《穿越成暴君他娘》 作者:碧云天   文案:   穿越前因为不孕而与生子无缘的余青,   一朝穿越就变成了现成了妈妈,   带着个拖油瓶,正准备享受当妈妈的快乐……   听闻儿子的名讳,熟知历史的她才豁然明白这就是十年后杀人如麻的一代暴君。   丈夫是史上的一代悍将,   儿子是未来之主,   随意救的人是药王的后人,   用一个馒头换来的妹子是后来的谋圣。 第1章   “幸亏你没去,不然当真是污了眼睛,咱们这位二小姐躺在地上抱着大姑爷的腿不放,撕心裂肺的哭着,说是这几年心里只有大姑爷一个人,非要给大姑爷做平妻,那撒泼打滚的模样,活像是没见过男人一般,全然不顾女子贞洁,呸,就是那青楼里做那皮肉生意的花魁也没这般没脸没皮的闹。”   “你小声些……”   “怕甚,她自己做的丑事,难道还不能说了?”   余青摸着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勉励的坐了起来,床前长几上放着一碗凉掉的药汁,想来是早上放的,那时候她还昏睡,也没人给她喂药,可见府里的人对她的冷待。   她伸手拿过来,慢吞吞的喝着,怕是太凉对胃不好,其实根本也喝不快,这古代的药汁委实有些苦,她要忍住好久才能吞一口。   外面那两个丫鬟显然是听到屋内的动静,知道人醒了,已经是不讲话了,只是却不说进屋伺候,显然根本没有把她这个二小姐看在眼里。   要是原主在,少不得又要大闹一番,但是如今这身躯里装着的却是另一个灵魂,余青在三天前撞墙逼父母要给姐夫做平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今里面装着的却是另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   也是凑巧,余青穿越前也是这个名字,倒也不用重新适应了。   或许是古代纯天然的环境,产出的药物比较灵验,药效十足,喝完药的余青终于觉得有了几分力气。   这三天她虽然早就穿过来了,但是身子一直不大好,需要躺着静养,今日才勉强能起身,只是熟知历史的她明白,这好日子早晚到头了,天元八年的冬正是大乱之时,她需要提前做个准备。   余青起身到了梳妆台前,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红漆烫金梅花图案的楠木妆奁,一共三层,她一一打开查看,别说虽然这二小姐在家中不得宠,但是余家也算是家大业大,这首饰也是不少,比起一般的人家来说也算是丰厚的了。   余青挑出几样珍品装到了一个莲花锦缎钱袋里,这种饰品可遇不可求,不能随意变卖,剩下的就准备拿出去当掉了,最好是换了金条。   妆奁的最下面放着平日里用的碎银,也不多,五六两的样子,除了碎银还有一些银票,这些银票倒是不少,十两的,五十两的,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是三百多两。   余青不知道现在现在粮价是多少,她只接受了原主的记忆,而这位原主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自然不知道柴米油盐的价格。   但是她知道很快这些粮食就会有价无市,因为这世道马上就要乱了,她想用这些银子能买多少粮食囤着就就先买多少,总是生存要紧。   余青把这些银票塞入一个钱袋里,藏在衣袖里,又把那些首饰也装到包袱里,虽然身子有些发虚,到底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总算是收拾齐全了。   刚收拾妥当,外面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青儿。”随着一个温柔的女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美貌的中年妇人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余青的生母刘春花刘氏。   刘氏虽然年近四十,但是依然难掩其美貌,皮肤白皙,眉眼温顺,一看就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余青知道自己长的也很美,大概这好皮囊也是来自于自己的母亲。   只是在刘氏眼里,即使余青如何像自己,也抵不过前头夫人生的大小姐余含丹,那才是整个余府里真正的天之骄女。   刘氏一进门就开始哭,道,“贼妮子,尽是做这样腌臜事情,让你娘把脸往哪里搁?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你来,却是来讨债的。”   这还是三天里刘氏头一回过来,只不过不问伤势,却只是一味的辱骂。   余青板着脸道,“有人生没人养,自然是缺乏管教,娘,你说是不是?”   刘氏嫁进来之后,头一年就有了身孕,第二年就生下了余青,和大小姐余含丹只差两岁,只是刘氏按照丈夫余开的要求,只顾照顾前头夫人生的大小姐余含丹,把亲女交给婆子丫鬟照顾,弄得余青养出一副即自卑,又极度愤恨世俗的性子来。   刘氏一下子就愣住了,想着自己没照顾过这个女儿,到底有些心虚,等着抬头看到余青额头上还缠着布条,面色还要比往日苍白一些,却是因为生的好,到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娇态来,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的愧疚,反而怨恨了起来,就是这狐狸精模样,不然怎么能勾搭动自己的姐夫?   让她在大小姐和老爷前面颜面尽失。   余青看到刘氏眼中露出的嫌恶神态,忍不住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就算是不在乎了,到底承载了原主的情感,对刘氏这个亲娘,还存着孺慕之情。   只是想到原主死了,也没有得到母亲相应的疼爱,也是有些可怜。   说起来这个原主虽然觊觎自己的姐夫,但也并非没有缘由,只因原该嫁入杨家的就是余青并非她的姐姐余含丹。   余青正要说话,从外面跑进了一个年长的嬷嬷,焦急的说道,“夫人,老爷叫奴婢来喊您和二小姐过去,大小姐和姑爷都等着呢。”   刘氏像是烫到屁股一样,腾地站了起来,急急的说道,“瞧我都糊涂了,别是让大小姐久等了。”催道,“你还不起来,快跟我去给你姐姐赔不是去?”   对于刘氏的偏心,余青早就熟悉,刚才那种难过的感情也就是原主的,如今被她压了下去,倒也没有其他感触了,更谈不上伤心,反而想着正好大家今天都凑在一起,索性一起解决了,也算是给她找个公道回来。   今日来的客人是家里的大小姐余含丹和女婿杨九怀,也是自家人,就安排在内宅的花厅里见客,所以余青倒也没有走多少路,不然这一路去外宅,少不得把她这个刚刚病愈的人累着。   穿堂里放着开的正艳的茶花,人未到就已经闻到了花香,这季节已经是深秋了,茶花早就应该谢了,想来是余家暖房里养出来的,今日特意搬出来讨好大小姐余含丹的,余含丹随着其生母,从小就喜欢茶花。   余青跟着刘氏走了进去。   穿着水红色比甲的小丫鬟掀开了湘妃竹的帘子。   绕过景泰蓝掐丝花开富贵的楠木屏风,余青就看到屋内的几个人,坐在正中央,穿着菖蒲纹杭绸道袍的是他父亲余开,清瘦儒雅,年轻时候也是中了进士的,只是他这个人颇为书生气,家中又有丰厚家产,就这般一直没有出仕,日子也过的十分自在。   坐在余开左下角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高瘦的身材,穿着一件团花锦缎的长袍,戴着玉冠,越发衬托他芝兰玉树,风仪不凡,这人正是大小姐余含丹的的夫婿杨九怀,他正歪着身子和余开说这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的余开捏着胡子笑,对这个女婿的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紧挨着杨九怀坐着的是余家的大小姐,余青的姐姐余含丹。   余含丹面如满月,身材丰腴,头上带着一只红宝石的偏凤,手上戴着碧绿汪洋的翡翠手镯,显得端庄雍容,很是贵气,只是她显然有些不悦,一直紧紧的抿着嘴,闷不吭声的。   “老爷,夫人和二小姐到了。”   余青进门的时候,受到了许多人的注目礼,父亲余开嫌弃的目光,杨九怀若有所思的凝视,当然还有姐姐余含丹愤恨的目光。   如果说余含丹之前还算是端庄淑媛,等着余青入室,一下子就被她衬托的黯淡无光,余青不仅继承了刘氏无上的美貌,更是遗传父亲余开深邃的五官,显得整个人更加的立体秀丽。   而且今日的余青又和往日不同,行止落落大方,原就是天仙一般的美人,这会儿更是挡不住她的光彩了。   余含丹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她想起夫君来之前说的话来,“妹妹所嫁非人,这几年来也不见那人回来过一次,跟守活寡一般,如今世道又乱,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自处?干脆让那廖世善写了休书过来,在把妹妹收入房中,好生照顾,毕竟娥皇女英也是美谈不是?”   余含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她爱慕杨九怀,向来以丈夫为首是瞻,更何况这几年来,她只给丈夫生了两个女儿,杨九尾却依然待她温柔敬重,再加上杨九怀对女色总是淡淡的,这还是丈夫第一次开口。   但为什么偏偏就是余青?   余含丹知道自己不该嫉妒,作为大妇总有有容人之量,但是一想到金尊玉贵的自己生的相貌平平,反而这个乡下女子所出的女儿却是长的国色天香,更不要说当初……其实杨九怀求娶的是余青不是她。   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没办法释怀的一根刺。   自从余青进来,余开就没有了笑脸,道,“孽障,跪下!” 第2章   “女儿又没做错什么,何故要认错?”   余青知道父亲不喜欢她,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这许多人前面,就一口一个孽畜的喊着,不像是喊女儿,倒像是喊自己的仇人一般。   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她知道这还是伤心了,毕竟是生身父亲。   其实余青不用深思也知道余开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余开年纪轻轻的就中了举人,真可谓才高八斗也不过分,也总想找个才女,正好当时刘淑娴也是少有才名,写的一手梅花小篆,极为出众,这婚事一谈就成了,婚后余开作诗,刘淑娴红袖添香,两个人琴瑟和鸣,十分的恩爱,只是等着刘淑娴生余含丹的时候,却是难产,就这样故去了。   虽说没有给妻子守节的规矩,但是余开决定给刘淑娴守着,余开的母亲如何肯同意,哄着余开说是从刘家人里选一个,这样还能照顾余含丹,孩子刚出生没了母亲,但是也不能没人照料不是?就这样把当时十分貌美,但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刘春花从乡下接了过来。   刘母还是懂男人的,无论刘春花如何的胸无点墨,那张脸却是没办法叫人抗拒的,同一年刘春花就有了身孕,第二年就生下了余青。   每次只要余开看到余青,就好像提醒着他,他还是如同其他庸俗的男人一般,只顾女人的美貌,忘记了爱妻杨淑娴,没有给她守节。   所以为余开格外厌恶余青。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温情的说过一句话,而且一旦找到错处则会格外狠厉的惩治。   余青也是可怜,从小父亲视她为耻辱,母亲刘氏心里却只装着大姐余含丹,虽然也会关心她,但也是少的可怜。   “怎么,昏过一次就全忘记了?三日前不是你在这里逼着你姐夫娶你做平妻?还说不娶你就在这里一头撞死?”余开越说越是觉得气愤,拿起手上的茶杯就朝着余青丢了过去,“你如今般模样,丢光了爹爹的脸面,倒不如当时一头装死!何必还活到现在!”   余开见余青居然顶嘴,更是怒火中烧,这个小女儿,从小就是顽劣,更是不爱读书,跟她那个胸大无脑的娘一样,除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全无优点,如今更是做出夺人夫婿的事情来,当真是打死也不解气。   “老爷,是妾身错了,没有教好孩子。”刘春花一直都显得有些害怕,这会儿见余开大怒,吓的直接跪了下来,还去拉余青,道,“青儿,你快给你爹爹磕头赔不是,快说呀!”   那力气有些大,一下子就把请拽在地上,踉踉跄跄的跪了下来。   余青挣脱着起来,冷冷的看了眼刘春花,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娘?”她这话只是一种悲叹,替原主不值的话,余青在现代的时候因为不育,婚后十年都没生过孩子,她一直都极为渴望做个母亲,她想着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那肯定是要万千宠爱于一身,十分的疼宠,像刘春花这般作为,她实在是没办法理解。   刘春花奇怪道,“青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自然是你亲娘。”   余青懒得跟刘春花计较了,抬头对余开说道,“今天既然都在这里了,咱们就把事情说开了吧。”   众人总觉得今日的余青有些不同了,比起以往只知道歇斯底里大喊,好像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冷静自若。   “姐夫,你为何求娶我姐姐?”   还没等杨九怀说话,余青就自顾说道,“姐夫十六岁就三元及第,是响当当的少年状元郎,又是生的芝兰玉树一般风姿,家学渊源,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等着姐夫的青眼,就是找个郡主也不算是高攀了,何故要找我姐姐?不是我自谦,我姐姐那样貌委实寻常,至于才情那也是一般。”   余含丹大怒,恨不得上前就要打余青,不过碍于杨九怀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好忍着,但是她也不是个能忍受委屈的主,立时哭道,“爹爹,你瞧妹妹,她说的什么话?原来她心中这般瞧不起我,也怪我是个没娘的孩子,合该叫人欺辱。”   余开本就忍着怒气,听宝贝女儿这般讲,一时忍不住狠狠的拍了桌子,道,“来人,请了家法过来,看我今日不打死这个孽畜。”   “父亲就算是想要打死女儿,总有有个缘由不是,难道我说的不对?姐夫可是喜欢上姐姐的花容月貌这才求娶不成?”这话讽刺的意味十足。   余开瞧了眼大女儿端庄的样貌,再去看了眼即使寻常衣裳也挡不住的绝色姿容的余青,就算是他如何想要偏心大女儿,也说不出这种违心的话来。   说起来刘淑娴也是好的,但是到了大女儿这里,就是显得有些平庸了。   “女儿虽愚钝,在父亲眼中毫无所长,到底生了一副好皮囊,正所谓郎才女貌,那一日去银楼买首饰,正是遇到同样给母亲挑选寿礼的姐夫,有了一面之缘,姐夫那时候刚刚金榜题名,正是意气风发,只家里缺一美眷,也顾不得唐突,追着问我是谁家的姑娘,要来提亲。”   杨九怀如今早就过了任性的年纪,只是总有年少的时候,如今想起来当时的自己也颇为浪荡了,一时尴尬,低头喝了一杯茶水。   “女儿虽觉得害羞,但是姐夫那样的伟男子,谁又能拒绝?羞答答的回了话,只等着姐夫来提亲,谁知道……,我真是后悔当时因着羞涩没有说自己是二姑娘……”   “够了,别说了!”   余开到底心虚,只是语气依然严苛,道,“到底要与你说多少遍?当时你姐夫请媒人来,只说要求娶家里的姑娘,并没提及是谁,家中姐姐尚没出嫁,自然是先紧着你姐姐不是。”   “这件事是爹爹愧对于你,但是你姐姐已经和姐夫成亲,且两个人伉俪情深,你一个堂堂余家二小姐,居然要给姐夫做平妻,既是离间你姐姐和姐夫的情分,又是这般轻贱自己,不是叫人嗤笑的事情?”   余青却咄咄逼人道,“爹爹少搪塞我,既然上面的事情你们都认了,那么只问你一句话,当初是不是姐夫要求娶我,结果却和姐姐成就好了好事?”   余开竟然有些不敢直视这个女儿的目光。   余青道,“既然是这样,那本该嫁给姐夫的难道不是我?我要委身给姐夫做平妻又有什么不对?爹爹刚才一口一个孽畜,倒像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从开始,我就只是想要姐姐归还属于自己的姻缘,这也有错 ”   其实这话题反反复复,这几年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每次只要杨九怀和余含丹回门就闹一次,但是往日余青都是撒泼哭闹居多,并非像这一次,冷静自若的一件件的把事情梳理清楚,到叫人忍不住正视起来。   余开一时触动,沉默了   “自我出生,爹就没正眼瞧过女儿,女儿也知晓自己愚笨,比不得爹爹心头所爱所出的大姐珍贵,毕竟我母亲不过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女子。”余青说着已经是落下泪来,这一刻无限的悲伤,好像那个死去的余青重新附体。   “但是爹爹,孩儿身上难道就没有流您的血脉?就要让人这般轻贱?”   “女儿躺在床上三日,从鬼门关回来,爹娘不说来看一眼,吃的冷掉的米粥,喝的放了许久的药汁。”   余含丹只觉得妹妹好像变了一个人,怎么这般伶牙俐齿了?   往常余青只要提及这件事,她就在旁边煽风点火的说几句,马上就会炸的余青如同泼妇一般哭闹。   当时她就想,就算是有着旁人不及的容貌,又怎么样?还不是跟她娘一样,是个脑子空空的稻草美人。   因为越是这般哭闹撒泼,只会叫人越发的瞧不上。   谁知道三天前还愚钝不堪的样子,今日却是完全不一样,这样的沉着从容,这样的巧舌如莲,又是这般情真意切,到是叫人不忍心反驳了。   难道这是她得到旁人的指点不成?   余含丹觉得心中很是不安。   余含丹见父亲有些松动,怕真是答应了这件事,赶忙朝着刘春花使眼色,那意思不言而喻。   刘春花不愧是余含丹的好继母,马上就起身说道,“老爷,就算是之前我们弄错了,到底木已成舟,含丹和夫婿恩爱,外孙女都有了俩,如何再娶一房平妻?”哭道,“是妾身出身不好,大字也不识一个,更是不会教养子女,妾身愿意带着青儿离开余家,一辈子好好待她,还掉这一份愧疚。”   余青简直要气笑了,盯着刘春花,想着这到底是不是什么娘?不,她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余青当然不想真的给杨九怀当平妻,她只是要为余青正名而已。   而且她今日要把这些人的伪装都狠狠的撕下来,反正她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后路,以后自是不会在这个家里呆着。   “娘,旁人听了这话,少不得要说你是个慈母,你确实是个慈母,只不过那是对着大姐,对着我…… 你忘记我是怎么下嫁给城中地痞廖世善的?又是怎么被他抛弃,如今又何故嫁了人呆在家中?这一蹉跎就是七年的青春!”   刘春花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不可能…… 女人到底要脸面,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就是你这个亲娘,七年前去郊外上香的路上遇到了劫匪,他们劫持了姐姐,你心疼姐姐,怕她和姐夫的婚事作罢,就当众扯下我脸上的面纱,只说我生的要比姐姐还要貌美,就这样让我被那劫匪给侮辱了!”   余青还当自己能置身事外,但是说出这一段埋藏心中的秘辛的时候,身子都是颤抖的,声音更是哽咽。   余开震惊的站了起来,杨九怀则是沉了脸。   “娘,你当真是好继母,对这个非亲生这般掏心掏肺,难道在你眼里我就不是你亲生?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余青道,“是了,旁人都是为母则强,最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不过,娘却是更心疼自己继母的名声,为了得到父亲的宠爱这般不择手段。”   “青儿,你不要再说!”刘春花一时有些崩溃,满目的泪痕。 第3章   余青回想原主的一生,觉得她到如今,没疯没傻,也算是坚强了,从小亲爹嫌弃,生母冷漠,好容易遇到了好姻缘,又被姐姐抢走,最大的打击恐怕就是遇到劫匪还被生母直接推进火坑里。   余开眼睛瞪的老大,指着已经哭的不能自己的刘春花道,“青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爷,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了,他们当真是杀人不眨眼,下人们都给他们杀了,只留下我们母女三人,总不能让含丹去吧。”刘春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来温文儒雅,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余开打了一个耳光。   余开显然也是第一次打人,打完自己都有些发抖,他道,“你个糊涂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要让青儿如何自处!”   余开去看余青,见她眼角挂着泪珠,身影瘦弱纤细,让人看着就心痛,在如何嫌弃,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不然余开也不会让嫁出去的女儿一直住在家中,他道,“青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爹?”   要是原主在说不定会被迟来的父爱感动的不行,但是如今却是换了人,早就是心硬如铁,她道,“告诉你能怎么样?你能休了母亲?又或者你会不嫌我有辱家门?恐怕爹爹当时知道被辱了清白的是我这个小女儿,而不是被你当做眼珠子一般心疼大姐,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吧?”   当时余青并非不想说,但是回来之后因为受惊过度就病了,再后来看到父亲大怒,也不问过她就急匆匆的找了个人,下嫁了过去。   新婚之夜,余青想到姐姐嫁了前途远大的杨九怀,而自己却是一个家中贫困,老大了还连媳妇娶不起的地痞。   再后来,就觉得这件事太过羞辱,伤的总是自己,就也不愿意说了。   只是如今的余青并非那个余青了,她根本不在乎把这些陈年旧事揭开。   余开刚要反驳,却看到余青清亮的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他不自觉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余开张了嘴,但是就像是被丢在岸边的鱼儿,只觉得胸腔里快也憋气的难受死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声音,道,“放肆,如何能跟父亲这般讲话?”随即放缓了声音,道,“你母亲爹爹自会惩戒,但是你也有错,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却在这里这般大肆喧哗,是不是要丢光我们余家的脸面?”   余开一直颇为清高,放眼望去,如他这般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功名,那还是别人都梦寐以求的进士,他却没有出仕,总是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不去追逐那些功名利禄。   除了家里小女儿有些不听话之外,余开觉得日子过的很顺遂,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女婿是个争气的,年纪轻轻的,已经是守备的官职了。   但是今日余青这一做派,生生的撕开了他原本以为和睦的伪装。   余开这才发现,这个家早就千疮百孔。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见父亲又这般指责自己,恐怕又要发疯吵闹一场吧?人最恐惧的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生生的看着希望破灭,就如同刚才余开打刘氏的做法,还当是他会维护余青,但其实恢复了理智的余开,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名声和脸面。   好在真正的余青早就死去,再也不用忍受这种痛苦了。   即使这样,余青还是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她知道这是身体上的共鸣,她强忍住,但眼泪还是无声的落了下来。   “爹爹,女儿也觉得自己委实有辱家风,不配做余家的人。”   余开见余青哭的这般伤心,又是有些心软,正要说话就听到余青这样难得示弱的话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声音也太过有些冷情。   果然很快余青道,“女儿原就个多余的,不应该投胎道这世上,到底父亲怜惜,还是养育了我。”   余开又当余青旧态复萌,又开始闹了,心中不喜,正要发怒,又见余青突然弯腰行礼。   “孩儿不孝,以后没办法在跟前尽孝。”说着,余青行完礼,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要走,“爹,娘,你以后你们就当没生过我这女儿好了。”   余青在这里这番作为,不过就是为了给原主正名,但其实她早就打算好离开这个满是是非的地方,毕竟她并非真正的余青。   余开见余青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心里一阵慌乱,一时焦急,忍不住追过去,却是自持身份,没有去拽余青,喊道,“孽障,你这是做什么?父母养育之恩,难道施个礼就算是抵消了?”   余青回头,道,“爹,不是你刚才说我不配当余家的女儿?”   这时候刘氏也恢复了神智,她见余青要走,上前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哭道,“青儿,娘错了,你别再闹了,行吗?”   其实刘氏不是没有后悔过,但她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余开早就说了,娶了她进门就是为了照顾好大小姐余含丹,至于余青只是意外……,她这几年一直又没给余开添过儿子,更是恐惧害怕,只能死死的爪和余含丹这颗救命稻草,拼命的对她好。   她有时候会安慰自己,如果当时那些劫匪肯放过女儿,她自己也是愿意献身的,只是年岁太大,被那些劫匪嫌弃而已。   小女儿是自己生的,当然是要代替自己为姐姐受辱了。   这并没有什么错不是?   但是见今日余青这般决裂,也是有些害怕。   余青看着这个妇人,刘氏脸上满是恐惧,颤抖着身子,全身都透着一股软弱和无能,忽然就觉得没劲儿的狠,你永远叫不醒一个睡着的人,她叹气,说道,“林春花,你放开我吧,其实你女儿早就死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病了?”   余青甩开刘氏,毅然的出了门。   刘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胸口疼的像是被人撕扯一般。   一时屋内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之前还不是吵着要做平妻,怎么一转眼就要走了?难道这又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不成?   余含丹恨恨的说道,“让她走,不过就是拿这个威胁爹娘而已,当真是胆子大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她一个女儿家,还没出门就被人掠走了!”   余含丹刚说完就看到杨九怀看了眼自己,那目光颇有些意味不明,她一时害怕,顿时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虽然她和杨九怀成亲有七年,但是她总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夫君。   再说当初杨九怀想要求娶的是余青,如今闹成这般,也是让她颇为心虚,更不要说当初劫匪那件事就这样赤裸裸的被捅了出来。   余青道,“不劳姐姐操心,祝姐姐你和姐夫白首偕老。”   这话说的不痛不痒,像是十足的嘲讽,余含丹忍不住要回嘴,但是看了眼杨九怀,只好又忍住。   余青心里忍不住想着,杨九怀是什么人?那是后世被称作一方霸主的魏王,不说他的战记,光说他的风流韵事,其中就有个缙朝旧公主,还有蜀中三美,当然还有花魁女将军魏珍,像她姐姐这般容色一般,又是连个儿子都没生的主,恐怕是……   ——   余青回到房中拿了之前就收拾好的包裹,又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衣裳,至于首饰,之前就没有戴,倒也没有摘了,就这般出了房门。   余家几代的祖宅,每一处皆是能看出用心来,十分的精美,余青却毫不留恋,这里不是她的归属。   离秋夕不过几日的时间了,她要尽快去找唯一的血脉。   就是后世被称为一代暴君的廖秀章,六年前余青生下这孩子之后,因着不满十月,旁人都说是劫匪的种,那不学无术,家贫的丈夫也是男儿,总有几分血性,廖世善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   余青也满不在乎,她本来就看不上这个地痞,等着出了月子就把孩子丢到了郊外的寺庙里,那之后就回了娘家。   这六年来她对这个孩子不管不问,就是刘氏问起也只说是死了。   原主可以不在乎这个孩子,毕竟代表着她的耻辱,余青也是理解,但是穿越过来的她却很喜欢孩子,她之前因为不育,用尽办法也没能当上母亲,如今有这样一个孩子,她如何能置之不理?   按照史书记载,廖秀章六岁的时候就用毒药毒死了寺庙里十几个和尚,这是他大开杀戒的开始。   那史书上并没有写确切的日子,但是记载着是一个月圆之夜。   余青算了算,也就是这两三天了,马上就是中秋了,她需要尽快动身。   等着到了垂花门,那看门的婆子诧异的看着余青道,“二小姐,您这是要出门?”   余青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结果前面的路被婆子堵住了,她担忧的说道,“二小姐,您不知道如今世道多乱,外面一斤的白米已经是半吊钱了,许多地痞无赖吃不上饭,街上看到模样稍微好的姑娘都会拐走了去卖。”   “二小姐,听奴婢一句话,您还是别闹了,回去吧。”   余青这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她的奶母张氏,因为总是劝原主要安安分分的做人,她心中十分厌恶,觉得就是跟姐姐一路的,就央求母亲踢到了这边当门子。   余青有些诧异,刚刚屋内那番话应该还传不到外面,这个张氏是怎么知道的?   好像是知道余青的想法,张氏柔声道,“您每次只要生气就要这般离家,但是哪一次不是乖乖的回来?”   原来不是张氏知道了她要走的消息,而是原主经常来这么一出。   余青看着张氏脸上的担忧,想着这恐怕是整个府邸里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了,犹豫了下,道,“奶娘,这里不久就要大乱了,您还是赶紧回老家去吧,您的大儿子是不是还在这边经营米面铺子?别做了,关了门,把粮食都运回去。”   “二小姐,在说什么?”   “您老家是临安的吧?那里就挺好,一家人团团圆圆才是正经。”   出了内宅的垂花门就是外宅了,一路除了遇到几个仆人小厮,倒也畅通无阻,刘氏和余开也没说来追她。   余青想了想就理解了,恐怕他们还以为她在闹脾气,等着害怕了自然就回家了。   等着走出余府,她看这个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地方,一时居然觉得颇为惆怅。   有时候她会有种感觉,这个余青好像就是她,她就是这个余青。   或许这是她的前世?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余青摁了下去,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没有功夫伤春悲秋。   顺利的出了余府,刚拐过胡同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站在那边,看到余青就径自迎了上来,道,“二小姐,我们少爷让我在这里等您。”   这小童不是别人,正是杨九怀的书童文墨。   其实也怪不得余青对杨九怀心心念念,主要是这个杨九怀时常私下会关心她,就是个文墨也跟余青是老相识了。   文墨道,“少爷知道您真出了门,实在是担忧,让小的跟着您,也能帮您跑个腿。”   余青心中默然,这余氏夫妻当真还不如一个外人关心自己的女儿…… ,不过这个杨九怀的心思恐怕也不是简单。   不过倒也是真的帮了余青的忙,她正担心她一个人怎么在外行走,她当然不是一个孤勇的人,以为自己出了门就十分的安全。   所以余青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找个帮手。   如果按照史书记载,这个人这几天正是在东阳门卖身葬母,后来被杨九怀的帮助下体面的办了丧事,那之后就对杨九怀死心塌地的,好几次舍身相救,后世被称为小赵云。   这一世余青也是没办法,准备提前把这样的能人揽在门下,没办法,她一个弱女子,没有个保镖护身,实在是施展不开。 第4章   临近深秋,萧索的秋风裹着寒意吹了过来,黄叶遍地,丛草枯萎,茂林郡县的街道人丁稀少,一派冷清的模样。   余青道,“你可有认识的当铺?”   文墨总觉得余青今日和以往有些不同,到底怎么样他也说不上来,闷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小姐,您去当铺作甚?”   “没银子。”   文墨,“……”   文墨想着反正按照往常,不到半日就要回去,何必去折腾?但是这话又不是他一个书童能说的,只不吭声的跟着。   杨九怀是茂林郡的守备,他的书童自然和旁人不同,等着到了当铺,余青就把那些不太打眼的首饰拿了出来递给文墨,道,“想来你跟着姐夫出去办事儿,总比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懂行,你帮着我当掉吧。”   文墨,“……”   那当铺的老板看到一个小童,那模样看着颇为熟悉,还是一旁的伙计提醒这才想起来是守备大人身旁的书童,马上就堆起笑脸来,道,“原来是文小爷,不知道您光临本店,有何贵干?”   文墨跟老板打了招呼,趁着他们上茶的功夫试图说服余青,道,“二小姐,您可是别闹了,这可都是好东西,今天当掉了,明天再要拿回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余青道,“姐夫让你跟着我是做什么?”   “自然是护着小姐。”   “那你管我去当铺作甚?”   文墨,“……”   余青看着文墨气的脸颊鼓鼓的,颇为好笑,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欺负小孩子了,但是她要做什么,真要解释给他听,恐怕还当她是疯子,索性就不解释了。   文墨无奈,拿了那些首饰给当铺老板看。   那当铺老板想着既然余家的小姐,又是守备大人的书童,也不敢压价,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大面额的换了银票,其他的零散银子则是换成了金条做备用。   等着从当铺出来,文墨就哭丧着脸,道,“二小姐,您看,东西也当了,咱们就回去吧。”   文墨想着,回到府邸还要叫人来把东西赎回来,也不知道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干什么,也怪不得他们都说,余府的二小姐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余青摇头,道,“我要去找个人。”   这茂林县是余青生长的地方,自然是知道怎么去东阳门。   东阳门挨着百乐访,那是城中最有名的销魂窟,青楼,暗娼,还有赌坊,都在那边,当然还有许多穷的揭不开锅的贱民。   那人父亲病故,从小被母亲拉扯着长大,没读过书,却是尤爱武学,跟着各种人乱学,一会儿虎拳,一会儿又是太极八卦连环掌,没少被人嗤笑,但是这个人天赋却是极好,又是一个执着的性子,后世还真是练出了属于他自己的拳法,统称志武拳。   因为这个人叫做宋志武。   宋志武不仅拳法厉害,箭术也十分的精神,正所谓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给余青当保镖是绰绰有余的。   余青和文墨到了东阳门,不用特意找就看到跪在门柱旁的宋志武,到真是跟史书说的一般,一双俊目,唇红齿白,生的一副好相貌。   宋志武这一年二十四岁,娘亲已经故去一月有余,却是因为之前赊账买药,欠了许多银子,到如今还没有筹到银子给母亲安葬。   要不是这天气凉爽,那尸身根本就存不住,但是如今也不少时间了,再拖下去也是不像话了,宋志武只好往自己头上插了一根稻草卖身葬母。   如今年岁不好,许多人家都在卖儿卖女的,不过那都是小孩子,家里实在是没有粮食养活,索性带出来卖了,能得两个钱买些粮食糊口,孩子也能到别人家吃口饭,终归不至于饿死。   这些小孩当中,已经成年的宋志武就显得极为突出。   余青赶过去的时候有个穿着杭州长袍的中年男子跟宋志武说话,等着知道他要卖五十两银子,那人忍不住嗤笑,道,“你是比那怡红楼的花魁魏珍漂亮,能日进斗金,还是有那卧龙之才,可以帮着东家带来万贯之财?”   宋志武有些赧然,道,“我会看家护院。”   “那行,你学的是什么?师从于谁?”   宋志武低下了头来,道,“自己琢磨的。”   这话还没说完看热闹的人就忍不住哄堂大笑,道,“去镇山镖局请那当家的出山也不过二十两银子,还能余出三十两,我还要你这个野路子出身的人当护院?”   “我能打。”   大家又一阵子哄堂大笑,宋志武长的不算高大,只能说身材结石,但是距常人理解当中,身高九尺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个拳头能把人脑袋砸碎的壮汉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正在这时候,余青推开人群走了进去,道,“这钱我出了。”   文墨差点把下巴都要磕掉了。   “二小姐……”   余青却不理文墨,反而低下头对着宋志武道,“我给你出五十两银子,但是这两日你要先跟着我出去办事儿,回来在办丧事。”   宋志武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也知道自己要的银子有些多,第一个则是因为之前他娘看病吃药皆是赊着的,粗粗算下来也是有三十两银子,剩下的钱他想给他娘办个体面的葬礼,他娘生前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一辈子为他操持,死了总不能就这般寒酸走了,他就算是一辈子给人为奴也想要这般做。   余青今年已经是二十二了,按照古代的年龄不算是小了,但是她本就生的美貌,又加上除了嫁人那几个月之外,皆是在余府中过,日子过的极为富裕,没吃过什么苦,看着倒是十七八岁一般娇美。   即使穿着极为寻常的衣裳,头上全无饰品,但是眉目如画,声音又是悦耳,美貌无人能及。   宋志武声音也不敢放大,怕是吓着眼前的人,道,“小姐,是五十两银子。”按道理余青这年纪应该是嫁人了,但是她出来的急,并没有盘头,宋志武想了下,还是喊了小姐。   余青道,“我晓得。”拿了钱袋出来,里面刚好五根金条,这是余青提前准备好的,放在另一个钱袋里,其他的则藏在了衣袖里,她递给宋志武,道,“一共五两金子,兑成银子也有五十两了,你看这钱,应是不假了吧。”   宋志武掏出金条来,显然是刚换的,还十分新,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金色光芒,他咬了一口,是真的!突然忍不住落下泪来,道,“小姐,以后我宋志武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个月来的焦急不安,一下就得到释放,宋志武抓着那金条,脸上挂着泪珠,对着宋志武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还是这些日子宋志武第二次落泪,第一次则是老娘病故的时候,第二次则是现在。   余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志武已经磕完了,她都没来得及阻拦。   宋志武起身,拔掉了身后的稻草,道,“小姐,小的还要回趟家里稍微安置下,然后跟你出去办事儿,你看成吗?”   其实余青也不想这般着急,但是她是真担心自己去晚了,那孩子已经把寺庙的和尚都给毒死了,那真是回天乏力了,道,“我跟你一道去吧。”   宋志武犹豫了下,道,“家母还躺在家中,怕是惊着小姐了。”   “不妨事,都是至亲,正好我也给伯母上一炷香。”   宋志武眼睛通红,目光里满是感激,拳头握的死死的,上面青筋暴起,他咬着牙,用尽力气才能克制住泪水,朝着余青拱手行礼,那动作极是有力道,让余青想起来,重于泰山四个字。   他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余青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承诺,她想起宋志武的一生,兢兢业业的,好几次拼死用命救出了杨九怀,实在是忠义之士。   两人一同往外走,文墨愣了半天也跟了上去。   “这小娘子是谁家的?这般样貌,又是这样的阔气,应该是也是有所耳闻才对?”   “余家的二小姐呀。”   “不就是那个破鞋吗?”一个看热闹的妇人嫌恶的说道。   妇人还没说完就看到刚刚转身而去的宋志武忽然转身,凶狠的动起手来,这个人看似文弱不够健壮,但是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嘴里道,“我家主人是你能说道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呸,给我家主人提鞋都不够!”   那妇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一时害怕的也不敢反抗,哭着求饶。   别看她刚才那话说的解气,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余家,不说余青是余家的二小姐,他们还有个女婿就是这茂林县的守备不是。   刚才嘲笑宋志武的中年男子瞧了眼,忍不住嘀咕道,“这小子还是有些身手呀,难道我看走眼了?”   一行人刚走出了东阳门就看到一个人骑着马,威风凛凛的行了过来,身后跟着三四个随从皆是骑着马。   余青见了那人颇有些心虚,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九怀。 第5章   余青有种偷了别人家的大白菜,被逮个正着的感觉,其实也不是她想的多,她离家才没多久,杨九怀从余家出来,归家去,等着收拾妥当出来少说也要二三个时辰,却出来的这般及时,显然是冲着宋志武来的。   这个杨九怀本就不简单,从小就深谋远虑,少时就知道爱惜羽毛,入仕之后在外名声极好,是个爱才的人,有那些落魄的文人或者武者,只要来求他,他都会慷慨解囊。   恐怕这也是杨九怀后世能称王的原因,一个在位者,最重要的就是识人如炬,善于用人。   其实余青早就觉得,当初虽然余家故意装作不知,把余含丹嫁了过去,但是杨九怀能同意,恐怕也是有别的原委。   至于什么…… 其实余青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是看中了余家的家业?毕竟余家就两个女儿,以后家业就要归到族里,因为没有男子继承,但是很多没有儿子继承家业的人家都会提前把产业换做现银给女儿做陪嫁。   就比如余含丹出嫁的时候,余青粗粗算了算,起码有六万两银子的陪嫁。再加上后来陆陆续续的补贴,超过十万两银子也不算多了。   余开尤为喜欢这个女婿,给起东西来当真是不知道心疼。   杨九怀看到余青就下了马来,他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样貌寻常,但是看人的时候有种叫人不敢直视的锋锐。   那人看了眼跟在余青身后的宋志武,悄声对着杨九怀说了什么。   余青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猜测,结果就听到杨九怀道,“周先生说的就是那个人吗?”然后看了宋志武。   余青听到周先生这三个字已经是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后世被称为四大谋士之一的周平山,不过历史上对他评价都很负面,说他过于阴谋,阳谋不足,虽然给杨九怀立下了汗马功劳,却是不如另一位谋圣之称的顾士俊。   杨九怀走了过来,显然是回家漱洗换了一套衣裳,他平日里没有穿官袍,还是如常一般穿着团鹤纹的直裰,衬托身材颀长风流,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却越发显得公子如玉,风姿如兰。   他温声说道,“妹妹,如今可是还气着呢?你走后岳父岳母不知道多么担忧,岳母一直在哭,你姐姐也是一直在问你。”又道,“我也未曾想过岳母居然做出那等事情,实在是不该,叫人心痛,但到底是你的生身母亲,怀胎十月,历经生死才生下的妹妹,心里总是记挂着妹妹。”   “姐夫不是说让你就这般谅解岳母,只是你一个女子在外所有不便,妹妹又是这般颜色出众,要是被人掠了去可如何是好?”   杨九怀就是这样,无论怎么样,他总是会让你觉得心里十分的舒坦。   其实这也就是余青不敢靠近他的缘故,这才几岁?不过二十出头,却是比一个老头子还要圆滑城府。   你永远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余青不想多浪费时间,自从出了那余家的大门,这些人已经和她毫无关系,或许以前的余青还有多有留恋,但她不是,除了因为身体共情的原因让她跟着哭了一场,倒也没有旁的情分了。   余青挪开一个步子和杨九怀保持距离,道,“杨大人,有劳您惦记了,但我也说过,出了余家的大门,我以后就不是余家的二小姐了。”   余青声音极为冷淡,目光也毫无温度,这让杨九怀心里越发的有些奇怪,就算是人的性情会变,但是不过三天的时间,却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眼前的这个余青…… 杨九怀的目光马上就变得锐利了起来。   余青道,“杨大人,你我既然毫无瓜葛,就请让道,我这还有事情要办。”   一时场面有些压抑,谁都没有想过,向来对杨九怀言听计从的,爱慕有加的余青会这般果敢无情。   杨九怀目光深沉的看着余青,那样子让余青颇为不自在。   几个人朝着宋志武的家去,一路上余青只觉得锋芒在背,强忍着才没有回头去看,但是余青知道,肯定是杨九怀在看她。   心里忍不住想着,还是赶紧出城吧,不然在这地界,当真是有些不自在。   宋志武早就知道了这是余家二小姐,只是就好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一般,之前是什么神态,现在也是什么模样,这让余青觉得心里很是舒坦,就是这样沉稳,冷静,不然也不会危难之际就可以挺身而出。   宋志武的家就在百乐访,一路上少不得遇到那些涂脂抹粉,穿着暴露招揽生意的娼妓,街道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恶臭,是那种香味混合着腐肉的味道。   强忍着,终于到了宋家,那茅屋都称不上房子,余青觉得似乎风一吹就要塌了一般,门框上挂着陈旧的白布,随着风轻轻飘扬。   宋志武刚到家,就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穿着满身补丁的佝偻老妇走了出来,她看到宋志武身后的余青立时就明白了,露出难过神色来,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外祖母,这是我以后的主人。”宋志武说的很坦诚,反而是让余青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倒也没有想过奴役宋志武,只是想找个保镖而已。   那老妇听了,眼睛里立时就涌出泪水来,抱住宋志武哽咽道,“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宋志武却道,“娘的病拖了许久,大舅舅连房子都抵了出去,那还不是为了娘,我没用,是个没本事的,不能让娘和祖母安享晚年,又连累了舅舅一家子。”   余青安慰道,“婆婆放心,虽则卖身,但只是做些看家护院的事情。”   那老妇听了感激的不行,差一点就跪了下来,还是余青眼疾手快的拦住,这才没有受礼。   等着安排妥当,已经是快傍晚了,按道理古人很少会晚上出门,宋志武自然是古人,可是他却一声不吭。   余青心中越发喜欢这个人,觉得当真是找对人了。   她也不想晚上出门,只是怕夜长梦多,不敢耽搁罢了,为了尽快出城,又去买了一辆马车,虽然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女眷,但是因为文墨跟着,到底也没有吃亏,买的价钱也很公道。   到了城门,余青就对文墨道,“多谢了。”拿了早就包好的封红给他,里面放了一两的碎银,“我此去就不会在回来了。”   文墨一时傻了眼,之前遇到了杨九怀,但是他们少爷也没说让他回去,只好一直跟着,一开始觉得这余家二夫人又在胡闹,但是越看越是觉得有些心惊,果然到了这会儿已经是在撵人了。   “二小姐,这附近匪徒很多,专门抓这些路过的行人。”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有急事。”虽然文墨是受了杨九怀的吩咐,但是一直都认认真真的帮着他,要不是她跟着,恐怕也没能这么顺利。   文墨跳脚,道,“哎,那个姓宋的,你们家小姐这般胡闹,你也不劝着?”   宋志武正坐在车辕上,手里拿着缰绳,正是要给余青赶车,听了这话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只听我们夫人的。”   余青后来就纠正了宋志武,让他喊自己为夫人,毕竟是嫁过人的,以后还要带着孩子,只不过文墨是属于娘家人,是姐夫家的随从,所以自然是喊她小姐。   那马车扬起尘埃,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文墨心里火急火燎的,总觉得余青这般太过大意了,又看了眼手中的封红,跺了跺脚,道,“还是赶紧去禀告少爷吧。”   那寺庙叫远山寺,倒也不远,坐在马车上半个时辰就到了。   此时天还没黑,太阳挂在了山边,还露着半个头。   崇山峻岭,道路狭隘,但因着这难得的夕阳,倒也显得格外的宁静安详。   这一路上余青没有说话,宋志武也一直沉默,他似乎就是这样,只要余青的话他就只会盲目的跟从。   曾经远山寺也声名远播过,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却是慢慢的淡然了下来,到了近年,就是连吃饱都是问题。   余青到的时候,看到原本应该是红色的墙皮都已经变得斑驳,带着衰败的迹象,这一路行来,看不见一个路人。   敲了门,好一会儿才出来一个年轻的和尚,宋志武就算没给人当过仆从,但总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倒也像模像样,靠着门,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家夫人想要给亲人点个长明灯。”   那和尚很是不耐烦,最近这边匪徒很多,别是来个歹人吧?但是看着站在后面披着孔雀羽莲蓬衣的女子,虽然那帽子遮住了大半的面容,还是能看出绝色的姿容来,更不要说压着衣袖的手白净修长,娇嫩的很,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都说佛门是清静之地,但其实他们最是势利,看见这模样,和尚的戒心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宋志武丢了一个封红递给小和尚,“小师傅,我家夫人午歇的时候做了梦,看到过世的祖母跟她讨要香火,她一时情急,就这般急匆匆的出了门,到了这边也是晚上了,还请行个方便。”   寺庙里许久没有收到供奉,都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小和尚握着那颇有分量的封红舍不得还回去,稍微犹豫了下道,“施主请随我来。”   进了门,是铺着青石板的小路,顺着走就到了大殿里。   “我们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极为喜欢孩子,想着你们寺庙里有没有孩子,如果能让孩子来点灯,老太太必然会高兴的。”   余青见那和尚犹豫,看了眼宋志武,他马上按照之前在马车里的学好的话,道,“我们夫人想点一盏五百两的长明灯。”   那和尚一听这数目,眼里的惊喜就藏不住了,要知道这一年的供奉加起来也没这么多,马上道,“夫人,您稍等。”   或许是因为太过期盼,不过二刻钟的时间却是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余青看到那和尚领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穿着崭新的袍子,上面的折痕都是整整齐齐的,似乎是因为见客特意换的。   这孩子有对浓密的剑眉,显得十分英气。   只是如今面黄肌瘦的,下巴尖尖,显得那一双冷清的眼睛更加大了,他看人不会拐弯,会直勾勾的盯着,久了就会有种发憷的感觉。   那和尚道,“夫人,尚心从小在寺庙出家,虔诚向佛,又是孩子,就由他给您点灯,您可满意?” 第6章   余青原本不确定,但是听到小和尚的法号,就已经知道找对人了,再去看孩子的消瘦的模样,弯腰抱住孩子,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上辈子就是想要个孩子,结果却得不到,总说孩子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她却没有收到这样的礼物,如今在这里却是有了,到底是不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原主的父母虽然养育了她,但是相比对她的伤害也算是抵过,两不相欠,但是孩子不一样,他需要父母的教养,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更何况余青本身还特别喜欢孩子。   那年轻的和尚吓了一跳,道,“施主,虽说尚心还小,但毕竟也是出家人,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施主放开。”心里头却是想着,这小兔崽子桀骜不驯的就跟狼崽子一样,旁人根本近身不得,别是忽然就咬人伤到这位有钱的夫人就好了。   那年轻和尚很是紧张,其实奇怪的是,今天的尚心似乎很乖?   余青觉得孩子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小小的一只,要是用力还能硌的肉疼,可见这孩子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   越想越是心酸,那眼泪就更止不住了,想着要把孩子尽快带回去,按照事先想好的说道,“章儿,是不是你?”见孩子呆呆的看着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肯定是你,跟你爹简直一模一样。”余青说道这里,抬头看着一脸诧异的年轻和尚道,“这孩子是你们捡来的吧?”   那和尚如实道,“是方丈捡的,就在门口。”   “那就是了,不会错的。”   那年轻的和尚都有点懵了,觉得这事情变得也太突然了吧?结果听到余青道,“六年前我儿刚生下来就被家中婢女偷走,却不知道所踪,这几年一直在寻找。”又道“我道祖母怎么突然托梦给我,还指定了你们的这寺院,原来是想让我们母子相认。”   “施主,您可要看好呀。”   余青怒道,“怎么会错呢,他这模样,跟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而且我儿脚背有两颗黑痣。”说着就拉着孩子的手,去脱他的鞋,尚心显然许久没好好洗脚了,一股味道,但是脚背上的黑痣却是清清楚楚的。   余青有了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孩子的特征。   这下弄得那年轻的和尚也很惊奇,正要说话,听到余青满是感激的说道,“师傅,我愿意捐二千两的香油钱,报答你们的恩情。”   那年轻和尚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才道,“夫人,您稍等,这等大事,我还是要去和方丈商议下。”   年轻的和尚进了内室,其实方丈早就圆寂了,但是却指明了让尚心当方丈,寺庙里剩下的人不服气,这几天闹的很凶,甚至把尚心关起来,饿着他,今天要不是余青特意要求根本就不会放他出来。   “不是说好留给林员外?”   林员外是附近的乡绅,郊外许多地都是他家的,他最喜欢娈童,尤其是喜欢孩子,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近日看到寺庙里的尚心,不知道怎么就动了心思。   “这几日清了肠胃,只给他喝清水,不就是要送过去。”   “殿里的那位夫人说要出二千两的香油钱。”   尚德冷笑,道,“这人来的古怪,又突然相认,总觉得不寻常,你居然还敢答应?眼皮子浅的东西,你眼里只看到银子,就没想过这般做会得罪林员外?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到时候看不到人,我就把你送你过去伺候林员外如何?”   那迎了余青入门的年轻和尚法号叫尚慈,想到上次有个比尚心大三岁的小和尚被送去,回来的时候流一晚上的血,熬了几天就死了,吓的缩了下身子,他最是没有主见的,听了这话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就是可惜那些银子……”   “那夫人带着几个人?就一个男仆不是?半夜带着一男仆出门,想来也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夫人。”   尚慈瞪大了眼睛,道,“师兄你这是要……”   “不是有那加料的茶水,你给他们送过去,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别看这个和尚法号尚德,但其实出家是个手上沾过血的狂徒,原本方丈想要把位置传位他,后来显然知道了这内情,这才作罢。   尚慈一直都有些怕尚德,听着这话也颇有道理,那夫人看起来很是有钱的样子,真要是收了她,别说一千两,兴许还有更多银子,一想到这些就有了那贪心,这般想着又去了大殿。   谁知道刚才还哭天抹泪的余青,突然间却是了翻了脸,她怀中的尚心已经是被掀开了衣袖,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余青发难道,“我还当你们这出家人当真是慈悲为怀,帮我养了孩子,想着要好好感谢一番,谁知道竟然会这般体罚,恩情是恩情,但是这谁要是欺负了我的儿子,我也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说道这里露出十分蛮横的神色,道,“师傅恐怕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可是县城余家的二小姐,我姐夫想必你们也认得,是这茂林的守备杨大人。”   这话说的尚慈一愣,见余青说的像模像样的,颇有些心虚,他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不然也不会事事都去问尚德,道,“夫人误会一场,尚心手腕上的伤都是他自己跌倒的。”   余青怒道,“你当我是无知妇人不成,这是跌倒的伤痕?”然后摸着尚心的头说道,“我儿,你快告知娘,这是谁打的?你姨夫是这里的父母官,最是厉害的,肯定会为你出头的。”   尚慈想起自己听的传闻来,说是这位余家二小姐生的国色天香的,却是个生性浪荡的,出门被劫匪糟污了身子,无奈下嫁给一地痞,结果八个月就生下一男婴,那地痞也是有脾气的,能受得了娘子非完璧之身,但是戴个绿帽就不合适了,一气之下便是离家出走,再也未曾回来。   好巧不巧的是那余家二小姐却是丢了那男婴,想起来那是六年前,可不正好对上了?难道真就这么巧合?   一想到这些尚慈就有些坐不住了,如果真是余家二小姐,不管心里多么唾弃,他都是惹不起。   不说余家的威望,就说杨守备那也是一个棘手的人物,黑白两道皆是有人脉,据说当年劫了余二小姐的劫匪,都死的都很惨。   从开始道现在,尚心都没有说过话,一直都是直勾勾的看着余青,这时候突然开口道,“他们掐我,不给我饭吃。”孩子说话的时候不喜不悲的,好像是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冷静的有些可怕。   余青心里难受,道,“章儿,让你受苦了。”   “叫你们方丈出来,今日不给我个说法,定不会轻饶你们,当真是黑心肝的,出家人本应该一心向佛,普度众生,谁知道居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余青忍不住喊道,显得气势十足。   尚慈一下子就荒了,道,“夫人息怒!”   ——   尚德仰躺在竹椅上,两条腿压在另一张杌子上,手里抓着一把牛肉干,嚼的有滋有味,谁到一转眼就看到尚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心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那个小娘子不就是给你享用了?那滋味如何?”尚德说着笑了了起来,那笑容极为猥亵,叫人看着就不舒服。   尚德说着起身,把手心里没吃完的牛肉干丢给尚慈,道,“走吧,去瞧瞧咱们这位夫人,到底有多少身家。”   “师兄,我…… 那些人我叫他们走了,咱们惹不起呀,那可是余家的二小姐!”尚慈心里满是憋屈,想着好歹养了那孩子六年,谁知道一个铜板都没拿,就这样陪着不是把人给送走了。   “她说是,你就信?”   “这种事儿还能骗人?他们都说尚心被丢在寺院前面的时候,襁褓是用缂丝的料子做的,显然不是一般人家,里面还放着一把四两的金锁。”尚慈越说越觉得是真的,“师兄你想,你附近谁家有这样的财力?那缂丝我都没见过什么模样…… 也就县城里的余家有这样的财力了。”   尚德也是听的脸色铁青,却是颇为不甘心,道,“她就带着一个男仆?”那目光里带着几分嗜血的狠辣。   尚慈看出尚德的想法,一时退后了两步,道,“那可是杨大人的小姨子……”   “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就算是,把人做掉埋了,谁还能知道?”尚德阴森森的说着,“去喊了尚悲几个人来。”   余青一直都抱着有种珍宝遗失,但是失而复得的心情,那孩子也是乖乖的,任由她拿捏,她抱着孩子上了马车,就道,“走后山那条路。”   远山寺在半山腰,一般上山都会走前面那条宽大的石板路,很少有人会走后山,路不但狭隘,还是泥路,坑坑洼洼的很难行走,但是宋志武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上了车辕就开始赶车。   余青心里越发的喜欢这个人做派,想着到底后世留名的名将,当真是不同的,准备等自己安全了就放他自由。   那尚德带着人去追,走了半个时辰也没看到人,这才惊觉这些人恐怕是走了后面的山路,尚德脸上阴晴不定。   “师兄,还追吗?”   尚德吐了一口唾沫,道,“追个屁,咱们这次可算是遇到了黑户了,当真是惹不起,回去!”   一路上相安无事,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村落。   这会儿天色已经是黑了,说起来一般孩子坐了马车,又是夜里,总会睡过去,尚心这孩子却是不同,一直都看着余青,看她如何抱着自己,如何喂他吃糕点,那一双孩童的眼睛又黑又亮,但是没有同龄孩子的纯真,满是理智得近乎超脱寻常的冰冷,被那那冷清的目光盯着久了,心里难免不舒服。   但是余青早就知道这孩子和常人不同,不然后世也不会成那样暴虐的君主,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好好的引导,言行举止就带着十足的耐心。   余青柔声说道,“困了吧,咱们今天晚上就歇在这里。”   这几年匪徒横行,村民都很是警觉,看到陌生人进来,都不会开门,余青却不是盲目的来的,她走到一家白墙绿瓦的大户前面,敲着门,道,“外祖母,我是青儿,我来看您了。”   原来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余青的外家。 第7章   余青走后,刘氏哭了的晕死过去,等着灌了安神汤就歇了一觉,醒来就已经是下午了,她很快就又振作了起来,毕竟过几天是他们老爷的寿辰,到时候会来许多名仕和乡绅,贵妇和淑媛,容不得意一丝差池,她出身不好,就是一个村姑,是因为这模样生的好才能嫁入余府。   曾经像余开这般又是文采风流,又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根本就是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为此刘氏总是格外的用心。   这几年随着女儿长大,女婿杨九怀又是争气,刘氏也渐渐得到了众人夸赞,说她善待继女,视如己出,是个贤惠的后母。   为此刘氏不知道多高兴,总觉自己熬出了头。   等着忙完一阵子,已经是傍晚了,刘氏又去准备余开的晚饭,余开对于吃食很是挑剔,刘氏总是会亲自去厨房查看。   摆了桌,正要请了余开用膳,他却是怒气冲冲的一把掀开了桌子,杯子和碟子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地上一片狼藉。   余开道,“我还有心思吃饭?青儿出去都多久了?”   刘氏心里自然是担心的,但是她总是习惯性的把自己的事情放在最后面,家里头等重要的事情就是老爷的,第二自然是大小姐余含丹,然后才是小女儿和她的事儿。   所以女儿闹脾气出气了,自然是也要等到老爷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再去办,再说女儿闹脾气不是一次二次了,总是这般闹着出去,然后自己回来。   “老爷,上次郎中就说过了,您脾胃不好,不可这般意气用事,多少还是用一起些吧,等着用晚膳,我就派人去找找,青儿子也是应该消气了,能喊回来。”   “你觉得青儿还会回来?”余开带着几分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刘氏。   余青那决裂的目光,带着一刀两断的决心说的话还犹言在耳,刘氏这个生身母亲居然还能这般当做不在乎?   刘氏反而问道,“为什么不回来?这里可是她的家,再说一个女儿家,离开了家还能去哪里?”   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余开算是知道了,气的胸口起起伏伏的。   就在这时候,门外跑进来一个小丫鬟,显得急匆匆的,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姑爷派人来让我跟您说下,说看到二小姐出了城门了。”   刘氏这才着急了起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出城,难道她不知道城外劫匪横行?你这不孝女,你到底在要做什么!”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余开大怒,打了刘氏一巴掌,道,“还不快点去找!”   只是余青早就出了城,哪里还能找到?   文墨老老实实的说道,“卖了首饰,又去买了个男仆,那人好像有些拳脚功夫可以护着二小姐,再后来二小姐就不让我跟了。”   “这个孽障,她这是想干什么,难道真不回来了?”余开吼道。   刘氏却只顾流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等着回到屋内,有个小丫鬟道,“夫人,过几日天气就要冷了,你答应给大小姐做的那几身冬衣,别是耽搁了呀。”   “瞧我,差点误了大事儿。”刘氏擦了泪水,又坐在炕头上认认真真的做起来针线来,刘氏女红极好,十分出众,那手艺在茂林县也是顶尖的,余含丹出嫁的嫁衣基本上都是刘氏做的,如今一年四季的衣裳,不仅是余含丹,就是余含丹婆母,还有女婿,两个孩子都是刘氏做的。   张婆子进了院子,听丫鬟说刘氏在给大女儿做女红,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走了出去,等着回到了家里,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全是住在府里,他们就住在余府后头的一排房子里,张婆子看到大儿子正在打算盘算账,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张婆子的儿子最是孝顺,忙道,“娘,这是怎么了?”   “你说咱们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二小姐就算如何不争气,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人都找不到了,居然还有心思给大小姐做冬衣…… 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却是让娘家母亲来做这些,夫人居然也做的高高兴兴的!”又道,“以后夫人总有年老的时候,自然是自己亲生的最贴心,难道她还指望一个继女不成?”   陈旺在外面见到人多了,鄙夷道,“还不是为了那好名声,什么不顾了。”陈旺当初是也从府里走出去的,道,“娘,你也到养荣的时候了吧?咱们要不早点走吧。”   张婆子想起余青走之前的话来,一时犹豫,但还是说道,“再等等,二小姐没找回来,我心里就放心不下。”   张旺气道,“那二小姐也是白眼狼,夫人平日不管她,都是娘你照顾她,你当了她的奶母,我小时候就没喝过娘的一口奶,如今却是直接把娘丢到门子那边。”   张婆子却不生气,反而道,“二小姐是好的,从小就可心善了,你忘了你许多玩具都是二小姐赏给你的,但就是没遇到人好好教养,也是我的过错,只当自己是个仆妇,一直都言听计从的,要是当时……”   张旺听了这话,仿佛也想起小时候扎着两个双螺鬓,如同玉娃娃一般的余青来,那时候还一起玩过,他十分矮小,跑不过余青,摔了一跤,二小姐就吓哭了,还要给他吹吹……再后来二小姐就越来越不像样了。   “这府里就没有一个明白人,早晚有后悔的时候!”   张旺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家里两个小子,一个闺女,自然就明白该如何教养孩子。   ——   刘春花嫁给余府之后几乎是和娘家断了联系。   说起来杞县刘氏也是一个世代书香门第的大族,祖上也出过几个进士,但是刘春花这一枝却是旁支,又早就过了五服,但毕竟也是大族,有那底子,在这村子里也算是富户了。   家里这几年也有几个小子在读书,又有人做买卖,日子倒是越来越好。   余青这么一叫门,几乎惊动了所有人。   刘春花的生母朱氏一边穿着衣裳,一边疑惑道,“这深更半夜的,来的人是俺的外孙女?”只是那动作却是没有停过,眼睛里更是冒出兴奋劲儿来,“春花那个死丫头,嫁过去了就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几年一点音讯都没有。”   一旁的老刘头却是披着衣裳点了旱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道,“少说两句,这时候过来显然是有急事儿。”   一时外面收拾妥当,就有人来喊老两口。   余青抱着孩子进来,见待客的厅堂里都是人,粗粗看来也有十几号了,没有想到自己突然来访居然惊动了所有人,这应该是重新起床穿了衣裳吧?心里还真有些内疚,但是现在深更半夜的,她又没个去处,这外家是离寺庙最近的地方了。   她其实也不过想要借宿一宿,顺便把另外一件事给办了。   刘家人多,光是儿子就生了四个,有外加三个闺女,刘春花是最小的一个。   除了出嫁的三个闺女,四个儿子都在一起,没有分家。   余青扫了一眼,看到左下角坐着一个男子,戴着黑色眼罩,是个独眼龙,心里猜测,这就是她要找的舅舅刘忠庆了。   虽说刘春花胸无点墨,但是刘家也还是出了一个人才的,这就是后世被成为独眼铁算盘的刘忠庆了。   他这个人精明干练,冷静自若,据说从小就心算了得,很多东西都不需要算盘就能算出来,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后来为杨九怀当了钱粮官,统筹粮草,稳定军心,立下汗马功劳。   只可惜死的却很惨,没有善终,余含丹失宠之后,也跟着受连累,被满门抄斩。   余青收回目光,见到中间太师椅上坐着一对老夫妻,那女子虽然已经是老妇人,但是也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少见的美人,和刘春花极为相似,想来就是她的外祖母了。   “深夜来叨扰。”余青把孩子放在地上,客客气气的行了礼道,“只是我实在是没有去处了。”这也确实是大实话。   一家子面面相觑,屋内短暂的沉默。   都觉得余青这来的太突然,但是她又说了只字片语,让人没办法窥探来龙去脉,分外的有些不解。   要知道之前朱氏唯一见到余青,那还是她办满月酒席的时候,再后来女儿刘春花露出嫌弃的神态,说她送的满月礼不过是银锁,比不得别人送的金锁,上不得台面,在酒席上对她冷冷清清的,反而对旁人格外的亲热。   朱氏就算是个村妇,那也是要脸面的,之后就气的一直没上过门,而女儿居然也没回过门!   再后来关于女儿的事情就是都挺旁人说的了,什么只照顾继女,不管自己的孩子,旁人在她前面说她贤惠,后面都骂她棒槌。   然后是余青清白被褥的事情……,就算是不去看,身为一个母亲如何能割舍?想到这些朱氏一时百味杂陈。   余青指着那老妇人道,“我儿,那是你曾外祖母,你快喊人。”又带着歉意说道,“祖母,今日我才找回这孩子,一时太晚回不去,就想在这里借宿一宿。”   孩子的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这样的沉默,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尚心的身上,他还穿着小小的和尚服,但是面黄肌瘦的,看起来十分的瘦小,只唯独那眼睛,幽深冷清,就像是黑曜石一般,好像能照出人心来。   虽说有些消瘦,但还是惊人的漂亮。   朱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不知道多少梦里,她都牵挂着这个孩子,当时听说说孩子刚出生就丢了,不知道多难过。   别看朱氏不上门,但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女儿和孙女的事情。   “可怜的孩子,这是受了多少苦了?真是玉人一般的,到太祖母这里来。”   朱氏这话一说,马上就打破了沉默,大儿媳马氏走过去笑吟吟的说道,“你就是二小姐吧,果然是跟小姑子年轻时候一样,快别站着,坐这!”又蹲下来柔声跟尚心道,“要不要大舅妈抱着你到曾外祖母那边去?” 第8章   尚心扫了眼满是期盼的马氏,一扭头居然把脸埋入了余青的怀里。   这可把余青给惊喜坏了,这孩子一路上不吭不响的,既没表现出对她的喜欢,也没露出厌烦的神色,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一样。   小头颅靠在胸口,把余青的心都给泡软了。   “外祖母,我六年前就丢了这孩子,今天刚找回来,还认生,还请祖母不要怪罪。”余青抱着孩子,看到他的小光头,顿时母爱泛滥,觉得尚心哪里都是可爱的不行,要不是人多,真想就这么亲下。   朱氏了然,露出心疼的神色来道,“可怜的孩子,别怕,我是你曾外祖母,这是你曾外祖父,这些都是你的舅公和舅奶奶,都是你的亲人,不会害你的。”   从开着的半扇窗户里吹进来冷风,把豆大的油灯吹的摇摇晃晃的,屋内的光线就显得忽明忽暗,但是一点都挡不住屋里人的热情。   余青没有想到,刘春花是一个拎不清的的,分不清是非,但是刘家人却是极为和蔼可亲,不说对她突然来访反感,反而是这般赤诚招待。   朱氏的大儿媳妇马氏对余青很是体贴温柔,“从城里过来,一路最少三个时辰,肯定没好好用过膳,这里有绿豆糕,你先垫一垫,我再去厨房看看。”   “舅娘,我不饿,路上吃了不少糕点,又灌了茶水,这会儿是真吃不下了。”   马氏这才作罢,但是又问道,“是坐了马车来的吧?那可要给马喂一点粮草,我家老大最是会这个了。”对着余青温声细语的,一转头那大嗓门差点被余青吓到,“老大,你死哪里了去了?你青妹妹的马儿要喂了。”   从屋外走进来一个长的白净斯文的年轻男子,嬉皮笑脸的说道,“我道那个仙女入门来,惊的我娘都开始文绉绉的说话,原来是青妹妹。”   这话说的极为轻佻,但是男子笑容灿烂,目光温暖,叫人讨厌不起来。   “又皮?”马氏也不客气,抓起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就追着刘义坚而去,反手就一棍子,“你妹妹第一次来,你还这般不正经,吓到她可怎么办?快去给你妹妹赔不是去!”   马氏手里没有留情,但是刘义坚也显得有些夸张,居然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愁眉苦脸的郑给余青鞠躬,道,“青妹妹,是哥哥对不住你了 。”   那模样颇为滑稽,逗的余青憋住住笑了起来,上前扶起刘义坚道,“哥哥快快请起。”又道,“我那马儿就劳烦哥哥了。”   刘义坚见余青笑了来,如同春花绽放一般美丽夺目,一时摸着胸口道,“乖乖,青妹妹可不就是仙女吗?”又拍胸脯道,“妹妹放心,家里的牲口都是哥哥在养,这就给你照顾的好好的。”   刘忠德直接一脚踹在刘义坚的屁股上,冷着脸,吼道,“滚!别再这里丢人现眼!”   “好嘞!”说完怕是他爹又揍他,火急火急的跑了出去,那之前还不忘朝着余青挤了挤眼睛,逗的余青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老爹弹了弹烟袋,道,“今日夜深了,都睡吧,有事儿明早起来说。”   马氏道,“就睡二丫的房间吧。”   朱氏却道,“睡她娘的屋就行。”   红漆莲花纹缕空的架子床,铺着鲤鱼咬莲的锦缎被褥,虽然很久没人住,但是窗明几净的十分干净,可见平日里都是勤快打扫的。   余青看着 这屋内的陈设就想着当初刘春花肯定是很得宠爱的。   今日这般热忱,想来也是对刘春花的爱屋及乌,明日知道自己跟刘春花决裂了还不知道怎么神态……,余青索性不想了,反正她就住一个晚上,而且还会给他们一个机缘,也两不相欠了。   宋志武跟着刘义坚一同去喂马,晚上也睡在一处,两个大男人也方便。   这屋里就只有余青和尚心。   余青拿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轻轻的给孩子擦脸,然后脖子,又把他的小手放到木盆里,拿了香胰子给他搓了半天。   “困了吧?等着洗漱完了就能睡了。”   余青换了水,自己也洗漱一番,又端了两盆洗脚水过来,找了一个小杌子,让尚心坐在她旁边泡脚。   趁着泡脚这会儿拿了玫瑰面脂出来,女人可不能放弃保养,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漂漂亮亮的,余青穿越前也是漂亮的,还和原主有几分相似,但是和原主相比,那差距还是很大的,要说以前的余青算是小美人,那么现在这面容就是国色天香了,所以她就更加爱惜了。   等着抹完脸,一低头就看到尚心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她,余青一笑,道,“这是让肌肤更加娇嫩的面脂,你要不要抹?”   尚心扭过头去,又不理她了。   余青失笑,泡好脚就抱着尚心上了床,等着挨到松软的褥子,她疲惫感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一天她可是干了不少事儿了,真是累坏了。   “我儿,睡吧。”余青让尚心枕着她的胳膊,勉强把这话说完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余青揉了揉眼睛,一抬头就看到规规矩矩躺在身旁的尚心,一双眼睛如同宝石一般漂亮,但是目光冷清毫无温度,正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上午的阳光明亮,洒在尚心的脸上,显得他唇红齿白,更是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余青的错觉,总觉得今天这孩子看她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点…… 她也不强求,原主错过了孩子成长最重要的六年时光,不是一朝一夕能弥补过来的。   余青笑着点了点尚心的鼻子,道,“娘睡过头了,饿不饿?起来用早膳吧。”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答,余青还以为孩子不会回答了,就下了床准备穿衣,刚转过身子就听尚心说道,“方丈以前也喜欢睡懒觉。”   余青知道尚心是方丈养大的,他小时候被方丈爱护长大,却又被寺庙里的其他和尚欺辱,弄得有了扭曲的价值观,后来当了帝王之后,高兴了就会大肆兴建寺庙,身边跟着许多大师,但是不高兴的时候也是最喜欢杀和尚,还特别喜欢杀那些年轻的和尚,杀了不算,还要挖出心肝来烤着吃。   这孩子在史书里最为叫人诟病的就是他喜食人肉……   尚心又道,“后来方丈就死了!”这声音冷冷清清的,空洞的像是冬日萧索的天空。   余青心中一痛,想着或许是从那方丈死了开始,他的世界开始崩塌了,毕竟唯一护着他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她紧紧的抱住尚心,道,“不会的,娘不会死的,娘还要活很久,看着我儿娶妻生子,孝顺娘呢。”   “骗子!”尚心面上忽然露出狰狞的神色来,一下子就咬住余青,刚好就是她的肩膀。   余青疼的不行,但却强忍着,能表达自己的愤怒总比不言不语强,这其实也是一种进步,余青觉得自己不能吓道孩子了。   等着余青觉得自己快要疼的晕过去的时候,尚心才住了嘴。   余青没空去看伤口,眼睛里只看得到尚心,道,“娘说的都是真的。”   尚心却是呆呆的看着她,目光里有种余青看不懂的情绪翻涌,他慢慢的伸出手……,余青还以为这孩子又要打她,不自觉地的就闭上眼睛,谁知道那小手却是轻轻的抚摸着她脸上的泪痕。   随后像是被烫到一般一下子躲开。   余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着孩子到底还没造杀孽,心里还没完全扭曲,总算是知道心疼人了。   “青儿,你可算是醒了……”马氏想着都是女人也没什么避讳的,就这般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结果就看到余青染了半个肩膀的血痕,惊道,“这是怎么了?”   “昨天不小心伤到的,舅娘,您这有什么伤药吗?”余青赶忙解释道。   马氏看了眼尚心,见他嘴唇上都是血痕…… 这余青简直就是闭着眼说瞎话呀,但是想着到底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也不好多说,道,“有,我这就给你去拿。”   等着马氏走后,余青注意到尚心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她安慰道,“没事的,娘抹点药膏,过几天就好了。”   那之后尚心一直都沉默着,看着颇有些失落的样子,以前还会盯着余青看,这会儿看都不看了,余青也不去强求,反而当没事发生一般。   余青那肩膀伤的不轻,这孩子有狠劲儿,差点把余青肩膀的上的肉跟啃下来了,但是余青却是一句不吭,上了药,换了衣裳,就要给尚心穿衣。   以前尚心是和尚,如今却不是了,自然是要穿平常孩子穿的,她原本在城里买了两套,结果却是买大了,她没想到这孩子居然长的这般瘦小。   马氏笑眯眯的拿了一箱笼的衣裳进来,道,“这里有合适的。”   不是什么好料子,不过最寻常的棉布,但是做的很细致,能看出来很用心,余青看了眼…… 从几个月大到六岁的都有。   马氏直言道,“自从知道你生了哥儿,娘就开心的不行,一开始做了十几件孩子的,再后来就半年做几套,这几年那衣服都快把箱子塞满了。”又道,“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不上这料子,不过现在没有合适的,先将就下吧,这料子虽然不好,但是娘做衣裳之前揉搓着洗了一遍,贴在身上很舒服呢。”   余青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自己那个娘当真还不如这个外祖母用心。   “不嫌弃,舅娘,我很喜欢的,小时候我娘都不给我做衣裳。”余青也没打算瞒着,随口说了这话,挑了一件大小合适的就准备给尚心穿。   马氏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们家老太太一直关注着余府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刘春花对这个女儿不太好。   尚心这次乖的不行,还没等余青说抬手就会把手臂举起来,很是配合的把衣服穿好了。   余青欢喜的不得了,觉得两个人好像又亲近了一点,摸了摸他的头,夸赞道,“我儿可真是乖,娘真欢喜。”   尚心看了眼余青,又把头扭过去了。   余青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总觉得这下终于有了孩子的样子。 第9章   马氏端了早饭过来,两碗米粥,一碟翠绿的腌黄瓜,蒸蛋,还有热腾腾的馒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先吃着,不够就就喊我。”   余青谢了马氏就招呼尚心吃饭,把蛋羹堆到他前面,道,“以前你在庙里肯定要吃素,但是在现在还俗了就不能茹素了,毕竟在长身体,咱们先从吃蛋羹开始好不好?”   这食物做的很精致,特别是蛋羹,诱人的柠檬黄,上面洒了一层芝麻和香油,勺子压下去就如同豆腐一般,入口即化。   尚心倒也不说话,举着勺子半天,吃了一口。   余青紧张的盯着他的表情,见吃完没有任何不适,这才松了一口气,尚心显然很喜欢吃蛋羹,巴掌大的莲花小碗很就见底了。   “以后天天给你做,但是一次不能多吃,会撑着。”   尚心显得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喝起粥来,余青给他夹了小黄瓜,又把装馒头的碟子推过去,道,“奶香的馒头,应该是加了羊奶,很好吃。”   尚心不说话,但是余青说什么倒也按照她的话去做,两个人相处的意外和谐。   “你本名叫廖秀章,是你祖母在你出生之前就取好的,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吃完饭,余青拿了帕子出来给尚心擦嘴,说起他的名字,“我喊你章儿可好?”   余青见他不吭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只当答应了。   抱着孩子出了门,就看到门廊后藏着四五个孩子,他们齐齐的朝着这边看过来,一脸的好奇,余青忍不住笑,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几个孩子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见余青笑的和蔼,怯怯的走了出来,最小看起来三四岁,最大的已经有七八岁了。   “青姑姑,我是六丫,这是我弟弟孝康,那是大伯家的孝平……”他们这一辈都是孝字辈,不过女孩却是不需要按照族谱取,因为早晚要嫁到别人家去。   余青拿了封红出来,一人分了一个,道,“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直接送你们银子,想吃什么就拿着去买。”   余青穿着一件寻常的藕色的齐腰襦裙,外面罩着一件纱衣,面容清丽,身姿秀雅,走在这红墙绿瓦的小路上,有种叫人惊艳的感觉来。   孩子们收了封红,高兴的不行,却不舍的散去,六丫和孝康几个觉得这个姑姑真的漂亮,笑起来就跟仙女一般的,声音又好听,总忍不住想要亲近。   六丫道,“姑姑,你怀里是表弟吗?”   余青低头,看到廖秀章竟然歪着头看着这些人,心里欢喜,知道这是感兴趣了,道,“他们是你的表哥表姐,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玩?”   廖秀章一扭头,直接抱住了余青的脖领。   余青忍不住笑,她很喜欢这样依恋的样子,觉得心里都泡软了,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章儿有些怕生,下次在你们玩。”   马氏正巧过来,看到几个孩子缠着余青,脸色一沉,开了嗓子吼道,“今天不用写大字儿了?都给我回屋去!”   一转头,对着余青却是笑的像是太阳花一般的,慈爱的不行,道,“大家都等着你呢,走走。”   院子里种着一颗樟树,合抱粗,据说有百年的年龄了,以前刘春花还提到过,说是小时候在这树下喝茶做女红,最是惬意。   浓密的树叶遮住了秋日的阳光,余青踩着斑斓的光线走了进去,等着开门进屋,又是吓一跳,因为这屋里的人居然比昨天还多。   余青抱着孩子一一的认了人,又收了许多红包,等着老太太朱氏的时候,她直接拿了匣子给她,沉甸甸的,一旁的马氏直言道,“咱娘每年都给你准备的生辰礼。”   余青有些动容,拉开看了眼,里面躺着一排的福禄金锁,从最小的葡萄大小,到之后的金项圈。   马氏道,“以前咱家没那么闲钱,后来你舅舅都各自营生,日子也越过越好,娘这手面就越来越大。”见余青眼眶微红,马上道,“青丫头,你别哭了,家里几个女孩子都有,说好以后出嫁的拿出去当压箱底的嫁妆,你自然也有一份。”   余青好容易才收住眼泪,道,“多谢祖母,孙女很喜欢,只是我今日也有话要说…… ,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以后都不准备回去了,也不准备认我娘了。”   “什么?”马氏急道,“孩子,你可别糊涂了,一个女人夫家靠不住,又离了娘家,你还能怎么过?如今这世道可不如从前呢,乱着呢!”   余青并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凉薄无情,但是也不愿意在这许多人前面说这话,道,“祖父,祖母,我能不能单独跟你们讲。”   其实昨天刘家人就感觉到了不寻常,一个大小家小姐,就算是要出来寻子,也不可能就这样只身一人,带着个男仆出门。   刘老爹道,“你们还看着干什么,都出去。”   几个舅舅和舅娘,还有已经成年的孩子们都出去了,不过除了刘老头和老太太,马上也留了下来。   朱氏道,“孩子,你别怕,如今这家里是你舅娘管着,她最是嘴严的,不会说出去的。”   余青对马氏也很有好感,觉得是个很体贴周到的人。   她把事情都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虽说娘对我有生养之恩,只不过娘不顾我的安危,把我推出去的时候,让我被劫匪…… ,我们的母女情分就断了。”要是真正的余青肯定会觉得这件事难以启齿,不会讲出来,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余开并不知情的原因。   但是对于穿越过来余青来说,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不至于难以开口,毕竟她才是受害者,只不过余青并不奢望刘家人理解她。   因为在古代,女人贞洁最为重要,不管过程是如何,你没有了清白就是没有了,这就是你的过错!   余青说完就感觉屋内死寂一般的沉默,她忍不住自嘲的想着,原来心里还是期待的,居然还想着能得到这些人的谅解。   她轻轻的把匣子和那些封红放在了一旁的长几上,郑重行了礼,道,“既然离了余家,我也不是余家人了,这礼物我自是不能收了,就不多叨扰了,多谢昨夜收留。”   余青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转过身就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   只是还没出门呢,就被人拽住了手脚,余青回头,看到马氏正握着她的手,她眼睛红红的,道,“青丫头,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看看你外祖母都哭的不行了。”   马氏心里忍不住暗骂刘春花是个傻的,她要是有余青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女儿,不知道要多么疼爱,居然只顾疼爱继女不在乎这亲生的。   朱氏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一把保护余青,大哭道,“这种事儿怎么能怪你呢?那是当娘的靠不住!”   余青原本觉得自己早就不在乎了,毕竟也是原主的事儿,但是感情上的共情不是说没就没的,就算余青对自己说,那些记忆不过是别人,但是因为如同亲历,也是难以忘记的。   老太太有些胖,抱着非常的柔软,就像是前世余青自己的外婆一般。   穿越前余青是个孤儿,七岁那一年地震,因为是夜里,等着发现的已经是跑不出去了,情急之下余青的父亲抱住了妻子,想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而余青的妈妈则把余青抱在怀里,就这样两个人活生生的压死了,她却还活着。   再后来余青是跟着外婆一起长大的。   她虽然从小没有父母,但是她知道,她父母是因为爱她而去世的。   所以等着穿越,对于刘春花的做法更是无法理解,或许是像那些网络上有些人写的那样,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好父母。   “我的孩子,委屈你了!”   余青也跟着落下泪来,只是朱氏居然哭的比她还难过。   刘老太爷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他用旱烟狠狠的敲了敲桌面,对着屋内的人说道,“今日的事儿,谁要往外传,以后就别进我们刘家的门!”   这话自然是对着马氏说的,马氏马上道,“爹,看您说的,我哪里会往外说!护着青丫头还来不及呢。”   刘老太爷满意的点头,道,“老婆子,你别哭了,这件事我来做主吧。”刘老太爷说道这里,看着余青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就是你的家,有事我们给你担着,你看可行?”那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柔和,满目的期盼。   余青动容,深深的福了福,诚心诚意的说道,“外祖父,祖母,青儿谢过你们。”随即露出坚定的神色来,道,“只是我留在刘家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以后母亲要是找来,祖父您又要如何处置?”   “青丫头?”   “祖父,您放心,我既然出了门,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我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不会让我儿跟着我颠沛流离。”余青说道这里停顿了下,“只是有件事还需要舅舅帮忙。”   余青原本想着靠利益来笼络刘忠庆,但是既然刘家人这般有情有义,那就直接谈合作,也算是省了她的麻烦了。 第10章   劝了朱氏很久,才让她同意余青离开,只不过看着余青的目光满是怜爱和疼惜,余青想起自己穿越前早就辞世的外婆,一时忍不住伤感,上前撒娇道,“外祖母,只是不住在这里,以后肯定会常来看你的。”   马氏端了热水进来,让两个人擦拭一番,毕竟哭过,满脸的泪痕。   余青看到马氏虽然体贴,但是欲言又止的神态,知道这也是不同意她出去住,但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决定,自然不会轻易更改。   而且余青并不想挑战人性,或许一开始真的怜惜她,但是时间久了,还能一如既往吗?   收拾妥当,就看到穿着藏青色湖绸短褐的刘忠庆走了进来,他扫了眼屋里,见气氛有些压抑,又见朱氏和屋内几个人眼睛都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心中猜测恐怕是和这个外甥女有关,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   “娘,你们找我。”   刘老头道,“是青丫头找你。”   一时屋内的人都看着余青。   余青露出踌躇的神色,马氏哪里有不明白的,道,“青丫头恐怕是要跟三叔单独说话。”   刘老头道,“那就去隔壁说吧。”随即叮咛了儿子一句,“青丫头不容易,你是他舅舅,要护着她。”   刘忠庆恭敬的应道,“爹,我知道了。”   马氏来抱廖秀章,柔声道,“章儿,你娘和三舅公去谈事情,你跟大舅娘在这里玩好不好?我这里有饴糖,还有甜瓜,你想吃哪个?”   廖秀章扭过头,却是抱着余青的腿不放。   余青爱怜摸了摸孩子的头,道,“多谢舅娘,不过章儿怕生,还是让他跟着我吧。”   马氏想起这孩子是余青昨天刚找回来的,也是明白这是孩子还在害怕,心里怜惜的不行,想着这么漂亮的孩子,一看就是十分聪慧机灵,当真是受了不少罪,抓了一把饴糖放到他手里,柔声说道,“那就拿过去吃。”   或许是马氏持续不断的热情终于打动了廖秀章,他道,“多谢。”说完就马上把脸埋到余青的怀里。   童音稚嫩,像是含着糖块,马氏稀罕的不行,高兴的说道,“哎,真是招人疼的孩子。”   朱氏见了很是眼馋,抓了一把瓜子放到孩子的兜里,道,“这是曾祖母给你的。”然后满目期盼的看着廖秀章。   只是廖秀章却是如何也不肯说话了。   余青揉了揉廖秀章的头,歉意的看着朱氏说道,“祖母,以后来往多了孩子就不认生了。”   朱氏也知道,但是挡不住有些失望,“没事,没事,是我太急切了些,你们去吧,别是耽误正经事儿。”   刘忠庆和余青两个人一同去了隔壁。   “青丫头,你坐。”   刘忠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余青,但并不是说没惦记过这个孩子,以前他就最疼刘春花,嫁人的时候还凑了不少私房钱出来给她当嫁妆,只可惜刘春花嫁了人之后就好像要跟家里断了来往,连年节回娘家的日子都不来,反而跟着继女去刘家的本家。   谁都不是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想着是他们这些人底子不足,让妹妹难做,也就慢慢的断了跟这个妹妹走动的念头,谁知道这时候余青就这般突然来访。   刘忠庆想着如今家里在县城里有一家杂货铺,这是他在管,家里这几年又新买了二百亩良田,这是大哥在盯着,手里的现银都拿去做那件事了,如果余青开口就要借银子,到底能借多少?   廖秀章像是八爪鱼一样的粘着人,余青没有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这或许是已经依赖她的心态,觉得很高兴。   就是一直抱着一个孩子有些累,但也是甜蜜的负担。   廖秀章在余青怀里很乖,不说话也不吵闹,每次只要摸一摸他的小光头,眸色都会变得柔和一点,余青知道,这是孩子在一点点的接受她了。   等着两个人坐好,余青开门见山的说道,“三舅,你现在是不是做一件事大事儿,缺银子。”   刘忠庆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心中颇为吃惊,那件事比较隐秘,就是他娘子都不知道,余青怎么会知道?   余青见刘忠庆这般沉得住,心中想着到底是以后留名青史的人物,果然就是不同,道,“三舅,前几天本家的七舅公去找了姐姐,姐姐又去找娘,说咱们本家也和你一样,想要买下玲珑阁,叫娘不要插手。”   任是刘忠庆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坐不起了,他就说前几日给刘春花递信儿,让她无论如何回家一趟,有要事商议,却一点回信儿都没有,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这几年不回家就算了,但是家里有事儿,总不能避开吧?谁知道原来他这亲妹子的心,早就不在他们家了。   她是不是傻的?   放着亲闺女不照顾,非要去亲近继女,如今更是过分了,居然为了那继女,胳膊肘直接往外拐,连他这个哥哥,还有父母都不顾及了。   这是余青撞破脑袋之前听到的,余含丹特意过来叮嘱刘春花,本家准备买下玲珑阁,只是价钱没谈拢,至于刘忠庆这边,叫她不要忘本,嫁入余家就是余家的人,别拿夫家的钱贴补娘家。   玲珑阁是做布料,茶叶和粮食生意的,商人们本能的有敏锐的嗅觉,在去年遭灾之前就囤积了不少的粮食和布匹,但是也是意外,这玲珑阁的老板的外家牵扯进了朝中大案里,他很是害怕,因着这生意是靠着外家起来的,最后一拍板准备把这里的产业都卖了,搬到南边去避一避。   那老板和刘忠颇有交情,就想把这玲珑阁卖给他,只是刘忠庆一时没有那许多现银,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三舅,我不是故意说的娘的坏话。”余青觉得事情都太凑巧了,总要说明下,“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今日就直接去余府问一问就行。”   刘忠庆苦笑,道,“你娘怎么样,家里怎会不知?”   余青见刘忠庆这般通透,心中越发满意,道,“三舅,我一会儿还要出门,实在耽误不得,就长话短说,你还差多少银子?我来出。”   刘忠庆没想到,余青不仅不是要借银子,居然要借钱给他,他却没有狂喜,反而问道,“玲珑阁要八千两的银子,我们家里砸锅卖铁也不过能凑出三千两,青丫头,你可拿得出这些?还有你的要求是什么?”   余青觉得跟一个聪明人说话,可真是省劲儿,直接从包袱里拿了银票出来,道“这是五千两,我要玲珑阁一半的粮食和布匹。”   如今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也只有像遇到这种内行人,才能有门路弄到。   刘忠庆忍不住意动,余青这要求并不过分,而且深思熟虑的像个老手,虽然她出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银子,但毕竟是刘忠庆的人脉,这也要算一份,所以余青要求一半的货物,简直就是最恰当了。   刘忠庆再去看余青的神态气度,目光明亮,举止落落大方,没有一点的怯场,不像是一个闺阁女子,倒像是行走在外的行家里手,他忍不住想着,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出众?   本想问问余青拿这么多粮食去做什么,但是想起之前余青坚持不住在刘家,说名不正言不顺,一句话堵的众人无法相驳,从这里可以看出,这孩子是有主意的,必然有她的用处,如果能说肯定会告诉他的,但是他主动问就不太好了。   看着刘忠庆一开始是欣赏的神态,不过很快就又露出疑惑的目光,余青想着…… 到底还是太过锋芒毕露,以后还是尽量收敛一些,她可不想被人当做妖怪烧死,但还是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道,“三舅,前几天我闹的差点命尽,等着醒来,忽然就觉得以前的自己可悲不行。”   刘忠庆毕竟是做生意的人,见多识广,也不是没有人看过生死突然顿悟,这么一想立时就怜惜了起来,那态度就更加和蔼可亲了。   虽然是亲眷,但刘忠庆做事个稳妥的,还是拿了纸写了契书,算是一个凭证。   余青拿到这东西总算了是松了一口气,来之前不过一个谋划,成不成还是看造化了,显然她运气很好,一切顺利,这以后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了,因着这件事她和刘家人捆在一起,也算是她的退路。   毕竟要赶路,余青把事情办妥了就去跟刘家二老告别。   二老很是不舍,朱氏拽着余青的手说道,“吃了午饭再走吧,已经叫人去杀鸡了,看你风尘仆仆的,总要补一补。”   余青感慨万分,亲娘对她冷冷清清的,这外家人却是真心实意的疼她,寒暄了许久,最后还是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才看到,有个眉目清秀的男子和宋志武一同坐在车辕上赶车,他朝着余青挤眉弄眼,道,“祖母他们不放心,爹娘也不放心,让我送你过去。”   “表哥,这不行。”   刘义坚靠在车厢上,全无骨头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说道,“你知道我娘整天逼着我读书,好容易才借口跑出来,青妹妹,你不会就这样赶我回去吧?”   余青实在是无奈,忍不住笑出来,刘义坚立的眉眼立时就亮了起来,道,“我知道这是妹妹同意了。”   路不好走,马车颠簸,路边的银杏树落叶纷纷,渲染的一片昏黄。   余青抓住一片从窗户飞进来的银杏叶,放在掌心给廖秀章看,他好奇的盯着那树叶,显得很是欢喜的样子。   终于坐累了,余青闭目歇息,一只沉默不语的廖秀章却突然问道,“我们去哪儿?”   “去找你爹!”   乱世来临,就算是有了银子,粮食和物资,没有兵士看护,一切都是白搭,余青没有天真的觉得,自己带着孩子避世而居,就能避开这场霍乱,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强大的靠山。   而没有比孩子亲爹更为合适的了。 第11章   廖世善在史记中也是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身高九尺,猿臂蜂腰,擅骑射,一把青龙偃月刀耍的无人能及,是有名的悍将,传闻曾经单骑一马,万人敌营中冲杀出了一条血路,从一个小小的校尉成了一呼百应的霸主,只可惜还没成就霸业,就在一次战事中故去。   为廖世善有个叫人诟病的地方,廖世善的母亲是胡人,生父不详,这几十年来汉人和胡人视同仇人,即使颠沛流离,遭逢乱世,也没有人会同意让廖世善这个有胡人血统的男子称帝,即使没有遭难,称帝之道路也颇为艰难。   古人重血统,看重传承,不然也不会那许多起义之人非要在前面冠上各皇族族血脉,以示正统。   杨九怀称帝之后,为了收纳旧朝的残余势力,对抗和他分庭抗争的辽王一派,也是娶了旧朝公主,立了她生的次子为太子,才得以名正言顺,他的结发妻余含丹落败,也是在这个时候。   辽王为旧朝皇族血统,乃是太祖的皇叔,比起杨九怀更得民心,杨九怀那一番作为也是无奈之举。   那时候南有杨九怀,北有辽王,最后分不出胜负来,各自称帝,生生的把旧朝大好河山分成了两部分。   廖世善被杀之后,廖秀章就带着残余势力投靠了辽王,被辽王认为义子,跟着辽王南征北战,最后统一这天下,辽王也是很看中这孩子,居然把帝位传给了这个义子,这才是后世著名暴君。   余青想着这些后世的事情,也是颇为头疼,不过无论怎样,比起规矩森严辽王,又或者城府深沉的杨九怀,总是孩子的亲爹更靠谱。   后面的事情她再作打算,未必没有转机。   临近傍晚终于到了苍穹山,穹山哨所就在半山腰,在过去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余青倒是很从容,反而是廖秀章,这孩子一直紧紧的握着余青的手不肯放开,目光直视着远方,但是眸子里没有焦距,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余青想了想也理解了,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对父母没有希冀?就比如她小时候,虽然知道父母早就故去,但是在路上看到一家三口还是会忍不住驻足凝望,廖秀章刚被她这个娘带出了寺庙,如今不过两天就又要见到父亲了,肯定会有些局促不安的。   想到这里,余青忍不住揽住了孩子,摸了摸他小光头,无声的抚慰着。   廖秀章身子僵硬了下,但还是慢慢的软化下来,依靠在余青的怀里,刘义坚扭过头去看,看到这般母子相依的场景,忍不住笑,道,“妹妹,都说母子连心,你瞧章儿,这才认回来多久,就这般亲近你了。”   余青瞪了眼刘义坚一眼,这是哪壶不提哪壶。   刘义坚却是毫不在乎的哈哈笑了起来,摸了摸头,说道,“我都憋的不行了,宋哥是哥闷葫芦,轻易不肯说话,你也是这般,哎呀,这可给我难受的,我跟你说……”   好了,刘义坚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余青倒是从刘义坚嘴里听了刘家这几年的所有的事情,刘义坚又是个能说会道的,说的诙谐幽默,倒也没有觉得枯燥。   临了,刘义坚道,“三姐翠翠大归都三年了,从来没人说过一句闲话,我们刘家没有那嚼舌头的人。”   余青这才明白刘义坚这看似没有目的的叨唠的含义了,一时心中分不清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道,“坚哥放心,我肯定要常回家的,不然我那银子怕是打水漂了。”   刘家只有少部分的知道了余青出了五千两的银子,这其中就有刘义坚。   刘义坚这才露出放心的神色来,笑嘻嘻的说道,“哎呀,我还道妹子是厚道人,谁知道居然这般小肚鸡肠,你就算放心不下三舅舅,我这个做哥哥帮你看着,你还不相信?”   “我放心得下三舅舅,却放心不下哥哥。”   “青妹妹,你这可是伤了我的心呐。”   来个你来我往的斗嘴,倒也其乐融融,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穹山哨所。   ——   临近秋日,寒意的秋风刮着大地,黄叶遍地,青草枯黄了一大半,穹山林间一派荒凉冷清。   崇山哨所只有五十来号人,位于山顶,四周用木栅栏隔出了一个小小的区域来。   王狗蛋穿着暗红色的圆领军袍,腰上别着青铜大刀,神情萎靡的值岗,心里忍不住抱怨着,这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上头却不说什么时候发了那冬日的夹棉袍子,难道说今年又没戏了?   狗日的…… 经年累月的拖欠军饷,他已经是半年么见过俸禄了,如今连这物资也要克扣,难道说今年又要把去年的冬袍拿出来穿不成?那衣服缝缝补补的,就跟破布条一样的,哪里还能穿得下去?   要不是廖校尉对兄弟们好,他可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王狗蛋摸着瘪瘪的肚子,只期望早点到饭点,好能填饱肚子,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一女子拉着孩子径自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男子。   只是饶是平日如何警觉的王狗蛋,都没有查看那俩男子,因为的他的目光被眼前的女子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妇人,穿着一件土黄色的袄裙,用碎花的帕子包着头,背着个藏青色的包袱,看起来就像是邻村的妇人一般寻常。   女人牵着孩子,走的有些慢,动作看起来却是格外的轻柔,她朝着王狗蛋福了福,道,“军爷,我来是找我男人的。”   眼前的女人肤如凝脂,远山黛眉,一双眼眸水盈盈,清澈如深潭,当真是他长这么大看到最漂亮的女子,就是觉得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他见女人盯着自己,脸色涨红,磕磕巴巴的问道,“他叫什么?”   “廖世善。”   “俺们校尉大人?”这下王狗蛋可是一点笑容都没有了,对于校尉家里的事儿他也是有所听闻,知道校尉七年前成亲,那女人却是不贤,给廖校尉生了个野种,气的校尉大人从此就没回过家。   王狗蛋再去看那孩子,这一看他又说不出话来,这孩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甚至有点面黄肌瘦,但是那浓密的眉毛,紧紧抿着的嘴唇,那有点倔强的小摸样都像足了廖校尉。   不是说是野种?   王狗蛋脑子都不够用了,但是想着到底是校尉的家眷,总不是他能做主的,道,“夫人,大人带着人去例行巡察,下午才能回来。”   “那我就这里等着他。”   王狗蛋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人在门口这么杵着,道,“夫人,几位客人,请随小的来。”   路上遇到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他却没有王狗蛋这般规规矩矩的穿着军跑,胸口大氅,露出浓密的胸毛来,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等着看到这一对母子俩,一惊,随即大笑着拍了拍王狗蛋,道,“狗蛋儿,这是你媳妇?你可真是好福气。”   王狗蛋脸色通红,狠狠的推开那人,道,“李猛,别他娘的胡说,这是廖大人的家眷。”   李猛却是没有玩狗蛋有所顾忌,直接就喊道,“就是那个给我们大人戴了绿帽的女人和那个小野种?你居然还有脸找我们大人?”   一直都显得很是乖巧听话的男童突然面露狰狞,扭头就朝着李猛冲过去,抬脚就是一脚。   李猛一看,就是个小娃娃,道,“就你这个毛娃娃……”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剧痛,原来孩子上前就要揣了他的胯部,朝着命根子而来,别看人小,倒是十足的狠辣。   李猛勃然大怒,象臂一身就要把拽过来,谁知道一旁的宋志武却是眼明手快,只见身子轻轻的一扭,也不知道如何办到的,轻轻松松的避开李猛的动作,率先把孩子捞到了怀里,这一动作行云流水,下盘稳当如石磨,没有挪动过一步。   “这是我们少爷,哪里是你能随意触碰的。”宋志武向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是伤害余青母子的,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余青一行人。   李猛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气的不行,但还是忍不住惊叹于宋志武的身法,道,“你小子,有点身手呀?敢不敢比划比划!”   除了廖世善,李猛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无人能挡。   “输了,就把那小崽子交给我,我把那小腿给拧下来,还当你李爷是随便打的?!”李猛凶神恶煞的说道。   余青心想打个屁,从宋志武手里接过气的狂暴的廖秀章,这孩子平日里别看不吭不响的,但是暴怒起来根本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一般,轻易招惹不得。   “不气,为娘让他给你赔不是。”余青柔声安慰着,不断的给廖秀章抚弄胸口,一直从上到下的,好一会儿才见廖秀章安稳了下来,只是小手臂搂着余青的脖子,道,“他骂我野种,我有爹的不是?”   童音软糯,带着少有的倔强,紧紧的抿着嘴,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痛。   “那当然。”余青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过头去看李猛,厉声问道,“你姓甚名谁?可曾见过我?你又如何得知我儿是个野种?是我夫君廖世善说的?”   李猛这才看到余青,夕阳斜斜的落了下来,余青穿着一件湖绿色的齐腰襦裙,绸质的裙子垂在地上,如同绽放的花朵,显出婀娜的身姿来,远远的望去就如同从斑斓阳光下走出来的仙子。   眉目如画,朱颜清丽。   “夫人……”   余青却骂道,“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瞧瞧,我儿这眉眼,这嘴唇,哪里不像是他爹廖世善?”   余青在寺庙说孩子活脱脱是廖世善的翻版,并非夸大说法,这孩子长的确实是十分像廖世善,更何况有史记记载,自然不会错的。   李猛心想,这仙女怎么还骂人呢……,再去仔细看那孩子,咦,这孩子还真就是他们校尉的缩小版本,主要眉宇间的那神态,居然一模一样。 第12章   李猛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廖秀章半天,最后一拍大腿,道,“这还真像我们校尉!”说着说着脸上带出喜色来,再去看廖世善,那就完全是一副慈爱的伯伯模样了。   余青,“……”这脸也变的太快了吧?   王狗蛋哼了一声,就道,“你个猪脑子!”又歉意的对余青道,“夫人,这个李猛向来不带脑子,说话也没个分寸,您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别跟他一般见识就行。”   李猛也不生气,摸了摸头,傻兮兮的笑了起来,道,“就是,我娘说了,我从小就没脑子。”又道,“对不住,我给你赔不是了,”   余青,“……”   那刘义坚居然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融洽了起来。   一行人跟着王狗蛋去了校尉的住所,坐在了待客的厅堂,王狗蛋忙去泡茶,李猛却是腆着脸跟了过来,还一直试图跟宋志武聊天。   “这位小哥,你叫啥?我姓李单名一个猛字。”又道,“刚才那招式叫什么?咱们能不能切磋下,你放心,我让你三拳。”   李猛说着话,那目光时不时扫过廖秀章,这孩子不愿意看人,总是缩在余青的怀里,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的,但是偶尔也有对视的时候,那黑曜石一般眼眸幽深冷清,怪渗人的,李猛却没有芥蒂,就朝着廖秀章笑的和蔼,“这孩子长的真俊俏,像是年画里的童子似的。”   总有人喜欢聊天,李猛这话唠子遇到刘义坚,两个人天南海北的互相扯皮,余青一开始也就随意听听,结果听着听着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儿,这刘义坚是个人才呀,看似没有任何的关联,可是十句里总有一二句是关于廖世善和这哨所的事情,不过一会儿余青就知道了这里面大概的情况。   廖世善带着一队人马去巡防了,又知道上面已经半年没有发饷了,这哨所原本二百人,后来走的走跑的跑,如今只剩下五十多人。   李猛道,“倒是有人想要追究逃兵,但是我们校尉说了,要粮没有,就连遮体的军袍也没有,留下来谁养?就算是治罪总要押送到府衙去,这一路的盘缠谁出?原本这哨所人就不足,在抽出一队人马去押送,早晚得被附近的匪徒给占了。”   余青虽然想过遭逢乱世,朝廷早就不成样子了,但是没有想到已经成了这步田地,看来朝廷几乎已经失去了对着军队的控制了。   闲聊这会儿,突然响起急促的号角声,李猛和王狗蛋脸色一变,道,“夫人,宋哥还有刘哥,你们不要出去,就在这里守着,外面很危险。”   “出什么事儿了?”   王狗蛋还在犹豫要不要说,怕是吓着余青,旁边的李猛却是没有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道,“是附近虎头山的劫匪。”   “劫匪来这里?这可是军营!”刘义坚忍不住说道。   李猛脸上也有些不好看,显然觉得够丢人的,道,“有什么办法,上面不给军饷,咱们校尉带着俺们去打猎,剩下的都是自己种的,那些土匪就不是,他们杀人越货,什么都干,身上的甲胄都是上好的工匠所出,反观我们,不说甲胄破得已经穿不了,光这身军袍还是穿了三年的旧货,根本就没有对抗之力。”   余青也颇为诧异,“就算是这样,到底是劫匪,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何还能欺到这份儿上来?”要知道这要是动了军营,那就等于造反了,这罪名可是最大的,株连九族,就算是劫匪也没有那个胆子。   毕竟当了劫匪你还有机会被招安,但是一旦扯上造反,那就是不归路了。   李猛听了这话,握紧拳头,双目爆裂,说道,“还不是咱们校尉看不过眼,拦了几次他们杀人越货的事情,挡了他们发财的道,这就记恨上了。”   王狗蛋挤眉弄眼半天,也不见李猛看见,气的肝疼,狠狠的掐了下李猛,道,“你都说什么呢,夫人和少爷刚来,这不是要吓着他们?”他们校尉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清心寡欲的,别说找个婆娘,就是兄弟们有时候凑了钱去怡红院纾解,他都不去,就跟个和尚一般的,他当时还不解,如今看了这余青就明白了,生的跟天仙一般的,就是说话声音大了害怕吓着对方,怡红院的头牌跟她相比那就入山鸡一般,放着这样的娘子,还能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李猛这个猪脑子,这要是把夫人给吓跑了怎么办?以前还当余青是给他们校尉戴了绿帽子,如今看了这孩子,还有什么疑惑的,这百分之百就是他们校尉的孩子。   外面有个兵士急匆匆的跑进来,额头上都是汗珠子,道,“大事不好了,王大虎那些人闯进来了,现在怎么办?”   李猛,,“……”   王狗蛋还算从容,道,“夫人,您和少爷还有宋哥刘哥,就藏在后面的耳房里,千万别出来,我们校尉也快回来了,那王大虎最是怕我们校尉了,肯定不敢造次。”话虽这样说,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平日里王大虎也就在来吓唬吓唬他们,主要是示威,不让他们去坏了自己的营生,今天怎么会突然跑进来?   余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两个人都脸色煞白,知道情况不对,想着虽然临近乱世,但是真正这样面对,才知道这世道成了什么样子,没有反抗之力的百姓也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时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余青几个人老老实实按照王狗蛋的话藏到了暗沉的耳房里,里面堆满了杂物,墙角还有蜘蛛网。   廖秀章紧紧的搂着余青的脖颈,身子僵硬,余青怕是孩子吓坏了,不断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宋志武却是特意坐在了余青和孩子的前面,身体紧绷,目光犀利,无声的表达着他要保护余青的决心,这让余青心里也多少安慰了些。   刘义坚虽然是个话唠,但也是个识时务的,从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坐在角落里,非常警觉的样子。   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余青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候,门被哐当的踹开,火把的光线一下子就照明暗沉的耳房内,把余青朱颜丽色照的清清楚楚的,就好像是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带着令人窒息的美丽,王大虎倒吸一口凉气,直勾勾的看着余青,满目的贪婪。   “我王大虎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绝色,当真是仙子下凡也不过如此。”王大虎显然是怕吓着余青,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夫人,你这般绝色配我这草莽英杰正是合适,以后就跟了我吧。”又看了眼余青怀里的廖秀章道,“这小崽子倒也生的标志,以后养大也是个绝色。”   原来这王大虎不仅好女色,也喜欢娈童。   余青恶心的快吐了,只是心里想不明白,怎么她前脚刚进哨所,后脚这些人就跟了过来,他们是怎么得知自己的?   乱世里女人和粮食都是被人掠夺的资源之一,更不要说余青这样的容颜,她也知道一般人根本护不住她,这才决定赶紧投靠孩子的亲爹。   路上怕是有闪失,还找了宋志武,可终究还是被人盯上了。   是不是也太巧合些?   余青总觉得这里面不简单,冷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王大虎道,“我自然有我的门路。”随即贪婪盯着与余青道,“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余青心中咯噔一下的,王大虎这话显然是表明说有人给他报儿了?是谁?难道是余含丹?又或者外家的刘家?   余含丹的话自然是因为恨她,至于外家的刘家,余青不想怀疑,但是显然只要余青落入劫匪的手里,他们就可以独享玲珑阁一半的资源。   余青下意识的朝着刘义坚看去,刘义坚也是立即的反应过来,拼命的摇头,道,“青妹妹,你自己想想,我们刘家清清白白的,如何认识他们这些劫匪?”   其实余青也觉得不太可能,余含丹一个妇人如何认识匪徒?至于刘家那也是,清清白白的庄户人家,也不可能跟劫匪有首尾,但是也太凑巧了吧?   王大虎旁边的男子道,“大哥,废话什么,赶紧抓了走,弟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余青极力压住心中的复杂的思绪,道,“我夫君乃廖世善,你想夺人妻不成?”   古代最大仇恨有杀父之仇,次之就是夺妻之恨,平时不管如何好脾气的人都无法忍受这一点,廖世善也不是个善茬,他是后世有名的悍将,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王大虎却是畏惧廖世善的,听了这话颇有些犹豫。   旁边王二虎道,“大哥,你真要把这绝色小娘子拱手让人,大不了我们送几个女子和粮食过来给廖世善,也算是表达诚意了。”   王大虎听了大为心动,道,“对,这肥肉老子可不能让了别人。”   说这话就要过来抓人,宋志武一直都准备着,见人过来摆出鹤拳的架势来,那姿势颇为搞笑,王大虎和二虎兄弟瞧着差点忍不住笑,想着这特么什么把式?但是一交手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这个人看似混乱的招式却是招招克制他们。   宋志武每次打架嘴就停不下来,开始还会说什么想要动余青母子俩就从他尸体上过去,后面则是开始念起了佛经。   王大虎觉得就是讽刺他们残暴,心中越发生气,但是慢慢的就惊觉对方的厉害,他这铁锤少说五十斤,砸一下骨头就碎了,可是宋志武手上却是全无武器,徒手对他,都避开了。   王大虎和二虎两个人跟宋志武对打,一时分不出胜负来。   “他娘的,都给我上,还愣着干什么!”王大虎也是不耐烦,招呼着后面的兄弟们。   就在场面几乎要失控的时候,传来一声冷冽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王大虎听了这声音,顿时就没了战意,停下手来,脸上闪现犹豫的神色来,人群分开,李猛等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   篝火明亮,照出来人面容来,余青看到来人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古铜色的肌肉突出隆起,像是石头般坚硬,却没有像李猛那般外显粗壮,身形更为颀长,他剑眉星眸,留着一把大胡子,手握一人高的青龙偃月刀,很是威风凛凛。   “王大虎,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还敢进营夺人?” 第13章   有一种人会让你忍不住想要去亲近,去仰望,那是阅历涵养包括时间沉淀出来的独特气质,杨九怀身上自是不必说,风仪如兰,儒雅出众,像是一块宝玉,闪耀着光芒,同样眼前的廖世善也是如此。   但是他和杨九怀不同,杨九怀如阳光下的宝石,澄净璀璨,世人所慕,而廖世善则是沉默内敛的,身上甚至带着一丝的戾气,像是黑夜中的狮王,虽然看着不声不响,但是潜伏在暗处,稍不注意就会被一口吞掉。   赵大虎好歹也是一塞之主,但是和杨九怀一比,气势上就显弱了,只不过这许多人看着,总不好就这般走了,不然脸面搁哪里?道,“廖校尉……”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廖世善就近身过来,青龙偃月刀上的铁环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的响亮,如同催命的符咒。   赵大虎慌的不行,他和他弟弟赵二虎一起也打不过廖世善,这个人天生神力,手上厚重的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上灵活如普通的长剑。   “且慢!”   不过几招之内,赵大虎和赵二虎就被压在廖世善的刀下,刀刃带着清冷的寒意。   赵大虎慌的不行,脸色煞白,充满恐惧,道,“廖世善,你就不怕我们虎头寨五百多的兄弟来找你麻烦?劝你现在放开,我还能不计前嫌,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赵大虎,士可杀不可辱,平日里你趁着我巡防,在哨所外耀武扬威,我也就忍了,今日却胆敢进入哨所夺都我妻儿,你能当做无事发生,我却忍不了,此仇不报非君子!”廖世善说道这里,忽然眉目森冷,对着余青说道,“转过头去!”   余青下意识的就抱着孩子转过身。   余青还当廖世善会稍微惩戒一番,总要流血,谁知道她忽然听到赵大虎两兄弟的惨叫声…… 她心中震撼,正是不知所措,却见在她怀里的廖秀章居然扭过去去看,她道,“章儿,不可看!”   地上一滩猩红色的血,赵大虎俩兄弟已经是身首分离了,赵大虎两兄弟显然没有想到这里是他们的死地,眼睛瞪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   余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随即去遮住廖秀章的眼睛,结果孩子却推开她的手。   廖秀章目光依然冷清幽深,一点也不像是孩子的目光,可是这一刻他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太瘆人,余青心口狂跳,显然刚才赵大虎话气到他了,简直就是睚眦必报的典型。   寻常的孩子见到这场景,早就吓哭了,就是余青自己也是腿打哆嗦,可是这孩子…… 不管如何这胆量就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李猛见赵大虎两兄弟被杀,心中极为痛快,他这个人像来粗枝大叶,不觉得这场景血腥吓着孩子,反而见廖秀章不哭不闹,很是从容,大声夸赞道,“虎父无犬子,大人,您看少爷,可是一点都不害怕!哈哈哈”   廖世善再去看余青怀里的孩子,冷峻的眉眼渐渐变得柔和。   余青道,“章儿,这是你爹。”   廖秀章不肯喊人,但是却打量着廖世善,很是好奇的样子。   廖世善小心的用袖子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弯下腰抱起廖秀章,道,“爹,带你回去。”   余青只好跟在后面,夜色降临,柔和的月光散落在地面上,廖世善身形高大,轻而易举的单手抱着廖秀章,侧脸柔和,如同这温暖的月色。   余青想起刚才廖世善毫无保留的庇护,心里忍不住翻滚着陌生的情绪,只是因为喜欢孩子吧?   如同史记记载廖世善只有廖秀章一个儿子,从小带在身旁教导,廖秀章骁勇善战除了过于残暴但是难掩其锋锐,只可惜不久廖世善不幸战死。   乱世之后虽出了许多枭雄,但是真正走到最后的却是杨九怀和辽王,两个人一南一北的分割了领地,各自称帝,此后北有辽王,南有杨九怀。   廖秀章就带着残余势力投靠了辽王,被辽王认为义子,跟着辽王南征北战,最后打败了杨九怀统一这天下,辽王也是很看中这孩子,居然把帝位传给了这个义子,这才是后世著名暴君。   余青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她抬头去看,廖世善抱着孩子稳稳当当的走在前面,如同磐石一般,莫名就让人觉得十分的可靠,不自觉的就跟了过去。   等余青等人走后,就有兵士手脚利落的抬着那尸首离去,显然还有气,忍不住踹了一脚那尸首,道,“当真以为我们怕你了你不成,呵呵,一个土匪还敢上门来抢人!”   旁边的兵士道,“还是咱们校尉大人威武,一刀就给做掉了。”   还有兵士拿了水桶过来擦洗。   至于那些跟随而来的土匪,本就是乌合之众,见头目都死了,自然就如鸟兽散了。   ——   屋内点了一盏油灯,桌椅皆是脱了漆的旧货,显得很是寒酸,廖世善却显得很从容,只是这会儿他腿上坐着廖秀章,就没放开过。   宋志武认了余青当主人,自然不会说话,刘义坚虽然是余青的哥哥,但是两个人毕竟生疏,这夫妻俩之间也轮不到他说话,又见廖世善居然是这般说砍人就不拖泥带水的性子,也不敢说什么了,两个人就找了借口出去了。   如今只剩下这一家三口。   来之前余青想了很多,到底要如何开口,之前原主和廖世善成亲的时候,满心的不愿意,除了第一天洞房,后面就没让廖世善入室,廖世善家境贫寒,身上又有胡人的血统,一直遭人排挤,同意娶了余青也是为了完成母亲希望他成亲的遗愿。   后见余青这般狗眼看人低,索性收拾了包袱去参了军,再后来等着知道余青八个月诞下儿子,外人都说是野种,原主也没有任何的解释,唯一的希望破灭,气的干脆就不回去了。   说起来廖世善和原主就相处了一个月,却几乎跟陌生人一般,没有深入了解过,平时不仅分房睡,就是吃饭也是各自隔开,这也是余青敢来找廖世善的原因。   再说,毕竟过去了七年的时候,人总是在变。   “以前……”余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李猛的大嗓子,“大人,这都什么时辰了,别是饿着客人了,正好火夫那边做好了饭菜,我给你们端过来了。”   余青,“……”   李猛拿着一个食盒,里面两碗菜,没错,是用大海碗盛的,野鸡炖土豆,余青似乎在里面看到了一根鸡毛……,另一碗是根本看不出颜色的糊糊。   另外拿了几个小碗,分了糊糊。   “今天知道有客人来,特意的做了只山鸡,还是校尉大人上次捉到的。”李猛对着那山鸡猛吞口水,却是极力的忍着。   “我哥和宋哥呢?”余青比宋志武小,就直接喊他宋哥。   “跟着狗蛋去外面吃饭了,你放心,都是客人一样会尽心招待的。”李猛自认为做了很妥当的事情,暧昧的看着廖世善,道,“校尉大人,我还给您烧了热水,一会儿就抗到耳房去,呸呸,那边今天死了人,不吉利,那就侧间吧。”   余青,“……”   等着李猛走后,余青从那碗山鸡土豆里拉出一根锦鸡毛,别说,颜色还听鲜亮,只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下筷子吃了。   廖世善突然靠了过来,他身形高大,那手也跟蒲扇一般,压着余青的手,顿时把余青葱嫩的手映衬的就跟小孩子的手一般。   肌肤相贴,滚烫的像是着了火,余青只觉得脸一红,马上就挪开来。   廖世善拿走余青手中的筷子,道,“你肯定吃不惯这些,我去给你做吧。”   原来只是为了拿走筷子,余青松了一口气,只不过马上被后面的话惊道,“你会做饭?”   廖世善抬了抬嘴唇,冷冷的扫了眼余青,似乎带着些讥讽,道,“像我这种穷人的家的小子,要是不会做饭,早就饿死了。”   余青有些讪讪的,毕竟原主对廖世善很苛刻过。   廖世善显然也不是要跟余青算陈年旧账,不过这么一说,等着看着怀中的廖秀章,眉眼都变的柔和了起来,道,“章儿,你跟娘在这里等着我,爹给你做好吃的。”   廖秀章难得点了下头,乖的不行。   廖世善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叮嘱了两句就要出门,余青却不放心,道,“要不,我去帮你吧?”   “不敢劳动余小姐大驾。”   余青,“……”   余青发现自己对着廖世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其实也没办法,主要还是以前原主太作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廖世善去而复返,重新拿了一个食盒过来,一碟香油凉拌土豆丝,鸡蛋羹,锦鸡蘑菇汤,干辣椒腊肉炒白菜。   碗碟虽然是最便宜的陶碗,但是擦的锃亮,土豆丝细如发丝,却一根都没有断开,上面还洒了小葱,黄色配绿色,实在是好看,至于鸡蛋羹就不用说了,一个气泡都没有,显然也是做的很老道,就是那个蘑菇锦鸡汤看着有些寡淡。   廖世善把鸡汤推到余青的前面,说道,“今天时间赶得急,没有熬好,好在肉已经入味了,你尝尝看。”   汤还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余青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这汤把锦鸡和蘑菇的鲜味柔和到一起,鲜的舌头都要快咬掉了,又吃一块鸡肉,酥烂好咬!   这绝对不是一般人的手艺,余府的厨子那也是不差的,只是跟廖世善这相比,居然就差了那么一些。   普普通通的菜,却堪比珍馐美味!   余青和廖秀章很给面子,一桌菜吃了个精光,干辣椒腊肉白菜原本廖世善自己吃的,结果廖世善看到余青和自家儿子眼巴巴的看着。   “这个很辣。”   余青往碗里倒了茶水,一双眼眸水润透彻,带着殷勤的期盼,“洗洗也能吃。”   廖世善,“……” 第14章   吃过饭,廖秀章就廖世善的怀里睡着了,这孩子不怎么亲近人,就是之前在外祖母家,那马氏那般亲近照顾他,也不肯让人抱,但是廖世善去抱他,他却不排斥。   余青忍不住想着,这或许就是父子天性吧。   就像是廖世善,之前发怒离家自然是觉得原主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可是一切的误会在见到廖秀章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窗户半开着,夜风徐徐吹来,如豆的油灯摇摇晃晃的,映出屋内身影,廖世善身材高大,胡子一把,乍一看还挺吓人的,可是余青想起他之前毫不犹豫的维护,还有晚上的这一顿饭,就觉得怎么都不怕了。   有些事儿还是早点说清楚为好,余青清了清嗓子,道,“以前……”   廖世善冷着脸打断了余青的话,道,“他怎么皱眉?”   余青吓了一跳,凑了过去,或许是孩子感觉到了余青的靠近,睡梦中很自觉地靠了过去,等着脸颊触碰到余青的手心,眉眼舒展,立时露出满足的笑容来,像个小天使一般可爱。   “应该是想让我抱着。”   这笑容可得不行,余青心就好像泡在甜水里一样,酥酥麻麻的,禁不住露出笑容来,一抬头,看到廖世善虽然没有笑,但是眉眼柔和,就连身上的戾气也少了许多。   余青道,“把孩子给我吧。”   廖世善两只手插在孩子的肩部和腿部,直挺挺的,像是两根不会绕弯的木头,面上却是带出紧张的神色,似乎生怕摔着孩子。   余青笑的不行,直到廖世善望着她,那目光居然带着一点幽怨的味道,这才止住笑,说道,“孩子不是这么抱的,你看我。”   余青很自然的抱住了廖秀章,孩子感觉到母亲柔软的抚触,就像是八爪鱼一样,一下子就黏上去了。   两个人一同来到寝室,里面也很简陋,只有一张架子床和长几。   余青把孩子轻轻的放在了床上,想要去拉被子给他盖上,却发现那被子居然破了好几个洞,棉絮从里面冒出来。   廖世善道,“这是我的被子,再去给你们拿一床新的。”   不过一会儿,就拿了一床被褥过来,居然是杭绸的面料,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很是别致,只不过余青看了一眼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当初原主嫁过来,也是带着不少的嫁妆,其中就有十二床的新被,这根本就是她的嫁妆。   七年来还保存之好,被褥里裹着两个新枕头,也是套着鸳鸯戏水纹的枕套。不用说肯定是一整套的。   余青给孩子枕上了枕头,又拿了新被子给他盖上,想着总算是弄好了,就要抽身离开,她还有一堆话要对着廖世善说。   结果廖秀章离了余青,就忍不住皱眉大哭了起来。   廖世善道,“这么晚了,你也早点歇着吧。”说着弯腰抱起那破败的被子,扭头就走了出去。   廖秀章和余青重逢,心中最是不稳,睡梦中也要紧紧的抱着,这才会安心睡觉,余青也没办法了,脱了鞋就上了床搂着孩子闭目休息。   过了片刻,余青就迷迷糊糊睡意满满的了,只是还没洗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想要起身又很是困顿,余青正在天人作战,忽然又听到脚步声。   余青一惊,正想起来,听到外面传来廖世善的声音,“热水给你打好了,你早些就寝吧。”   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余青心中一暖,觉得这个人看似凶猛戾气,但又这般的细心体贴,实在是难能可贵。   被廖世善这般提醒,余青也彻底清醒了过来,低头亲了廖秀章一口,柔声哄道,“娘去洗漱一番就来,章儿在这里等着娘好不好?”   廖秀章迷蒙的睁开了眼睛,听到余青的话,乖巧的点了下头,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余青拿了自己的枕头塞入孩子的怀里,廖秀章就牢牢的抱着,满足的嘟囔了下,那模样十分的可爱,余青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那木盆还是崭新的,里面倒了一半的水,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两个木桶,余青瞧了眼,一个是热水,还有个是凉水,旁边长几上整整齐齐的放着白色的帕子。   余青想起史记中记载着廖世善各种骁勇善战的事迹来,在一对比这体贴入微的性子,只觉得人真不可貌相,那样一个看着戾气很重的糙汉子,实则也有一颗玲珑的心。   拿了帕子梳洗一番,又去给睡梦中的廖秀章擦拭完毕,这才上了床重新睡过去了。   ——   早上余青听到了鸟儿的叫声,一睁眼就看到清晨明媚的阳光。   廖秀章早就醒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余青心中爱怜,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咱们起床了。”   余青的吻很柔软,廖秀章的耳朵有些发红,却伸手紧紧的搂住了余青的脖子。   穿了衣裳出来,看到厅堂里已经放好了洗脸用的水,还是跟昨天一样,两桶冷热水,恐怕是稍之前打的,怕是热水凉了还盖上了盖子。   有个小姑娘探头探脑的往屋子里看,等着和余青对上视线,忍不住羞涩的笑了笑,道,“夫人,校尉大人让我来伺候您。”   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身材单薄,面容消瘦,看着也是过的很清苦,可是笑容却十分的温暖。   “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余青说着话,摸了摸那热水,也不用兑凉水了,因为放的时间长,那温度正是刚刚好了,直接抬起来倒入木盆里。   拿了帕子给廖秀章说道,“洗脸吧。”   廖秀章的卫生习惯倒是挺好的,擦脸漱口,一切都有模有样,余青心里很是欢喜,等着廖秀章擦完就准备把水倒了。   “夫人,我叫喜鹊,今年九岁了。”喜鹊上前去就准备接过那水,却被余青闪开了,她可是不忍心用童工。   喜鹊不知道为什么余青不让自己做活儿,颇有些失魂落魄,抓着衣袖扭了半天手指,道,“夫人,您是嫌弃我吗?我来之前换了最干净的衣裳,还把手洗的干干净净的,您看?”   喜鹊身上穿着一件洗的早就失了本色的短褐,上面还有折痕,显然是刚从衣柜里取出来的,伸出手来,指甲剪的干干净净的。   余青不忍心,想着给她找事情做,道,“你去问问,你们校尉大人在哪里?我想请他过来议事。”昨天没有说清楚,今天可是要讲了,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比如宋志武的事情,他娘还等着他去出殡呢。   喜鹊眼睛一亮,道,“这我知道,每天这个时候还校尉大人都在练兵。”随即又道,“夫人您等等,练兵结束了,校尉大人就会过来了,您先用膳吧。”   余青这会儿也是漱洗完毕,听了这话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   见余青点头,喜鹊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有兵士进来,那兵士提着食盒,恭敬的在放一旁,头也不敢抬,道,“夫人,小的告退。”   喜鹊打开食盒,摆盘,余青也来帮忙。   今天的早饭是清汤面,那面条细如发丝,躺在碗底像是窈窕的美人一般,上面撒着切过的葱末,还有两片腊肉,煮熟后切开的鸡蛋,这几样颜色搭配在一起,实在是让人食指大动。   余青,道,“喜鹊,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   喜鹊摇头,显得有些恐慌,道,“夫人,奴婢怎么能吃您的饭?这可是校尉大人一早就做好的,为了这白面还特意去翻了库房,抻了好几次才拉出这般细的面来,可是不容易,您快吃!”   “这是你们校尉做的,他不是去练兵了?”   “面汤都提前做好了,知道您醒了就让黄师傅下了面,但是这都是校尉提前备好的。”喜鹊说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余青也是为人母的,看着喜鹊就像是看到另个一孩子似的,好在她的那碗面分量足够,她也吃不完,拿了个小碗分了面,递给喜鹊道,“你也尝尝吧,我这吃不完。”   喜鹊简直手足无措,她早就听说余青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来之前她娘就提醒过她了,要好好的伺候着,毕竟校尉大人也是拿了工钱给她的。   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夫人竟是这般的朱颜清丽,美的叫人窒息,她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了。   人美就算了,谁知道居然还这般平易近人,感激的不行,觉得这约莫就是仙子娘娘吧?   余青喝了一口汤,发现这可不是普通的汤,是锦鸡汤,熬好之后放冷,去了上面的一层油,所以看着就跟清汤一样,实则很是鲜美,这是豪门大户的吃法,他们只取鸡汤的鲜,至于面条,虽然细细的,但是吃起来却是筋斗有口感。   实在是难得美味,余青吃完就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喜鹊居然在哭,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这汤面太好吃了,奴婢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余青简直哭笑不得,但是心中居然隐隐觉得骄傲,这就是她的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   吃过了饭,余青没等来廖世善,就主动起身去找他,廖秀章知道这是去找廖世善,乖乖的牵着余青的手。   喜鹊领着余青到了演武场,余青一下子就震撼住了。   演武场上人不多,估摸也就五十多个人,穿着半旧的军袍,且面色发黄,显得营养不良,但是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的,目光炯炯,随着廖世善动作的演练,整齐划一的做着动作。   “杀!”那吼声震天,余青似乎感觉大地都跟着抖了抖,在这样肃穆的气氛中,她也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敬重来。   再去看廖世善,脱了一条袖子,古铜色的半截胸膛和有力的臂膀显露在阳光下,那身形流畅,腿型笔直,肌肉结实如石微微鼓起,不断有汗水滴落,滑过胸口,落入衣襟内。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阳刚的力道。   居然让余青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第15章   刘义坚和宋志武也跟着一同过来观摩,见余青也在这里,高兴的凑过来说话,毕竟一晚上都没见过了,特别是刘义坚,看着廖世善领着这一群穷兵,居然也操练的有模有样,带出震天撼地的气势来,很是敬佩,道,“妹夫是真汉子。”然后竖起来了大拇指。   宋志武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色,好像恨不得下去跟着操练一番。   其实两个人都是被昨天廖世善一刀杀了两个土匪的事情给震到了,既是感激,也是觉得敬佩。   等着夸赞完,刘义坚却是苦着脸对余青道,“妹妹,你真的要跟妹夫住在这里?”   余青有些奇怪,刚才还满嘴的夸赞之词,这会儿怎么就这般神态,刘义坚苦笑着说道,“妹夫虽然是英豪,但这日子也太苦了,昨天吃了那锦鸡土豆,拉了肚子,早上又是玉米面的馍馍,硬的跟砖头似的,泡着水好容易吃了一个,你可以住在家里,等着妹夫沐休回来,这样也不耽误不是?”   余青很是意外,她还以为廖世善也会招待刘义坚和宋志武,现在看来廖世善也就只给她和孩子开了小灶。   见余青不说话,刘义坚还当自己这话白说了,也是,女人出嫁从夫,总是要跟着孩子父亲在一起,道,“是我一时糊涂了,如今世道越来越乱,妹妹跟着妹夫这般英豪,也才能安然无恙。”   昨天那个场景,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余青这容貌既是世上稍有,但也是容易变成红颜祸水,总要有人能护着她才行。   余青朝着刘义坚感激的笑了笑,道,“烦劳哥哥了。”   刘义坚见余青这般郑重的道谢,一时脸红的不行,赶忙摆手,磕磕巴巴的说道,“哎呀,你可是我妹妹,我肯定要护着你的,这样…… 我回去后就跟爹爹说,给你运一些粮食过来,那床也是不能用,在买一些……”   平时那样的话唠,这会儿居然会有些害羞,余青心里温暖,含笑的看着他。   三个人正说话,廖世善这边已经操练完毕,走了过来,他额头上,胸口都是汗水,湿漉漉的,如同在那坚硬勃发胸肌上抹了油一般,古铜色的肌肤在日光下镀金一般发亮,等着人过来,满身都是汗味,热气满满,却是自有一股阳刚之气。   余青见那坚实的胸肌,线条流畅的,居然有种想要摸一摸看的心情。   廖世善跟刘义坚和宋志武打了招呼,又低头去看廖秀章,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眉眼柔和,弯腰把孩子抱起来,道,“爹爹抱着你吧 。”   廖秀章也不嫌弃廖世善满身的汗味,反而紧紧的搂着他的脖颈,很是难舍的样子。   几个人一同去了廖世善办公的书房,自有亲卫出来倒茶,虽然是很粗的茶叶,里面还带着茶叶梗,但刘义坚毫无芥蒂的捧着喝,至于宋志武,本身就是穷苦出身,更是不在乎。   余青想着到底是两个人的私事儿,不能在宋志武和刘义坚前面说,想一会儿找了借口支开两个人。   这会儿廖世善在后面简单的漱洗一番,换了一身军袍,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从旁边拿了一张纸,就开始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等着写成,廖世善吹了吹墨汁,这才递给刘义坚,道,“ 当初我和令妹成亲,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我廖世善出身卑微,身有胡人血脉,父不详,母亲早逝,更是两袖清风,困顿贫瘠,自是配不上令妹,这是和离书。”   在场的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余青早就有所觉,总觉得廖世善不会这般轻易的接受她,毕竟七年前弃如敝履,生了孩子也多无解释,那之后干脆搬回了娘家,对廖世善也是不闻不问,只当死了一般,如今就这般带着孩子上门,要不是那孩子酷似廖世善,一看就是他的孩子,估摸着会直接赶人?   又或者廖世善原本就以为这是余青上门讨要和离书而来?   刘义坚慌乱了下,好容易才找回神智,道,“妹夫,你这就不对了,俗话说好女不嫁二夫,妹妹和你连孩子都有了,又如何和离?”   说完就有些后悔,瞄了眼余青,他总觉得余青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自己这番话,不会惹她生气吧?   老实说他虽然是余青的哥哥,但是也没有盲目的以为可以以左右余青的婚事。   “俗话也说了,门当户对,我和令妹实在是不相配。”廖秀山说着这话,目光却是极为认真,倒也没有任何的负气在里面,似乎他早就这般认定一般,“感念令妹诞下麟儿,让我廖家有后,以后但凡令妹所需,我定当全力相助。”   这就是说就算以后和离了,只要余青需要,他肯定会全力帮助,也算是一个很郑重的承诺了。   刘义坚又想说话却被余青打断了,她道,“哥哥,你和宋哥先出去下,孩子也抱出去,我要和夫君单独说些话。”   刘义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如释负重的起身,道,“好好,有事好好说,别吵架。”想了想又道,“总归家里是不差你这一张嘴,你想回家就回家就是,不要顾虑。”   余青感激的点了点头,廖秀章却是死活不肯走,他死死的抱着余青的胳膊,虽然目光冷清,但是余青却看出几分恐惧的神态来,她心中怜惜,只好让两个人先出去。   “这七年你可曾另娶?”   廖世善摇头,倒不是没有人说媒,只是他身受侮辱,发誓没有立业不可再娶。   “可有旁的相好?”   廖世善耳根微红,又摇头。   余青又问,“你不想要章儿?”廖秀章听了这话,居然狠狠的咬着下唇,目光幽深的盯着廖世善。   廖世善见孩子这般,赶忙摇头,道,“当初他们都说这孩子并非…… 但是昨日一见,我就知道,绝对是我的孩儿,亲生骨肉如何割舍?”   余青又问道,“又或者你希望孩子没有娘?”   廖世善听到这里,眉头紧锁,深深的看了眼余青,屋内的气氛陡然降温,一时有些压抑。   两个人这边正是僵持,忽然有人跑过来敲门,那声音居然是李猛,他的大嗓门让余青听的很是清楚,道,“校尉大人,大事不好了,赵大虎的结拜兄弟石正和赵大虎的媳妇来找你讨要公道。”   廖世善冷了脸,道,“出去看看。”   一行人跟着出去,哨所门口聚集着乌压压的人,少说也有一百来号,穿着各色的短褐,唯一相似的一点就是,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戾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   前头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发间插着一朵菊花,俏生生的站着落泪,倒是极为惹眼。   而妙龄身子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满脸横肉的男子,显然就是石正和赵大虎的遗孀赵李氏。   那女子看到廖世善走了过来,娇滴滴的说道,“妾身赵李氏,见过校尉大人。”   廖世善面目表情的看着李氏,道,“你有何事?”又道,“难道是为了寻仇?赵大虎兄弟俩夜闯哨所,此乃谋逆大罪,按本朝律法,当株连九族,我却只杀了人,并没牵扯家眷,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还想如何?”   李氏捂着脸跪了下来,哭道,“妾身自然不敢,我夫君也是死有余辜,不过当初夫君在世的时候说过,如果谁能打赢他,这虎头山的赛主之位就让谁坐。”土匪这水浑浊,向来都是弱肉强食,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余青早就觉得不对,再一看这李氏,虽然一身孝服,但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廖世善,也许在大户人家看来,廖世善这种人不过就是地痞,但是像李氏这种,刀口上天舔食的人来说,却是极好的夫君人选。   石正看不下去了,用力的去拽李氏,粗鲁的把她拽到身后,蛮横的说道,“贱人,看到仇家居然还不忘发骚?一会儿在整治你。“又对着廖世善说道,”廖世善,我大哥是说过,谁打赢了他就能继承塞子,如今你是赢家,我正要是和你比试,我输了,这女人还有虎头赛都是你的,要是你输了,呵呵,休怪我这手上的刀不留情面!”   到底是杀过人的,满身凶神恶煞的。   刘义坚在余青身旁,小声的说道,“这恐怕不是为了报仇,只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继承虎头赛,故意来找茬儿的。”   余青惊讶的看了眼刘义坚,弄得颇为不好意思,余青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真是要报仇,直接杀上来了,何必这般大张旗鼓的要比试?显然是畏惧廖世善,或者说不愿意蒙上造反的名头。   如果廖世善同意比试,输了那自然是什么都没了,但是万一赢了呢?又或者廖世善不愿意自降身份和土匪比试,总归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到赛主的位置,何不试试?   余青深深的看了眼廖世善说道,“好一个娇弱的遗孀。”   廖世善气结,道,“不是……”皱眉望着余青,两个人深深的凝视半天,余青却是毫不示弱。   那一双水眸灿若流星,粉脸樱唇,越是凝视越是无法自拔。   廖世善突然就没了脾气,转过头对着李氏和石正说道,“这是我娘子,她说了不许纳妾,恐怕这比试我是没办法参加了。”   李氏气的一口银牙差点给咬碎了,那石正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到底是有惊无险,要知道他可是打不过廖世善。   那李猛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心道,我们校尉九尺男儿,居然是个怕媳妇的? 第16章   石正却高兴的不行,只是面上不显,朝着廖世善拱了拱手,道,“廖校尉,叨扰了。”说着就要拽去李氏,嘀咕道,“贱妇,大庭广众之下还不忘发骚,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李氏露出怨毒的神色来,死死的盯着余青,却是被石正打了一巴掌,踉跄的倒在地上,吓的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石正指挥着众人正要走,廖世善却道,“站住,我们这哨所难道是你家的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廖校尉,您这是……”石正转了转眼珠,却是有些不明白廖世善的意思,难道廖世善改了主意,想要和他比试?却听廖世善继续说道,“听说你们刚刚得了一千担粮食?”   石正脸色有些难看,想着到底他是土匪还是廖世善是土匪?道,“廖校尉,我手下兄弟也要吃饭呀,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兄弟吧。”   “不多,我只要五百担!”   五百担还少?但是石正知道这是廖世善的底线了,却也是不甘心,却听廖世善凑在他旁边悄声说道,“ 赵大虎不是莽撞之辈,但是昨天怎么就突然要闯哨所?他又如何得知我娘子来了哨所?”   石正脸色一变,道,“廖校尉,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不然你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廖世善目光森冷,直勾勾的盯着石正,“但是恐怕,你也没少推波助澜吧?”   石正哆嗦了下,马上道,“廖校尉,咱们是什么交情,那赵大虎私闯哨所,犯了谋逆之罪,死有余辜!我看你手下兄弟们脸色都不好,我这叫下面的人给你们送五百担粮食送过来,好好补一补,你看这样可行?”   廖世善听了,这才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了。”   呸!石正看廖世善一本正经的样子气的要吐血,但脸上却不敢显示一分,僵着脸回了去,心里头想着,早晚有一天……   等着人走后,刘义坚有些担忧的对廖世善说道,“妹夫,这养虎为患,实在是令人担忧。”   廖世善拍了拍刘义坚的肩膀,说道,“我自有准备,不必担忧。”他们哨所和虎头赛虽然诸多摩擦,但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底线,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会撕破脸。   而廖世善自是想好了对策。   刘义坚想着,到底是朝廷的哨所,那虎头赛人虽多,但是也不敢贸然行事,见廖世善这么一说,也就放下了一颗心。   两个人说着话往回走,廖世善不自觉地去看余青,余青冷漠的扭过头,带着孩子就径自走了,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   到了下午,突然间下起了雨,余青撑着伞去送宋志武和刘义坚。   刘义坚不放心叮咛了许多这才上了马车,宋志武却是不顾地上泥泞跪了下来,余青吓了一跳,忙道,“你快起来,弄湿了衣裳可是要得了风寒的。”   宋志武却如何不肯起来,道,“夫人您多保重,等着家中丧事完毕,我就赶回来。”说着磕了头。   余青好容易才把人拽起来,柔声说道,“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不过五两黄金,兑换成银子也才五十两,你是一条汉子,虽然今日无力支付,等着他日立业,也不过是喝一顿酒的钱,到时候你在还我就是,再说你这几日护着我安危,也算是抵消了,以后你自去过想过的日子吧。”   宋志武却是大惊,道,“夫人,可是志武做错事,惹怒了夫人?”   “自然不是!”   “那为何要赶小人走?”   余青,“……”   “夫人,您要是不同意,我就给您跪着,不起来了……”   余青无奈,想着到底是缘分,也就不再提刚才那话了,其实她心里也是愿意让宋志武跟在旁边,毕竟这乱世,没有个保镖确实是危险。   余青又送了一些银两给宋志武,让他不要着急,等着料理清楚在回来,送算是把人给送走了。   回来的路上,最高兴的莫过于廖秀章了,一左一右的牵着父母的手,一会儿看看廖世善,一会儿又去看看余青,满目的雀跃。   余青行李不多,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些平时用的小东西,帕子,玫瑰面脂之类的,都收到了柜子里,又找了扫把抹布,和喜鹊一起把屋子好好的打扫了一番,廖秀章虽然还小,但是也是力所能及的帮了不少忙。   等着到了晚上,兵士送了晚饭过来,余青这一看,居然比白天还要丰盛,红烧狮子头,清蒸鱼,芋头腊肉,青菜豆腐羹,主食是白米饭。   这一次喜鹊怎么也不肯吃了,摆好了菜就一溜烟跑了。   余青就把廖秀章抱了过来,找了凳子让他端坐,把他的小碗,筷子和勺子摆在前面,道,“以后章儿就自己吃饭,娘不能再喂你了,毕竟章儿长大了不是?”   廖秀章看了眼对面的空座,再去看余青,那之后就不肯吃饭,一直盯着门口。   余青就觉得这父子天性也实在是太神奇了,这才一天,孩子就这般亲近自己的父亲了,正在这时候廖世善推了门进来。   他身形高大,原本空荡的屋子好像一下子就满了,屋内只有一盏油灯,随着门开,带进一丝风,让那火苗晃动了下。   廖秀章站了起来,然后直勾勾的看着廖世善,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廖世善冷峻的眉眼立时变得柔和,走了过来,坐在孩子的旁边,柔声说道,“是不是等爹呢?”说着这话去看余青,解释道,“做了饭之后太热,就去冲了个澡,这才来晚了,以后不用等我吃饭。”   余青抬头,果然看到廖世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想这古代洗个澡可是不容易,不折腾一个时辰不太可能,他倒是挺快的。   说起洗澡,她也是已经三四天没有洗过了,这么一想,身上就觉得痒了,道,“晚上我和章儿也想洗澡。”   廖世善似乎早就有所准备,道,“奔波了一路,正是该洗了,热水都给你烧上了,耳房不能用,你就在侧间洗吧。”   廖世善这般安排妥当,余青就算是如何置气,这会儿也没办法继续冷着脸了,夹了一只狮子头给儿子,顺道也给廖世善夹了块腊肉。   廖世善显得有些意外,看了眼余青,动了动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余青却是不理他,低下头专心吃饭,廖世善又把话咽了回去。   廖秀章原本是茹素,第一次吃到狮子头这般松软的肉,觉得好吃的不行,吃一口肉,又用勺子去挖饭吃,吃的极为认真,那小摸样实在是可爱,余青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孩子,笑着说道,“慢点吃,会噎到。”   余青这一笑,屋内气氛就变得温馨了不少。   廖世善也总算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饭,不过一会儿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问道,“娘子怎么不吃鱼?”   “我性子太急,总是卡到刺,索性就不吃了。”   廖世善和原主其实也是陌生人,除了第一天迫于无奈尴尬的同房,那之后就是饭都是各吃各的的,每次只要有个事儿,也都是原主打发丫鬟去告诉廖世善。   余青倒不怕廖世善能认出她换个芯,毕竟本身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这也是壮着胆子带孩子来找廖世善的原因之一。   廖世善把鱼盘挪到前面,余青有种预感,果然看到廖世善正一根根的挑刺,很是认真专注,跟虽然才六岁却一板一眼吃饭的廖秀章居然极为相似。   等着挑完,廖世善拿了新的碟子,把挑好的鱼肉一分为二,多一点的那碟递给了余青,另一个则是放在了儿子的旁边。   “我娘常年病着,总想给娘补身体,但是又没有银子,就去学了钓鱼,娘精神不济根本就没办法挑刺儿,我每次都是挑好了。”廖世善说这话,露出感概的神色来,道,赧然的笑了笑,那胡子一耸一耸的,颇为搞笑,“要是她老人家知道章儿这般大了,不知道该多高兴。”   余青道了谢,默默的吃着那挑好的鱼肉,竟然觉得格外的好吃。   吃过饭,余青就带着廖秀章去隔壁洗澡,侧间里已经放了一个大的木浴盆,旁边摆着好几个木桶,余青摸了摸还很热,她放好了水,开始给廖秀章搓澡,用香胰子好好的洗了一遍,然后喊了廖世善过来把孩子抱走了。   这才轮到她泡澡,她舒服的不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水凉了才不舍得出来。   换了新的中衣,一边用帕子擦头一边去了内室,看到廖秀章已经穿好了衣裳,乖乖的坐在床上让廖世善给他抹面脂。   余青看到屋内的东西有些惊讶,不过就这么一会儿,有了崭新的衣柜,梳妆台,还有一箱笼的衣裳,两大包的蜡烛,林林总总都是都是平日要用的东西,怪不得她刚才听到有搬东西的动静。   “这是……”   “昨天晚上让狗蛋带着她老娘去采买的,你看齐全了没?如果不够就再让他去买。”廖世善擦好了面脂,揉了揉儿子的头,让他躺进被窝里,这才起身对着余青说道。   余青沉着脸,道,“咱们出来说话。”   两个人坐在厅堂里,余青道,“昨天晚上?你不是早上还写了和离书?”这里距离县城一来一回最少一天的路程再加上采买的时间,要不是昨天晚上出发,还真是来不及。   这样说来,其实廖世善根本就没想让她走?   屋内一时有些沉默压抑,廖世善搓了搓手心,说道,“你还记得当初说的话吗?你说你另有所爱,叫我不要痴心妄想,还说我一个有胡人血脉的杂种根本就配不上你,这一次,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几分真心。”   余青当然记得,但是这并不是她说的,是原主说的,只是她以为过了七年,廖世善早就忘记了。   “但是我们有了孩子,总要好好在一起。”廖世善随即有补充了一句,“不过……只要你想走,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写和离书。”这话多少带着苦涩的味道。   余青一时百感交集,道,“过去是我年少不懂事,过去了七年,我也变了许多。”这一刻余青忽然间就觉得,之前因为廖世善拿出和离书,让她不愉快的事情,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情有可原,原主那话可真是伤人。索性摊开来说道,“我这次出来,已经跟家里决裂了。”   廖世善惊讶的看着余青,却也没有问为什么,余青大概知道他的想法,不是不好奇,只是恐怕说出来让她难堪吧?   “所以,我只能靠着夫君了,以后若有做的不对的事情,还请海涵。”   廖世善耳根微红,道,“只要你愿意,我总是会护着你的。”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心口却是暖融融的。 第17章   两个人说开就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谁都不是什么圣人,但是为了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   廖世善见天色已经晚了,起身,说道,“你快歇着吧。”   余青欲言又止,廖世善挑眉,道,“可是有事?”   “这件事还是要早点同你说,我总觉得昨天赵大虎兄弟来的太巧了一些。”余青道,“我前脚入了哨所,热茶还没喝完就过来抢人。”   廖世善沉吟了下,道,“本不想说,怕是吓着你,但你既然都想到了,那就告诉你吧。”   余青抬头,见到廖世善难得板着脸,想着恐怕这事情有些严峻,道,“你直说无妨,我都能受得住。”   “是有人给虎头山报信儿了。”   “什么人?”余青说着,看到廖世善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来,马上道,“你说吧,没事的。”   “说是从茂林城过来的。”   茂林城?余青冷笑,恐怕除了余含丹没有第二人了,余开夫妻虽然偏颇的厉害,但也不会置她于死地。   这个余含丹可真是狠辣,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余含丹一个内宅妇人,如何能认识劫匪?   难道是杨九怀?   杨九怀是茂林的守备,在这里一手遮天,能认识劫匪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这个朝廷都崩坏的时候,匪患越来越凶,根本就肃清不过来,要是杨九怀聪明,就会和匪徒暗暗勾结,只要不触及底线,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如同虎头寨和哨所的关系一般。   可是杨九怀为什么要害她?   余青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道,“夫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在虎头寨里安排了人。”   余青,“……”   廖世善柔声说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又怕是余青多想,道,“这件事现在没有眉目,但是等着查出是谁,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旁人要是说这话,余青总是打个折扣,但是廖世善的话她却是相信的,因为之前就二话不说的杀了赵大虎兄弟俩。   两个人不自觉地的看了眼彼此,又很快躲开。   余青送了廖世善去了侧间,那边的浴桶已经都挪了出去,不过还是有些湿气,旁边放着一张罗汉塌,正好共一个人躺着。   罗汉塌上铺着余青昨天看到的破旧的棉被,她很是不忍心,道,“明日在买些被褥回来吧。”   廖世善节俭惯了,道,“又不是不能用,别浪费了银子。”又道,“我这个人皮厚肉粗,无碍的。”   结果一去拉被子,或许是因为紧张用力过度,原本就破旧的被面,撕拉一声就划开一个大口子。   两个人彼此凝视,气氛压抑,余青略微红了脸,道,“我女红不好。”   廖世善马上道,“明日让狗蛋娘来缝补下就行了。”   余青颇为尴尬,说起来她不会做饭,女红也不好,别说缝补了,就是穿针都够呛,比起她,廖世善反而在生活上更为熟练,而且还很照顾她。   可能是看出余青窘迫的心思,廖世善道,“你给我诞下麟儿,已经感激不尽,在其他,就没有奢望了。”   这话说的实实在在的,很接地气儿。   廖世善能这般善解人意,她也挺高兴的,最怕就是一个男人自己什么都没有,还对女子诸多要求。   两个人在三观上就十分的合适。   余青道,“这件事你听我的,这被子不能用了,换一床。”   廖世善,“……”   两个人道了晚安,各自回了房间,余青疲惫,又是泡过澡,一下子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原来躺在旁边的廖秀章不见了。   余青惊的不行,刚披上衣服就听到外面传来喜鹊的声音,“夫人,您醒了,少爷跟着校尉大人一同去操练去了。”   余青松了一口气,随即一想,孩子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收拾妥当去了厅堂,喜鹊已经在摆饭了,今天的早饭是元宝馄饨,一碟酱菜,还有熟鸡蛋。   这馄饨做的相当地道,皮薄,馅儿足,咬一口满是肉馅儿的汁水,好吃的舌头都快咬掉了,不用说肯定还是廖世善的手艺。   满足的吃了早饭,余青就开始收拾屋子,昨天买了许多东西,都需要重新收拾归档,有了梳妆台正好可以放一些饰品,她虽然当了不少,但是比较贵重的却都留了下来,又把面脂之类的放进去。   因为有喜鹊和王三娘来帮忙,倒也很快。   江三娘是王狗蛋的娘,肤色黝黑,中等身材,手长腿长,特别有力气,朝着余青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憨憨的味道,和她那个看着精明的儿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余青想着,这王狗蛋估摸着像爹。   等着忙完,余青就去了演武场,还是如昨天那般,整整齐齐的操练,只不过如今却是多了一个人,廖世善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是廖秀章,正满脸崇敬的看着廖世善,认真的跟着廖世善的动作,挥拳,踢腿,做着动作,有模有样的。   秋日的阳光格外明媚舒缓,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的白云,远处有微风吹来,吹的发丝轻扬,衣袖飘动,余青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   江三娘从附近农人那里买来了棉花,余青找出昨天新买的尺头,准备做一床新被子,只不过她自己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在旁边搭把手。   喜鹊看着余青穿针,半天都没有引线,笑的不行,道,“夫人,这种粗活让我们来就行了,您的手白白嫩嫩的,别是做活儿糙了。”   余青笑着点了点喜鹊的额头,道,“你这丫头。”   其实也不怪余青穿不好,这古代的没有现代那么好的工业,弄来的线头都比较粗,只有绣线能细一点,但是缝被子自然不会用昂贵的绣线。   索性让她们去做,余青回了内室,拿了笔墨出来,幸亏她穿越前学过毛笔字,这字写的有模有样的。   她算了算自己剩余的银子,还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按照史记记载,北边将会一场十分浩荡的鼠疫,还要准备一些药材,以防万一,而这件事还是找三舅舅去办比较妥当。   但是银子只剩下不到三百两了,根本就不够,余青皱眉想着还是要想办法赚钱才是。   晚上廖世善带着廖秀章回来,余青远远的看到廖秀章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眼睛明亮如晨,神采奕奕的,再也不像是初见的那个眼神冷漠疏离的孩子了。   余青倚在门口,含笑着看着他们。   廖世善脚步一顿,随即眉眼柔和,快步走了过去。   今天廖世善忙,饭是江三娘做的,倒也能入口,但是和廖世善做的相比,自然差许多。   廖秀章这个挑嘴的,居然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廖世善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好吃。”   廖世善揉了揉儿子的头说道,“今日爹爹太忙了,明天一定做给你吃。”   廖秀章乖巧的点了点头,这才低下头扒饭吃。   余青就道,“你早上要操练,下午要去巡防,那里有空天天做?”   廖世善道,“你可能不知道,入兵营前我是个厨子。”廖世善解释着,“就是那个翠珍阁,你听过没有?经常要同时做十几个菜,相比起来做咱们一家人吃的饭菜,不过就是小事。”   余青按照原主记忆回忆,还真有个翠珍阁,那边的各种粥做的极好吃 ,以前的原主最喜欢早上打发小丫鬟去买了。   “我以前最爱吃翠珍阁的粥。”   “就是我做的,你要是喜欢喝,明天开始就做给你们娘俩吃。”廖世善兴致勃勃的说道。   余青就跟廖世善说孩子的教育问题,“六岁就启蒙了,简单的我倒是能教,但是再往上…… 总要找个先生,或者这附近有没有学堂?还有孩子还在长身体,中午最好睡个午觉。”   “过几天我想出门……”   余青零零碎碎的说着事情,廖世善一边吃一边点头,还时不时说一二句话。   月亮慢慢的爬上了树梢,银光宁静安稳。   ——   几日后,刘忠庆背手,迈着八字步从玲珑阁出来,虽然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这会儿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初玲珑阁要兑出去,因着他和掌柜的交情深,就想兑给他,当时不知道多少人在打主意,还有人劝他,说他家里就那点家当,别是白费功夫了,结果如今呢?   手里拿着契书轻薄的很,却如同泰山一般稳住了他的心神。   那玲珑阁的伙计也是机灵,这以后刘忠庆就是掌柜的了,自然巴结,拿了一捆糕点和茶叶,道,“老爷,这都是咱店里最新的货了,您还没尝过不是?”   刘忠庆是个节俭的,就算是自家的也不会白拿,但是想到一会儿要去一趟余府,也不能空手上门,就拿了在手里。   余家是茂林城的大户,余开又是个进士出身,那大门就非常的气派,就是守门的小子也是穿着胡绸的衣裳。   二筒上下打量了刘忠庆半天,没好气的说道,“这几天老爷病了,太太一直在身旁侍疾,那里有空见您呀。”   都是一帮穷亲戚,来打秋风的。   刘忠庆也是来了气,道,“混账东西,我是你们夫人的亲哥!”   好容易进了府,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刘春花急匆匆的过来,还没等他说话就道,“老爷这会儿刚睡着,你快说什么事儿?”   “咱家买了玲珑阁,然后……”刘忠庆话还没说完就听刘春花笑着说道,“行了哥,家里的情况我还不知道?怎么能买得起玲珑阁,你就是跟我来借银子的吧?”   刘忠庆,“……”   刘春花露出几分踌躇的神色来,叹气说道,“哥,你知道我这些年多不容易,一个村姑能嫁给进士老爷,那就是咱们祖上烧高香了,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亏着大小姐,要不是老爷顾虑到同样都是刘家人才能照顾好大小姐,怎么可能同意纳了我?”   “可是前几天大小姐来找我,说本家那边的想要买下玲珑阁,哥你既然没有那么多银子,就让给本家好了,也让妹妹在大小姐前面长长脸。”   “刘春花,你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也不至于忘了生你养你的爹娘?忘了我这个哥哥吧?”刘忠庆气的不行,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还有,那个大小姐到底是前头生的,又不是你肚子掉下来的肉,你怎么就不担心担心你亲闺女?” 第18章   刘春花见哥哥生气,也是有些害怕,抚着胸口,说道,“你前几日不是叫人捎信儿过来,青儿寻了孩子,又去投靠丈夫。”又道,“她之住在娘家本就不对,女人出嫁从夫才是,如今她能想通和孩子爹团员是一件好事,我做娘担心什么”   原本余开还挺忧心余青的安危,结果听闻余青去投靠廖世善,知道她性命无碍,就又缓过劲儿来,开始生起气来,觉得余青就是个白眼狼,虽然之前事情确实是委屈了她,但也是天生顽劣不堪,戾气过重,太过忤逆父母,比起贤淑的大女儿,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刘春花向来都是以余开为首是瞻,自然是听从余开的话。   刘忠庆失望的不行,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春花半响,最后摇了摇头,甩袖而去,道,“糊涂鬼,你早晚会后悔的!”   刘忠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就觉得余青不是寻常女儿家,那眼界和果决的手段,堪比男儿,听刘义坚说,那个廖世善为了维护余青毫不犹豫的杀了两个虎头赛的匪首,十分的强悍,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以后还能不好了?   说不定他们刘家以后都能沾了这个外甥女的光。   等着刘忠庆走后,刘春花呆呆的坐了半响,虽觉得自己没错,但总是不安,好像心口漏了个洞,空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好一会儿丫鬟来喊她,这才起身出去。   刘忠庆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了,把买了玲珑阁的事情跟父母禀了,然后把刘春花为了讨好继女,居然要他把玲珑阁让出的话都说了。   等着刘忠庆说完,刘老头重重的叹气,老太太则是止不住红了眼圈,道,“她怎么成这样了?”当初余青说的时候,虽然震惊,但是还是带着些许侥幸的心里,这会儿听了刘忠庆的话,算是彻底的死了心。   他们一直被本家压着,想着出头不是一天二天了,好容易家里这几年的势头越来越好,结果这个自家女儿的胳膊肘却是拐到外头去。   刘老头是个干脆的,说道,“她是傻的,咱们不能糊涂,以后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放她进门!”   刘忠庆觉得他爹这话白说了,刘春花那模样,显然是更不愿意回娘家,不然这几年也没说回家一趟?不过这也至少是一个态度。   刘忠庆准备了不少东西,喊了刘义坚送到哨所去。“你表妹是个可怜的,总要咱们多担待些。”   刘义坚知道余青早就和余府决裂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是他和余青接触最多,比起那个嫁人之后就毫无音讯的姑姑,更是喜欢余青,心里的天平早就倾斜到余青这边。   “三叔,事不宜迟,哨所那边什么都没有,我这就给他们送过去吧。”   “可是这都晚上了?”   刘忠庆做事儿是个稳妥的,道,“赶夜路太过危险了,这附近劫匪众多,不可冒进。”   刘义坚只好忍着,只是晚上吃饭都不香了,想着廖世善做菜的手艺,越发心痒难耐,一晚上睡了个囫囵觉,一大早就出发了。   刘老头点了旱烟,吸了一口,道,“这兄妹俩,感情倒是好。”   马氏想起儿子半夜三更,嘴里嘀咕着什么红烧肉,都不好意思跟自家公爹说,她这儿子是迷上人家的做菜的手艺了。   刘义坚去了哨所就腆着脸住了两天,吃足了廖世善做的菜,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那之后就是隔三差五的过来一趟。   不过半个月就跟哨所的人都混熟了。   ——   廖世善办事倒是很快,不过二天就给廖秀章找了个私塾,就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每天早上送过去,下午接回来。   教书先生是个落魄的秀才,据说原本是小富之家,考了四十年的科举,硬是变成了贫户,最后没得办法就在村里开个私塾,也算是混口饭吃。   余青去见过一次,觉得这老秀才虽然住着茅庐,穿着带补丁的衣裳,但是那读书人高人一等的架势一点没少,看人用鼻孔,傲慢的不行,但是这附近又没有合适的人家,远一点需要住宿的书院她又舍不得送过去,还不能耽误孩子读书,想着先将就一下,后面慢慢找个合适的先生。   这一天中午,因着廖世善不在哨所里,余青吃了江三娘做的饭,同样的食材,却差许多,江三娘过惯了苦日子,每次做饭都很节俭,炒菜的时候只用筷子挑指甲盖一点点的猪油,那菜自然就不香了,不止油,盐也舍不得放,倒是放了半勺的酱油。   古代的酱油都是自家酿造的,很多买不起盐的人都会拿酱油代替盐,毕竟比官府把持的盐要便宜许多。   余青这几天早上,天天喝廖世善做的花样粥,吃的满口留香,这嘴已经养叼了,在吃这个黑乎乎,如同水煮一般的菜,顿时没什么胃口。   只囫囵填饱了肚子就放下了筷子。   如果廖世善不在,江三娘就会帮着做饭,顺道一起吃,见余青吃了半碗就不吃了,心里很是纠结,饭也不吃了,战战兢兢的起身,说道,“夫人,是不是做的菜不好吃 ?”   余青不忍苛责江三娘,但是想了想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将就着,索性摊开了讲,说道,“你太节省了,这菜吃起来全无味道。”   江三娘怕很害怕丢了这个活计,如今什么世道呀?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而且余青这个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不仅然让她同吃,廖世善还会给她工钱。   原本她还想着儿子王狗蛋这辈子恐怕都讨不到媳妇了,这次却看到了希望,想着如今有了活儿能领工钱,积少成多,总是有希望。   余青把自己的想法跟江三娘说了,江三娘却是瞪大了眼睛,道,“夫人,一次就放两勺子猪油?这也太…… 哎,奴婢记住了。”   然后余青就看到每次江三娘做菜的时候,都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闭着眼睛挖了猪油丢进锅里,一时忍不住好笑,想着也不怪江三娘,到底还是太穷了,等着以后有钱了,江三娘开了眼界,就会不同。   这几日又零零碎碎的花了六十两,还剩下二百多两了。   得想办法赚钱呀!   一想到这个,余青又开始动脑筋来。   就在这时候,出了一件事,下午余青正在午觉呢,突然间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夫人,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余青一个激灵就醒过来,梦里她看到廖秀章长大了,还成了跟他爹爹一样高的大汉,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朝着老老实实站着人群就是乱砍,随着猩红色的血顺着人体渗入泥土里,看着极为瘆人。   这还不算,他用刀挖出人心来,居然生啃。   余青差点吐了出来,难受的大哭,结果就被吵醒了。   起来擦泪就起身去开门,看到喜鹊哭着喊道,“夫人,少爷出事了!”   余青反而冷静了下来,说道看,“怎么回事?你别急,好好说。”   “说咱们少爷杀人了!”   余青一个哆嗦,差点坐地上了,不过还是镇定了下来,这时候千万不能乱,她不相信廖秀章会杀人,他才六岁……史记上记载,第一次开杀戒是因为那些和尚太过欺负人,她已经阻拦了那件事不是吗?   人最难的就是第一次开杀戒,那是一种跨越道德底线的分界线。   可是余青又想起这几天跟着廖世善晨练的时候,儿子展现的天赋来,廖世善每次都忍不住夸儿子,说这孩子天生神力,是个练武的奇才。   廖世善是半路出家,总是没有那些从小就学武的人强,一直都觉得很惋惜。   要是不小心伤了人?余青摇头,觉得不太可能,这孩子的性情她算是看出来了,平时很乖,也不是生事,除非是被欺负狠了才会暴怒。   廖世善出门不在,余青喊了王狗蛋给自己赶车,李猛听了一定要跟过来,因着在山下,又是马车很快就到了。   作为教室用的地方也就是个茅屋,余青一进去就看到血迹,居然和梦中重叠,她咬牙问道,“我儿呢?”   有两个村妇模样的女人过来,显然早就攒着怒气了,上来就要拽余青的头发……,嘴里骂道,“贱妇,早就听说你是个被劫匪糟蹋过的破鞋,你生的这畜生是野种吧?小小年纪就把我儿打的头破血流,就是杀人凶犯!”   余青哪里是个让人轻易欺辱的 ,被拽了头发,就去拧了那妇人的胳膊,见她吃痛的放开,二话不说就上前一个耳光打下去。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那妇人疼的尖叫了一声就要冲过来,却是被李猛就挡在了前面,他没王狗蛋那么多心思,反正谁也不能欺负他们老大的娘子。   那两个村妇没办法靠近,却也是被余青吓到了,不敢在骂了,在地上打滚耍赖,道,“你还打人?要不是孩他爹会一些药理,我儿早就没命了,到底有没有天理了!”   “就是说你儿子还没死?凭什么说我儿杀了人?”   那村妇顿时被噎的说不上来话,也不知道怎么,她居然觉得余青这个样子很吓人。   余青扫了好几眼,才看到角落的廖秀章,穿着早上她给他套上的新衣,如今那衣服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上面都是血。   这边怎么样的动静都没办法引起廖秀章的反应,他好像是石化了一般。   余青去抱住廖秀章,见他脖子上两道猩红色的五爪痕,额头上青了一块,还鼓了个大包,目光呆呆的,对她的拥抱毫无反应,心痛的不行,道,“章儿,你怎么了?” 第19章   余青赶忙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绿豆糕,放到廖秀章的嘴边,柔声说道,“章儿,来吃一口。”   一直不声不响的廖秀章居然真的就开始吃了起来,先是咬了一口,等那食物的香味在舌尖上化开,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大口的吃着,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不过一息的功夫就囫囵给吃完了,然后睁着一双因为充血腥红的眼睛,渴望的看着余青。   余青把剩下的绿豆糕都拿了出来,说道,“吃吧。”   廖秀章就一手抓着一个,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余青从李猛手里拿了水袋,“喝点水,别噎着。”   等着吃光了绿豆糕,廖秀章发红的眼睛才渐渐的恢复了正常,有了焦距。   余青已经猜出了来龙去脉,倒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她发现了廖秀章一个特质,这孩子或许是因为从小在寺庙里饿的狠了,平时都跟正常的孩子一样,但是一旦饿了就会发狂。   具体不知道什么原因,为了这个还特意去茂林城找郎中看过,却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余青自己琢磨,可能是因为太饿,导致的自我保护?   为了这个,余青每天早上都盯着孩子吃好早饭,又专门给他做个一个布袋,里面放了许多零嘴,让他饿的时候吃。   如今这个零食袋却是空空的。   不用说,肯定那孩子抢了廖秀章的零嘴,这才让孩子发狂打人,旁的孩子打架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毕竟人小力气也不大,但是廖秀章这孩子天生神力,再去打人就不同了。   廖秀章目光里透出依恋的神色,马上就去抱住余青的脖子,把脸埋在余青的怀里。   余青心疼的不行,轻轻的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娘知道肯定有人抢了你的食袋对不对?”   廖秀章微弱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用稚嫩的童声,小声的说道,“我不想打人,我忍了。”语气里无限的委屈。   余青听了差点落下泪来,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你做的很好。”   这时候王喜朱带着一个农人,那人手里抱着一个缠着绑带的男童。   王喜朱捋了捋胡须,傲慢的说道,“ 廖夫人,贵公子顽劣不堪,性情嚣张,毫无同窗之谊,不过一些口角就把旁的孩子打成这样,恕我实在是难以管教,你还是把孩子领回去吧。”   余青感觉到怀中的廖秀章抖了下身子,气的不行,起身说道,“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辱骂学生的先生,我把孩子交给你,还怕耽误孩子呢。”随即伸出手来,“二十两银子的束脩,既然上了几天课,就扣掉一两,你只还我十九两就行了。”   王喜朱愣住了,旁人听他说这话,都是各种赔不是,他在训斥几句也就过去了,怎么这个廖夫人这般痛快?一时踌蹴,见自家婆娘瞪了他一眼,又想想家中的窘迫,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这束脩一年也不过二两银子,余青为了让王喜朱好好的教孩子,特意多给了许多。   那抱着孩子的男人叫吴铁柱,原本气势汹汹的过来,结果看到余青的容貌,一时就忘了说话。   那村妇见丈夫直勾勾的看着余青,脸上带着惊艳的神色,嫉妒的差点咬碎了牙齿,骂道,“你这个贱妇,瞧你身上的风骚姿态,是不是见个男人就要勾魂?”   余青道,“就你夫君这种癞蛤蟆,送到我嘴边都懒得看一眼,也就你这母猪,当做宝贝一般的。”   那村妇长的高壮肥硕,最是讨厌别人骂她是猪了。   这会儿已经是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人听的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嘀咕道,“宴征他娘,你也不看看廖夫人是什么模样,恐怕月下嫦娥也不过如此,俺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还能看到你家的癞蛤蟆?”   吴铁柱夫妻俩被说的面红耳赤的。   吴铁柱也是来了气,说道,“废话少说,杀人偿命,你家的差点杀了我儿宴征,总要给个说法,不然这就带着你们去官衙,非要讨个公道不可。”   余青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发出震动的响声,“放屁,明明是你家儿子抢了我儿的零嘴,我儿不过是要抢回来,这才不小心伤了人,如何成了要杀人?”   吴铁柱夫妇看了眼彼此,事实确实是如此,但是那廖秀章是个闷葫芦,余青哄了半天,也没见孩子说出原委来,她是怎么知道的?   旁边围观的村民嘀咕道,“这仙女娘娘一般的廖夫人居然还会骂脏话。”   有个大姑娘艳羡的说道,“我要是长这样就好了,就算是骂人,居然也好看的不行……”   余青觉得有人拽着自己,一低头就看到廖秀章目光闪闪的望着她,带着十足的欢喜,她忍不住亲了亲孩子的面颊,柔声说道,“娘知道你不是随意打人的孩子,我们章儿这么乖,娘都知道呢。”   廖秀章眼眶马上就红了,依恋的喊道,“娘……”   吴铁柱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如何霸道。”   余青凉凉的说道,“你们家的孩子随意抢夺别人的食物,这和劫匪有什么区别?年纪小小的就这样,长大了更不得了?”又道,“再说,我儿天生力气大,随便上个手,就能把人打出巴掌印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有你们先招惹在前,他又怎么会动手?”   吴家村这些年被附近劫匪弄得苦不堪言,最是讨厌劫匪,听了余青的话,纷纷都开始指责起吴铁柱夫妻俩来,“铁柱,我早就跟你说了,你家的宴征太过霸道,上次吴大成亲,发那喜糖,你儿子嫌弃给的少,直接上前去抢,要不是人家怕大喜的日子闹出动静来不吉利,你儿子早就被吴大教训过了。”   又有个村人说道,“你们家宴征惯会偷鸡摸狗,我家的李子树上的果儿不都是你家宴征偷走的!”   一时墙倒众人推,吴铁柱被说的脸色通红,他怀中的吴宴征委屈的大哭了起来,道,“不就是几个糕点,我抢着吃了就吃了又能怎么样?”   围观的人一听,道,“果真是这孩子先抢的。”   余青看着那王喜朱脸上通红,道,“这就是先生所谓的同窗之谊?我看这等不分是非的私塾,我们不读也罢了。”   王喜朱的娘子吴氏狠狠的拧了拧他的胳膊,悄声说道,“你老糊涂了,那廖秀章的爹是谁你不知道?你得罪他,这以后再有劫匪过来,你去找谁去?再说那束脩,都已经花光了,你去哪里找银子还她?”   “可是吴铁柱他们家……”   “那吴家的孩子你也别教了,退了他的束脩,让他回家去吧。”见王喜朱还有些犹豫,道,“难道你要退十九两银子?”吴氏又道,“我倒是更喜欢廖秀章这孩子,上次看我劈柴,居然还来帮我,你看吴宴征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而且你教的这两年,但凡有摩擦,都是这孩子搞出来的,你就算是教了,也不过教出个白眼狼。”   王喜朱科举四十年,都是靠着娘子支撑家里,以前还能挺着腰板说自己就是官老爷,如今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吴氏见王喜朱面色缓和了下来,知道这是同意了,却是抹不开面子开口,主动上前,对着和蔼的笑,道,“廖夫人,我们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读书,都读傻了,在这人情来往上就有些不开窍,但是你放心学问是顶顶好,不然怎么能考中秀才不是?”   王喜朱听了臊红了脸,想要辩解,见吴氏瞪了自己一眼,就老老实实的转过头去。   吴氏又道,“廖夫人,您放心,我一定给孩子讨个公道,像吴家这种喜欢随意抢东西的孩子,我们是教不起了,这就让他收拾东西回家去。”   吴铁柱的娘子气的瞪大了眼睛,道,“王秀才夫人,你可是收了我们束脩的!整整二两银子呢!”村人想要攒个钱不容易,很多时候苦干了一年也就五六两的银子。   “教的这几天,我也不算你钱了,给你,这是二两银子,赶紧走走。”吴氏倒是爽利的,痛快的拿了银子赶人。   吴宴征委屈的大哭,“爹娘,我还要上学!”   吴铁柱见村民们都不待见自己,就是王秀才也退了自家的束脩赶人,气的肝疼,狠狠的瞪了眼众人,特别是余青,恶意满满的说道,“你等着,总有你好看的。”说着就要抱着孩子回去。   余青却道,“你等等!”余青冷哼下,“你们抢我儿的东西,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不知道要赔不是?”   吴铁柱气的倒吸一口气,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余青却是不甘示弱的望了过去。   李猛一开始还怕余青受欺负,结果发现完全都是多余了,余青发作起来,口舌犀利,句句都是言中要害,且该打的就打,该骂的就骂,一般人实在是低挡不住。   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对着吴铁柱冷冷的笑着,特意捏着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的,充满了威胁。   吴铁柱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马蹄声,那些村民们顿时脸色巨变,因为平日里劫匪过来都是这样骑着马。   结果远远的看到来人穿着枣红色的军袍,道,“这是兵爷们。”   廖世善刚巡防回来就听到儿子出事儿的消息,惊的不行,直接骑马来寻人,等着村民看到高大威武的廖世善从马背上下,一时都不敢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吴铁柱看到廖世善哪里还敢坚持,哆哆嗦嗦的说道,“对不住,是我们孩子不懂事。”   吴铁柱的儿子吴宴征气的大叫,“她娘不就是个贱货,他也是个野种,怎么就抢不得了?”   吴铁柱夫妻俩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廖世善从马背上拿了刀下来,每走一步那刀上的铁环就发出清亮的响声,在众人屏息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晰。   “吴铁柱是吧?你要是劫匪,这会儿已经是死了。”廖世善的把刀刃压在吴铁柱的脖颈上,只要他稍微使劲儿,就能砍断。   村长吴保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都是误会!误会呀!廖校尉,您看在我的薄面上,就不要在生气了。”   廖世善这才收了刀,他身材高大,比平均人高出许多,像个巨人一般,又是留着大胡子,看起来凶恶的不行,道,“ 吴村长,此人不仅伤了都的我儿,还欺辱我妻,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我要跟他签个生死状,比试一番。”   吴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就吴铁柱这种,还不够廖世善砍一刀的。   “你他妈不要命了,还不赶紧过来认错。”   吴宴征的娘,这才知道害怕了,大哭了起来,道,“校尉老爷,是我这个妇人没有见识,胡言乱语,这才孩子听去了,学着我说话,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吴宴征也吓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吴铁柱一家子这回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诚心诚意的道了歉,“以后我要是再说这种话,咒我不得好死!我真是知道错了!”   吴铁柱的娘子哭的眼泪鼻涕的,就差跪下来了,向来骄横的吴宴征这会儿也是吓的不行,抹着眼泪。   余青这才收起怒意,道,“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我劝你们善良。”   这件事才算是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余青简单的给廖秀章整理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到没伤及根骨,廖世善担忧的去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道,“谁要是欺负我们,就揍他!”   余青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李猛和王狗蛋忍不住哈哈大笑,廖世善则尴尬的看着余青。   余青道,“你爹的意思是,咱们不能恃强凌弱,但是谁要是主动招惹咱们,也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你今天就做的很好,娘知道你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廖世善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余青觉得廖秀章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那孩子估摸着真就不妥当了。   廖秀章目光里有耀眼的光闪动。   晚上,余青如愿的吃到了廖世善做的饭菜,他今日巡防正好遇到有人卖牛乳,多买了一些,做了脆皮炸牛乳,外皮酥脆,内里奶香浓郁,余青和廖秀章胃口大开,吃的精光。   看着妻儿捧场,廖世善满足的不行。   等着哄睡了孩子,余青就跟廖世善说起想要赚钱的事情,“不能坐吃山空,我手里头大头的银子给了舅舅,入股了玲珑阁,但是刚刚才接手,也没什么赚头,最低也要等到明年。”只是明年世道都乱了,恐怕根本就没办法做生意了。   廖世善低头收拾碗筷,道,“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马上就到冬季了,连军袍等物资都也没分发下来,我只能带着兄弟们自力更生了。”   “自力更生?”   廖世善一本正经的说道,“快年尾了,总要去剿匪,不然大家都没办法过个好年。”   余青,“……”这什么剿匪,明明就是去勒索,咳咳。   “我倒是有个想法,南疆那边多棉花,我们能不能运一些回来,正好军中也需要,剩下就做了成衣卖?”其实余青是知道,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冻死了不少人,而因为鼠疫的原因朝廷切断了道路,四通八达的商路被断掉了。那棉花等避寒之物根本就运不进来,导致一件棉袄就要几十两银子的境地。   “虽然匪患严重,但是比起粮食,金银珠宝,这棉花就显得一般,要是想想办法,一定能运回来。”   廖世善觉得大老远的运了棉衣过来,也就买个几十文钱,能有什么赚头?但是他不想让余青失望,道,“这也是个办法,等着我再想想。”   余青觉得要是廖世善不愿意,她也可以去找三舅舅帮忙,毕竟都是生意人,不过现在不急,总要先拿了本钱,她手里的二百多两肯定是不够的。   两个人说完这些事儿,又说起廖秀章,道,“这孩子性子内向,我看那王先生太过古板,不太合适,还是要换个在家里坐馆的先生。”   说来说去还是要银子,廖世善道,“银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只是先生却急不得,要慢慢找。”   零零碎碎的说了一堆,等着要分开了,余青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嫁给你之前被那匪徒……,你早就知道了吧,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余青自己倒是不介意,她是现代人都思维,觉得被强行侮辱,不算是自己的问题,可是古人就不一样,极为看重贞操。   她来之前就想好,廖世善要是有芥蒂,两个人只做表面的夫妻,齐心协力把孩子养大就行,后面的路她在想着怎么走。   不过想起两个人洞房之夜,原主和廖世善的第一次,廖世善有紧张和小心翼翼的,却唯独没有嫌弃,余青想着这个人恐怕也是不在乎的。   毕竟当初把原主嫁给廖世善之前,也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不然一个余家的大小姐,也轮不到身上有胡人血脉的廖世善了。   廖世善见余青问的郑重,知道这还是今日那村妇,骂的余青难受了,道,“我小时候在塞外长大,到了十一岁才回来,我们那的女子并不像中原这般看重贞操,只要品性上佳就行。”   余青听了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不在乎,但是两个人三观吻合,也是叫人愉悦的,忍不住开了个玩笑,道,“那你看我品性如何?”   廖世善居然肉眼可见的红了脸,要不是那大胡子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估计就更加明显了,“自然是极好的。”   余青心中百感交集,最后柔声说道,“你也是,多谢你。”   廖世善觉得那声音,好听的不行,在他心口荡起了一阵涟漪。 第20章   那之后余青就和廖世善商量好,早上他去送孩子,晚上余青去接,这样能让孩子心里更加的安稳一些。   不过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无论是村民,还是先生王喜朱都收敛了轻视之心。   廖秀章不太爱说话,但是挡不住其他孩子们的热情,“你娘真漂亮,像画上的仙子似的,你爹居然是廖校尉?骑的是蒙古马吗?你有骑过吗?”   有几次,早上廖世善去送廖秀章,孩子们出来围观,廖世善看着那渴望的小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抱着几个孩子轮流上了马,孩子们高兴的不得了,而余青则会带许多零嘴分发给孩子们,有时候绿豆糕,有时候是饴糖,又或者外面带来的烧鸡,这时候吃个糕点,也是过年是才有的待遇,孩子们自然欢喜的不行。   虽然有许多对余青不好的传闻,但俗话说吃人嘴短,又加上余青态度和蔼可亲,美貌异常,孩子们很快就被倒戈了,喜欢上了余青。   廖秀章也非常聪慧,,一开始倒不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出挑,王喜朱也是颇为偏爱,就这样慢慢的就成了私塾里无形的孩子王。   余青见廖秀章和孩子们终于玩到了一起,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廖世善拿一个绿色的包袱给余青,等着余青打开一看,随即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道,“这是从哪里抢来的?”   廖世善,“……”   一兜子的白银,零碎的,整块银锭的,余青估摸着,少说也有二三千两的数目了。   廖世善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都是他们孝敬的。”   余青知道这阵子廖世善以扫匪的名义,在附近转悠很多次,果然还是有用的,蹭来这许多银子。   “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兄弟们冻死,朝廷是越来越指望不上了。”廖世善道,“我们这边也就欠了半年的军饷,听说别的地方甚至三四年都没发过了。”   余青也理解廖世善的心情,听说这哨所原本二百多人,如今就剩下五十多人,可见多么的落魄了。   廖世善问道,“这些本钱够了吧?”   余青知道廖世善说买棉花的事情,点头说道,“肯定是够了,只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去南疆一来一回就要二个月,等着回来人早就冻死了,只能去湖州采买,因着有水路是一个月就可以回来,唯独一样,肯定比南疆贵。”   十月份就开始冷了,但是真正进入冬季是在十一月份,现在去正好十一月度回来。   钱到位了,问题是谁去?   刘忠庆倒是很想去,只不过他刚接手了玲珑阁不久,实在是抽不开身,余青就想着干脆自己去一趟得了,正好也是去打听下有没有鼠疫的成药,她想多采买一些。   廖世善听了道,“我陪着你去吧,你一个女儿家,委实叫我担忧。”   余青听着很是心暖,“三舅舅虽然不能去,但是让义坚表哥随我同行,他去过几趟,也是颇有经验,夫君不用担心,再说这边哨所,还有章儿也不能离人。”余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廖秀章。   廖世善沉吟了下,却是摇头,“哨所暂时让李猛管着就行,至于章儿……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带着他出去见下世面未曾不可,还有就是……我总觉得这世道要大乱了,趁着还太平,让章儿多去外面走走看看。”   余青觉得这廖世善的感觉也太敏锐了一些,这就已经想到了,不过转念一想,廖世善又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毕竟是一个校尉,手下几十号人,想的和普通老百姓不同。   “也行。”余青道。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时又觉得亲近了不少。   刘家人都没见过廖世善,加上余青准备跟三舅刘忠庆商议出行的事情,索性就带着廖世善去了外家。   马氏正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儿,听到余青的声音,高兴的迎了出来,看到赶车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   马氏见余青又是提了糕点过来,一边埋怨的说道,“你说你,来就来,又带什么东西?”然后对着那中年汉子说道,“你是廖校尉派来送你们夫人吧?进来喝一杯茶水吧。”   那满脸胡子的汉子,“……”   余青却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只是不敢笑的太过,怕是让廖世善难做,没错这个人就是她的夫君廖世善,道,“大舅娘,这是我夫君。”   马氏一脸的尴尬,在仔细去看廖世善,发现除了胡子,其他露出的皮肤光滑细腻,也是个年轻人。   刘家人虽然没见过廖世善,但是都听刘义坚提起过,知道这个人不过眨眼功夫就杀了虎头赛的两个匪首,也是有本事的人。   刘老太太满脸慈爱的看着廖世善,道,“好孩子,我们家青儿命苦,也是遇到了你,以后还请你多担待一些。”   廖世善神态自若,很是落落大方,语气真诚的说道,“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子的。”   刘老太太很是高兴,又说了一些夫妻相处之道的话来,最后惋惜的说道,“要是把这胡子刮了就好了。”   廖世善的胡子极为茂盛,几乎遮住半张脸。   等着回来的时候,廖世善摸着胡子,问余青,道,“你也觉得这胡子不好看吗?”   廖世善当初蓄胡是因为太过年轻,下面的人不太服管教,这样看起来也稳重一些,再后来则是懒得去修剪了。   余青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但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道,“没有的事儿,我瞧着就挺好的,起码旁人看到你,都知道我有个凶悍的相公,不敢欺辱我了。”   廖世善,“……”   余青见廖世善郁结,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那声音十分的好听,一时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悦耳。   廖世善瞧着,居然想着,要是总这么笑,他愿意一直留着这胡须。   原本一切都计划好好的,但是临时突然出了事儿,朝廷里来了一位巡察使,半个月后就要到这边暗访一件案子,需要廖世善去协助,具体什么事情倒也没说,但是廖世善是跟着余青出门事情算是落空了。   好在宋志武这边已经办完了丧事,回到了哨所,正好给余青当保镖。   廖世善倒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虽然很忧心余青的安危,但是既然同意了余青出门,倒也没有收回之前的话,反而是尽心的安排好,比如把心思细腻的王狗蛋塞给了余青,还让喜鹊和余青一同出门,不然余青一个人在外总是不方便。   夫妻俩都安排妥当了,唯独没有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廖秀章。   余青给廖秀章买了他最喜欢的吃的酱牛肉,趁着他吃的高兴,说起她要出远门的事情,道,“娘不放心,总要亲自去看看。”   廖秀章直接把筷子丢在饭桌上,直勾勾的看着余青,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说道,“你又不要我了?”   “没有!”   廖秀章却是不肯吃饭了,直接回了屋里,躺在床上不吭声。   余青心里难受,进去哄了半天,也没任何的作用,廖秀章就是不肯理她,余青对着同样担忧的廖世善说道,“以前执念太重,总想着一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略了亲情骨肉,现在要弥补总是晚了。”   廖世善也知道余青来找他之前,刚寻回孩子,安慰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离你出发还有几天,咱们在哄哄孩子。”   晚上余青起来如厕,结果一睁眼就看到廖秀章正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似乎怕是一眨眼,自己就会消失了一般。   “章儿……”   廖秀章抽泣的说道,“娘,你别抛弃我。”   余青心痛的不行,一句话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以为廖秀章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其实他不过是隐藏了他潜在的恐惧而已。   第二天早上,余青就跟廖世善商议,道,“就让我带着章儿去吧,你之前不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他开阔眼界?”   廖世善道,“我昨天半夜听到章儿的哭声了。”只是睡觉中,他怕是进去看到不该看到的,让余青尴尬,这才强忍住了。   “是我的错,孩子心里始终担心我会不要他。”余青难过的说道,她能理解原主不喜欢的这个孩子,但是如果是余青自己,她却不会,这孩子就算是土匪的种,对于她来说,也仅仅就是自己的孩子。   穿越前她太想当一个母亲了,有时候想孩子想的狠了,甚至想过干脆收养一个孩子。   而如今,廖秀章是她亲生的孩子,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廖世善也知道这件事挡不住道,“也罢,到时候我提前去接你们。”   余青笑着说道,“不过很寻常的跑商,何必这般紧张,你放心,一个月我就安安稳稳的回来了。”   其实因为这诸多事情,余青有动摇过,要不就让刘义坚和宋志武采买,但是她去湖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要亲自去,有些事儿她不能托盘对众人说。   而且距离乱世,还有一些时间,她想着还来得及。   等着上船那一天,天气晴朗,就是风略大了一些,余青戴上了白纱的帷帽,外面披着一件缠枝莲纹的豆绿色绒布披风,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身姿窈窕,那白纱中露出隐隐约约的容貌,依然挡不住她的朱颜清丽。   廖秀章紧紧的抱着余青的胳膊,就怕她抛下自己一般,对廖世善的话语只点头,一句惜别的意思都没有,弄得廖世善颇为失落。   年幼的孩子,总是更喜欢母亲,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余青心里既觉得满足,有种被需要的感觉充盈,同时又很伤感,想着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放下心来,相信她不会在离他而去,不过她还有许多时间,慢慢的,孩子总会明白的。   话别了许久,船就要开了。   廖世善深深的看了眼余青,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之前都已经交代过了,也或许真到了离别的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显得有些苍白和无力。   余青看着廖世善失落的神态,心中不忍,伸手握住了他的,廖世善的手心全是厚茧,摸着不太舒服,但是宽大厚实,让人心中安稳。   廖世善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好一会儿才握住余青的手,耳根微红,柔声说道,“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余青就朝着廖世善笑了笑,道,“好。”   廖世善也回了一个笑容,像是这秋日爽朗的风,和煦温和。 第21章   廖秀章第一次坐船,很是稀奇,想象其他孩子那样去甲板上玩,但是他还是不放心余青,所以就一边紧紧的搂着余青的胳膊,像个粘人精一样的粘着她,一边又眼巴巴的瞧着窗外。   余青倒不是不想去外面,就是她的容貌也太……,除非有必要,她不想抛头露面。   喜鹊是个机灵的孩子,见这场景,哪里有不明白的,她可是听她娘说过好几次,像夫人这样的容貌,实在是容易叫人觊觎,道,“夫人,以前常有劫匪来我们村子,后来叫廖校尉给赶跑了,但是那之前许多女子生怕被掠走,平日里都会往脸上涂一层锅灰。”   余青一听也是个办法,叫喜鹊去厨房弄了一些回来,自己又换上早就准备的农妇的衣衫,解下头上的饰品,挽了一个圆鬓。   就是这般,还是能看出美人痞子的五官,但总是比之前要好多。   余青就这样带着廖秀章出了舱门。   因着是秋季,江风格外大,船只乘风破浪的在江面的行驶,有种气吞山河的气势,廖秀章看着眼睛都不够用了,两个人静静的站着,感受着这壮丽的景致。   回去的时候,廖秀章目光闪闪,道,“娘,以后我要打造很多很多船,比这个还要高,还要大!”   余青想起来,廖秀章后世战记中,最为出名的一场战役就是海战,忍不住想着,就算是她的出现,让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因为史记中记载的是,廖秀章杀了和尚之后,一直在讨饭生活,后来迫于生活成了土匪,在一次廖世善剿匪的时候,两个人因着容貌的相似,一下子就相认了,再去找余青核对,这才确认是自己的亲骨肉。   可是那时候廖秀章已经一个小小的匪首,手上人命无数,更是杀过当地的父母官,是朝廷的通缉犯。   廖世善原本不想造反,但是为了维护亲儿,想要保住廖秀章的性命,无奈倒戈了。   这一世,余青提前找到了孩子,并且让他和父亲团聚。但是这孩子的喜好,还是在按照原来的轨道发生,那是不是说……廖世善也会英年早逝?   想起临别之前廖世善温暖的笑容来,余青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吃吃喝喝玩玩,每逢停靠岸边,也会去逛一逛,一路看来也是觉得有些难受,朝廷不稳,最为困苦的都是百姓,时常看到岸边衣衫褴褛的人,后头插着稻草,有那半大的孩子,只要几碗米就能换走。   喜鹊虽然过得困苦,但是父母双全,至少没挨过饿,也没想过有人过这种日子,每次看到这种场景,都忍不住生出同情的心来。   可是廖秀章就不是,无论旁人露出多么可怜的样子,都是一副视若无睹的神态,余青颇为头疼,主要是怕廖秀章还和前世一般残暴成性。   很快就到了湖州,等着下船的时候,廖秀章居然还交到了几个好朋友,其中有一对兄妹和廖秀章最为要好。   姐姐叫陈春泥,弟弟陈旺年,一家子在茂林城过不下去了,居家去投靠湖州的亲戚。   “秀章哥哥,你以后能来看我们吗?”陈春泥长的白净可爱,娇声问道。   陈旺年也很不舍,道,“秀章哥哥,你给我的绿豆糕很好吃,那个酥香的葱油饼也格外有嚼劲儿,还有核桃也特别香…… 哇,秀章哥哥,我舍得你。”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   余青听的哭笑不得,一旁陈春妮的父母却都露出尴尬的神色,陈大牛拎起自家儿子,道,“吃吃,整天就知道吃,竟给你爹丢脸。”   陈母不好意思的说道,“廖夫人,我家亲戚就住在淮芳河上,你去问下陈家就能找到了。”   等着分开,余青上了马车,就问廖秀章,“你要是不舍的,咱们回去之前就去拜访下?你也跟他们道个别。”   廖秀章靠在余青的怀里,头也不抬的说道,“整天叽叽喳喳的,很烦,我只要娘就够了。”   余青,“……”   刘忠庆之前早就找好了卖家,过来验下货,直接拖运过去就行。   晚上在客栈歇了一天,第二天就去提货,湖州的棉花虽然不及南疆,但也是上品,因着认识,价钱也十分公道,等着买好了棉花,余青又去买了尺头,湖州不仅产棉花,还盛产布料,那有名的湖绸就是出自于这里。   余青选了比较结实耐用的棉绒布,也买了不少,这下子兜里的钱就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不到六百两银子,等着提完货,就直接去了江边。   刘义坚和王狗蛋就在船上监运,一同上了船,余青和其他人则是坐着客船回去。   “妹妹,你要小心,这几日办了事儿就尽快回去。”刘义坚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是一旦遇到正事儿,就十分的严谨,这会儿板着脸,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余青含笑点头,送走了他们。   要说余青来湖州除了买棉花,当然还是为了鼠疫的药,茂林城毕竟是不大,不像是湖州这边四通八达,是历来经商的要地,要什么有什么。   只不过余青问了很多家,都没有药,有的人听都没听过,有的人则是拿了普通的方子来糊弄余青。   如此余青在湖州多呆了几天,不过廖秀章和喜鹊都很开心,他们住的客栈就在闹市,早上起床就能听到沿街卖鲜肉小混沌的声音,又或者豆花,水煎包。   喜鹊总是起的很早,伶俐的去买来早饭。   等着天亮开了集市,各种小贩沿街摆摊,余青就会带着孩子们去逛,喜鹊喜欢那些首饰,而廖秀章则是喜欢书籍和木头雕刻的木刀之类的。   不过几天,房间里就放了一兜子的东西了。   就在余青以为就这般无功而返的时候,卖了棉花给他们的老板带来好消息,说打听到有一家有鼠瘟的药。   一大早,余青就带着孩子们去吃早饭,今日特意去了湖州有名的粥铺,想着带孩子们见识一番。   点了最有名的鲍鱼粥,结果廖秀章居然很不给面子的只吃了一口。   “爹爹做的好吃。”廖秀章淡淡的说着,余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孩子想爹了,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明天就回去了。”   他们已经耽误了四天,今日要是没有所获,也就这样了,回去在想法办法。   廖秀章依恋的把头埋在余青的怀里,撒娇的蹭了蹭,余青心软的不行,觉得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粘着她了。   余青胃口不大,几个孩子也有限,唯独宋志武,是个大胃王,余青给他点了十几碗粥才算是吃饱了。   宋志武不是个话多的,平日里沉默寡言,要不是每次吃饭,吃这么多,几乎没有存在感。   等着喝了粥,余青又点了店里的甜味糕点,说是特质的豌豆黄。   店小二见余青这一桌吃了这许多,高兴的不行,伺候的非常周到,道,“已经下单了,但是早上蒸好的都已经卖光了,正在重新做,马上就好了。”又道,“我们家的豌豆黄,不是我说,就是京城里的贵人也都要尝尝的。”   余青给小二塞了几个铜板,道,“小哥,我们赶时间。”   店小二高兴的不行,觉得这客人真大气,笑着说道,“您放心,头一份肯定是您的。”等着离开余青这一桌,到了前面忽然停了下来。   “我说小哥,你这从我们铺子天没亮开店,坐到现在,东西都吃完了,怎么还不走?”店小二很是不客气的说道。   余青看背影,应该是个有点胖的年轻男子,声音也细声细气的,道,“那……再给我来一份豌豆黄。”   店小二也是没脾气了,道,“还没撑着?得,我这就去给你下单。”   余青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低下头,是廖秀章,他眉头轻轻皱起,道,“娘,那个人身上有血。”   “?”余青一惊,仔细去看,那人坐的很敦实,但是偶尔扭动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臀部的部位有猩红色的血痕,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这时候那微胖的男子正好转过头来,和余青打了个照面,脸圆滚滚的,连带着一双不大的眼睛也看起来很小。   可是就是这么一双眼睛,余青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应该是说眼小聚光?非常的有精气神。   这让余青觉得颇为神奇。   “娘,他病了吗?”   余青想起刚才那男子细声细气的声音,又去看她平平的喉结,这会儿已经是肯定了,这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姐。   “没事,娘去帮下她,你乖乖在这里坐好。”   廖秀章乖巧的点头。   余青去拿了自己披风,因着这时节早晚温差大,她只要出门都会带个披风,她走到那女子跟前,说道,“这位先生,这是您落下的披风吧?”   那男(女)子瞪着眼睛看着余青,见她含笑的望着自己,马上就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态,越发让余青确定这是一个女子。   余青上前给她披上,道,“豌豆黄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也不容易克化。”   那女子乖巧的让余青给她系上披风,说道,“多谢夫人,这个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余青好笑,两个人不过萍水相逢,她是觉得这女子太窘迫了,这才帮一帮,哪里还有相见之日?说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那女子却肯定的说道,“我不是说客气话,我肯定会还你这个人情的。”说着站了起来,低头看到凳子上没有任何的污渍,这才松了一口气,踩着螃蟹一样的步伐,歪歪扭扭的走出了铺子。   余青看着那滑稽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她不日就要离开湖州,哪里还有相见知日?   吃过了饭,余青就跟着严掌柜的一同去了他说的卖药的那一家。   严掌柜今天不过而立之年 ,生的白白净净的,模样十分的俊俏,说声轻声细语的,十足的书生模样,实际上却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他们严家做了几代的棉商,他不到八岁就跟着父亲跑腿,这会儿已经把家里的生意都接下来了。   “淮芳河那一路上都是药商。”严掌柜仔细的介绍着,“我朋友介绍的那一家姓陈,家里卖药已经好几代了。”   余青想着,姓陈?不会那么巧合吧?但是当时陈大牛介绍的时候,只说去淮芳河上问一问陈家就知道了,这要么不是推辞,要么就是说陈家在这附近极为有名,光是这个姓氏就可以找到人。   一路上都能闻到药材的味道,等着来到一处小院外,看到有一对姐弟来正在晒药材,两个人熟门熟路的,非常的认真。   余青看着这孩子有些眼熟,一打照面,忍不住笑着说道,“果然是你们。”   “廖夫人!”陈春妮和陈旺年看到余青,高兴的不行,把那簸箕上的药材放在地上,急火火的跑了过去。   “秀章哥哥!”   两个孩子都长的白净可爱,笑起来纯真无邪,可爱的不行,余青摸了摸他们的头,说道,“你们怎么没去学堂?”   余青记得路上次闲聊的时候,陈大牛说过,说亲戚家有族学,很是高兴的样子,说这次投靠这边,主要还是为了让孩子们读书。   结果这俩孩子居然在这边晒药?   这是凑巧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着余青进去的时候,两个孩子也跟着过来,陈春妮开心的说道,“廖夫人,您是来找我爹娘的吗?”   余青就去看严掌柜。   严掌柜没想到余青居然认识这陈家人,笑着说道,“我向您推荐的是陈家的三少爷,陈升,如今这陈家的生意,大部分都是他在管着。”随即低头笑眯眯的问陈春妮道,“你爹叫什么?”   “我爹叫陈大牛!”   陈大牛,显然不是这个人了。   一路说着话就进了陈家,这陈家外面看着极为普通,但是进去却是不一样,水磨的青石板,旁边放着盆栽,皆是药材,既能显出风雅,又不离本行。   对面走来一个中年妇人,见到孩子们皱眉,道,“不是叫你们去晒药?闹哄哄的跟着客人跑做什么?太没规矩饿了!”   陈春妮和陈旺年显然有些怕这个妇人,下意识的就躲在了余青的后面。   余青微微皱眉,觉得这俩孩子的处境可能不太好。   严掌柜的是个人精,马上就察觉出了微妙,率先开口说道,“三嫂子,你不认识我了?这是我带来的客人,这俩小家伙也是陈家人吧?说起来也是缘分,居然和我这位客人是相熟的关系,可见这本该就是您家的生意。财神上门呢!”   陈三嫂子听了马上露出笑脸来,极为和蔼,道,“瞧我都糊涂了,你们俩既然带了客人来,都是有功的,去你哥哥那边领了糖果吃吧。”   陈春妮姐弟俩有些不舍,但是看到陈三嫂子虽然笑着,但是目光里几分冷意,立时就乖乖的说道,“三伯娘,我们这就去。”   谁道一直不声不响的廖秀章却是拽住了姐弟俩,道,“娘,我一个人害怕,想让春泥姐姐陪着我玩。”那维护之意很是明显。   廖秀章这会儿哪里有害怕的神态,腰板挺直,倨傲的昂着小下巴,目光里透着不同于他年龄的疏离和冷漠,看着倒是颇为傲慢。   余青大喜,她一直担心廖秀章的性情,因为他一直都表现得淡淡的,好像对这些玩伴都没什么感触,可有可无一般,这可是他第一次跳出来维护。   陈三嫂子不好在客人前面发作,只好忍着,走路的时候特意挤开了姐弟俩,跟在余青身旁。   陈升穿着一件元宝纹的湖绸长袍,拿了一把紫砂壶泡茶,见余青等人进来,马上起身相迎,道,“贵客不辞辛苦从茂林城赶来,真是难得。”   说了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陈升就道,“不满夫人,约六十年前有过一次鼠瘟,那时候就是我曾祖父研究了药方,但是这东西您也知道……,不二价,一万两,我直接把方子给您。”   “一万两?”   余青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五百两银子,觉得简直塞牙缝都不够,道,“陈老板,您看我大老远过来,买了许多棉花和布料,所剩不多了,要不您直接卖我一些成药如何?”   余青也没想着当个救世主,而且按照史记记载,鼠瘟的地方是在辽东和江南的几个郡县,不是他们那边,她就是想着买一些药提前预备着,毕竟是传染病,万一要是有亲人感染呢?有备无患不是?   陈升很是歉意的说道,“夫人,虽说如今早就没了鼠瘟,但是这药方子如何珍贵,想必您也知道,我们不卖成药,就是直接卖方子。”   从陈家出来,余青的心情就有些低落,没成想居然要这许多银子,这陈家自然是狮子大开口,可是有什么办法,她确实是需要这东西。   价钱虽然贵,但要是能救命,就都是值得的。   余青问严掌柜,道,“严掌柜,这可靠吗?”   严掌柜虽然是个商贾,但是越是百年字号的越是珍惜羽毛,很是看重信誉二字,道,“夫人,这应是真的,就是这价钱……”严掌柜介绍了这宗生意,自然是要从陈家拿一点辛亏费的,但是陈家这漫天要价让他觉得太不地道了。   “只要是真的就行。”余青想着,只要知道出处,可以后面再派人过来买就行,只不过她现如今可是没这许多银子。   和严掌柜话别,余青就回了客栈。   余青想明天就直接回去了,至于那药方子,还是等着回去筹钱吧,廖秀章和喜鹊都很高兴,唯独宋志武说道,“夫人,咱们明天走之前,再去那家粥铺如何?”   余青大笑,道,“行。”   宋志武有些腼腆的搔了搔头。   宋志武咋一看是个沉默内敛的人,但其实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内心是个很腼腆的性子,主要还是不爱开口说话导致的错觉。   晚上余青却意想不到的的迎来了熟悉的客人。   陈大牛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接过余青递过来的温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坐下来舒服的喟叹了下。   “走路走的急,倒是失礼了。”   两个人客套了一番,一起过来的陈夫人见陈大牛半天都说不到正题上,颇有些心急,道,“咱们跟廖夫人还不要这般客气?”随即看着余青说道,“夫人,我是个直性子,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吧,您今日去我们陈家是不是为了一个药方子?”   余青一惊,道,“你们怎么知道?”原本离开陈家之前还想跟陈大牛夫妻打个招呼,结果那陈三嫂子说陈大牛夫妻去店里帮忙了,这才作罢。所以两个人根本没见过。   “我听说你们要出三千两银子买这方子?”   余青皱眉,伸出一根手指头,道,“是一万两,而且不是我要买,是你们家主陈升的要价是一万两。”   陈大牛倒吸了一口气凉气,陈夫人却是气的骂了起来,“天杀的陈升,黑心肝的家伙,就这样对待我们,早晚要遭报应!你堵着我嘴做什么,别以为是堂哥就不能骂,他干的那是人事儿吗?”   陈大牛尴尬的看着余青,对陈夫人说道,“廖夫人哪里听过这些脏污的话,你别是为了出气吓到廖夫人了。”   虽然余青一直都用锅灰涂脸,还穿着十分寻常的衣裳,但是陈大牛两口子都是做药的,对味道都比较敏锐,一早就发现了端倪。   余青神态平和,举止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女子的扭捏之态,自信稳当的倒像是一个男子一般,这种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余青觉得这里面大有问题,果然听那平复了心情的陈夫人说道,“廖夫人,那方子是我家的,跟着陈升没关系,而且他们之前跟我说,只卖你三千两银子。”陈夫人越说越是气愤,道,“廖夫人,这样,您要是还想要这方子,我只要你二两千银子,然后……能不能带我们茂林城去。”   陈夫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第22章   比起一万两的漫天要价,这二千两算是很良心的价格了,毕竟这不是买药,而是买断了一个方子,要知道一个新方子是需要多少次尝试才能研究出来?或许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换取一个药方的成立,何况是鼠疫的药方,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   想想穿越前那个白药的价值,就知道一个方子多么可贵。   “夫人,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就摊开来跟你讲吧,六十年前我们那边行过一次鼠瘟,我们陈家那时候还是学医的,家里开馆子,我们老祖宗带着许多家人,徒子徒孙去救治,结果…… ,家里男丁几乎死绝了,老祖宗用命试药,才配出这方子来,当时有人出二万两的银子我们都没有卖,这不是药方子,这是我们陈家的命根子,卖您二千两真不是漫天要价。”   余青有些好奇,“居然还有这样的前情,那后来你们怎么不学医了?”   “老祖宗死之前就留下遗训,鼠瘟盛行,我们医者父母心,不可坐视不管,有违医道,但是陈家因着这鼠瘟几乎是要灭族了,老祖宗觉得愧对死去的儿孙,让我们后不得行医,这才改了行,卖起了药材,只不过陈家那次之后,元气大伤,如今整个嫡支就剩我们家了。”   余青听了无限唏嘘,脑中忍不住浮现当时的场景,或许到处都是伤患,还有可怕的传染源,可是陈家家主却不顾这些带着家人前去救治,因为医者父母心,行医不可忘记这些,最后用命试药,试出药方子来,虽救了众人,但是却让陈家死伤无数,当真是叫敬佩。   “老人家当真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多谢夫人。”   余青道,“我也想要买这方子,但是实话跟您说,当真是囊中羞涩,我其实不过想买一些成药回去,有备无患而已。”   陈夫人听了这话,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随即看了眼在外面跟廖秀章玩耍的两个孩子,来之前想着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谁知道这陈升就跟打发穷亲戚一般对待他们,孩子们不仅没有学上,还要帮着堂嫂干活儿。   想要回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陈夫人一咬牙,说道,“那夫人,您看你能出多少?这方子就给您了,唯独一样,我有个请求,求夫人帮忙。”   余青想过背井离乡的,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能让陈夫人舍弃这个家传的药方,显然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那不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们老祖宗的救死扶伤,大义之举,当值得我等后辈效仿敬重 。”余青如果一开始还带着杀价的心情,这会儿听闻药方的来源,就觉得自己这压价的想法,简直就是对老人的不尊敬。“你只说什么事,如果能帮上,我自然搭一把手,这样吧,到时候你们也不用给我方子,只需要给我开了成药,存好,让我防范于未然就行。”   陈夫人和陈大牛对视了一眼,陈大牛轻轻的颔首。   “夫人,事情是这样的,虎头赛以前的三当家石正,说我女儿是他前世的夫人,非要定亲,接我女儿过去教养。”   余青最恨欺辱妇女幼童的,听了这话,气的拍了下桌子,骂道,“一派胡言,简直就是畜生。”这陈春妮才几岁,也就七岁,比廖秀章只大一岁,那个石正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儿的,居然是个恋童癖?   陈夫人听了哭道,“谁说不是呢,我这当娘的,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人欺辱我女儿。”又道,“夫人,我听那位严掌柜说,您的夫君是穹山哨所的廖校尉?这一路上一直都觉得您贵重不凡,谁知道居然这个身份。”   余青就说他们怎么求上门来了,原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过这也是不是什么秘密,她也没想藏着掖着,知道也是正常。   “我夫君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而已,谈不上什么贵人。”   陈夫人却道,“对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自然是贵人,廖校尉侠肝义胆,前阵子刚刚杀了虎头山的赵大虎兄弟俩,为民除害,被人称赞呢!现如今如果谁能制服石正,也就是廖校尉了,能让他畏惧几分,我想着让廖校尉去说项,应该能免掉这亲事。”   余青听了这才知道,原来陈氏夫妻是因为这件事背井离乡,心里忍不住叹气,乱世里最为困苦的还是无依无靠的老百姓,一没权势,二没人脉,一旦出了事,只能就这样生受着。   如果太平盛世,还能有律法来制约,如今世道乱,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也怪不得陈氏夫妻想要来这边投靠亲戚,原本想着,这边家大业大,还能有个庇佑,却是遭受各种白眼和奚落。   旁的事情,余青帮不上忙,这个倒是好说,不是她大包大揽,而是这个石正后面也来过几次,显然是想要和廖世善交好。   廖世善说,恐怕要是朝廷招安,这个石正肯定第一个就倒戈。   其实这个石正也是聪明人,他不如赵大虎兄弟俩有本事,这会儿也是勉强能压住塞子的人,这就想着和廖世善交好,找个靠山而已。   毕竟廖世善朝廷的人,劫匪总归上不得台面。   余青道,“毕竟没有商议过夫君,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到时候那石正还要坚持为难你,我就收了春泥做干闺女,我看那他还敢动我的干女儿?”   陈夫人激动的差点落泪,道,“多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余青道,“我也是一个做母亲的,自是能明白你的心情。”   陈氏夫妻没有想到,困扰他们那么久的问题,居然在异乡得到了解决,真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夫人郑重的谢过余青,露出久违的笑容来。   其实余青也是有私心的。   既然陈氏夫妻说了这方子的来历,为着敬重前辈,她也不能真的就几百两拿了这方子,而且她自己又不懂药理,就算是拿了方子,还需要找人去配药,为了不泄露这配方,这个配药的人还需要老实可靠,想想实在是麻烦。   现在既然陈氏夫妻想要回到茂林城,说服石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那就帮一把,方子也不用花钱买了,到时候直接跟他们买成药就是,他们陈家欠了余青一个人情,自然不会拒绝,既是帮了他们,又是帮了自己,两全其美的事情。   余青还想着陈家可能要晚几天走,谁知道陈氏听说余青能帮他们说项,很是痛快的表示,在这边没有任何的不舍,今天回去收拾行囊,明天一早就能跟着余青一道走。   “万一要是让陈升知道你们来找过我……”把人送到门口,余青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陈大牛一直都闷不吭声的,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了,冷哼道,“又不是他家的东西,我没找到算账,要价一万从中抽钱就不错了!”   余青和陈氏夫妻俩分开,各自回了去。   困扰了好几天的事情解决了,余青舒舒服服的跑了一个澡,就上床睡了过去,还想着马上就可以坐船回去了,没曾想,这才离开几天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只是睡到半夜,忽然金听到了外面的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来,随即就是惨烈的哭声,余青大惊,起身披上衣裳。   外面传来喜鹊的敲门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说是有人造反。”   余青开了门,看到喜鹊和宋志武站在一起,显然两个人一起来的,“快进来。”   宋志武神色凝重,见喜鹊要点灯,马上说道,“喜鹊,不要点灯,怕是叫人看到会引起注意。”   喜鹊手一抖,差点把火折子丢在地上,道,“宋叔,我知道了。”   余青这问道,“你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余青记忆里,湖州确实是有一场混乱的起义事件,但按照史记记载,那是明年才会发生的。   宋志武,道,“我刚出去打探过,说是有个叫徐清弘的人勾结外面的劫匪夜闯监狱放出了自己的兄弟,那之后又去湖州守备大人给杀了,外面哨所的人这会儿刚好赶来,正在打的厉害。”   徐清弘?果然是那个起义提前了?   如果是这个徐清弘,他们必须要尽快出去,这个人是十足的好色之徒,等着占领了湖州之后,不说励精图治谋一番大业,反而是关上城门,甄选美女,搜刮城中财富,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到时候以她的容貌,必然是逃不过一劫的。   余青下定了决心,说道,“我们凌晨就走!”   喜鹊有些害怕,说道,“夫人,万一遇上那些造反之人,可如何是好?何不等着他们分出个胜负来,再作打算。”   余青就算是不知道历史,也根本不看好湖州的军士,按照廖世善的话,各地的军饷都在拖欠,就这样的光让马儿走不给马儿吃草,军心早就涣散了,这些缺乏军饷的军士如何能打的过那些亡命之徒。 第23章   余青道,“要真是分出胜负来,我们也走不成了。”   喜鹊害怕的的瑟瑟发抖,但到底在茂林也是看过劫匪,好一会儿才镇定了下来,道,“夫人,您的意思是,这会儿趁乱走是吗?”   余青赞赏了看了眼喜鹊,道,“对。”   旁人如果带着孩子,最是怕孩子吵闹,生出事情来,余青这一行却不是,廖秀章格外的沉着,一直都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说话,不声不响的。   这一刻余青才感觉到这孩子和旁人的区别来,太早慧了,忍不住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   余青特意叫喜鹊去买干粮,道,“像馒头,饼子,尽量都多拿一点,再带一些榨菜下饭。”   喜鹊也就刚才那会儿,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机灵的应声去了,等着回来已经背了一个包袱的食物。   “夫人,我瞧着有些熏肉,也一并买了,到时候夫人和少爷吃不下这馒头,可以夹在里面,味道能好一些。”   余青笑着点头,说道,“真是机灵。”   喜鹊被余青夸得羞涩,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廖秀章却是垫着脚尖,学着余青摸了摸喜鹊的头,然后老成的放下手来。   余青,“……”   “那些人是从城门进来的,路上肯定乱,我们还是走水路吧。”湖州城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码头就在湖州城内,只要没封港,船只就能出去,怕就怕是那边动作快,已经把港口给封了。   余青把孩子们都玩具都丢了,道,“喜鹊,章儿,这些东西都没办法带回去了,选一个喜欢的吧。”   廖秀章选了一把小木剑,喜鹊则是心疼了半天,最后还是挑了一个琉璃梅花簪子。   余青安慰道,“回去后补给你们的。”   只除了必须的东西,一切从简,最大的包袱也就是那一袋的食物。   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客栈里的人几乎都醒了,见到余青一行人带着包袱出来结账,掌柜的很是担忧,道,“客人,外面乱的厉害,你们这时候出去,别是刀剑无眼,伤到就不好了。”   余青道,“多谢掌柜的。”   掌柜见余青坚持,叹了一口气,道,“小心一些。”   余青点了点头,结了房钱,又拿银子给掌柜,说道,“掌柜的,我看到您家有两辆马车,能否卖我一两?你看我们这一行,孩子还这么小,就我哥哥一个成年男子,出行实在是不便。”   要是平日里掌柜的肯定是卖了,但是现在外面乱着,也不知道一会儿什么情景,他就有些舍不得。   余青自然看出了掌柜的心思道,“就算是掌柜的要出门,剩下一辆马车也是够了,至于多的,何不让给我?退一步来说,掌柜的在这湖州城开这客栈也是不容易,难道真就要抛下不要了?”   掌柜的还是舍不得,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余青一狠心,拿了一个小金鱼出来,塞入掌柜的手心里。   “这……”   掌柜的高兴的不行,道,“行,就卖给您了。”   推门出去,因着是凌晨,天空已经有了光亮,不像是深夜那般深沉,掌柜的给了余青最破的那辆马车,余青却毫不在乎,道了谢就上了马车,几个人一路赶路。   街道上静悄悄的,十分的安静,偶尔能看到尸体,又或者三三两两的兵士,却根本就无心管余青这些行人,朝着守备府而去。   余青越发觉得现在出来的是对的,一会儿等着徐清弘等人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也是凑巧,陈家正是在港口附近,余青正好去接人。   余青却是担心,怎么去叫门,谁知道不过敲了敲门就听到陈夫人的声音,道,“是廖夫人是吗?”   吱呀一声开了门,陈氏夫妻并两个孩子都在门口等着,地上放着包袱,显然早就准备好了,余青挑眉,道,“你们这是……”   屋内传来陈三嫂子的话,“要走就快滚,以后也别回来了!”   余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陈家的人知道陈氏夫妻的打算,生了气,把人赶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外面闹匪患,这才没有直接赶出门,让呆在院子里,毕竟出人命可不是好玩的。   陈夫人气不过骂道,“堂嫂,你怎么说话的?当初要不是我曾祖父收养了你公公,你们能有今天的日子?”   “我们就是个白眼狼,行了吧?快滚!”   陈夫人气的发抖,却是被陈大牛握住手,劝慰道,“廖夫人还等着咱们呢,快走吧,别是耽误了正事儿。”   陈夫人这才说道,“廖夫人,对不住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原本就不大的马车,有些挤,但是大家这会儿都忍着,毕竟是赶紧离开才是正经。   显然聪明人很多,到了港口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左顾右盼,看到余青等人说道,“客人,您坐船吗?马上就发走了。”   一旁的喜鹊说道,“我们是要去茂林城,你们这是发到茂林的吗?”   那个年轻男子无奈的笑,道,“我们是去宁城的,但是夫人,跟你说句实话,船能发出去就不错了,是不是?等着出去再作打算也不迟。”   余青心想,这男子说的挺对的,只要出了城,不在这地界,在换个船就是,而且宁城也是一个码头,很容易找到去茂林城的,问道,“多少银子?”   那年轻男子,笑眯眯的说道,“五十两一个人,小孩子减半。”   一旁的陈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们这是抢钱!”   那年轻男子,显然也是听过这话,倒也不介意,平日里来回一趟也就三两银子的样子,五十两可不是天价,他道,“夫人,这价钱确实是不便宜,但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钱财重要?再说我们也不是白收这许多银子的,这里面一多半都要给那些匪爷门了。”   “这边已经有……”   “一早就来了,船都不让开出去!除非给这个数。”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来,“要五百两银子,这不是没办法来拉客吗?”   “那现在你们船上有多少人?”   “您来的正是时候,差你们几个就凑够这钱了。”年轻男子很是高兴的说道。   一行人跟着年轻男子到了岸边,果然看到有十几个男子守在岸边,这会儿正在殴打一个男子,骂道,“还王法,告诉你,如今老子就是王法,让不让你活,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年轻男子马上说道,“这个人想要私自开船走,被抓住了,不要看,别惹是生非,现在谁也管不了谁!”   余青用手挡住孩子的眼睛,又去看这年轻男子,她觉得这人过于聪慧一些,真不像寻常人的伙计,却见他脖子那里平平的……,耳边还有耳洞,这又是一个女扮男装的?   旁边有个小楼船,见年轻男子领了客人来,就放上木板。   年轻男子先跳过去,遇到陈大牛的时候不扶着,等着余青的时候也不说避嫌,就这么直直握住了她的手,手心干燥温润,很舒服。   余青越发肯定,这个人就是个女子。   船主是个身材健硕的黝黑男子,见到年轻男子又领了这许多人上船,松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你顾小哥有办法,这样人就凑齐了,咱们赶紧走吧。”   进了船舱余青才发现,这个船主也不是想赚钱,里面也就十多个人,刚好孝敬匪爷们的钱,显然船主只是想要尽快走。   余青拿了银子,给了船主,船主却是不收,道,“给顾小哥吧,这办法都是他想出来的,也是他去说服的那些匪爷门。”   顾小哥朝着余青笑了笑,收了银子,又把之前的银子凑一起,就对船主“说道,“李大哥,这就去交钱,你先准备着,回来就开船。”   “好。”李锐高兴的应道。   顾小哥一会儿就回来了,见大家都紧张的望着自己,笑着点了点头,大家这才舒了一口气,有个妇人甚至朝着南边拜了拜,道,“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   楼船缓缓的使出了港口,看着渐行渐远的湖州码头,每个人都脸上都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   余青也是折腾了一天,颇为疲倦,一旁的喜鹊拿了水袋过来,道,“夫人,您喝一口水吧,看您嘴唇都干了。”   温润的水湿润了喉咙,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余青笑着摸了摸喜鹊的头,说道,“你也喝吧。”   喜鹊却乖巧的说道,“先给少爷喝。”   正在大家以为劫后余生的时候,楼船突然停了下来。   一众人上了船,其中为首的男子穿着满身血迹的甲胄,浑身的血腥味,叫人闻着都想吐,他扫了眼船舱内的人,道,“奉我们徐爷的命,来捉拿嫌犯。”   余青听了这话就知道城里的战事已经尘埃落定了,这个人一嘴的官腔,却不过是个匪徒,所谓的徐爷不就是徐清弘?   那群人扫了一眼船舱内的人,每一个被看到的人都瑟缩了下。   “把路引拿出来。”   余青猜测肯定是有什么人跑出去了,这才过来搜查,把准备的路引拿了出给那些人。   为首的男子一个个的查看,等着看到余青的时候,楞了一下,余青虽然身穿普通农妇的衣裳,还把脸涂黑了,但是那美人痞子的轮廓是遮不住的,他正犹豫,旁边有个人说道,“小摸样倒是不错,就是黑了点,给徐爷暖床是不够,但是洗个脚也是不差的。”   余青心中一紧,旁边那顾小哥却是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他腆着脸问道,“兵爷,你们这是要找什么人?是不是要去伺候徐爷?”   “你怎么知道徐爷?”   “刚才不是您说的吗?”顾晓鹏又道,“她不行,这里有狐臭,我给你您闻下。”说着去拽余青的胳膊,露出咯胳肢窝,一时有那恶臭传来,几个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顾小哥又道,“是不是很臭?让我去吧,我定能好好伺候徐爷。”   顾小哥虽然说话声音好听,细声细气的,像个女声,但是长的委实不太好,脸四四方方的,唯独一双不大的眼睛极为有神。   “滚滚,我们徐爷只喜欢女人!”   顾小哥不甘心,抱住那人的大腿,说道,“我真的能伺候好徐爷,不信你带我回去瞧瞧。”   那领头的人恶心坏了,一脚踹开顾小哥就走了。   等着那些人走后,船舱内才恢复平静。   船主李锐是再也不跟你耽误了,卯足了劲儿,把所有的帆都打开了,一路快速的行驶在江边。   余青起身扶起顾小哥,拿了帕子给他擦脸,柔声说道,“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顾小哥一愣,随即眉开眼笑的说道,“夫人,您认出我了?嘿嘿,您看,上次我说要还你人情,没骗您吧。”   “还真是,多谢你。”余青忍不住一笑,认认真真的道谢,“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两个模样,之前是圆脸,这会儿却是方正脸。   刚才顾小哥拽着余青胳膊的时候,把一样什么东西涂在她的胳肢窝里,这才有了那难闻的味道。   “易容之术,嘿嘿,夫人您不用这般。”见余青这般认真,顾小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就是,你还有水吗?我有些渴了。”   刚才那些人进来的时候,余青让喜鹊抱着廖秀章去隔壁躲着,这会儿他们已经是回来了,特别是廖秀章见到余青安然无恙,就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道,“我看他们欺负娘了,以后我要杀了他们!”   语气平平淡淡的,但是十分的笃定。   余青心脏狂跳,道,“章儿,可不能这么说了。”   廖秀章道,“我知道娘不喜欢我说杀人,那我就找个办法,然他们生不如死!”   一旁的顾小哥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廖秀章,对着余青说道,“夫人,您可有个好儿子,狠辣果决,小小年纪就这样的魄力,真是讨人喜欢。”   余青,“……”   过了三个时辰,船终于驶出了湖州,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舱内人各自拿了干粮出来糊口。   喜鹊打开包袱,挑了个最软的馒头递给廖秀章,然后是余青,就这样发了下去,余青见顾小哥没有吃的,就让喜鹊也给她一个馒头。   因着还不知道后面什么情况,一个馒头虽然不够,但是还是节省下。   顾小哥很开心,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正跟余青闲聊,余青就问她,“还未曾问过姑娘姓名,可否方便告知?”   顾小哥三下五除二的把那馒头给吃了,这会儿正添手指头的馒头末,听到这话说道,“夫人,我姓顾,单名一个芳字,还有个字是师傅取的叫士俊。”   喜鹊觉得有些奇怪,道,“你知道字怎么像个男人的名字呀。”   被戳穿了性别后,顾士俊也就不刻意压着嗓子了,如此,舱内的人大部分都知道这个顾士俊是个女子,不过这年头世道乱,许多女子出门也着男装,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余青听了这名字,惊的差点把嘴里的馒头吐了出,顾芳余青不认识,但是她知道顾士俊!   史上记载,被后世称为谋圣的顾士俊…… ,要不是这个人协助,杨九怀根本就没办法顺顺利利的称帝,还能和辽王平分天下。   余青心口狂跳,仔细去看顾士俊,却见她舔着嘴唇盯着廖秀章吃馒头,还笑眯眯的哄着他说道,“我给你咬个月亮出来好不好?”   廖秀章听这话,一大口就吧剩下的馒头给吃光了,顾士俊露出惋惜的神色,道,“哎,你这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余青猛摇头,不可能!   史上的顾士俊是个男的,而且眼前馋嘴的想抢孩子吃食的人,怎么会是顾士俊? 第24章   第二天就到了宁州的码头。   靠岸的时候,许多人来看他们,都是在码头上工的人,听闻这条船从湖州来的,都很是稀奇,道,“说是那帮反贼只许进,不许出,尔等是怎么出来的?”   那船主李锐道,“使了一些银子,也是不容易。”   “不对呀,我听说那些船只都给那反贼给没收了,船主和那些船工也只能为他做活儿。”   李锐这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冷汗淋淋的,道,“那应是我出来的早。”又问道,“从湖州出来的,只有我们这一条船?”   “就你们这一条船,等下,都别走,一会儿官差要来盘问。”   那些官差也是啧啧称奇,事发之后,还没见过人从湖州出来,询问了很多遍,这身份也无误这才放行。   宋志武已经问好了一家楼船,是去茂林的。   余青原本想问问顾芳是要去哪里,结果顾芳笑嘻嘻的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船,道,“其实我也去茂林。”又问道,“夫人,您认识茂林的守备杨大人吗?”   余青早就想好跟余家一刀两断,摇头说道,“不认识。”   顾芳道,“听说这个杨大人是个极为出众的人物,不仅文采出众,更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为人也是颇为仗义,总是救济那些需要相帮之人。”   杨九怀在外的名声确实是如此,余青也不能否认,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倒也没有回答。   顾芳转了转眼珠,笑着说道,“看来,夫人认识这位杨大人。”   余青道,“往事不提也罢。”   伙计过来喊人上船,几个人各自去了自己的仓房,这个楼船要比之前的大,多花一些银子就能住个房间。   余青银子不多,但痛快的掏了银子给几个人挑了单间,又对顾芳说道,“顾姑娘,喜鹊年纪还小,一个人住未免有些害怕,你要不介意,就一起如何?也好做个伴儿。”   顾芳正是囊中羞涩,自然欢天喜地,说道,“自然是愿意。”   这一路去茂林足有十几天,一行人一起吃住,渐渐的生出情意来,等着到了茂林码头,顾芳很是不舍,特别是舍不得廖秀章。   “夫人,少爷面相之贵重,世间罕见,以后当真是……” 顾芳学过一些面相,一眼就看出廖秀章的不凡来。   余青一惊,经过穿越重生,她也不能否认这世间的鬼神之说,甚至是这玄学的说法,但是这个顾芳还真是不同,一眼就看出廖秀章的未来。   “多谢顾姑娘,我儿听了姑娘的夸赞,定当高兴。”余青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还不谢谢你顾姐姐。”   廖秀章最是不耐烦这些礼节,但是挡不住余青的殷殷期盼,漠然的说道,,“多谢姐姐夸赞。”   顾芳却像是没有看到廖秀章的的敷衍,反而很高兴,说道,“要喊姨,我可是跟你娘差不多的年纪呢。”   廖秀章冷眼看了眼顾芳,就把脸埋入母亲的怀里不肯说话了。   两个人依依惜别,顾芳说道,“夫人,我以后去看你们好不好?”   余青并不是没想过要把忍拐走,但是这个顾芳如果真是顾士俊……,她所图肯定不简单,不单单的她一句话就能劝住的,还不如平常心。   余青没有想到来接顾芳的是杨九怀本人,他换下了官袍穿着一件寻常的儒生袍子,因为天色冷,披着镶白狐狸毛的莲蓬衣,加上他出众的容貌,清贵不凡,活脱脱的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   杨九怀的旁边站着一个人,显然也是来接人的,穿着一件很寻常的红色官袍,墨绿色的腰带上别着腰刀。   这个人的穿着和杨九怀一比,那简直就是寒酸至极,但是他剑眉星目,身高九尺,体态修长,带着铮铮铁骨的男儿气概,义薄云天的气势,居然没有被杨九怀比下去。   反而是,两个人各有千秋,被路人瞩目。   下了船来,余青左右去找廖世善,却是没有寻到,而一旁的顾芳却是神色凝重,盯着杨九怀和旁边的那男子,忍不住喃喃道,“只道文曲星下凡,原来这武曲星也一道下凡而来……”   既然是到了茂林,余青自然去了伪装,早早就洗掉了脸上的锅灰,换上的一身新的衣裙,十样锦的妆花褙子,下面是芙蓉色的马面裙,外面罩着一件寒梅纹的双面披风,原本就是十分的颜色,只微微一打扮就显出十二分的美貌来,朱颜清丽,貌若天仙。   旁边有人说道,这杨大人和这位夫人,倒像天生的一对,当真是郎才女貌。   “呸,你还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她可是余家的二小姐,一个破鞋而已,如何能配得上咱们杨大人?”   “居然是余家二小姐,我怪道咱们茂林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美人,果然是她。”   当初余青被辱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余家又是茂林的大户,几乎是家喻户晓,其实在余青看来,这件事颇为蹊跷,旁人家里要是出了事儿,只恨不得杀人灭口,阻止消息的传播,她的事儿却是马上就传遍整个茂林。   余青后来猜测,这可能也是那位大小姐余含丹的主意,虽然和杨九怀订了亲,但还是怕不稳,这才故意毁了她的名声。   余青左右看不见廖世善就准备自个儿回去了,让宋志武去雇马车去,自己则是在码头边等着。   杨九怀却是迎了过来,那目光直直的注视着余青。   那目光太过灼热,余青一时有些不自在,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杨九怀说道,“妹妹,这是去了哪里?今日才回来?”又带着几分怜惜,“你走之后,岳父生了一场大病,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还是挂念着你的,听说你已经寻到了亲儿,何必带着回去探望?你放心,总有姐夫帮着你,不会让旁人欺辱你的。”   这话说的,当真是温柔至极,只是仔细想来又有许多漏洞,比如说她走后余开病了…… ,这是暗指她不孝,又带着孩子在外面过,显得她放荡不老实。   至于护着?他一个做姐夫的不说避嫌,如何要护着小姨子?   要是以前的原主自然是会欢天喜地,甚至是感动的不行,不过余青这会儿却是不在乎,觉得这个人惯会做表面功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心眼却是很不好。   “我早和余家早就毫无瓜葛,还请杨大人不要在冒认亲戚。”余青冷冷的说着,抱起廖秀章,柔声说道,“咱们回家。”   杨九怀深深的看了眼余青,目光探究,有种说不出来的锋锐在里面,居然叫余青觉得心里有些发冷。   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正是之前穿着红色军袍的高大男子,他站在余青和杨九怀中间,挡住了杨九怀的视线。   “杨大人,你没听到我娘子的话吗?她说叫你不要冒认亲戚!”   杨九怀的侍从怒道,“你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对我们守备大人无理?还不跪下认罪!”   原来这人居然就是刮了胡子的廖世善。   廖世善却是毫不退让,道,“即是上峰,如何不知道欺辱下属的妻儿,有违官威?难道这是仗势欺人不成?”   “你……”   杨九怀看着廖世善高大的身材挡住余青,越发显得她娇小玲珑,需要人呵护,一时生出不悦的心思来。   杨九怀和廖世善互相对视,火药味十足。   廖世善道,“廖某虽不才,不过低微的校尉之职,但谁要是敢欺凌我妻儿,问我手上的这把刀同不同意!”   说着这话,随着一声清脆的兵器交接声,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廖世善已经抽出了大刀,砍在一旁捆绳子用的木桩上,那木桩足有象腿粗,很是厚实,这会儿却是被劈成了两半。   众人被镇住,四周静悄悄的。   那侍从脸色刷白,却还是强撑着,磕磕巴巴的说道,“大胆,你难道想要以下犯上不成……啊,我的脸?”   那侍从只觉得刀光闪过,还当自己被砍了,随即看到廖世善不过虚晃一招,却是切下他耳旁的一撮头发来,要是偏了那么一点点…… 侍从这会儿是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吓的直接坐在地上,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浑身冷汗淋淋。   杨九怀这脸被打的实在是有点疼,但到底不是一般人,反而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来,道,“都说穹山哨所的廖世善是一员猛将,今日杨某算是开眼了,刚才是我没管好下人,惊扰到廖夫人了,还请见谅。”   廖世善拱了拱手,道,“见谅不必,下次再有,必当刀上见血。”   这下杨九怀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这个人委实不给面子,简直就是软硬不吃。   顾芳却是笑嘻嘻的插话,说道,“哪位是杨大人,我是顾芳,字顾士俊。”   顾芳也是换了女装,卸了易容之术,是个样貌十分讨喜的女儿家,鹅蛋脸,柳叶眉,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只一双眼睛却是不甚大,但却异常灵动,一看就是十分聪慧之人。   那侍从显然是没有想到顾士俊是女子,惊讶的说道,“你是女的?”   杨九怀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冷声说道,“闭嘴,顾姑娘虽然是女子,但在外则有卧龙之名,大才之人,如何以男女来评定?”说着深深的向顾芳行礼,道,“下人僭越了,还请顾先生息怒。”   古代一个女子的才华要是已经出众于男子,叫人敬佩,就会直接以先生代称,这是一种极为尊崇的方式。   杨九怀倒是给足了顾芳面子。   顾芳笑着说道,“不妨事,不妨事。”随即摸了摸肚子,“我这饿得慌,杨大人,您可否赏赐一酒席,让我填饱肚子呀?”   杨九怀温文儒雅的一笑,风度极为迷人,道,“不过是小事,府上早就准备了水酒。”摆手,道,“顾先生请。”   顾芳这边走了两步,却还是不舍的瞧了眼余青,见她含笑点头,无奈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顾芳的插话也算是打断一场火药味十足的事件。现在谁也不想闹的太大,自然就算了。   这会儿余青正是惊奇的看着廖世善,她一直都知道廖世善长的不差,但是刮了胡子居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别说还挺帅的,是那种阳刚之气十足的男人味。   “我刚才寻你半天,怎么不见你上前来?”余青娇嗔的说着。   廖世善耳根微红,显得很是羞涩,和刚才杨九怀对峙时候的完全不同,就好像是收了爪子的老虎,温顺的不行,“刮了胡子,有些不习惯,怕是惊道你们。”   廖世善一直在等着余青认出自己,但是半天都没见她反应,又去跟杨九怀说话,一开始还当打招呼,后面凑过来才知道杨九怀这话里别有动机,后悔没有早点站出来。   余青知道这是廖世善不好意思了,哈哈一笑,主动挽住廖世善的胳膊,说道,“真是惊道了,但是惊喜的惊,夫君这般模样,当真是好看。”   这话说的廖世善脸更红了。   其实也怪不得余青没认出来,七年前的时候廖世善也是有胡子的,只不过那时候只是山羊胡,没有像后面那样连鬓胡都养出来了,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剔了胡子的模样,到还是第一次见到。   余青又忍不住笑,一手勾着儿子,一手挽着儿子廖秀章,忽然间就觉得这世别无他求,这样就是极为满足了。   只是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有些担忧,道,“这里可是杨大人的地方,你居然也不怕?”   廖世善摸了摸余青的发丝,就像余青去揉儿子时候一样的轻柔,说道,“娘子你莫担忧,这地界,还没人打得过我,即使他喊了兵士过来,我也能护住你们母子,你信吗?”   这话确实是不是吹牛,廖世善是个有名的悍将,寻常人遇到他,不过一刀就没气了,余青听的心中感动,忍不住甜甜的笑着说道,“自是信的。”   自从两个人相遇以来,廖世善总是这样挡在她的前头,无论别人骂她,又或者羞辱她,都是毫无怨言的为她遮风挡雨。   杨九怀能言善道,甜蜜的话能说的你心花怒放,可是余青觉得都没有廖世善这般,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更为震撼。   余青再去看廖世善,以前只觉得不碍眼,如今因着刮了胡子,倒是英气逼人的很,一时心口砰砰乱跳。   心想,果然美色误人,她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廖世善见余青脸上微红,如同染了桃花的色泽,貌若仙子一般的,一时有些心潮澎湃,偷偷的去握住了她衣袖下的手。   余青的手没做过活儿,就连女红也不曾,软绵小巧,让廖世善觉得爱不释手的很,只想就这么握住一辈子。   廖秀章个子矮,自然看到余青和廖世善交缠在一起的手,忽然觉得有种被排斥在外的错觉,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爹,我呢?”   这还是廖秀章第一次喊爹,这许多日子以来,廖秀章只喊过娘,却没有喊爹,廖世善惊喜的不行,弯下腰去抱,差点老泪纵横,道,“儿子!”   “我看你们牵手了,我也要牵。”廖秀章理所当然的说道。   余青和廖世善两个人露出尴尬的神色来,后面陈氏夫妻忍不住抿着嘴。   上了马车,余青又给廖世善介绍了陈氏夫妻,说道,“当真是有缘的,兜兜转转的半天,居然还是咱们茂林的人。”   陈氏夫妻知道以后要仰仗廖世善,很是客气说道,“我家小女和石正的事情,请廖校尉费心了,以后我夫妻定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廖世善大手一挥,说道,“不过是小事,说起来还是我这校尉当的不称职,叫尔等受了劫匪的欺凌。”   陈氏夫妻虽然托了余青帮忙,但事情一日没有定下来,就有一日不安心,听了这话,心中即激动,也是感恩于廖世善的仗义,道,“廖校尉说的哪里话,朝廷崩坏,官匪一家,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而廖大人却是不同,我听说穹山那一带许多村子被廖校尉庇护,过的要比旁的地方好,大人已经是尽力了。”   这话说的,大家都有些心情复杂,以前这种话都是反话,谁都不敢说,只是世道一天比一天乱,官府不作为,匪徒横行,管束也没有以前的厉害,百姓民不聊生,慢慢的也就都敢说了。   陈氏夫妻又道,“要是大人官职再高一些就好了,肯定能把这地方的百姓都护住。”那他们也不会背井离乡了。   一旁的喜鹊道,“我们大人也是苦,朝廷今年又时常拖欠军饷,今年兵士们的冬袍都还是夫人特意去湖州买来的。”   陈氏夫妻这才知道为什么余青回去湖州买棉花和布料,再去看余青,那目光就带着些许的崇敬。   “夫人大义,我等敬佩。”   余青,“……”其实她就想给军士们凑完了冬袍,剩下的拿去赚钱呀……   陈氏夫妻夸廖世善的时候,廖秀章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等着她们说余青的时候,孩子却是挽着余青道胳膊,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她,满脸的骄傲。   这模样可爱的不行,余青忍不住揉了揉孩子的头。   虽然刚才说起的话题比较沉重,但是余青和廖世善重逢,陈氏夫妻又回到了故里,女儿的事情也即将得到解决,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高兴了起来。   余青怕是那石正还找陈氏夫妻的麻烦,说道,“哨所里还有空房,不如先住着,等着那事儿解决了,你们在找地方,你看可行?”   既然要帮忙,那自然就做的漂亮一些,余青总是尽心尽力。   陈氏夫妻正愁这件事,毕竟他们离乡背井的,房子早就卖了,回去租房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就怕石正不死心的找过来,住在哨所里就不同了,最是安全不过。   刚才在码头,见廖世善毫无畏惧,就是对着杨守备都敢叫板,两个人越发的信服了起来。   这个越来越乱的世道,什么都靠不住,唯独拳头才是真的。   回到了哨所,廖世善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芙蓉豆腐,红烧肉,鸡蛋羹,清蒸鱼,拌三丝等等,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却很赞,有余青爱吃的,自然也有廖秀章爱吃的,两个人吃的很会畅快。   余青一边吃一边对廖世善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夫君,我在湖州喝了那么有名的鲍鱼粥的,也没有夫君做的普通皮蛋粥好喝,是不是,儿子?”   廖秀章性格也渐渐开朗了许多,在余青和廖世善前面,还会活泼一些,乖巧的点头,说道,“没有爹做的好喝。”   自从廖秀章喊了爹之后,廖世善高兴的不行,抱着一直让他喊爹,廖秀章刚开始 还能应两句,后面直接闭上眼睛不搭理廖世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把余青逗的,笑了半天。   廖世善见两个人吃的开怀,只觉得再累也都是值得。   当初他在城里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唯独力气大,就去学了炒菜,想着拎炒勺是个力气活儿,那时候到没想过这样没出息,只是个谋生的手段而已,赚了银子还能给生病的母亲买药吃,也能做个可口的饭菜给母亲吃。   如今母亲早就病故了,却又有了新的家人。   廖世善的目光越发的温柔,像是宁静的湖水,舒缓安宁。   刘义坚是吃完菜跑进来的,一边可惜的看着空了的碗一边说道,“哎,你们吃饭也不等等我!”又去看廖秀章,揉了揉他的脸颊,说道,“章儿,你有没有想舅舅?”   廖秀章漠然的推开刘义坚,靠在了余青的怀里。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听说湖州出事儿了,我还急的不行,差点要去找你们了,你居然这么对待舅舅。”刘义坚气哼哼的说道。   余青没想到消息居然传的这么快,要知道古代交通不好,而且湖州离茂林那么远,水路都是半个月的路程。   刘义坚道,“你们要是再不来,妹夫可就直接杀过去了,他连船都租好了,这几天天天去的码头等你……,哎,你怎么堵住我的嘴,这种事儿为什么不能说?你说要教我习武,好好,现在就去!”   余青看着廖世善红着脸拉着刘义坚出去,忍不住轻轻的笑出声来。 第25章   刘义坚跟余青商议那些棉花的事情,他腆着脸说道,“妹妹,你看,妹夫这哨所里统共也就五十多人,用不了多少棉花,不如把剩下的都匀给我吧,一定给你卖个好价钱。”   余青笑着看了他一眼,却摇头,说道,“这东西要派上大用场的,不能给你。”   刘义坚抓耳挠腮的,道,“那就分我三分之一 ?好歹给哥哥点辛苦费呀?”   余青给刘义坚倒了一杯茶水,问道,“跟我说实话,你怎么突然想要这棉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妹妹。”刘义坚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去岳阳楼喝酒,遇到以前的一个朋友,他正缺棉花做棉衣,看我运了这许多过里来,正是眼馋,说给我们加这个数,多合适啊!”刘义坚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来   余青道,“一斤棉花才加五十文钱?不卖。”   “这提价提的不算少了,总共咱们也能赚个几百两呢,为什么不卖?”刘义坚不明白,怎么上门的生意都不做。   “等着过阵子 ,你就知道了,我卖的可不止这个数。”   “妹妹,这做生意最是忌讳说大话。”刘义坚循循教导道。   余青笑眯眯的看着刘义坚,“哥哥,要是我能卖出比你现在还要高的价格,以后你喊我姐姐如何?”   “嗨,你还当真了,行,到时候我就喊你姐!那要是你输了了?“   “输了就输了呗。”   “妹妹,你可是有点无赖呀?”   “谁叫你是我哥哥?”余青笃定的看着刘义坚。   刘义坚也不生气,反而很喜欢余青这样的亲近,毕竟隔了许久才相认,一直都觉得有些陌生,如今余青能这般亲昵的跟他说话,让他觉得心里很是高兴,哈哈哈笑着道,”行了,谁叫你是我妹妹?哥哥什么也不要,只要你记得以后做事儿稳妥一点,别说大话!”   “我不是说大话,咱们等着瞧!”余青自信满满的看着刘义坚,心里头想着,不是我套路你,谁叫你自己撞到枪口上的。   刘义坚走后,廖世善问道,“什么事情,聊的那么开心?”   余青道,“就是棉花的事情,章儿睡了吗?”   因着要跟刘义坚说话,余青就让廖世善去哄孩子睡觉,廖秀章虽然舍不得余青,但到底许久没有见到廖世善,算是勉强同意了。   “睡了,还打着小呼噜。”   余青起身去了内室,果然看到廖秀章小小的身子乖巧的躺在被褥上,打着呼噜睡觉,“这是累的,毕竟是船上,肯定没有家里舒服 。”   廖世善喜欢家这个词儿,每次听余青说起,都有种异样的温柔在心中弥漫开来。   “听哥哥说,你知道湖州出事了,急的不行?”两个人回到厅堂,余青接过廖世善递给她的茶,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她喜欢喝的玫瑰花茶,以前廖世善问过她,她就随口一提,那之后每次都会泡了这茶给她喝。   廖世善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照顾着她。   余青道,“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廖世善却道,“你是我娘子,是我孩子的娘,难道不应该担心你?”   “那要是我困在湖州呢?”余青不敢把自己怎么出的湖州告诉廖世善,怕是他担忧,其实余青这会儿自己想起来也是都是有些后怕。   廖世善却郑重的说道,“我定会把你和儿子救出来。”   余青知廖世善是认真的,他也会做到,心中忍不住想着,原主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人这么的好,重情重义,不花心,不重色,虽然看似粗糙,但是却是粗中有细。   “我自然是信你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又觉得亲近了不少,只是这一次余青却觉得这刮了胡子之后的廖世善太英俊了一些……,以前那胡子遮住了半张脸的原因,看不清容貌,如今却是清清楚楚的,因为廖世善有胡人的血统,轮廓要比别人更立体,眼窝较深,显得眼睛更加深邃迷人,鼻子挺拔松,唇形饱满,略微方正的一脸张,越发显得英气勃发。   胡人是对汉族以外的统称,匈奴,鲜卑等。   廖世善被余青盯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自在的别过脸,起身说道,“你能安全回来,再好不过了,以后我还是陪着你出门,不然实在是放心不下。”又道,“天色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余青也觉得羞涩的不行,刚才怎么跟没见过男人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半天,但是见廖世善比她还害羞,就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夫君,你知道有个叫晚安吻的吗?”   “什么?”廖世善有点发懵,好像听到了吻?   余青就踮起脚……,然后她发现对于身高一米九的男人,垫脚也没什么用,只好道,“来,低下头。”   廖世善心口狂跳,但还是乖乖的低下头来。   结果还是够不着…… 余青这个气,有些犯难,转念一想,算了,别折腾了,赶紧去睡觉,却看到廖世善居然弯下腰来,然后虽然红着脸,但是一脸期盼的望着她,像是一个温顺的小鹿一般,叫人心软的不行。   余青轻轻的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吻,马上就转过身来。   “睡了,睡了,好困!”   余青走了好几步也没听到廖世善回话,有些好奇的回头一看,廖世善正摸着脸颊,一脸不知所措,就像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太过欢愉都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   余青原本有些窘迫的心情,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忍不住笑着关上了门。   ——   因为余青和廖世善的久别重逢,两个人都显得有些难以克制,另一边杨府却是闹出一场风波来。   余含丹抹着眼泪,坐在床边,“说是请来的幕僚,却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家,你刚看到大人怎么对待她了?酒席上的菜单都是亲自选的,又见她身上那一身衣裳旧了,要我拿了上次从京里买来那匹妆花料子给她做几身衣裳。”   “夫人,您这样,少爷看了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就不高兴!他领个女子入门,难道不应该跟我这个主母说?”余含从昨天顾芳进门开始就赌这一口气,因着杨九怀让他给顾芳准备衣料,这不满已经是到了顶点。   “夫人……”丫鬟翠羽急的团团转,道,“夫人,有些话我以前不敢对您说,但是现在也不得不讲了。”   “怎么,连你这个狗东西如今也想欺负到我头上?”余含丹气不过,甩手就是一个耳光,“贱人,谁给你的胆子?”   “夫人我全是为你呀!”翠羽捂着红肿的脸,却是哭的更伤心了,道,“夫人,您想想,少爷的人品相貌,那都是万中挑一的,难道一辈子就守着您一个人过?”   余含丹道,“为什么不行?我爹爹不就是一直守着我娘?要不是我娘病故,哪里轮得到刘春花那个下作的女人当我的继母。”   “可那也只有老爷一个人呀。”翠羽道,“难道您真的要等到少爷厌恶你才幡然醒悟吗?”   “贱人,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对少爷伏低做小,小意温存,你不就是想要爬上少爷的床?看我不打死你!”余含丹气的够呛,也不管手上拿着的茶杯是新沏的,直接倒在了翠羽的身上。   那滚烫的水落在身上,翠羽疼的发出尖叫声来,等着再一看,已经是毁了半张脸。   余含丹吓的瑟缩了下,翠羽却顶着半张烫伤的脸,哭道,“夫人,您毁了我的容貌,如今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吧?我是真的为了夫人您好,那顾小姐不是寻常女子,您可不要怠慢了。”又道,“不管少爷以后有多少新人,您总是正经的娘子,难道还越过您去?现如今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给少爷收了房,在少爷前面也能保留您的体面。”   余含丹一时有些发愣,那举着的手颓废的放了下来,其实她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只是来的也太快了些…… 当初她是费了多少努力才嫁过来的,根本没有人知道。   “夫人,您想通了?我真的是为了您!”   翠羽从余含丹七岁就开始伺候她,跟在她身旁也有十几年了,是余含丹最信任的大丫鬟,她这般进言,余含丹总算是听了进去。   余含丹头疼的扶额,道,“让我再想想,你快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外面有小丫鬟过来,扶着翠羽出去,只是大家都知道,翠羽这脸毁了,以后也不能在内宅服伺了,毕竟看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等着出去,小丫鬟绿牙哭道,“姐姐,你这是何必呢?夫人的脾气本就不好,你还这样进言…… ,怎么就不爱惜自己一些?”   翠羽道,“夫人待我不薄,我总不能看她错下去,失去少爷的爱重?”   就算是请了郎中,脸也是烫坏了,翠羽算是毁了容,几个和翠羽亲近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哭,觉得夫人下手太狠了,烫哪里不好,偏偏是脸,唯独翠羽却是无动于衷。   晚上,翠羽翻出一只素描的兰花,面带旖旎的摩挲了半天,最后把画直接吞入口中,解下腰带自尽而亡。   余含丹知道翠羽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有些不敢置信,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这时候杨九怀走了进来,他冷着脸看着余含丹,“岳父是堂堂正正的进士,故去的岳母也是个贤淑忠贞的品性,怎么轮到你…… 心思狠辣,逼死婢女,整日就知道吃醋耍泼,含丹,我对你太失望了!”   “不,夫君,你听我说!”   杨九怀怒气冲冲的出了正房,只是等着他走到外院的时候,脸上早就平静了下来,文墨想到刚才翠羽的死状,就有些害怕,忍不住问道,“少爷,您若像纳妾,夫人还能拦着您不成?”   杨九怀扫了眼文墨,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   文墨去了书房帮着杨九怀整理书籍,看到幕僚周平山正在把画着一张兰花的纸给撕掉,见到文墨进来道,“去给我倒一杯老君眉来。”   文墨老老实实给沏了茶。   “周先生,翠羽姐姐人那么好,死的也太惨了。”   周平山慢条斯理的喝了茶,这才舒服的喟叹了一口气,起身伸了伸懒腰,结果发现文墨还是一直站在旁边,无奈的笑了笑,“有太多好奇心不是好事儿。”   文墨是周平山七岁的从外面抱回来的,一直养在杨府里,自然是和旁人不同。   文墨道,“请先生指点。”   “大人的好事将近,夫人却是不会同意,若要强行纳妾,夫人会甘心?少不得要去回娘家闹,到时候……,你不知道咱们养了多少的门客?一年的花费是多少?再说,逼迫和夫人纳妾和德行有亏,不得不去纳妾,总是两样的说法。”   文墨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九怀强行纳妾,外人自然不会说不对,但显得他过于薄情了一些,不过如果余含丹德行有亏呢?比如逼死伺候了她十几年的大丫鬟?杨九怀再去纳妾,就显得是理所当然了。   看到文墨的脸色,周平山露出笑容来,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确实森冷的寒意,说道,“做大事则,不可心慈手软。”   文墨瑟缩了下,道,“先生,您说的是。”   余青回来的第三天就下起了大雪,好在暖炕也早就烧了起来,屋里暖烘烘的,倒也不冷。   “一件棉衣的手工是二十文钱,加上那伙夫,一共五六人,那就是……”余青收起了算盘,从钱柜里数了铜钱出来,对着喜鹊说道,“你和江婶子一起去,把这些棉衣的钱给付给她们。”   余青回来之前廖世善就已经让王狗蛋找了附近的农妇去做棉衣,这会儿正是做好了要结算工钱。   喜鹊问道,“那夫人,剩下的料子和棉花呢?”   余青道,“继续做,还是每件二十文,三天交一次货。”   喜鹊高兴的不行,道,“我娘说,她恨不得一个人就把所有活儿都揽了。”   余青忍不住笑,道,“那可不行,别是累着你娘。”   喜鹊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夫人,那我去了。”   喜鹊机灵,但年岁还小,江三娘憨厚老实,做事自然是稳重,两个人一同过去,正好弥补了彼此的短处,办这件事儿刚刚好。   余青倒也不担心尺寸问题,古代人做衣服都是偏大,基本上谁都能穿上。   安排完了这件事,余青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叫她给忘记了。   余青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也不想了。   把陈氏夫妻接来的第二天,廖世善就叫人去把石正喊了过来,当着他的面问陈春妮的事情,石正当时就否认了这件事,余青估摸着石正是不敢在廖世善前面说他对一个小孩子动过心思。   最后石正再三保证,不会找陈氏夫妻的麻烦,这才算是结束了。   当天晚上,陈氏夫妻就拿了药方子给余青,余青还是推辞掉了,弄得陈氏夫妻极为愧疚,最后说好,以后余青需要,再去陈氏夫妻这边拿药才算是作罢。   不过陈氏夫妻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住处,就在哨所里住了下来,两个孩子也跟着廖秀章去山下的私塾读书,日子也算是安稳了。   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外面的雪都已经有膝盖高了,廖世善已经停了巡防,除了早上 操练,下午就带孩子们读书。   因着雪大,私塾也停课了。   廖世善没正经读过书,真要教孩子们也挺为难,后来余青就看到廖世善每天晚上都会自己认认真真的看书,遇到不会的,一起做好标记,白天再去问旁人,很是努力。   余青觉得这样也挺好,还是多学一些知识,又想到自己也是个半吊子,索性跟着廖世善一起学,如此每日里就能看到廖秀章睡后,两个秉烛读书。   又半个月后,余青接到大红的喜帖,原来是杨九怀要纳了个良妾,她看到上面的喜字这才猛然想起来,前阵子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她记得杨九怀有个妃子叫顾芳!   所以 ,白天是顾士俊?晚上是顾芳?总之都是一个人,就是为杨九怀所用而已。   想到那么一个可爱的姑娘,即将嫁给杨九怀,余青就说出的为滋味……,不过转念一想,杨九怀那样的人品相貌,也确实是难能可贵。   或许顾芳自己愿意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余青觉得不能因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就自带优越感,对她来说难以忍受的事情,比如男人三妻四妾这种,或许对于古人来说,不过是寻常事。   余青把喜帖丢在桌上,就不管了,不过一个良妾就这般宴请,可见多么重视,但是她是不乐意去的,见到杨九怀那张脸,她饭都要少吃一口。   不过余青可以想象,这会儿余含丹是该多么的痛苦,呵呵。   晚上,廖世善回来,余青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半响,廖世善被看的脸红,忍不住问道,“夫人,可是有事?”   余青支着腮,问道,“夫君,你以后会不会纳妾?”   廖世善一脸的茫然,然后他看到了丢在桌上的大红喜帖,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杨九怀要纳妾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新消息了,之前他就已经听闻了。   “不纳,我穷,只能养得起夫人和章儿。”廖世善老老实实的说道。   余青差点笑了,但还是忍不住,道,“要是有一天,你会变得很富有,权势在身,巴结你的人无数,自然是不缺银子。”余青知道总有一天,廖世善会发家,他不会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到时候呢?你也会坚持不纳妾吗?”   “娶妻娶才,纳妾纳色,就算到了那时候,我去哪里有还有夫人这般的绝色?”廖世善反问道。   余青,“……”这样一说,好像不得了,她貌似内外兼修?咳咳。   “等我老了呢?美人迟暮,最是伤感。”余青道,“我脸上皮肤皱巴巴的,随便一个年轻的小丫鬟都会比我美貌,那时候还不纳妾?”   “那时候为夫也老了,自然有心无力!”   “万一有人给你送了美妾呢?”   “后宅的事情不是娘子做主?夫人直接送去就是了。”廖世善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搔了搔头,忍不住说道。   余青突然笑了起来,美艳不可方物,叫人炫目了眼睛,她道,“夫君,其实你是想告诉我,你以后不会纳妾是吗?”   廖世善脸红的可以煎个鸡蛋,那目光却是如同湖水一般温柔,不自在的点头,说道,“莫再说这些话了,我廖世善这辈子都不会纳妾。”   “多谢你。”余青温柔的说道。   “本就是应该……”廖世善鼓起勇气,握住了余青的手,两个人渐渐的靠近,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突然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廖秀章穿着一件中衣,揉着眼睛说道,“娘,我想去宫房。”   余青本来是不想去参加宴席,但是顾芳单独给她发了个人的请帖。   杨九怀倒是选了个好日子,连着几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余青上了马车,手里还抱着一个暖炉。   山路难行,好在山下就是官道,虽然雪厚倒也可以通行,就是速度要比往日慢一些。   到了茂林城,余青直接去了玲珑阁,结果刚进去就听到了吵闹声,“怎么就不能赊账了,我可是你们东家的亲戚!”   余青走进去看到一个中年妇人正和伙计吵闹着,那伙计一脸的无奈,看到余青进来了,高兴的说道,“少东家,您快来。”   余青来过几次玲珑阁,那之后伙计们就记住了她,也知道这大半的玲珑阁都是余青的,自然是十分的恭敬。   “他们买了这许多东西,差不多要二十两的银子,却是要赊账。”   余青道,“您说是我家的亲戚,我怎么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是刘家本家的,你一个旁支生的女儿如何得知?”那妇人傲慢的说道。   余青冷笑,对着伙计说道,“把她赶出去,以后这种赖皮,进来一次打一次。”   那伙计正是气的牙疼,高兴的应了一声,拿起扫灰的鸡毛掸就去赶人,“快走!以后别再来了!”   “余青,你不怕我去找大小姐告状!”   跟余青猜的一样,这个根本就是余含丹那边的亲戚,就是刘家本家的人,就是打着余含丹的旗号来打秋风的。   “告状?她今天可是高兴着呢,毕竟杨大人要纳个良妾,许多人都去喝酒了,你这正好去告状,呵呵。”余青讥讽的说着,“纳个良妾就这般兴师动众的,别人怕是以为是平妻吧?”   那妇人想要骂人,却是被伙计的鸡毛掸子打在了身上,气的跳脚,恨得不行,但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就这般灰溜溜的走了。   余青拿了一些糖果和零嘴,这才去了旁边的岳阳楼。   顾芳正在雅间里吃茶,前面摆着个攒盒,里面各色的零嘴,瓜子,蜜饯,还有核桃等,她吃满口留香,看到余青进来,笑了起来,两个酒窝浅浅的,极为可爱,道,“夫人,外头冷的很,您快来,这家的蜜饯真好吃。”   余青笑着坐下,却有些不解的问道,“顾姑娘,今日杨大人纳妾,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其实余青想问,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吃喝,难道不应该是去准备准备吗?虽说宴席是在晚上,但是也不能这般不在乎吧?   顾芳把旁边嗑好的一撮瓜子仁,一口气塞入了嘴里,嚼了嚼,露出满足的神态来,道,“我不过一个门客,杨大人纳妾,为何要我在场?夫人,许久未见了,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您看我给你了带了什么?”   杨九怀不是要纳了顾芳?   这时候的喜帖并不会写女方的名字,所以余青并不知道新人是谁。   看到余青惊讶的神态,顾芳转了转眼珠,说道,“夫人,您不会以为是我吧? 第26章   “是张家的女儿,听说等了杨大人五六年,家里愿意出十万两的银子当嫁妆。”顾芳说起这件事就显得有些兴奋,喝了一口茶水,“那个小摸样,脸蛋是脸蛋,腰是腰,别提多标志了。”   余青居然有种跟闺蜜聊八卦的心情。问道,“是不是武陵郡的王家?不然许多银子当嫁妆,会把家给搬空了。”   武陵郡是临近的郡县,其中有个王家最为富贵,是有名的盐商。   “就是他们家。”顾芳夹了一个蜜饯给余青,“尝尝,一个月里只有今天能吃到,后面都买不到。”   余青吃了一口,甜而不腻,口感细腻,赞道,“好吃。”   顾芳说这话往余青后面看了看,道,“章儿没来?”   余青发现顾芳格外喜欢廖秀章,只不过廖秀章这孩子似乎很不给面子,面对她以外的人,总是不假辞色,笑着说道,“天太冷,没必要出来,在家里读书呢。”   顾芳略显失望,但还是马上说道,“应该的。”   余青进来之后厨房就开始做菜,不过一会儿上了菜,都是岳阳楼的名菜,松鼠桂鱼,百合虾仁,东坡肉,叫花鸡……,香油杭白菜,西湖牛肉羹。   屋内点着炭盆,倒也暖和。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余青问起杨九怀的事情来,“我那个姐姐的性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会同意杨大人纳妾?”   顾芳眼睛亮晶晶的,道,“瞒不过廖夫人。”凑到余青耳边悄声的说了几句话。   “翠羽死了?”余青倒不是没有同情心,但是这个翠羽仗着自己是余含丹的大丫鬟,没少对她指手画脚,甚至辱骂,她居然没有一丝的惋惜,反而有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感觉,余含丹那个性子,看似温顺谦和,但那不过是表象,为了杨九怀做出的假象罢了,实际上性子娇蛮跋扈,自私自我,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以她为主,说白了就是公主病。   一旦大家忽略了她,她就会变得歇斯底里,至于这几年为什么平平安安的,还不是因为杨九怀还需要余含丹的帮助。   比如靠着余家这个大户在茂林站稳脚跟。   余青知道这不过开始,杨九怀为了笼络各派人心,后宅的人数越来越多,最后为了名正言顺更是娶了公主,余含丹是那时候才被彻底抛弃掉的。   倒不是说,余含丹还一直受宠,主要是杨九怀爱惜羽毛,不想落个忘本的名声,毕竟余含丹是他发迹之前的发妻。   别说还真是管用,稳着余含丹这个虽然没给他生了儿子的发妻,当时很多百姓都觉得杨九怀十个重情重义之人。   后世三个势力当中廖世善这一派最是薄弱,全是靠着廖世善父子的勇猛善战支撑,后来廖世善战死,廖秀章只能去投靠辽王,而辽王本身就是皇室宗亲,又有封地兵权,最是稳当,而杨九怀却是靠着他仁义的好名声夺取了江山。   这么一想,余青就觉得这个翠羽之死,有点太巧合了一些。   只不过余青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问道,“杨大人很缺银子?”   顾芳用公筷给余青夹了一块东坡肉,认认真真的说道,“廖夫人,说起来现在谁不缺银子?傍上王家那个金山,杨大人今年就可以顺顺利利把军饷发下去,夫人之前去湖州不就也是为了军袍?”   余青一想,还真是这样,真要到了打仗的时候,一切都是假的,唯有钱才是关键,一切的军需粮草都是需要银子去买的。   毕竟你总不能让兵士光着膀打仗拼命吧?   看来这个杨九怀已经是按耐不住了。   两个人正说话呢,外面却是传来一个女子娇蛮的声音,“外面能坐人?不管,这雅间是我们夫人惯用的,你把里面的人赶出去!”   “杨夫人,这可使不得呀,您这样,我以后怎么做生意!”   杨夫人?余青想着别是余含丹吧?随即又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杨九怀纳妾,顾芳这个幕僚可以不在场,但是余含丹这个当家主母可以不在吗?毕竟是妾侍入门是要给主母敬茶,主母受了,这仪式才算是成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别忘了我们夫人是谁!”小丫鬟说着就去推开门。   余青和顾芳看到穿着一身朱钗华丽,贵气逼人的余含丹在丫鬟的簇拥下站在门口,很是傲慢的看着她们。   小丫鬟翠叶说道,“原来是二小姐和顾小姐,真是可惜,这雅间叫我们夫人给包了,你们且到外面用餐吧。”   翠叶说完,后面两个小丫鬟就进来,直接把那些菜肴丢在地上,哐当哐当,那声音相当的清脆。   店主的脸色都变了,这分明是来闹事的!可是碍于杨九怀的面子,他又不能发作,只能就这样生受着。   余青看到余含丹后面跟着一个妇人,正是之前她从玲珑阁赶出去的那个妇人,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估摸着替这亲戚来教训她的。   不然余青这前脚进来,余含丹就后脚跟过来?太巧合了一些吧。   余含丹在家中憋的难受,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她却发作不得,毕竟之前逼死了翠羽,杨九怀已经对她不满了,要是再阻拦纳妾,说不定真像是翠羽说的那样,得到杨九怀的厌恶,她什么都可以忍,唯独不能忍受杨九怀对她的冷漠。   她不能对杨九怀使性子,也不能反对那个王家女入门,但是她难道还会怕余青这个无权无势,被家里抛弃的妹妹?   刘真媳妇指着余青说道,“这样下作的贱妇,被人侮了身子居然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早就抹脖子自尽了!”   无论什么时候,余青被辱的事情,永远都是这些所谓的贞洁女人们的发作方式。   余青真的很厌烦听到这种话了,也不想忍,拿起桌上还剩下的一盆西湖牛肉羹就直接倒过去,那刘真媳妇措手不及就这样生生的淋了汤澡,身上挂着几个香菜叶子,还有牛肉末。   刘真媳妇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骂道,“你这个贱妇。”说着就要冲过来打余青,只不过就过来那会儿,顾芳默默伸出的右脚,刘真媳妇直接被绊住,摔了个狗吃屎,地上原本就散落着许多被砸的剩菜,如今更是都黏在身上了,头上是小白菜,衣袖上是东坡肉。   就跟从馊桶里捞出来一样。   旁边有那客人看到,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可是让刘真媳妇气的要炸了,哭着对余含丹说道,“大小姐,您要替我做主呀,从来都是长姐如母,她这般放肆,正是应该大小姐来教训才是。”   “长姐如母,呸,我娘还没死呢。”余青骂道。   “真是个泼妇!”   余含丹冷笑着对丫鬟说道,“今日我就为我们余家教训下这个忤逆父亲,不孝不贞的妹妹,翠叶,你们给我摁着打她的耳光,往死里打!”   余青出门怎么可能一个人出来?旁人不说,宋志武肯定是跟着的,刚才因为雅间只有两个女眷,他一个男子不好呆着,这才在外间用饭。   余青也不客气,道,“宋哥,你也给我好好教训她们,不要因为是女子就心慈手软。”   宋志武就等着这话了,他从来不管男人不能打女人之类的话,只要是欺负余青的,他都不会放过。   不过四五个丫鬟加一个妇人如何抵得过宋志武?不过片刻就被打的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那个叫翠叶的甚至还被打出了血。   一时丫鬟们哭声不断,道,“夫人,您要给我们做主呀!”   余含丹有些害怕,退了一步,“余青,你别太过分。”等着看到余青身后的顾芳,气的骂道,“顾小姐,您是我家的幕僚,这种时候么能替为人欺负我这个主母?”   顾芳笑嘻嘻的说道,“俗话说帮里不帮亲,我们在这吃饭吃的好好的,夫人非要过来强占不说,还砸了我们的菜肴,您说您做的对吗?”   “你……”   余青不痛不痒的说道,“芳妹妹,你别说了,今日杨大人要纳妾,她心里不痛快呢,据说那王小姐生的花容月貌,还带着十万两的嫁妆,呵呵。”   这根本就是抓住了余含丹的痛处,她眼睛通红,骂道,“余青,你根本就是嫉妒我!”   “笑话,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有个帮妹妹强了亲事的父亲?还是嫉妒你夫君纳妾?又或者嫉妒你两胎都是女儿,不能给杨家延续香火?”余青没说一句都是余含丹心中最恨的事情,一时气的失去了理智,上前就要抓余青。   宋志武哪里会让她近身,直接制住了余含丹。   余青也不客气,上前就是两个耳光,只打的余含丹眼冒金星,余青冷冷的说道,“余含丹,你记住,我不是怕你,我只是想看着你慢慢的熬日子,看着你喜欢的杨九怀三妻四妾,慢慢的体会嫉妒的滋味,夜深人静的时候,心痛的夜不能宿,想到这些,我就开心的不行,你只管侮辱我好了,我不在乎,因为我只会比你过的更好,我有个聪慧的儿子,还有个不纳妾的丈夫!”   “我要杀了你!”余含丹气疯了。   不知道谁喊道,“迎亲队伍来了!”   随着震天的唢呐声,穿着喜袍的队伍走到了街上,后面跟着的嫁妆一眼望不到边。   余含丹瞧着,忍不住像是失去力气一般,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   余青和顾芳从岳阳楼出来,那嫁妆队伍还没走完,可见这个王家当真是大手笔,是打定主意跟杨九怀结交了。   余青今天大大的挫了余含丹,心里这个痛快,只不过感觉有点对不住顾芳,道,“芳妹妹,你今天这般帮我,要是让杨大人知道…… ” 顾芳毕竟是杨家的幕僚,说白了就是吃杨家的饭,就算是余含丹做错了,想的也应该是替余含丹遮丑,而不是这般帮着一个外人。   顾芳可怜兮兮的说道,“非说我吃里扒外不可。”   余青,“……”她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呢,顾芳着小眼神怎么就这样的可怜,就好像是大街上被丢弃的小狗,睁着一双大眼睛,萌哒哒的瞧着你,只盼你怜惜的拎回去。   “我无处可去了。”   余青这个囧,想了下说道,“当初芳妹妹为什么要投靠杨大人?”   “说是管一天三顿饭。”   余青,“……”   顾芳继续眼巴巴的看着余青。   “我那地方不大,但是也能管一天三顿饭……”余青还没说完就看到顾芳高兴的说道,“就这么定了,夫人,我现在就跟您回去吧。”   余青,“……” 怎么就感觉,这个顾芳早就打好的主意,“你的包袱呢?都不用回去拿吗?”   “带着呢!” 顾芳指了指自己背着的一个小包袱。   这下余青算是彻底肯定了,这顾芳根本就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她,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顾芳会这么做,两个人虽然投缘,一路上也算是一起生死与共过,但是比起这些谋士们的前程,就不算什么了。   比起不过是哨所的小校尉,无权无势的廖世善,杨九怀显然是更为出众,这都不用比。   见余青露出凝重的神色来,顾芳叹了一口气,说道,“杨大人之前本想纳了我,我在前,那位王小姐在后,也算是先给我体面。”   余青,“???”   “其实我今年都二十二岁了,旁人在我这个年纪也早就生儿育女,我却云英未嫁,孤身一人,且这样貌也不算是出众,杨大人文采斐然,一表人才,那样清贵的人物,能委身给他,虽是个妾也不算辱没了我。”   “芳妹妹,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要是遇到夫人之前,我说不定就同意了。”顾芳认认真真的说着,见余青怜惜的看着她,无所谓的笑了笑,两个酒窝浮现,顿时就生出几分可爱的来,“我师父以前说过,有时候固然要分析利弊,权衡优势,但是更要看天意,毕竟尽人事看天意,这最后还是要看天意的安排。”   “我觉得和夫人十分的投缘,与其做杨大人的一颗棋子,我更愿意做夫人的手帕之交,助夫人一臂之力。”   这话说的十分好听,要不是余青活过两世,差点就信了。   “哎呀,夫人,您别这么看我。”顾芳捂着脸,像个被看出心事小孩子,说道,“我就实话实说,杨大人智谋双全,深谋远虑,以后必有大成,但是……他有些手段过于下作了一些,不够大气。”   一个男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连自己的情爱都能控制,对着她用美男计,以后他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这种人你顺着他的时候固然一切安好,一旦成了他的绊脚石呢?   说白了,她也怕自己以后功高震主,她想要有个善终。   以前要是没看到余青和廖秀章,说不定就认命了,但是就这样偏偏遇上了,她就不肯委屈自己了。   “你自己做了决定就好,以后不要后悔。”余青这才信服。   廖秀章那样一个带着真龙之气的主公,她有什么后悔的?原本还担心廖秀章太过残暴,但是看到身边跟着余青这样一个良善之人,约束着他,这样一张一弛,最是好了,顾芳以后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这话顾芳自然不会对余青说,只道,“顾芳虽一介女流,但是也是言而有信之人。”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同上了马车。   等着杨九怀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主要还是王姨娘敬茶的时候,看到余含丹脸都肿了,擦了许多粉也遮不住。   等着杨九怀去问,余含丹就把来龙去脉说了,自然没有说是自己先挑衅的,只说余青因为杨九怀纳妾的事情故意嘲笑她,又说那个顾芳吃里扒外的,不仅和余青私会,还帮着外人欺负她。   杨九怀冷冷的看着余含丹,当即就去了顾芳的住处,发现衣柜里虽然还有许多他后来才添置的衣裳,但是原来的那些都不见了。   桌上还放了一封书信。   杨九怀打开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气的脸色铁青,狠狠的捏碎了信纸,道,“不识抬举!”   周平山跟了进来,沉着脸说道,“大人,那廖世善不可留了,养虎为患。”   杨九怀看了眼周平山。   ——   余青跟着顾芳一路去了苍穹山,到了晚上才到哨所,远远的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门口等着她们。   余青满心的柔软,下了马车来,看到廖秀章挣脱开廖世善的手,猛跑了过来,直接撞进余青的怀里,死死的抱着她,依恋之情溢于言表。   余青摸了摸孩子的头,想着这孩子实在是太粘人了,不过想想她缺失的六年时光,又觉得可以理解孩子的心情。   “等很久了吗?”余青弯腰抱起廖秀章就朝着廖世善而去。   廖世善一直盯着余青,弄得余青很不要意思,娇嗔道,“外面这么冷,还带着孩子出来,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   廖世善却是好脾气的笑了笑,接过余青的包袱,说道,“刚出来,不冷。” 又问起顾芳来,道,“这位是?”   之前在码头,顾芳直接跟着杨九怀走了,廖世善自然没见过。   余青道,“这是顾小姐,你看把隔壁那间屋子给顾小姐住如何?”   这就是长住的意思了,廖世善自然明白,说道,“有何不可,只是今日太晚了,先让顾小姐住在咱们屋里,我明天收拾出来,再让顾小姐搬过去吧。”   余青道,“这样也好,就是委屈了妹妹。”   顾芳笑着说道,“是我叨扰了。”又去跟廖世善和廖秀章打招呼,特别是对着廖秀章,极为和蔼可亲,说道,“章儿,我是你顾姨,你还记得我不?”   廖秀章总算是给了点面子,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个要跟我抢馒头的顾姨,我记得呢。”   余青憋不住笑了起来,顾芳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以后不抢你的馒头了,顾姨给你买了糖,你尝尝。”   等着进了屋,顾芳拿了许多玩具出来,有九连环,孔明锁,还有小人书,本来就一个小包袱,里面除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剩下的都是这些东西,显然都是有备而来。   廖秀章本就是聪慧的孩子,比起糖块,对那些九连环更感兴趣,原本对顾芳不冷不热的,慢慢见顾芳居然懂的许多,居然玩到一起,等着余青来喊他们吃饭晚饭的时候已经相处的十分融洽了。   等着吃饭的顾芳好吃的差点把舌头都给咬了,连声赞叹,道,“好厨艺!”   余青跑了一天也饿了,也很给力的吃了一小碗饭,廖秀章这孩子也懂事了,还知道给余青夹菜,道,“娘,你吃。”   余青心都软了,要不是着许多人,差点抱着亲了一口。   几个人把一桌的菜给吃的精光,廖世善见了满心的满足,又去给余青烧洗脚水去。   晚上是看书的时间,廖世善一开始本来是自己看,后来余青也跟着一起,廖秀章见父母都在看,自然不甘落后。   如今却是多了一个顾芳。   原本夜深了,顾芳也该走了,但是因为房间没有整理出来,只好先住在这里。   “这是感恩戴德,不是感恩(带)德,这是……” 顾芳头疼的看着三个文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说道,“廖夫人,顾某虽然不才,但是好歹读了十几年的书,师从名师,以后由我来教授各位可好?”   余青自然不是文盲,但是挡不住看不懂繁体字,还有文言文的功力自然是不如古人,说起来还真就是半个文盲。   “那就有劳了。”不耻下问,余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比起那个山下村子的私塾先生,余青自然更信服顾芳。   “那就先从三字经开始吧。”   余青,“……”   顾芳难得严肃的说道,“夫人,我知道你觉得太简单了些,但是这读书就跟盖房子一样,根基牢固,这房子才稳当。”又去看廖秀章,满目的疼爱,道,“章儿这般聪慧,可不能埋没了他。”   余青总觉得顾芳对廖秀章过于亲近了一些,几乎带着些讨好,如今想起她在船上对她说的话来,是不是早就看出廖秀章是未来之主?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能意外的得了顾芳这个谋士,余青都觉得这一世廖秀章的路要比以往更容易一些。   原本廖世善睡在侧间,但是今日顾芳住屋子里,他在就不太合适了,就准备去营房对付一晚上。   临走之前,廖世善一直欲言又止的看着余青。   余青还当有什么事情,就拉着廖世善走到了门口,柔声问道,“夫君,可是有事?”   廖世善脸突然就红了,腼腆的像个孩子,手足无措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握住了余青的手,说道,“今日的晚安吻呢?”   余青听了这话心里甜丝丝的,又想起杨九怀那个薄情汉,这么一对比,廖世善是哪里都好的,笑着说道,“你低下头来。”   廖世善却也是变聪明了,直接把余青抱到了腰上,其实余青也不矮,差不多一米六一,按照古代的平均身高,算是高的了,但是跟一米九的廖世善在一起,就跟孩子一般的。   余青感受到廖世善肌肉勃发的手臂,碰到他硬鼓鼓的胸膛,这是一种纯男人的力量,带着和女人完全不同的荷尔蒙的味道。   余青脸红的不行,在廖世善的脸上亲了一口,就要下来,廖世善却是舍不得,余青柔软的像是棉花一样,香甜的不行,烧的他心口炙热的不行。 第27章   第二天,廖世善就带人把隔壁的房间整理出来,其实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原本穹山哨所算是比较大的军营了,当初军营最高军职还是个游击将军,那将军为了住的舒服,特意盖了小院子,紧挨着后面的营房。   余青住在正房,旁边有左右厢房,后面还有个后罩房,余青住的正房一共五间,中间是厅堂,左右两个房间,一间是书房另一间则是寝室,紧挨着就是耳房,两个耳房一间房杂物,一间当做洗漱用的地方。   宋志武住在了东厢房,顾芳就住进了西厢房。   每天早上廖世善出门操练,因着雪下的大,下面私塾也都停课了,廖秀章跟着廖世善去练武,余青看着廖秀章小小身板还要冒着严寒扎马步,很是心疼,廖世善就安慰她道,“玉不琢不成器,章儿也不小了,也是该放手了。”   余青也知道,强忍着心疼让廖秀章去了。   陈氏姐弟俩是廖秀章的跟屁虫,余青也是看不明白,廖秀章这孩子不太爱讲话,对旁人也是爱答不理的,但是陈氏姐弟偏偏就很喜欢他。   陈旺年和陈春妮看廖秀章去学武了,也是要去学。   就这样每天早晨都能看到,演武场上除了一群兵士,还有三个小孩子跟在廖世善旁边演练,小胳膊小腿的,极为认真,看着非常可爱。   等着吃过午饭,歇了一觉,就是以顾芳为先生的扫盲班,自然也少不了陈家姐弟,就是宋志武也找了个墙角,一起听课。   余青一直都觉得古代的教育肯定枯燥乏味的,只一味的苦读练习,但是等着跟着顾芳学了几天就发现,所谓高手就是不一样,顾芳先是分了组,余青和廖世善,还有宋志武一组,三个孩子一组,学的都不一样,他们这一组学的更快,讲的更深,而孩子们则是浅显易懂的。   顾芳讲课不像是那种死板的授课,反而说了许多例子,还还穿插有趣的野史,说的妙趣横生,她知识渊博,基础牢固,涉及所有的科目,包括古代禁学的天文星象之学,还懂一些黄岐之术,几乎问什么都能徐徐道来,把那些复杂的事情说的简简单单的,让人听得懂。   这时候余青才最终肯定,这顾芳就是后世史记中的顾士俊,这样博学多闻,机智聪慧,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本事。   也觉得幸亏放在自己身边,不然嫁给了杨九怀做妾,当真是可惜了,不说她的谋算,光是她的才学都已经超过这世上许多人,更甚者男子。   杨九怀也是过分,不说给顾芳应有的尊敬,反而为了抓牢顾芳,把这样一个有才学的人直接拉入自己的后宅。   不过这也是给了她机会,要不是杨九怀有这种心里,顾芳如何能下定决心跟着自己?也算是让她捡了一个便宜了。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底月,江三娘颇有些着急,道,“夫人,这棉衣已经做完了,但是也没人买呀!咱们就这么放着吗?”   余青却很是笃定的说道,“先放着,肯定能卖出去的。”   江三娘觉得余青什么都会,什么都办的妥妥的,虽然心中着急,也就不再问了,变故的来的很快,突然就有一天,人们发现街上买不到新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都在涨价,米价翻了翻,各种糕点也是限量,买多了还没有,至于最寻常的棉花…… 居然买不到了。   后来才知道因为大雪,许多交通都断了,南疆的棉花根本运不过来,而离茂林最近的湖州,则是被起义军徐清弘控制,市面上正在消耗曾经的库存,库存没了之后就只能断货了。   一月初,天气却没有渐暖的迹象,雪下得越来越频繁,比起食物,裹身的棉衣几乎是一件难求。   选择在这时候出货的余青赚的盆满钵满,却不是换了银钱,而是用棉衣换粮食,如此原本空着的哨所粮仓一下子就满了,只有少部分才换了银子。   余青很高兴,特地给喜鹊和江三娘包了个一两银子的红包,江三娘激动的几乎要落泪,道,“夫人,给奴婢这许多钱,奴婢一辈子也没赚过这许多钱…… ”   余青笑着说道,“是你俩帮着跑前跑后的张罗这件事,这是你们应得的!”   喜鹊依恋的抱着余青的胳膊,说道,“夫人,您待我真好。”   余青揉了揉喜鹊的头,笑着说道,“上次跟你说的事情怎么样?你娘同意吗?”   余青见喜鹊还小,就想让她跟着廖秀章一起读书,喜鹊却犹犹豫豫的,最后说要去问问她娘,这会让听到余青的问话,垂下头来,说道,“我娘说,家里还有许多活儿,两个弟弟还需要我带着,根本没空来学。”   余青叹了一口气,她毕竟不是喜鹊的娘,总不能替她做主,但是心里颇为惋惜。   下午刘义坚就来了,等着进屋,余青挑眉,说道,“哥,你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吗?你说我这棉花赚了银子,你就认输,你该喊我什么了?”   顾芳还是第一次看到刘义坚,少不得打量两眼,觉得这刘家也是人才辈出,这个刘义坚的面相天仓和鼻子饱满,颧骨丰满,一看就是富贵之相,命中自带聚宝盆,是个财神。   刘义坚听到余青的话,二话不说就脆生生的喊道,“姐!”   余青,“……”   刘义坚笑嘻嘻的说道,“看,我喊了你也不敢应不是?”   “没听到!”   刘义坚,“……”   这下余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刘义坚气哼哼的指着余青说道,“你这都是孩子娘了,还这般顽劣。”话虽然如此,心里却是很高兴,当初余青到刘家的时候,那表情神态,皆是冷冷的,如今这般鲜活,终于是有几分人气了。   又去看旁边的顾芳,说道,“妹妹,这位就是那位顾先生吧?我就说今日家门口的腊梅开了,原来是有仙女下凡来,哈哈哈。”   余青,“……”   想当初第一次到刘家的时候,刘义坚也是这么说的,像一个登徒子一样,偏偏他目光澄净,不带一点的猥亵,让你讨厌不起来,余青很是无语。   顾芳哈哈大笑,道,“刘哥倒是个爽快人。”   三个人都是年龄相仿,顾芳也不是那拘谨之人,且都十分的善谈,不过一会儿就聊的十分投机。   经过这件事,刘义坚是对余青十分的服气了,腆着脸问道,“妹妹,你说我们下面做点什么营生?你不能一个人发财,咱们都是一家人,要赚就大家一起赚。”   余青其实很担心,湖州的变故太快了,是不是乱世也会提前?   “你要是真有余钱,就收粮食吧。”   “还收?能赚钱吗?”   “能救命。”   刘义坚颇为诧异,道,“妹妹,怎么你的话跟爹爹说的一模一样。”   余青没想到刘忠庆也想到了,不过想想生意人最是敏锐,不然也不能及时补货买卖,刘忠庆能想到也是应该,但是心里对他越发的敬佩了起来。   廖世善风尘仆仆的进来,后面跟着一群小萝卜头,廖秀章和陈氏姐弟来。   “余姨,伯伯抓了一只小鹿,还有两只兔子!”   因着今天下午沐休,廖世善就带着三个孩子去打猎了,原本想着不过就是活动下筋骨,居然真就抓到了?   余青很是惊讶,正好看到廖世善朝着她望了过来,衣服上还沾着白雪,脸冻的红红的,却目光清亮有神,半旧的甲胄服帖的套在他身上,显出猿臂蜂腰的流畅身段来,很是气宇轩昂。   廖世善朝着余青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像个孩子一般纯真可爱,余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人之间弥漫着只有彼此能明白的情愫,就如同吃了糖一般,甜丝丝的。   兔子是灰兔,绑住了手脚,被陈氏姐弟抱着,至于鹿则是被拴在了门口,余青还没见过野生的鹿,特意跑出去瞧了眼,有点可惜不是梅花鹿,只是一只背部毛色略带土黄色的马鹿。   刘义坚口水哗啦啦的,很没出息的说道,“晚上可是有兔子肉和鹿肉吃了!”   陈旺年抱着兔子的身子瑟缩了下,不舍的说道,“余姨,能不能不吃兔子,他们这么可爱。”   一旁的陈春妮也是不舍,说道,“小鹿也很可爱。”   余青很能理解孩子们的心情,不管是兔子还是小鹿,都有一双黑儿纯净的眼眸,瞧着就十分的可爱,孩子们当然会不舍了。   她就是去问廖秀章,“章儿,你觉得呢?”   廖秀章从刚才进屋就开始挽着余青的手,不肯放开,这会儿听了这话,漠然的扫了眼陈氏姐弟,说道,“玩物丧志!”   余青,“……”   顾芳笑眯眯的,很是愉悦的样子,显然对廖秀章的话很是满意。   刘义坚惊喜道,“不得了,我家外甥居然会用成语,还这般恰当,真是聪慧,像我们刘家人!”说着还要凑过去揉廖秀章的头,却是被他一脸嫌弃的给推开了,道,“表舅,你是个成年男子,要庄重一些,不要总是这般轻浮!”   要不是这许多人在场,余青差点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   刘义坚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凑过去,硬是揉了孩子的头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道,“哼,我可是你舅舅,你娘都让着我呢,不许嫌弃舅舅!”   陈氏姐弟来最是信服廖秀章,马上放开兔子,说道,“我才不是玩物丧志,我不要了!”   廖秀章这才点头,说道,“现在大家饭都吃不上了,哪里有余粮养宠物?”   余青很是惊愕,没想到廖秀章居然还能想到这一点,就是刘义坚也是忍不住多瞧了梁艳廖秀章,而廖世善则是满脸的骄傲。   晚上廖世善亲自下厨,刘义坚去帮忙,又有江三娘等人协助,做了一桌子的美味来,余青本来想去帮忙,想着好歹能洗个菜什么的,却是被一脸惊恐的江三娘赶了出去,廖世善则是直接说道,“有我在就行了,可别是伤了手。”   余青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手,也就不矫情了,直接回去了。   鹿直接杀掉,做成了烤肉,剩下的则做成两大桶的鹿肉汤,也让哨所的兵士尝尝鹿肉汤的滋味,至于兔子则是做了香辣兔肉,为了孩子们,还有个不辣的红烧兔肉。   男女分开,开了两桌,小孩子和女人一桌,廖世善还有刘义坚,陈大牛,李猛等人则是坐另一桌子。   以前都是余青给廖秀章夹菜,最近这孩子确实知道心疼人了,时不时夹了鹿肉给余青,说道,“娘,据说鹿肉补身子,你总是怕冷,身子有些寒凉,吃这个正好。”   刘义坚眼馋的不行,“章儿,我是你舅舅,你怎么不给我夹?”   廖秀章扫了眼刘义坚,见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勉为其难的夹了个肉过去,就头也不回的坐回了余青身边。   不过就是这般,刘义坚也很高兴,感概的对着廖世善说道,“妹夫,章儿刚来的时候,话都不肯讲呢,你看现在,还知道关心人呢,真是好。”   陈氏姐弟向来以廖秀章为榜样的,见廖秀章这般,一个人给自家爹陈大牛夹菜,另一个则是给陈夫人夹菜,弄得夫妻俩感动的不行,连连感激余青,说道,“夫人,遇到你之前,整天提心吊胆的,都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如今您看,孩子们都读书了,我们也有个安稳的日子过,我敬您一杯!”   余青帮助陈氏夫妻其实也是带着私心的,见他们这般感激自己,颇为心虚,忙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陈氏夫妻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勾起了顾芳的心事,或许是喝了一些桂花酿,略醉了一些,顾芳道,“夫人,我也敬您一杯,要不是您我如今早就是他人妾了。”   顾芳是什么人?从小就是过目不忘的奇才,不然也不可能才二十多就已经学富五车,胸有乾坤,这种人一般都是极为自傲的。   余青温柔的拍了拍顾芳的肩膀,笑着说道,“先生这么出众,就算没有我,也总有去处,其实是先生帮了我许多,应当是我敬你一杯才是。”   江三娘也是举起了酒杯,站了起来,她可能第一做这种事儿,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羞的脸色通红,却还是磕磕巴巴的说道,“夫人,我是来帮忙的,但这活儿做的委实不好,夫人却从不嫌弃,一直耐心的教我,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仔细过,我发现原来我也不笨。”   余青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做的这般好,不过就是本心而已,只是她不知道,她这种平和友善的态度,在尊卑森严的古代,其实是一种很大的善意,吸引着许多人不自觉地依附过来。 第28章   酒席散了之后,廖世善给余青弄了洗澡水,余青先给儿子廖秀章洗澡,或许是因为下午跟着廖世善进了山,累着了,等着洗完澡已经靠着她的胳膊睡着了,廖世善接过孩子悄声说道,“我送到内室去了,你先洗吧。”   余青重新兑了热水,脱了衣裳跑进了澡盆里。   下雪的天气很寒冷,但是因为屋里烧着暖炕,几乎是没什么影响,浸泡在热水中,扫去了疲乏,余青泡着实在是舒服,一时不注意,靠着澡盆居然睡了过去。   “娘子!”   余青猛吸了一口气,结果全是水,她被呛的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滑入了水中。   廖世善等了半天也不见余青出来,有些担忧,喊了两声,结果听到余青呛水的声音,然后是剧烈的咳嗽声,他一时紧张,也顾不得避嫌就这般走了进去,然后看到余青一只白嫩的手臂挂在澡盆上,身子在水里,正拼力的要起来。   “娘子,你怎么了?”   廖世善几步过去,长臂一伸就把余青捞了出来,余青原本醒了,但是呛的厉害,剧烈的咳嗽,没站稳,一时不小心又跌入水中。   廖世善赶忙把余青抱了出来,去拍她的背。   余青感觉这辈子都没这般难受过,好在廖世善手臂有力,就这般紧紧的抱着她,很是让她心安,她觉得快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了,好一会儿,那呛的水出来,这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一时感到发冷,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裳,廖世善胳膊环着自己的腰身,两个人肌肤相贴的地方,炙热滚烫的好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廖世善满面通红,又不能放下余青,索性直接弯腰把人抱起来,他身材高大,抱着余青就如同抱着孩子一般轻松,几步就走到了内室,拿了一床被子包住余青。   给余青裹住的过程,难免碰到了肌肤,两个人就像是烫到一般,互相分开。   一时屋内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两个人都觉得心口狂跳,廖世善想起余青刚才那白嫩的身子,嫩的跟豆腐似的,更不要说曲线玲珑的身段,让他觉得口干舌燥的,只觉得胸膛里烧着一团火。   余青解释道,“睡着了,然后就滑入盆里,没站稳直接跌进去了。”   其实现在想想有些后怕,以前听过洗澡被呛死的,还当是笑话,现在看来,还真是确有其事,要不是廖世善,说不定就去见阎王了。   余青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廖世善就上前抱住了她,“还冷吗?”   男人的气息就这样铺天盖地的侵袭了过来,余青看着近在咫尺的廖世善,只觉得浑身燥热,涌出莫名的情潮来。   “夜深了,你早些睡吧。”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红着脸,一时舍不得分开,余青缩在廖世善的怀里,觉得自己娇小的像个孩子一般被他护在心口。   “晚安吻呢?”廖世善暗哑的说道。   自从上次余青无意中逗弄了下廖世善之后,这家伙就食髓知味,每天都会所求一个晚安吻这才会心满意足的去睡觉。   廖世善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她,弄得余青脸红的不行,抬头就亲了过去。   一时不小心刷过廖世善的嘴唇,廖世善僵了下,随即像是压抑不住自己一般,捧着她的脸就亲了过去。   余青感觉到廖世善重重的呼吸,灼热的像是能把她燃烧一般。   廖世善很生涩,但是挡不住两个人火热的心,等着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的分开,廖世善强制克制着自己,离开了余青的身体,温柔的摸了摸余青的头,柔声说道,“睡吧。”   好一会儿,屋内恢复了安静,余青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弯弯的月亮,忍不住捂着烧红的脸甜甜的笑了起来。   ——   这一天,余青起了一大早,给廖秀章换上了水红色的衣服,这孩子一直在蓄头发,但是毕竟时间太短,还没办法挽起来,就给他戴了一顶帽子。   廖秀章这几个月养的好,白白胖胖的,原本就漂亮的孩子,如今更是跟玉娃娃一样的,只不过也就是在余青和廖世善前面像个孩子,会撒娇,但是一旦到了外面,就像是小大人一般,显出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来。   余青有时候想,果然未来之主就是不似常人,从小都是这样的特别。   廖秀章问道,“爹爹不去吗?”   余青给廖秀章换好了衣服就去穿自己的,今日是刘老太太,就是她外祖母的寿辰,前几天刘义坚就特意过来告知她,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过去一趟。   “你爹爹今天有事,不过顾先生和宋叔叔都回去的。”只要余青出门,宋志武肯定会跟着她,毕竟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好吧。”   余青换了衣裳出来,披上兔毛的莲蓬衣,雪白的绒毛下,衬托的余青粉白娇艳,如同冬日里盛开的雪莲花,清丽不可方物。   廖世善正在套上甲胄,看到余青这一打扮,愣了下。   余青忍不住笑,说道,“傻了?”   廖世善脸就红了,搔了搔头,说道,“晚上我去接你。” 因为今日廖世善例行去府衙的日子,所以就没办法陪着余青去。   “嗯。” 余青踮起脚尖,廖世善哪里有不懂的,直接把人抱起来紧紧的搂在怀里,原本只是个面颊吻,结果廖世善却是不知足,自从他尝了余青的吻就有些收不住了,用手撑着她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上去。   廖世善的吻技突飞猛进,这会儿已经是能吻的余青脸红心跳。   两个人唇齿相依,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却没有舍得放开,廖世善暗哑的说道,“等我。”   余青乖巧的点头,廖世善觉得这样的余青实在是可爱,他已经都快忘记了那个曾经骄横跋扈的余青,只剩下现在这样可人的余青。   廖世善又忍不住亲了下她的嘴唇,这才不舍得放下来。   两个人依依不舍的分开,结果一回头就看到静静的注视着他们的廖秀章,余青觉得快要羞死了,道,“章儿,你怎么进来了?刚才不是让你去找顾姨?”   廖秀章很是坦然的说道,“娘,你别慌,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要给我生个妹妹是不是?”   余青,“……”   廖世善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上前去揉了揉儿子的头,说道,“今天爹爹不在,你要乖,知道吗?”   廖秀章显然很喜欢廖世善亲近他,但是他不喜欢廖世善这种语气,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廖世善,“……”   余青上了马车,抱着儿子,看到廖世善朝着她挥手,那身影渐行渐远,不知道怎么居然觉得有些发慌。   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余青摇头,极力压住心中荒唐的感觉。   刘老夫人的寿宴办的很大,村里许多人都来了,她外嫁的女儿也带着孩子丈夫前来贺寿,唯独缺了刘春花。   刘老太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女儿刘春花的事儿了。   顾芳最是喜欢这样蹭吃蹭喝场面,只可惜还没开宴,总要等一会儿,刘义坚就凑到顾芳前面,悄声说道,“你吃过冻梨没?”   “什么?好吃吗?”   “好吃得很,要不要带你去先吃一点?”   “好呀!”顾芳眼睛发亮。   顾芳就被刘义坚带着去了仓库,里面不仅有冻梨,还有许多其他储备的食物,各种糕点,糖果,自然还有李子做的果酿酒,两个人什么都吃了一口,最后还把准备待客的李子酒给喝光了,等着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醉倒在地上了。   因为女眷不能喝白酒,这果酿是让女眷给老太太敬酒用的,只有一坛子,他们俩喝光了之后,余青等人只能以茶代酒。   余青哭笑不得,顾芳的性格爱玩爱闹,欢脱有趣,就像是小孩子一般的,你对着她的时候,根本就想不出来这是以后辅佐杨九怀立称帝的一代谋圣,而且和刘义坚这个不靠谱,狼狈为奸,还真能凑一起玩。   刘义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被他爹拿着竹条打了一顿,他却嬉皮笑脸的说什么,自己只不过是待客而已,“顾小姐,不是你说想喝的吗?我这才打开了酒罐的封条。”   顾芳却一本正经的说,“刘哥,你这样就不好了,明明是你想喝,然后给我斟了一杯,剩下不都是你一个人喝光的?原来这给老夫人过寿用的? 失礼了!”   刘义坚目瞪口呆,“……”   “你居然还有脸给顾先生泼脏水?”刘忠文气的够呛,又打了他一顿。   刘家的人都知道顾芳是大有学问之人,都很尊重她,自然也跟着余青一起喊她先生。   刘义坚捂着红肿的屁股,咬牙切齿,道,“最毒妇人心!”   这话说完自然是又被他爹揍了一顿。   一旁的顾芳,莫名心虚的捂着眼睛,从缝隙里看到刘义坚被打的鸡飞狗跳的。   晚上的时候余青却没有等来廖世善,她心口砰砰乱跳,正是觉得奇怪,江三娘骑着骡子赶了过来。   “夫人,我可算找到你了。”江三娘是个没有主意的,看到余青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哭道,“哨所出事了。”   “什么事?”   “叫土匪给包围了,差不多五百多人!”   “难道是虎头赛?”   “不是他们!”江三娘赶忙摇头说道,“应该是孙乐栋的人,这附近敢跟咱们校尉作对的也就是他们了。”   余青自然知道孙乐栋这个人,和虎头赛的石正相比,这个才是真正的匪患,据说光是塞子里的土匪就二千多人。   “他和夫君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第29章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最是适合出门,只可惜余含丹却觉得这阳光格外的刺目。   她身旁两个匪徒露出垂涎的神色来,用粗糙的大手摸了下她的脸颊,说道,“余家大小姐?真是细皮嫩肉的,睡起来一定很爽,嘿嘿。”   余含丹差点吓晕过去,只是求生的本能让她不肯放弃,一旦失去了贞洁,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妹妹,你们听过她的名字吗?是我们茂林的第一美人,我长的这般寻常,你们老大见了未必满意。”   “可是我们老大说找的就是你。”   余含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朝着身后喊道,“娘,你答应过爹会照顾我,把我当做亲生的一般,如今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辱我?快拿妹妹来换我!”   二十多个随从,包括护院在内都死了,尸体横躺在马车附近,散发着腥臭的血腥味,不过片刻就引来苍蝇,在上面嗡嗡的吸食,如同人间炼狱。   余青拽着刘春花,脸上全是泪痕,哭道,“娘,我才是你亲生的!”   马车外余含丹却不甘心的喊道,“娘,你想想我今日要是受了辱,我爹还会容忍你?到时候肯定会休了你!”   刘春花打了一个哆嗦,及时马上就做了决定,含泪对余青说道,“青儿,娘入门的时候就答应过老爷,会把大小姐当做亲生的一般,你是娘生的,理当也是和娘一般把让着你姐姐,如此,你就受一些委屈吧,以后娘肯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余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却是被刘春花推出了马车,扯下来她脸上的帷帽。   正是十五岁芳华的年岁,又生的这般惊心动魄的美丽,一时让人看得都有些炫目,那在场的劫匪倒吸了一口气,说道,“乖乖,看了妹妹,这姐姐就跟庸脂俗粉一般的,哪里还吃得下去,去把她妹妹抓来!”   余青被人连拽带拉的拖走,她痛苦的不能自己,不敢相信自己是被亲生母亲推出来当做牺牲品的,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喊道,“余含丹,刘春花!你们都会遭报应,早晚都会遭报应!”   场景一换,余青居高临下的说道,“我就想看着你夜不能寐,慢慢的被嫉妒煎熬!”梦中余青那张清丽无双的面容,即使吐出这般恶毒的语句,依然是丽质天成,美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余含丹差点咬碎了牙齿,骂道,“贱人!”   却是被余青狠狠的打了耳光,她疼的不行,结果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等着看清床上的帐子,这才知道是原来是做了场梦,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天生的浪货,就算不替我受辱,照样也不会有好下场,还天理难容?我会遭报应?呵呵,痴人说梦。”   旁边的杨家的二姐杨小珠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衣裳,长的粉白圆嘟嘟的,正满含担忧的说道,“娘,我叫您半天都没反应。”   余含丹虽然自我安慰了半天,但是心里依然不安,正是郁结,看到姐儿正是想起自己生了俩都是闺女的事儿,不耐烦的喊道,“你下午不是要学女红,跑来这里做什么?”   杨小珠绞着手指头,低下头来说道,“娘,女儿绣了蝴蝶,他们都说很好看,我就想给娘看看。”   果然床边放着绣着的蝴蝶。   余含丹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起身去拿了那绣布看,二姐儿才五岁,却已经秀的像模像样了,“不错,精进不了不少,这配色好像不是寻常爱用的?这是银州的彩线?”   绣花线中银州的彩线最为出众,一斤就要上百两的银子,平日里给孩子们练习自然舍不得,都是用寻常的线。   二姐儿高兴的说道,“是王姨娘,她看我在学女红,就送了许多绣线给我。”   余含丹听了这话,面色狰狞,突然发作起来,直接把那绣品丢在地上,如此还不解气,一把推开二姐儿,骂道,“眼皮子浅的东西,那王姨娘不过一个贱妾,你居然还收她的东西?”   不过一会儿,屋内就传来二姐儿的哭声。   二姐儿被余含丹拧了胳膊,疼的直哭,道,“怪道他们都说娘嫁给爹爹的婚事抢来的,早晚要遭报应,爹爹厌弃你了,你就把怒气发在孩儿身上!我不要你这个娘了!”   余含丹惊愕的看着二姐儿,“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王姨娘在屋外站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走开,让丫鬟赏了那个看门的小丫鬟封红。   心里头想着,这样蠢货到底是如何嫁给杨九怀那样的人物的?   又想起父亲临出门之前的话来,“不过几年,已经换了三位圣主,他们只顾争权夺势,狗咬狗,朝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眼看大限将至,我们王家总要做个打算,原本你是我的嫡女,才貌双全,又是爹最疼爱的女儿,自是不忍你做人妾,但是今非昔比,总要找个靠山,那杨九怀非池中物,早晚会一朝飞天,又加上委身给他是你的心愿,等了那许多年,爹今日就答应你,同意你嫁过去,缔结两家之好,只不过唯独一条,你虽然是妾,但不可怯场,务必抓牢杨九怀,为我们王家争个位置出来。”   自从王姨娘入门开始,杨九怀日日歇在她处,似乎早就忘了余含丹一般,今日又见她这般没有城府,不过教唆下女儿,就理智尽失,只一味的耍横闹脾气,只觉得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等着吧,不日她诞下麟儿,这宅院就是她的天下。   王姨娘让丫鬟赏了在外守门的小丫鬟,就径自去了杨九怀的书房。   杨九怀正在画画,一旁的周平山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等着杨九怀画完,再去看他,一副波澜壮阔的泰山图就这样呈现了出来。   周平山起身看了看,大赞道,“少爷的这画,有画了五六年了吧?”   杨九怀满意的看着,道,“每年都画一点,有七年了。”   泰山为五岳之尊,代表着无上的尊崇,更是有帝王之气,其含义不言而喻,杨九怀谋划多年,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七年前杨九怀才几岁?   这样的隐忍,城府之深,也是少见,让周平山越发的满意。   “那边都安排妥了?”杨九怀轻轻的吹着画上的墨,突然问道。   周平山不动如山,很是平静的说道,“今日之内,必有结果。”   杨九怀一笑,道,“到底相识一场,留个全尸吧。”   ——   余青听了江三娘的话,只觉得手脚冰冷,血液逆流,几息的功夫,才稳住心神,说道,“顾先生,您看这件事要如何?”   顾芳早就没了之前嬉皮笑脸的神态,反而神态凝重,道,“夫人,我有话单独对你讲。”   两个人进了房间,顾芳道,“夫人,之前我就猜测,大人这边会不太安稳。”   “你知道这是谁干的?”余青不相信这是劫匪的主意,那个虎头寨的人怕是扣上造反的名声,在廖世善前面客客气气的,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动哨所的,所以她猜测这个孙乐栋是被人指使的。   “应该是杨大人。”   余青恨恨的说道,“就知道是他!”   “是我拖累了夫人,要是我还在杨府,杨大人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动了心思,如今我在夫人这边,杨大人怕是养虎为患,想要早点除掉我等。”顾芳道,“如今兵部正头疼反贼的事情,根本没空管其他,所以杨大人应该不会从调令出手,多半会请了匪徒来灭口,他在这一代经营良久,早就和官匪勾结,自然指使得动,而且正好吞了咱们的粮仓,可谓一举二得。”   余青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穹山哨所虽然离茂林不远,但其实隶属于临近宁谷郡的,且朝廷律例,凡校尉以上的军职,都需要上报兵部,才能罢免或者调任,十分严格。   虽然很多时候,这种上报不过是个走形式,但是现如今兵部混乱,杨九怀不想节外生枝也是可以理解。   更何况或许,杨九怀更想通过土匪,贪了他们的粮仓,这是可是余青辛辛苦苦换来的。   “我跟校尉大人讲过,可以请了虎头寨来协助,可是……”顾芳道,“廖校尉不肯听。”   “为什么?”   顾芳目光里露出几分崇敬的神色来,道,“廖校尉说,他堂堂的军职,居然要请了匪徒来相助,那他跟那些杀人放火的匪徒有何区别?校尉说就算是派人来围剿,最多不会超过五百人,他自能应付!”   余青难受的闭上了眼睛,后人对顾士俊评价高过周平山,并非顾士俊谋略超出周平山,其实两个人旗鼓相当,而是因为顾士俊的谋略多是阳谋,保持着君子之心,品性上佳,这才史学家大赞。   顾芳在明,周平山在暗,两个人一同辅佐杨九怀,让原本就注重名声的杨九怀越发的如鱼得水,这才有了后世的称帝之路。   像是顾芳这种儒生,总有自己坚持的骄傲,虽然看似愚蠢,但是又莫名叫人钦佩,就比如廖世善坚持的原则。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却偏偏用最惨烈的方式。   顾芳似乎看出余青的难受,道,“夫人,校尉大人决定是对的,这一战,他会名扬天下!” 第30章   中午的时候又开始下雪,到了晚上已经是把原本就不浅的雪层又加厚了一层,余青抱着廖秀章,跟着顾芳一同回到了哨所。   临近哨所就已经看到对战的痕迹,满地的鲜血,掉落的甲胄,断掉的箭,一片狼藉,余青心里担忧不已,又不想在孩子前面露出难过神态,怕是廖秀章担心。   廖秀章却是意外的握住了余青的手,说道,“娘,爹爹不会有事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廖秀章道,“爹爹之前跟我说了,爹爹说要跟坏人打一架,爹爹军职,这是早晚的事情,让我好好护着娘。”   余青真是觉得这孩子真是早慧的过分了,抱着他说道,“嗯,娘知道了。”   哨所里一片肃穆,已经是有人挂出了白布,寒风呼呼的吹着,冷的让人心里发颤,余青好像听到了哭声。   李猛看到余青,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差点哭了,说道,“夫人,您快去劝劝校尉大人,他就是不肯上药。”   “那些匪徒呢?”   李猛冷哼一声,道,“妈拉个巴子的,被咱们兄弟杀了一半,又俘虏了一些,剩下的杂碎都跑了。”   余青虽然相信顾芳的判断,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有什么意外呢?听到这话终于放下一颗心来。   “夫君在哪里?”   “在营房里,夫人我带您去,大人最是听您的话了,你可一定要劝他。”   去营房的路上自然就路过了演武场,余青看到演武场上放着几十个俘虏,皆是用绳子绑着,有的人还带着伤,脸色灰扑扑的,露出不甘心的神色来。   李猛见了那些俘虏,恨的牙痒痒,上前就踹了好几脚,这才觉得解气了一些,带着余青去了营房里。   营房是一排房子,里面都是通铺。   余青推门而入,看到睡觉的炕上摆了一排的尸首,廖世善坐在炕沿上,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   “大人,夫人回来了!”   王狗蛋伤了个胳膊,这会儿已经是包扎完,用布条吊着,见李猛带着余青过来,知道最好让两个人独处,就悄悄的拉着李猛走了出去。   余青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尸体,心里总是有些害怕,但是看到其中有许多都是熟悉的脸庞,那个看着颧骨高的是伙夫,还有个…… 个子最矮的是廖世善的亲兵,她依稀记得叫小虎子,简直就是盲目的崇拜廖世善。   原来小虎子也死了。   余青上上前,把头靠在廖世善的肩膀上,柔声说道,“逝者已矣,节哀。”   原本两百多人的哨所,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缺吃少穿的,却坚持着,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廖世善的追随者,如今却死伤严重,廖世善会难过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好一会儿,廖世善在起身,握着余青道手慢慢的走了出去。   余青回头看了眼,那些人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但其实都已经死了呀,战争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   晚上余青给廖世善上药,他身上的伤很多,好在都是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余青甚至觉得肯定那个甲胄太破旧了,抵挡不住,不然按照廖世善的伸手,应该不会这许多伤。   说起来,仔细闻还能闻到血腥味,甚至有人在默默的哭着,据说哨所后面那山下,还放置了许多土匪的尸首。有些吓人,但是余青居然觉得很安稳。   或许是她知道,在这乱世当中,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唯独跟在廖世善旁边,才能得到真正的庇护。   这一次无比庆幸,当初毫不犹豫的带着孩子来寻廖世善了。   晚上,余青半夜突然就醒了,她看着鱼肚白的天空,有些睡不着,披上衣服起身,等着来到厅堂,看到廖世善正默默坐着,一动不动的。   看到余青出来,有点歉意的说道,“吵醒你了?”   “没有,就是睡不着。”   “章儿呢?”廖世善问道,显然担忧孩子。   余青觉得廖秀章这孩子当真是不简单,居然都不觉得害怕,狠狠的夸赞了廖世善勇猛强势,就照着平常洗漱睡觉了。   还说要多睡觉,长的跟他爹爹一样高,这样就可以早点出去打坏人了。   余青这个汗颜,简直不知道说啥好。   “睡的香着呢。”   廖世善顺手给余青倒了一杯温水,还体贴的给她加了蜂蜜,柔声说道,“火炕烧的有些热了,是不是渴了?蜂蜜可以去火,你多喝一些。”   余青接过,廖世善对视,这才发现他眼睛通红,忍不住问道,“夫君,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廖世善道,“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小虎子他们。”   余青默默的把手覆在廖世善放在桌上的手。   廖世善顺手握住了余青的手,紧紧的,好像是要发泄出心中的痛苦一般,“小虎子入伍时候才十二岁,年龄根本不够,但是他在哨所外赖了半个月,他说父母双亡,没家人,咱们哨所不要他,就要流落街头当个乞丐了。”   “那帮狗娘养的,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弓箭,我一时抵挡不住,小虎子就挡在了我前面,身上全是箭,像个刺猬一样。”   余青心中剧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了。   “你后悔没有听顾芳的话,找虎头寨帮忙吗?”   廖世善摇头,反而说道,“不,我不是后悔,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只是恨自己,太过弱势,让人欺负到头上来,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   “我早晚会替他们报仇雪恨!”   “嗯,我信。”   余青站起来,依偎进廖世善的怀里,廖世善紧紧的抱着她,好一会儿,余青感觉到头顶湿漉漉的,她想抬头,却是被廖世善压住,他有些暗哑的说道,“别看。”   不过一会儿,天空就彻底亮了,雪下了一个晚上,覆盖在了那些血迹上,如同迎来了一个新世界。   ——   正如顾芳说的那般,廖世善这一战,打的实在是太响亮了,五百多的土匪来围攻五十多人的哨所,结果受到了重创。   许多村民们都对土匪恨的牙痒痒,但是官府不作为,他们也没有办法,唯独廖世善还能管一管,但是这一天,廖世善居然和土匪真正打起来!还以少胜多?就跟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一样,叫人振奋人心!   第二天就有三四个成年男子来问,哨所征不征兵,这个朝代跟明朝不同,明朝是如果父母是军籍,那子子孙孙都是军籍,这个时候可以按照喜好更改。   廖世善查了身份,确认无误就收了,毕竟本来哨所就缺人,只是因为没有军饷,一直都没招兵而已,第二天来的人更多了,不过半个月就召集了差不多二百多人。   不仅如此,廖世善的还名声大噪,附近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穹山哨所有个廖世善,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带着五十多人去抵挡五百人的土匪,简直就是当世的悍将。   那石正第二天就上门了,看着廖世善差点没跪下来,甚至当着余青的面还说道,“嫂子,你知道我的,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从来没动过旁的心思,要是早知道廖校尉被人围攻,我一定会赶过来的!我这不是今天一早醒来,才知道的吗?”   一直在那边表忠心,虎头寨和穹山哨所最近,他们能没听到动静?五百个多的土匪过来,谁看不见?   但是有些事儿,肯定不能明说,大家心知肚明就行。   余青道,“你知道哨所里兄弟们死伤不少,夫君很是难过,还找不到棺木来下葬。”   石正愣了那么一下,心想这他妈夫妻俩一个样呀?上次廖世善抢走了他五百担的粮食,这次余青又跟他要丧事用的棺木,到底谁才是土匪?但是脸上还是挂满笑容,说道,“哎呦,这是小事,我明天就送了过来,一定把兄弟们的丧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廖世善无奈的看了眼余青,余青狡黠的笑了笑。   哨所里人多了,人气旺盛了起来,伙夫也从一个人变成了四个,每日的消耗也变得多了,每天早上,余青都能听到军士们操练时候,士气十足的呐喊声。   好在余青这边准备了足够的粮食,棉衣也留了不少。   那些新入伍的兵士,拿着新棉花做的棉衣,吃着饱饭,差点就哭了,说就算是在家里也没吃过饱饭。   很多人都把饭菜省下来,比如一顿发两个馒头,他们就只吃一个,攒在一起,沐休的时候带回去,冬天天气寒冷,馒头放在外面冻着,也不会坏掉。   廖世善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没有父母孩子?   余青还看到了几个女人背着孩子来哨所,眼巴巴的问收不收女兵?   余青,“……”   那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来投靠,很多人都是冲着廖世善的名声来的,觉得跟着廖世善这样的枭雄在一起,特别的骄傲自豪。   不过一个星期,穹山哨所就变成了四百人的哨所了。   余青又开始头疼了,这样下去……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得想办法弄粮食了,可是去哪里弄?   顾芳听了余青的困扰,拿了算盘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夫人,您看,咱们哨所里还有三十多个俘虏,一人二担粮食的当赎身钱怎么样?还有那尸首,一具就是二石的粮食。”   余青,“……”   顾芳道,“难道要的太少了?”   余青摇头,“那孙乐栋要是想换人,早就过来了,这半个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这俘虏不是应该上交到府衙去?”   “我们就说没有俘虏,谁还能找我们对峙不成?“顾芳怕余青担忧,还解释道,“不仅湖州有反贼,辽北,河西也都有了,夫人您看,我们这边这么大一个动静,兵部那边可以有消息?他们现在是自顾不暇了。”   余青,“……””明天咱们就让人传了消息出去,要把那些俘虏和尸体都烧了。孙乐栋手下还有那许多人,要真是不管,以后还谁还服他?”   古代人的最怕是火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毁,就是罪大恶极的罪犯,如能留有全尸,也是一种恩赐。   余青明白了,不管这个孙乐栋赎不赎人,反正都是两难,赎了就要付出一大笔粮食来,不赎那就是在塞子里埋下一个隐患,说明他冷血冷情,如果只是几百人的塞子,比如虎头寨,还能用拳头来管,但就是这样,当初石正接任的时候还要来个名正言顺,几千人呢?没有一点手段规矩,那是不能服众的,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这计策简直太厉害了,余青的朝着顾芳竖起了大拇指。 第31章   余青虽然总是劝廖秀章善良,但那是怕他成为暴君,面对这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土匪,她是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总以为土匪头目是个满脸横肉,身材高大的男子,可是孙乐栋不是,他以前是个读书人,平日里穿着一件儒生的袍子,面皮白净,说话斯斯文文的,但是寨子里的人没有不怕他的。   孙乐栋当了土匪之后,有人要对付他,绑了他的母亲孩子来要挟,孙乐栋眼睛都没眨,就让人把自己的老母亲给射死了。   他就是戴着人皮的禽兽,这话是顾芳说的,“心肝都是黑的!”   余青越发敬佩顾芳了,说道,“你才来这里多久?就已经弄的这么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芳笑眯眯的喝着余青的玫瑰花茶,很是享受的样子,说道,“校尉大人偏心,只有夫人屋里有这茶,好香。” 又道,“我在扬府呆了那许久,总不能白呆,找杨大人了解了不少附近的事情,但凡有些名头的,差不多都知晓了。”   这都可以?敢情顾芳在杨府府,只是窃取消息去了?   余青赞叹的说道,“这许多人当中,我最是钦佩先生了。”   顾芳扁了扁嘴,道,“夫人你总说校尉大人英武无人能及,又总说章儿聪慧从容,得天独厚,还夸陈夫人的药做的细致入微,就是喜鹊 你都说她心灵手巧。” 说道这里叹了一口气,调侃的“反正夫人的好话就跟大白菜一样,不值几个钱。”   余青哈哈大笑,揉了揉顾芳的头,像是对待廖秀章一般的,她活了两世,虽然和顾芳年龄相仿,但是总觉得都比她小。   顾芳看着余青笑容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几天余青就见到了孙乐栋,他带着粮食过来赎人。   正如顾芳说的那般,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根本看不出是个土匪,只是目光冷冷的,让人看不透。   孙乐栋还夸了廖世善,道,“廖校尉天生神力,以一挡百,当世少见的悍将,能输在大人的兵刃之下,在下服气。”   大大方方的让人把粮食送了过来,还多送了一些棉被之类的东西,然后点了俘虏就走了。   余青有些搞不懂这个孙乐栋的意思,顾芳就耐心的解释给她说道,“咱们校尉大人把他们吓坏了,毕竟是匪徒,贪图享受,爱惜小命,一次不成就再也不敢找麻烦了,而且既然被咱们逼的要来赎人,还不如做的漂亮的一点,说不定以后能结个善缘。”   说白了别看孙乐栋看着很沉稳,实际上也是被廖世善打怕了,余青心中升起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来。   哨所人突然增多,从原来的五十多人变成四百多人,廖世善要训练新兵,提拔老兵,他向来亲力亲为,又是赏罚分明的性子,一身武艺无人能及,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在军中的声望几乎达到了顶点。   就是那些新兵提起廖世善,都是满眼的骄傲和推崇。   余青瞧着,觉得这哨所人虽然不多,毕竟大一点的土匪窝都是有几千人,四百多人实在是不算多,但是这些兵士的士气之高,军纪之严明,恐怕前面有个火坑,如果是军令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这是那些土匪比不上的。   这时候余青就知道廖世善赏赐看似有些倔强,但是坚持自己的做法,一下子就打出了他的名声,顾芳说过,廖世善这一战将会名扬天下,并不算是虚言。   余青总觉得杨九怀不会这般善罢甘休,不会让廖世善好过,后来才知道杨九怀被其他事情耽搁了,朝廷里下了旨让他去锦州平反。   杨九怀也是个帅才,一直摩拳擦掌等着这个机会,终于有了展示抱负的机会,自然不会推辞,这时候争了军功,那就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说白了就像是廖世善那一战一样,只有叫人敬佩你的才华,才会让更多人来依附。   杨九怀很重视这件事,带着幕僚周平山一同出了门,身旁跟着伺候的人是刚入门的王姨娘,这可是把余含丹给气的牙都快给咬碎了。   不过余含丹在杨九怀前面就跟猫似的听话,不敢反驳一句,而且有传闻说,杨九怀能被委以重任,当了这平反的副指挥使,还是王家人在朝廷里使了银子。   余青不管这些,觉得杨九怀不在茂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然总有种被毒蛇的盯着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既然过年,总要有个过年的样子,虽然因为年景不好,不能铺张浪费,但是总要给孩子们准备一身新衣裳,宋志武,顾芳自然也有,只不过余青不是个会干绣活儿的,别说做衣裳了,连饭都不会做。   就是这样,旁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江三娘和喜鹊觉得余青是大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自然不需要会,而廖世善则是觉得,自家娘子这般出众 ,能嫁给他就是他的福分,其他就没指望过。   顾芳虽是个女子,但是从小读书,那做派却是男人的思维,从来没觉得一个女人就应该女红,厨艺样样精通。   马氏来给余青送年节礼物,一些布料,糕点和吃食,看到余青在这边过的这般自在,既是替她高兴,又是觉得稀奇,回去之后对着刘老太太说道,“也不是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夫人,过节的时候,不是照样要给婆婆儿子做衣裳?有时候还要亲自下厨做饭,咱们青儿到是不同,这饭菜有廖校尉来做,据说不是廖校尉做的,还不爱吃,娘你想,廖校尉平日也不是闲着,要操练兵士,还要巡防,就这样,每天都是不耽误的给青儿做饭吃,至于那衣裳鞋袜,也都是旁人给做的。”   刘老太太呵呵的笑,道,“这不是挺好。”   “自然是好,当真是羡慕,以前受了不少委屈,她娘不像个当娘的样子,她爹的又不管,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马氏说完就后悔了,余青的娘可不就是她婆婆的亲女儿,她的小姑子不是?   刘老太太这会儿也是心灰意冷了,道,“我这个女儿,是个糊涂的,不疼亲儿,却是照顾前头别人生的,早晚有她后悔的时候。” 第32章   余开平日里最是喜欢和几个挚友开诗会赏花,这一日家中暖房养的山茶花开了,便是下了请帖叫几个好友过来欣赏。   茂林城里但凡读书人都认识余开,他的性子傲慢,喜欢众星捧月,且做的文章诗句,只喜欢奉承,听不得挑剔,说起来并不好相处,但是诗会里吃用都是佳品,走的时候还会送个糕点的礼盒,毕竟是个进士老爷,这傲慢似乎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大家都也都乐意参加。   这一日不到中午就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人。   因着诗会还没开始,便在厅堂里喝茶闲聊,众人都是绞尽脑汁来讨好余开。其中有个人说道,“恭喜余老爷喜得佳婿呀。”   余开正是烦心这件事,杨九怀纳妾之前都通过气,因着余含丹吃醋,逼死了身旁的丫鬟,又加上女儿嫁入多年没有生下儿子,也不肯给夫君纳妾,只好自己选了一门妾侍。   余开自是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杨九怀理由充分,又是余含丹做错在前,虽然不喜,也强忍了下来,他自己不太看重子嗣,觉得一切都是随缘,但是不等于旁人不看重男丁。   只是自从杨九怀纳妾之后,余含丹隔三差五就来哭闹,余开一直都觉得大女儿贤良淑德,跟她娘一般,品性为佳,也一直为此骄傲,谁知道这般泼妇一般的。   老实说,他虽然理解杨九怀,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远近亲疏,心中自然心疼,这会儿被人说起女婿来,面上不冷不热的,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刻薄,道,“虽说去平叛,但是这刀剑无眼,也不知道如何。”   那奉承之人愣了下,马上就知道余开意会错了,道,“我说的不是杨大人,而是余老爷的二女婿廖世善,据说他以一当百,用五十多人守住了五百匪徒的侵扰,现在这边谁提起廖校尉不是竖起大拇指,还有那说书先生编了段子每日在茶楼讲着。”   余开自然听闻这件事,但是他依然记得余青出走之前决裂的话,一开始他因着刘春花用余青去换余含丹的清白,觉对不住小女儿,但是小女儿这般决裂无情,又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不管如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余家把她养这么大,不管有什么不满,如能轻易的说出抛弃父母之话来?   这会儿听了这话越发烦躁,想着两个女儿,就没有一个好的,大女儿不争气,遇到事只会哭,二女儿凉薄无情,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各位随我来,今日咱们以山茶花为诗句,谁做的诗最好,就算博得头彩!”   那人见余开无视自己的话,知道这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立时就不吭声了。   这会儿余含丹正坐在厅堂哭,“我爹呢,怎么不管我了?”   刘春花急的团团转,她对余含丹费心费力,照顾的比自己亲生的还要细致周到,多年的习惯性使然,只要余含丹一哭,她就心里发慌。   “老爷在会友,这会儿是没空。”又道,“老爷最是看中你,你向来都是他的心头肉,如何不管你,再等等。”   余含丹知道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刘春花就没有不同意的,说道,“娘,你这次要帮我,那个王姨娘能踩着我一头,不就是因为带了许多嫁妆入门,你让爹爹把咱们郊外庄子里的粮食都给我,夫君正是用兵之计,最是缺着这些,到时候就能让王姨娘知道,我们家也不是小门小户。”   余开作了一首诗,大家都觉得最为出众,自然是第一,这会儿正是高兴,散了席,知道女儿又来,虽然有些厌烦,但到底还是担忧,还是强忍着不适过来。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余含丹的话来,气的脸色铁青,说道,“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余含丹吓的瑟缩了下身子,想起周平山之前的话来;夫人,我虽则帮你,但是叫旁人听见,还当我们少爷贪图你家的家财,这话可千万不能说给旁人听。   余含丹想起杨九怀的风光霁月来,忙不失迭的摇头,夫君怎么会是贪图她家的产业?当初夫君高中状元,少年英才,不知道多少人拿着大把的嫁妆求聘娶呢。   “爹,这自然是我自己想的,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那个王姨娘踩下去吗?”   余开狠狠的拍了拍桌子,道,“你一个正妻,为了跟姨娘争宠所以要挖了娘家的家财填补夫家?”   这几年余不说给余含丹带了许多的嫁妆,就是私下救济的也不少了,因着朝廷常年拖欠军饷,杨九怀不得不四处筹钱,他这个做岳父的总不能袖手旁观。   但是那时候杨九怀没有纳妾,家里境遇也比现在好,如今剩下的银子可都是他的养老钱,如何还能再拿出来贴补女儿。   余含丹气哭,道,“爹爹又没得儿子,以后还不是要我伺候您二老?仰仗我夫君?我这不是争宠,我这是想要保住咱家的体面而已。”   余开颓然的坐了回去,忽然就觉得眼前的女儿面目可憎了起来。   “滚,给我马上滚回去!”   等着余含丹走后,余开还是不解气,指着刘春花骂道,“看看你养出个什么东西?”   刘春花哭道,“老爷,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嫁人之后多难,大小姐也是没办法了,那个王姨娘比她年轻美貌,还带着巨额的嫁妆,要真是诞下庶长子,以后还有大小姐的活路吗?”又道,“我听他们说,现在外面越来越乱了,到处都是反贼,咱们能依靠的也就是女婿了,您真不帮帮大小姐?”   余开想起那些人奉承他的话来,夸赞廖世善的神勇,比起得了各种助力才崛起的杨九怀,如同草根一般的廖世善,靠着他自己的努力做出的成就,越发显出他的不同寻常来。   “我不是还有个女婿?”   刘春花听了有些诧异,道,“老爷,你说的是廖世善?他一个地痞,能做什么?”又想起这个离家出走的女儿,哭的越发大声了,抽泣道,“这孩子也真是,说不回来就真就不回来了,难道真要跟余家一刀二段?”   余开听的一个头二个大,忽然觉得有些沮丧,想着自己一生过的恣意,又是才学斐然,在茂林也是众人推崇的对象,两个女儿却不是省心的。   当然,余开有些心灰意冷的就是大女儿余含丹,至于余青…… 他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过。   刘春花唠唠叨叨的说完了对余青的担忧和不满,又把话题带到大女儿身上,说道,“老爷,您真的不帮大小姐吗?等着女婿打了胜仗回来,声望如日中天,那时候在凑过去就…… 向来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   余开大怒,“这话是含丹叫你说的?什么雪中送炭的少,以前救济他们的还少?”   刘春花见余开大怒,吓的话都不敢说了,只瑟缩着身子。   好一会儿,余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粮食只能给一半。”   “真的?”刘春花大喜,觉得一半也好,终于不哭了,道,“老爷,那我这叫人去告诉大小姐。”   余开无力的挥手,说道,“我正要出门,顺道去一趟杨府,也是许久没去过了。”   等着余开出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坐在马车上闭目休息,却是怎么没办法把心静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   突然间,余开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撩开帘子仔细去看,看到那人回过头来,虽然带着面纱,但是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认识?   “老爷?”赶车的车夫有些不解的问道。   余开却没有回他,忽然他瞳孔一缩,看到余青领着十分漂亮的男孩子,穿着一件寻常的喜庆元宝的衣裳,戴着一顶兔绒帽子,无意中居然和他对视,那模样…… 虽然和廖世善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实际上眉眼更柔和一些,少了一些尖锐,显得更加的漂亮。   早就听说余青把孩子找了回来,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是他的外孙呀!   余开内心天人作战,想着到底要不要去把人叫过来?就在这时候余开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拿着两串糖葫芦过来,是他的二女婿廖世善。   廖世善给余青拿了一个,廖秀章一个,两个都高兴的不行,一起啃着糖葫芦吃。   一阵寒风吹来,廖世善就体贴的用身子挡住了风口。这显然是极为和睦的一家三口。   余开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总觉得不太舒服,那个从小就很不争气的女儿,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老爷,您是在看二小姐吧?” 还是余开的小厮袁锁看出了眉目,说道,“要不我请了二小姐过来?”   “这个不孝的,找她来作甚!”   袁锁看到余开虽然说了这话,却没有让马车前行,知道这是不过是气话,其实心里还是想要见见二小姐的,心里叹气,想着,无论如何都是血亲,怎么也没办法抹杀掉。   “老爷,小姐在外头也肯定是吃了不少苦,您看那莲蓬衣居然是最寻常夹棉的,连个最便宜的兔毛大氅都没有,可见过的艰难,小的也是当爹的,不管孩子怎么淘气,当时是生气,但是等着气消了还是心疼,没办法,这孩子都是前世讨债鬼。”袁锁见余开神态松动,知道这是说道他心坎里去了,道,“小的这就去把二小姐喊过来吧,您要打要骂,总要见了才是,对不对老爷?”   余开冷哼了一声,道,“那就把他们喊过来,我倒要当面问问她,可知道孝道二字!”   袁锁利落的下了马车,去对面的摊位上,笑着说道,“二小姐!”   “你是袁锁?”   袁锁高兴的点头,说道,“二小姐,您还记得小的呢?什么时候进城的?这是小少爷吧?当真是可爱。”袁锁夸了半天,又指着路边的马车说道,“老爷刚好出门路过,看到二小姐就不肯走了。”   余青还当这个袁锁会替余开教训自己,谁知道居然这般和和气气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余青虽然对余府的人无感,但是也不至于太过失礼。   袁锁道,“老爷看着二小姐半天了,肯定是想小姐了,哎,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老爷从来没说出来过,但是老爷膝下就大小姐和二小姐两个孩子,如果能不担心?二小姐您看在老爷在那边等了半天,就去给我们老爷问个好吧!”   这个袁锁实在是太能说话了,原本余青和余开已经是水火难容了,偏偏叫他说出来,却是慈父孝女的样子。   余青自然不想去,道,“当初我出府的时候就跟余老爷说过了,以后各不相干。”   “这……”袁锁很是无奈,只好去哄廖秀章,道,“这是孙少爷吧?孙少爷,小的带您去见你外祖父好不好?有很多好吃的糖和糕点。”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古代,对于廖秀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能吃到糖和糕点是很难的事情。   谁知道廖秀章疏离的看了眼袁锁,继续低头吃糖葫芦,只当没有听到一般。   袁锁尴尬的不行,好像是被一个孩子鄙视了,“……”   廖世善想着到底是父母,觉得既然来请,无论如何还是要瞧瞧,劝着余青说道,“既然遇到了岳父,就上前去问个安吧。”   余青想了想,这次就跟余开说清楚,以后不要再骚扰她了,她跟余家是两不相欠了。   余开等了半天,才看到余青不情愿的带着孩子过来,他一肚子气,觉得自己原本就是纡尊降贵,谁知道余青居然还不领情!   这语气就和不好了,道,“孽障,这些日子你跑哪里去了?不知道父母在家中担忧?见了父亲还不跪下认错!”   “余老爷,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出府的时候就说了,我和你早就一刀二段了。” 余青不甘示弱的说道。   “你……” 余开气的脸色铁青,“你娘十月怀胎生下了你,那之后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你说不认父亲就不认了?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待我告到官府,定要叫你知道做子女的道理!”   余青快气笑了,觉得她这个父亲也是有些天真,或许他这一生过的太顺遂了,说道,“余老爷,你和娘生而不养,把我丢给仆妇,让我养成刁钻自私的性子,又偷换庚帖,把本该是我的婚事推给给姐姐,我心中不甘,你们却不觉得亏欠,反而只顾责问我,也行,这些都过去了,毕竟我也闹过一场,但是如今我好容易想开了,想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余老爷,你为何还要纠缠不清?”   “就算我欠你们什么,当初我用自己的清白去换取姐姐的安危时候,就已经都还给你们了,不要跟我提不孝,因为你和娘也不是称职的父母。”   “余开,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女儿早就死了,以后莫要再做纠缠了!”原主确实是死了,她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有感情的共情,但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   余青说完就抱着廖秀章往回走,廖世善赶忙跟了过去。   余开看到余青眼中冷漠无情,心里有些发慌,下意识的喊道,“青儿!”   只是人群中早就已经不见了余青的身影,余开一时心里憋闷的难受,脑子里响起余青刚才说过的话,你们生儿不养,还配为人父母?   当初他就是觉得余青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前脚他写了悼念的诗句,坚定了自己要为亡妻守节的心意,后脚余青就这样出生了。   他不是不疼自己的孩子,就是觉得每次看到余青就想起自己被打脸的事情来。因为没有能够给亡妻守节,为此觉得亏欠长女,越发的疼爱余含丹,忽视小女儿。   袁锁震惊的不能自己,当初余青离府之后,什么闲言碎语都有,但是谁知道真正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刚才二小姐说她用自己的清白救了大小姐?难道当初那些劫匪要抓的人大小姐?不会吧?   据说当初随从都死了,只剩下母女三人,刘春花再傻也不会把自己的亲女儿推出去吧?在袁锁的眼里,刘春花固然更加疼爱余含丹,不过那肯定是因为这是老爷的心愿,而且一个继母肯定要对原配的孩子更好,这样才能博得好名声,但其实心里还是更疼爱亲生的才对。   不对,袁锁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岔了,一定是因为余青的容貌太出众了,那些劫匪这才选了二小姐。   肯定是这样,刘春花怎么会不顾自己的亲女?   好一会儿,袁锁才稳住心神,问道,“老爷,咱们上路吧,再晚就要宵禁了!”   余开不耐烦的说道,“不去了,回府!”   余开心里头想着,这个不孝女,真能断绝了父女关系?但是想起余青冷冷的语气来,又觉得心乱的不行。   上次也是这样,余青离府的时候,余开开始有些发慌,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一个年轻女子如何能在外活着?不过是气话,早晚要回来。   谁知道余青如今已经找回了自己的亲儿,还和廖世善相处这般和睦,看廖世善那神态,显然也是极为宠爱余青的,有了廖世善的庇护,余青还有必要回来了吗?   余开一时觉得头疼的不行,抱着头呻吟了起来。   袁锁见了暗叫糟糕,道,“快,回府,老爷的头疼病又犯了!”   余开头疼的要炸开了,但是脑子却是意外的清醒,他忽然意识到…… 他可能真的丢了这女儿了。   一想到这些,心口发闷,头就更痛了!忽然觉得悲伤的不能自己。   袁锁见余开居然这般疼,吓得不轻,急道,“老爷,您撑住,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又去催车夫道,“快一些!”   ——   廖秀章在余青的怀里,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发红的面颊,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揉了揉,随即说道,“娘,等我长大,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我会让欺辱过你的生不如死。”   廖秀章这话说道太平静了,就好像以后就是这样一般,根本不像是一个六岁孩子说的,弄得余青很惊愕,自从她上次说不能随意杀人之后,廖秀章就改成了现在这样的话。   余青心里又是温暖,又是觉得这孩子的本性恐怕就是有些……,好在,她觉得只要不是滥杀无辜就行。   有这样一个孩子在,余青立时就觉得之前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一切都值得,又回头去看廖世善,见他正紧张的注视着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没生你的气,快来,章儿真重,我都快抱不动了。”   廖世善马上像是活过来一样,高高兴兴的上前,说道,“章儿,爹爹让你骑大马!”说着把孩子单手拎起来就放在了脖颈上。   廖秀章坐的高,看得远,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走着,廖世善柔声的说道,“对不住,以后我不会在擅作主张了。”   余青其实理解廖世善,古人都有愚孝的思想,就是父母做错了,也不会怪罪父母。“也不能怪你,是我想去跟他说清楚,省的总是怀有不必要的期望。”   这一次余开应该是彻底明白了吧?这一想余青就觉得好像是卸下了身上的负担,轻松的不得了。   很快余青就忘记了这些,她去玲珑阁拿了她定制的刨子。   廖秀章好奇的问道,“娘,这是什么?”   余青解释道,“这是做木匠活用的。”   “娘,您要学做木匠活儿?”   “当然不是!”余青记得以前看过一本穿越,因为很想吃火锅,但是切不好肉片,毕竟古代没有那种切肉片的机器,需要手工切,可是真有这种功夫的人又很很难找,就买了个刨子回去,用刨子刨肉又方便还快,肉片也很轻薄。“回去就告诉你。”   廖秀章很喜欢余青神神秘秘的语气,就好像是藏着什么好玩的秘密一样,目光亮晶晶的说道,“好,娘可要早点告诉我。”   这又乖巧可爱的模样,弄得余青心都要软了,忍不住抱住孩子,说道,“真是娘的乖宝。”   廖秀章把头埋进余青的怀里,忽然说道,“娘,我也是,”   直到上了马车,余青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廖世善这才终于放下一颗心,却也不敢问余开的事情,他不想去触碰余青伤痛的过往。   回到了哨所已经是晚上,李猛却是没有睡,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您看着什么?”   余青见廖世善拿了一纸文书,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上面写了调令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兵部那边来了调令,要让大人也去参加平叛!” 第33章   顾芳兴致勃勃的说道,“自然去,为什么不去?”   余青,“……”   “夫人,校尉大人,这是一个好的机会,可以扬名立万!”顾芳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廖秀章每次看到他爱吃的菜肴一样。   “刀剑无眼,到底是扬名立万的机会,还是一个陷阱?”王狗蛋忧心忡忡的说着,“这里写的是杨大人觉得兵力不足,这才申请调遣咱们哨所的人过去,就是说隶属于杨大人,他想要给咱们大人穿小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顾芳却不甚在意的说道,“杨大人是个十分爱惜名声的人,自然不敢做的太过明目张胆,最多不过让咱们大人当先锋队,可是我想了想,锦州那帮乌合之众,没有一个人能打的过校尉大人,大人何所惧?”   锦州的反贼原本是一名乡绅,家财万贯,却是个吝啬鬼,一毛不拔,锦州守备去筹集了多次军饷都未果,就直接要强纳那乡绅的独女做妾,乡绅最是宝贝这个女儿,觉得横竖都是个死,气不过就反了。   当时不过乡绅护院和族人几十人,谁知道锦州守备不得人心,平日里欺压百姓,还压着救济粮不曾发下去。   锦州老百姓过的苦不堪言,十户就有一户在卖儿女,那乡绅倒是大方了一把,说是谁一起造反就让谁吃饱饭。   不过几日就聚集了几千人,最后把锦州攻了下来,活捉了锦州守备。   顾芳继续说道,“据说有一万人,但都不过是没有训练过的百姓,而且一旦开始有吃有喝,就开始怕死了。”   战乱时期,消息就是最重要的资源,说起来他们哨所,既没有谍报组织,朝廷里也没有人,根本就无从得知这些消息。   “顾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   “是石正。”顾芳似乎早就胸有成竹,道,“咱们这朝廷里没人,身旁又有许多匪徒,还有杨九怀虎视眈眈的,实在是不能坐以待毙,我就让石正抽出一百人来,派遣到各地,帮着我们打探消息。”   “石正肯听你的?”别看石正对廖世善恭恭敬敬的,但却不是个吃亏的主,让他白做事情,他才不干。   顾芳得意的笑了笑,道,“廖大人给了他一百担的粮食。”   余青了然,“是不是上次石正送来的五百担粮食?从里面扣除的?”   “夫人英明!”   “石正没说什么?”   “他很高兴,说咱们大人是个能依靠的!”   余青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顿时就觉得这个调令也没有那般难过了,说道,“既然顾先生和夫君都商议好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听从就是了。”   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不想功成名就,扬名立万的!   廖世善见余青支持,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远方,目光里有种志在必得的神情,整个人就好像出了剑鞘的宝剑,挡不住的光芒。   余青原本准备在哨所等着廖世善的,谁知道廖世善却是不放心,道,“那个孙乐栋也不知道如何想的,万一起了坏心思可如何是好?”   “可是,你是去行军打仗,这合适吗?”   “那杨九怀还带着自己的新姨娘呢,有什么不合适的!”   余青一想也是,而且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害怕,她这样貌太出众了,没有人庇护,很容易被人捉去当做玩物。   有时候倾国倾城也不是好事,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维护,会很悲惨。   廖世善动作很快,不过准备了一天,接到调令的三天就带着哨所人兵士,浩浩荡荡的朝着锦州出发了。   余青跟在后面,马车里坐着顾芳,廖秀章,原本想让陈氏夫妻在哨所的,但是夫妻俩知道他们去平叛,无论如何也要跟着。   陈夫人道,“夫人,咱们受了你的大恩,怎么就这样自顾自己的安危呢?不说旁的,要是有人受伤,却是少不了郎中。”   余青知道自从来了哨所,陈大牛又开始重新学起了医术,他原本就是个制药的人,通晓药理,学起来几乎是一日千里,最近已经可以给人诊脉抓药了。   陈氏夫妻一直憋着劲儿,想要报答余青,这会儿正好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余青也就不矫情了,带上了陈氏夫妻一同上了路,宋志武来赶车,因着不放心,廖世善又派了李猛来护卫。   ——   余开回去之后,吃了好几日的药,又找郎中扎了针,这才缓过来。   期间余含丹上门几次都被余开头疼为由推掉了,这会儿,他正躺在床上,让刘春花给他喂药,头上扎着个布条,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   刘春花心疼的不行,强忍着眼泪,说道,“老爷,我早上熬的五味子人参鸡汤,您多喝一点,郎中说这个可以缓解头疼,还能补气。”   余开有气无力的喝着,好一会儿才把鸡汤喝完。   刘春花很是高兴,脸上带出满足的笑意来,温柔而美貌,说起来刘春花今年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可是皮肤依旧白皙紧致,神态柔顺谦和。   好像和二十多年前见到时候的一样,还是那个模样。   余开心里五味杂陈,想着这样一个无知的妇人,脑子里想的恐怕也就是让他高兴,她能知道什么?说起来都是他自己不够自律,这才有了小女儿,却把着错误归结到女儿身上,这是第一错,后面忽略小女儿,只顾宠爱大女儿,一碗水没有端平,这是第二错。   最后养歪了小女儿,大女儿也因为过于宠溺,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余开前半生除了丧妻之痛,可谓顺风顺水,又放弃了进士身份没有入仕,只觉得自己是个不在乎名利之人,很是自得,只是现在想来,他却自顾放纵自己,没有做好一个父亲,更没有做好一个丈夫。   见余开神态缓和了许多,刘春花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您上次不是同意给大小姐一半的粮食?这几日大小姐来了好几次了,您要是没空,我就让管家去办了这件事,您看可行?”   余开瞪了眼刘春花,道,“你虽是续弦,却是上了族谱的正妻,喊什么大小姐?就喊她的名字。”又道,“至于粮食,她出嫁的时候陪嫁了那许多银子,这几年我又救济了女婿很多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是我们养老的银子,不可在动。”   虽然余开态度冷硬,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跟刘春花解释,刘春花只觉得心花怒放,有种飘在云端的感觉。   她知道余开最爱的就是前头的刘氏,喜欢那样有才情的女子,她虽然学过字,但是只能写出自己的名字,谈不上什么才学。   余开对着她总是不耐,更是因为小女儿的出生责怪她不是个本分的,引诱了他,这让她一直都很不安。   “可是……”   余开的道,“把家里的产业都贴补给含丹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你是不是想老了之后流落街头?”   刘春花虽然疼爱余含丹,但是最为看重的就是余开,一听余开说以后会流落街头,马上就说道,“那怎么行,老爷可受不了那个苦。” 又道,“老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余开怜悯的看着她,说不上什么滋味,她很多事情做的不对,但是一心一意的为着他而已。   有一天,她会不会也如他一般后悔?   余开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说了,活着总要向前看,不能沉溺于过去。   等着刘春花出去之后,余开对着袁锁说道,“冯老爷不是一直想要吴道子金桥图?”指着桌上放着的钥匙,道,“你去我的书房拿了给他送过去。”   “老爷,您这是?” 要知道这画可是老爷心头好,平日极为喜爱,珍藏了十几年。   “不要问了,只管做就是。”余开道,“你就说我不要银子,让他做二千套甲胄和兵刃给我,当然,要是有存货就最好,毕竟是时间不等人。” 冯家在蜀地有私矿,门下开着铁匠铺子。   袁锁大惊,要知道这时候做什么武器甲胄,可都是有造反的意思,虽然许多富户都蓄养了看家护院,早就私下铸造了不少兵器甲胄,但是他们老爷可还是第一次。   “可是咱家的护院不够?”余家的护院也颇多,足有一百多人。   余开摇头,说道,“做好就送到穹山哨所去。”   袁锁这下懂了,这是他们老爷在弥补二小姐,忍不住叹气,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那日看二小姐的神态,全无一点留恋。   “要是不收呢?”   余开愣住,没想过这些,道,“我瞧着那廖世善穿的甲胄已经半旧了,他一个将帅都是如此,何况下面的人?朝廷拖欠军饷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不收……,只管送过去就是。”   余含丹吃了几次闭门羹,气的牙痒痒,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冷遇,结果后来听闻冯家人收了他爹一副前朝的名画,换了甲胄和兵刃。   忍不住想着,爹爹虽然气她,但是心里还是想着她的,这些东西肯定是给她的,也就不去余府了,却是迫不及待的给杨九怀写了信,说了这件事。   不日杨九怀就给她回信,信中自然是许多甜言蜜语,看的余含丹心中心花怒放,觉得为了杨九怀,无论怎样都是愿意的。   冯老爷垂涎那画许久,终于拿到,高兴的不行,怕是余开反悔,把原本要给自家用的库存拿了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二千套的甲胄和兵刃。   这时候铸造甲胄虽是不许的,但是挡不住朝廷不发军饷,许多兵士不得不去外面定做,如此,只要不出事,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袁锁领了这些物资,就去了穹山哨所,结果知道廖世善去了锦州平叛,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去禀告了余开。   余开沉吟下了说道,“这杨九怀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还要拉上廖世善?”   以前当杨九怀是自己的女婿,自然千般好,但是等着杨九怀纳妾,且态度也不如以前恭敬,他自然就看出几分端倪来。   余开在屋里踱步了许久,说道,“这件事拖不得,马上就要打仗了,少了甲胄可不行,你亲自上路,直接送到锦州去。”   袁锁自然听从。   余含丹从刘春花那里也知道了这件事,只当余开还生她的气,所以没有告知她,倒也没有在意,反而叫人去给杨九怀送信,说是袁锁已经去送了。   心里头却是得意的不行,想着王姨娘看到这些甲胄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模样?那表情一定十分的精彩,只可惜她不能亲眼看到。   不过没关系,等着杨九怀回来,肯定会好好的夸赞她一番的。   从茂林去锦州不过二日的路程,袁锁不敢耽误,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地方。   杨九怀带来了所有茂林的兵力,总有一万多人,正是驻扎在锦州外城,这会儿看到袁锁过来,喜不自禁,一路上又收纳了不少人入伍,正是缺这些武器和甲胄。   袁锁见杨九怀亲自来相迎,很是有些尴尬,道,“大姑爷,您可能误会了,这是老爷让我给二姑爷送来的,二姑爷呢?”   杨九怀毕竟是城府深沉之人,听了这话,立时换了表情温和的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廖校尉在后面。”然后叫亲兵去喊廖世善。   廖世善这会儿正是给余青做饭吃,这一路上因为赶路,吃的都是干粮,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余青没受过这样的罪,不过两日,脸色就有些苍白,他看在眼里很是心疼,到了这驻地就去附近打猎,抓了几只锦鸡,配着他带来的干蘑菇正好做锦鸡蘑菇汤。   这会儿刚刚把剁好的锦鸡放入锅中,又洒了洗好的蘑菇进去,就听到杨九怀喊他。   廖世善对着王狗蛋说道,“你看着这火,不能用大火,小火慢慢熬着,不然不好喝。”   “大人,是什么事儿?要不要小的陪着您去?”王狗蛋不放心的说道。   廖世善摇头,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着廖世善过去就看到袁锁,他显得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疲惫之态,却是讨好的笑了笑,道,“二姑爷,我们老爷知道您出征,心里很是担忧,特意让小的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廖世善看到袁锁打开盖在车上的布,一溜崭新的,亮晶晶的甲胄,如同美人一般露出它的面貌来。   旁边有人识货,说道,“这是冯记的吧?以前兵部就是找他家做的的,只有他们家能做的这般漂亮耐用,就是价钱太贵,工期也很长。”   一同过来的李猛可耻的咽了下口水,他们哨所突然从五十人变成了四百人,最缺的就是武器是甲胄。   武器倒是凑合,他们从土匪手里捡了不少,就是这个甲胄很难找,就是土匪穿的也是半旧不新的。   甲胄的好坏直接影响兵士的战斗力,不说别的,如果两个人互相肉搏,敌人的刀剑碰到你,要是破旧的,说不定一刀就坏了,但是新的甲胄却是可以一直抵挡。   “大人,您看……”   这一批甲胄别说是李猛,就是杨九怀看着也是很想要。   廖世善却道,“你回去对余老爷说,我们受不起。”   廖世善忘不了余青在雪地里,对着余开说的话,他以前一直都觉得余青太过骄纵嚣张,很是厌烦,如今想来那样的爹不疼娘不爱的,没长歪就不错了。   这样一想,就觉得很是理解她的苦楚,更不要说如今的余青……,廖世善说不出来,现在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温柔的笑意,偶尔露出狡黠的目光,又或者一心一意信赖他的神态,总之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   他是她的夫君,父母不疼他,那就让他来弥补这一点。   袁锁一愣,说道,“二姑爷,我知道您是怕二小姐不高兴,可是这时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呀,这一套甲胄就是一条命!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跟随您的兄弟想一想呀。”   廖世善却是依然不可接受,道,“我相信我的兵士们以一敌十,现在手中的这些兵器就足矣。”   杨九怀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容来,觉得这个廖世善可真是天真的可以,结果一旁的周平山却是指着后面,杨九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廖世善后面来了许多兵士,正是穹山哨所的兵。   显然也是来看热闹的。   廖世善就去问他们,“你们怕不怕?”   那声音如钟似乎带着一种魔力,震动的大地都颤动了起来,那些兵士却是大声的回道,“誓死追随大人!”   周平山见杨九怀脸色很不好,忍不住说道,“真是少见的将才,这才多少就让兵士这般死心塌地的,可惜……”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可惜不为他们所用。   杨九怀的目光里显出了浓重的杀意。   袁锁还当自己这一次无功而返,想着老爷虽然不说,但是殷勤的期盼之情,就觉得很是难受,其实老爷心里是想要讨好二小姐吧?   结果人群突然往两边散开,露出一条路来,他看到余青带着罩帽走了过来。   余青的身姿曼妙,轻薄的纱布虽然遮住了她的面容,却是遮不住她美貌的轮廓,虽然无法窥探容貌,但是莫名就会吸引住。   袁锁觉得她们二小姐好像不太一样了,说起来如今是双十年华,不算是年轻了,按道理起码姿容肯定不如从前了,可是她落落大方的神态,举手之劳之间的自信,就这样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恐怕要比以往更甚。   余青娇嗔的看了眼廖世善,道,“你没问过我就拒绝了?”   廖世善脸就立时红了,铁铮铮的汉子,即使杀敌时候也不见一丝异色,这会儿却是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道,“怕你难过。”   “我当然难过,但是比起我的委屈,你们的命比这些更重要。”余青实话实说,然后对着袁锁开口说道,“东西我收下了,你带我谢谢余老爷,就说我欠他一个人情,以后但凡需要,一定会归还。”   世道彻底乱了之后,余开就依附于杨九怀,但是杨九怀可不止余开一个岳家,排挤自然是少不了的。   她给余开一个承诺,对余开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这其实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余青当然不想委屈自己,她很想对袁锁说,谁稀罕你的东西?甚至骂他滚,但就像是他对廖世善说的那样,她更看重人命,说实话要不是战争必须,她希望这里每一个人都活的好好的。   小虎子那件事彻底让她意识到战争的残酷。   她没有廖世善那种坚持,明知道是个死却依然坚持,要是她肯定不会以五十人对战五百多土匪…… 可是她不是廖世善,她也不是小虎子,她没有权利替他们做什么决定。   这毕竟是廖世善自己要走的路。   果然,余青说完就看到廖世善目光里闪过倔强,道,“不需要,青儿,我要你知道,我是你的夫君,你嫁给我,是绝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我廖世善还不需要靠着女人来成就自己!”然后对着袁锁说道,“袁锁,你走吧,这东西我不会要的!”   余青听了差点落泪,廖世善绝对不是一个擅长说情话的人,他这里的每一句都是发自他内心的。   更因为是这样,却格外的动人。   余青温柔的凝视着廖世善,甜蜜的感情就好像是蜜水一般要溢出来,廖世善被看的心口发烫,要不是这许多人看着,真恨不得把人搂入怀里,狠狠的吻她。   余青忍住悸动,柔声说道,“我就说说气话,其实你想想,毕竟是我爹……” 余青没办法,只好这么哄着廖世善。   廖世善毕竟是古人,脑子里有根深蒂固的孝道,听了余青这话,犹豫了下,就看到袁锁赶紧叫人把东西运到廖世善的帐子里,道,“对,二小姐说的是,父女哪里有什么隔夜仇,二姑爷,您别推辞了,赶紧收下。”   等着安排妥当,忍不住擦了下汗,不管怎么样,二小姐收了东西,老爷这会儿该是高兴了吧?   结果临走之前,余青却是去送袁锁,说道,“袁管家,刚才我要不是那么说,夫君肯定不会收的,多谢你,但你叫余老爷不要奢求其他的了,他的女儿余青早就死了,以后但凡余老爷需要,我肯定会帮一把的,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袁锁愣愣的看着余青,这才发现这个二小姐好像真的完全变样了,无论性情还是说话神态,都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人死过一次,真的会改变这许多吗?   另一边,王姨娘在帐子里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坐在简陋的床上,这是临时用木板搭出来的,每次躺上去都觉得不稳,可是随军就是这样,不能要求太多。   这会儿她表情有些失魂,她想起廖世善那样维护余青的神态来,居然是说不来的羡慕,一个女人被土匪辱了清白,却是照样被丈夫爱若珍宝,就因为余青不喜,那些甲胄武器,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喜欢杨九怀这样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可是这一刻也被廖世善铁骨铮铮的气概镇住。   比起依附诸多助力的杨九怀,草根一般的廖世善,却是在风雪中倔强的闯出自己的天地来,更是让人敬佩,让人觉得可贵。   王姨娘摇了摇头,她到底在想什么?   廖世善就算是如何能征善战,毕竟是粗人,以硬碰硬,肯定是走不远的。   可就算是这样,王姨娘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廖世善那一句:我廖世善还不需要靠着女人来成就自己!   自从嫁给杨九怀之后,他就诸多要求,她应付的简直身心疲惫。 第34章   屋内昏暗,只在案桌上的点着一盏宫灯,照应出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从外面看去,显得余开清瘦的身影有些佝偻。   听到袁锁的话,余开笑道,“好好,收了就行。”   袁锁见余开很是高兴,眉眼带笑的,就有些踌躇,余开见了哪里有不懂的,说道,“青儿也不不知道怎么地,那张嘴是越来越利索了,肯定是说了很难听的话吧?不妨事,她要是不说才是奇怪,只要收下就行。”   “二小姐还说,以后老爷有所求,一定会尽力而为。”   余开听了喝茶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叹气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出去吧。”   余含丹在家等了几日,等不到消息,知道袁锁回来,第二天就上门去询问,袁锁看着余含丹,难为的说道,“大小姐,您是听谁说的?那武器分明是给二姑爷送去的。”   “二姑爷?”余含丹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妹妹,想了半天才找出廖世善这个人,“你说的是那个廖世善?爹爹为什么会把武器给他,他算什么人?”   向来余开眼里就她一个女儿,余含丹一直都觉得余青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她才是余家正经的大小姐。   袁锁道,“那是二姑爷呀!”   “不可能!”余含丹觉得事情都乱了,他爹从来都无视余青,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来?还拿出家传的名画去换武器,肯定是搞错了!   “我要见爹!”   这一次无论旁人如何阻拦都没用,余含丹大发雷霆,坚持要见余开。   余开前半生都在忽视余青,但是等着他顿悟过来,这想法就有些不一样了,再去看余含丹,就没有以前那么的纵容了,多日未见,总是想念,可是余含丹见面不说探望他的病,却是质问他为何要把那武器给旁人,让他很是失望。   “爹爹,你不是应该帮着女儿才是,为什么要给那个廖世善?他算什么东西!”余含丹大怒,一想到让杨九怀失望了,就觉得别的难受。   想着她爹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余开大怒,道,“什么旁人,那是你妹夫!”   “不过就是一个有胡人血脉的杂种而已!”   余开只觉得血压上升,一时又开始头疼了起来,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把手才能忍住疼痛,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说道,“含丹,爹以后不会再给你任何的资助了,当初你出嫁的时候就拿了许多银子,比你妹妹还多出几倍,后来婚后有陆陆续续的补贴了,将近有十万两的银子了,如今家里已经没多少了,剩下的是给爹和你娘养老用的。”   余含丹也觉得刚才那话有些太过,有些讪讪的,但是听了余开的话,又觉得委屈的不行,“爹爹,你这是不管我了?那为什么要帮廖世善?”   “爹爹想补偿你妹妹。”   “是她自己下贱,非要……”   “给我住嘴!”余开大怒,狠狠的拍了拍桌子,震的桌上的茶杯砰砰的响。“余青是你妹妹,虽然是异母妹妹,但却是这世间你唯一的血脉亲情!你一个做姐姐就没有一点爱护之心?”   余含丹还没被余开这般骂过,委屈的不行,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说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余开一时心灰意冷,想着到底是自己错在前,养成大女儿这般自顾自己的性情来,放低声音,柔声说道,“以前是爹爹错了,都是爹的血脉,如何能这般偏心?以后爹爹会弥补你妹妹,你也回去好好想想爹爹的话。”   余含丹愣愣的出了门来,看灰蒙蒙的天色,就觉得她的世界就跟着天气一样变天了,原来宠爱纵容自己的杨九怀忽然纳了妾,无条件顺从自己的父亲突然间就开始要弥补对妹妹余青的忽视来。   那她呢?   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正好看到刘春花端着药碗过来,眼中并发出强烈的恨意来,对,肯定是这个刘春花吹的枕头风。   “贱人,是不是你?” 余含丹打翻了刘春花手上的药碗,大声质问道。   刘春花吓的不清,顿时委屈的红了眼圈,道,“大小姐……” 她想起余开不让她这么喊,马上就改了口,“含丹,你这是做什么?”   “呸,你一个无知村妇,少在在这里装无辜,是不是你撺掇爹爹,让他给余青送武器?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我娘是刘家人,你这个地里刨食过日子的村妇能嫁过来?你不说对我好一些,居然敢在背后玩这一手!”   余含丹说着就打了刘春花。   啪啪两下,刘春花被打的眼冒金星,却是委屈的不行,哭道,“含丹,娘这些年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不说功劳总有苦劳吧?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看着刘春花和余青相似的脸上,肿的像是馒头一样,余含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道,“别说的那么好听,谁能撇下自己的亲儿照顾继女?你还不是为了好名声?为了讨好我爹?”   “不是,娘是真的把你当做亲生的一般呀。”   “哼。”余含丹冷哼了一声,道,“刘春花,你是不是演戏演多了,自己都糊涂了?差不多就行了,别在这里假惺惺了,再说,你把我当做亲生的一般?凭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给我娘提鞋都不够的泥腿子!”   余含丹狠狠的羞辱了刘春花,见她哭的不能自己,这才觉得心里痛快了,快步回了杨府。   刘春花委屈的不行,哭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就觉得脑子有些犯迷糊,想来也是没睡够的原因,去了厨房想要给余开熬药,却是想起来药材不够了,又去库房拿药,正好路过一处小径。   忽然听到两个小丫鬟藏在里面说悄悄话。   “你昨天瞧见没?虽说大小姐已经嫁出去了,但是这府里的事儿还是要大小姐点头,你想让你老子回家养荣,就去跟大小姐说,肯定能成。”   “不是夫人管着吗?”   “夫人?她哪里立得起来,昨天被大小姐打了,脸肿的跟猪屁股似的,大小姐骂的很难听,就像是骂跟孙子一样的,一声不敢坑。”   那小丫鬟笑道,“也是,夫人对大小姐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比对待亲生的还要好,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傻呗,亲闺女不疼,偏要去大小姐,你见哪一个亲生女儿敢打自己的娘?也就是大小姐这个继女敢,不是自己娘,打着不心疼,我看夫人早晚会后悔的。”   等着两个丫鬟说完悄悄话走了,刘春花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今日天气格外的好,可是她却觉得这阳光似乎有些刺眼。   ——   果然如大家的猜测的那般,杨九怀让廖世善当先锋,但凡开战都是让廖世善去迎战,他的队伍在后面。   原本想要消耗他的兵力,却没有想过,锦州的反贼不过一群没吃饱的老百姓而已,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廖世善又是少见的悍将,对敌的时候,身旁几米内,寻常人根本就没办法近身。   不过几次,廖世善的骁勇善战的名声就传了出去,那些反贼看到廖世善就绕路。   几乎是不费吹风之力就打到了锦州城,这一路就是杨九怀也生出几分爱才之心来,试图笼络廖世善,只可惜廖世善却是不为所动。   只是到了这会儿,杨九怀却不让廖世善打先锋,派他去讯莽山埋伏,说是怕锦州城的叛军从那边逃出去。   李猛知道后气的够呛,差点把自己的佩剑给掰断了,恨恨的说道,“打头阵的时候就让俺们兄弟去拼命,如今到了这里,快要攻下锦州城了,就这样打发了我们,不过就是想把功劳给抢了!”   另一边杨九怀正在跟周平山商议讨伐锦州城的事情,周平山道,“廖世善不愧是一员猛将,他们已经没有了战意,如此收复锦州城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就是如此把人放走……”   杨九怀却宽慰周平山,道,“这次不行,总有下次,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安安稳稳的把锦州城攻下来,到时候这边的财力兵力,都是我们的。”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拿什么朝廷的封赏,如今朝廷摇摇欲坠,早就失去了对府州的控制,眼看祸乱就在眼前了。   他们只是想借这个正大光明的名头吞下锦州城,这样茂林城和锦州城都将牢牢抓在他们的手里。   到了这关键的时候自然要把廖世善赶走。   这边顾芳正在安慰李猛,笑着说道,“李猛兄弟,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杨九怀让你走你就走了?那他让学狗叫,你也学狗叫?”   “呸,他算什么东西?”   王狗蛋在一旁眼睛都亮了,道,“顾先生是什么意思?”   顾芳嘿嘿一笑,说道,“我就想问你们,想不想拿下锦州城?”   “当然想!”李猛吞了下口水,“据说锦州的守备是个吝啬的,那朝廷发了赈济的粮食都被他扣下了,平日里也攒了不少家当,那可不是不少银子呢。”   现在他们哨所缺什么?就是缺钱!   “那我们就今天连夜攻下锦州城!”顾芳神态变得严肃,扫了眼在场的人,最后落在廖世善的脸上,“大人,虽说您英勇善战,但是这几天来咱们也失了不少兄弟,这一条路都是用命换来的,不能就让他们白死,最少要赚出他们抚恤金来不是?”   廖世善目光里有了熊熊的战意,道,“顾先生,您说怎么办!” 第35章   豆粒大小的油灯,轻轻摇摆,映出屋内几个人凝重的面色来,他们却都瞧着余青,余青忍不住笑,道,“看我做什么?”   李猛搔了搔头,说道,“哈哈哈,夫人,大家都知道咱们校尉是个妻管严,您不点头,他是没办法安心去打仗的。”   顾芳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李猛却是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道,“顾先生,我说的是实话呀,咱们整个哨所都知道了,不管咱们校尉大人多忙,到了饭点肯定是要回去给夫人做饭的,校尉大人说了,旁人做的饭菜太糙,不够精细,夫人娇生惯养的,没办法下口。”   廖世善脸色通红,狠狠的瞪着李猛,道,“给我闭嘴!”   余青含笑,解释道,“李猛兄弟,是我太过挑剔了,让你们都笑话夫君,以后找了厨子就不用他做了。”   李猛再是迟钝也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搓了搓手,尴尬的笑道,“哈哈哈,夫人,我李猛话不经脑子,要是有什么说的不对,您别介意。” 又道,“我们没有笑话大人,大家都觉得夫人这么好,这都是应该的。”   “你可别光说好话了!”   “是真的,自从夫人来了之后,咱们都有新的军袍了,粮食也够吃了,前几日又有了新的甲胄和兵器!虽然大家来了这里打仗,早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可是有了新的甲胄和兵刃,活命的机会也高了。”李猛认认真真的说道,“大家心里都明镜一般的,虽然没说,但是都很爱戴夫人。”   余青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想,一时鼻酸,道,“不过小事而已。”   一旁王狗蛋恨恨的说道,“你脑子装的是狗屎吧!下次说话前能不能先想想?”   “哎,你怎么骂人呢?是不是欠收拾!”李猛挽着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两个人闹了一阵,气氛也就活跃了起来,余青摸了摸在怀里睡着的廖秀章,说道,“顾先生说的对,我们不能那些兄弟们的血白流,”   这话说的大家立时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   得到了余青的支持,廖世善马上就精神大振,道,“来,我们商议下,今天晚上怎么动手。”   ——   这一天的晚上特别的冷,寒风呼啸,大雪裹着刺骨的冷意肆意的飞舞。   周平山看着浓重的夜色,接过书童文墨递过来的热茶,茶杯热热的,放在手心里,这才觉得有了些暖意,只是神态依然带着些许的沉凝。   文墨忍不住问道,“先生,您怎么了?是这茶太烫了吗?”   周平山压下心口的莫名不安,道,“总觉得有些事儿不对……”   “什么事儿?” 文墨替周平山一条一条的理着,“内应早就安排进去了,明天一早以鼓声为准替我们开了城门,还有将领们也都摩拳擦掌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明天一早就攻城呢。”   锦州城的反贼毕竟不是真正受过训的兵士,想要安排个人进城去,还是容易的。   “廖世善呢?”   文墨道,“这话您问了很多次了,是冯校尉去盯着的,一直看着他们出了路口,朝着讯莽山去了,不会错的。”   周平山摸着心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也就放下心来。   想着廖世善不过几百人的兵士,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就寝吧。” 周平山就这般睡去了。   这边廖世善从营地离开,一直朝着讯莽山而去,等着确定身后跟着的人回去了,立时就调转了方向朝着锦州而去。   路上找到一处破庙就把余青安置在了这里,留下了宋志杰和李猛一起照顾余青。   李猛很不高兴,他摩拳擦掌半天,结果廖世善却是不让他去,他宁可战死也不想在这里保护妇女弱小。   余青就劝廖世善道,“李猛兄弟跟着我太委屈了,主要是我担心你……,有他护着你,我能安心一些。”   看着余青柔柔的目光,廖世善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余青又道,“你要记得,只有你安好了,我们母子俩才有活路,你若不好……,我们就算是活着也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   在这乱世,余青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又是这样的容貌,在蓄积一定的能力之前,根本就是最叫人垂涎的玩物。   廖世善自然明白余青的意思,郑重的说道,“我知道了。” 又去看了眼因而行路而醒过来的廖秀章,道,“儿子,等着爹回来啊,你要好好护着你娘。”   廖秀章握紧了手中的小匕首,这是廖世善特意叫人给他打造的,他非常的喜欢,说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娘的。”   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就这样像模像样的说着属于成人的话,只是旁人却没有觉得好笑,或许这一别就是生死离别,而且廖秀章这个孩子总是和寻常的孩子不同,他的冷静经常叫人忘记他真正的年龄。   等着廖世善起身,廖秀章又道,“爹,要是你有个万一,孩儿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这话说的极为冷静,让人心里发寒。   廖世善一愣,却哈哈大笑,回去揉了揉廖秀章的头,说道,“你放心,这里还没有人能打得过你爹,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然后接你们去锦州城玩,这一次给弄个小马驹骑好不好?”   廖秀章不舍的拽住了下廖世善的衣袖,又马上放开,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乖巧的模样,看的廖世善都心都软了,他忍住胸口生出的浓浓情绪,这是作为一个父亲不舍。   等着出门的时候,廖世善看到余青抱着廖秀章就这样站在门口朝着他挥舞手绢,就算是夜色浓稠,看不清面容,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他珍贵的家人,存放在胸口最柔软的地方,为了余青和廖秀章…… 他可以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几个人从一处坏掉的城墙爬了进去,廖世善这一次只带了二百的精锐,说道,“我们兵力不足,根本就不能正面应敌,进了城之后就直奔守备府,擒贼先擒王,不然这就是个死局了!”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极为顺利,街上遇到那些守将们,他们原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这几日都被廖世善给打怕了,没有一丝的士气,本来还想要反抗,但是看到领头人是廖世善之后,吓的差点尿湿了裤子,急慌慌的丢下武器就跑了。   这几天廖世善的可怖已经深入他们的心魂中,那手中的偃月刀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只要有人靠近,一刀就丢了性命。   对战的时候只要有廖世善在,廖世善总能最快的时间内斩杀了他们的将领,弄的群龙无首最后败北。   其实要不是杨九怀拿廖世善打先锋,还没有这样的效果,说起来是杨九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夜半,周平山忽然就醒了,他豁然起身,在屋内踱步,最后靠着帐子,懊恼着的拍着脑门,道,“我怎么这么糊涂,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原来是在这里!”   文墨给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 ,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坏了!坏了!”   “什么坏了?”文墨一头雾水。   周平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廖世善是个怎样的人?”   “他?”文墨老老实实的说道,“打仗很厉害,我见了这许多人,就没有能打得过他的。”   “不是,我是说性情!”   “听说他当初用五十人抵挡了五百人的土匪,想来是个很倔强的人吧?”文墨提起这件事还是忍不住佩服,就算他还是个少年,但男孩子都比较喜欢打架打的厉害的,这是男人天生慕强的性格导致。   “对,就是倔强,看似不声不响的,但是一旦咬住就不会撒开,如今就到了锦州这个肥肉前面 ,你说他会乖乖的放弃?怎么可能?”   文墨大惊,这才反应过来,“您是说……” 随即又摇头,“不可能,他们才多少人,也就几百人而已,锦州的反贼虽然死伤了不少,但也有几千人了,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他能以五十多人的兵力去对抗五百人的土匪,你觉得他不敢再次试一试?用几百人去对抗城里几千人的反贼?” 周平山脸色铁青。   文墨这下可是坐不住了,他怎么忘记了,这个廖世善本身就是个疯子,不能用常理判断,说道,“那先生,现在怎么办?”   周平山眯着眼睛,闪过浓重的杀意,冷冷的说道,“居然敢虎口夺食,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你去喊了冯校尉过来,现在马上!”   杨九怀正在睡觉,这几日他一直绷着精神,很是疲惫,马上攻城在即,一切都结束了,这么一想终于松了一口气,搂着王姨娘好好的恩爱了一番,这才沉沉的睡去。   忽然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文墨敲着帐子的喊道,“大人,您快醒醒,大事不好了,周先生说廖世善恐怕已经去攻城了。”   杨九怀正是想要发脾气,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王姨娘也惊醒了过来,原本要给杨九怀穿衣,结果手上的动作一顿,也是有些不敢置信,颤抖的说道,“大人,文墨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廖世善带着仅仅几百人就去攻城了吗?他是疯了吗?这不是找死?”   王姨娘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是觉得恐怕是真的吧?   那个铁铮铮的男子,站在那里就像是可以顶天立地,能挡住一切的风雨。   “该死!”杨九怀气的狠狠的踢掉一旁的长几,发出哐当的声音。 第36章   杨九怀勃然大怒,没曾想廖世善居然会干出截胡的事情来,只是他冷笑着说道,“军令如山,他擅作主张,此乃违抗军令,有了这把柄,看你还怎么狡辩?”一想到这些又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廖世善太过出众,他一直都视作眼中钉,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除掉,如今这不是现成的理由?   “来人,传令,即时拔营攻城!”   这几日都是廖世善在打先锋,折损也是他的兵力,杨九怀却没有任何的损失,兵强马壮。   一万的兵士,直接冲进了锦州城。   守城的兵士们都举了白旗,直接投了,道,“花爷早就带着他女儿跑了,我们又何必拼命?只求大人给个活命的机会。”   “跑了?”   “廖世善呢?”   “什么廖世善?那人不是您的先锋将军?”   锦州城还是那个锦州城,但是里面空空荡荡的,原本还抵抗的兵士们都放下了武器,至于那造反的头目花晨则是直接带着女儿连夜逃了。   杨九怀不敢置信,又去看粮仓,粮食还在,但是银库却是洗劫一空。   周平山走了过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杨九怀道,“我还当抓了他的把柄。”   “是我思虑不周,好在粮仓还在,也不算是功亏一篑了。”   杨九怀气的鼻子都快歪了,道,“他倒是想拿!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几万担的粮食,他就那么点人,运的出去吗!” 说完就发现自己语气过重了,忙道,“周先生,我不是要责怪您,只是气自己,居然没有防着廖世善。”   因着廖世善看着很是沉稳,实际上,就是杨九怀等人都觉得廖世善老实,他们都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也不知道多少银子,可惜了。” 周平山说道。   冯校尉看着空荡荡的银库,忍不住说道,“就这样管不了?大人,您让我去把人追回来。”   “你怎么追?”   “那许多银子,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冯校尉道,“我不信,这银子还能飞出去不成?”   “你没发现还少个人吗?”   “您说花晨?”   “花晨也不在,恰好一起消失,你觉得有那么巧合事情吗?”   “大人的意思是,花晨和廖世善同流合污,花晨求着廖世善帮着他逃出去,而廖世善的报酬就是那些银子。”   “应该就是这样,不会错了。”   冯校尉还是不甘心,道,“大人,您让我去把银子追回来吧!”   杨九怀看了眼冯校尉,道,“不过是无用功而已,花晨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地方藏银子?你既然那么想就是去试试吧。”   冯校尉带着人去追廖世善,其实也不用追,在城外就见到了廖世善一行人,搭了几个帐篷,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见冯校尉过来,还问到,“冯校尉,我刚才听到攻城的号角声了,这会儿已经是结束了?”   “少给我装糊涂!”   只是冯校尉让人仔仔细细的查看了许久,却是什么都没有。   冯校尉见廖世善对着自己冷笑,一时有些心虚害怕,想起廖世善手起刀落的本事来,只好磕磕巴巴的说道,“对不住了,是我误会了。”   廖世善道,“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又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助杨大人收复锦州城,既然你们已经入城了,那我也带着兄弟们回哨所了。”   冯校尉信誓旦旦的去了,结果空手而来,只好跪在杨九怀前面认罪,“不仅是他们露营的地方,就是附近也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找到。”   杨九怀显然早就料到了,点了点头,却是郑重的把茶杯放在了案桌上,这是守备府衙,地上有遗落的衣裳,显然还没来得及收拾,可是杨九怀一举一动都如同贵公子一般无可挑剔,十分的雅致。   “知道廖世善的厉害了吧?”   冯校尉讪讪的退了下去,等着他走后,周平山道,“大人,廖世善固然可恨,但是这会儿收复整顿锦州城更是重要,要尽快让锦州城回复曾经的繁华,这样,茂林城和锦州城一左一右,到时候夹在中间的宁谷郡也是囊中之物了,以后有了这三郡县作为根基,还怕大业不成?”   他们不是没想除掉廖世善,但是这个廖世善像个蟑螂一样的,不肯轻易的屈服,还差点坏了他们的大事儿。   周平山又道,“就算是如何能耐,到底才几百人的兵力,又在宁谷郡内,正是被我们夹在中间,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被我们知晓,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周平山算是看出来了,想要除掉廖世善不能这么小打小闹了,可是他们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兵力或者财力去做这件事,只好退而其次,先做其他的事情。   杨九怀一想到廖世善从他嘴里叼走一块肥肉,就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弄死廖世善,但是这会儿也早就平静下来,知道周平山说的对,现在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对付廖世善。道,“先生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   冯校尉走后,廖世善等人就马上拔营了。   余青坐在马车上,听李猛讲昨晚惊醒动魄的经历,说道,“那些守兵看到咱们校尉大人,腿就软了,直接丢了兵器就跑,头也不回,活像是见了阎王一样,哈哈哈哈,哎呦……”   李猛胳膊受了伤,因着不能骑马,就跟着赶马车的宋志武一起坐在车辕上,只是刚才太激动一时举起手臂,这才疼呼气。   廖秀章听的眼睛都亮了,道,“李叔叔,后来呢?”   这还是廖秀章第一次喊人,李猛心里这个甜呀,觉得浑身都舒服的不行,柔声说道,“然后我们直接去了守备府。”   宋志武抖了下身子,觉得李猛这声音太温柔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这般说话,倒是叫人起鸡皮疙瘩,但是也挡不住想听经过,因着他要护着余青,从来都是在安全的地方,没有打过仗,其实他心里也是痒痒的厉害。   “守备府倒是森严,只是他们听闻我校尉的名讳之后就直接散开,出来一个年轻的汉子,说要跟咱们校尉比试,只要输了就把这锦州城拱手相让。”   “爹爹,赢了是不是?”   “那是,谁能打得过咱们校尉呢?”李猛很是得意,目光扫了眼跟在后面的一另一辆马车,上面坐着华晨。   “咱们校尉轻轻一拉,那年轻男子的胳膊就脱臼了!”   余青还当廖世善会去很久,谁知道天没亮就回来了,还带了几车的金银珠宝,当然还有华晨和他的女儿花祁,他们自己心腹死士,差不多三四十人的样子。   “年轻男子受不住痛一喊,居然是女声!”   余青问道,“这是花祁吧?”   “可不就是她,她也是狡猾的,就是想试试咱们校尉,见大人这般能耐,当时就跪了下来求咱们校尉给她们一条生路。”   李猛突然间像是呛到一般,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原来一个身材高瘦的人骑着马行来,穿着男装甲胄,但是皮肤细腻,没有喉结,显然就是个女子,正是李猛说的花祁。   余青在古代见过不少人,但是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子居然可以用帅气来形容。   古代的男人能有一米七算是高个儿了,平均是一米六二左右,女子一般是一米五左右,可是这个花祁足有一米七五的样子。   身材高高瘦瘦的,四肢修长,菱角分明的脸上浓眉大眼,高鼻梁,很是帅气,最主要是她的神态,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女子的温柔,反而洒脱爽朗。   花祁见众人都朝着她望了过来,特备是余青的目光,让她觉得很是羞涩,抱拳说道,“是不是打扰各位了?”   余青觉得这会儿正说她的事儿,恰好本人又过来,还不如直接摊开来讲,不然会以为再说她的坏话,道,“我们正说起昨晚上的事情,大家都没想到花小姐居然是一位巾帼英雄。”   他们当时听闻花晨只有一个独女,想来肯定是娇生惯养的,谁知道居然是个假小子,显然是把女儿当儿子来养的。   花祁显然是个很腼腆的人,见余青夸赞自己,脸一红,却也没有扭捏,大方的说道,“多些夫人夸赞,我算得上什么巾帼英雄,还不是一败涂地,如今只能苟活着。”又道,“要不是廖大人网开一面,给我父女一个容身之所,这会儿恐怕早就被杨九怀活捉了。”   余青想到那几车金灿灿的金银珠宝,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谦虚的话来,他们根本就是赚了呀!   廖世善最难的就是没有银子,不过养四百人的兵士都是捉襟见肘。   可是如今这世道,就是土匪也是几千人,几百人的兵力,就是塞牙缝都不够。   有了这些银子,他们就可以继续扩充军队了。   余青只想到一个词儿,道,“咱们这是互惠互利。”   花祁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一笑,神采飞扬的,越发显得洒脱爽朗,拱了拱手,说道,“夫人真是有趣。”   廖世善远远的看着,忽然就觉得,这个花祁怎么笑的有些淫荡呢?   一行人一路赶路,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哨所,余青在家里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想想这一次可真是惊心动魄呀。 第37章   不过小小的哨所,一所一进的宅子,余青却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家了,奔波了这几天,直到回到这里,终于有了安稳的感觉。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又给廖秀章读了几页书,孩子就睡了过去。   廖秀章小脸蛋红扑扑的,头发却是炸起来,他发质很硬,如今刚到耳根边上,又不好扎头,只能这么放着,看着就像是小狮子王一样的。   余青看一次就笑一次,觉得可爱的不行。   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面颊,就起身去了厅堂,准备喝一杯蜂蜜水。   结果路过侧间的时候似乎听到了闷哼声,像是压抑着自己的痛苦,余青脸就红了,想着不会是廖世善……咳咳咳转念一想,又不对,平日里总是会主动要哄儿子睡的廖世善,今日却是早早的歇息了,这可不像是平时的他。   “夫君?”   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廖世善说道,“章儿睡了吗?”   “嗯。”   两个人随意闲聊了几句,廖世善就道,“这几日辛劳你了,早些休息吧。”   余青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道,“夫君,我想起有本书忘在这里……”说着就去推开门,里面传来廖世善慌乱的声音,道,“别进来!”   不过已经是晚了,余青已经推门而入。她看到廖世善裸着上身,旁边放着一小瓶白色药粉,正拿了棉布粘起来给自己上药。   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极其醒目的伤痕。   余青一时震惊,道,“夫君,你这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就在昨天……,不妨事,上几天药就行了。” 廖世善勉强笑了笑。   余青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一路上虽然还是骑着马,但是动作显得僵硬,不够自然,她还当是累着了。   虽然知道打仗总会有受伤的时候,但是真正看到了还是很不舒服,轻轻的坐在了旁边的小杌子上,柔声说道,“夫君,我给你上药吧。”   廖世善看出余青的难过,怕是拒绝更让她不高兴,只好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余青手的很嫩,因为没做过粗活儿,就算是碰到伤口也是轻轻柔柔的,比起廖世善满手的茧子要好很多。   廖世善只觉得余轻柔的触碰,极为小心,像是蝶翼的抚摸一般,一点都不痛。   因着要上药,所以两个靠的很近,余青要看清廖世善的伤口,自然把头凑在了胸口上,乍一看就好像是余青依偎在他的怀里一样。   余青的身上传来淡淡的玫瑰花香味,她平日爱喝玫瑰花茶,还喜欢用玫瑰花的面脂,就是每次吻她,都是这个味道,简直让他欢喜的不行。   余青低头,正好露出一截脖颈来,顺道还能看到下面微微的隆起部分。   廖世善口干舌燥的不行,马上就闭上了眼睛,想着两个人第一次的尴尬,那时候的余青还是个十分骄横跋扈的性子,他又是头一次,少不得莽撞,两个人的行房说起来是一件极为不愉快的事情。   一个是交差,一个像是上刑一般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廖世善能感觉到自己对余青的那一份悸动。   七年的余青还像一个青涩的果子,如今却是熟透的桃子一样,身姿窈窕,该丰腴的地方一点都不瘦。   廖世善想起上次余青倒在澡盆里……   余青刚上完药,正要抬头说话,结果一下子就看到廖世善流了鼻血,她吓得够呛,还当自己是不是下手重了,又或者是他伤的很重?   “夫君?我去请郎中过来。”   廖世善拿了帕子擦鼻血,另一只手眼明手快的抓住了余青的,道,“别去。”   这声音暗哑低沉,像是大提琴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好听,余青只觉得好像一下子就勾住了她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   因着着急,廖世善半起身,一下子就顶到了余青。   感觉到身下反应,余青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来廖世善是因为这个流鼻血。   想想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一忍就是这许多年,七年来都没找过旁人,至于她怎么知道的……,其实她也不怎么在意廖世善的过去,谁也不是生活在水晶塔里,还能要求纯白无瑕吗?人活着是往前看的不是。   是李猛一直在她这边嚷嚷,说什么廖世善这几年一直清心寡欲的,别说什么相好,就是青楼也没去过一次。   虽然说有过去也没什么,但是一个人能克制自己的本能,这般隐忍,也是叫人敬佩。   余青一想到这个,心都软了,想着两个人也不可能一直这般分床睡,这么一想,再去看廖世善,却是觉得又有些不一样了。   刚才只看到廖世善的伤口,这会儿却是旁的。   厚实的肩膀,劲瘦的腰肢,硬鼓鼓的八块腹肌,就是那胸口往日结疤的伤口也看着极为男人,男性的阳刚之气就这样铺天盖地的朝着她而来,瞬间就将她淹没。   余青口干舌燥的舔了下唇,道,“那就不去了吧,这个……”   廖世善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余青眉目柔和,眼睛水汪汪的,红润的小嘴又舔了舔,让他心口狂跳。   一下子就没忍住,低头抱着她就吻了过去。两个人唇齿相依,不分你我,吻的缠绵悱恻。   忽然间,余青狠狠的推开了廖世善,道,“你的伤口!”   原来廖世善太过激动,直接把伤口崩开了……,余青见廖世善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忍不住好笑,说道,“别急,等着伤好了。”   廖世善,“!!!”   “看我做什么,难道不愿意?”余青娇嗔的说道。   廖世善眼睛亮的像是天上的星辰,笑起来如同一个满足的孩子,看到余青也忍不住跟着笑,道,“像个傻子一样的。”   “夫人这话不妥。”   “怎么?”   “怎么可以随意辱骂夫君。” 廖世善说着就捧住余青的脸颊,厚脸皮的说道,“得罚夫人。”说着低头又吻过。   余青道,“唔,你的伤口……”   ——   不断的有人慕名而来,哨所的人一下子就突破了一千人,好在这一次有了银子,正是上次从锦州带来的银子,倒也养得起。   花祁的除了性别是女子,其他地方就跟男性没什么区别,说话神态,而且也从来没有自己是女人的觉悟。   有时候看到余青拎着东西,还会过来帮着,道,“夫人这般娇弱,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我来就行了。”   余青,“……”   众人都能感觉到花祁很喜欢余青,偶尔余青在花祁前面提个什么东西,第二天就会给她买来。   一开始大家都没觉得,反正都是女人,关系好一些也没什么,但是慢慢的众人觉得,这举动似乎也太殷勤了一些……,廖世善撞见了几次,那之后就问花祁想不想跟他一起练武。   没有然后了……,花祁被廖世善整日的训练,根本没闲工夫做别的事情,早上在演武场,下午则是去巡防。每天累的跟狗一样的。   余青看出几分端倪来,有一次逮着廖世善问道,“花小姐毕竟是女子,你这般折腾她,万一生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在体力方面,女人确实是不如男人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廖世善道,“花小姐说,想以后也跟着我练兵打仗,我现在多训练她,以后活命的机会更多一些。”   余青这才知道花祁的心愿,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余青知道这时代还出过一个有名的女将军,但并不是叫花祁,见她这般认真,居然觉得有些惋惜。   因为她没听过,注定只是一个平凡的一生了。   “你不是因为吃醋?”   廖世善看着余青促狭的目光,脸一红,却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是有一些。”又道,“我听旁人说,男人之间有断袖,女人之间也有磨镜一说。”   余青噗呲一笑,朝着廖世善勾了勾手指,等着他低下头来,就在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整天就胡思乱想的,还是先把伤养好吧。”   廖世善看着余青笑颜如花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这伤好的实在是太慢了一些。   过了年,天气就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冰雪消融,雪层长出嫩绿的小草来,显示着春暖花开的季节,也说明那些贫穷的人们有野菜充饥了……只可惜,很多人都是没有熬到这时候,这一年的春天,酝酿了许久的民乱终于爆发了。   新帝登基不到一年,京城附近的一个小小游击将军谋反和京中的人勾结直接攻入了京城,吊死了皇帝,屠杀了后宫所有,改了国号为明,如此旧朝就这样彻底没落了。   只是那人登基不到半个月又被那勾结过的大臣毒死……,朝廷已经乱成了一团,早就没有是对府州的控制。   乱世就这样措手不及的来临了。   各地都有趁乱起事的人,他们聚集人群之后,第一件就是要屠杀当地的富户,弄得民不聊生,难民也多了起来。   余青每天都能看到,衣衫褴褛的人走到哨所门口要饭,但是她哪里有那许多余粮养活这些人? 第38章   冰雪消融,天气也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余青喊了江三娘和喜鹊把冬天的衣服都洗了,又晾上,准备等着干了就都收到箱笼里,又去打扫屋子,不看不知道,这才发现,不过一个冬天,屋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又找了合适的箱子,把廖秀章不常玩的玩具都收了起来。   这一折腾就是好几天,余青穿着一件碎花面料的短褐,裤装窄袖,做起活儿来十分的方便。   余开看到这样余青,几乎是吓一跳,余青就算是如何的不受宠,毕竟是余家的二小姐,又是余青的生母刘氏在管家,吃穿嚼用也不会差太多,像如今这般穿着农妇才会穿的棉衣,就是头上也没有任何的饰品,用一块手帕抱着头,素净的跟出家的尼姑一般的,说起来,家里的大丫鬟也比她体面的多。   余开想来想去,自己来的正是时候。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想引起余青的注意,余青却只当没有看到,一甩门就进了屋。   余开只好自己一个人尴尬的站在院子里。   喜鹊得了余青的吩咐,小跑过来,说道,“这位老爷,我家夫人说不认识你,让您回去呢,以后也别来了。”   余开也不生气,道,“我就是来随意看看。” 朝着身后袁锁伸了手,袁锁就递了个东西过来,余开笑眯眯的对喜鹊说道,“这是糖人,给你吃,告诉我你们少爷在哪里呢?”   喜鹊咽了下口水,马上就摇头,“我们夫人说不能倒在敌人的糖衣炮弹下。”   余开,“……”   余开兴致勃勃的来,结果扫兴的回去,虽然早就想过是这个待遇,但还是觉得十分的失落,自从上次把余含丹赶出去之后,她就一直都没回过家,就好像根本就没生过这个女儿一样。   这让余开有种深深的挫败感,结果路过演武场,却是看到廖世善正是带着人操练。   因为地方不够大,不能像是以前,全哨所的人都一起操练,就分了四组,分别有四个人带着操练,但是大家都更想跟着廖世善。   廖世善站在最前面,旁边站着三个小小的人影。   余开一眼就看到了正练拳练的廖秀章,小脸绷的紧紧的,每个招式都是十分的认真。   因为运动,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是个十分漂亮的孩子。   余开觉得心都要化掉了。   以前倒没觉得自己这么喜欢孩子,可是看到廖秀章……,他这一生就只有两个女儿,最亲近的自然就是这个外孙。   余青还以为余开走了,想着下午要去一趟刘家,就出了门,结果就看到这一幕。她觉得余开就差对着廖秀章流口水了……,囧至此以后,余开隔一段时间就要过来,知道余青不喜,也不进去,就是在练武场上看看廖秀章,也就满足了。   余开这般识相,余青也不好出来赶人,也就听之任之了。   因着杨九怀在,茂林倒也太平,虽然许多店铺都开不下去了,但也没有杀人放火的事情。   但是相邻的宁谷郡就不一样,宁谷郡的位置比较特殊,在附近都是山地,最容易滋生匪徒,又加上宁谷郡的守备没有杨九怀那样的能耐,弄得老百姓民不聊生。   余青看到来找廖世善的石正,忍不住调侃的问道,“石正,我看附近许多人都称王了,那个板牙很大的李振荣说自己是唐朝遗脉,自称唐王,就连孙乐栋也说自己是武烈皇帝的后裔,自称吴王,你呢?”   自从旧朝覆灭之后,许多土匪为了名正言顺,都各自称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自己站的更稳一般。   石正搓了搓手心,烦恼的说道,“嫂子,您能不能帮我问问顾先生,哪个先祖遗落了我这个子孙?”   顾芳忍不住抿嘴笑,石正见了也不觉得尴尬,道,“您也知道我不识字,昨天找了史记,翻了半天都没找到个合适的。”   就像是刘备自称刘皇叔一样,好像身上没有个什么皇族血脉就不够正统。   这次连余青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最后却是说道,“石正,看在你帮我们多次的份上,我也劝你一句,不要随意称王。”   石正居然乖乖的听了,说道,“嫂子说的是,那我就不折腾了,您这是要出门?要不要我护送您去?外面最近乱的很,以前那些劫匪还能顾忌下,如今根本就不管了,村子里都没办法住人,都往山里藏着,又或者离乡背井去了临近的茂林,据说那边还能安稳一点。”   余青说道,“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土匪?”   石正却马上道,“天地良心,自从上次听了大哥的话,让我不要祸害乡里,我就再也不干打家劫舍的事情了。”又道,“嫂子颁布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石正谨记于心呢!我们虎头赛可是一心向明月,都是自己人。”   余青,“……”   没错这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余青从红军哪里照搬的,人多了之后怕是祸乡里,这才搬出这样的规矩来。   余青觉得不管石正以前怎么样,如今却是实心实意的在改正,而且他们哨所当真是孤立无援,旁边有虎视眈眈的杨九怀,心思叵测的孙乐栋,多一个这样的盟友总是好的。   “怪不得我听夫君夸赞过石兄弟,说为人最讲义气。”   “大哥真的这么夸我?哈哈哈哈” 石正高兴的不行,笑的嘴都合不拢。   其实认真说起来,石正要比廖世善大上七八岁,但是他自己恬不知耻的非要喊廖世善为大哥,也是没办法,说什么辈分是按照本事,而不是年龄。   ——   晚上,余青忽然间就觉得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喧闹声,原本以为是几个军士吵闹,谁知道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声,弄得她睡不着觉,廖秀章也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说道,“娘,这是怎么了?”   余青说道,“娘出去瞧瞧。”   廖秀章马上就清醒了过来,伸出小胳膊就要自己穿衣服,道,“娘,我跟你一起。”   就这么一会儿,那吵闹声越来越大,余青甚至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她牵着廖秀章出门,正好看到同样也是穿好衣服出来的廖世善。   余青虽然说好廖世善伤好了就圆房,但是廖世善最近太忙了,前阵子又跟着刘义坚出门一趟去买粮食,昨天才回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来,这件事就被耽搁下来了,还是各住各的。   一家三口出了门,外面黑漆漆的,月亮却是明亮的挂在天空中,李猛衣服挂在身上,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大人,不好了,外面一堆难民,看着少说也有几百人!”   “怎么会到我们哨所来?”   说起来他们哨所位置偏僻,不算是很好找,许多上门的人都是附近的人,而且都是想来入伍的,想这种难民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一会儿,王狗蛋就跑过来,道,“问清楚了,他们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听说茂林守备杨大人是个和善的人,经常施粥,救济灾民,就过去了,谁知道他们说已经没有地方了,让他们到这边来。”   余青,“……”   余青就知道这个杨九怀还没死心,反正只要找到机会就见缝插针的给他们找不痛快。   顾芳在一旁打了个哈欠,道,“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咱们北边不是有许多荒地,正好开春了也没人种,就让她们去种,自给自足。”   余青,“……”   大家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也没什么烦恼的了,廖世善就让余青哄着儿子去睡觉,他在这里处理这些难民。   那些人原本就是因为土匪横行,各种势力交战,民不聊生,无奈来这里的,知道可以继续种地,自然是高兴,就这般高高兴兴的去了后山,还有人开始开坑山地。   余青还以为就是这些难民,结果那之后陆陆续续的居然来了一千多人。   而且还不止,还有许多人在路上。   就算可以让他们去种地开荒,但是等着有收成也是年底的时候,那些蔬菜也要等到几个月后才能吃,这些日子要怎么熬过去?   厅堂内气氛压抑,顾芳说道,“只有这个办法了,而且这是早晚的事情。”   廖世善拍了下桌子,说道,“就这样办吧。”   余青忍不住惊心,道,“真要去攻打孙乐栋?”   “总不能坐以待毙饿死?孙乐栋这几年可是划拉了不少家当,再加上杨九怀的暗暗相助,正是富的流油。”廖世善说道,“以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只要杨九怀那边分出精力来,两个人伙同一起,想要给我们找麻烦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操练兵士,这会儿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正是出战的好时候。   余青知道这是廖世善准备开始扫除附近土匪了,先是从最棘手的孙乐栋入手,“早就该剿匪了,这些人无恶不作,正是该死,只是杨九怀不会插手吧?” 第39章   余青原本以为,廖世善肯定还要多做一些准备,毕竟要出去打仗,起码要三四天,可是这会儿商议完,廖世善就起身,说道,“叫伙房准备两天的干粮,晚上就动身。”   余青,“……”   顾芳见余青这般神态,就过来安慰余青,余青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打仗我不懂,你们才是行家里手,以后这种事还很多,总不能每次都来安慰我吧。”   顾芳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只是心里还是心疼余青说道,“夫人,您放心,校尉大人不会有事的。”   等着屋内只剩下廖世善和余青,廖世善握住了余青的手,柔声说道,“最晚后天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如今我们哨所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这个仗我很有信心。”   余青点了点头,在廖世善粗糙的手上印下一个吻,说道,“我和章儿等你回来。”   廖世善只觉得那吻虽轻,却是像是一块火种,一下子就燃起了他的身体,只恨不得把余青缩小放在口袋里,随身带着,情难自禁的抱着她吻了好半天,这才放开,暗哑的说道,“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吧?”   余青脸就红了,轻轻的应了一声。   廖世善紧紧的抱了余青,又很快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青知道廖世善不是不想回头,恐怕是担心自己心软吧……,等着出了屋子,就看到军队迅速的集结,十分的训练有素。   廖世善真是为战而生的人,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已经把兵士训练的这般好。   看到这样的场景,余青也多少放下了担忧,只不过她忽然看到……,花晨提着一根鸡毛掸子追着花祁跑。   花祁这个一米七五的人,被矮胖的花老爹追的气喘吁吁的,很是狼狈。   “夫人,你快救我!”   花晨看到花祁藏在余青的身后,不敢太过放肆,却还是气愤的说道,“夫人,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别无所求,就希望她能早日成亲,嫁做人妇,洗手羹汤,把小日子过的美美的,谁知道她非要出去打仗!”说道这里直觉心里如同喝了黄连一般苦,“这世道就是男人也难捱,你一个女子却非要走男人的路,何必呢?”   “夫人,您看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赶紧把我女儿嫁过去,我给她留了不少嫁妆。”花晨急病乱投医。   余青了然,笑了笑,说道,“夫君手下倒是有两位合适的,尚没娶亲,我喊来问问。”正好李猛和王狗蛋正在查看兵士,从旁边路过,被余青拽了过来。   “这是花老爷,他说你俩少年英才,要把女儿嫁给你们俩,你看你们谁合适?”   王狗蛋是个谨慎的,还没说话,李猛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去搂住花祁,说道,“花老爷,花祁可是我的兄弟,你叫我娶她?”   花晨的脸色立时就不好看了。   花祁道,“爹,你死心吧,谁叫你小时候把我当做男孩子来养。”   花祁见花晨不说话,高高兴兴的搂着李猛,跟王狗蛋去了,这边还在整理出营的事情,可是不少事情。   花祁一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打仗就兴奋的不行,之前在锦州,她老爹就死活不让她上前线去。   花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您是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   余青摇头,说道,“都是做父母的,一片苦心也是为了孩子而已。”   “我不是怕他…… 是这个世道对女人太不好了,她要付出旁人的两倍,甚至是四五倍才能得到应有的成就。”   花晨说完就摇着头走了。   余青却是想着花晨的话来,他的说的很对,就算是乱世,同样也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就像是顾芳,说起来她辅助杨九怀登基,真可谓呕心沥血了,但是在历史上她却只是顾士俊,一个男子。   她能改变吗?   这个念头忽然冒出来就有些收不住了。   很快廖世善就带着人出去了,整个哨所又安静了下来,余青却是有些睡不着,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总有人来问收不收女兵。   女人或许不如男人有力气,但是她们也有她们的优势,细腻,能抗压,也可以找个适合女子训练的功夫来练。   至于将领?这不是一个现成的?花祁就非常的合适!   不过这总归是余青的一个想法,还是要等到廖世善回来再说。   廖世善原本就是个悍将,一直都是冲锋陷阵,走在最前面,而他经过的地方,就会倒下无数的尸体,那之后根本就没有人敢近身。   有这样一个将领在前面拼命,那些兵士就打了鸡血一样冲了过去。   孙乐栋败的很快,虽然扩充了不少人,但毕竟都是贪生怕死的性子,和廖世善的正经训练的兵士相比,不过一天上一个地下。   等着廖世善带着人活捉孙乐栋的时候,他正安稳的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水,旁边放着一个包袱,显然是准备逃跑用的。   孙乐栋看着廖世善像是个杀神一样冲过来,身上沾满了血迹,可见是杀了多少人……   “廖校尉,咱们又见面了。”   廖世善几步过去,把刀压在了孙乐栋的脖颈上,说道,“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初你派了五百人来杀我们,是不是杨九怀指示的?”   “没错!”孙乐栋见那刀又压下去一旦,他的脖颈马上就出血了,疼的不行,却是强忍着,说道,“我知道你恨我,觉得我杀了你的兄弟,你要给他们报仇,但是真正指使我的却是杨九怀,你要算账也应该是找他才是!”   “少在这里狡辩!”   “不是,除了这个,我还能告诉你一个更大的秘密,关于你夫人的。”   廖世善只觉得孙乐栋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样的,让人很不舒服,他道,“你一个土匪,能知道我夫人什么事?莫不是怕死找借口?”   “我真知道,当初你夫人被劫匪……”   “闭嘴!” 廖世善忽然喊道。   孙乐栋只觉得廖世善那刀又压下去了一些,似乎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要分家了,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廖世善看了眼身后的李猛,道,“你们先出去,没有我的话不许进来。”   李猛只好关上了房门,只是在心里嘀咕,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们老大变了脸色,要他说何必要听那孙乐栋的废话,这个人一看就是个狡猾的,口舌如灿,能言善道,听得多了说不定就给被骗了,不如一刀结果了就是。   “你现在可以说了。”   孙乐栋却是笑了笑,不肯再说了,道,“反正横竖都是死,你随意。”   廖世善的手上的刀一动,孙乐栋的发鬓就被削去了半截,他脸色发白,显然是给吓到了,却还是说道,“你有能耐往我脖子上砍一刀,一切都结束了,只不过你也永远不会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要如何?”   “放我一条生路,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你害死了我的兄弟,我当时就说过要替她们报仇雪恨。”廖世善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今日却是水到渠成。   “那就算了,我还是带着这个秘密下黄泉吧。”   门外,王狗蛋看到李猛在这里,忍不住奇怪的问道,“大人呢?”   李猛指了指里面,说道,“在里面呢,说是要单独说一会儿话,屁,我看那小子就是想骗我们大人!”   王狗蛋听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来。   这边廖世善终于还是把兵器放了下来,道,“你说吧。”   “你答应放我一条生路了?”   “看你说的是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要是骗我……”   “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这可是当年的秘闻。”孙乐栋见廖世善终于答应了自己,松了一口气,廖世善这个人和土匪不同,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且一言九鼎,既然他说放过自己,肯定就不会在追究了。   “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春天来得特别快……” 突然间孙乐栋口吐鲜血,不敢置信的看着廖世善,手压在脖颈上,上面有个红羽的飞镖。   廖世善皱眉,刚要说话却是见孙乐栋脖子一歪,死了过去。   等着李猛进去的时候,看到就是孙乐栋的尸体,他道,“大人,这个孙乐栋是个狡猾的,果然是要骗你吧?被你识破杀掉了。”   廖世善摇头,问道,“他不是我杀的,而且他也没有骗我……,你刚才可曾看到有人靠近?”   “没有,我一直守在外面呢。”   廖世善心乱如麻,想起当初余青被侮辱,据说是无意当中遇到的劫匪,后来那些劫匪都给愤怒的余开下了私刑给杀了。   可是听孙乐栋死前的话,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   或者那些土匪不是无意中路过,而是受人指使?那会谁?难道说侮辱余青的人另有其人?   重重的谜团,像是拨不开的云雾一般,隆重在廖世善的头上。   “你去把孙乐栋的最亲近的心腹都给我绑来!” 廖世善说着,随即又摇头,“我亲自过去,你跟我来!” 第40章   廖世善这一仗打的实在是漂亮,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结果说把孙乐栋这个匪窝给端就这样给攻下来了,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虽然廖世善这边也不是毫无损失,但是又是以少胜多,这几个月孙乐栋快速的发展起来,人数已经快三四千的兵力了。廖世善却还是一千的兵力。   从之前廖世善成名之战,到这一次,以前还有人会说他靠着运气好才赢了,而这一次却是完全心服口服了。   如此,廖世善的名声大振,许多人都慕名而来。   在这乱世飘摇的时候,自己不够本事那就找个大树乘凉,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至于苍穹山附近的土匪,那更是吓的都快不行了。   这边廖世善因为要清点物资,在这边多呆了二天,这孙乐栋极为富有,后面满仓的粮食和,还有藏在他库房里的金银珠宝,第一次打开的时候,直晃的他眼睛疼。   旁的到还好,其中有个紫檀木的妆奁,等着打开,里面皆是珍宝。   一旁的李猛看的就差流口水了,道,“大人,这个就不要充公了,拿了给夫人送过去,你看旁的女人打扮起来,谁不是珠光宝气的,就咱们夫人整日都那么素净。”   这话正是说出了廖世善的心事,他一直都觉得对不住余青,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吃苦,如今刚好看到这许多好东西,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会喜欢这些珠宝,但只要是余青喜欢的,他都愿意为她去取来。   廖世善叫自己的亲兵收好那妆奁,又对着李猛和王狗蛋说道,“你们也都没有成亲,看这里有什么喜欢的首饰就拿着,就当我以后给弟妹们的见面礼了。”   没有廖世善的话李猛是不敢动这些东西的,他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却也知道本分,结果这会儿廖世善居然主动让他,“”哈哈哈,大哥,我李猛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跟了你,要是你能给我找一房媳妇,就更好了,要求也不高,比夫人差一些就行。”   王狗蛋笑着骂道,“都说夫人是咱们茂林的第一美女,我去了旁的地方也没见过胜过夫人的,你还要找个比她稍差的?做梦呢!猛哥,朋友妻不可戏,你可悠着点。” 说完这话,又是怕廖世善不高兴,忙是去看他。   廖世善却不甚在意,他对李猛最为熟悉,这家伙说话就没有个把们的,但是心却是最赤诚的,只口头上教育道,“跟你说了很多次,谨言慎行。”   李猛听了王狗蛋的话,气的一蹦三尺高,道,“好你个王狗蛋,我对夫人敬重着呢,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戏,滚滚滚!”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倒是把仓库的东西都清点完了。   等着出来,王狗蛋对着廖世善说道,“大人,那左右保镖,都给你抓回来了。”   廖世善精神一震,道,“带我过去。”   前几日杀了孙乐栋之后就去找他的手下,只不过十个有九个被杀,还有两个曾经的保镖已经卷铺盖逃走了,这才让王狗蛋去抓。   两个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廖世善叫王狗蛋出门,屋内只剩下三个人,这才开口问道,“你们跟了孙乐栋多久?”   其中有个方脸的男子说道,“我跟了孙爷八年,不过汤三跟着孙爷十年了。”   那个叫汤三的抿着嘴不说话,显得很是硬气,廖世善冷笑,拔了刀过去,一下子就砍下汤三的五根手指头。   汤三疼的呲牙咧嘴的。   廖世善道,“你既然这般硬气,又何必临阵逃脱?你们孙爷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却带着细软跑路,怎么?这会儿来装主仆情深?”   汤三被廖世善说的脸通红,骂道,“你懂个屁,我门是去报信儿去!”   廖世善又一刀,汤三的另一边手指头也全被砍了下来,旁边的方脸男子,吓的哆嗦着身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我听说你们山赛有个刽子手叫陶安康的,想了三十七种折磨人的方式,正好被我活捉了,要不你们自己也试试?”廖世善冷冷的说着,对着外面喊道,“你去绑了那个陶安康来,就说这我这边有个差事,办好了免他死罪!”   汤三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好一会儿才颤颤抖抖的说道,“我说,我都说。”   廖世善点头,“这才识时务。”   “七年前内子和母亲,姐姐一同出门上香,路上遇到了一帮劫匪,那些人是不是你们?”廖世善问道。   汤三道,“是我们。”   廖世善有种果然是这样的心情,又问道,“那当初侮辱内子的人是孙乐栋?”一想到余青受到了这样的侮辱,就觉得心口疼的不行,就好像是被人用钝刀一刀刀割一样,如果真是孙乐栋,这会儿想着,当真是让他死的太轻松了!   看到廖世善目光中的恨意,汤三瑟缩了下,才说道,“不是,是一个黑衣人,一直带着面具,所以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哪个人谁,孙爷说这女子这般漂亮,自然要孝敬给他,孙爷对他极为恭敬,我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廖世善勃然大怒,一脚揣在汤三的身上,见他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顺势用脚踩住他断指的伤口上,咬牙切齿的问道,“当时你们为什么要去劫持她们?余家也算是大户不是?动了他们你们也很难脱身。”   汤三疼的差点晕死过去!   “我不过一个护卫,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孙爷突然说要劫人,还指明了说是余家的大小姐,谁知道那余家二小姐国色天香,兄弟们看到就移不开目光了,后来那二小姐就被我们孙爷拿去孝敬那个黑衣人。”   “后来,余家带人来,我们兄弟都死光了,只有我们俩护着孙爷跑出来了。”   “那那个黑衣人呢?”   “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们只顾护着孙爷,也不知那个黑衣人什么时候走的。”   “就是说他还活着?”廖世善脚上用力,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汤三发出极为惨烈的叫声,廖世善却不客气,慢慢的踩上去,等着踩到他的肩骨,道,“那个黑衣人是不是杨九怀?”   汤三疼的要晕过去,可是每次在晕死的边缘又被廖世善踩踏给痛醒,他感觉自己整个胳膊已经废掉了,里面的骨头一寸寸都碎掉了。   他现在只求不要在这么疼了,廖世善问什么都肯说了。   “不是杨大人,杨大人每次来都是叫小的端茶,我见过好几次了,虽说带着面具,但是两个人的身形总是不一样的。”   廖世善以前只当欺辱余青的劫匪都死了,那这件事也算是结束了,可是现在看来,那个黑衣人应该还在外面好好的活着。   他下颚紧闭,目光里有火在燃烧,以前是他没能耐,如今不说权势滔天,但是为妻子报仇雪恨总还是做得到。   “来人,把这俩个人关起来,看好,不要让他们死了。”   余青正在院子里晒书,春日的天气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恨不得一天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道,“大人凯旋归来了!”   余青手上的动作一顿,廖秀章却是像个小旋风一样冲了过来,去拽余青的手,说道,“娘,爹回来了。”   廖秀章拉着余青去了前面。   几个人一同去了门口,远远的就看到廖世善骑在马上,后面跟着斗志昂扬的兵士们,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渲染了整个天边。   那些灾民不少都在哨所外面临时弄了住所,这会儿看到廖世善又打了胜仗回来,打的还是这附近最为厉害的土匪孙乐栋,简直兴奋的不行,不知道谁开口喊的,“将军威武!”   这几日来,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二三千人的难民了,这会儿都跟着激动的喊了起来,一想到以后这样一个英武的将军为他们遮风挡雨,就觉得没什么可畏惧的,一时跟着大声呐喊了起来,喊声震天动地,让人都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   廖秀章紧紧的拽着余青的手,小声说道,“娘,我以后也要跟爹爹一样。”   余青也是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说道,“你肯定可以的,所以现在要好好的练武,更不要偷懒,跟着顾先生好好读书,这样才能文武双全,甚至还能超越你父亲。”   实际上廖秀章确实是超越他的夫君,成了统一了南北的皇帝。   虽然他过于残暴的事情,让史学家觉得诟病,但是他的成就也是无人能及的,余青最想的就是改变这样情况,希望他能名垂青史,成为千古一帝。   廖秀章乖巧的点了点头,忽然间就看到廖世善的坐骑来到了跟前,撒丫子就跑过去,喊道,“爹爹!”   廖世善哈哈大笑,伸手一捞就把廖秀章抱上了马,他好几日没有刮胡子,脸上冒出胡茬来,却使劲儿的去蹭廖秀章,廖秀章也不嫌疼,反而很是高兴的抱住了廖世善,他坐在父亲的怀里,忽然间就变的高高的,能俯视一切的事物,这让他的小脸上洋溢着不同于普通孩子的沉着冷静。   廖世善到了余青的跟前,见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时心软的一塌糊涂,下了马来,就把余青抱上马,自己则是牵着马,说道,“不是一直想骑马,今日就给你们娘俩骑下。”   廖世善这样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很是寻常的一般,甘愿为妻儿牵着马。   这让众人目瞪口呆,灾民有个叫翠儿小女孩看见,忍不住艳羡的想着,要是能像夫人这般活着就好了。 第41章   杨九怀回到茂林不久,这会儿正是心情愉悦的时候,锦州那边已经整顿的差不多,茂林这边余含丹又有身孕了,差不多有四个月了。   杨九怀觉得事情是越来越顺了,先是稳定了锦州,这会儿娘子又有了身孕,说不定这一胎能一举得男,那他也有后了。   谁知道,下面的人来说廖世善居然一下子就把孙乐栋给杀了,当时杨九怀差点就把来报信儿的人活剥了。   当年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拉拢孙乐栋,不说旁的,两个人至少是八九年的交情了,是他在茂林另一个大助力,他不好亲自出面事情,都是指派孙乐栋去,除了上次在廖世善身上踢了铁板,那之前都顺利。   杨九怀还准备等着他腾出空来,就里应外合对付廖世善,谁知道廖世善动作这么快,说杀了孙乐栋就杀了。   周平山却是稳当的多,虽然也是连喝了好几口茶水,只是心里其实也挺郁闷的,原本想着把灾民引到廖世善那边,会让他难做,谁知道这个人为了养活那些灾民,还去把孙乐栋的老窝给端了。   “是我没顾虑周到。”   杨九怀却道,“怎么能怪先生?其实先生这个方法很奏效,廖世善不是心狠之人,看到难民自然会收纳,等着捉襟见肘就会爆发内乱,到时候我们一鼓作气和孙乐栋里应外合就能除掉这颗毒瘤。” 杨九怀重重的叹气,“我们没预料到的是,廖世善这一员猛将,实在是太难得了,孙乐栋至少几千人,地处高地,居然叫他带着一千人给端掉了,为什么不能为我所用?”   说道这里,杨九怀心里难受的不行,看到一个好的将领,却是不能用,还成为敌对的人,实在是难受。   “果然还是红颜祸水,恐怕是因为内子和她妹妹余青关系恶劣的缘故,廖世善也是爱屋及乌,自然不肯投靠于我。”   杨九怀这么一想,就越发厌恶起余含丹来,这一次原本因为她有了身孕,两个人又是和好如初,他忍不住怜惜她,但是这会儿却是觉得简直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比起灵秀通透的王姨娘自然是差太远了。   这样的女人能一直站在他身后吗?到时候他只会越走越艰难。   周平山道的话把陷入思绪中的杨九怀拉了过来,周平山道,“不为我们所用那就做掉。”说着露出狠辣的神态来,随即又道,,“这下麻烦了那苍穹山的劫匪都会被镇住,然后投靠廖世善。”   他们一直都觉得,左边是茂林,右边是锦州,就这样左右两边夹着宁谷郡,这地方早晚都是他们的,谁知道廖世善却是突然这样壮大了起来。   廖世善就好像一根刺,插入了心口一般,反而成了坏事。   他们可以左右夹击,廖世善也可以左右放火,趁着他兵力分成两份,一边是锦州,一边茂林,就这样吃掉一个地方。   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最重要的是廖世善本领…… 杨九怀手上并没有一个将领可以对战廖世善。   周平山道,“只能想其他办法了。”随即说道,“听说大人的岳丈总是去哨所那边探望那孩子,这是一件好事呀。”   “你是想?”   周平上道,“只能想办法智取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样,都露出彼此才能懂的神态。   ——   魏翠儿在外面找了一天,才找到一小筐的野菜,这附近都是灾民,大家都是差不多,大人们白天出去干活儿,像她这般大的孩子却是要去挖野菜。   哨所会定时给他们送粮食,但是按人头分的,仅能吃个六七分饱,但其实已经很多了,他们以前的邻居,大部分都饿死了,还有人被土匪杀了,又或者被那些起事的义军抓到给卖了换钱。   但是大家都是会过日子的,根本舍不得吃光,只拿出三四分饱的饭量来,然后加了野菜做成野菜粥充饥。   魏翠儿已经是连着好几日吃了一顿饭了。   她并非魏大的亲生,是他的外甥女,舅妈胡美珍以前还对她客客气气的,但是等和世道乱了,他们逃难到这里来,就跟她娘断了音讯,她娘自然也没有银子寄过来。   刚走到木板搭成的棚子外,魏翠儿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她知道这是家里开饭了,一时满嘴的口水,结果魏大妞看到魏翠儿,心虚的把饭碗收起来,磕磕巴巴的说道,“翠儿,你回来了。”   魏翠儿以为自己眼花,不敢置信的上前,掰开魏大妞的手,看到她手上拿着的陶碗里满满的都是白色的米饭。   结果用的力气太大,那碗摔在低了地上,米饭就这样脏了。   胡美珍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气的不行,上前就一个耳光,却因为魏翠儿避开打在她的头上。   “呸,小野种,连粮食都敢糟蹋,罚你三天不吃饭!”   魏翠儿气的发抖,道,“你们不是说家里没粮食了吗?为什么给大妞姐吃白饭,给我却是野菜糊糊粥?而且还是一天只吃一次!”   “这是我们挣的,我们想给自家女儿吃怎么就不行了?你也就能采点野菜,当然只给你喝野菜粥了,有能耐让你娘给你挣呀?”   “我娘之前不是给你们了很多银子?”   “早就花光了,你以为很多呀?”胡美珍哼道,“你要是嫌弃我们对你不好,你就滚出去好了,我们少养一个人。”   魏翠儿气的眼睛都红了,“你骗人,上次你说要逃难,跟我娘要了五百两的银子,这一路上我都算了,车资什么加起来也不过二百多两,剩下的呢?你让我走可以,把剩下的银子还给我!”   胡美珍眯着眼睛,说道,“好你个小野种,居然敢算计起老娘来了,是剩了不少银子,但是你自己算算,养个孩子难道不费心思?这些都不都是要钱?再说你娘那钱来的干净吗?不就是一个妓子,两腿一张就来钱不是。”   魏翠儿哭道,“不许你侮辱我娘!“又道,”这银子是脏,你还不是用的高高兴兴的!我要找舅舅!”   “你舅舅出门了!”   魏翠儿知道这是胡美珍打定主意,趁着她舅舅不在的时候,赶她走,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根本就没办法活下来,但是心里就是有口气,支撑着她离开了这个地方。   魏大妞犹豫了下,还是追了过去,说道,“翠儿妹妹,你别走呀,这附近都是难民,许多人都是心思不正呢,你还小…… 要不你去跟我娘认个错,等我爹回来就好了。”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当我不知道我娘寄给我的衣裳首饰都给你拿走了,你定亲用的那红料子还是我娘给我的!”   魏大妞讪讪的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魏翠儿走了。   魏翠儿也不知道去哪里,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她好像听到了附近有野兽的吼声,春天的天气温差大,这会儿却是觉得有些冷起来。   路过一个男子,见到魏翠儿一个人,女娃虽然不大,但是生的眉眼细致,十分的漂亮,说道,“小姑娘,你这是找不到家了?先到叔叔家里去吧,给你糖吃。”   魏翠儿吓的哆嗦了下,就拼命的跑了起来。   直到后面没有脚步声,魏翠儿才停下来,因为跑得太急,急促的咳嗽了起来,等着咳完又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嘴里念道,“娘!”   等着魏翠儿哭的快晕过去了,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妹妹,你在这里哭什么?找不到你娘了吗?”   要是旁人魏翠儿肯定以为是坏人,想要拐走她的,但是眼前这个人她认识,顿时眼睛瞪的很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说道,“你是花将军?”   花祁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走了过来,“你认识我?”   魏翠儿胡乱擦了擦眼泪,露出一张极为标志的漂亮脸蛋,这张脸长在这样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身上,颇有些不协调,总像是遗落珍珠一般,令人惋惜。   不过花祁之前自然不知道这孩子长的这般漂亮,就是觉得那哭声有些可怜,又想着这附近都是难民,别是有什么欺负人的事情,她毕竟是哨所的人,肯定要问一问。   “怎么了?有什么事?能跟我讲讲吗?”   花祁虽然是女扮男装,但是声线还是女声,只是有些粗而已,加上动作比起男人还要轻柔,自然是会让孩子放下戒心,更不要说魏翠儿还十分的崇拜花祁。   “花将军,我也能入伍吗?我想穿上甲胄,拿着刀去打坏人!”魏翠儿眼角虽然挂着泪珠,头发一团乱,衣裳也是很多补丁,但是这一刻却是像是一颗明珠一般,闪闪发光,“这样我就可以保护我娘了,那些男人想要欺辱我娘,我就可以杀了他们!”   魏翠儿最后的语气阴森色的,充满了恨意。   花祁笑了笑,道,“年纪不小,心却是很大吗?可以呀,你等我带着你去见夫人。”   其实花祁早就想弄个女兵团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会儿遇到魏翠儿就好像是想睡觉被人送了枕头一样,按照夫人心软的个性,看到魏翠儿这样的孩子受苦,肯定会同意的。 第42章   余青正在看廖世善送给她的首饰,有些首饰不是说越贵就越好,反而需要底蕴,无论设计还是镶嵌手法都是有传承的。   这里面的许多东西一看都是老物件,余青自然喜欢,没有女人能抗拒这种漂亮的东西,但是一想到这些都是孙乐栋抢来的,就觉得放在手里有些烫手。   廖世善这几日都没吃好饭,正是在厅堂里用膳,是江三娘做的臊子面,这会儿江三娘也是和以前不同了,舍得下料,那面碗足有一个小脸盆那么大小。   余青一开始还是挺吃惊的,但是想着廖世善那么高的个头,平日里操练也是十分辛苦,吃这许多也不算是过分的事情了。   这么一大碗面,吃起来却是很快,却也不粗鲁,甚至透着几分雅致。   她就随意问道,“夫君,咱娘不会是个公主吧?”   廖世善一愣,看着余青说道,“确切的说应该是部族长的女儿,只有你们中原会叫公主。”   余青,“……”   廖世善吃完最后一口汤,用帕子擦了嘴,走了过来坐在余青的旁边,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外祖父的部族已经被汉军剿灭了,我娘和舅舅好容易逃出来,后来就流落到了这里。”   “那你不恨汉人吗?”   廖世善道,“两军对垒,输了就输了,是成王败寇,谈不上什么仇恨。”   “你可真是想得开……”   廖世善却道,“是我娘说的。”廖世善说起自己的母亲,目光流露出怀念之色,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余青觉得恐怕廖世善的母亲是怕廖世善记恨,然后为了报仇雪恨丢了姓名吧?却是不敢说出来,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也只是猜测而已。   气氛有些压抑,廖世善转移了话题,问道,“可是喜欢。”他说的是那一妆奁的首饰。   余青自然喜欢,却道,“喜欢是喜欢,但是总觉得有些烫手,毕竟是抢来的东西。”   廖世善听了一笑,道,“也罢,到时候我去给你买新的,女儿家怎么能没有首饰,再说总要给女儿当嫁妆用。”   余青还傻傻的问道,“哪里来的女儿?”   廖世善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目光炙热的看着余青,好像要把她烤化了一样,余青心口一跳,想起廖世善出门前的话来,说好他回来两个人就圆房的。   如果是一开始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两个人这些日子以来,相濡以沫,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廖世善不自在的咳嗽了下,道,“我叫人烧了洗澡水,刚刚漱洗过了。”   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太过明晃晃了,廖世善见余青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道,“我知道你爱干净,不过我现在也是一个星期沐浴一次了。”说着伸出胳膊来,道,“不信,你闻闻。”   余青凑过去,还真是闻到了廖世善身上传来皂角的味道。   结果闻完余青就脸红了,这好像就是已经迫不及待了一样的,尴尬的转过身,说道,“我去看看章儿,他还在那边学习呢,等着孩子睡了再去沐浴。”然后又对着以为在推脱而失望的廖世善说道,“你等着了吧?”   廖世善狂喜,点头说道,“等,等一辈子。”   两个人都觉得这情愫过于暧昧,就好像初次动情一般,即是甜蜜又觉得羞涩的不行,廖世善走了过来,揽住了余青的腰,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暗哑的说道,“去吧。”   结果正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亲兵的话,“大人,花祁有事要禀告。”   魏翠儿一直都住在哨所外面,但还是第一次到了里面来,一时新奇又觉得兴奋,这里可是廖校尉住的地方。   等着进了屋,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余青和廖世善,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脑子也都是木木的,好一会儿才听花祁喊她,她一个激灵,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廖世善和余青行礼,说道,“见过校尉大人和夫人。”   等着魏翠儿起身,余青看到她的面容,忍不住说道,“真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又去看她的穿着,一时心里泛酸,问道,“你娘呢?”   “我娘还在辽河,她有事一时半会儿是过不来。”魏翠儿提起自己的娘,就忍不住低下头来,虽然她从来没嫌弃过自己的娘,但是旁人都会觉得她娘下贱,校尉夫人也不会看不起她吧?   “那你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魏翠儿见余青没有问她娘是做什么的,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这般问,鼓足了勇气,说道,“校尉夫人,我今年也不小了,已经十岁了,我能不能也入伍,你们收女兵吗?”   花祁听了这话,知道正是她开口的时候,说道,“夫人,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您平时可能没去灾民那边看过,男人还好,女人实在是太苦了,很多人只喂了几口粮食就把女儿嫁给瘸子傻子,甚至糟老头子也都有,要是咱们能收女兵,以后也有个女兵团,她们就能为自己谋生。”   余青沉吟下,说道,“当兵可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这么危险,她们都知道吗?”   一旁魏翠儿听了,说道,“夫人,我宁可在战场上战死,也不想被人拐了,最后死在窑子里。”   余青听了心生怜悯,对着魏翠儿招手,说道,“好孩子,你过来。”   等着魏翠儿过去,余青拿了帕子给她轻轻的擦拭脸上的污渍,柔声说道,“女兵这个想法挺好,我们在商议下,不过魏翠儿你可不行。”魏翠儿生的十分漂亮,眉眼精细,一看就是个美人痞子,余青本来就是个当母亲的,看到孩子就会生出呵护的心思来,更何况这么漂亮的孩子,更是让人心疼,道,“你还小呢,才十岁,应该去学堂里认字读书,等着长大了,学好了本领再去参军。”   魏翠儿从小到大都没没人这般温柔相待过,即使只有几次和她娘的见面,也不过是行色匆匆。   “怎么哭了?”   魏翠儿道,“夫人你真像我娘。”   余青揉了揉魏翠儿的头,柔声说道,“你今天就留在这里,等我以后再给你安排个地方。”又对着花祁说道,“明天我们跟顾先生商量下征女兵的事情。”   花祁高兴的不行,她早就想过这件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却是去看了眼廖世善,毕竟这里是廖世善做主,道,“廖校尉,您看?”   廖世善很自然的说道,“听夫人的话就行。”   “嘿嘿,那我就放心了。”花祁就知道是这样,她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廖世善时候,他强的站在前面,就好像是她越不过去的高山,这般叫人胆寒,她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可是等着廖世善对着余青,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那样为轻声细语,惊的她下巴差点掉了。   那时候才真切的觉得,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同样也是疼老婆,宠爱儿子的普通人。   等着花祁走后,余青歉意的看了眼廖世善,道,“那件事还是改日……”   廖世善重重的咳嗽了起来,觉得余青这神态,好像自己就是一个急色鬼一样的,红了脸,马上说道,“以后再说吧,先把这孩子安置下。”   正好打了洗澡水,余青就给魏翠儿洗了澡,小姑娘还有些羞涩,余青就让她自己洗,去了外面给她准备了一套新衣裳,是从陈春妮那里借来的,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古代的衣服又做的偏大,基本上下差几岁都能穿。   廖秀章每天晚上都要开小灶,跟着顾芳另外学一些史学,前朝的兴亡衰败之类的,比如通鉴节要,余青感觉到这是顾芳把廖秀章当做一个未来帝王来培养,心中想着,果然当初顾芳看到廖秀章这般喜爱,就是看出他是未来之主了。   廖秀章每天都排的满满的,上午习武,下午读书,晚上还要开小灶学习,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累,这孩子十分的聪慧,一目十行,旁人要听几遍理解的事情,他却是听一遍就记住了,就是按照顾芳的话,有时候思想过于偏激。   不过好在还小,总是能慢慢的纠正过来。   廖秀章回来,看到魏翠儿,忍不住打量着她,“你叫什么?”   “少爷,我叫魏翠儿。”   “你从哪里来?”   等着余青回来,看到两个孩子已经玩到了一起,廖秀章虽然年纪小才七岁,但是他心智早熟,和十岁的魏翠儿正好能聊到一起去。   “你舅妈真的这么过分?哼,明天我就找人去她捉来,先打个三十皮鞭子,再饿上她三天,包管老实了。”廖秀章很是寻常的说着,“有些人,从骨子里就是坏的,根本就没办法教化,就是要打!”   余青扶额,这孩子怎么还这样暴力?   但是余青也知道不能盲目的教化孩子,想了想说道,“章儿,这世上有个东西叫律法,正是约束人们不得做坏事的,比如魏翠儿的舅妈,这就算是遗弃孩子,也算是一种罪行,我们按照律法来处置就是,不可私自弄私刑。”   余青不知道因为她这话,后世新朝的律法是最为严苛的律法。 第43章   没有多余的床,又是临时住,余青就让魏翠儿跟她睡一起,她在中间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廖秀章意外的没有去霸占余青,而是说道,“她都那么可怜了,算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娘不许抱别人睡。”   余青很是无奈,揉了揉廖秀章的头,又去给魏翠儿盖被子,柔声说道,“睡吧。”   魏翠儿觉得被子是松软的,不像是她以前盖的,因为用了许久破破烂烂的不说,像是硬疙瘩一样,死沉死沉的,每次盖着都憋的她喘不过气来,这会儿不一样,她洗的干干净净的,还穿着新衣裳,旁边余青身上传来淡淡的花香味,配着余青温柔的话语,如同一场她不愿意醒来的梦一般。   很快,魏翠儿就带着满足的笑容睡了过去。   早上,余青刚醒来就看到洗脸水都打好了,新帕子整整齐齐的放在旁边的长几上,饭桌上放着一碗蛋羹,两碗米粥,还有一碟酱菜,一碟香油拌野菜,冬天的时候廖世善腌制的熏猪,切成片,蒸出来之后,整齐的摆放在一起,酱色透明,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江三娘笑着说道,“是翠儿帮我做的,这孩子做饭可真有一手,比我强。”   余青去看魏翠儿,见她羞涩的低着头,用手指头揉着衣袖,很是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心一下子就软了,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乖了,伸手去把人拉过来,柔声说道,“我把你放旁边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做事儿的,以后你要去学堂读书的。”   其实之前余青就有这个想法了。   她以前是没能力,如今有钱有能力,还有人脉,当然,可能环境不太成熟,毕竟廖世善如今也还没有真正的安稳下来,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实行的原因,但是看到魏翠儿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准备办个学堂,专门接收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孩子们可以在学校吃住。   “我可以上学?像少爷那样学字吗?”魏翠儿简直不敢置信。   余青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说道,“吃饭吧。”   早上余青在议事厅就把想法说出来了,花祁好奇的问道,“是善堂吗?”   “不,跟善堂又不像,善堂只养那些流离失所的孤儿,却不会教他们读书写字。”余青把廖世善给她的一妆奁的首饰拿了出来,“我和夫君商议之后,决定拿这些当做办学堂的费用,孩子们可以吃住在学堂里,等着年满学完,就可以离开,只不过以后五年内的俸禄都要上缴给学堂。”   顾芳听完大赞,说道,“夫人大义!”   李猛说道,“夫人,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道道的,就是觉得如果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可以读书,有吃有住,就算是以后长大了还钱,也是愿意的,而且咱们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肯定是最为忠心的。”   顾芳道,“对,以后军职,官职都可以从学堂里选拔!”   “那名字叫什么?”   宋志武一直都不吭声的,忽然道,“既然是夫人拿出来的私房钱,干脆以夫人的名义,叫青学堂如何?”   “青有长青之意,不错,这名字很好。”   余青有点脸红,觉得不过一点小事,居然要用她的名字命名,但是大家都很热情高涨的,又加上她觉得,打破男尊女卑就是要从一点一滴开始,比如用一个女子的名字作为学堂的名字,她也就听之任之了。   如今哨所的住房特别紧张,但廖世善还只弄出了几间来当做青学堂,自从这个消息散发出去之后,一下子就接受了很多孩子,还有一些灾民问道,“我们也想让孩子读书,可是家里没有这个条件,要是能读书,以后学满,等着找到活计,也愿意用五年的工钱来还。”   余青想了想,按照现代的思路,她肯定是希望九年义务教育的,少年强则国家强,这些孩子长大之后,都会成为廖世善最为忠心的臣子,也就都同意了。   顿时几所房间就塞的满满的了,不得已又加盖了几所房子,那些灾民知道是青学堂的房子,都自愿的过来帮忙,不过几天就已经建好了。   只是学校建好了,老师去哪里找?   顾芳笑眯眯的说道,“这几天又陆续续有许多灾民过来,算起来差不多上万人了,咱们这个苍穹山快是住满了,这许多人里就没有一个教书的先生?”   余青一想还真是,又写了招收先生的告示,而且男女不计,居然还真就召来几个女先生。   就这样青学堂就这样办了起来。   后来青学堂成为第一等的学府,每一个入仕的臣子都以从青学堂出来骄傲,那自然是后面的事情了。   这边花祁也大张旗鼓的开始招收女兵,这要不是乱世,估计花祁着举动,早就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可是偏偏这就是个乱世,许多人长途跋涉,就比如魏翠儿那一家,从辽河过来,路上奔波了一个月,就是为了能远离战争的硝烟,活着罢了。   当活着这个愿望成为首选的时候连道德都可以放弃,更何况是男女大防?   很多女子在家里吃不上一口饭,还被父兄嫌弃,准备找个人嫁了拿彩礼,又或者准备被卖掉,又或者家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丁的,为了家中的孩子父母,也都站了出来报名。   半个月内,花祁就招收了差不多四百多人的女兵。   只是训练了半个月她就察觉出问题来,她能跟上正常的操练,但是这些女兵却是不行,兵士临时起意入伍的,身体素质都没有花祁好。   女人的体力天生不如男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花祁愁的嘴上都起泡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兵团,结果不过是花架子,不能打仗,那还有什么意义?   就求到了余青跟前,可怜兮兮的说道,“夫人,能不能让廖将军多给我一些时间,她们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就是绣花做菜,如今要拿刀砍人,确实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如今哨所这个规模,大家已经尊称廖世善为将军了。   余青听了这话,沉吟了下说道,“其实我觉得或许是夫君训练男兵的方式不太适合女兵,要找个轻巧,更灵活的方式,当然也不是说不需要苦练,可是那都是练了好几年的兵,如今一开始就要参战,肯定是要有个过程的。”   花祁一听就知道余青有了主意,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夫人,你可是有了想法?”   余青笑了笑,“你可以求宋哥帮忙。”   花祁一直都知道宋志武身手很厉害,但是因为他是跟在余青身旁的,相当于她的保镖,就是战事也不参加,为人极为低调,所以根本就没深入接触过他。   余青道,“他现在用的拳法就是自创的,你要知道他根本就没拜过师,都是看别人打斗,琢磨出来的,他在武学上极有天分,想来也能想出适合女子的方法。”   那之后花祁就缠上宋志武了,弄得宋志武烦不胜烦,最后还真创了一套拳法出来,专门适用于女子。   这套拳法更注重用巧劲儿,而不是绝对的力量拼搏。   花祁就索性求余青把宋志武借给她,让宋志武去教女兵,余青还想着让宋志武一直给她做保镖,太耽误这个人才了,想着给他找事情做,听了这话自然是赞成,如此平日里余青不出门的时候,宋志武都是到这边教女兵操练。   哨所里一日千里,士气十足,外面灾民也都开垦了荒地,又或者去租借田地,慢慢的到了六月份的时候,这个哨所俨然成了一个大的城镇。   自从廖世善打了孙乐栋之后,附近土匪都来找廖世善,标明自己愿意依附廖世善。   余青高高兴兴的把自己定制的规定拿了出来,就是红军当时用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是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偿;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   那个板牙很大的李振荣说自己是唐朝遗脉,就是那个自称唐王的人,这会儿听了余青的话人叫苦连天说道,“廖将军,不打家劫舍,我们以后考什么过日子?”   一旁的石正嘿嘿一笑,幸灾乐祸的说道,“敢情你要投靠廖将军的都是假话,不然怎么就让你收点规矩就开始叫苦连天了?是不是心里根本不诚信。”   “天地良心,我对廖将军的忠心天地可鉴!”李振荣马上说道。   “那就乖乖的遵守。”   “可是……”   “你们那附近一大片荒地,难道就不就知道种地?”石正给李振荣出主意,其实就是想看他难受的样子,毕竟他也是这样过来的,说起来他今年带着兄弟们也是种了不少地,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果然李振荣气的吐血,却还是说道,“行,老子以后改行当农人了!” 第44章   六月份的天气就已经热了起来,余青是个怕热的体质,在屋内都忍不住扇扇子,至于廖秀章,则是跟她一样,也是个小火炉,一旁的廖世善看着很是心疼,说道,“让表兄给你弄一些冰回来吧。”   在这样的乱世,能有安稳的生活就可以了,还要奢望拿昂贵的冰去火?余青可是没办法这般心安理得。摇头说道,“再说吧。”   后来还是刘义坚给她弄了两张牛皮过来,除了四肢和头颅,几乎完好无损,把那些地方扎上,就是一个水床,睡前往里面灌了冰凉的井水,在躺在上面睡觉,十分的凉快。   “不错吧,哈哈哈,就弄了几个,祖母和祖父年纪大了不好用,给了怕热的大伯娘一个,二哥家的虎妞,剩下的就给你拿来了。”又道,“怎么样,我这个哥哥还不错吧?”   顾芳看着眼馋,她到没有余青那么怕热,但是要是能凉快一点,谁不愿意?笑眯眯的讨好刘义坚,说道,“刘哥,这几个月不见,你可是越发英剧逼人了,不用说,我猜猜,最近肯定发了一笔财吧?我前阵子就给你算过,你会有财运,果然是真的把?”   刘义坚还记得当初两个人一起去偷喝果酿,结果被她卖了的事情,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算是看透你了,不会被你的谗言所惑。”   余青本来还挺担忧,结果出去倒了凉茶进来,两个人就和好了,刘义坚跟顾芳打包票,说道,“过几日就给你弄过来。”   余青,“……”   等着刘义坚走后,余青就问顾芳,“顾先生,你给我表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可说,不可说。”顾芳一脸高深莫测的,反而弄的余青心里痒痒的,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义坚确实是个行动派,过了几日就让顾芳也用上了水床,顾芳喜欢的不行,每天都迫不及待的回去躺着睡觉,像是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弄的余青很是好笑。   不过又过了几日,刘义坚怒气冲冲的过来,咬牙切齿的对着顾芳的说道,“你不是说我红鸾星动,不日就能遇到命定之女?骗子,我娘给我相了个女子,实在是……”   顾芳却很镇定,问道,“那女子可是出身不好?”   “倒也不是,父亲是个秀才,也算是耕读世家了,倒也门当户对。”   “可是样貌丑陋?”   “也不是,倒也清秀端庄。”   “可是性情不好?”   刘义坚语气渐渐的软了下来,道,“瞧着很是谦逊温婉。”   顾芳得意的笑,“既然门当户对,样貌性情也是万一挑一,不算是辱没你了吧?这也不满意?”又道,“你到底中意怎样的女子?反正我没骗你,你可别想拿走那牛皮。”   刘义坚也说不上来,道,“不是这个,就是我喜欢的笑起来应该有俩酒窝,看着可爱又叫人无奈可奈何,欺负起人来,信手拈来,但是你又觉得这般聪慧狡黠,也是颇为有趣……”   刘义坚来的时候,顾芳正在给廖秀章开小灶学习,这会儿把两个人的话的都听进去了,放下笔,说道,“表叔,你说的女子不就是顾先生这样的?”   刘义坚只觉得脑子翁的一声,脸登时烧了起来。   顾芳也是红了耳根,她倒是没想过自己婚事,之前杨九怀要纳她,也不过是因着想要重用她,又怕她以后嫁了旁人,有了异心而已。   但是在余青这里,不管余青还是廖世善,都十分的敬重她,一直都过的如鱼得水,很是顺遂,倒也没有想过成亲的事情。   余青听闻刘义坚怒气冲冲的过来,还当要跟顾芳吵起来,赶了回来,结果看到屋里两个人,一个面色通红,另一个则是带着几分羞涩,忍不住问道,“表哥,你不会欺负顾先生了吧?”   虽然顾芳吃亏的可能性为零,但是刘义坚毕竟是个男子,总是有个例外。   刘义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对顾芳有了想法,这会儿还被廖秀章点了出来,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片,听了余青的话,一蹦三尺高,马上说道,“没有,我先回去了!”说着就火烧屁股一般的跑了。   顾芳也是心里一片茫然,虽然看着余青和廖世善恩恩爱爱的,但是她的心思从来都没放在过男女情事上,也是有些发蒙。   那之后,顾芳一直在走神,就是教廖秀章也是错漏百出。   廖秀章小大人的说道,“先生,今日还是算了吧,您先稳一稳心神,看看是不是要嫁给我表舅。”想了想刘义坚平时对他也是极为疼爱,决定为他说几句好话,道,“你看我表舅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脑子还凑合,不算笨,起码你跟他说点什么,他都能听得懂,你以前不还说过我表舅财神附体,以后不愁银子吗?你嫁给我表舅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顾芳闹了一个大红脸,但是还真是认真考虑了起来,说道,“虽然哨所如今不缺银子,但是用兵打仗,最是看中粮草,要是有个这样精明的丈夫,帮你打理账目,还能赚银子,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想起哨所里那一团没人整理的乱账,她的算学也不差,可是天生就讨厌打理这些,而且她觉得她的这颗精明的脑子应该用在整理账目上,毕竟大材小用了不是。   其实为了这件事他们也商议过,余青是挺想让刘忠庆来接手的,只不过刘忠庆要忙着玲珑阁,实在是没空,如今看来,刘义坚不是一个现成的?   顾芳的思维不像是女人,更像是男人,理智大于感情,她把所有的利弊算了算,刘义坚居然是个很合适的成亲人选。   排开刘义坚的这些才能,他和余青的亲属关系,会让余青和她更为紧密的靠在一起,这样她再去教导廖秀章这个未来之主就更加的顺理成章了。   余青总觉得刘义坚和顾芳有些怪怪的,但是她没往男女情事上想,因为她下意识的就觉得,顾芳这样的女子,太过出众,谁都没办法配上她。   结果第二天,顾芳就来找余青,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是说想嫁给我表哥?”   顾芳倒是落落大方,说道,“我瞧着刘兄也是颇为中意我,夫人能帮我张罗下这件事吗?”   余青,“……”   顾芳道,“夫人是觉得我和刘兄不合适吗?”   余青马上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我表哥不知道撞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让先生看中了。” 余青保证道,“没问题,我今天就去问问,只不过不能委屈了先生,三书六礼都不能少。”   顾芳却道,“如今正是战事,这般行事太过繁琐,还是从简为好,重要的心意而不是这些表象的东西。”   “就听先生的。”   毕竟是顾芳的婚事,而且顾芳也是有主意的,余青觉得还是按照顾芳的想法行事比较好,最多到时候多给一些聘礼,表示郑重。   余青第一次当媒人,居然还觉得挺有成就感,高高兴兴的坐着马车去了刘家。   马氏听闻余青要撮合顾芳和刘义坚,兴奋的脸色通红,说道,“我就说那秀才家的姑娘也是好的,这混小子怎么就看不上眼,原来是看中了顾先生。”   一旁的刘老太太也道,“你表哥天天吊儿郎当的,一天也没个正经,祖母还发愁什么时候能成家立业,还当这一辈子会不会打光棍,谁知道居然是为了这一门好婚事,果然好饭不怕晚。”   唯独刘义坚的父亲刘义坚和刘老头都有些犹豫,说道,“毕竟是大事儿,我们商议下成不成?”   其实余青也理解刘家的顾虑,原本刘家是两面都靠着,虽然和刘春花没有来往,但毕竟也是杨九怀的亲属,总是能得到一些方便,至于余青这边也走的很近,如此刘家的生意在茂林和着宁谷郡都能施展的开。   但是一旦刘义坚娶了顾芳,那就等于表示以后要投靠余青这边了。   廖世善和杨九怀虽然还没打起来,但是两个势力针锋相对的,一决胜负是早晚的事情。   等着余青出去,刘老头就召集了几个儿子,还有说得上话的媳妇一起商议,当然,刘老头最想听的还是刘忠庆的意见,毕竟如今家里最为出息的就是他。   刘忠庆喝了一口茶水,道,“杨九怀好像是说要纳锦州的一个乡绅的女儿。”   杨九怀在联姻上是从来没有过犹豫,但凡对他有利的,他都会一一意接纳。   众人忍不住想着,刚纳了王姨娘不久,这又要纳妾了?   刘忠庆道,“对杨大人来说,我们只不过是那许多亲戚中的一个,但是对青丫头来说,咱们就是唯一的外家,何况咱们这产业里还有青丫头份儿,如何选还用讲?”   “就是他们如今境地似乎有些不好。”   比起占了锦州和茂林的杨九怀,不过从一个哨所才发展出来的廖世善,自然是显得弱势。 第45章   刘忠庆道,“大哥,你只看到眼前的这些,你就没想过,杨大人为何能容忍廖将军在苍穹山?他是仁慈吗?当然是因为没把握!因为忌惮他,可见廖将军也是不弱。”   杨九怀虽然在兵力上超过廖世善,但是却没有一个将领能打赢廖世善,这才迟迟没有下手,当然正面交锋没有,但是周平山没少给廖世善偷偷的下绊子。   “再说,我们去年给青丫头送了许多粮食,今年开春又送了军袍的料子,早就已经是一体了,分不开,甘蔗没有两头甜,不能有侥幸的心里,是该做一个决断了。”   刘老头听了把旱烟熄灭了,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来,站起来,说道,“老三说的对,就这么定了吧,你们难道还指望自从成了亲就当死了娘家一样的春花?”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余青自从认了外家,就常来常来往的,甚至出了银子帮着刘家拿下了玲珑阁,说起来确实是比刘春花要强上许多了。   他们其实也没想靠着刘春花,更多的是一种感情上对刘春话的失望,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却是这般冷漠无情,自顾自己。   “你喊了青丫头进来,我们商量下聘礼的事情,不可亏待顾先生,这可是有大本事之人。”刘老头是个做事麻利的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做的漂亮一点,又对着刘忠庆说道,“既然是准备投靠廖将军这里,那就尽快把产业挪到宁谷去。”   他们的店铺都在茂林镇上,当然在锦州和宁谷也有店面,但是茂林的这边才是大头,仓库也在茂林这里,刘老头的意思是不能让杨九怀抓了把柄。   刘忠庆说道,“爹,我晓得了。”   余青听到刘家答应了这门亲事,心中颇多感概,她其实也知道这是刘家的态度,等于全心全意的要依靠她们了。   当初刘忠庆投靠的是杨九怀,后面余含丹被废的时候,刘家满门都被诛杀了,如今看来终于可以避免这个惨剧了。   余青也是松了一口气,和马氏商量下下聘的事情,等着出门的时候刘忠庆去送他,说起他的打算来,“我准备把茂林的店面给关掉了,再把这里的地也卖了,你们哨所附近可还有空的房子?”   余青虽然知道刘家答应了婚事,就是等于下定决定投靠她,但是没有想到刘忠庆居然这样的干净利落,果敢冷静,说道,“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三舅,你真的想好了?”   “自然是,还是你嫌弃我们去会拖累你?”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娘那边……”   刘忠庆道,“有些事儿,我没对家里讲过,前阵子你娘来找我,非要我把玲珑阁所有的银子拿出来支援杨大人,说杨大人那边军饷紧张,又说含丹虽然有了身孕,但是那个王姨娘也有了身孕,家里再不支撑一把,真就是处境艰难了。”刘忠庆说着,露出冷笑来,“她眼里恐怕觉得旁人都跟她一样,要对余含丹摇尾乞怜,根本就没想过,把银子都给了杨大人,我们刘家这几十口人,吃什么,喝什么?”   “也不是没见过靠着岳丈发家之人,但是这杨大人吃相也太难看了些,先前是你们余家,后来是王家,如今更是说要纳一房锦州的妾侍,也是一位乡绅的女儿,家里颇多家财。”   “我听说他们攻入锦州的时候,库房的银子都被人抢走了,杨大人又要重新征兵,还要救济民众,很是捉襟见肘。”说着看了眼余青一眼。   余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刘忠庆好像知道当初廖世善摆了杨九怀一道的事情。   刘忠庆又说道,“等着我把这边事情处理完,就去你们哨所看看账本,我听你表哥说,你们整个哨所,居然没有人算得清账目,经常把军需都搞错,这可不行,打仗可不是一朝一夕事情,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其实军队里是有一个原本算军需的人,但是这个本身就是没什么能耐,后来人一多就不行了,主要还是他们发展的太快了,后面管内务的人没跟上。   余青和顾芳原本打算是成亲之后,让刘义坚留在哨所里帮着看账,算军需,但是既然刘忠庆愿意来,那自然是比刘义坚要好,毕竟刘忠庆的经验是旁人不可比拟的。   “舅舅能来,夫君一定会很高兴的。”   刘忠庆还怕自己太过积极,会引起反感,但是看到余青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的,忽然间就觉得很是满足,与其说他是投靠了廖世善,不如说他看中余青,觉得这孩子是个明白事儿的人,不仅是非分明,又是有大毅力者,这才下定了决心。   “那我们刘家一口就仰仗你了。”   这话说的很轻,但是含义却是重如泰山,余青很是感动,道,“舅舅你放心,有我一口饭吃,绝对饿不死你们。”   等着余青马车出了村子,结果叫刘义坚给拦住了。   刘义坚是骑马而来的,但是脸色通红,满是兴奋的神态,说道,“妹妹,我没做梦吧?你是替顾先生来议亲的吗?”   “是呀,怎么?你不欢喜?” 余青明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逗弄刘义坚。   刘义坚马上道,“我欢喜的不行,就是觉得不敢置信……,不行,妹妹,我要跟着去当面问问顾先生。”   其实那天从哨所回来,刘义坚一晚上没睡着,满脑子都是顾芳,她含笑的样子,狡黠的目光,每一句话,每一个I动作,都让他觉得欢喜的不行,这才知道其实他早就倾慕了,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等着想通了就又开始犯愁了,他出身又不好,读书也很一般,后来干脆跟着他三叔刘忠庆一起做生意,士农工商,这商人的地位是最下等的,而顾芳不同,那是有大学问之人,就连杨九怀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   他能高攀上这个人吗?   刘义坚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这几日格外的消沉,有时候又想着,早知今日,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念书?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料子,而且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时心情起起伏伏的,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又垂头丧气的,失落的不行。   谁知道这时候,余青居然来为顾芳议亲?他觉得跟做梦一样的。   余青笑着说道,“那行,一起去吧。”   一行人回了哨所,结果刚进去就看到喜鹊急匆匆的跑过来,问道,“夫人,陈夫人跟您在一起吗?”   “没有,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喜鹊急的快哭了,说道,“今天下午饭后许多人都晕死过去了,宋先生说应该是中毒了,可是陈郎中和陈夫人不在哨所里。”   “中毒?”   “走,咱们去看看。”   余青去的时候,看到演武场上放着几十个兵士,他们脸色惨白,有人甚至忍不住呕吐着。   正在这时候,陈氏夫妻也刚刚回了哨所,说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陈大牛毕竟是郎中,见有人倒在地上,二话不说就上前去把脉。   这会儿廖世善也走了过来,看到余青点了下头打了招呼,对着陈大牛问道,“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吗?”   陈大牛起身说道,“是中毒了,应该是砒霜之类的。”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廖世善却是说道,“我们这里有内鬼。” 一旦牵扯到投毒,这件事就变得复杂了。   好在发现的早,陈大牛的医术又很出众,倒是没有死伤,只是到了晚上,陆陆续续的,军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出现了征兆。   最后查到是,有人在哨所井水里投毒。   余青想不出是什么人,干出这种事儿,当初顾芳怕是鱼龙混杂,有奸细进来,特意派了信得过人去守着井水,还有那膳房的火夫也都是以前哨所的人,根本就没启用过新人。   等着出事之后,廖世善把所有人都拉出来,每一个都问审了一遍,但毫无结果。   出了这样的事儿,刘义坚就算是心里十分的期待,也不可能这时候去问顾芳了,只好强忍着,晚上干脆留宿在了哨所里,只帮着廖世善处理事情,只是廖世善一直到很晚都没回来。   余青有些担忧,又想看看投毒的事情有没有进展,就去了议事厅,因为是余青,那些把守的兵士自然不会阻拦。   倒是让余青听了一个耳朵,“你确定?当时余开去了井旁?除了这个外人靠近过就没有旁人了?”   “小的确定,因为那是夫人的父亲,小的记得很清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在仔细想想!”   “真的就是余开余老爷!小的干对天发毒誓!”   余青手脚冰凉,脸色铁青的走了进去,说道,“是不是真的?这件事是父亲做的吗?”   余青看到议事厅里坐着许多人,都是她熟悉的,他们都沉默着,唯独顾芳点了点头,说道,“夫人,这是真的。” 第46章   一直不说话的王狗蛋站了起来,磕磕巴巴的说道,“夫人,我也瞧见了,就是一直没敢往那边想,想着毕竟是夫人的……”   一时屋内十分的压抑,大家都不敢说话。   忽然间廖世善两眼一闭就从椅子上滑落下来,昏迷了过去。   “夫君!”   余青上前去搀扶廖世善,一旁的宋志武也过来帮着扶着廖世善,好容易把人拉倒了一旁的罗汉塌上,好在陈大牛就在议事厅里,直接过来把脉,好一会儿脸色凝重的说道,“大人也中毒了,只是之前强忍着,才拖到现在发作而已。”   “这可怎么办!”   李猛是个急脾气,说道,“夫人,不管您说什么,我是忍不住的,大人要是有个好歹……,我现在就去找余开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居心!”   花祁上前去拽李猛,说道,“你冷静下。”   “我冷静不了,咱们哨所里大半的兄弟都中了毒,如今连我们大人也是这般,这就是要我们哨所人的命呀!”又道,“这时候要是有人来打我们,我们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王狗蛋忍不住说道,“那你也不能冲着夫人发火呀,就算是断绝了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余开怎么也夫人的至亲,我们还是先弄清再说,别是无辜好人!”   不说这话还好,李猛听了这话却是怒道,“我当然知道那余开是夫人的至亲,但是我们这些兄弟命就不值钱吗?我只是想找余开讨个说法而已,给大家一个真相!”   余青突然喊道,“好了,都别吵了!我和余开早就恩断义绝,如果真是他做的,你们也不用来问我,该如何处置就处置就是。”   李猛的一下子就软了,呐呐的说道,“夫人,我不是要冲您发火,我就是着急。”   王狗蛋却是道,“你那语气叫没想发火?以前夫人怎么对咱们的,你就这个态度?快跟夫人赔不是!”   李猛气的上前就去拽李猛的脖颈,说道,“我说的是余开,又不是说夫人,怎么就不行了?”   两个人几乎要打起来,还是余青忍不住怒道,“吵什么吵?要吵就出去。”   结果两个人却是红了眼睛,余青只好叫旁人去拉开两人,其实也不过几息的功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呢,就这么一会儿,突然间就听到李猛发出一声叫声。   王狗蛋一下子就跳开了,脸色发白,问道,“李猛,你没事吧?”   “我草你大爷,我胳膊就叫你拽脱臼了!”   陈大牛又只好来看李猛,很快就把胳膊给接上了,只是说道,“李兄弟,这几日需要静养,可不能在拿武器了!”   “我不是故意的!”王狗蛋这会儿回过神来,差点要急哭了。   李猛这会儿也消气了,说道,“没事,我知道是我刚才说话不对。”   两个人又和好了,李猛主动跟余青赔不是,说道,“夫人,您知道我李猛是个粗人,脑子不灵光,要是刚才吓到您了了,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了,等着大人醒来,我就自请三十军棍去。”   “现在这种时候,正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你们却这般内斗,算什么事儿?你不仅要领军棍,王狗蛋也要领!”余青气的很了,忍不住说道。   陈夫人端了药进来,余青也就不说话了,赶忙接过给廖世善喂了进去。   顾芳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王狗蛋和李猛,说道,“大人病倒了,唯有李猛还能领兵,要是有个敌袭……,如今李猛却是脱臼了。”   ——   杨九怀看着青花茶杯,茶叶在青色碧绿的水中慢慢舒展,像是美人曼妙的舞姿一般,随之茶叶的香气就这般弥漫开来。   “这是雨前龙井,家父特意托人从江南带来的。”王姨娘笑着说道,“大人,您品品看。”   因着四处都乱了,许多东西都买不到了,这江南的茶叶就显得越发珍贵,也能看出王家的本事来。   王姨娘虽然有了身孕,除了腹部微微鼓起,还是那样的娇美精致。   杨九怀品了茶水,露出陶醉的神色来,道,“好茶,倒是辛劳你了。”   王姨娘很是高兴,说道,“大人喜欢喝,我叫家父多弄一些过来。”   杨九怀伸手把王姨娘拉倒了怀里,温柔的凝视着她,笑着说道,“我杨九怀到底是什么运气有了你。”   王姨娘脸上染了桃花,羞答答的说道,“能委身给大人,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气。”   两个人柔情蜜意了一会儿,王姨娘就说道,“大人,上次家兄说想要在军中找个事情做,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要是太难为就算了。”   杨九怀也不是那种不灵通的人,马上就笑着说道,“这有何难,岳父帮了我许多,你又是这样的贤内助,不过就是一个职位,我马上就叫人安排去。”   王姨娘高兴的不行,却又担忧的说道,“可是夫人怕是会不高兴。”   杨九怀如今提起余含丹就觉得胸闷,前阵子还安稳了几日,这段时间频繁的借口自己有了身孕就开始闹,有时候他在忙公务也会派丫鬟过来,说她不舒服,他急匆匆的赶过去,却发现人却好好的。   一来二去的,他也是厌烦了。   只不过杨九怀素来不会为谁出头,知道这也是王姨娘一种试探,他娘曾经对他讲过,女人之间的争斗就让女人自己来,他要是插手了,那就有失公允了,这个后宅就会乱掉,避开这话说道,“今日天色也晚了,你早些去歇着吧。”   王姨娘知道这是让她走了,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有了身孕不可再同房了,体贴的说道,“那我叫月儿过来伺候您漱洗?”   月儿是王姨娘身旁的大丫鬟,等着她有了身孕就给杨九怀当了通房的丫鬟。   杨九怀倒也不是那种对女色痴迷之人,对他来说除开权势,一切都不重要,道,“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的,哪里有那种心思,怎么,这是吃醋了?”   王姨娘撅嘴,说道,“妾身是那样的人嘛。”   以前没有王姨娘的对比到还好,如今有这个知情识趣的王姨娘,再去看余含丹,杨九怀是越发觉得余含丹不懂事了。   一点都没有正妻该有的气度,这样的女子就算是生出嫡子来……,以后还能教养好吗?杨九怀自然看中子嗣,毕竟他以后的大业是要孩子来继承的。   “那我给您铺了床再去。”王姨娘说道这里,撒娇的说道,“不许不同意,妾身就是想给大人弄嘛。”   杨九怀忍不住笑,拧了拧王姨娘的鼻子说道,“去吧,小心身子。”   等着王姨娘去了旁边的寝室,周平山笑着走了进来。   杨九怀精光一闪,说道,“那边成事了?”   周平山却是谨慎的说道,“刚才瞧见王姨娘的丫鬟在外面……”   正是犹豫听到杨九怀说道,“但说无妨。” 王家掏出全部的身家来依靠他,他觉得这已经是自己人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翻不出浪花来。   “是,大人,您看是不是现在就……”   杨九怀很是兴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自然是去,忍了这许久,我也没有快没耐心了,当初在锦州摆了我一道,我可是到如今还记得呢!” 又道,“还犹豫什么?廖世善如今中了毒,正是大好机会,多加派人手,务必要拿下他的首级!”   王姨娘收拾好了正要出来,听到这话,手上的帕子差点没抓稳,不知道怎地就想起当初廖世善站在营地里身影来,那样的铁骨铮铮,义薄云天……要死了吗?   她自然知道杨九怀,这是做事之前务必做好万全准备之人,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听刚才那话,廖世善是中了毒?   怎么办?   自从那天见了廖世善之后,王姨娘好像是突然睁开了被蒙住的眼睛,曾经对杨九怀的爱慕都散去,只剩下让她心痛的真相。   杨九怀冷清冷心,不过就是想要她的家的支助而已。   这样的人,你如今被他所需还好,一旦毫无用处就被丢弃掉,就像是如今的余含丹一般,余开和余含丹关系势如水火,也早就放话说了不肯在支助余含丹。   那之后杨九怀在去看余含丹,就没有之前的耐心和温柔。   这个男人他只爱自己,她们不过都是他的垫脚石而已,可是如今却是晚了,他们王家所有的身家都在杨九怀的手里,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现在只能依附杨九怀活着而已。   王姨娘浑浑噩噩的回了房,却是怎么没办法入睡,看着那烛火被风吹的晃晃荡荡的,犹如她脆弱的命运,,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丫鬟进来伺候王姨娘洗漱,王姨娘上了床,只是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起身对着丫鬟说道,“招儿,你来。”   招儿生的白净圆润,是个很机灵的人。   “你这样……”   招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以后如何,我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明白吗?”王姨娘不知道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招儿说的,但是说出来之后突然就觉得,就应该是这样。   招儿虽然害怕,但是最听王姨娘的话,说道,“夫人,我知道了,这就是去办。” 第47章   后半夜开始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在这炎热的夏季带来几分冷意,灾民里有人去河边打水,结果却是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常年逃难生活让他十分的警觉,忍不住想着,难道有敌袭?   结果一抬头,远远就看到乌压压的兵士朝着这里凶神恶煞一般的冲过来,他下意识就喊道,“来人呀,有敌袭!”   这一次,杨九怀是下定了决心,派出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将领,带精锐五千的兵力过来,准备一举扫苍穹山。   公孙胜一路走来,却是有些奇怪,说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一旁的将领燕贵星说道,“大人不是说了,他们大半的人都中毒了,就连那个廖世善也是,如今这地方可是没人能挡住我们。”   公孙胜摇头,说道,“我打了这许久的仗,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今日这般……”   燕贵星早就听过说廖世善,也知道这是杨九怀的眼中钉,只要拿下了廖世善的首级,必然会得到杨九怀的重赏,道,“你是不是怕了?要是你怕了就告诉我,我自己带人过去,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功劳可全算是我的。”   燕贵星恨不得把功劳全部占为己有。   公孙胜恼怒的瞪着燕贵星,这个人是土匪出身,除了一身蛮力,脑子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杨九怀为什么会收在麾下。   “你忘了,杨大人之前就说过了,这一次都要听我的。”   燕贵星觉得公孙胜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是打仗的人,倒像是那书中的文弱书生,优柔寡断的,厌烦的不行,说道,“哼,这里大半可都是我的兄弟,你既然不愿意,那我带着兄弟去好了。”说着就去喊自己的兄弟,一时队伍分成两队,燕贵星十分的彪悍戾气,领着三千多人的兵士就冲着哨所而去。   一旁公孙胜的亲兵说道,“公孙将军,这个燕贵星实在是欺人太甚!”   公孙胜也是有些生气,但是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忍着怒气跟着了上去,但是等着到了一处桥上,忍不住对着亲兵说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你说这已经是哨所附近了,为什么没有巡防之人?”   亲兵道,“将军,您这么一说,还真是。”   “就算是中了毒,也不至于连巡防都取消了呀?等等不对!” 公孙胜脸色一变,说道,“都给我退后!”   结果刚说完就看到身后冒出黑压压的一群兵士来,领头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道,“宋某在这里等候多时,如何能让公孙将军就这般无功而返?”   忽然,他听到前面传来惨叫声,再去看,有那士兵逃回来,脸上带着惊恐之色,道,“是廖世善,他居然还活着!”   ——   王狗蛋回到了屋里,从床底下拿了一个包袱,里面沉甸甸的,打开来看都是黄澄澄的金子,他背到身上,又去喊自己的老娘。   “娘,你跟我走。”   江三娘很是莫名,道,“这是要去哪里?”   “你别管了,只跟我走就是。”   “那我要跟夫人说一下。”江三娘挣脱开王狗蛋,说道,“你别这么大力气,我这手都被你拽痛了。”   王狗蛋目光暗淡了下来,说道,“夫人……你见不到夫人的。”   “你到底说的什么话?”   “他们都活不了。”   “什么?”   江三娘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去看王狗蛋,“我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有,是夫人让我带你去办事儿,你快起来。”   “原来是这样,你不早说,吓的为娘魂都没了。”一边去拿了外衫披上,又牵出帕子包了头,说道,“你可是要对夫人好些,恭恭敬敬的,我就没见过那么好的人,以前我做饭多难吃?夫人硬是没训过我一句,还温声细语的教我怎么做饭。”   江三娘唠唠叨叨的,“廖将军也是好的,对你和李猛都是没的说,当做亲兄弟一般的,你身手不如李猛好,脑子没花祁灵活,那就要老老实实的,不然要是让廖将军失望,就辜负他对你的信任了。”   江三娘说着忽然停了下来,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够了,你闭嘴!”   江三娘莫名的看着王狗蛋,伸手要摸他的额头,说道,“不会是发烧了吧?”结果被王狗蛋甩开,然后看到王狗蛋忽然间落泪。   “你……”   “娘,你要记得,无论如何,我才是你的亲儿,要是有什么事儿,你总要站在我这边,记住了吗?”   江三娘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让她心里很是慌乱,道,“我儿,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没事,夫人那般和善,你去跟她好好讲讲,她肯定会帮你的。”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要一条路走到黑。”   王狗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擦掉泪水,说道,“没事,我说着玩呢。” 一边说着一边跟江三娘走出了门,“小时候家里穷,爹又死的早,我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娘你整天去帮村人做杂活儿,今天去李家做浆洗的活儿,明天去王家做缝补的事情,一天也赚不到几个铜钱,那时候我就想,等着我长大了,我就要让娘当人上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继续做着伺候人的事儿。”   江三娘气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今天真是莫名其妙,我现在是做着伺候人的活儿?夫人教我如何做菜,还教我识字,算学,娘的眼界也上去了,而且现在哨所里谁见到我不是,客客气气的喊一声江大娘?我觉得这日子就没这么舒坦过。”   “夫人还说,如今征了女兵,以后还要选拔女官,我们这些女人也能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像个男人一样,自立门户,说的就跟做梦的事儿一样,我就想着…… ,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你那是被她骗了!明明就是让你伺候她,给她做饭洗衣,你怎么就这么心甘情愿?”王狗蛋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冬天的你还用凉水洗衣,她却舒舒服服的在暖炕上,凭什么?”   江三娘直接打了王狗蛋一巴掌,颤抖的说道,“你是不是疯了?不知道好歹?当初想要来伺候夫人的人不知凡几,是廖将军看着我们家境困难,这才选了我,我那时候饭都不会做,夫人的几件绸衣也给洗坏了…… ,还有一只东珠的朱钗也叫我不小心给摔坏了,真要认真说起来,那些东西能让我们家赔的精光,你见夫人吭声过吗?”又道,“是我舍不得柴火要用冷水洗的,后来夫人见过一次,就再也不让我洗了,说别是冻着我了。”   江三娘说这里,红了眼圈,“王狗蛋,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刚才说要给我好日子,你什么时候给过?真正给我好日子是夫人,跟着她身边,我心里舒坦,觉得活得有奔头。”   “你把夫人的朱钗弄坏了?以前怎么没说过?”   “我说了怕你担心,你从小就心思重,别是想来想去的,钻牛角尖。”   王狗蛋想着,反正木已成舟,就算是误会了又能怎么样?狠了心就拽着江三娘往外走,还没出了院子就听到了兵器交接的声音,还有惨烈的叫声。   他想着前面不能走,那就从后山下去,结果急匆匆的走到了后山的路口,却是看到顾芳带着一小队人在等着他。   李猛瞪着王狗蛋,看着他肩上的包袱,忍不住说道,“狗蛋,你跟我说,我们中毒这件事和你无关是不是?”   王狗蛋向后退去,心里头想着,只要和外面的人会和也就安全了,道,“是,就是我,但是那又怎么样?如今咱们哨所里没人能挡住杨大人的兵,你们也完了,看在咱们这些年的交情,只要你现在放下兵器,我就在杨大人前面说句好话,说不定还能举荐你们继续在杨大人手下做事儿。”   “你这个混蛋!”   王狗蛋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别怪我心狠,我也只是想过好日而已。”   江三娘都懵了,简直不敢置信,她身子颤抖的跟筛子一样,说道,“狗蛋,你说那些毒是你下的?”   王狗蛋扭过头,却不敢去看他娘,那眼神太过悲伤,他实在是没办法对视,“娘,我刚才说了,我总是你儿子,要是真有个什么,你就要站在我这边。” 又对着顾芳等人说道,“听见外面动静了吗?杨大人的兵马上就要打进来了,你们现在放下兵器,投靠杨大人来来得及。”   “放你娘的狗屁!廖将军带着人去对敌,他们谁能打得过?恐怕马上你就要见到那些同伴的尸体了。”李猛气的很了,指着王狗蛋骂道,要不是顾芳拦着,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廖世善?他的毒是我亲手下的,早晚也是个死,还能对对敌?”王狗蛋冷笑。   忽然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王狗蛋,你说我快死了?”   王狗蛋顺着声音看去,然后像是见鬼了一样,露出恐慌的神色来,“你不是中毒了?” 第48章   王狗蛋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廖世善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盔甲,行走之间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咔嚓咔嚓的,却如同勒紧他脖颈的绳索,让他恐惧的喘不过气来。   “不,我亲眼看见你喝了药!”   廖世善冷冷的说道,“那药早就被我换掉了。”   “什么?”   不远处,宋志武和花祁押了两个将领过来,是公孙胜和燕贵星,两个人都被五花大绑,看着极其狼狈。   那公孙胜到还好,知道如今是俘虏,也是乖乖的,唯独燕贵星却是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等着看到王狗蛋,气的要吐血,拼命的挣扎,骂道,“王狗蛋,你他娘的,老子就是死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王狗蛋这会儿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本来还奢望杨九怀的人打进来,结果两个将领都被抓住了,他是彻底完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自从上次哨所被围就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了。”廖世善说道,“只是那时候还没想到是你,那之后你老实了很久,倒也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再后来攻打锦州的时候,我怕是有个万一,最后才让顾先生说出想要提前攻打锦州的决定来。”   王狗蛋却道,“原来你们早就谋划好了,却弄得像是临时计划一般!”说道这里,王狗蛋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当初你说要端掉孙乐栋,就直接拔营出发,没有任何的准备。”   “等着再次怀疑是在孙乐栋死的时候,那飞镖是你打出来的吧?”   王狗蛋说道,“我会用飞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是余青说的,她和顾芳知道王狗蛋有些嫌疑之后,一直都在仔细的刹查看,结果真叫两个人看出问题来,其实当时两个人也是非常的震惊,但是证据就在眼前,也不得不信服,“是你娘说的,说你小时候跟着一个师傅学过一阵子。”   王狗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着睁开却是像是疯了一样,朝着江三娘冲过去,掐着她的脖颈说道,“我不是跟你讲过,这件事对谁要不要讲!”   “咳咳……”   江三娘眼看就要断气了,廖世善几步过去,拽起王狗蛋的头发,那劲儿大的,直接扯下一片头皮来,痛的王狗蛋不得不放开江三娘。   余青过来,帮着江三娘顺气,问道,“三娘,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江三娘缓过劲儿来,哽咽的说道,“狗蛋,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你怎么能……”抱头痛哭了起来,“夫人,廖大人,我对不起你们呀。”   到了这会儿,事情就已经很清楚了,廖世善因为孙乐栋的死怀疑上了王狗蛋,告知了余青和顾芳,而顾芳和余青又开始彻查王狗蛋,那之后余青从江三娘的口中得知王狗蛋确实是学过飞镖这门暗器,再后来就专门叫人盯着他,那之后王狗蛋拿了砒霜往井水里下毒的事情自然就被发现了。   原本当时廖世善想直接抓了王狗蛋,顾芳确实觉得这反而是个机会,干脆将计就计,让杨九怀误以为他们毫无战斗力,那之后来个突袭,折损下杨九怀的兵力,不然总是让杨九怀这般盯着,实在是让人难以安枕而卧。   王狗蛋被人绑了起来,他的目光停留在李猛身上,冷冷的说道,“你也知道是不是?枉费我们多年的交情。”   李猛脸色铁青,上前就踹了一脚王狗蛋,道,“你也配说兄弟两个字儿?当初大人是怎么对我们的?这就是你今日的报答?”又道,“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你也知道我李猛藏不住事儿,大人也也不是故意瞒着我。”   “只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到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起来哨所现在也不穷了,至于权势,廖世善最是重情重义,王狗蛋也是被廖世善看中的,长此下去,只要不犯错,该有的也都会有的。   这也是李猛不明白的事情。   那燕贵星在一旁听了这话,忍不住哼道,“还不是迷上了魏珍,我们杨大人说过,这次事成,就让他纳了魏珍。”   大家都在这个地方,也多多少少的听过这个名字,是茂林城里的一个花魁,据说才艺双绝。   江三娘听了气的狠了,站起来就去打王狗蛋,哭着说道,“我还道你怎么鬼迷心窍了,原来是被一个妓女迷住了魂,刚还说什么为了让娘过好日子,全都是借口而已不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畜!呜呜。”   王狗蛋一声不吭,任由江三娘打着,脸上毫无血气,江三娘哭着哭着就就抱住了王狗蛋,道,“娘怀胎十月生了你,你就这样报答你娘?”   王狗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为了震慑人心,王狗蛋被当众砍了头,也算是杀鸡儆猴。   临死之前王狗蛋却是哭着求廖世善说道,“成王败寇,我输了也没话可说,唯独一样,那魏珍已经是有了我的骨肉,还请廖将军帮我去找回来。”   廖世善笑了,却是冷笑,说道,“斩草除根,你说我会留着你的血脉,以后找我报杀父之仇?”   王狗蛋还是不肯死心,苦苦哀求着,却是被旁人堵住了嘴,直接拖了出去。   江三娘倒也没有说情,只是受不住晕了过去,醒了之后就说想要出家为尼,为儿子的罪行恕罪。   经过这件事,大家都显得情绪低落,就是这一次的胜利也显得那么沉重。   廖世善起身说道,“我去看看燕贵星他们。”   两个人暂时被关押在房间内,派了人看管着,他们看到廖世善进来,公孙胜还是那样,没有说话,燕贵星却是个暴脾气,说道,“廖世善,要不是你们使计包抄了我们,你以为你能打得?”   燕贵星也知道廖世善很厉害,自己也不是敌手,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颇为冤枉,他这是中了廖世善的反间计了。   廖世善道,“你敢跟我单独比试?”   燕贵星脑袋就耷拉了下来,道,“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你们军营里旁人却不是我的对手。”   一旁顾芳听了哈哈一笑,说道,“喂,燕将军,那咱们打个赌,要是有人打得过你,你就归顺我们,以后跟着我们廖将军可好?”   燕贵星听了顿时就精神大振,道,“老子在江湖上好歹也是有名号的,兄弟们送了个称呼燕十六拳,这是因为没人在我手下撑过十六拳的。”   燕贵星能这么骄傲也是有本钱的,李猛听了气的咬牙切齿,他也是个暴脾气,两个人都不是个好相与的,要不是李猛这会儿伤了胳膊,被王狗蛋弄脱臼了,不能用力气,早就跟这燕贵星打起来。   “怕你呀,等老子的胳膊好了,就跟你打一架!”   余青听这边很是热闹就凑了过来,刚好听到这话,忍不住对着宋志武说道,“宋哥,你有没有把握赢了燕贵星?要真是赢了,也算是为我们哨所,立了一个大功。”   宋志武说道,“我试试。”之前宋志武带着兵士去堵截他们,虽然没交过手,因为是廖世善主帅,但是他也见过燕贵星出手。   燕贵星见了冷笑着说道,“那要是我赢了呢?你们就立马放我回去!”   大家一愣,有些犹豫,廖世善大手一挥,说道,“说话算话,就这样定了。”又去拍了拍宋志武,说道,“尽力就好。”   宋志武是个武痴,以前是没有条件,如今在军营里,大家都是习武的,自然就有发挥的余地了,这些日子没少自己琢磨,又常常找人切磋,比起以前更加精进了不少。   大家都出去演武场看热闹,原本因为王狗蛋的死,让大家都有些郁结。   毕竟是当做兄弟一样的人,结果就这样生生的背叛了大家,还下了药,那还是能毒死人的砒霜,要不是余青他们发现之后,找了陈大牛换了另一外一种看似中毒的药,说不定这军营大半的人就都死了。   许多人都来围观,演武场中间站着燕贵星和宋志武。   燕贵星对自己的拳法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知道廖世善是天生神力,就是个怪物,自己根本打不过,但是像宋志武这种,没有名头的小喽啰,总不是他的对手。   燕贵星的架势很足,那神态,姿势,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敢小视,再去看宋志武,试图摆了几个应敌的姿势,最后却都放弃了。   燕贵星一瞧,顿时就笑了,轻蔑的问道,“这位小哥,你还没说过你师从哪里?这又是什么拳法?”   宋志武说道,“我自学的,这是我刚刚自创的,还没起好名字。”   自学武艺?有句话叫穷读书富习武,这是因为学武太难了,更是需要珍贵的药材辅佐养身,根本就不存在自学一说,燕贵星忍不住哈哈大笑,对着廖世善说道,“廖将军,一会儿我要是把这个小兄弟打残了,你可别食言。”   廖世善还没开口,宋志武先说道,“我们廖将军说话向来都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说,我感觉…… 你应该打不过我。”   “应该?哈哈哈”   燕贵星目光里闪过一丝狠辣的神态,朝着宋志武就一拳,那拳头来势汹汹的,又威猛又快,让人简直措手不及。   余青虽然知道宋志武武艺不弱,这哨所里恐怕除了廖世善之后,第二个厉害的就是他了,但还是有些担心,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种热闹自然少不了廖秀章,他原本乖乖的站在余青旁边的,这会儿却是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好一会儿对着余青说道,“娘,你别怕,宋叔避开了那一拳。”   余青一睁眼,果然看到两个人正打的酣畅,你一拳我一脚的,居然分不出胜负来,廖世善见余青害怕,就凑了过来,柔声安慰说道,“这个燕贵星输了。”   “为什么?”   “这个燕贵星用的是极为刚烈的拳法,讲究速度的力度,确实是厉害,只要挨了一拳,说不定就断了骨头,再也没办法起身,但是也太耗费力气了,坚持不了多久,你看小宋兄弟,他是以柔克刚,解开燕贵星的拳法,等着耗光了燕贵星的体力,就是他得手的时候。”   余青再去一看,果然宋志武的拳法看起来类似于现在的太极拳,看似缓慢轻柔,但是又一一解开了燕贵星的攻击,极为稳当。   燕贵星一开始还能虎虎生威,到了后面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等着他力气稍弱,这一拳头的力度不如之前,宋志武就抓住这个错处,两只手握住了他的拳头,一拉一推,那燕贵星只觉得宋志武明明看着用了很轻的力道,自己居然有种被千金压的感觉,就这样受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那之后燕贵星就不行了,节节败退,最后输了下来。   燕贵星也是没脾气了,自己打不过廖世善这个主帅算是情有可原,但是连一个不出名的小角色都能打不赢,真是没脸了。   “我说话算话,以后我就跟着廖将军了!”   一旁的公孙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五千人折损了五百多,如今还有四千五百多人,都叫他们拿绳子绑住,说起来他们这输的真是有够丢脸,结过一转眼燕贵星就投靠了廖世善。   原本是想要打击廖世善,结果却是帮着廖世善又找了一员猛将,还增加了几千的兵力。   燕贵星本身就是草莽出身,比起公孙胜这种正规的军职,更是看中拳头,很是慕强,其实他心里也早就对廖世善崇拜,觉得既然输了,能跟着廖世善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都是打仗,跟谁不是一样跟。   廖世善心里极为高兴,总觉得,终于有了一件高兴的事情,顾芳也极为赞成,说道,“燕贵星这人谈不上什么忠心,但识时务,我们如今缺人,正好用上,只要廖将军在一天,他就不敢乱动。”   说白了,还是杨九怀一个书生没有镇住燕贵星,让他心服口服而已。   后来余青去问宋志武,问他用的什么拳法,他说道,“我这是从研究女兵的拳法,衍生出来的想法,暂时还没主意,要不叫太极拳如何?”   余青,“……”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是下午了,大家各自归位,巡防的巡防,顾芳跟着刘忠庆去清点物资,要把内务料理清楚,还有受伤的兵士则是去吃药休息。   整个哨所又是一派安静宁和,如同之前一般,余开是这时候来的哨所,他脚上的鞋子丢了一只,帽子也没有,发鬓散乱,走一步就疼的咧嘴。   看到余青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就好,不过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第49章   余青一向是是不管余开的,但是廖世善却是会和余开多聊几句,这会儿看到余开这般狼狈,说道,“余老爷,您这是路上遇到劫匪了吧?”   余开倒也不在意廖世善这么喊他,余青都不认他了,廖世善自然也不会喊自己为岳父,其实他觉得廖世善能跟自己说几句话,也是顶好的,他很满足,道,“晚上赶路,一时没看不清路,就这样让马车摔入了旁边的小溪里,又着急过来,只好就自己走路来了。”   “这么冷的天气,您是走过来的?那可真是不容易。”   “还是不是来晚了,好在你们没事。”又道,“昨日夜里有人给袁官家的房里丢了纸条,说杨九怀要连夜攻打哨所,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想着旁人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我就火急火燎的连夜往这边赶,只可惜还是来晚了。”   廖世善觉得很是动容,他虽然无父,但是从小跟着舅舅和母亲一起长大,舅舅几乎代替了父亲的职责,让他性格很是健全,并且感性,道,“真是有劳余老爷了。”   “不妨事,不妨事。”   余青问道,“你可知道是谁?”   余开见余青主动开口询问,高兴的不行,说道,“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后来发现是一个小丫头,因为戴了罩帽,看不清面容,那小丫鬟来了我们余家的门口,使了五十两的银子,让门子给袁管家的丢了这纸条,门子想着,既然有人肯花这许多,想来也不简单就同意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帮他们?   余青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多谢余老爷了。”   余开刚才还挺高兴,这会儿却是脸色都变僵硬了,道,“既然你们无碍,那我也回去了。” 余开心里明镜一般的,余青如果还对他发脾气,说明心中还顾念亲情,像如今这般客气,那可真就是毫无感情了,这也是他觉得难受的原因。   余青道,“夫君,你喊人送下余老爷吧。” 说完也就回去了。   ——   杨九怀不日就要动身去锦州了,毕竟是那边还有个婚事,虽然也只是纳妾,但对方却是锦州有地位的乡绅,几个舅兄都很是能干,那姑娘也是生的美貌,他自是看中了,会成为他的助力。   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中很是愉悦,只要有了权势,美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等着除掉了廖世善,在把宁谷郡也整顿下,那以后着三郡县就都是他的根基,少不得跟周平山多喝了两口酒。   杨九怀生的俊秀,即使喝了酒,脸上微醺,但一举一动依旧风采斐然,反而有种洒脱之感,他对着周平山说道,“周先生真是妙招,终于为我除掉这个眼中钉,敬您一杯。”   廖世善中毒了,哨所的大半人也都没有战斗力,这时候想要一举拿下不过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杨九怀很自然的就觉得,抓拿廖世善,扫平穹山哨所不过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周平山是个十分内敛之人,但是这会儿跟着杨九怀多喝了两杯,除掉廖世善又是他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最为振奋的事情,少不得要比平日话多一些,道,“我也没做什么,还是大人会用人,知道那魏珍不是个寻常之辈,从辽河赎了身回来,用她使了那美人计,不然也不会轻易的让王狗蛋同意当了内应。”   两个人又碰了一杯酒,杨九怀却是有些好奇,道,“虽说这魏珍是我赎来的,但都是周先生在管着,我就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让那王狗蛋最终同意用□□的,他以前虽然同意了当内应,但又总是顾虑重重的。”   “那自然是因为有了子嗣,那魏珍有了王狗蛋的血脉。”   “原来是如此。”杨九怀沉吟了下,说道,“那王狗蛋今日可以背弃廖世善,明日就能卖了我,等着回来就处理掉吧,至于魏珍腹中的孩子,要是她肯拿掉,倒也可以继续用她,要是不愿意,也一并处置了吧。”   另一边茂林城的醉花楼里,魏珍看着眼前浓黑的药汁,露出决然的神色,抓起来就要喝掉,一旁的丫鬟杏花忍不住拽着她的手说道,“小姐,您真要喝?这药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没命了。”   魏珍秀美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落下泪来,道,“生了他,谁养?我已经对不起一个了,难道还要在生个没人疼的孩子?” 想到早就失去联系的女儿,魏珍只觉得心如绞痛,难受的不行。   杏花拽着魏珍的手无力的放了下来,说道,“小姐,您当初为什么就不骗他,楼里又不是没有姐妹假装有了身孕,不也是让那些冤大头轻易的信了。”   “这个人不一样,他的警惕心很重,而且周先生说了,只要我办成了这件事就帮我找回我女儿。”   魏珍和从小就卖身青楼女子不同,她是十四岁才被夫家卖到青楼的,那时候她的女儿才刚半岁,魏珍十三岁就嫁给青梅竹马的同村夫君,只是因着她生的太过美貌,村妇们嫉妒,村子里闲言碎语很多,时间久了,夫君也总觉得她是个不安分的,水性杨花,因着吃醋,喝醉了酒赶路,结果掉进河里淹死了。   夫家说她是克夫之命,把他卖给了青楼,魏珍那时候才知道空有美貌,没有同样的权势地位,这就是个卖身的命运。   后来魏珍成了青楼的里头牌,赚了银子,也认识了不少权势之人,就想办法把女儿从夫家抢出来,公婆对这孩子十分的不好,总觉得是魏珍这个狐狸精才害死了儿子,连带着把怒气撒到了孩子身上,更不要说这孩子生的越来越像是魏珍一般美貌。   况且这孩子也不过是个赔钱的女儿。   魏珍就把孩子托给了自己的弟弟照顾,每年都会给丰厚的银子,又怕是夫家那边找人难为弟弟,索性把孩子姓氏改成了魏,改名叫翠儿。这样就和夫家彻底没了关系。   只是前阵子那边大乱,她早就和弟弟失去了联系,同样也不知道女儿的下落,这一直都是她的一块心病。   魏珍冷笑,说道,“就算是我想要留着这个孩子,你以为周先生会答应?在他们眼里,我不过就是一条听话的狗而已。”   那药剂入喉,魏珍脸色发白,那之后腹中剧痛,等着到了晚上身子就已经干净了,只是因为小产,少不得要修养几日。   魏珍想着,就算是如何的痛苦,好在是周先生答应要为她寻找女儿魏翠儿,也不枉她付出这许多,和王狗蛋虚情假意一番,也是十分的磨人,不过现在算是熬出了头。   另一边,杨九怀和周平山喝了酒就去歇了一觉,原本以为醒来就能得到胜仗的消息,结果却是几个残兵败将跑来告诉他,他们五千多人,死伤五百多,另有四千多人被廖世善活捉当了俘虏。   廖世善放了几个人过来,就是要告诉他,想要赎人可以,一个将领就要一千担的粮食,一个士兵就要三十担的粮食。   之前杨九怀知道孙乐栋拿了许多粮食去赎了自己的兄弟,当时还觉得孙乐栋太过软弱,这点伎俩就认输了,嗤笑廖世善是个土鳖,眼睛里只有粮食,好笑的很,但是轮到他自己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养了这许多兵士,一天就要不少的粮食,粮食可都是他的命根子。   但是比起这个更让他愤怒的是,廖世善居然早就有防备,而且还是将计就计,他觉得就像是傻瓜一样被人耍了,而且从来都非常的信服周平山,但是这一次突然就觉得,或许是太过信任他了?   不然为什么每次遇到了廖世善的事情,就这样不顺畅?   任是杨九怀如何有涵养,这会儿也是气的七窍生烟,把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的稀巴烂,正好遇到余含丹来送果品,她一直都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又是正妻,只要生了儿子就是嫡子了,家里的地位自然就是稳固的,很是自得。   外面丫鬟因为杨九怀发脾气,瑟瑟发抖不敢进来,还好心的拦着余含丹,叫她等会儿再来,毕竟杨九怀在发脾气,余含丹却是觉得,杨九怀虽然生气,但是只要她跟杨九怀说,今日孩子终于有了胎动,也就消气了。   谁知道屋内一片狼藉,这还是余含丹第一次看到杨九怀这般狂躁,失去了平日的风度。   余含丹很是惊愕,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寻常,恐怕这一次杨九怀,是真的气的不轻,后悔自己不该进来。   只不过已经是晚了。   杨九怀看到余含丹就想起余青来,想起余青自然就想起廖世善。   “贱人,蠢如猪不说又傲慢自负,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杨九怀红着眼睛骂道。   杨九怀平时日就算是生气,也不过就是冷冷的看你两眼,那之后就是冷战,只管冷落着你,但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全无理智。   “夫君……”   “就你这样,如何能生养我的嫡子,给我滚,明日我就休了你。”   余含丹吓哭了,伤心的不行,道,“夫君,你当初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娶我?”   “你不是都知道,我本是看中你妹妹,谁知道被易婚,呵呵,就你这容貌,就是给我伺候笔墨的丫鬟都比比漂亮,你就没点数?”   冲动的要去娶余青为妻,算是杨九怀一生屈指可数的冲动之一,结果却是没成,但是等着余含丹抢了这婚事,他后来接受了许多支助,又是觉得这婚事也算是妥当,就是这个余含丹脑子太过空荡荡,全无东西。   周平时是这时候进来的,忍不住皱眉,说道,“快把夫人送回去。” 又生气的对杨九怀说道,“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余含丹哭哭啼啼的走了出去,回去之后难受的不行,这还是杨九怀第一次这般羞辱她,她本就是余家的大小姐,从小父亲疼爱,继母纵容,就是嫁给杨九怀之后,他也是十分的温柔,等着后来王姨娘入门,最多也就是见面的机会少了,生气时候也不过冷落她而已。   但是像今天这样,直接撕破脸开骂还是头一次。   余含丹哭着睡了过去,晚上就小产了。   王姨娘在一旁听了这件事,生出一身冷汗来,她这会儿肚子也不小了,很是显怀,但是想到杨九怀居然对着自己的正妻都那般无情,就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没有盼头,犹如走在刀刃上一般,整日的战战兢兢。   王姨娘对小丫鬟招儿说道,“好歹是结发妻子,又是有了身孕,这生下来就是嫡子不是?就这还不依不饶的,只是因为夫人没有了用处,再也没办法她身上榨出好处而已。”   招儿很是害怕,问道,“那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王姨娘道,“能怎么办?已经没有退路了。”又去问昨天晚上事儿,“你可是把纸条递过去了?”   “过去了,这件事我办的很仔细。”   “那就好。” 王姨娘没想到这一次杨九怀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至于她怎么知道的,她可不像是余含丹那般不动脑子,她知道几个兵士入了府,又知道杨九怀大发脾气,自然就知道这一次败了。   “以前还当廖世善太过耿直,空有气节,在这条路上走不远,可是如今看来,他身旁卧虎藏龙,咱们大人恐怕不是敌手了……”   “夫人,您这又是如何知道的?”   “就算是你昨日递了消息,也不见得能帮着他们,毕竟大人提前找人下了毒,这毒难道一下子就能解开?可见这是廖世善他们早就有准备。自然是身边有高人,早就猜出来而已。”   “我当初让你那么做,也不过就是想尽人事,但是猜测廖世善也多半不成了,如今看来,说不定这是我们的一个机缘。”   招儿觉得她越听越是迷糊,王姨娘看了道,“不懂就别想了,只记得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杨九怀知道余含丹小产之后,很是后悔,又听说那流出来的孩子已经成了形,还是个儿子,更是心痛的不行。   那酒一下子就醒了。   周平山也显得有些无力,说道,“当初就不该放那顾芳走,按我说,不为我们所用,就应该直接杀掉。”又道,“大人,是我没用,没把事情办好。” 第50章   杨九怀想起周平山从少年时期对他的呵护教导,觉得自己过于失礼了,道,“不怪先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肯定还是那个王狗蛋没有注意,露出的蛛丝马迹。”又道,“还是我太过着急了,想要尽快除掉廖世善。”   两个人一直在廖世善这里碰钉子,这会儿已经是有些心灰意冷了。   周平山道,“我又何尝不是小看了顾芳。”虽然知道顾芳是个不简单的,但是想着不过一个小姑娘,能翻出多少浪花来,他吃的盐都比她多,就多少带着轻蔑的心思,谁知道却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碰壁。   要是以往的做法,就算是知道中了毒,也肯定要小心翼翼的刺探一番,这一次太过心急,又或者他们想到廖世善这样的人在身侧就觉得如鲠在喉,十分的难受,这才冒进了。   但是不管如何,每一次的对决都是这样惨败,就说明短时间内已经不适合再次交战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种懊恼苦涩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这会儿真是有种,拿了廖世善没办法的想法。   更叫杨九怀呕的事情,他不得不学孙乐栋要把将领和兵士赎回来,他和孙乐栋还不同,孙乐栋是怕寒了兄弟们的心,他则是因为名声在外,要是不管那些兵士,倒是要叫人说他以前都是做戏,实则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周平山安慰杨九怀,说道,“他们也是根基不稳,根本就不敢有所妄动,认真说起来,虽然我们没办法收复宁谷郡,但是左右茂林和锦州都是我们的地盘,他也被夹在中间难以发展。”   廖世善虽然现在很强势,但无论兵力还是武器装备都是不如他们的,不说别的,光是杨九怀的兵力就超过廖世善好几倍,廖世善真要想扳倒杨九怀,恐怕就是要来个两败俱伤了。   说白了廖世善是无人能敌的悍将,但杨九怀这边虽然没人可以应对廖世善,却是在兵力上可以压制廖世善,总之两个人都拿对方没辙。   周平山又道,“大人声名在外,这一次少不得辛苦大人,做个表态再去赎人,到时候世人都会知道人的仁义,想来大人的美誉又要被人夸赞,也不坏事。”又道,“不过一些粮食,那白家不也同意要拿出一半家资来,协助大人。”   白家就是锦州的那位新姨娘家。   杨九怀心里终于释怀了一些,两个人又商议了一番,都觉得以后不可在盯着廖世善了,也没必要跟他较劲,毕竟是……确实是打不过,何必要弄的两败俱伤。   “下一步,应该是想着如何收了泉州了。”   锦州和茂林夹着泉州,而他们三洲下方就是泉州,这泉州素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杨九怀得了这地方,他就算是坐稳了。   但是这个泉州和旁的地方不一样,因为朝廷向来重视,镇守这一地方的将领都不是无名之辈,旁的地方都是大乱,唯独泉州还是秩序井然,可见这将领的厉害。   “我和郝谦也是打过交道,也算是有真本事,就是性格有些过于固执,一直想着复国。”杨九怀交友广泛,茂林和泉州又离得近,自然是认识这位郝将军。   周平山说道,“我听说辽王派了人过去说项,想要收为己用,那郝谦居然斩杀了来使,说辽王忘恩负义,辜负了先帝对他的期望。” 捋了捋胡须说道,“真是软硬不吃,还是要从别的方面下手。”   杨九怀说道,“说起来这个人和王姨娘家中还有些姻亲关系,他的填房正是王姨娘的堂姐,虽然隔了几个房头,但是也算是有些联系,到时候我再去问问王姨娘。”   杨九怀对王姨娘很是放心,毕竟自从嫁进来开始,王姨娘就十分的知情识趣,想来也是个水晶心肝之人。   他最喜欢这种聪明人,打起交道来也不累。   “也好。”   两个人说完这件事,周平山就苦口婆心的劝道,“毕竟是发妻,就算是做给旁人看,也不可这般轻慢,大人还是要多宽慰下夫人。”   杨九怀的处世之道就是爱惜名声,这才有了今日这基业,那些乡绅们也是看中这一点才争先恐后的想要依附过来,觉得女儿就算是个妾,但是杨九怀这个人宅心仁厚,也是会看顾他们的。   杨九怀一想到成型的儿子没了,心如绞痛,难受的抚着胸口说道,“你说说她到底能做什么?不过几句话就气的小产,以后我们还要经历更多的事情,能受得住?一点主母的样子都没有,也罢,嫡子出在她身上也管教不好。”   话虽如此,但是期盼了多少年的孩子,还是心痛的不行。   周平山道,“夫人虽然有些愚蠢,更是娇蛮任性,却也是因为如此,更容易掌控,毕竟心思浅薄,一眼就能看透,大人不过几句好话就能哄住,要是像余青那般性子可不就是几句好话就能过去的。”   周平山以前一直都觉得余青也不过是个愚蠢女子,但是自从上次撞柱自尽,断了气息,以为死了,但是几息功夫又被救活,那之后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实在是叫人瞩目,刚柔并济,果决的时候不输于男子,温柔的时候又能绕指柔,更重要的那种魄力十足气度,说跟父亲断绝了来往就真是断个干净。   居然一点都不留恋余家的富贵产业,跟着廖世善风吹日晒苦过日子。   周平山虽然自己做事不折手段,但是对于那些宁折不弯的人,也是佩服的,就好像是黑暗永远都会贪恋的那白光一般。   杨九怀自然懂周平山的话,他自小被周平山教导,几乎是继承了他的意志和思想,两个人所思所想几乎是不谋而合。   两个人心里对余青也都是颇为欣赏。   杨九怀想起余青来,不知道怎么就浮现当初的初见来,那时候当真是惊为天人,他也算是看尽繁花,但是唯独余青这般样貌,估摸着找不出第二个。   那魏珍也是少见的好容貌,但是比起余青,还是差了许多。   但那只是样貌上的吸引,就好像是对好东西的喜爱,不过一转眼就能忘记,真正让他觉得异样的应该是后来,余青不顾廖世善贫苦,就这样拼尽全力扶植他,做个贤内助,冒着危险去湖州购买棉花,又倾尽私房钱去帮着外家收购了玲珑阁,让外家为自己所用,说服了顾芳去了那才几百人的哨所,为廖世善出谋划策。   现在……更让一直对他爱护有加的岳父余开,一心一意的围着她。   杨九怀忍不住想着,当初要不是余含丹换了婚事,他要是娶了余青,她的才貌无双,她的一颦一笑,是不是都是自己的?   就连如今让他头疼的廖世善也不会存在,说不定早就为他所用。   而余青所出的孩子……,杨九怀不得不承认,廖秀章的出众,那简直就是每一个做父亲,最想要的孩子。   那么小,但是冷静自若,上次周平山还帮着廖秀章算了算命盘,却是被反噬吐了血,说这孩子不简单,身上有神器护身,算出来来,但是越是这样越是显得不寻常。   这一念头在脑子里就有些收不住了。   杨九怀自我安慰,想着他不急,虽然现在没办法对付廖世善,但是早晚有一天,他会打败廖世善,到时候余青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么一想就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杨九怀收拾了一番心思,就去了余含丹房内,少不得下了功夫哄着她,不过一会儿,两个人又和好如初。   那之后杨九怀虽然因为余含丹在做小月子,不能同房,但是白日里都回去看望,也算是做足了功夫。   王姨娘听闻没有以前的的嫉妒,反而觉得越发的心寒,对着招儿说道,“这又是在做戏而已,夫人恐怕是真的对大人情根深种。” 也只有这样,才会即使流了孩子,即使遭受了辱骂,也能毫无芥蒂的原谅杨九怀,“只是恐怕…… 大人心里根本就不在意,也或许某一天,他才会明白,唯一真心,且不顾一切真爱他的也就夫人了一个人了。”   另一边,哨所里渐渐的忘记了王狗蛋的事情,大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士气,每日都是精神奕奕的。   四千多的俘虏,里面虽然因为燕贵星的归顺,愿意跟随他的兵士也有二千多人,如今正是住在了哨所了,但是也有一千多人的俘虏,每日就不少粮食。   李猛看着减少的粮食,很是心疼,说道,“他娘的,那个杨九怀真的会来赎人吗?”   其实俘虏的待遇也不好,每天只能吃一顿,只要不饿死就行,也耗费不了多少粮食,但是李猛就是心疼,觉得就是发给外面的灾民,也比喂这些俘虏强。   顾芳胸有成竹的说道,“你放心吧,那个杨九怀极为爱惜名声,就算是做戏,肯定也要做足了,必然回来赎人的。”   廖秀章已经是被顾芳和余青影响许多,不会动不动就说要杀人,这会儿听了李猛心疼的粮食,说道,“那些人光坐着也是浪费粮食,哨所不是在扩建房子,正好让他们去干活儿,只有干活才给饭吃,不然一顿饭都不给。”   廖世善听了大笑,道,“好儿子,这个主意好。”   余青想着不过几天,那些俘虏就饿的面黄肌瘦的样子,忍不住想着,这孩子那狠劲儿算是用在别处了。 第51章   就如顾芳所言,不几日杨九怀就亲自上门来赎人,他姿态放很低,甚至为那些死去的兵士做了路祭,一路上很是高调,许多不明真相的人,看杨九怀这般伤怀,也都忍不住跟着落泪,道,“杨大人实在是仁义。”   余青见这场景,觉得这杨九怀要是生在现代,那活脱脱就是一个影帝呀,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顾芳趁机教导廖秀章,说道,“你看,这假仁假义的,却是叫许多人看到了,在为之传颂,倒像是真的,所以有时候你听到和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一定要自己去探明虚实。”   结果廖秀章却是说道,“顾先生,你看那些人。” 廖秀章指着感动的哭泣的公孙胜和那些被俘虏的兵士,说道,“不过装个样子,就可以让这些人这般死心塌地,他们也够傻的,不过倒也省事儿。”   余青听了这话,虽然廖秀章答非所问,但是终究是一个态度,说明他开始看中名声了,这也是一个好的改变。   结果廖秀章又道,“那还不是因为杨九怀自己不够强,像爹爹那样,根本不需要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只要爹爹在战场上,李叔他们就能为了爹爹拼命。”又道,“假的总归是假的,能演的了一时,还能演一辈子?就算能演一辈子,自己过得不痛快,成就了大业又有什么意思?”   余青居然觉得儿子说的很有道理……   顾芳忍不住哈哈大笑,摸了摸廖秀章的头,说道,“你虽然答非所问,但是说的也不错,所以咱们以后要更加勤奋练武,更加努力读书,成为这世上谁都不能超越的人好不好?到时候你自己拳头够硬,谁也没办法欺辱你,还能保护你娘。”   顾芳发现,只要每次提到余青,廖秀章就会特别的努力。   廖秀章觉得前面那些话不过小事,但是唯独后面那句话很让他蠢蠢欲动,成为一个强权之人,让谁也没办法欺负她娘,从容的道,“这有何难,我肯定能超越他们,我现在就是还小,等我打大了,我肯定会保护我娘的…”   余青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的延伸,“……”   廖世善那是百分之百的惯儿子,说道,“哈哈哈,这才像我廖世善的儿子!”   原本余青觉得这杨九怀太能演戏,无耻到极点,但是听了廖秀章的话,居然觉得整日这样戴着面具过日子,也是憋屈的很,再看杨九怀,也就十分的平静了。   杨九怀和廖世善现在都知道,彼此交战不过就是两败俱伤,谁都得不到便宜,经过这一次也算是达成了一个没有明说的默契。   所以也没有那种见仇人一般的愤怒,都是各自公事公办一般,杨九怀一手交粮,廖世善这边交人,只不过让杨九怀心惊的事情,那燕贵星归顺廖世善就算了,居然还有二千多的兵士也跟着一起投诚了。   他自问对兵士十分的仁厚,无论军饷还是物资,都是给足了份额,在这附近也算是顶尖的了,谁知道还是被廖世善弄去这许多人。   其实他也明白,像廖世善那样的悍将,世所罕见,上次那一仗,让这些兵士是被给彻底折服了,一个有能力的人,总是像个发光的球体一样,被旁人追随。   这是他没办法事情,但是心中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找到合适的将领了,这件事不能在耽搁了。   公孙胜看到杨九怀亲自来接,感动的的落泪,跪着说道,“杨大人,我惭愧呀!”   杨九怀也是做戏十足,亲手将公孙胜扶起,说道,“公孙将军受累了。”这话说的公孙胜越发的愧疚,只恨不得战死,才能报答杨九怀的知遇之恩。   就在两个人很是感情澎湃的时候,李猛哐当一声把哨所的门给关上了,杨九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站在李猛旁边的廖秀章,小孩子的目光里带着点鄙夷。   甭管怎么样,杨九怀的戏是做足了,那手下的兵士就更加爱戴他了,只觉得为了杨九怀,就是战死沙场也是乐意的。   还有文人歌功颂德,毕竟杨九怀养了大量的文人,那些人总是要为杨九怀说话,写了诗句传颂,愣是把一个打了败仗的杨九怀,说的就像是刘备在世一般的存在,说他宽厚仁义,知人善用,为人真诚。   这时候杨九怀之前的广结善缘的人气就起作用了,许多人都附和,说茂林杨九怀确实是个英杰,三人成虎,慢慢的杨九怀的名气就越来越大,来投奔他的人也不少,也收了不少的将领,他开始迅猛的发展了起来。   顾芳知道后气的不行,但是也无可奈何,他们还没有杨九怀那样的人脉。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哨所发展极好的居然是女兵,一开始不过就是想着让那些流离失所的女人有个归属而已,谁知道许多人闻名而来,乱世出英雄,要是和平的时代,女子也就安心的相夫教子了,可是这时候并不是女人退让就可以好好存活的时候,很多人家一旦危机自身的生命,第一个被舍弃的都是女人。   家里没粮食了,第一个要卖掉的自然是女娃,丈夫病重,没有钱买药,婆婆就会卖了儿媳妇,又或者有人家就把女儿嫁给老头子当媳妇。   这些女人发现就算是顺从,也是一条不归路,就会为了活命爆发出潜力来。   再后来,哨所的女兵数量已经直逼男兵了,又加上宋志武创出的武功,一时女兵的锋锐无人难挡。   随着女兵的强势,余青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更不要说青学堂的学子们也都极为崇拜余青,孩子们不懂是非,但是一旦植入这种推崇的思维就很可怕,也许这些孩子现在还小,但是一旦成长,将会是哨所最忠诚的中坚力量。   这当然是后话,杨九怀把将领赎走之后,被耽搁的婚事也被提了上来,就是顾芳和刘义坚的婚事。   刘义坚每天醒来,都觉得做梦一般,看着家里一点点的采买婚事需要的东西,就觉得要被幸福撑满,爆炸,美滋滋的不行。   见不到人的时候牵肠挂肚,见到了又忍不住想要逗弄,就是每天说两句废话也是觉得高兴的不行,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顾芳却很忙,鲜少有时间陪刘义坚,有一次刘义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两个人能独处下,刘义坚忍不住问道,“你也答应了婚事,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心悦我。”   这话其实刘义坚老早就想问了,但是又觉得没必要,像顾芳这样的一个人,能同意婚事肯定是喜欢他的不是,虽然他娘马氏说他简直就是撞大运了,要不是祖坟上冒青烟,怎么能娶到像顾芳这样大能的儿媳妇?   但是刘义坚觉得自己也不差呀,长的俊俏,能言善道,还挺能赚钱的,去年一年也赚了几千了两的银子,也不少钱了,反正养媳妇是足够了,其实他觉得自己能赚的更多,这不是没本钱?要是他爹肯把他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他,他保管赚的更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这年纪的男人,一般都成过亲了,不然也就是死了老婆的,可是他却清清白白的,还是个头婚不是?   所以其实这话就是想听到顾芳的回应而已,就像是刘义坚觉得,顾芳哪里都是可爱的,就连她有时候哈欠的模样也是叫人喜欢的一样。   顾芳却认真的想了想,道,“我年纪大了,正是要结婚,你无论年纪还是身份都很合适,再说,哨所正需要有个人理一理军需问题,你来了正好。”   刘义坚如同大热天被浇了一桶凉水,他没想到顾芳同意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要是真和同寻常人一般成亲生子,也不会拖到现在,就是因为他有着和旁人不一样的想法,他想和梁祝一般,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这样和和美美的过一生才是美满不是?   “所以,你并非心悦我?”   顾芳想了想,道,“倒也不讨厌。”   刘义坚失魂落魄的站着,好一会儿才道,“其实顾先生是觉得我是廖夫人的表哥,又是她很喜欢的亲眷,你和我成了亲,既是拉拢了我们刘氏,也是跟廖将军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也方便你以后在军中行事是不是?”   “差不多。”   “不,顾先生,我怎么能让你这样下嫁给我,太委屈你了。”刘义坚眼睛红红的,几乎要落泪,却强忍着,暗哑的说道,“这婚事就作罢吧。”   顾芳,“……”   余青刚进来就看到刘义坚扭头往外跑,那表情就好像是被男人伤透了心的少女一般,她觉得这个形容词有些不对,但就是这么奇怪的觉得很相像。   “表哥怎么了?”   顾芳也是一头雾水,道,“他说婚事作罢了?”   余青,“……”   很快,余青就回过神来,气的咬牙切齿,说道,“这混小子,简直就是疯了,顾先生,你不要着急,我这就是去骂他。”   就算余青开始启用了女兵,又在青学堂沿用了现代的男女同校的方法,但是这时候还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一旦在婚事上被人退亲,那是相当丢脸的。   “别……” 顾芳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什么,就是觉得看到刘义坚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胸口有些憋闷。“这件事怎么说呢,他不是不愿意娶我,他说我……”   “说你什么?”   “他说两个人成亲应该是相互爱慕心悦,但是我同意婚事不过是因为觉得合适,他说这样反而是耽误了我。”顾芳觉得有些困扰,“夫人,到底相互心悦是什么意思?”   余青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刘义坚这傻小子居然在这时候追求自由恋爱,而且还想要得到同样的回应。   余青倒没觉得刘义坚的思维太过超前,即使在这个时代,也总有人更渴慕灵魂上的契合,不然诸如西厢记,梁祝等故事是怎么出来的。   “夫人,不瞒你说,师傅只叫我读书,学习如何治国用人,如何用兵打仗,但是却没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好妻子,我也不懂那些……”顾芳的眼中闪过迷茫。   余青道,“大概是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又或者有事儿的时候,你格外担心他,看他不高兴就想为他排忧解难,想让他高兴,等着他靠近你就觉得心口乱跳的紧张,每次见到他,即使在许多人中,你还是一眼就能看到,还觉得他是最俊美的,旁的男人都没办法入你眼。”   余青说着说着就脸红了,她忽然发现,她刚才说的话对廖世善全部适用。 第52章   刘忠文知道刘义坚要悔婚,气的肺快要炸了,当时就拿起旁边的小杌子就要揍人,平时极为机灵的刘义坚这会儿也不躲,生生的让刘忠文打的鼻青脸肿的,还是马氏赶过来,哭着劝了半天,家里其他人也过来拉人,这才没让人给打死。   只不过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跪祠堂是少不了的。   余青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刘义坚肿着脸跪在祠堂里,一脸的生无可恋,目光茫然的的像个孩子,余青一时难受的不行,说道,“你快起来,是顾先生让我来的。”   刘义坚眼睛里马上就有了光彩,结果看到余青脸上毫无喜色,那一点光晕慢慢的淡去,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冷寂。   余青就更于心不忍了,道,“你说说你,明明欢喜的不得了,为什么还要推拒?不是有许多人成亲之后才彼此欢喜的?”   “不一样,她要是一直都不喜欢我怎么办?”刘义坚对这件事似乎极为坚持,梗着脖子说道,“妹妹,我知道你是来劝我的,但是这婚事我不要也罢,不能耽误顾先生,她应该遇到真正欢喜之人,然后高高兴兴的披上嫁衣……” 说道后面自己快哭了,可能被自己的话伤到了,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心如刀割。   余青差点气笑了,拿刘义坚也是没办法,只道,“你自己想好就行,就是婚事筹备差不多了,亲戚也都知晓了,你如今却是反悔,他们只会觉得顾先生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毕竟是这种事总是女人更丢脸。”   刘义坚一时还没想过这后果,好一会儿才,“这不是让顾先生受委屈了?”   “可不是。”   “那不行。”   “夫人,刘兄。”   刘义坚一开始发愣,道,“你怎么来了。”然后马上就下意识的遮住了自己这张被打的跟猪头一样的脸,觉得太丑了。   “夫人,我想单独和刘兄说说话。”   余青自然高兴,两个人愿意谈就好,说道,“那我先出去,你们有事喊我。”   余青经常来刘家串门,但是每次来刘老太太都会给她准备一堆零嘴,好像她还是孩子一般的,各种糕点就不用说了,光是糖就是七八种,还有蜜饯,还一个劲儿的让余青吃,余青最近被廖世善喂的,已经有微胖的迹象了,她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很多衣服都穿不下了,但是每次看到刘老太太笑眯眯的就眼神就觉得很是高兴,想着恐怕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滋味吧。   不过片刻,刘义坚就和顾芳走了出来,顾芳脸上的神色还很平静,刘义坚就不是了,扭扭捏捏的像小姑娘似的,高高兴兴的说道,“爹娘,我之前糊涂了,婚期不推了,还是照常举行吧。”   余青吃了一惊,没想到两个人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也不知道顾芳说了什么话,不过听了刘义坚的话说道,“婚期,必须要推了。”   刘义坚急道,“为什么呀。”   余青笑着指着他的脸,说奥,“你这张脸,你觉得还能如期举行?”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一时屋内气氛变得很欢心,马氏也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这件事总算是虚惊一场,回去的时候,刘义坚借口要去送顾芳,家里人也没有理由反对,也就跟着马车一起回来了,刘家人多,要举家搬过来,需要不少房舍,这会儿还在盖着,自然没过来。   刘义坚原本就是个聪慧的,就是一时想不开,这会儿想通了,人就清爽了不少,顶着那张猪头脸,对着顾芳嘘寒问暖,处处体贴,就连余青这个旁人都看不下去了,觉得这狗粮吃的太饱了一些。   等着把刘义坚送走了,顾芳就对余青说道,“夫人是不是憋很久了。”   余青尴尬的摸了摸脸,说道,“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劝他的。”   顾芳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他要是现在不娶我,明天我就让廖将军在军中找个合适的成亲了。”   余青,“……”   顾芳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两个酒窝浅浅,很是可爱,道,“倒也不是傻到底,还知道什么时候收手。”   余青握住了顾芳的手,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推心置腹的,就跟亲姐妹一般的,余青是希望顾芳能一直幸福下去,道,“虽然是我表哥,但是如果他要是让你受委屈了,我肯定会好好收拾他的。”   顾芳自信的说道,“夫人,这世上还没有人让我受过委屈。”   两个人相视一笑,也就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养了一阵子,刘义坚的脸上的伤好了,好在当时马氏来的及时,不然真的要在床上躺一个月了,他又恢复了眉清目秀的模样,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骑着马来接新娘,婚房还是在刘家,但是说好成亲三日后就搬到哨所来,而且刘家也早晚会搬到这边来。   按道理新娘子要戴盖头,但是顾芳却不一样,她不喜欢那种盲人摸象的感觉,决定不戴盖头,刘家也人都同意了,他们都觉得顾芳的才智已经超出女人,不能当做寻常女人一般看待。   刘义坚来的时候顾芳大大方方的坐在喜床上等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甜的不行,两个人玉人一般的,十分的登对。   刘义坚拿了红绳牵着顾芳,两个人一同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当众谢过众人,许多兵士都来参加婚礼,当然还有英姿飒爽的女兵,很是热闹。   不知道谁喊道,“顾先生,祝您和夫君白头偕老。”   又有人喊道,“顾先生,你是我们哨所的人,要是刘义坚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们,我们定不会饶了他。” 又道,“我们军中这许多好男儿,都让顾先生随意挑选。”   刘义坚紧张的握住了顾芳的手,指着那人喊道,“你给我出来,就是说你,祝鑫就是你,你上次提前预支了俸禄,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旁边的人都哈哈哈大笑,道,“刘先生是金算盘,咱们小刘先生是银算盘,你们就别挑唆了,小心以后跟你们秋后算账。”   一时所有人都跟着哄堂大笑,气氛热烈的真挚,顾芳被刘义坚扶着了上了马,顾芳不愿意做马车,也就跟着刘义坚同骑一匹。   顾芳看着渐行渐远的哨所,还有许多人在路上跟她打招呼,小声的喊道,“顾先生,祝您早生贵子。”   刘义坚这会儿美的不行,只觉得这一辈子都没什么遗憾了,想想前几日差点就放弃了,就觉得自己傻的不行,好在及时想通了,却是越发紧紧的抱着顾芳。   一低头就看到顾芳红着眼圈,他急道,“这是怎么了?”   顾芳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睁开,已经没有了哭意,平静的说道,“这才在哨所里住没多久,但像是我的家一般的,一时还真伤感。”   刘义坚想起顾芳在许多兵士爱戴,就知道她是舍不得了,道,“过几天就回来了,芳芳乖,不哭了。”   顾芳气的捶了了他一拳,道,“说的什么话。”   刘义坚却是哈哈大笑,眉眼俊朗,很是俊秀不凡,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我的宝贝。”   顾芳脸就红了,忽然就觉得心跳的有点快……   余青送走了顾芳,这心里还真是有些失落,好在顾芳过几天就回来了,一想到这些就舒服了许多,问道,“章儿呢?”   喜鹊听到了道,“在书房里呢。”   今天顾芳成亲,廖秀章看了一眼,余青去了书房,看到廖秀章正在写字,小小年纪,写的已经颇具风采了,说道,“章儿,该吃午饭了。”   喊了几次都没反应,余青低头,看到廖秀章紧紧的抿着嘴,专注的写着字,但是神态显然有些不对劲儿。   余青了然,顾芳虽然是廖秀章的老师,但是从来没摆过老师的款,为人还十分的风趣诙谐,并且和廖秀章两个人亦师亦友。恐怕是廖秀章少有的在乎的人之一。   这孩子是舍不得了。   “你是在想顾先生了?她过了头三天就回来了。”余青为了活跃气氛,带着几分打趣说道,“还是你想趁着顾先生不在偷懒,这几天不读书了?”   廖秀章看了眼余青,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读书习武还需要人管着?你还是多看看旺年弟弟,他才是天天偷懒,好了,娘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写完这张就过去。”   余青,“……”   儿子太懂事,居然没有一点养育孩子的成就感,余青也是颇为无奈,揉了揉廖秀章的头,说道,“今天是你爹爹下厨,做了你最爱吃的什锦豆腐,还有清蒸了一条鲈鱼,早上你宋叔叔去抓来的,鲜嫩的很。”   余青成功的看到廖秀章露出意动的神色来,哈哈一笑,觉得这才是孩子的样子,柔声道,“章儿,走吧,娘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虽然读书重要,但也要按时吃饭。” 第53章   三天后顾芳回来,不仅人回了,还带了许多家当,旁人都说刘义坚这像是入赘了,刘义坚却是毫不在乎,说道,“你婆娘连三字经都不认得,能和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娘子比?这么好的娘子,世间绝无仅有,我当然要在旁边护着了。”   这厚颜无耻,各种骄傲的话语弄得起哄的人都被气的够呛,也是无语了。   余青听了忍不住笑,觉得按照史记记载,原本顾芳嫁给了杨九怀,被约束了一辈子,而所有的成就只给了一个名叫顾士俊的男子,后人根本就不知道顾士俊其实个女子,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有个疼爱自己的男子,还能在军中随意施展手脚,在这样下去,以后肯定会以女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留名青史。   一想到这些,余青就有了信心,吃了早饭就去青学堂看了一圈,其实青学堂的问题很多,比如很多男子受不了跟女娃一同学习,这是小学,中学的问题是许多男学生还会调戏女子,余青按照孩子们都年龄和所学,分了小学,中学。至于大学,不是没有想过设立,第一是因为生源里还没那么大的孩子,第二是她也想象现代那般让孩子们自己考上去。   原本才几十个孩子,如今快五六百个学生了。   关于男尊女卑的思想,余青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就是每天给孩子们洗脑,早上第一节 课就是思想政治,让孩子们背诵军中的规矩,那就男女都是平等。   最重要的是,不管外面什么样子,只要哨所的这边一直秉公,让男女都平等,那就可以让他们慢慢的忘记外面的舆论。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就好像是现代,就算是国家早就说了男女平等,但是大凡农村因为陈旧的陋习,还是要重男轻女,那个地方的人也不是非要生儿子,而是被那种氛围感染,会觉得没有生儿子就是耻辱的,被一个地方的舆论控制而已。   余青也想用同样的办法,起码在这个哨所的范围去改变氛围。   等着孩子们长大,就会慢慢的把这些思想传播出去。   因为学校是余青提议办的,银子的大头也是余青出的,所以余青的是青学堂的山长,虽然是名义上的,其实顾芳管的比较多一点。   孩子们看到余青都高兴的不行,一溜烟跑过来,喊道,“山长!”   看着每个笑颜如花的孩子们,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余青觉得心情格外的好,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还去考了考学问,对于答的好的送了小红花,这是余青提议的奖励方式,比起物质的奖励,这种荣誉上的奖励,会更加激励孩子们。   当然对于那些答的不好的,余青也会鼓励他们。   对于那些有亲人的还好,但是剩下的那些孤儿来说,余青就像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一般的,更不要说余青是廖世善的娘子,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又是生的这般美貌无双,虽说看容貌的人太过肤浅,但是你永远也不能否认一个人的颜值带来的重要性。   孩子们觉得余青就跟仙子娘娘一般的,给他们饭吃,让他们读书,还会温柔的关怀他们,特别是女孩子,最为崇拜余青,很多女孩子们都想着毕业后就加入女兵,这是她们的最终梦想。   乱世出英雄,同样也会激发出许多不凡的女子。   顾芳回来的之后还是神色如常,除了梳了妇人的发鬓,倒也和往常一般,唯一改变的地方就是后面跟着一个跟屁虫,刘义坚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顾芳,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的让余青觉得,这就是十足的狗粮。   不过刘义坚脑子灵活,应变能力又快,刚好就充当了助手的角色,两个人配合的倒也相得益彰。   早上议事的时候,顾芳刚喝完茶水,刘义坚就给她蓄满茶水,又或者顾芳经常忙的忘记了吃饭,刘义坚就提着食盒追在后面。   廖世善见余青提了几次,说刘义坚也太肉麻了,就记在了心里。   这一天傍晚,吃过饭,廖世善就拉着余青出门,说道,“咱们北边长了许多野花,你上次不是说好看,我带你去看看。”   廖世善已经许久没有给余青做饭吃了,毕竟太忙了,如今哨所可不是只有五十多人的哨所了,粗粗算下来也有七八千人了,光是带着操练就不少时间,更不要说还要巡防,廖世善的性子向来都是亲力亲为,而且他在军中的声望极高,只要他在,那些兵士的士气就非常振奋,所以廖世善也都尽量自己去领兵。   这样一来就没时间给余青做饭了,不过灾民中也有会厨艺的,就找了个厨子,如今厨房也有厨子做饭了。   以前是江三娘,不过王狗蛋出事之后,江三娘也跟着出家了,自然就不管做饭的事情了。   今天廖世善特意推掉巡防的事情,早点去了厨房,给余青做了她最喜欢吃的八宝鸭,西芹百合,野菇锦鸡汤,还有儿子喜欢的把丝地瓜,可把两个人高兴坏了。   很是给面子的吃到的光光的,廖世善见了既是满足,又觉得自己最近忽略了妻儿,想着以后无论多忙,三四天里总要抽出一天给娘俩做个饭。   廖世善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好容易有了妻儿就格外的珍惜。   而且他总觉得太过亏欠儿子了,毕竟儿子长到六岁,他都没有给予过关心。   余青原本以为,廖世善拉她出门,廖秀章肯定会吃醋的,也会要求一起,她还想好自己单骑一匹,让廖世善带着儿子,她这骑马也是最近才学的,实在是不稳当,怕是摔着孩子。   廖秀章却是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我就不去参合了。”   余青,“……”   廖世善哈哈大笑,说道,“你上次不是说要骑马,怎么就不跟着一起去了?”   其实这也是余青想问的,就听廖秀章老成的说道,“你们不就是要腻歪下,然后给我生个妹妹吗?我知道的,上次我就说过了,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不过我其实觉得一个妹妹不够,能不能还要个弟弟?”   余青和廖世善两个人闹了个大红脸,悻悻然的出了门。   等着到了外面,越想越是好笑,余青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那性子活脱脱的一个小大人。”   廖世善道,“我儿子那是天资聪颖。”   两个人在马厩里,廖世善环着余青,浓烈的男性气息就这样铺天盖地的把人包住,让余青忍不住心跳加速,脸色微红,道,“这是在外面。”   廖世善好笑,说道,“我想抱着你上马,难道你要自己上?”   余青脸更红了,但有些气愤的捶了捶廖世善,说道,“就知道逗我玩。”   廖世善瞧着余青这模样,脸上如同芙蓉盛开,潋滟的不行,荡的他心口一阵阵的火热,强忍着渴望,说道,“等着回去,再让你亲个够。”   余青狠狠的推了推廖世善,说道,“谁想亲你?”   “好吧,是我想。”廖世善温柔的凝视着余青,额头上抵着额头,亲密无间的不行,那眉眼中带着的温柔,似乎能把人融化掉。   两个人好容易才克制住情意,各自上了马。   余青觉得这时候她不能不会骑马,不然一旦遇到个紧急的事情,那就完了,特意跟廖世善说了这件事,廖世善给她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手把手的教着,最近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两个人骑着马出了哨所,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熟人,一一打着招呼,李猛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对着宋志武说道,“那刘义坚也太不要脸了,天天就跟在顾先生屁股后面,晚上还天天的同骑出门,你看吧,如今咱们将军也拉着夫人出门了,我怎么就觉得这心里有些空荡荡呢,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媳妇了?”   宋志武最近都在潜心琢磨太极拳,这会儿正想到关键的地方,对李猛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个新的姿势,你来,咱们试试。”   ‘   每天都被宋志武拉着练拳的李猛,很是无语,“我说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的,你就没什么感觉?”   “有呀,估计顾先生快有孩子了吧?咱们夫人也快要给少爷个添个弟弟了。”又道,“怎么,你想要孩子?可是你得先成亲吧?不过上次媒婆给你介绍的姑娘,不是被你的大胡子吓走了?”   “得了,我就不该对你说,来来,咱们练拳去吧。”   “哎,就是呀,练拳多有意思。”   李猛一脸的生无可恋,跟着宋志武去演武场练拳去了。   余青和廖世善一路跑出来,慢慢的旁边的人就少了,树木密集,野草丛生,还有那不知名的花儿。散发出阵阵清香来。   太阳渐渐落下,等着到了河边,等到了山顶,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巨大的红日挂在西边,散发和橘红色的柔和光线。   简直美的不行,余青把马栓在一旁的石头上,走到了崖边,那风吹得余青衣袖鼓胀,发丝轻扬,显出曼妙的身姿来,如同要踏云而去的仙子一般。   廖世善心口一跳,有些紧张的抱住余青,知道柔软的身体再怀,这才舒了一口气,像是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一束野花来。   余青一看,居然是一把野雏菊,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秋日了。   笑着问道,“你怎么摘了花?”   廖世善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上次刘义坚采了不少花,你就一直看着,就想着你应该是喜欢的,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的。”余青低头深深的嗅了下味道,只觉得那花香入鼻,直甜到心里去。   廖世善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直偷偷的摘花,既是怕余青发现,又是怕余青不喜欢,很是忐忑,想来还是作对了。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都摘了花给你好不好?”   余青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如同吃了蜂蜜一般甜滋滋的,却羞涩的说道,“那会不会太麻烦了?”   廖世善怎么听不出余青的欢喜之意,温柔的吻了吻余青的发鬓,柔声说道,“只要你喜欢,没有什么麻烦的。”心里头却是想着,但凡余青喜欢的,恐怕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想给她摘来的,以前不懂这种心情,如今却是越发的觉得理解了。   想宠着她,想让他每天高高兴兴的,能让他心里特别的满足快乐。   气氛正好,四周景色也正美,廖世善有些难以抑制的去吻余青,余青也回应了过去,结果听到重重的咳嗽声,余青抬头一看,旁边的石头后面躲着顾芳和刘义坚,两个人也是脸色通红,特别是顾芳,连衣襟都有些乱了。   余青这个囧呀,怎么在这里遇到了? 第54章   那一天的尴尬的碰面,四个人都默契的保持了缄默,只不过余青想起顾芳满面春光的样子来,就觉得恐怕顾芳虽说不懂情爱,其实也是沉浸其中,也是好事,心里倒是希望她能这样开开心心的。   这一季的秋收只能算是平常,但是比起去年那个灾年要好,好歹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大家都很欢欣。   只是余青一直担心鼠疫问题却没有发生,她反而更加担忧了,因为很多重要的事情,虽然晚了,但是还是会发生,所以恐怕这个鼠疫也是躲不开的,但会是什么时候?   余青只好让陈氏夫妻多准备一些鼠疫的药材,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这算时间内,杨九怀和廖世善几乎没有任何的正面的碰撞,当然杨九怀的小动作是没有听过的,比如会故意卡住路口,不让宁谷郡这边的人过去,又或者会停止某些物资的贩卖,好在他们下面还有个泉州可以通过,这时候就不得不说刘忠庆的远见了,他把在茂林的玲珑阁撤掉了,但是把重心放在了泉州,这让他们许多的物资都可以通过泉州来购买。   唯独一点,去泉州只有一条路,还是山路,来往很慢。   刘忠庆说道,“如果以后的局面还是这样,我们必须要修路了。”   经过这段时间,哨所很多章程也定了出来,比如每三天就在一起商议下哨所的事情,这一天早上,刘忠庆刚刚弄了不少棉花和布料回来,都是为了入冬做准备,但也是费了不少力气,他对未来很是忧心忡忡的。   顾芳道,“要是天气冷了就不好修路了,最好就是现在,其实我们可以说服郝谦,也出一点的人手,帮着我们一起修路。”   李猛道,“我听说杨九怀和郝谦关系颇为亲密,他会同意?”   顾芳道,“杨九怀拥有锦州和茂林,茂林也是挨着泉州,要说没有收复泉州的心,那是不可能的,郝谦也是个老谋深算之人,肯定要防着杨九怀,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现在这种互相制衡的情况,所以他应该是要两边都要交好,我们让他出点人手,帮着我们修路,正好可以让这种制衡的局面继续持久下去,不然杨九怀要是断了这条路,那我们宁谷郡真是夹在中间生不如死了,一旦我们败了,杨九怀坐拥三个郡县,还会继续放着泉州吗?那可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基本上有了泉州就可以上制衡辽王,下牵制南方三大家族。”   李猛道,“顾先生,我怎么听你的口气,很是垂涎泉州的样子。”   顾芳哈哈一笑,道,“只要我们拥有了泉州,这根基就稳固了,可以和杨九怀一决高下,你说我能不垂涎,只不过现在对于我们来说还太难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余青想了想,道,“那个郝谦到底是怎样的人?是个人总有个喜好吧,说不定冲着喜好下手,能收为己用。”   石正摇头,说道,“夫人,我探查过,他没有任何的喜好,既不太贪财,也不好色,刻板的像个老头子一样的,要说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复国。”   鉴于石正一直以来的积极合作,终于被收纳入哨所来,他如今主要是帮着收集情报,之前就帮着顾芳做过,这会儿也是得心应手。   “复国?” 余青道,“我记得正德皇帝还有个孙子吧?”   “郝谦说的复国,应该不是指正德皇帝,在他眼里恐怕正德皇帝都是反贼,他真正忠于的应该是永始皇帝,那才是真正的真龙遗脉。”廖世善见刘义坚给顾芳倒了热茶,也给余青泡了玫瑰花茶,然后推了过去,顺道解释道。   余青看着如同美人一般绽放的玫瑰花茶,微微红耳根,也头投桃报李的给廖世善放了一碟他爱吃的糕点。   顾芳见刘义坚给她倒茶,也拿了他的茶杯续了一杯热茶。   李猛觉得简直就是看不下去了,这特么的……,平日里恩恩爱爱不算,这会儿商议事情呢,还这般亲亲我我的。   另一边杨九怀也在和周平山商议,杨九怀穿了一件枣红色的团花锦缎长袍,男人鲜少能撑起这颜色来,不是太过艳俗,就是太过暗沉,可是杨九怀穿着却是一样俊秀,还带着平时少有的风情来。   王姨娘给杨九怀倒了茶,柔声说道,“大人,为什么说只有永始皇帝才是真龙遗脉。” 如今王姨娘快要临盆了,肚子老大,却依然会来伺候杨九怀。   杨九怀早就娶了白家的小姐,但是家中三个女人中却是最喜欢王姨娘,要论知情识趣,白姨娘也比不上王姨娘,更不要说王姨娘如今快要生了,恐怕会是他第一个儿子。   杨九怀说道,“永始皇帝是被正德皇帝害死的,但是正德皇帝登基后就杀了永始皇帝所有的血亲,就连公主和驸马都没放过,而正德皇帝虽然是永始皇帝的皇弟,实际上是先皇收养的,并非真正的皇族血脉。”   “所以,永始皇帝没有后人了是吗?”   “正是这样,所以郝谦这般,早晚还是会把泉州给输掉了。”   王姨娘居然觉得这个郝谦悲壮的叫人心怜,他所忠诚的人早就不在世了,所有的坚持不过就是镜花水月而已。   “叫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杨九怀喊了王姨娘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她解释旧朝的恩怨。   王姨娘的堂姐是郝谦的填房,虽然隔了好几个房头,但是还是叫她问出来了,只不过王姨娘光去打听的喜好,却没有想过前朝居然有那许多波折,还涉及了郝谦。   “问出来了,只不过恐怕没什么用……,据说郝谦家中有不少的古画。”   杨九怀去看周平山,却见他摇了摇头,说道,“之前送过几幅画,不少都是价值连城的古画,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一时屋内安静了下来。   “这就奇怪了。”杨九怀百思不得其解。   杨九怀相信一个人的喜好总是能平时里日常里看出来,家中居然有许多古画,那肯定是喜欢的,但是为什么送过去又不要?这里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地方没搞清楚。   “都是什么画,你可知晓?”   “什么都有,山水,工笔画,只要是画的好都喜欢。”   杨九怀也是没办法了,叮咛了王姨娘几句就打了她,然后和周平山说道,“不能再拖了,得想办法把泉州拿下来,只要拿下泉州我们根基就稳了。”   周平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会儿两个人也实在是没办法,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事情就各自去散了。   中午是廖世善给余青做的饭,今天做的的鹿肉,是廖世善昨天巡防的时候抓的,鹿肉鱼丸汤,烤鹿排,鹿肉三蔬,还用鹿肉调了馅儿做了鹿肉包子。   哨所里所有人都知道廖世善手艺好,但凡吃过人都忘不了,如今廖世善好容易做菜,石正直接厚脸皮在门口等着,就连李猛也是装作有事情要问廖世善,两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杵在门口,让余青很是无语。   余青看不是个事儿,干脆把其他人都喊来了,自然还有顾芳夫妻,索性一起吃个饭吧,又让厨房添了菜肴。   刘义坚一边吃一边问道,“妹夫,你这还有鹿血没?”   旁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只有宋志武不解的问道,“鹿血多腥?你要哪个做什么?”   石正哈哈大笑,猥琐的盯着宋志武的下面,说道,“你真不知道?难道还是个童子鸡?这东西可是大补的,让男人更男人。”   顾芳直接丢了筷子过来,道,“夫人在这边呢,别是什么话都说!” 说是这样,但还是红了脸,瞪着刘义坚说道,“我瞧着三叔最近都忙瘦了,你最近不是没什么事儿?出去帮三叔跑一趟,他说要进一些药材回来。”   “别呀,我不喝了还不行吗?”刘义坚顿时愁眉苦脸的,这一出门就要半个月,他可是舍不得,不过显然把顾芳惹生气了,也不嚷嚷喝鹿血了,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李猛和石正难的一个鼻孔出气,特别是李猛,觉得平日里刘义坚天天秀恩爱,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肉麻的不行,这会儿终于要走了,落井下石的说道,“刘义坚,你居然不听顾先生的话,这是要造反不是?”   刘义坚狠狠的瞪了眼李猛。   两个人看刘义坚这模样,都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气的刘义坚给李猛倒了许多酒,李猛却是推给了石正,一时鸡飞狗跳的,倒也十分的热闹。   余青看了忍不住笑,一起热闹的吃了饭,后来喝茶的时候,少不得又谈起公事来,石正说道,“那个郝谦真是油盐不进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平日就是喜欢看个画,不过别人送的又不要。”   石正觉得自己费了这许多力气,却是毫无收获,很是郁结,不过觉得还是要学会邀功,所以会反反复复的在这边讲自己的努力。   余青却道,“喜欢画,那应该是爱美之人,你打听下,他那些画里有没有仕女图,他喜不喜欢?”   石正道,“夫人的意思是?但是他也不好色呀!” 第55章   对这个郝谦实在是没辙,好在顾芳猜测很准,郝谦既和杨九怀交好,但是也不想冷落他们这边,同意出人力一同修个路,一时哨所里就热闹了起来,因为要敢在冬日之前就要把路修好,不然下雪了就难行了。   余青把现代的教育照搬过来,当初跟顾芳设计章程的时候,加了寒暑假,只不过时间比较短,也就是半个月左右。   孩子们都有点迷茫,问道,“山长,我们要做什么?”   家里走读的到还好,回家帮忙做一些家务,但是孤儿们却是很无措,其中有个孩子很自然的道,“就算是放假,也是要刻苦读书,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山长给我们放假沐休,也是有原因的吧?”   余青笑着说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不能一味的去读书,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又道,“最近哨所不是在修路,你们可以去帮忙,也会给付工钱,还有军中也在做冬日的军袍,心灵手巧的姑娘们也可以去帮忙,也有工钱拿。”   没错,余青就是想让他们勤工俭学,体验学习之外的生活。   学生们都很高兴,平日里虽然学堂里会按月发放一些零用,但是真正用起来却是有些不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赚钱。   有的人去厨房帮着兵士做饭,几千人的饭菜,做起来可是要费很大的劲儿,有的人去了兵器库,帮着整理兵器,还有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则去军需的缝纫局给兵士们做冬衣。   魏翠儿会做女红,自然就挑选了做军袍的事情,一同跟她一起的还有个比她大四岁的同窗丁香香。   结果这一天,丁香香就愁眉苦脸的,魏翠儿问了才知道,裁剪的时候把布料裁错了,结果浪费了一匹布料,倒不是心疼钱,就是哨所里对她们格外的宽容,总是让孩子们做最简单的事情,工钱也给分很丰厚,所以越发愧疚。   丁香香道,“说是好容易买来的料子,我心里真是难受。”   魏翠儿道,“我有个办法,咱们去买块差不多的料子给顶上,怎么样?”   “我只有三十文钱,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   “没事,我这还有二两银子。”魏翠儿大大方方的说道。   丁香香感激的抱着魏翠儿说道,“翠儿,你真好!等着我攒了钱一定会还你!”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去了茂林镇,找了好几家的店,才找到差不多的料子。   “你们只要一匹对吧?多了我也不能卖你。”老板态度很是恶劣,道,“谁知道你们不会拿去给廖军做军袍。”   一旁伙计嘲笑道,“这俩丫头长的倒是挺标致的,恐怕这钱来的容易,是不是伺候了你们军爷赏的银子?”然后试图去摸最为漂亮的魏翠儿,道,“给我摸下,我也给你们钱。”   经过上次的败北,整个茂林人都对廖世善没有好感,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土匪,打伤了自己的人,还觉得杨九怀才是真正的仁义之人,而且为此骄傲。   每一个从宁谷郡来茂林的人都要在哨卡拿一张身份牌,晚了就连那客栈也不接待,两个郡县的人几乎是已经势如水火了。   但是因为宁谷郡卡在中间,被杨九怀断了路,没有来供给,去泉州的山路又难行,许多人无奈的只能到茂林来采买,只是少不得要受气。   丁香香气的够呛,护在魏翠儿前面,避开了那伙计的手,觉得这些茂林人都是狗眼看人低,说道,“我们廖军怎么了?我们那边女人和男人一样厉害,可以参军,可以做活儿,还能立女户,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你以为都要像你们这边呢?只要成了负担就要卖去那巷子里当娼妓,呸!我们银子来的坦坦荡荡的,你们不卖,我们还不买了呢!”   那店家虽然早就听说过,但是这还是亲儿听到,“什么?女人能参军,就不怕不吉利,战场上见血?这世道到底怎么了,简直没有伦理了!”   那伙计说道,“女人就应该像个女人的样子,在家里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还出去参军?恐怕你们这女兵都是给男兵当慰藉用的吧?”   这话中的恶意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别说是丁香香了就是魏翠儿也气的够呛,只是这地方到底不是哨所,也不敢太过,道,“夫人说的真对,还是我们女人自己立起来,不然这些人总觉得我们女人除了生孩子做活儿一无是处。”   两个人气鼓鼓的走了,心里却是发誓,一定要做出成绩来,让这些狗眼不看人的瞧瞧,她们女人也是不差的。   一个带着罩帽的女子在楼上挑选料子,听到下面的吵闹问道,“这是什么人?”   丫鬟杏花说道,“好像是穹山哨所来的两个学生。”又道,“小姐,您是不知道,据说他们办了个青学堂,但是男女居然同校,这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么大居然还在一处读书,可见里面的风气……,他们都说,恐怕比青楼还要乱。”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魏珍。   魏珍道,“如果女人真的可以自己立起来好了。”   “小姐,您说的什么话,这养家赚钱,出兵打仗不是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只要管好内宅的事情就行了。”   魏珍苦笑,道,“什么管好内宅?在男人眼里家里的女人就是一个听话的物件儿,给他们生儿育女,孝顺公婆用的,而像我们这些青楼的女子,则是床上的玩物,左右不过是依附男人活着罢了,要真是像她们说道那般……”   “小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呀!”   魏珍道,“我心里有数,咱们出去瞧瞧,看看到底穹山哨所的女子是怎么样的。”   杏花无奈陪着女子走出去,两个人走到了店外,看到两个少女一左一右的走着,魏珍忍不住一震,总觉得那稍小的孩子有些熟悉,一时情急,提着裙摆就追了过去,喊道,“你们等等!”   丁香香和魏翠儿气的够呛,出了门来就准备直接回去了,这个地方她们是一刻都不想呆着了,结果忽然就听到后面有女人喊她们。   丁香香有些害怕,道,“不会要抓我们回去吧?我听说茂林人有时候会抓了咱们那边的人拷问哨所的情况。”   魏翠儿也紧张了起来,回头看了眼,见一个女子拼命的追过来,吓的够呛,说道,“快跑!”   就这么一下回头,维珍就看到了那熟悉的样貌,就是她的女儿魏翠儿,她手脚一软,几乎要倒在地上,找了那么久的孩子,居然在这里?在穹山哨所?   杏花过来扶着维珍,道,“小姐,你刚才喊翠儿?我喊了兵士过来帮您找回来吧!”魏珍为周平山做事,自然能喊得动巡防的兵士。   魏珍却是犹豫了,她想起刚才魏翠儿说的话来,说她们可以自己读书,也可以赚钱,还能参军……,就算是她找回来也不过是□□的孩子,但是在穹山哨所,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   那一张小脸饱满圆润,眼睛清透明亮,一看就是过得很好。   而且就算是找回来了,周平山会放过她的孩子吗?也许会高高兴兴的拿了魏翠儿做人质,甚至看她生的美貌,又调教出新的花魁来。   魏珍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如刀绞,摇头说道,“不,让她走。”   维珍不确定穹山哨所是不是那么好,但是总比呆在她旁边要好,她现在根本就没能力保护她,这是她一个做母亲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情。   怪不得每次问周平山女儿的下落,他都会敷衍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找到!   丁香香和魏翠儿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朝着穹山哨所而去,好容易到了路口又遇到那茂林的哨卡,要查看路引。   “一人五个铜钱。”   两个人都没脾气了,这帮茂林人简直就是土匪,交了钱正要过去,忽然来一个带着罩帽的年轻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从那身段上来,显然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魏翠儿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有些像她娘。   一想到自己的娘,魏翠儿就忍不住一直盯着那女子看,只恨不得摘下她的帽子,但是也知道这是失礼的,不过很快她就解除了怀疑,这女人声音和她娘不同。   “姑娘,我要给一个人带信,你能不能帮我带过去,我会给你报酬的。”   “是我们穹山哨所的吗?”   “我不确定,有人说在那边看到过,他叫吴任,是我弟弟。” 年轻女子拿了一封信递给魏翠儿,结果两个人触碰到手的时候,还抖了下,最后还温柔的拍了拍魏翠儿的手,居然让她有种被她娘握住手的感觉,魏翠儿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想娘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不管你找不找到我弟弟吴任,这是我给你的报酬。”女人抱着一匹料子,正是魏翠儿之前在店里想买的。   “不行,这太贵重了!”   女人说道,“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和亲人失散是多么难受的事情,虽然看着不过是一封信,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很重的事情,这谢礼不算是重。”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找?”   “我这边有事走不开。”女人苦笑,“不瞒你说,我早就嫁人了,夫家不让我随意出门,我听说你们那边女人还能读书,做事赚钱,能自立门户,是不是真的?”   丁香香忍不住去抢着回答,很是自豪的说道,“当然是真的,廖夫人说,以后等着我们学成,还要让我们当女官,就可以跟男人平起平坐!”   女人好一会儿才道,“真好。”   “那是!”丁香香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哽咽,要哭了感觉,道,“要不你跟着我们去哨所吧?你到了那边也可以这么过日子,我跟你说,我们哨所的谋士还是个女先生呢,但是大家都很尊敬她,从来没说因为是女子轻瞧过,我们学堂里许多先生也是女子!”   “那真是好地方,我真想去,可是我有事走不开。”   “嗷,那好可惜,没事的,你不要难过,以后你想来就过来,只要真心诚意的投靠我们,我们都会欢迎的,廖夫人说了,不能因为一个人过去就否定她的价值。”   女子能看出两个少女对廖夫人的崇拜,忍不住说道,“她真是了不起的奇女子!”   “那当然,我们青学堂就是用夫人的名字命名的,办学堂的钱还是夫人拿出了自己的首饰换来的钱,夫人对我们可好了。” 第56章   说了一会话,因着急回去,丁香香和魏翠儿就话别了年轻女子,魏翠儿总觉得这女人似曾相似,只不过听声音根本不是一个人,她娘的声音清脆悦耳,唱小曲都是一等一的好听,转念一想,她娘见到她怎么会不相认?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她知道她娘是最在乎她的。   肯定是她太想她娘了,产生的错觉。   等着两个少女走远,年轻女子才不舍得收回目光,上了旁边的马车。   杏花道,“小姐,你要是难受就哭吧。”   魏珍却是生生的把眼泪咽了下去,说道,“我知道翠儿现在过得这么好,为什么要哭?”   杏花不忍心的握住了魏珍的手,无声的表达着她的担忧。   魏珍道,“等我回去好好查明下,如果真是如翠儿说的那般……”魏珍眼中显出闪耀光芒来,“我自然要去跟翠儿团聚,只不过那之前我要好好的谋划下,要怎么过去,才能让翠儿为我骄傲。”   “小姐……”   魏珍眼中闪过某种决断的神色来。“周平山那个老东西,他怎么对我的,我当然要怎么还给他们。”   ——   余青知道魏翠儿和丁香香偷偷跑出去买布料后,担忧的不行,特意的在去迎她们,正好在路上遇到了她们俩。   “不是说过了,没有允许谁都不许去茂林城?”余青语气有些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们才多大?一个十三岁,一个九岁,又是生的这样好看,万一被拐走了怎么办?”   余青是真的生气了。   丁香香和魏翠儿最看中余青,不止是她们俩,青学堂里的人,特别是女学生都是以余青为典范,想要得到她的夸奖。   两个人低下头来,都不敢说话,毕竟是之前青学堂就有规定,没有大人的陪同,他们不可以去茂林城。   余青见孩子们这么自觉,倒也不好再说了,再去看她们怀里抱着布匹,问道,“这是什么?你们是想要做新衣裳吗?”随即觉得自己可能是忽略了,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年纪,肯定是想要扯布做衣裳穿的。   青学堂的衣服都是统一的颜色和款式,男生是儒生的袍子,女生则是襦裙。女孩子正是爱美,想要换个不同的样子来穿也是正常。   “倒是我没想到,应该给你们四季都做一身常服。”其实哨所里到处都需要银子,养那些兵士就不少钱,更不要说还要时不时的救济外面依附于他们的村民,至于青学堂,那就是只有付出,没有进项。   但是余青觉得,在难也不能委屈孩子们,还是要给他们做衣裳的。   “不是,夫人这是做军袍用的。”   余青一愣,再去看那布料,正是给兵士做军袍的料子,朱红色的章绒布,跟刘忠庆从泉州买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香香就把来龙去脉说了,道,“夫人,都是我的错,翠儿只是想要帮我。”   魏翠儿也是急急的说道,“夫人,是我出的主意,您要罚就罚我吧。”   余青心里感动,没想到两个孩子居然是为了弄布料,忍不住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头说道,“你们的心意是好的,我很欣慰。”   丁香香和魏翠儿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只不过没有遵守规矩,还是要罚的。你们有异议吗?”   两个人耷拉着脑袋,说道,“没有。”   按规矩两个人被打了三十下手板,再次被叮咛,以后没有大人陪同,是不能出宁谷郡的,但是余青却是当众夸赞了丁香香和魏翠儿,道,“我罚她们是因为擅自去茂林城,怕是有个万一,但是她们为哨所的一片心意却是赤诚可爱。”又说起兵士们来,“为了让你们能有个安稳的地方成长,为你们遮风挡雨的都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为你们踏出了这一方天地,希望你们以后学有所成的时候,也能有为老去的他们,为已经战死的兵士家眷们遮风挡雨。”   孩子们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不说孤儿,就是那些有父母人家的孩子们,都是逃难来的,一路上艰辛就不说了,都是受过苦的,至于那些本地的,也是深受土匪的侵扰,知道能有个安稳的生活多不容易,一时想起战死的那些兵士,有的甚至哭出了声。   远远的刘义坚也跟动容,道,“我倒是没想过青妹妹居然这般的能耐,说出来的话如此叫人激动。”又道,“等这些孩子们长大,以后就不得了。”   顾芳却道,“你想歪了,夫人并非故意这么说,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顾芳觉得余青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极其的迷人,一开始她有些想不明白,后来慢慢的相处她才发现,原来就是那种心平气和的态度,对每一个人,无论乞丐或者上位者都是一视同仁的那种神态。   余青总是下意识的就觉得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但其实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平等?假如有两个人,一个人比另一个人聪慧,那就是不平等的开始,再往下就没办法说了,但是这个理念太过诱人了,太过美味,就好像是她年少时好的梦想一般,让人不自自主去想要为之努力。   不知道谁把余青的那些话传出去的,余青后来再去演武场看兵士们操练,就觉得他们看她的目光极为狂热和崇敬,弄得余青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因为人多,又加上郝谦的协助,入冬之前之前终于修出了一条宽阔的道来,可以让两匹马车同行,倒是让余青等人松了一口气。   一直被杨九怀卡住交通,采买不到必需品的日子,就好像被人卡着喉咙一般的难受。   趁着这次机会,廖世善整顿了一番宁谷郡,把那些小股土匪都收缴了,至于为富不仁之辈也都是抓了起来,把宁谷郡弄的铁桶一般。   茂林城的百姓们一心觉得杨九怀才是真正的仁义之人,反之在宁谷郡,这边的人倒是觉得杨九怀的沽名钓誉月之辈,廖世善和余青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   后来等着泉州修了路,不需要去茂林采买,两边的百姓更是势如水火,一见面少不得要互相唾弃一番。   茂林人觉得宁谷郡这边让女人参军,有伤风化,而宁谷郡这边则是觉得茂林人高傲自负,瞧不起他们的新政,很是鄙视。   不过自从青学堂的名声传出去,不少女人从茂林,甚至锦州和泉州过来,就是想要参军,又或者读书。   所以经常可以在两郡交接的地方看到这样的场景,亲人拉着女子不让走,女子却是偏要跑过来。   很多女人好容易跑出来老远,结果在路口被家人抓回去,余青看着不是个事儿,就派了女兵在那边接应,但凡真心投靠的,都一一接纳了。   每次女兵们看到那些哭着喊着想要跑过来,却是被父母拉回去卖掉的女子,就觉得心有戚戚然。   “花将军,幸亏在咱们遇到了廖夫人,要不也就跟她们一样了。”   今天来路口轮值的花祁,带着一小队的女兵,他们个个都穿着甲胄,佩戴武器,看着英姿飒爽的很。   花祁看那边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的,满满的沉重感,她们只是负责接应,却是没办法强行从别人手里抢人。   “军爷,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娘为了给我给我哥哥成亲凑钱,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我才十二岁呀,会死在窑子里的!”   几个女兵都很动容,只是他们也没办法,两郡之间的仇恨已经是越来越强了,要真是从别人父母手中“抢”人,矛盾激化,说不定马上就能打起来,再说他们也没有理由从人家父母手里夺人不是?   父母是生养你的人,就算是让你尽孝割肉也是要遵从的。   花祁实在是看不下去,忽然走过去,问道,“我问你,这男女是你什么人?”   那小女孩一时有些发蒙,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大声的喊道,“军爷我不认识他们,你快救救我!我以后一定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情!”   花祁赞赏了的看了眼孩子,说道,“你们怎么随意掠人?快放开这孩子。”   那男子有些生气,道,“凤儿,你怎么胡说八道,我是你爹呀!”   乌凤儿吐了口水在男子的身上,骂道,“有你这样的爹?家里三个女儿,前面的二个都被你卖了,如今就剩下一个,你还要卖了!”   那男子有些讪讪的,道,“这不是没活路了!”   “呸,二姐被人轮死了,送了尸体回来,你还说晦气不让进祖坟!” 乌凤儿哭的更加大声了,道,“军爷,求你你救我,他们简直不是人。”   男子见乌凤儿提起这件事,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来,蹲在地上揪着头发说道,“我有什么办法,咱一家子,还有你奶奶叔叔,十几口人,总要吃饭?我在外面扛了一天的包,也才几文钱,米价却是一百文一斤了,再说她在外面横死,又怎么能入祖坟?”   “她为什么横死?你不知道?”   花祁身旁的女兵眼圈红红的,虽然这边治安稳定,但是世道乱就是乱,营生十分的艰辛,只有那富户还能坚持,许多人都是在一口吃的卖儿卖女。   乌凤儿的娘,擦了擦泪水,狠狠的把乌凤儿到花祁的怀里,骂道,“你还不快滚!”   乌凤儿大哭,“娘!”   “我不认识你,死丫头快走!”女人转身去拉丈夫,道,“他爹,咱们走吧。”   “不行,放了她走,咱们吃什么喝什么?”   花祁恶心的够呛,兜里拿了几两碎银丢在地上,骂道,“就当你没生过这个女儿。”   一旁的女兵急道,“花将军,你这样天天散财怎么行,以后要吃什么?”原来花祁在这里没少拿了银子赎人,一开始女兵们也是尽力去帮,等着到后来人太多了,也是没办法了,自己也不是宽裕的,总不能拿了私房钱帮人?   男子却是兴奋的捡起银子,道,“多谢军爷!”   夫妻俩这才起身走,等着快走远了,那女子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女儿,见她也望着自己,突然间就跪了下来,忍不住抹着眼泪,狠心的转过头,她自己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孩子,但是她能有个好的出路,也算是她这为娘的最后为她做的事情了。   等着人不见了,乌凤儿才起身,又给花祁磕头,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花祁连忙去扶着人,有那女兵道,“别哭了,来吃一口饭。”   军中伙食好,送来的午饭是饭团,加了猪油和菜末,虽然这会儿都凉了,但是对于常年吃不到荤腥的人来说,这凉掉的猪油也是最香的。   乌凤儿吃一口就哭下,花祁看着好笑,“你哭什么?”   “家里人多,我每天只能吃一碗菜粥,唯独弟弟才能吃一天吃两顿饭,加一个鸡蛋。”乌凤儿舍不得吃完,咀嚼的很慢。   花祁笑着说道,“你的好日子才开始呢,咱们这边还有学堂,你要是想学习可以去学堂,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找个活儿干,不过参军是不可能,还太小了?你今年十一岁?”   “我十二岁了!可以去学堂?”乌凤儿兴奋的睁大了眼睛,道,“还能去学堂?外面人说的是真得?女人也可以去学堂?我要读书,我很聪明的,我弟弟当初上私塾,拿了书本回来,只要教我一遍就能记住!”   花祁看着乌凤儿灵动的大眼,很喜欢这孩子的机灵,道,“是不是真的?”从旁边拿了一本她打发时间的杂书。   “来我给你们读一遍,你要是真能记住,我亲自把你推荐过去。”花祁说着照上面的内容读了起来。   结果乌凤儿真是都是记住了,除了几个生僻的词儿,都复述了出来。   花祁简直刚才还心疼的她银子呢你,这会儿是一点都不心疼了,夫人说了,人才难得,遇到一定要珍惜,她可是都记得呢。   “你可真不简单呀。”   乌凤儿却是地垂下头来,道,“我爹娘说,一个女人脑子好有什么用?还不如脸蛋生的漂亮,卖个好价钱。”   花祁冷笑,道,“当然有用,在咱们宁谷郡,你靠着这聪明的脑子,就能好好的活下去,活的要比别人都好。”   乌凤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花祁,只觉得跟做梦一样的。 第57章   余青见到乌凤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孩子很瘦小,看着就是常年吃不饱的样子,但是那一双眼睛却非常的机灵,让余青想起了顾芳。   “这是廖夫人,你还不行礼。”花祁见乌凤儿呆呆的,很是好笑的推了推她。   乌凤儿就要下跪,却是被余青拦住,握着她的手拉倒身旁来,道,“这里不讲究这个,你真是想要行礼,福一福就行了。”又拿了旁边的糕点给她,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   乌凤儿觉得这辈子都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只觉得跟见到仙子似的,说起来余青穿戴极为素净,头上连个朱钗都没有,衣服也是寻常料子的襦裙。   但是就是像是阳光下的珍宝,耀眼夺目的不行,让她都不敢直视。   看着乌凤儿战战兢兢的样子,余青忍不住笑,“花祁说你可以过目不忘,能不能演示给我瞧瞧。”   说起过目不忘,余青知道廖秀章可以,顾芳估摸着也是不简单,但是除了这俩人之外,倒是没见过别人,后来想想,这种都是天才,是真正的学霸,自然是少见,这会儿又遇到了一个就生出爱才之心来。   乌凤儿很是惊喜,忙不失迭的点头,说道,“我愿意的,就是我认的字不多,很对句子都念不完整。”   “你识字?上过学堂吗?”   “不是,我弟弟以前上学堂,回来教我,再后来我祖母就说我一个女娃读什么书?就不让弟弟教我了。”   余青觉得乌凤儿真是厉害,靠着弟弟口授就能学会,拿了一本三字经出来,想着从简单的开始,谁知道乌凤儿摇了摇头,道,“这是弟弟以前学过的,我都倒背如流了。”   “不简单。”余青很是吃惊,又拿了一本诗经出来,让乌凤儿看,有些不懂的生僻字也讲解给她听,余青很是汗颜,要不是跟着顾芳学习,这会儿她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乌凤儿看了一会儿,就盖上书背诵了起来,一时念完屋内静悄悄的,乌凤儿很是有些紧张,道,“是不是我背错了?”   余青摇头,忍不住爱怜的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不是,你是一个字儿都没说错,我和花将军觉得你实在是叫人佩服。”   顾芳领着廖秀章和陈氏姐弟走了过来,看到余青在考乌凤儿,忍不住说道,“这就是花将军救的孩子?” 调侃的对着花祁说道,“你在这样撒银子,你爹肯定要打断你的腿了。”   花祁无所谓的说道,“老头子就我一个女儿,他哪里舍得?”   想起花老爹每次雷声大雨点小的动静,拿着家法满哨所的追花祁,最后却是被花祁两三句给打发了,那模样就觉得十分好笑。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边几个孩子已经聊了起来,陈旺年艳羡的说道,“说你过目不忘,真羡慕。”   廖秀章鄙夷的看了眼陈旺年,道,“过目不忘又不难,不过像你这样偷懒的,就算是过目不忘,以后考试还是答不上来,被先生打手板。”   陈旺年长的肉嘟嘟,一双眼睛黑溜溜的极为有神,听了一下子就缩了下身子,就跟胖仓鼠一样的。   乌凤儿瞧了就忍不住笑,陈春妮嫌弃的说道,“以后少吃点。”   顾芳听闻乌凤儿过目不忘,就生出了爱才之心,眼巴巴的说道,“凤儿,你想不想跟我读书?”   花祁笑道,“哎呦,凤儿,快谢过顾先生,这可是一位大能,能跟着她是你的福气。”   乌凤儿早就听说哨所里有个女谋士,这会儿见到简直激动的不行,她觉得这里和茂林虽然挨着,但好像是完全两个世界。   这里的女人过的很有底气,有女将军,还有女谋士,每个人都洋溢着自信的神态,乌凤儿激动的差点要落泪。   她很想要尽快融入这里,迫不及待的也想像花将军那样做有用的事情。   “我愿意跟着先生学。”   顾芳很高兴,端详了下乌凤儿,道,:“你这名字有些不对,你命中带火…… ”沉吟了半天,道,“叫有渝如何?”   花祁道,“这个名字好听!”   余青在一旁却是大为震惊,这才想起来顾士俊好像有个很出名的弟子叫乌有渝,后来跟顾士俊关系崩裂,那之后投靠了辽王,等着廖秀章称帝,却是成了廖秀章的皇后。   历史上的乌有渝才华横溢,聪慧机敏,尤其擅长画仕女图,后世流传下来的只有抄本,原画早就没有了。   又来廖秀章因为暴虐在去祭天的路上被反叛的禁卫军杀死,乌有渝力挽狂澜,在众多后妃中脱颖而出,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为帝,她垂帘听政,后世成就了建文之制的建文皇帝就是她的儿子。   余青看了眼自己才七岁的儿子,又去看乌有渝十二岁的模样,乌有渝比廖秀章大五岁呀?这样都能被立为皇后吗,可见也是不凡的,不对,最重要的是,这个好像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余青一时没注意,差点呛到。   她想,这辈子他儿子恐怕没办法三妻四妾了……,她已经准备取缔多妾制了,虽然现在还不成熟,但是这是早晚的事情,她儿子她了解,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自然会听从,所以这辈子估计一个老婆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余青觉得自己还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就好,史上廖秀章因为从小被母亲抛弃,暴虐残忍,性情孤僻乖张,但是现在廖秀章显然是一点点在改变,不说别的,身边已经有了朋友,也知道关心她和廖世善。   都是孩子们呢,顺其自然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对乌有渝格外的关心,让乌有渝欢喜的不行,越发亲近余青,这自然是后话。   顾芳收了乌有渝这个徒弟,自然是带在身边的,没有送去青学堂。   让她跟着陈氏姐弟,还有廖秀章一起学习,以前廖秀章对陈氏姐弟俩都不算热络,只能说不讨厌他们跟着自己,但是也是爱答不理的,但是对乌有渝就有些不同了。   乌有渝聪慧敏捷,一点就通,经常都是举一反三,年纪又比廖秀章大,自然是比廖秀章见多识广,一般孩子都会喜欢比自己还要大的孩子,慢慢的,两个人一来二去就变的亲密了起来。   余青觉得或许……这一世乌有渝也是她的儿媳妇?忍不住趁着吃饭的时候问了问廖秀章,道,“章儿,你是不是最喜欢有渝?”   廖世善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停下咀嚼的动作看着廖秀章。   廖秀章放下筷子,抱胸看着余青和廖世善,道,“你们不会是要给我找个童养媳吧?”   余青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廖世善也是尴尬的摸了摸脸,因为余青之前那意思,好像是说儿子喜欢新来的丫头。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廖秀章说道,“娘,你那眼神热切就跟外面村里媒婆说亲时候神态一模一样。”又道 “娘,你不是说过?男女之间也有淳厚的友谊,让青学堂里的学生们不要无事生非?”   余青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觉得有点打脸,低头说道,“吃饭吧。” 她突然悲哀的发现,这孩子才七岁,她就已经说不过他了!!熊孩子!   廖世善沉吟了下,难得开口说道,“你娘说的意思是,虽然是男女同校,但是不用刻意去避嫌,大家都是只是为了读书,其他自然不需要想。”又道,“但是男人和女人还是不同,你要避免身体上过于亲密接触,还不能言语调戏,这是对一个女子极大的侮辱,儿子,你记住了吗?”   廖秀章居然难的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爹,我记住了。”又道,“这就是你爹爹你后来不领女兵巡防的原因吗?”   廖世善,“……”   余青好奇的问道,“夫君,你领女兵巡防过?”   廖世善,“……”   廖秀章说道,“爹爹,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打猎?你总说外面危险,不带我去。”   廖世善咬牙,“明天就去!但是你跟娘说清楚,爹爹带女兵巡防的事情!”   余青忍不住哈哈哈大笑,揉了揉儿子的头,总觉得这孩子虽然也乖,但是好像朝着腹黑的路线走了。   余青还是说了一句安慰的话道,“虽说是女兵,但是一旦当了兵,那就已经不能以男女区分了,你爹爹带着女兵巡防也是正事,没什么叫人诟病的。”   廖世善担忧余青误会,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温柔的不行。   廖秀章道,“娘我知道,你是要爹爹一视同仁。”   余青朝着廖秀章竖起了大拇指,廖秀章难得高兴的笑了,明媚灿烂,唯独这一刻才像个天真的孩子,让余青也跟着笑了起来。   ——   郝谦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高大结实,浓眉方脸,显得英气勃勃,曾经永始帝在的时候,郝家也是深受宠信的世家,只不过郝家人丁稀少,又加上遇到正德皇帝夺位的事情,家里不少人都牵连进去,唯独他在泉州,远离朝政才能明哲保身。   如今郝家就剩下他一只独苗苗了。   郝谦性格很刻板,行事十年如一的,定时进行,早上天没亮就起床练剑,然后是吃早饭,从来都是两只肉包子加白米粥,没有变过,然后就是去上衙。   下午才是待客的时候,但是也只有半个时辰。   周平山穿着一件象牙白的儒衫,挺直如松,笑着走了进来,他目光犀利幽深,即使是露出温和的神态,但是依然然人不敢小视,只觉得这个认是个不好相处之人。   郝谦跟周平山打过几次交到,他性子沉稳,倒不像是别人,每次和周平山对话不自在,很是从容的道,“周先生,稀客呀,怎么有空过来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周平山又旧事重提,说道,“我听说那条从宁谷郡到泉州的路已经修通了?”   郝谦这个人从来不说废话,给周平山倒了一杯茶水,也就放下茶壶不说话了,那意思很简单,这件事他已经不想再谈了。   周平山觉得这郝谦可真是沉得住气,不过转念一想,郝谦也是难得一员猛将,又是出身世家,自然和旁人不同。   只是心里想着,等着我拿出那个东西,看还能不能这样平静。   “这是我送给郝大人的礼物。”   周平山从文墨手里拿了一个卷轴,显然是一幅画。   郝谦说道,“说起来也不是谁传的,前几日廖将军那边也派人送了我几幅古画,但其实郝某一个粗人,这些珍贵的古画给了我,也不过是浪费罢了。   周平山知道这是郝谦在委婉的拒绝他,但是他并不着急,反而道,“这幅画和旁的不同。”说着缓缓的打开。   郝谦不在意的目光突然间变的凝重,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 第58章   郝谦看着周平山,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平山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一直强自镇定而已,好在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倒也像模像样的,只是看到郝谦这般神态,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自己赌对了。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平山捋了捋胡须,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想要如何?” 郝谦艰涩的问道。   ——   树叶掉落,草木枯萎,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好在哨所里早就备好了棉袍子,直接发放了下去,余青经过上次的事情,觉得女孩子们还是爱美的,就拿了体己的银子给青学堂的学子们做了一身校服之外的常服。   孩子们自然高兴,如此余青的声望是一天比一天高。   这一天,顾芳却是忧心忡忡的和廖世善商议,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虽然稳固,但是这个平衡早晚要被打破,杨九怀那个人根本就不会安生。”   其实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是他们的实力难以抗衡杨九怀,除非是郝谦肯跟他们合作,但是郝谦却是油盐不进,对他来说好像任何的好处都不在意,比如顾芳还提议过,打赢了杨九怀就可以平分锦州和茂林,但是郝谦却是毫不心动。   余青也有些担忧,道,“如果能一直这般坚定倒也好,就怕他忽然改了主意,到时候我们就太过被动了。” 又道,“顾先生,你既然说出来,显然也是也是有主意了不是?”   顾芳嘿嘿一笑,道,“瞒不过夫人,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却是怎么也没有出路,前几日突然觉得我过于局限了,总是在只看到的眼前,却是没有从大局去看。”   廖世善来了兴趣,道,“顾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为什么和辽王结盟?”   李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是江南三大家族?”   南边有还是有江南三个大家族来掌握,北边有辽王,他们恰好处在中间。   顾芳苦笑道,“杨九怀能中举皆是因为他的老师就出自于江南的岑家。”又道,“他这个人也是个人才,从小就极为爱惜名声,更是看中读书人,与他同窗过的人无不是对他赞不绝口,至于他的老师,更是收他做了关门弟子,他在江南的影响可不是我们能比拟的。”   李猛有些不懂,道,“那我们又怎么说服辽王协助我们?”李猛觉得这些事儿真是太费脑子了,道,“我还是老实的闭嘴吧,反正想不出来的,不过要是有什么要冲锋陷阵的,就可以让我来,绝对不会推辞的。”   廖世善很是无语的拍了拍李猛的头,说道,“你以为打仗就不需要动脑子,老实的给我坐着,好好听顾先生的分析,多听听脑子总会开窍。”   李猛有些尴尬的笑,觉得不好意思,起身挨个给众人倒了茶水。   一旁的刘忠庆沉吟了半天,说道,“我们知道杨九怀和江南关系要好,难道辽王不知道吗?他肯定也知道,他如今想要做大就要拉拢能协助他的人,杨九怀和江南要好,自然不会被他拉拢,至于郝谦,上次甚至杀了辽王的使者,那就剩下我们了,既然是唯一可以被拉拢的人,辽王自然会同意。”   顾芳朝着刘忠庆竖起了大拇指道,“正是这个意思。”   廖世善听了在这话却是沉默了下来,这和他往日的作风有些不同,顾芳这个主意其实算是极为出众了,让他们在这泥潭里,找出一条出去的路,顾芳问道,“廖将军,可是有些不妥。”   廖世善却是摇头,说道,“这件事再说吧。”   “我们坐得住,估计杨九怀可是坐不住了。”顾芳自然在茂林有不少的奸细,道,“那谍报将军想必也看过了吧?近来郝谦和杨九怀来往有些过于亲密了一些,据说杨九怀还找人买了不少兵器和军袍。”   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了,为什么要买兵器,肯定要扩种军队。   廖世善却是突然起身,说道 ,“都散了吧。”   余青看着廖世善这样子有些不对劲儿,忍不住跟了出去,外面有些萧索,远处的群山里也没有绿意,显出初冬的寒意来。   廖世善走的很快,余青追了好久才跟上,却是看他肩膀僵硬,神态冷漠,不敢说话,只好小步的跟着。   廖世善到了哨所后面的小河边才看到余青,见她因为走的急额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脸蛋也冻的红彤彤的,颇为心疼,一下子就把人揽在了怀里,大手握住余青的手,帮她搓了搓手背说道,“出门也不说戴个披风。”   余青笑着说道,“不冷呀。”   “还说不冷,脸都红了,手也是冰凉。”   廖世善说着直接把余青抱起来,他身材高大结实,天生就力气大,这般公主抱却是毫不费力,很是轻松自如。   “咱们回去。”   余青靠在廖世善的怀里,脸颊靠在他盔甲上,只觉得冷硬的不行,但是传来廖世善的特有的味道,让她格外的安心。   “会被人看见。”   廖世善道,“那我走小路。”   余青也就不矫情了,一开始倒不觉的,跟了这许久,确实是觉得冷了。   廖世善抱着余青往回走,因为抄了近路,少不得要路过一片银杏树林,地上满厚厚的落叶廖世善踩上去就咯吱的响,余青靠在他怀里,正好看到湛蓝的天空,有一群候鸟飞过。   空气中带着树木清新气息,虽然冷冽但也好闻。   好一会儿,余青感觉到廖世善身子渐渐放松,这才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反对和辽王结盟。”   廖世善直接说道,“辽王可能是我的父亲。”   余青惊愕的看着廖世善,却见他苦笑着说道,“我母亲虽说过不要沉迷过去的仇恨中,但是辽王实际上杀了我外祖父整个部族。”   余青,“……”   余青觉得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但是同样她一直好奇的谜团也解开了,廖世善战死之后廖秀章投靠了辽王,当时的辽王是并非如今的,几年后老辽王会病逝,而接替他的则是他的第五子,正是收了廖秀章作为干儿子,如果按照廖世善话,事实上新辽王应该是廖秀章的亲叔叔。   也怪不得辽王会把帝位传给廖秀章,毕竟是血亲,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为什么新辽王为什么没有传给自己的儿子,也有诸多说法,有史学家说新辽王有隐疾不能生育,也有人说新辽王诸多孩子中没有个堪大任,当然还有人说当时廖秀章跟着新辽王一同打仗,立下了汗马功劳,军中只听他一人的,旁人根本指使不动,位高权重,其他皇子根本争不过他。   但是好歹最关键一点是解开了,廖秀其实是辽王的血脉,不然就算是位高权重,也不能轻易安抚住辽王的亲眷们。   看余青不说话,廖世善还以为余青生气了,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说道,“我知道,我不该意气用事,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我娘其实是累死的,舅舅也是为了我……想去赚银子,去了西北跑商,最后染了病,客死他乡。”暗哑的说道,“要不是他斩尽杀绝,我娘和舅舅如何能这般惨死?恐怕还在漠北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   余青紧紧的搂住廖世善的脖颈,无声的安慰着。   廖世善看到林边有个木屋,就抱着余青走了进去,这是夏天的时候廖世善给廖秀章和几个孩子们建的,让他们玩耍的木屋。   里面还放着被褥等物品。   廖世善这会儿显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难过的模样,就先来了这里。   两个人静静的抱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说话,余青说不出劝慰的话来,当初顾芳已经劝过廖世善可以请石正帮忙,他却是固执的以五十多人的兵力去对抗五百多人的土匪。   这是他为之坚持的信念,一个人的信念一旦崩塌,人就会废掉。   外面寒风呼啸,还能听到流水潺潺的声音,屋内静谧的如同全世界上就剩下余青和廖世善两个人一般。   余青看着廖世善这般崔脆弱的模样,忽然就觉得很是心疼,想要让他高兴一些,主动的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角。   一向是克制的廖世善这会儿却像是想要苛求温暖的旅人,拼命的索取。   一时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等着余青有所觉得时候,还是因为太冷了,两个人已经是坦诚相见。   两个人早就说好圆房,但是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住了,这会儿显然有些不合适,木屋挡不住寒风,被褥也是放了许久,但是廖世善激动的根本难以克制,余青也不想让他难受,也就是犹豫了一下,就抱着廖世善重新吻了过去。   在这初冬的季节,两个人终于结合到了一起。   满足过后的廖世善眉眼都是温柔的情意,紧紧的抱着余青,一件一件的给她穿上衣裳,就好像是对待珍宝一般。   余青被压榨的实在是狠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招惹了一头狼,连抬手力气都没有了,也就不矫情了,听之任之了。   廖世善从来没想过男女之间可以这样的愉悦,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一种找到内心契合的另一半,心就好像漂浮在了半空中,满足而喜悦。 第59章   顾芳急的团团转,没想到自己费力想出来的计策居然叫廖世善给否了,她倒不是觉得没面子,主要还是为以后担忧,她知道杨九怀,绝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两边安静太久了,有时候过于安静的环境不是因为真的要这般和睦共处,而是因为在谋划着更剧烈的风暴,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结果晚上的时候,廖世善就叫顾芳过去吃饭,刘义坚最是喜欢吃廖世善做的饭,自然高高兴兴的去了。   廖世善没有了之前的沉凝,目光明亮,就像是扫了身上的阴云,整个人都明朗了不少,居然还难得开玩笑的说道,“顾先生是不是头一次被人拒绝,心里气不过吧?”   顾芳还没说话呢,刘义坚率先说道,“妹夫,你可别提了,一直在屋里踱步,根本就停不下来。”又机灵的说道,“看妹夫这意思,是同意了?”   廖世善笑着敲了敲刘义坚的脑袋,说道,“吃完饭再说。”   廖世善打猎是一等一的,时常会在巡防的时候带猎物回来,大多数的时候是锦鸡,但是也有鹿,野猪等等,有一次还抓过一只狼。   余青最喜欢和蘑菇锦鸡汤,廖世善每次下厨肯定会做一大碗来让余青喝个够。   难得廖世善下厨,大家肚子塞的满满的,就连茶水都喝不下去了,等着撤了桌,就照常一起在书房商议事情。   “既然要去,我想亲自去一趟。”   顾芳露出沉凝的神色来,刘义坚却是大吃一惊,道,“妹夫,你之前还不同意呢,怎么这会儿不仅同意了,还要亲自出门?”   廖世善道,“此一时彼一时。”   刘义坚摸不着头脑,去看余青,希望她能给他一个答案,余青笑着道,“夫君还有话没有说,但是这件事……” 余青扫了眼外面,见孩子们在院子里跳绳索,婆子也早就收拾了食盒走了,屋内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只有大家听了不要在说出去。”   其实余青喊了两个人过来讲,自然是相信他们的,刘义坚就不说了,整个刘家如今都是和哨所一起的,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至于顾芳,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哨所,都是最为亲近的人。   余青朝着廖世善点了点头,廖世善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之前不同意是因为辽王是我的生父。”   “他杀了我母亲的族人,我心里气不过。”   顾芳露出了然的神色来,道,“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事情,将军做事向来都是恩怨分明,仗义大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轻易否决向辽王结盟这种事情。”又叹了一口气,道,“倒是为难将军了。”   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决定冰释前嫌了,能下了这样的决定,可见廖世善心里也是做了许多建树的。   余青见屋内气氛实在是凝重,忍不住娇嗔的说道,“夫君,又不是叫夫君去认亲,不过就是结盟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   廖世善露出赧然的神色来。   顾芳一看就明白了,就说廖世善怎么想通了,原来还是被余青劝说了,她就知道能让廖世善这个固执的人改变主意,也就余青了,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我佩服将军的仗义果敢,也知道将军心中的不痛快,但是就像是夫人说的那般,不过就是结盟而已,又不是去认亲,就没必要这般在意了。”   刘义坚这会儿终于消化了廖世善生父是辽王的事情,道,“那将军亲自去过,这不是等于彼此打了照面吗?”又道,“再说,咱们哨所里缺了将军,那杨九怀知道之后能按兵不动吗?”   顾芳道,“不妨事,我听闻杨九怀过阵子要去一趟江南,估摸着也是要联络下那边的人脉,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而且,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要将军大人亲自过去。”   “为什么?”刘义坚问道。   廖世善替顾芳说道,“辽王这个人生性多疑,我要不是亲自过去,他不一定会相信我们结盟的诚意。”说是结盟,但实际上辽王的兵力和领地可不是廖世善比拟的,其实不过就是依附的委婉说法而已。   以后辽王有什么指使,他们肯定要听从的。   只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到底要如何,其实谁也说不清,说不定他们能把锦州和泉州都收入囊中,到时候那真是有叫板辽王的实力了。   在那之前,而唯一肯定的是,他们必须要尽快从如今这样尴尬的境地里走出来,这才是最为迫切的事情。   顾芳起身,朝着廖世善深深的拜了拜,说道,“廖将军,您的大义,我等会谨记于心,士俊愿意竭尽所能辅佐大人成就大业。”   这是一个文士最为直白的尊崇了。   顾芳以前自然也是对哨所尽心尽力,但是其实也有私心,她是与其说看中了廖世善,不如说看中了廖秀章这个未来之主,见到他身上的真龙之气,又加上和余青十分的合拍,这才最后决定跟随他们的。   但是慢慢的相处中却是廖世善一点点的撼动,虽知道有时候廖世善的做法太过固执,但是谁心里又没有个这种坚持?   谁没有想过当这么纯粹的人?   起码顾芳以心里也这么想的,她道,“以前家师总说,我唯一的缺点就是为人太过纯粹,有时候不屑于做一些,虽然很见效,但是阴暗的谋算。”   余青想起顾芳以后成就来,其实顾芳并没有善终,毕竟最后杨九怀被廖秀章打败,但是她在史记上却是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被称为谋圣,就是因为她的计谋阳谋多余阴谋,比起周平山的不折手段,叫人钦佩的计策不知多少。   但是如今一切都改变了,顾芳跟他们在一起,按照廖秀章对顾芳的喜欢,她以后的成就恐怕还要在原来之上。   之前都是用顾士俊这个身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去参与,如今别的不说,余青却是觉得顾芳会用女子的身份流明史记的。   廖世善也起身,朝着顾芳抱拳说道,“士为知己者死,多谢先生的费心。”   余青也道,“没有先生的出谋划策,也没有今日的哨所,我也谢过先生。”   顾芳眼睛就红了,有泪光在闪动,好一会儿才艰涩的说道,“其实士俊应该谢夫人。”   刘义坚在一旁道,“哎呀,你们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的,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吗?早就该是这样。”   廖世善哈哈大笑,余青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屋内的气氛又变的很是热络。   一个小小的房间内,四个人却是觉得从来没有这般彼此坦诚过,这样的亲密的链接在一起,以后生死与共。   入冬之前顾芳从内线那边听到了消息,杨九怀已经启程去了江南,显然准备野心勃勃的联系他以前的人脉。   这边也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杨九怀启程也要启程去辽北。   廖秀章发现,从某一天开始父亲就和他们一起睡了,他每次都会说,“爹娘,我大了,以后我自己睡吧。”   原本廖世善睡的侧间就成了廖秀章的房间。   但是话虽然说的这么漂亮,却是会在半夜跑到父母的房间里,然后还偏偏睡在两个人的中间。   余青忍不住笑,觉得廖秀章虽然说话小大人一样的,但其实这种时候才像个孩子,也不去苛求,毕竟这孩子六岁之前都是一个人,孩子缺失了六年的父母之爱。   其实收起来廖秀章如今进步很快,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粘着她了,她还能感觉到廖秀章性格渐渐的变得开朗。   余青想,假以时日,廖秀章会如她所愿,慢慢的健康成长。   廖秀章要出门了,从这里去辽东,光是来回就要十天的时间,更不要说中间还要去拜会辽王,起码要半个月的时间,廖世善最是不放心余青还廖秀章。   走之前特意做了不少野猪肉做的肉干,这是给余青的零嘴,而给廖秀章的则是一套孩子能穿的甲胄,那盔甲是银白色的,擦的程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廖秀章兴奋的不行,手里拿着特制的小弓箭,抬头挺胸的,认认真真的对着廖世善说道,“爹,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的。”   这一次不仅是廖世善要去,就连顾芳也要跟着去,毕竟廖世善不善言辞,去说项还是要顾芳来,这样以来,刘义坚自然也非要跟着去,而且刘义坚曾经去过辽北,比较熟悉路程,也是少不了他。   这会儿夫妻俩早就准备妥当,换好了厚重的衣裳,骑着马等着。   因为赶时间,所以没有马车,都是骑马前行,好在顾芳也是善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廖世善很是不舍的看着余青,灰白的天空飘下雪花来,慢慢的落在余青的脸上,她穿着昭君套,莹白的脸藏在白色的绒毛里,像是雪中仙子一般。   余青紧紧的握住廖世善的说道,“我等你回来。”   廖世善低头吻了吻余青的额头,又去看儿子廖秀章,摸了摸他的头,有力的说道,“等我回来。” 第60章   廖世善在的时候,余青到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等着他走后才感觉到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出门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会偷偷的在衣袖下用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也没有人会担心累着她,抱着她行路。   当然,也吃不到廖世善的亲自做的菜。   好在余青也知道,来回也不过十几天,只要熬一熬就过去了。   不仅是余青,显然廖秀章也是不习惯,不过这孩子向来沉稳,有什么事都自己憋着,也就是吃饭的时候抱怨那菜做的不好吃,余青才能确定这是孩子想父亲了。   结果到了第三天,开始下起了大雪,一连七八日,余青看着很是担忧,原本冬日就路难行,这一下雪就更难了,恐怕还要多费些时日,难以按照预定回来了。   可别是让杨九怀看出个什么来,好在这天气同样对杨九怀也不好,估计他也要费不少力气才能去江南。   廖世善不在,李猛资历最老,军中的事物暂时由他代理,当然花祁和宋志武会从一旁协助,不过很多时候,李猛都会来找余青,从一开始余青就跟着廖世善一同参与哨所的事情,倒也能拿主意,而且余青在哨所的声望很高,女兵们爱戴她,男兵同样因为廖世善的缘故对她极为敬重。   她说的话的没人会去反驳。   因为天气寒冷,倒也没有像以前那般狠命操练,有不少时间大家都在营房里度过,好在秋天的时候准备了不少柴,倒也不怕没得烧。   只不过大家一闲下来就总想找事情做,余青就建议李猛带着他们去打猎,好歹解决吃肉的问题,李猛觉得这个主意挺好,即是发泄精力,不然一群男人在兵营里,常年见不到女人,总是会出问题,而且还有肉吃,军队不能一直吃素,一天起码要吃一顿的肉,不然体力跟不上。   廖秀章似乎一直记得答应父亲的话,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睡外面,余青还看到他认认真真的把那把小匕首放在了枕头下,要不是匕首带着套子,余青都担心晚上一个不小心就划伤孩子的脖子了。   看孩子这么的认真,余青又是好笑又是觉得感动,这个孩子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照顾她。   不过因为这个,余青也越发的思念起廖世善来。   日子平静而安宁,只是又过了半个月却是没有等来廖世善,余青觉得肯定是那一场大雪跟耽搁了,倒也没有在意,只是一直盯着杨九怀这边,担心他会提前回来。   这一天,哨所里收到了郝谦夫人郑氏发过来的请帖,希望廖世善夫妻能来喝孩子的满月酒,郑氏和郝谦少年夫妻,又是门当户对,只不过子嗣一直不顺,前头几个都是女儿,成亲十多年,到了郝谦将近四旬,这才是儿子,自然是要大办,按道理如今宁谷郡靠着泉州才能得以喘息,两郡关系非比寻常,自然是要过去庆贺,以显示自己的诚意。   可是这会早就应该回来的廖世善和顾芳都没有回来。   余青代替廖世善去倒是可以,只是那是廖世善在的时候,不在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出门,毕竟她这样貌也实在是太醒目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十分惊心于原主的容貌,是个女子谁不愿意生的美貌,倾倒众生,这容貌就是自己看着也能高兴的多吃两口饭。   但是慢慢的她就觉得乱世,自己这容貌实在是不方便行事,不说别的,当初被土匪侮辱,不就是因为她比姐姐余含丹漂亮李猛也知道余青的顾虑,军中兵士都见过余青,但就是这样,每次只要她路过,大家的动静都不一样了,自然是不敢大着胆子抬头看,毕竟是失礼的,但是也都会敛声屏息,等着人走远了,依然是肃穆一片,好像在回味那美人的仙姿。   别说那些兵士,就是李猛自己,他说话声音向来很大,一向是大嗓门,但是对着余青,就会忍不住轻声细语,生怕自己大声一些就会惊到她。   “要不,我李猛代替将军去好了。”   这会儿也没办法找人商量,廖世善不在,顾芳也跟着去了,只能他们自己来决定,余青只好把目光对准了一旁的花祁和宋志武。   花祁毕竟是女子,想的比李猛周全一些,道,“夫人不去确实是不合适,显得我们看轻他们,但是去了又太打眼,要不……”花祁想了想,道,“夫人,我替您去如何?就说我是廖夫人。”   李猛没说什么,宋志武差点把茶水喷出来,花祁长的英气十足,举手投之间,洒脱有余,就是没有一点女性的温柔。   “不可,虽然许多人都没见过夫人,但是咱们夫人的是茂林第一美人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你去肯定是不合适的。”宋志武擦了擦嘴,难得开口说道。   花祁虽然行动做派像是男子,但其实心里也是个女子,听了这话,撇了撇嘴,说道。“是不是在宋将军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个女人?”   宋志武又被呛到了。   “来来,咱们出去打一架,好你个宋志武,居然这般看我。”花祁气哼哼的说道。   “不是,没有。”宋志武是个闷葫芦,难的开口说道,“你和夫人不同,夫人是女子的柔美,你是女子的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这几句话已经是扫肠挂肚了,就是去跟人比武也没有这般费力过。   花祁被夸的高兴了起来,都顿时眉开眼笑的,说道,“算你识相。”   余青忍不住笑,道,“花将军,你别逗宋将军了,刚才那番话,恐怕已经是绞尽脑汁来想词了。”   李猛平日里就受不得宋志武这般,即使泰山压顶也沉得住气的模样,闷葫芦一个,老是他在激动,这会儿终于看到宋志武被人逗弄,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因着玩笑,屋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余青想来想去,还是不能缺席,说句难听的话,泉州的郝谦则是掐着她们脖颈的一头狼,轻易不要惹出话柄来,最后拍板说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将军回来之前必须要安抚住他们。”又道,“至于我的容貌,稍微装扮下,力求不要太出众。”   会易容的顾芳不在,余青就算是想要易容也是没办法,这时代许多技艺都不如现代那么先进,稍微弄不好反而破绽百出。   而且这样盛大的事情,杨九怀不在,但是余含丹少不得要出面帮着应酬,到时候如果是容貌不符,很容易被她认出来。   “我只是担心夫人。”李猛说道。   宋志武放下茶杯,道,“只要我在,定会护住夫人的。”   余青感激的看着宋志武,说起来自己只不过花了五两银子买下他,换成银子也不过五十两,但是宋志武却是一直都对她忠心耿耿的,还为哨所做了许多事情。“劳烦宋将军了。”   宋志武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见余青含笑点头,一时脸红,搔了搔头说道,“这是小的应该的额。”   虽然余青说了好几次要放宋志武自由,但是宋志武却不肯听,一直坚定的要把余青当做自己的主人。   余青有时候也恨杨九怀,恨的牙痒痒,但是一想到自己抢了宋志武不说,就连顾芳也给拐过来了,就觉得没什么可恨的了,基本上斩断了杨九怀的左臂右膀。   而且连廖秀章和廖世善的重逢也提前了许多年,让廖世善的实力大增,按照史记记载,廖世善原本都是一个人支撑,虽然也是崛起,但是过程极为艰辛,几次差点经历生死。   其实说起来,这一世的杨九怀不算得志了,按照以前的他的本事,早就是掌握几个郡县,在这一代呼风唤雨了。   既然要去肯定要准备礼物了,只不过犯难了,因为廖世善搜刮了不少的土匪,库房里金银珠宝是不少,但就是没有山水画。   余青看着一堆闪瞎眼睛的珠宝,怎么也觉得不合适。   这许多人里,只有花祁还算是本地人,花祁见到大家期盼的目光,忙不失迭的摇头,说道,“我们家是地地道道的商贾,我爹只爱真金白银,那些文人墨客喜欢的字画,有时候凑巧收了,也会卖个高价钱换成白银。”   余青,“……”   “算了,随便送个东西就行了。”反正也找不到,直接从库房里拿了百宝的金项圈,颠分量,也是七八两了,孩子肯定是戴不了,太沉,就是一份心意而已。   大家一想到,念礼单的时候,念出这个金项圈就觉得挺俗气的,但是挡不住没有其他的好东西,也就作罢了。   就在这时候,袁锁送了一个盒子过来,“老爷听说,您要去参加泉州守备大人长子的满月酒,就想着恐怕找不到合适的礼物,让我送了过来。”   余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副山水画,她虽然瞧不出这画出众的地方,但是在最下角看到一枚印章,是一位前朝画师的名讳。   要知道那位画师极为出名,但是留下的真迹却是少之又少,每一副都是珍品,所以,想当然的知道,拿出这幅画去,在酒席里肯定是极有体面的。 第61章   王姨娘已经生了,还是个儿子,正是杨九怀的庶长子,要是以前,自然是不顶事的,毕竟嫡庶有别,一般庶子如何出众,也是上不的台面的,甚至不会被上层圈子人接受,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杨九怀如今这做派,显然是要有逐鹿中原的心,那庶长子的身份可就不言而喻了。   王家特别的高兴,送了许多礼物进来,让余含丹气的够呛。   王家是个生意人,他们和余家不一样,从一开始王家就冲着和杨九怀互惠互利,所以这段时间仗着杨九怀的关系,也是赚了不少银子。   唯一让余含丹觉得安慰的是杨九怀对她十分的呵护,不过越是这样,她觉得自己越是要争气,比如这一次泉州的守备夫人郑氏邀请她去参加百日宴,自然是要拿出称心如意的礼物来。   余含丹的觉得,旁的没有,但是字画却是能拿出来,毕竟是余开酷爱这些,家里大半的银子都拿来购买古董字画了,随手拿出一副就可以。   她一想到这种宴会,只有她这个正室才能去,而王姨娘,还有远在锦州的白姨娘,都是不能出席的,就觉得格外的解气。   越发迫切的想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等着杨九怀回来肯定会好好夸赞她的贤惠。   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娘家,她在刘春花前面,破天荒的放低了身段道,“娘,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境地,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儿,当然给夫君办的漂亮,可是我手里又没合适的礼物,我倒不是很舍不得银子,但是那些好东西是需要慢慢淘,一时着急要去买,根本就买不到,更不要说如今这世道乱的很,谁家有好东西也都藏着掖着。”   刘春花见余含丹柔声细语的跟她说话,高兴的头晕脑胀,好像多年来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应一般,一时刘春花说了什么都想满足她。   但是想到余开之前的话来,以后是不能补贴刘春花了,她最是听余开的,也就不敢说话了。   余含丹瞧着刘春花这样模样,忍不住暗骂,想着不就是一个乡下的女子,凭着这脸蛋勾引了她爹,这才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漂亮有什么用?青楼的女人倒是漂亮,但是那日子过得好吗?   当然这只是余含丹内心的腹诽,自然不敢说出来。   强忍住这些不满,道,“娘,你看这样,爹爹不是说家里没什么银子了,我就拿了银子来换行不行?”又道,“娘,你就帮帮我吧。”   刘春花心都化了,她从小对余含丹掏心掏肺的,细致入微,但凡是余含丹的事情就没马虎过,时间久了她自己也觉得余含丹像是她亲生的一般。   这会儿余含丹终于肯定认了她,她就觉得多年来的付出终于得到回报,而且唯一让她顾虑的事情,比如银钱方面,余开说是以后不能补贴余含丹是因为剩下的银子是给他们养老的,但是余含丹既然肯拿出银子来补贴这个亏空,也就没什么理由反对了。   余含丹一直拉着刘春花手撒娇,道,“娘,你就帮帮我吧,我现在真的太难了。”   刘春花见余含丹快哭了,终于还是点头说道,“那行,我带你去库房挑一幅画,不过那个放在东角的字画是不行的,那是你爹爹命根子。”   余含丹心中暗骂刘春花居然这般不给面子,她都这样放低了身段,居然还不把最好的给她,但是也知道这时候不是争执的时候,只好强忍着点头,说道,“娘,我知道了,你对我真好。”   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待遇的刘春花简直心花怒放,轻飘飘的跟着余含丹去了库房。   余家在这茂林可是经营不少年月,库房里都是好东西,余含丹却是挑了半天都觉得不合适,最后还是走到了东边的那个博古架,在上面找了半天道,“娘,爹的那一副八骏图呢?”   刘春花道,“那个呀?好像是你爹爹叫人送给你妹妹了。”   “什么?” 余含丹突然面色狰狞,显得很是气愤,道,“她一个贱人,凭什么要那画?爹爹是不是老糊涂了?”   刘春花一时被惊道,她虽然很疼爱余含丹,但是也最为敬重余开,旁人说一句余开的坏话都会不高兴,这会儿道,“含丹,你怎么这么说你爹?”   “你说谁老糊涂了?”   随着一声威严的声音,余开走了进来,他最近又清瘦了不少,但是精神头很好,这会儿正严肃的看着余含丹。   余含丹刚才是一时气不过,这会儿看到余开终于回过神来,心虚的不行,呐呐的说道,“爹爹,女儿不是故意的,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只有余青份儿,没有我的?难道我不是你女儿?没有这样的道理呀。”   经过上次的事情,余含丹也不敢跟余开太过放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知道,如今爹爹对她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疼爱了。   要不是她上次小产,余开知道后心疼的不行,让刘春花来照顾她,两个人的关系还不知道僵到什么时候。   余开叹气,这几天见女儿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还当已经感悟了,其实还是老样子,道,“爹给你了你多少嫁妆?暗里贴了你夫君多少银子,你不知道吗?你妹妹比起你,实在是太少了,你自己找找你的嫁妆,未必没有个合适的礼物,但是你姐妹身旁都是什么人?根本就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余开也就是解释下,他要让余含丹慢慢的明白,一次听不懂就讲第二次,慢慢的她总会明白。   但是余开显然白费心思了。   余含丹气道,“爹爹,你就是偏心。”又道,“要不是夫君,你们能安然的在这茂林呆着吗?你们知道现在多少人巴结夫君?你简直没良心。”   余开气的脸色都白了,道,“我们是仰仗你夫君才能安稳的在这茂林呆着,但是你怎么就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你爹,你夫君初到茂林,能那么快坐稳这个位子?朝廷总是拖延军饷,甚至是不发,要不是我的资助,他能支撑到现在?那许多兵士吃的喝的哪个不是你爹的银子?”用手指指着余含丹说道,“他但凡是个有良心,难道就不应该让我过的安稳?”   余含丹说不过余开,气的大哭,道,“不管,反正爹爹你不能给她那幅画。”又道,“到时候不就让余青在宴席上大放异彩,那我算什么?我比下去倒也没事,可是夫君的脸面呢?”   余开知道这不过是余含丹狡辩之词,气的够呛,只觉得脑袋快炸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说道,“别闹了,我虽然叫人去送,但是你妹妹不要。”   余含丹知道余青没有收,只觉得余青就是一个傻子,脱口说道,“她是不是傻的?这好东西都不要?”   “她只是比你有廉耻之心!”   这俩个女儿,一个是什么都不要,一个是什么都要,说来说起,还是他自己没教好孩子,余开实在是不想看见余含丹了,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无事,你就回去吧。”又对着刘春花说道,“以后她来了不许带走家里的东西,就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刘春花战战兢兢的应了,对着余含丹哄道,“含丹,你就先回去吧。”   余含丹上了马车,好一会儿也恢复了心情,想着既然余青不收,那也是好事,以后这余家的东西还不都是她的?   虽说父亲过世后,因为家中没有男丁,家产要留给族里,但是今非昔比,如今杨九怀可是权势滔天,在这茂林地界就是土皇帝,想想办法总是能要回来。   想着杨九怀日日为着军饷银子发愁,自己要是把这份产业拱手送给杨九怀,他不知道多开心?   一想到这些,余含丹一扫之前的气闷回了家,她已经接受了余开对他冷淡的事情,不会如从前那般伤心。   现在想的更多是如何让自己在杨府站的稳。   余含丹回去之后折腾了半天,好容易在陪嫁中寻了礼物,也算是可以应付过去了。   余青拒绝了袁管家送来的东西,等着把人送走,就看到石正一脸献媚的走了过来,说道,“夫人,您是不是缺去百日宴的礼物?”又道,“要不是刚才看到袁管家,我还真是没想到。”   石正还没搬到哨所来,以前廖世善在自然隔几日就过来仪事,最近廖世善不在,也就派人送了谍报过来,自己则是呆在虎头寨里,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嘿嘿,我这里有个好东西,倒是可以给夫人撑撑脸面。”   余青看了看,虽然不及余开送来的画,但是也不丢份儿,算是不错的礼物了,道,“这是你的私藏吧?多少银子,我给你。”   石正摇头,道,“夫人您说的什么话?我们虎头寨的东西就是哨所的东西,难道夫人你不承认我们?”   余青很是无奈,石正这么一说,倒是不好给银子了,显得太生分了,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石正这才开心了起来。   余青觉得这个石正也算是个一个人物了,能屈能伸,审时度势,以后也会有不少的成就。   很开就到了百日宴的日子,余青打扮了一番就上了路,这次不仅宋志武跟着她,还有花祁,毕竟要去内宅,宋志武不便跟紧,花祁却是可以。   为着这个,花祁还特意换上了女装,多少年来第一次穿上女装,花祁浑身难受,总觉得这袖子太长,裙摆太宽,走路就差蹦着了,就这样,好几次还是差点跌倒,笑的余青和喜鹊不行,就是宋志武这个闷葫芦也忍不住笑了。 第62章   郝谦作风很是勤俭,虽然是中年得子,还是长子,但是宴席办的十分朴素,也就是请大家吃一顿饭,连寻常的戏班子都没有请,但是谁都不敢怠慢,附近郡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过来了。   今日余含丹打扮的非常的庄重,上身是织金百花的褙子配着襕边镂金宗裙,发鬓上带着朝阳五凤六尾珠钗,朱钗当中的凤凰含着东珠,约有葡萄大小,荧光润润,十分珍贵。   余含丹容貌虽然只能算上的端庄,但是因着这贵气的妆容,倒也显出雍容的气度来。   一时受到许多人的注目礼,风光无限。   余含丹得意的不行,露出得体的笑容跟着旁人寒暄,到底是余家的大小姐,那些有名头的人物,多多少少都认识,旁人又因为她是杨九怀的娘子,自然是捧着,让余含丹觉得,如鱼得水,十分的快活。   正在余含丹觉得风头无人能及的时候,忽然间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橘红色妆花褙子的女子,如意鬓上插着攒珠累丝金凤,戴着一对米粒大小的珍珠耳钉。   要说装扮自然是十分的寻常,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寻常装扮的却依然挡不住本人的倾城之貌。   眉目如画,犹如仙子一般,大伙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郑氏好一会儿才反映了过来,道,“这是廖夫人吧?”上前相迎,说着客气话,余青也应对了几句,这屋内方恢复了活力。   但是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是在暗暗的打量着余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喜欢美貌的女子,其实许多女子又何尝不是,看到余青这般朱颜清丽的女子,少不得要多看两眼,只觉得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   只是,余青并不知道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虽然宴席简单,但是该有也都有,菜肴也十分的精致,人也很多,近一年来旧朝覆灭,乱世将至,大家都紧绷着精神,生怕一转眼就家破人亡,难得这般聚在一高高兴兴的吃酒,一时想起曾经繁华盛世来,忍不住叹息一番。   自从余青进来之后,余含丹就铁青着脸,旁人如何的捧着她都不肯说话,自然也有人知道余含丹和余青是异母姐妹,并不亲近,而自从余青进门之后,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余青身上,她一举一动皆是受瞩目的,让原本就应该是独一份儿的余含丹一下子就比了下去。   余青暗暗里看着余青的目光,带着十足的恨意,要不是许多人在场,只恨不得要把余青撕碎了。   余含丹的夫君毕竟是杨九怀,既是正正经经的科举出身,在外又有芝兰如玉的名声,都说他品格高尚,仁厚大义。   能要被邀请来,自然是也都是不简单,最少也是个乡绅,很自然的更喜欢像杨九怀这样的人,觉得是同样都是世家出身,极为亲近。   而像廖世善这种泥土子的出身,自然不被他们看在她们眼里,也就是比那土匪稍强一些。   有人见余含丹不高兴,就想替余含丹出气,故意问余青说道,“廖夫人,说起来,我听说你们那边居然有女兵?还有个叫什么,嗷,对,叫青学堂的,居然男女混校,一同听课。”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既然是世家出身,肯定是读过女德的,三从四德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的植入脑中,这会儿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郑氏的婆婆高氏也是名门出身,虽然如今都已经落败的不行,但是从小也是受过母亲尊尊教导的。   郑氏今日原本是十分的高兴,毕竟盼了十多年,终于有了这样一个男丁,要不是家中有规矩,男子不过四十不得纳妾,她当真是一天都忍不住了。   结果听到后面居然乱成这个样子。   郑氏倒是个有素养的女子,看到余青这样的女子,都觉得跟花骨朵一般的,惹人怜爱,带着几分长辈的神态,说道,“廖夫人,你可能不知道,礼记上记载,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 此乃男女大防,我们当谨遵前人教导才是,不可乱了规矩,不然还有什么礼法可言?”   余青觉得跟这些人讲什么男女平等纯粹就是个做无用功,这些人哪个不是读过女德?那观念从小就根深蒂固,也是按照那思维去做的,你要强行去说服,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余青就索性避开这个话题,只说道,“都说老夫人是名门出身,果然是读了不少书,见识渊博,实在是钦佩。”又道,“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什么时候能看到这小寿星呀?听说生下来就是八斤的大胖子,可真是有福气的。”   高氏自然知道余青在转移话题,但余青毕竟是廖世善的娘子,总要给几分薄面,而且余青提起了她最喜欢的小孙子,那话匣子一打开就,忍不住就先笑了起来,说道,“不过就是一个混小子,折腾了他娘三天三夜……”   一时高氏说起自己的孙子,旁人也都跟着凑趣,自然也就没有人提起余青哨所里有女兵的事情。   余含丹冷眼看着余青,差点咬碎了牙齿。   吃过了饭,乳母抱着孩子出来,正在这时候,不知道谁说的,道,“城内玉泉寺的桃花开了!”   有人说道,“这是吉兆呀!”   “可不是,今日是大公子的满月酒,这花偏偏就开了。”   高氏兴致高昂,说道“今日各位远道而来,我就请诸位去赏花可好?”   既然是来庆贺的,自然是想要让这高氏高兴,而且大家也好奇,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桃花,也特别想看看。   郑氏派人去那边布置完了,这边酒席也就散了,请了诸位夫人,还有男客们去了玉泉寺,玉泉寺在城北,位置有些偏,差一点就到了郊外了。   众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人还没过去距闻到了阵阵的花香,这才终于相信,居然开花了。   玉泉寺并没有很多桃花,是在一个小院子的后面,也就是三株,余青反反复复的看了了几眼,也没看出个缘由来,后来看到旁边小溪居然冒着热气,伸手一摸,居然是温的,问道,“这里是不是有温泉?”   “正是,不然怎么会叫玉泉寺。”回答的是迎客的小和尚。   余青听了忍不住想着,怪不得这花会开,应该是下面有温泉,她就说怎么这么神奇。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声,“你们是谁?”   花祁一直陪着余青呢,听了这话一边把手放在了刀柄上,一边拉着余青,准备情况不好就赶紧跑。   “来人,这帮贵太太们都在这里,呵呵呵,一个个可都是细皮嫩肉的。”有一群蓬头垢面的人冲了进来。   余青一看那些人就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土匪,根本就是一帮流民,想着这玉泉寺靠近郊外,恐怕是一直潜伏在城外,伺机而动,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   花祁拽着余青就往后门去,结果那后门也被推开,进来一帮流民,看到余青样貌,露出贪婪的神色来,愤恨的说道,“老子好几天没吃一口饭,没办法把婆娘杀了炖肉吃,你们却在这里好吃好喝的,还赏花?呵呵。”   余青分不清那语气中是恨还是兴奋,但是他话里的意思让她毛骨悚然,忍不住想着,这才真正的乱世。   她们在哨所里被保护的太好了。   花祁可不是吃素的,她原本就是练武的,从小就习武,本身就不弱,后来又跟着宋志武学,被他点拨过,可不是以前她了,以一敌十也是可能的。   只见白光一闪,花祁就拔出了刀,那刀刃在阳光下发出深冷的光芒来。   “谁敢过来!”   那些流民一时就有些踌蹴,前面则不一样了,为了避嫌,先是让男客来观赏,等着男客们走了,关了门才叫女眷进来,里面唯独一个未成年的小和尚,都是女子,并没有任何的男人。   这些太太们,娇生惯养的,如何能抵挡已经红了眼的流民?   这些流民大多数都是男子,就算是有女子,那也是身强体壮的,他们有个人上前来拽那些太太们的首饰,有些则是直接把人压在地上,想要奸淫,这院子里刚好有那小溪流出,许多人慌不择路,掉进溪中,虽然那溪水才膝盖深,当时因着慌张,直接躺在里面,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叫许多流民更是浴火高涨。   余含丹因为穿着华贵,成了流民们哄抢的对象,她吓得血色尽失,一时都忘记了哭,随即道,“不就是要钱,我们家里多的是,都给你们。”说着把耳钉,手镯都摘了下来,却是指着余青的方向说道,“你们看到那女子了吗?这才是长的花容月貌,恐怕你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模样的女人吧?你们去找她就行!放过我吧。”   余青觉得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时候,到处都是劫匪,而她的母亲生生的把她推了出去。 第63章   一下子流民的目光就集中了余青的身上,这样一个美人,就算是没有余含丹的撩拨,大家也都会忍不住看过来,如今更是都带着贪婪的目光看着她,一群人朝着她而去,只恨不得生扑她。   余青冷笑,倒也没有慌乱,她就是怕出事,特意带着女兵过来,毕竟男人不方便跟着她,这会儿正在外面的厅里候着,看到不丢劲儿就会过来,只要撑过一会儿就行,虽然这般想着,但到底还是暗暗的握住了藏在衣袖里,防身用的匕首。   “你们谁敢过来?恐怕都不知道我夫君是谁?就是外号万人抵的廖世善。”余青冷声喊道,“但凡你们今日动了一跟指头,他定然不会饶了你们。”   这话还真是管用,廖世善的凶悍之名早就声名远播,不说别的,光是他以五十人之力抵挡五百多人的壮举,就已经是家喻户晓。   至于后来廖世善整顿土匪的事情,那些土匪们见到廖世善就瑟瑟发抖,更是让人津津乐道,如此他的名声更为流传。   许多人还没到宁谷郡就听过廖世善的悍名。   一时那些流民就踌蹴了起来,更不要说余青前面还有个身材修长的的女子拿着森冷的刀挡着,一看就不好对付。   余含丹见那些人犹豫了,咬牙切齿的想着,今日你还想躲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今日她毫不了,那余青也别想好好的活着,添了一把火说道,“你们吃干抹净就跑路了,难道他夫君还能一个个追回来?这等美人,以前可是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   余青掐死余含丹的心思都有了。   这里除了余青,郝家毕竟是将门世家,虽然高氏和儿媳郑氏自己不会武艺,但是郝谦给她们寻的丫鬟却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这次跟来四个,还有两个婆子,倒是帮着她们挡住了流民,又去帮着旁人,这会儿虽然是灰头土脸,身上的首饰都已经不见了,但到底也没让流民近身。   正是自顾不暇,但是听了这几句对话,高氏忍不住愤恨的对着郑氏说道,“杨大人那样的仁厚大义,怎么娶的娘子居然是毒妇?”又道,“我儿,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郑氏还没来得及劝阻,就听高氏喊道,“你们都给我住手,我儿郝谦就在厅外,几息功夫就能赶过来,你等这会儿要是这会儿愿意束手就擒,我就让我儿饶了你们一命,要是继续,就怪我等不客气了。”   那些流民被挡在了城外,整日的饿着肚子,就像是之前那领头的男子说的那般,先是易子而食,后面就杀了婆娘,为了能活着,已经是无所不及其他了。   郝谦并不像廖世善那般救济灾民,反而是把她们挡在城门外,但其实也不怪郝谦,毕竟城中粮食有限,当初廖世善也不是差点被灾民拖垮了,他也是无奈之举。   这些流民只觉得活着一天就是一天,哪里还想什么怕死?要真是有理智也不会来这里惹郝谦的家眷了。   所以高氏的话并没有起作用,流民中有人喊道,“咱们在城外饿的不得已杀子杀妻,他们却在这里吃香喝辣的,还有闲情逸致的赏花,该死的,他们都该死!我们就是死了也要拖着这些人下阿鼻地狱!”   流民们呼啦又冲了过来。   一时这场面就变得十分的难看,有的妇人已经被人脱下了衣裳强暴,有的人则是拼命的啼哭想要撞墙自尽却是被拦住。   如同修罗场一般,简直不堪入目。   余青这边围着十几个人,好在花祁一开头就杀死了先是近身过来的流民,又伤了两个人,这些人就有些踌蹴,场面有些僵持。   “倾国美人又怎么样?只能看不能吃,我去找个嫩的点雏开荤,老子还没玩过名门的小姐呢。”其中有个流民直接放弃了,换了目标。   这样一来,陆陆续续人就散了,都朝着其他目标而去。   余含丹身旁又没人护着,早就被四个人推倒在地上,裙子早就不见了,她痛苦的不能自己,发出凄惨的叫声来。   余青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已经是多久了?郝谦等人就在外面十几步远的厅里,怎么就没人来管她们?   这边郑氏和高氏因为让丫鬟们去帮着旁人,一时没有人手,高氏自然没人理,但是还没姿色犹存的郑氏却是被流民抓住。   高氏泪如雨下,想要去劝阻,却是没能拦下。   郑氏哭喊道,“娘,夫君为何还不来?不至于耽搁这许久呀?”   高氏想到了一个可能,猛地摇头,道,“我儿最是孝顺,不可能!”   旁边有个美貌的少女身上的衣衫已经残破不堪,目光呆滞的躺在地上,显然是被强暴过了,她听了这话,冷笑着说道,“三姨夫当然不会不管母亲,但是我祖父就未必愿意管我们了,我姐姐去年不就是和教书先生多说了一句话就被祖父逼死了。”   高氏和郑氏脸色顿时发白。   其实那少女说的是对的,为什么郝谦迟迟没有救援,就是因为被他岳丈郑坚拦住了,郑坚一脸心痛的说道,“这流民进去多久了?恐怕早就失贞了。” 其实也不过一刻钟不到,但是在郑坚的眼里,并非被人占了清白才是不干净,仅仅就是被外男碰触也是失贞。   郑家的家教极为严格,家中的女子都是从女德开始学起,家里已经好几个贞节牌坊,外人都不太喜欢把女儿嫁给郑家,毕竟做郑家的儿媳妇太苦,一点错处都不能犯,但是却愿意娶郑家的女儿入门,郑家的女儿被教导的贤淑知礼,非常的讨人喜欢,对公婆尽孝,对丈夫更是细致入微,即使丈夫不幸早逝,也会一直坚守,绝对不会二嫁,然后争个贞节牌坊回来。   当时郑家的女儿,几乎是几家同时求娶,这让郑坚这个家长极为得意,越发对孩子们严格。   旁边有个人猪头大耳肥硕的乡绅说道,“郑先生,您可以不管您的家眷,但是我女儿却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总要去救她!”   郑坚立时就怒气冲冲的骂道,“一个女人失去了贞洁,她难道还有脸活下去?你这不是救她,你这是害她,每日里让她活在旁人指指点点里。”又道,“我孙女若梅和儿媳也在里头,难道我就不着急,但是失节了就已经没办法了,说不定已经自个儿自尽了。”   这里有不少人居然都赞同郑坚的想法。   固然心痛子女,但是家族的名声却更为重要。   那肥硕的乡绅,急的满头大汗,去拽郝谦的手,说道“你儿子才满月,难道你就让他失去娘亲?听说你们少年夫妻,将军夫人又是个贤淑的,上伺候婆婆,下料理家务,又是给你添了四女一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辱?”   郝谦碍于岳父拦着,自然不敢发言,听了这话正中下怀,说道,“你说的正是,如今正逢乱世,自然不能用以前的说法论事。”   郑坚勃然大怒,道,“郝谦,你要做什么?这会儿里面肯定是污浊不堪,你让那些兵士们进去,还要不要给她们留最后的体面?”   郝谦愣住,郑坚说正是他担心的,要是让兵士们看见自己被辱的丑态,也不知道那些女眷们能不能扛过去?特别是他的娘子郑氏,正是郑家的女子,最为看重贞洁,说不定当时就咬舌自尽了。   “岳父,那该是如何?”   郑坚朝着那院子地方方向叹了一口气,目光里却是闪烁着冷血的光芒来,“要真是给她们留个体面,不如一把火烧了,对外面说,走水了就是。”   “什么?这不行!”   自然是有人反对,甚至有人直接要去救人,却是被郑坚给拦了下来,他喊道,“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子,难道还有脸活着?”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不成?”其中有个年轻的男子,忍不住对着郑坚吼道。   一时外面乱哄哄的,有几个人甚至扭打了起来,大家争吵的不行。   贺念芹生的娇小玲珑的,眉眼细致,生的很是柔弱,但是穿着一身锃亮的盔甲,要上配着弯刀,又显得十分英姿飒爽。   她正是这一次跟着花祁出来的校尉。   她知道这里出事了就急忙的领着一队娘子军过来,刚到了附近就听到郑坚跟旁人说的话,那唾沫星子差点要把人给淹死了,她听了一耳朵的失贞。   贺念芹身世也有些坎坷,原本家里是开武馆的,和青梅竹马的师兄廉央订了亲,后来却因为走镖的时候失踪,等了几年未果,二十多岁的时候改嫁给了旁人,几年后那师兄回来,看到贺念芹嫁作他人妇,极为伤心。   其实贺念芹也过得不好,夫家极为苛刻,觉得贺念芹曾经定过亲,如今又改嫁,少了贞洁,特别是她入门后几年都没有子嗣,几乎是被婆婆折磨的不像人样了。   原本廉央早就死了心,但是看到贺念芹过的这般凄惨,气不过以世兄的身份去劝慰了几句,结果就被那婆婆说两个人有苟且之事。   贺念芹的夫家在村子里是个富户,叔公更是当地的保长,直接把两个人抓起来要浸猪笼,还是贺家带着镖局的人来,这才把人救了出来,只是两个人却是没办法在本地呆着了,一同逃了出来。   再后来世道乱了之后,两个人东躲西藏的,日子虽然艰难,但是有情人总成眷侣,倒也能坚持,跟着流民到了穹山,又听余青招收女兵,贺念芹毫不犹豫的参加了,廉央也是入了伍,如今夫妻俩觉得这才算是真正好日子。。   贺念芹小时候就跟着家父学武,后来因为嫁人之后夫家不让练,耽搁了下来,但是等着重新捡起来却是因为有底子,很快捡起了起来,还学会了宋志武受教的拳法,因着受过苦,经历的事情多,性子又多一分沉稳,很快就女兵里出了头,如今是校尉头衔。   贺念芹原本最是痛恨这些迂腐之人,后来在余青的潜移默化下,又早就平复了心中的创伤,觉得女人不应该只是个生产的工具,还可以像个男子一般,同样做事。   要是平时,她早就忍不住要杀了这个郑坚,居然提议一把火烧了院子,但是也知道这时候不是争执的时候,需要尽快去救援,保住夫人才是头等要紧的事情。   “那个人,对,就是你,你不是担心那些兵士去救人,会看到夫人小姐们狼狈的一幕?让我们这些女兵去总可以了吧?”又恶狠狠的说道,“你恐怕不知道吧,我们廖夫人也在里面,咱们将军向来最是护短,要是让他知道夫人有个意外,恐怕就算是郝将军要护着你,也会找你算账的,你知道宁谷郡的孙乐栋还有个无恶不作的乡绅叫乐富贵的,都是被我们将军给杀的。”   乐富贵虽然为富不仁,但是也是有名的乡绅,当时他被廖世善的杀的时候,郑坚等人还感叹过廖世善的残暴,顿时,郑坚脸色不好看了,但还是道,“放肆,哪里有女人插话道理。”   贺念芹也不回答,反而对着一旁其他人说道,“你们娘子女儿都在里面,居然都不管不顾?那些流民刚进去不久,就是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但是你们在犹豫,可就来不及了,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有没有种?”又对着郝谦说道,“郝大人,不止我们夫人,杨大人的内子也在里面,这次都是为了来参加贵公子的百日宴的,却是出了这样子的事情,要是及时救出来还好,万一有个什么…… 你怎么对杨大人和我们将军交代?”   郝谦和那些一直反对郑坚的人,立时就回过神来,那个肥硕的乡绅叫何崇云,都快哭了,拽着贺念芹说道,“这位女侠,你快救救小女,我不管什么失贞,只要孩子还活着就行,我就这么一个独女!”倒不是这个何崇云没有重男轻女,他年少的时候挥霍的太厉害,一直生不出孩子来,这女儿还是中年才得的,宝贝的不行。   贺念芹推开何崇云,说道,“我不是女侠,你可以喊我贺校尉。”   何崇云抬头看了眼贺念芹,比起外面行走的女侠之辈,身上多了一份军人的果敢威武,忍不住想着,当时听闻宁谷郡这边居然有女兵,还嘲笑了半天,觉得不过就是给男兵当做玩物的,如今子再去看贺念芹的行动做派,居然生出敬佩的心思来。   又想,要不是这些女兵,今日可就是死局了,越发心悦诚服解下钱袋,还有身上的玉佩等物件拱手送上,说道,“贺校尉,求你救救我女儿。”   贺念芹见何崇云说的诚恳,想起虽然严苛,但还是为了她的性命,不顾名声去村子里,把她和师兄从猪笼救出来的父亲,干涩的说道,“放心,只要看到必然会救的。”又对着郝谦说道,“郝将军,你怎么讲?”   贺念芹想好了,要是郝谦还是不同意,那她只能硬闯了。   郝谦也不是犹豫的,当机立断的说道,“你们去吧。”   郑坚怒道,“好你个郝谦,居然答应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你就不怕祖宗半夜给你托梦,唾骂你不孝?”又见实在是挡不住,气呼呼的说道,“你们只管救旁人,反正我们郑家的女子既然失贞,那就断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郝谦也来了气,他心里何尝不想救人,但是碍着郑坚这个德高望重的岳父压着,越是大家族越是要听从长辈的话,又是敏感的女子名声的事情,自然是被压着,但是这会儿既然有女兵肯去救人,已经是有办法了,为何还不同意?   贺念芹道,“你这个老狗,当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什么都做得出来!”   郝谦立时就明白了,这次要真是听了郑坚的话,一把火烧了,说不定过几天就有人称赞郑坚,说是郑家女子虽然受了辱,但是为了保住名声,就带着其他女子一同自尽了,然后还有人夸赞郑家的坚贞。   立时就怒不可遏道,“娘子既然入了我们郝家,就是我们郝家的人,不劳烦郑家人教训。”又道,“岳父我一直敬重你,但是你要是一己之私……,我郝谦也不是好惹的!”   郑坚气的快吐血了,脸色苍白,指着郝谦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念芹不怕其他人,就是等着郝谦这句话,毕竟是郝谦的地盘,他手上又有兵士,要是他不同意,她们这点人手当真是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怕死,但是怕救不了余青,在她眼里余青就是她们的恩人,更是她的一直想要追随的人,是余青给了她们这些女子新生。   “姐妹们,跟我来。”   女兵们早就等不及了,听了这命令,立时就跟上了,一队人朝着那个小院子而去,路上苗莲说道,“校尉大人,这帮人真是该死,难道他们眼里名声就这么重要?要不是我们赶来,当真是要一把火烧了?”   苗莲虽然也是当了女兵,但是家以前是村里的猎户,父母疼爱,兄弟照顾,极为和睦,自然是没见过外面这些人的做派。   “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人……,他们真敢做出来。”贺念芹想起曾经差点被浸猪笼死的情形,说道,“女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物件,还没有名声重要。”   一时院子内的情况越来越紧迫,眼看郑氏就要被侮辱了,余青想起高氏刚才的劝阻之语,颇为不忍心,但是花祁一旦离开她,那些人也会涌上来,她实在是没办法,红了眼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忍不住说道,“这些人是不是疯了?到现在还不来救人,难道真打算不管我们?”   余青对自己的女兵是有信心的,就怕被郝谦阻拦。   郑若梅被一个侍女抱着,脸色苍白,正是在余青身旁,听了这话,冷笑着说道,“谁叫我们是女人,这就是命。”说着就要咬舌自尽,还是被那丫鬟眼明手快的用手指放入她口中,给拦住了。   “小姐,你不要想不开呀!呜呜呜。”   “没用,就算是这会儿不死,一会儿祖父进来了,我也没有活路。”   余青快气炸了,但是又无可奈何,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听了郑若梅的话,道,“要是你自己愿意活,总有活路,等着我们出去,你只管来找我,我们哨所女人都是跟男人一般平等。”   郑若梅眼睛露出几分希冀的神色来,只是很快就熄灭,道,“我们能出去吗?不可能,我祖父最为德高望重,就是三姨夫也很敬重他,他提议烧了这个院子,他也没办法拦着,毕竟女子失贞是就是应该自尽。”   余青身旁的花祁气的脸色通红,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哨所里呆着,大家对男女一视同仁,就是那些男兵们,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面的对女兵们的尊重,让花祁觉得,这世界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但是等着从宁谷郡出来,才知道外面的世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娇喝声,“都给我住手!夫人,您在哪里?我是贺校尉!”   花祁高兴的不行,说道,“贺校尉来了。”   郑若梅有些好奇,问道,“贺校尉是谁?我祖父居然答应让兵士进来救人?他就不怕丢了颜面?”   不过很快郑若梅就知道贺校尉是谁了,那个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女子,手上刀犹如勾人心魂的利器,只要挨上的人,无不是发出哀嚎声。   原来女人也可以这样的英姿飒爽,这样的帅气逼人,可以为所欲为!   贺念芹带出来的人这一队才三十人,却是从几千的女兵的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精锐中的精英。   涌进来的流民虽然有七八十人,但都是没有受过训的乡民,他们以一敌三,很快就把场面控制住了。   地上遍地的血迹,腥红一片,和一旁鲜艳的桃花相比,显得那么的凄凉和悲切。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书生因为在路上小解,却是被对面秀楼里的小姐看见了,然后小姐自尽而亡,书生则是被判了刑,古时候也不乏开明的人,但是同样礼教也很严格,像郑坚这种人还多。所以活在现代真的很幸福。 第64章   英气沉稳,带着自信满满的眼神,都让贺念芹带领的娘子军像是度了一层金光,让人看不真切,却又心之所向。   那些刚才还叫嚣着的,叫人恐惧的流民在这些本应该娇弱女子组成的娘子军前面,溃不成军,一一被制服。   所有人都看呆了,很多之前都觉得娘子军不过就是个笑话的人,这会儿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像看到了从来没看到过景象,女人也可以这般英武,也可以护着自己?   贺念芹一眼就看到鹤立鸡群的余青,这才终于露出情绪波动,激动的走过去,等着靠过来就要下跪,却是被余青眼明手快的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你尽力了,来的正好。”   不过两句话就道出了贺念芹心中的所想,只是她见余青身上的首饰都不见了,衣袖还被扯掉一块,眼眶发红,越发的愧疚,干涩道,“夫人受苦了。”   在场的娘子军一一的去或者救治或者搀扶在场的伤着,又把看到尸体就放在了一起,死的大部分都是丫鬟,当然也有那性子爆裂的夫人小姐们。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郑坚和郝谦之间的推脱,就这样生生的多出了许多的丧命之人。   苗莲走了过说道,“夫人,这些人如何处置?”   余青扫了眼那些流民,冷冷道,“都杀了,一个不要留。”   “你这个臭娘们,老子刚才就应该剥光了你,当着众人的面…… 啊!” 这人正是之前带着人要凌辱余青之人,只是他话还没说完被苗莲一刀割掉了命根子,苗莲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之前没看到院内的情景还好,如今看到这些流民这般糟蹋女子,早就恨的咬牙,见他又叫嚣着,居然说余青,觉得不来个千刀万剐难以平息自己的怒气,又几刀下去,那个人的胳膊,腿都被砍了下来,苗莲从小跟着父亲兄长去打猎,早就养出一身的力气,配给这娘子军的武器又是最锋利的,砍起来到十分的利落,“我们夫人也是这下三滥的东西可以侮辱的?呸!”   那人成了人彘,鲜血从四肢涌出,一时把地上染成了腥红一片。   旁边有个年轻的女子,哆哆嗦嗦的合上衣衫,看到这人躺在地上哀嚎,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几步上前就咬在男子的脸上,那人疼的发出凄惨的叫声,等着苗莲去拉那女子,发现她口生生的扯着一口肉。   苗莲哪里不懂女子的痛苦,柔声说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女子泪如雨下,道,“我和夫君青梅竹马,自小就是住对门,我从小就想着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婚后我们琴瑟和鸣,夫妻美满,还生了一对龙凤胎……,都没了,以后我哪里还有脸活着!” 说着就夺下苗莲手中的刀,要自刎,还是叫苗莲眼明手快的给拦了下来。   “夫人说了,要把他们都杀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你照样可以回去过你的日子呀!”别看苗莲手起刀落,杀敌的时候英武无比,但本身还是心地善良的少女。   那女子凄惨的笑着,道,“我夫君就在外面,他能不知道?就算我夫君能容忍我失贞,在场的这些人就没有会泄露的?总有身子还干净的觉得我这种就不应该活着。”又道,“就算是大家都守口如瓶,那外面那些男宾呢?藏不住的!早晚所有人都会知道。”   “你可以来我们哨所呀,我们哨所从来不在乎这些,你看看我们就知道。”苗莲不忍心看着女子死去,对着余青说道,“夫人,咱们哨所能收她吗?”   苗莲那小眼神充满希冀的看着余青,余青就觉得就跟着小奶狗似的,可爱的不行,点了点头,说道,“有人愿意来,我们哨所自然是欢迎。”   “夫人,我也想去,我可以给你端茶递水,我什么都能做!”一直奄奄一息的郑若梅看到这样的场景,拽着余青的裙摆充满希冀的说道。   余青痛快的点头,说道,“不需要你端茶递的的伺候我,只要你一心为着哨所,没有异心,你想要如何过活都是你随意的事情。”怕是让郑若梅是她托词,又加了一句,“我们哨所里,只要你肯做,就没有做不了的事情。”   一旁的苗莲崇敬的看着余青,满脸骄傲的附和道,“对,我们谋士还是一位女先生呢。”   郑若梅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虽然被辱了身子,但是呆在郑家时候的那种,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让她觉得就好像被掐着喉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这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机。   郑若梅从小就家教森严,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习,她最为聪慧,学的也是最好,一开始见祖父夸赞自己,还极为骄傲,后来听到祖父跟人寒暄,旁人夸赞她,祖父就道,“不过就是个女儿家,嫁人了之后还不是别人家的?有什么用。”   她当时就觉得如同被泼了一通凉水,是呀,学好了又有什么用,她又不能科举,就只能生活在后院这样一个小天地内,照顾相公,伺候公婆,然后过一辈子。   现在不一样了,如果那边真像余青说的那般,她是不是也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一天也能像这些英姿飒爽的女兵一般,活的坦坦荡荡。   余青见郑若梅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来,心中忍不住佩服,这个郑若梅可是不简单,遭受这样的痛苦,居然还能很快恢复过来,然后很快就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以后恐怕必有一番作为。   外面的人涌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收拾妥当了,贺念芹不仅带着娘子军杀光了流民,当然还有个人除外,正是找到的内应,余青总觉得这些流民来的太巧合了一些,顺道跟贺念芹说了一声,谁知道真就找出来一个,为了方便查出幕后黑手,自然留了他一命。   最先跑进来的是何崇安,他虽然身材肥硕,但是跑起来倒是挺麻溜,只是看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女儿何宝珠。   “宝珠,我的乖宝,你在哪里?” 何崇安急的快哭了。   余青撩起裙子的一角,竟然从她裙底下拽出一个身材脸蛋圆润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才十二三岁,一双眼睛又黑又圆,十分的可爱。   何宝珠赧然的说道,“夫人,多谢你。”   余青也是好笑,这小丫头一看情况不对,直接钻进她裙底下,也幸亏还小,又不胖,不然还真是藏不住,不过到是躲过了一截,想来是个十分机灵的孩子。   “他是你爹吧?倒是有七八分相像 ,都快急哭了,你快去找他吧。”   “是我爹,多谢夫人。”何宝珠见到自己的爹,忍不住高亢的喊道,“爹!宝珠在这里呢!”   余青吓了一跳,忍不住想着,这孩子的倒是挺精神,声音太大,又是元气十足,一下子就让寻人的何崇安听到了。   他疾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何宝珠,心肝肉疼的哭了半天,好不可怜,说道,“吓死爹爹了,哎呦,有没有受伤?没事,爹爹带你回去,你上次不说想要拿了爹爹那一匣子的东珠当弹珠玩,爹爹回去就给你,你还要什么,爹爹都给你。”   “呜呜,爹爹我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是廖夫人救了我。”   何崇安见是余青护住了他的女儿,感激的不行,又想着要不是余青带了女兵过来,那郑坚根本就不会同意进来救人,越想越是感激余青,朝着她深深的拜了拜,说道,“夫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的是家里是做南北干货的,您有需要就跟小的说,小的一定尽力。”   一旁的花祁看着何崇安眼熟,说道,“你家是不是在锦州?你是何记的东家?”   “居然是熟识,对,我是何崇安,请问你是?”何崇安也觉得花祁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花祁道,“我爹就是那个花家村里外号叫花铁公鸡的花老头。”   “啊,原来是花员外的……”何崇安盯着花祁瞧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是喊他小姐还是公子,还是花祁说道,“何叔叔喊我侄女就是。”   何宝珠已经哭完了,也恢复了心情,她虽然经过这一场,但到底在余青裙下躲过一劫,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说道,“爹爹,花姐姐可厉害了,有十几个人围着夫人,想欺负廖夫人,我还以为完了,结果花姐姐一刀就砍死了一个。”说道这里闭上了眼睛,喊了一声阿弥陀佛,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说道,“爹爹,我以后不偷懒了,我要跟着花姐姐学武!”   “好好,都行!”何崇安失而复得,只觉得女儿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要给她摘下来。   有人觉得十分幸运,逃过一劫,又有人痛苦万分,到处都是哭声和劝慰的声音,郑坚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姗姗来迟是因为去拿了家法,一块看着就血迹斑斑的藤条。   他进来之后就大声的喊道,“我郑家女子出来。”   郑氏梅瑟缩了下,躲在人群后面,只有同样是脸色惨白的儿媳妇陈氏走了出来。   郑坚冷声的说道,“还不跪下。”   陈氏扑通的跪了下来,她已经猜出了公公要说什么,但还是带着几分希冀,想着或许不是呢?   “你可知道你们犯了什么错?”   郑坚旁边站着他的儿子郑培,正是陈氏的丈夫,虽然露出难过的神态,但还是一声不吭的,一副任由郑坚发落的样子。   陈氏原本还带着几分期待的看着丈夫郑培,但是见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的,脑子发晕,知道自己恐怕难以躲过这一劫了。   “儿媳已经没了清白,愿意……”陈氏颤抖的说道,“愿意以死洗刷耻辱。”其实陈氏并没有被流民近身过,也算是幸运的,但是在郑坚的眼里,只要被外男触碰下都是失贞,何况如今这样的场景?就算是保留了清白也是没用,所以郑坚来之后都没问过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氏说着自己摊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她一点都办法都没有,嫁入郑家二十年,为郑家生儿育女,早就已经是郑家人了,不听郑坚的话,她也没有活路,最重要的是她的三个儿子中老二和老三还没成亲,如果她不死,名声都臭了,两个孩子都难以成亲。   陈氏虽然想要活着,但是首先她是一个母亲。   郑坚满意的点头,露出欣慰之色,说道,“你是我郑家的儿媳,死后虽然不能让你的尸首入家中的墓地,但是族谱上的名字不会抹去,会让你死后可以继续受子女的供奉,你放心去吧,你的孩子们,我自会看着,不会委屈了孩子们。”   这就是陈氏要听的话,她点了点头,道,“多谢父亲。”   说完话就朝着一旁石墙撞去,那速度倒是极为快,余青正是跟着何宝珠说话,忽然就听到这边的动静,忙不失迭的说道,“快去看看。”   其实要让陈氏自尽,这边倒也不是个好地方,毕竟要体面的死去,还是家中最为合适,但是郑坚想让这院子里的女人们瞧瞧什么是女德,要拿了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做榜样。   虽然陈氏一心求死,但是郑若梅动作也很快,她从人群里窜出来,在她撞墙之前就拦了下来,郑若梅哭道,“伯母,你又没被毁了清白,为什么要自尽?你不能这样,实在是不行,就跟我一起去投靠廖夫人。”   之前郑若梅就没出来,因为早就下定好决心要跟着余青,但是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伯母被逼自尽,自然看不下去,忍不住跑了出来。   郑坚见事情被打算,还是被在自己的孙女打断的,忍不住冷着脸,说道,“若梅,你刚才藏到哪里去了?平时祖父是如何教导你的?难道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就这般脏了的身子,还想着继续活着?”   郑若梅浑身颤抖,“是那些人强暴了我们,凭什么要我们去死?难道我们就是一个东西不成?被人碰过就脏了,那我平时我们吃的饭还不是男厨子做的?按照祖父的话不也是脏了身子?”   郑坚气的够呛,狠狠的吸了好几口气,想着郑若梅和陈氏不成,总还有个女儿,这女儿可是他教导出来的,自然是听话多了。   “三丫头你出来,你自己说说,你要怎么办。”   郑氏跪在地上,哽咽的说道,“爹,我守住了,那些流民没有近身。” 贺念芹的及时赶来,让郑氏逃过了一劫。   郑坚见自己女儿也反驳,气的快冒烟了,口不择言的说道,“那些流民有没有碰过你?你这衣服是谁撕开的?难道你的肌肤就没叫他们摸过?莫要狡辩了,你这肮脏的身子还配为人妻?为人母不成?”   一个当父亲的话说的比那些地痞还要下流恶心。   还是有人支持郑坚的,听了这话附和道,“正是呢,就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居然还要苟活?就不怕以后孩子们被唾沫星子淹死?”   郝谦怒不可遏,他正在安置老太太,刚把吓的几乎要失魂的老人家哄好,结果一转眼就看到自己的娘子被丈人这般羞辱,他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走过去就拽起了郑氏,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子已经不是你们郑家的人了,难道还要守你们郑家的规矩不成?”   郑坚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倒也没有慌乱,反而说道,“女婿,我是为你好,你以为我们是小门小户?以装作不知情的继续过日子?那是不可能的,你们郝家还是我们郑家都是世家名门,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你当自己重情重义,但其实你是在害她,她这般衣衫不整,以后传出去,根本就没办法在人前抬头过日子,时间久了,你也会厌弃,难道你想成为士族们的笑柄?”   不得不说郑坚一下子就掐住了郝谦的血脉,让他一时退了几步。   三人成虎,在流言蜚语前面,人根本就顶不住。   郑氏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已经黯淡无光,说道,“夫君,就让我干净的走了吧,以后几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等着儿子长大了,你要对他说,她娘是个坚贞的女子。”   郑若梅拦住了陈氏,没想到郑氏又要自尽,她急的团团转,好在很快她就发现余青赶了过来,她总觉得余青的行动做派和这些虚伪的人不同,会替她们出头。   果然,余青上来就叫人架住了已经心如死灰的郑氏,防止她自尽,朝着郑坚破口大骂道,“郝谦,我还当你是个枭雄一般的人物,结果就是个窝囊废,说起来这些流民就在你的眼皮底下犯事,你没防住就算了,居然还合伙外人要逼死自己的娘子!无能还愚蠢,连自己的娘子的护不住,你说你当这一个守备还有什么意思?”   郑坚还没被人这么骂过,一时有些生气,但是居然找不到词反驳,好一会儿又颓废的低下头来。   余青骂的难听,但是句句属实。   “你是什么人……”   “你个老东西给我闭嘴!我只问一句话,刚才流民闯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拦着郝谦来救人?”   “你们这些女子,既然被流民看过,自然是没了清白,难道还想被人救?”   “你郑家是名门大户,规矩多,礼仪繁重,觉得女子见个外男就是没有清白,但是这许多女眷却不是,你想见死不救就拖着你们郑家人好了,何必要拉着这许多人给你垫脚?她们难道不无辜?谁不是父母生养的,你心肝冷血,可以逼死自己的血脉,旁人却不是!”余青气笑了,对着花祁说道,“花将军,帮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狗东西,要不是这狗东西拖延时间,这里许多姐妹就不会有事了。”   花祁早就看郑坚不顺眼了,上前就招呼了过去。   郑坚直接打趴在地上,被花祁大打的鼻青脸肿的,旁边有人喊道,“这是郑家的老爷,你们居然敢放肆!”   正是之前附和郑坚的人,花祁一下子就拔出刀来,上面还带着血迹,看着颇为恐怖,道,“我刚杀了十几个流民,你要不要也试试?”   那人吓的直接蹲在地上不敢言语,就是准备来救郑坚的小厮也不敢乱动。   郑坚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嘴里却是说道,“没有教养的东西,是谁叫你这般对待长辈的……”郑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祁打了两个嘴巴,哇的一声,吐出血来,结果掉出两个牙齿。   余青冷笑,道,“长辈?逼着孙女儿媳自尽的长辈?狗东西,你没有良心吗?但凡你有一点长辈的德行,也不知拦着外面来救人,却鼓动郝谦一把火烧了这里!”   郑坚已经疼的说出来话了,只觉得满口都是血,怎么吐也吐不干净,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一时悲愤的不行,只能发出愤怒的啊啊叫声。   郝谦看郑坚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花祁打死了,上前说道,“这位姑娘,还是手下留情。”   余青对着郝谦问道,“郝将军,我只想问你,一个人差点要烧死我,难道我还能装不知道?”   “都是郝某过失,夫人想要如何都行,只是郑坚毕竟是我的岳父,又是郑家的族长,要真是被打死了,我很难和郑家交代。”   余青觉得很没意思,这些世家就是这样,关系千丝万缕的,束手束脚,根本就施展不开,道,“要我放了郑坚也行,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他以后不能人道!”   郝谦不敢置信的看着余青,余青却道,“要不是我们花将军拼死护着,我会儿说不定早就没命跟你说话了。”   郝谦渐渐低下头来。   郑坚听了这话,吓得不轻,拼命的摇头,说道,“女婿,你就让她这样凌辱我?”   余青朝着花祁使了一个颜色,郑坚害得她再次处于险境,她是不会轻易放过郑坚的,没要他的狗命已经是仁慈了。   “不……”   花祁使了力气,直接砍向郑坚下身。   因着隔着衣服倒也看不清,但是已经是鲜血淋淋,郑坚痛苦的嘶鸣着,只是在场的人,也只有郝谦有能力跟余青抗衡,但是郝谦已经是半默认了,大家自然不敢吭声。   余青见了郑坚这模样极为痛快,凑到郑坚耳边说道,“你不是要气节?你看你都不能人道了,要不直接自尽了吧?省的给你们郑家丢脸。”   郑坚狠狠的瞪着余青,显出浓烈的恨意来。   余青却是觉得终于吃了一口气,道,“你应该觉得幸运,今日我夫君不在,要是他在,你早就成了肉饼了。”   想起廖世善的凶悍来,郑坚终于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   余青知道郑坚是废掉了,他这样骄傲的人,既然不能人道,已经压垮了他最后的自尊,就算是活着也是苟延残喘。   等着离开的时候,余青对着郝谦说道,“郝大人,今日要不是你说情,我早就杀了郑坚那个狗东西了,这份情,我希望你记得。”   郝谦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青又扫了眼在场人,说道,“咱们女人,虽然柔弱,但是照样能绕指柔,端看你怕不怕吃苦,还只是想要依附男人活着,我们哨所男女都是一样的,女人也可以做自己愿意的事情,也不会歧视,诸位今日经过这一巨变,觉得无路可走的,可以来找我。”   要是之前,这些太太小姐们肯定要嘲笑余青,觉得余青疯了,根本就不自量力,乱了礼仪,但是刚才那一帮娘子军的英武都看在眼里,要不是余青的带着女兵,她们又如何能获救?更不要说教训了一番郑坚,   余青不怕郑坚,但是他们却不是,郝谦不也是被压的快没脾气了,按照郑坚那样的威望,一旦郑家女子带了头自尽,她们这些人也不会好过。   一时都默默的不言语,但还是有几个女子,朝着余青福了福,说道,“多谢廖夫人救命之恩。”   余青点了点头,她知道一个人想法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她也不是要宣扬什么,只是怕这些女子没有活路想不开,想为她们留一条活路罢了。   出了寺庙的门,余青看到了余含丹。   余含丹被丫鬟抱着上了马车,身上早就换了一身衣裳,但是明显精神不济,看着病恹恹的。   余青走了过去,说道,“你居然还活着?”   余含丹看到余青,身子忍不住抖动了起来,“余青,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死!”   余含丹倒吸了一口凉气,余青却是笑着说道,“我虽然恨不得马上让你死,但是想想,你如今也是受了辱,杨九怀可是还容得下你?你以前说我是不干净的,如今你也是了,怎么样?高不高兴?,你就一辈子背着这个破鞋的名声吧。”余青越说越是畅快,看着余含丹脸色越发惨白,毫无血色,又道,“而你最喜欢的杨九怀,恐怕都不愿意在动你一根手指头,因为他嫌脏呀!”   余含丹突然撕心裂肺的尖叫着,道,“余青,你不是也个破鞋!”   “是,我曾经也被人强过,但是那又怎么样?我夫君只会怜惜我的遭遇,只会越发的对我好,我们哨所的人不会以失去清白这种可笑的原因唾弃我,她们更看中的是一个人的德行和品格。”   余含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嫉妒的要要疯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大小姐,余青就是比丫鬟好一点而已,什么都不是,但是她现在过得居然比她好?   这怎么可能? 第65章   虽然一刻都不想在泉州呆着了,但是因为内应的原因,余青还是特意多留了几日,但是那个流民只说有人告诉他,玉泉寺里有许多吃食,让他们过来拿,到没有说旁的。   那个人带着个斗笠,根本看不清脸。   至于这些流民怎么进来的,原来在玉泉寺紧挨着城墙,有人居然在里面挖了个洞,那些流民都是从里面跑进来的。   郝谦又抓了玉泉寺的和尚审问,谁知道当天就有个和尚自尽了,显然也是知情人,剩下的和尚却是完全不知情。   郝谦折腾了好几天,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不知道谁布置的的,居然这般的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这附近除了他之外,只有两个人有这样的能力,第一个自然是廖世善,还有个是杨九怀,只不过因为余含丹和余青都在里头,这个想法自然被排除了,郝谦很是火大,因为这件事,郑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当天回到家里就病倒了,一直没有起来,至于岳父……,郑家人不甘心父亲被余青伤了,带着一帮人给他施压,让他把余青交出来。   郝谦是傻了才会这么做,他恨郑家还不够,难道还要把余青交出去和廖世善结仇不成?   再后来就听闻郑家的儿媳妇陈氏,终于顶不住压力,夜里上吊死了,那之后许多当天遭过流民袭击的女子都战战兢兢的,又听闻和郑家走得近,当初京城覆灭之后搬到泉州的一个世家媳妇子也死了,说是夫君倒是谅解了,只是婆婆觉得丢脸,商议了家人,灌药弄死了。   余青听的心情沉重,对着郝谦说道,“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这么做,这做法倒像是要一网打尽一般,难道是想让我们三郡的人自相残杀不成?”   郑氏受了刺激,要是能挺过去还好,但是挺不过去的话,郝谦就是中年丧妻,这想来也是很大的打击,至于余青和余含丹,无论哪个出事,廖世善和杨九怀都不会善罢甘休,总之三个人之间的平衡肯定会被打破。   郝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他像是老了十岁一般,虽然总对自己说,如今不比以往,正逢乱世,不应该过于墨守成规,但是他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就是世家的教育,自然也是极为看中女子的名节,说心里不在乎,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碍于情分,一直尽量安抚着郑氏而已。   屋内一阵沉默,郝谦觉得余青毕竟是女子,就算屋内丫鬟和婆子都在,还有花祁,他也带着两个随从,但是也不应该多待,起身说道,“廖夫人,还是尽快启程回去吧,这边再有什么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的。”   郝谦觉得快要顶不住郑家的压力,当时让余青拦住了郑坚的发作,确实是起了大作用,但是那不过是暂时的。   就好像世家阀门讲究门当户对一样,对于女子的贞洁,是统一的保持了一个基准,而那些让家族丢脸的女人,就算是被家人所谅解,也会被身旁的亲戚,交往人群一同抵制,只要还在这个地方生活,那就要受一辈子的指指点点和唾弃。   余青点头,说道,“送客。”   等着送走了郝谦,余青让人准备,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去了。   晚上的时候,余青突然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她忍不住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外面一直有女兵来回巡逻,听到余青的话,说道,“夫人,郑小姐来了,要见您呢,我让她等到明天,她却是不同意,哭的很厉害。”   余青想起虽然跟着她到了别院,但是后来被母亲哄回去的郑若梅,又想起之前打听到的事情,陈氏死了,郑若梅还能安然?   “我出去瞧瞧。”   余青穿了衣裳,就走了出去,看到郑若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冻的两颊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眼角还带着泪珠,湿漉漉的。   “廖夫人,我娘她骗我。”   余青早就觉得郑若梅处境不佳,但是想着到底是郑若梅的亲娘,不至于把自己的亲儿推入火坑吧?   不过很快,郑若梅的话就打破了余青的这个念头。   “我回去之后就有些担忧,就是我娘给我送来安神的药也没敢吃,后来伯母自尽之后,娘就给我了做了一身新衣裳,我更是害怕,想着要不要出来,刚才我五哥把我摇醒,说我娘他们准备晚上趁着我睡觉闷死我,还告诉我其实我伯母是被祖母还有我娘和几个伯娘给逼死的,活生生放到了吊绳上吊死,我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这样跑出来。”   郑若梅说着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突然间之间,你的至亲却是成了你要防备的对象,她们时刻要准备害了你的性命,实在是叫人既心痛又难过的事情。   余青气的不行,道,“你就不应该回去。”又道,“正好我们明日就回去了,你先去后面歇着吧。”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我去跟我六哥说下。”   不过一会儿,郑若梅去而复返,跟在郑若梅后面的还有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他身形稍显单薄,生的却是唇红齿白的十分俊秀,只是因为脸色过于苍白,有种病态的美。   “见过廖夫人。”   这人正是郑若梅的六哥郑春之,他显然是很守礼之人,从进屋开始就没直视过余青,一直保持着能看清路,但是又不抬头的角度,余青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等着他抬头行礼的时候,才真正看到全貌。   一般旁人第一次见到余青,多多少少都会露出惊艳的神色来,但是这个郑春之却是非常的沉着,居然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内敛。   余青当然不觉得郑春之没有任何的反应,只能说这个人很快隐藏自己的情绪。   郑春之朝着余青行礼,然后就说道,“廖夫人,冒昧打扰,实在是叨扰了,还请见谅。”   不仅生的俊秀,就连声音也十分的好听,犹如玉器敲打的声音,清越但却十分的有力,每一字都能印入你的心口。   余青觉得这还是自己在这里除了杨九怀之外,见到的另一个叫她都挑不出毛病来的美男子。   “想来郑公子是个守礼之人,能在夜里非要见我一面,肯定有急事,但说无妨。”余青让喜鹊给郑春之沏了茶,“你们坐下来讲吧。”   郑春之坐下,却也没有喝茶,显然是很着急,说道,“廖夫人宽厚,那我也不客套了,夫人最好今天晚上就出发。”   “为什么?”   郑春之终于露出几分愤怒的神色来,“他们觉得你让祖父不能人道,这是挑衅我们郑家,已经调集了五百人手,准备路上堵截廖夫人,说到时候抓了夫人,要让夫人骑木马□□……”郑春之说道这里停顿了下,显然是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坚持说完道,“夫人怎么打的郑家的脸,就要怎么找回来。”   郑若梅已经快恨死了郑家人,忍不住哭着骂道,“都是畜生!”又道,“是我连累了廖夫人。”   余青却是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玫瑰花茶,其实她早就有了打算,当初她准备留在泉州的时候就知道郑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就派人给李猛送了信,让他带人过来相迎,昨天李猛就到了,因为不便入城,在城外驻扎了起来。   那些人没有行动倒好,既然有个什么,那正好让她杀个一干二净,也是让她解气。   所以余青很是有把握,说道,“我早就安排,你等不要担心,不过倒是多谢郑公子的提醒。”   郑春之见余青神色很是从容,知道这是有打算了,松了一口气,说道,“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打扰夫人了。”   余青摆了摆手,却又带着几分好奇问道,“郑公子,我有些好奇,你难道不觉得你妹妹让你丢脸吗?”要知道所有世家长大的孩子,都是受过严格的教导过。   郑春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愚昧,陈腐至极。”   郑若梅见余青神态自若,也跟着安稳了下来,在一旁悄声说道,“夫人,六哥其实是我堂哥,伯母才是他娘。”   屋内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郑春之眼眶红红的,说道,“我跟我娘说了好几次了,让她带着若梅妹妹一起来投奔你,等着以后我总会找到机会来寻她,她就是不听,她怕自己跑了,影响两个弟弟的婚事。”   “你弟弟们呢?”   “我小弟弟才十二岁,八弟十六岁,都在江南读书。”郑春之说道这里,收去伤感的神色,露出几分下定决心的神色来,问道,“夫人,我能不能携了一家老小投奔夫人?我虽然不才,但是遭逢乱世之前也是中过进士的,曾经是一甲第三名,别的不会,帮着军中起草文书,都不在话下。”   余青一惊,道,“一甲第三名不是探花郎?那很是了得呀。”   郑春之显然觉得很寻常的事情,说道,“过奖了。”   一旁的郑若梅却说道,“其实我六哥应该是状元郎才对,但是在殿试上圣上觉得我哥男生女相,身子骨又太过羸弱,不能堪当状元郎,就直接排到了最后。”   看出余青疑惑的神色,郑若梅继续解释道,“伯母生我六哥的时候受了惊吓,早产了,我六个从小就先天不足,伯母也产后出血,休养了好长时间才有了八弟。” 第66章   郑春之知道余青早就做了准备,也就不担心了,想着余青那一日在寺庙里的作为,就觉得不是寻常女子。   他倒是很想明天就跟着余青回去,但是家里还有妻儿,“等我安顿好妻儿,就过去,若梅你要听夫人话才是。”   郑若梅点头,家里这许多亲人,甚至是她的母亲,哥哥,却都没有这个堂哥重情重义。   等着郑春之走后,余青就让人给郑若安排住处,又见她精神不济,拿了安神的药丸,让她吃了再睡。   余青总觉得郑春之这个名字特别的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索性也就不想了,睡了一觉,因着着急赶路凌晨就准备启程了,天刚鱼肚白就起床洗漱了,结果就听到郑若梅已经在厅里等着她了,要给她请安。   余青很是好笑,觉得郑若梅可真是礼仪周到,只不过要跟她说清楚,她这里可不需要请安。   收拾妥当就去了厅堂,果然看到郑······若梅穿戴整齐,娴静的坐着,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少女的肤白如凝脂,眉眼秀美,像是一副好看的仕女图一般。   余青不得不感叹,虽然郑家要致她于死地,成全郑家的颜面,但是也培养出了她的仪态举止,不说别的,就单单如今一个坐姿就觉得十分的赏心悦目。   看到余青进来,郑若梅就准备要起身行礼,余青笑着拦住说道,“不用这般客气,早饭可是吃过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又一起用了早膳,刚撤了桌喝茶,就见花祁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说道,“夫人,现在启程吗?”   余青点头,携着郑若梅的说道,“你就跟我坐一起吧。”   郑若梅乖巧的点头。   余青还有郑若梅都上了马车,花祁本来陪着余青的,今日见有人陪着坐着马车就高高兴兴的骑马去了,她自然是更喜欢骑马,自由自在的,那种风驰电闪的感觉,很是畅快。   到了城门就看到郝谦派了手下的一名将军来送余青,不止郝谦,余青居然碰到十几个仆从,皆是代替主人替给余青送行的,手里各样的礼物,上好的茶叶,又或者是一些常用的名贵药材,还有胭脂水粉,尺头等等。   余青感概万千,倒也没有推拒,一一收了,礼物虽然表达的感激之情,同样也是示好的意思,想着或许有一天就会去投靠余青,余青只有高高兴兴的收了,她们才会无后顾之忧,能来郝谦百日宴的人,自然都不简单,为他们军营多争取一份助力自然是好的,更何况余青是真心希望,当有一天,她们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想到还有个地方可以容纳他们。   郝谦的手下带着一队人马把余青送到了郊外这才回去。   回到穹山军营需要二天一夜的时间,所以要在外面歇一觉,他们都尽量走快点,要在自家的宁谷郡过夜,毕竟那个地方有也有哨所,自是安全的。   只是,也就行了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余青心中想着,果然来了,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特别的洪亮傲慢,说道,“叫余氏出来,你此等淫妇,居然还有脸活着?”   郑若梅脸色一白,说道,“夫人,这是大伯的声音。”   余青道,“不用管他们,李将军会处理好的。”   “李将军?”   余青见郑若梅脸色实在是难看,抓了一把糖给她,笑着说道,“吃口糖,我每次难受就会吃糖,甜甜的,就会好一些。”又道,“李将军是我们是哨所里的一等一会打仗的,知道出事了,就特意来接我。”   李猛带着一千的精锐,正是火急火燎的来接余青,后来知道余青安然无恙,也就在城外等着,毕竟带着兵不能入城。   郑家东拼西凑的,又花了不少银子去江湖上雇人,好容易凑齐了五百人,由郑坚的长子郑宪带着来抓余青一行人,准备给郑家争回脸面来,郑宪想到郑坚被迫害的模样,就恨的咬牙切齿,在城内碍于郝谦,自然是不敢动手,但是在郊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如此特意在这里等着,等到余青一行人过来,简直兴奋的不行,正准备伏击,谁知道他们身后突然又冒出一群兵士来,领头的那个看着粗狂豪放,身材结实,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果然郑宪听到那人哈哈大笑着说道,“小子,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这会儿说的痛快,一会儿我这手上的刀却是不会留情。”   对面的人少说也上千人的样子,身上带着戾气,跟他们这些看家护院的人手自然是不同。   “你们是谁?”   “废话少说,吃我一刀。”   李猛正是憋的难受,不肯和郑宪废话,直接带着人冲过去。   跟着郑宪的还有郑家的几个子弟,他们一向自视甚高,虽然是落魄的从京城到泉州投靠郝谦,但是泉州的世家都是以他们郑家为首是瞻,谁知道去赏个花会出这样的事情,郑家的三个女子,被辱了清白,居然还有脸安生的回去,至于向来德高望重的祖父,也被……当时他们知道的时候,只恨不得去当场找了余青讨要个公道。   只是郝谦每次都认真的听着,但就是不同意帮着他们,说道,“我们二郡县的平衡一旦打破,杨九怀就会得渔翁之利,那时候你们也都没有安身之地了。”   郑家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要生生的咽下这口气,实在是难受,最后郑宪想着,既然不能在城内动手,那就出城之后好了。   商量了家里的人,郑家的人都同意,原本郑家就有三四百人的护院,乱世里没有个护院,根本就难以生存,说是护院,其实跟私兵差不多了,然后又去外面找了一百多人,好容易筹齐了五百人。   余青这一次出门只带了三百的女兵精锐,主帅自然是宋志武,其中贺念芹带着的一队三十人则是精锐中的精锐,一直贴身保护着余青,余青在哪里就跟到哪里。   原本李猛不同意余青只带女兵,还想自己亲自带着人过去,余青却是担心她走开之后,周平山来挑衅,军营里必须要有能镇得住的人,除了李猛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凑齐了人手之后,郑家人就跃跃欲试,当时郑宪就说道,“血债血偿,虽然家里大不如前了,但是不能让一个连泥巴都还没洗干净的泥腿子这般欺凌我们郑家。”   郑家倒不是不自量力,而是一直觉得余青带的女兵都是绣花枕头,笑话,女人除了生孩子也就能做一些杂活儿了,怎么能跟男人一般真刀真枪的打仗?估摸着看到他们这许多人过去就直接跑了大半。   当然总还有小心翼翼的人,说道,“可是我听说,来寺院的女兵才三十人,却是手刃了七八十人的流民。”   “那些只不过是流民,我们这些护院可都是学过武艺的,能一样?”郑宪很是有信心。   郑家的几个子弟,包括郑若梅的哥哥排行第四的四少爷,也是准备来一同为家里雪耻,说道,“要不是她捣乱,若梅早就以死证清白了,都是她把妹妹带坏了!”这个口中的她自然是余青。   郑若梅的生母,虽然也心疼女儿,但她觉得男人们说的都对,一个女人一旦没有了清白,那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还不如死了干净。   其实郑家这个举动看似有些冲动,但却也是无奈之举,他们郑家能一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百年世家的名声,如今却是被余青这般打脸,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还在传郑坚为了一己之私才要烧死那寺院里的女眷们,说的还还有模有样的!   他们要是还束手待毙,如何能继续在这里站稳脚跟?   谁知道除了女兵,居然还有男兵过来,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埋伏在附近的?   说起打仗,这些郑家人自然是不如李猛,之前李猛知道有人要伏击余青,就觉得郑家人也不敢在远的地方,也就是郊区附近,就在这悠了一圈,在几个适合伏击的地方都留下了探子,只要看到郑家的人就来报告他,所以来的这么及时。   宋志武看到李猛也不打声招呼,直接甩开臂膀就开始打起来,很是无奈,对着身后的女兵们说道,“上!”   李猛开打之前还说了半天的废话,鼓动兵士们,说什么“这帮混蛋们,欺负我们将军夫人,我们能让让他们如愿?打爆他们的头,让他们知道我们穹山兵营的厉害!兄弟们,上呀!”   轮到宋志武就这么一个字儿,倒是没一句废话,不过女兵们早就摩拳擦掌了,她们这次跟随而来的人,都是精锐,也早就想让男兵们看看她们的厉害,一时苗莲和花祁提着刀冲了过去。   至于贺念芹,因为要护着余青,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原本女兵就很强,她们和男兵比起来,更加的灵活,机动,那些男兵一直试图靠近,结果女兵总是能巧妙的避开,然后一刀切入致命的地方。   根本就不给那些男兵们肉搏的机会,这自然也是宋志武想出来的,女人和男人天生就有体力差距,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要扬长避短。   那些男兵们见女兵们这么给力,不自觉地有压力,更是努力的厮杀。   不过一会儿,就已经见了分晓。   郑宪是被苗莲抓住的,被苗莲先是揍了一顿,然后绑了起来,说道,“刚才是你骂我们夫人吧?呵呵,等一会儿我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生不日死!”   郑家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输,而且还是被一个女人抓住,他只觉得羞辱的不行,脸色通红。 第67章   不过一回儿,外面就安静了下来,李猛身上还沾着血,却兴匆匆的跑过来,显得很是迫不及待一般,邀功的说道,“夫人,那些王八蛋都叫咱们就打趴下了,您看如何处置?”   余青道,“有劳李将军了。”   李猛嘿嘿一笑,显得很是得意,宋志武在那边安置俘虏,花祁却是也跟过来了,她气道,“李猛,你到是会邀功,说起来要不是我们手下的娘子军,你们能那么快抓住他们?”   余青见两个人像孩子一样的争吵,抢功也很是无奈,原本十分紧张的气氛,居然叫他俩弄得放松了不少,含笑说道,“也有劳花将军了。”   花祁这才觉得高兴了,道,“不辛苦,为了夫人,这本就是应该的。”很是自豪的样子。   郑若梅看到这些人都这般众志成城,居然就有些羡慕了起来,他们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当然郑若梅以前觉得女子的有用就是相夫教子,给夫家延绵子嗣,但是那仅仅是依附男人,每天都想如何讨好夫婿和婆婆,一旦被厌弃,下场自然不必说,现在却觉得,女人其实还可以有广阔的空间,她曾经学过的东西,都可以学以致用,能和男人比肩。   不知道为什么,想想这些就觉得心旷神怡了起来,就好像曾经不甘心的时候,也曾想过,若是自己身为男儿身该是多好?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只要跟着余青,无关性别,她就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就好像束缚在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一下子就自由自在了。   余青说道,“既然和郝将军约好了,那自然不能杀了郑家人,不过就这么放过也太便宜他们了,就跟郑坚一般处置吧,至于不小心杀掉的那个郑家男子,用席子裹了,送了尸首过去。”又道,“他们自得不就是觉得自己是男人,男为天,女为地,那就让他们当个太监,看看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样顶天立地的活着,要真是那样,我也是真心敬佩!”   李猛和花祁原本觉得不能杀了郑家人,有些郁结,但是一听又要阉了,只觉得很是解气,道,“夫人说的是,我们这就去办了。”   郑宪是第一个被阉了的,然后依次……,等着到了郑五少爷的时候,他害怕的牙齿打颤,却还是咬牙闭上了眼睛。   郑若梅一直观察着那边,知道轮到自己的兄长了,紧了拳头,咬着嘴唇,道,“夫人,能不能……”   余青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血脉相连的兄妹两个人,如何真能做到一下子就断绝关系?   “去把人押过来。”   郑五少爷见那些人放下了刀,拉着他去了马车的方向,很快就明白这是郑若梅的缘故,昨天郑若梅跑掉的时候,就已经猜测是在余青这边,毕竟她一个深闺女子没地方去,也只有投靠余青,只是刚才见那些女兵实在是可怖,这些女人全无礼义廉耻,没有女人该有的贤淑柔顺,简直就是杀人的怪物,就算是活着,这样变成怪物,又有什么意思?   很快就到了马车前面。   余青撩开帘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郑五少爷,对着郑若梅说道,“这是你家兄?好了,人给你带来了。”   郑若梅道,“哥哥,我只问你一件事,前天,你带我去赏雪,结果走到了院子里,你说井里有东西,还让我去看……等着我去瞧的时候,你就推了我一把,要不是六哥刚好过来,你是不是就准备强行把我推入井中淹死?”   郑五少爷,脸色一白,说道,“是。”   郑若梅无声的哭着,说道,“小时候你最疼我,每次娘亲因为女红做的不好骂我,你总是替我说情,再后来我生了病,你怕是我闷在家里,总是给我买了许多玩具回来,这些事儿你都忘了吗?为什么要杀我?”   郑五少爷垂下头来,说道,“因为你辱没了郑家的名声!”   “难道那些名誉还不如我们的兄妹之情?”   “我生来就是男子,需要支应门厅,光宗耀祖,如何能为了自己的妹妹就违背长辈的教导?再说你一个女儿家,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父母精心教导,不就是为了让你也能为家里争光?做个一贤淑的女子,嫁给同样的世家,延续姻亲,但是你现在却是被毁了清白,身子脏的不行了,你如何还能脸活着?”郑五少爷反而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郑若梅,说道,“你在家中女德不是学的最好?为何还要这般肮脏的活着?难道比起你的性命,家中的脸面不是更为重要?”   “你这样,家中的还未婚配的妹妹们如何能找个人家?你这不是害人?”   郑若梅伤心的不行,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把衣襟都弄湿了,只是她眼中的生出愤怒的火焰来,说道,“住口!什么女德,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女人的清白…… 不就是你们男人特意写出来束缚我们的,以前你们说什么女人该是贤淑柔顺,我都信了。”郑若梅越说越是顺畅,用袖子擦了擦泪水,说道,“你在看看她们,她们难道不是女人?照样可以上前杀敌,照样可以骑马,她们可以做任何你们男人能做的事情,凭什么只有你们男人可以支支应门庭?我们却不能,也不能参加科举?你忘了,你那被人称赞的文章还是我替你的写的!可见我比你出色的多!那些女德就是你们男人怕我们女子强大起来,特意杜撰出来,怕是以后难以支配我们女人罢了。”   “我郑若梅要跟你们郑家恩断义绝!”   余青刚才还以为郑若梅要给哥哥求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人就是来杀她的,没道理她赢了就放过他们,没杀他们就不错了,毕竟要是郑家人赢了,余青的下场可想而知,到时候谁又给她求情呢?   只不过郑若梅远比她想的要有思想和深度。   郑五少爷惊愕的看着郑若梅,说道,“简直一派胡言!你被这妖女洗脑了,你看看她们,女不女男不男的,当真是不堪入目!”   “女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说的,而是我们要听从自己的心意。”余青在一旁忍不住插话,指了指自己胸口,说道,“自己问心无愧,活出自己想活的样子就行。”   这话实在是有着超前的意思,像是一句禅语,一时让在场的人都没有话说,就是郑五少爷也忍不住皱眉想着余青的话。   等着郑五少爷被阉了之后,他痛的不能自己,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但是他知道这眼泪不是因为疼,他也说不上来,心中空空荡荡的。   ——   俘虏和郑家人都被李猛押解着回了泉州城,交给了郝谦,那之后其中几个郑家男子因为受不了侮辱,相继自杀了,唯独郑五少爷却还活着,只是听说后面还是出家为僧了。   而曾经京城百年世家的郑家也是一落千丈。   这当然是后话,余青一路赶路,终于回到了穹山军营,说起来原本这只是一个五十多人的哨所,如今却是发展成将近几千人的兵力,在称呼哨所就不合适了,自然是要叫做军营。   到了穹山附近,郑若梅看到那些偶尔路过的农人,虽然看着依然消瘦,但是精神却很好,目光也很清亮,走起路来也是很自然,一点也不像是乱世的人,就觉得这里肯定是安居乐业的地方。   在慢慢的越来越靠近军营就看到那些玩耍淘气的孩子们,笑声清脆,像是无忧无虑的精灵一般,她忍不住想着,就是在泉州城,也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这里却是这般的安然。   再后来她看到巡防的女兵,骑着马,穿着盔甲,英姿飒爽的不行,她就忍不住瞧着,觉得好像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新世界。   等着到了军营,下了马车,又看到附近传来朗朗读书声,很是惊异,余青笑着说道,“那是青学堂的孩子们在读书。”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着想,青学堂的位置在军营里,所以有时候军营军士训练的声音和孩子们的读书声会交织在一起,倒也十分的有趣。   就是余青觉得太吵了,怕是影响孩子们学习,不止一次想过要换个地方,但是穹山如今都是人,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另外那些孩子们也愿意,魏翠儿还说道,“听到兵士们的操练时候的呐喊声,就觉得精神气十足,还能多学一点。”   余青忍不住笑,但还是把兵士们训练的地方移到了后面一点。   “夫人我能去看看吗?”   郑若梅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身边路过许多女军士,和那些女兵又不同,显然是做别的文职的,原来除了当兵,还可以做别的?她迫切想去学校看看那边的情形。   等着到了学校,郑若梅从窗子外往里看,里面男女一同坐在一起读书,而上课的先生居然是个女子,她看到那些认真的读书们的孩子,一时忍不住落泪。   当初她跟着几个堂哥们启蒙读书,学的又快又好,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她能科举……,原来这里早就实现了。 第68章   安置了郑若梅,余青就迫不及待的回去了,已经是好几天没见到廖秀章了,自然很是惦念,结果进了屋就发现孩子乖巧的站在书案后面伏笔写字,见余青进来也不说话。   余青想了想,估摸着这孩子生气了,不然早就冲过来了。   应该是多呆了几天,让廖秀章不高兴了,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别说是廖秀章,就是她也分外想念。   不过几日不见,孩子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脸瘦了一些,但是身高好像长高了一点点,这个年纪的孩子,见风就长,倒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两个人都不说话,余青是在打量廖秀章,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家这儿子可真是哪里都可爱,就是脸颊旁边那一撮头发,也纤柔贴服。   廖秀章自然是在生气,但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余青说话,到底是想自己的娘了,先是憋不住了,说道,“你看什么?”   余青忍不住笑,看着廖秀章假装冷漠,但是又藏不住的期盼小眼神,道,“娘看我们章儿可爱呀!”   廖秀章哼了一声。   余青又道,“娘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偷懒?”   廖秀章道,“娘,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读书练武这种事不是应该日日练习,我怎么会偷懒,你又没话找话。”   余青哈哈的笑着,蹲下身子朝着廖秀章伸出手臂。   廖秀章忸怩了一会儿,说道,“不去。”   余青温柔的说道,“娘抱抱。”   廖秀章扭头,“不要,娘你都说话不算话!”   “娘是有事儿耽搁了!”余青解释道。“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不得不多呆了几天,章儿肯定可以理解娘的不是?”   “什么事儿?”廖秀章可不是好糊弄的,自然是刨根问底。   余青就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廖秀章经历的事情多,和寻常的孩子又不同,余青觉得他早晚会接触到这种尖锐的问题,与其从旁边道听途说,还不如她来告诉他。   “这些人真愚蠢,要是有人欺负我娘,我会杀了他们为娘解恨,他们却要逼死自己的亲人。”   “所以你看,娘都有点害怕,你还生娘的气。”   廖秀章几乎是马上就扑了过去,小小的身子依偎在余青的怀里,扭捏下,还是说道,“娘,我会快点长大的,然后保护你,你要等我!”   余青抱着这个温热的小孩子,只觉得心都是软的,吧唧在廖秀章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好,娘就等着你长大保护娘。”   晚上吃饭,余青特意请了郑若梅过来。   郑若梅看到廖秀章这个漂亮的孩子,喜欢的不行,廖秀章原本就长的漂亮,自然是讨人喜欢,又加上郑若梅把对余青的感激投射到了孩子身上,自然是一直哄着廖秀章玩。   廖秀章却是很不给面子,觉得郑若梅太烦了,说道,“郑姨,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用逗我玩,我吃完饭还要写字,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郑若梅睁大了眼睛,觉得这廖秀章虽然小小年纪,但是这应答神态居然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余青歉意的说道,“这孩子给我惯坏了,你别介意。”   郑若梅摆手,说道,“没有,就是觉得小公子格外聪明。”   廖秀章终于有了一点点松动,昂着小脸,很自然的说道,“我当然聪明,顾先生说我可以过目不忘很是了不得呢。”   郑若梅朝着廖秀章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比我都强。”   廖秀章觉得郑若梅终于说对了一次,终于不再是对她无动于衷,郑若梅说十句,到底会应答三四句。   余青看着忍不住笑,想着这个郑若梅倒是个哄孩子的高手,想来在家里也经常带孩子。   吃过了饭,廖秀章继续去书房写字,余青就把郑若梅留了下来,说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郑若梅眼睛亮晶晶的,但却道,“我觉得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具体什么还没想好,听说青学堂还缺先生?我虽然才疏学浅,但是跟着哥哥们也都学完四书五经,写过的文章虽说冠了哥哥的名字,但是也被赞誉过,教小学应该还是可以胜任的,只不过瞧着军中还有许多文职,我的算学也很好,以前伯母管家,三个月一次要算总账,都是拉着我去的。”随即又道,“听说还有个绣房,专门给军士做军袍,还有给青学堂的孩子们做校服,我女红也叫名师指点过的,最拿手的就是江南的双面绣。”   余青汗颜,没想到郑若梅居然什么都会,想来家里也是精心培育过,但是一想到这一点又觉得难过,曾经对她多么的器重,一转眼逼她也是更狠。   郑若看到余青眼中一闪而逝的伤感,也低下头来,说道,“夫人,都过去了,就算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但凡我知道这边居然是这种情形,我也肯定会来投奔的,我从小就是读书好,算学也快,厨房的厨艺,那厨娘指点下就都懂了,唯独在女红上因为没有耐心,蹉跎了一些时间,但是后面也纠正过来。”   “爹娘这般教养我,我实在是感激,但是后来想想,他们不过是就是在养猪而已,等着猪肥了,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然后却发现这猪染病了,就不愿意要了。”   “养个八哥,养了几年还生出感情呢,我是亲生的女儿,说不要了就不要,娘也是,哥哥也是,只恨不得亲自手刃我。”   “不提过去的事情,咱们朝前看吧。”   郑若梅最后笑着说道,虽然还带着悲伤的目光,但是目光里满是希冀,“就像是夫人之前说的,怎么过,又怎么活?只看我想要什么。”   余青含笑的看着郑若梅,说道,“你能想通就最好了。”   这一天晚上,廖秀章睡觉的时候紧紧抱着余青,睡梦中都没放开,连着几天就跟小跟屁虫一样的跟着她,   马上就要过年了,但是廖秀章却迟迟没有消息,说是去半个月,但是如今都一个月了,余青真是怕杨九怀来捣乱,当然更多的对廖世善的担忧,那边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过年,买了不少年货进来,余青开始准备红包,军中有多少人她就准备多少,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就是旁人帮着她,也是准备一个星期。   里面都放了一些铜钱,然后祝福的小纸条,有些余青写的,有些事廖秀和几个孩子写的,还有李猛和花祁等人写的,当然写的不多,只有个别的红包才有,还有个别的红包里放了碎银,金豆子,不过谁能拿到那就端看谁有运气了。   过节的气氛越来越重,余青却是一天比一天担心廖世善来,按照他的性格,除非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不回来的。   再后来余青听从北边的商人说,不知道为什么辽王关闭路口,如今谁都没办法入辽东了,那边的皮毛和人参运不出来,这边的茶叶和绸缎也运不进去。   余青就忍不住想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辽王关闭路口?她一直努力的回想着这一段的历史,试图找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但是却没有比较突出的部分。   而且很多历史和实际上却是不太一样,毕竟是被后人记录的,总有出错的地方,就比如顾士俊前期是个女子一般,也或许有旁的她不知道事情发生了?   不过全军营的人都看着她,余青也不能露出沮丧的神色来,打起精神对应军中的事情,一开始她还有些生疏,但是渐渐的也得心应手了起来。   另一边周平山收到了一封来自郝谦的信,等着他打开看完,脸上顿时露出怒容来,狠狠的把信丢在地上,骂道,“真是不识抬举!”   周平山在屋内背手而立,踱步走了很久,好一会儿才问道,“文墨,大人有回信吗?”   文墨知道周平山在生气,大气不敢吭一声的,见问话,打了一个激灵,赶忙说道,“没有,先生,你半个时辰前不是问过了?”   周平山冷静了下来,看着外面下着的白雪,说道,“看来是等不到大人回来了,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有弯腰捡起那封信,喃喃道,“还以为你可以安然处之?”   文墨中间周平山神色缓和了许多,忍不住问道,“先生,您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女子的哭声,还有许多人劝慰的声音,周平山脸色又黑了,文墨麻溜的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道,“是夫人,在门口哭了半天,说要等大人回来,就连王姨娘来也劝,好容易才回去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要是我是她,早就一头撞死了,居然还有脸活着?”周平山哼了一声,却是平复心情,说道,“你去喊了公孙胜过来。”   “这么晚了,还公孙将军来做什么?”   “当然是要打仗!”   “什么?”   “现在廖世善不在营中,这时候不打要等到他回来吗?”周平山一直在等杨九怀的回信,但是杨九怀那边似乎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迟迟没有回信,眼看这个大好机会就错失了,他只好自己擅自行动了。   以前他们攻不下穹山是因为有廖世善坐镇,如今他们又能靠什么?   周平山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来。 第69章   王姨娘安顿好余含丹,从内室里出来,一轮月亮照在她的脸上,苍白而茫然,一旁的丫鬟杏花忍不住说道,“姨娘,平日里夫人对你…… 怎么就毫无芥蒂呢。”   “她都这样了,我难道还要落井下石不成?”余含丹回来之后就有些癫狂,晚上一直的哭,白天还像是正常人,但是有时候又会突然暴躁的骂人。   余开夫妻曾经来过,想要把女儿接回去,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但是余含丹大吼大叫着把余开夫妻赶走了。   当初人回来,那件事丑事就传开了,外面风言风语的,传的很是难听,周平山向来不管杨九怀后院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却是忍不住了,特意喊了余含丹过来询问,当时为了避嫌拉上了她这个姨娘。   余含丹死活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周平山只道,“夫人,说句僭越的话,您要真是把大人放在心上,应该被人抬着回来才是。”   只有死人的尸体才会被抬着回来,就差说,为什么你还活着了!   王姨娘以前也曾经嫉妒过余含丹,但是这一刻,却知道余含丹是彻底完了,别看杨九怀看着温文尔雅,仁厚良善,但是骨子里却是十分的骄傲,他如何能忍受妻子已经没有了清白?   只是这乱世里,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都活的安安稳稳?   王姨娘生出唇亡齿寒的心情来,也就时常过来照顾余含丹,因着那件事,府里的人对余含丹都很是冷漠,要不是余含丹嫁妆颇多,丫鬟也是忠心的,真就是难过了。   白姨娘原本是在锦州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应该是听闻余含丹出了事儿,觉得终于等到鳌头的日子,居然就收拾了行囊,搬到了这里来。   说起来当初白姨娘虽然是妾是,但是因为在锦州,那边也就她一个伺候杨九怀,也算是一个人霸占杨九怀了,可是这会儿居然收起自己的傲气,甘愿在一个院子里跟其他人争宠。   余含丹虽然不够美貌,但是因为从小父亲教导熏陶,倒也端庄雍容,王姨娘则是生的高挑精致,而白姨娘却又完全是另一种样子,生的娇小玲珑,就是说话也带着几分软糯的孩子气,看着天真烂漫。   但那是对着杨九怀,对着这后面的其他人可就不是那样子了。   “哎呦,装什么好人?说白了,不就是想要伺候好夫人,然后让众人觉得你忠厚可靠?”白姨娘冷冷的说着,对着王姨娘翻了个白眼,“我就不像你,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做那虚假的表面功夫。”   王姨娘以前还真是不喜欢余含丹,觉得她太过傲慢心胸狭隘,没有主母的风度,但是对比了下如今的白姨娘,却是觉得余含丹居然有些单纯的可怜。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贱人。   “你委身给大人也不少时间了吧?肚子怎么还没动静?难道说……”王姨娘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岔开话题,说起了白姨娘最为担忧的事情,笑着说道,“我就先告辞了,不跟白姨娘闲聊了,来宝还等着我去喂奶呢。”   白姨娘阴狠的说道,“小孩子容易夭折,你也要尽心一点。”   “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要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说这府里谁是受益者?大人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会猜不出来?”王姨娘狠狠的瞪着白姨娘,道,“告辞!”   等着王姨娘走后,丫鬟见白姨娘僵硬的站在原地,忍不住说道,“姨娘,她也就是一个商贾出身,咱们家里虽然也是有产业,但是还不是出了几个进士老爷,说起来也是耕读世家了,您跟她一般见识,不是自降身份吗?”   白姨娘一笑,就显得没心没肺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极为可爱,道,“还是你会说话。”但还是朝着屋里走去,“走,咱们去看看夫人。”   “姨娘?”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放在床边,照应的床上的人影模模糊糊的,丫鬟见到白姨娘过来说道,“白姨娘,我们夫人睡了。”   白姨娘却道,“我有要事和你们夫人讲。”   丫鬟对这个白姨娘真是没什么好感,看着天真烂漫,实际上说出来的话却是像刀子一般的戳人心口,简直是满肚子的坏水。   “夫人,你就真不想听?是关于大人的!” 白姨娘直接朝里面喊道。   好一会儿,床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疲惫的女人声音,“你要说什么?难道人要回来了?”   余含丹真是有些害怕,既是想要尽快见到杨九怀,但是又害怕见到他,就像是余青说的那般,杨九怀会嫌弃她已经不干净了…… 可是怎么办?余含丹还是忍不住想要从杨九怀身上吸取温暖和安慰,说不定她对杨九怀是不同的对吧?   不然为什么她才是正妻,而旁人不是?   就像是余青那般,虽然早就失了身,但是被廖世善捧在手心里呵护,凭什么她可以?自己却是不行!   帐子被拉开,露出余含丹消瘦而苍白的面容,在夜色中,带着几分暮气沉沉的死气,这哪里还是那个曾经颐指气使的骄横的模样?   白姨娘心中暗自高兴,坐在了床沿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来,“本来我是不想来的,毕竟夫人遭逢大难,心里肯定是不痛快,想要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但是我听说这几天……王姨娘总是来看你?那我就不能落下了,而且夫人既然能见客,想必也是好多了。”   余含丹脸色白了几分。   白姨娘心中高兴,又道,“我后入府的,还要请夫人多多教导,您和王姨娘到底是怎么这般亲如姐妹一般的?叫我好生羡慕。”随即语气一转,道,“不过夫人,虽然都是女人,妾身也是同情您的遭遇,但是夫人如今这状况,恐怕难以在府中立足了…… 以后您走后少不得要换个主母,您是不是想要向大人推举王姨娘?毕竟她有了庶长子,还是良妾的出身。”   妾侍自然是不能扶正的,但是如今正逢乱世,杨九怀为了唯一的儿子正名,说不定真的会给王姨娘扶正的机会,说起来杨九怀年岁也不轻了,旁人他这个年纪早就好几个孩子了,可见这个庶长子的珍贵。   “贱人,给我滚!” 余含丹忍不住骂道。   白姨娘避开余含丹丢过来的枕头,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夫人的身子不适,那妾身就告退了。”   等着白姨娘走后,屋内死一般的冷寂,忽然间就爆发出余含丹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忍不住咒骂道,“一个个都该死!”   ——   整个穹山军营如今正是如临大敌,石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这次还是公孙胜那个人领兵,据说足有三万人马。”   不仅是余青这边在发展,杨九怀也是到处征兵,如今他两边的兵力加起来快要三万了,而余青这边也是快一万了,但是其中女兵就占了五千多。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不如杨九怀,毕竟他占着两郡的资源,又是名声在外的,比起廖世善这个草莽出身的身份,自然是更容易招来许多人的附庸。   余青知道,想要打破如今这个不好的形式,只有走出如今这个两面夹击的尴尬境地,廖世善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去找辽王的,结果到如今却是音讯全无。   “如果正面相迎,根本就打不过!”   石正原本是把谍报信息的都交给顾芳的,如今顾芳不在就开始直接报告给余青了,“听说这一次周平山是势在必得,还从锦州调集了一万多的兵力。”   “那就说锦州现在空城?”   李猛忽然露出兴致勃勃的神色来,石正自然明白他的想法,说道,“公孙胜带着三万多的兵力,是我们的三倍多,直接就可以包围我们,你哪里有人手去吃下锦州?别说吃下锦州了,就是这一次能不能给安然还是个问题!”   屋内一阵沉默,余青却是看着屋外厚厚的白雪发沉思,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说道,“顾先生经常说要借力使力……,我们没有兵力,但是有个一人有呀,如此大好的机会,我就不信他会坐以待毙,再说周平山主动打破这个平衡的局面,只要吃下我们,下一个就是他,他自然是要做点什么不是?”   “夫人,你说的是郝谦?”   “正是!”   李猛忍不住大笑,道,“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很快就皱眉,说道,“可是派谁去合适?”   一时大家也是没了主意,说起来对以前都是廖世善和郝谦接触,还是最为熟悉,但是廖世善没有回来。   这一次余青也跟郝谦有了交集,但是余青却是不能离开军营,不然这种时候,外面有三万人的敌人,最是需要余青来坐镇稳定军心。   “先不说这个,这一仗到底要怎么打?”   石正道,“我那个内应说,他们这次带了两门火炮,那威力极为厉害,咱们的城墙不过就是几下就轰轰没了。”夏天的时候军营在外围建了城墙,却是不高,而且还是用泥土和石头累起来的,根本就顶不了什么大用。   一直都没说话的宋志武道,“夫人,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宋志武看了眼花祁,道,“这一次我们的先锋军就用女兵。”   “然后呢?”   李猛道,“那不行,不能用女兵,我们也不怕死!”   “你听我说完。”宋志武说道,“我们可以用女兵诱敌深入……” 第70章   “诸位,这恐怕是咱们军营最为艰难的一次。”   众人都静静的看着余青,又听她说道,“唯有我们众志成城,拧成一股绳才有希望,这是破釜沉舟的战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时众人脸上都生出凝重的神色来,李猛站起了起来,说道, “夫人,就按照你刚才的想法行事吧,到时候我给我三千人马,我去拖住赵白,就算是搭上我李猛一条命,也不会让他们两军会和。”   赵白另一名将领,领着一万的人马从后山而来,准备和公孙胜一同来个前后包抄。   余青摇头,“不,我准备让燕贵星去。”   虽然燕贵星投了他们,还带着二千多的兵力,但是毕竟是杨九怀的人,要是廖世善在的时候还好,一旦他和顾芳都不在,余青就担心压不住他,更不要说这一次的战役,他们实在是太过劣势。   说不定燕贵星会临时倒戈。   “夫人,万一燕贵星倒戈了……” 后面的不用说大家也知道,那几乎说等于后方就暴露在敌人的眼底里,余青还有青学堂的孩子们,都会被抓。   至于那些灾民大家倒是不担心,杨九怀一向声名在外,就算是下手也不会对农人下手。   “今天晚上先把青学堂的孩子们都送出去,到时候我也跟着你们去!”余青生出破釜沉舟的气势来,“誓与你们同生共死。”   一时几个人心潮澎湃,在这乱世,他们又是带兵打仗的,早就想过会有战死这一天,只是一想到还有这许多挚友和他们同生共死,为了一个目标一起努力,就觉得和往日不同,就是死也是壮烈的。   其实余青的这意思很清楚,等于放弃这个他们经营了多年的哨所,至于燕贵星,显然是想着,能帮着抵挡就抵挡,又或者临时倒戈也无事,他们只要赢了公孙胜带领的主军,几乎就是赢了这一场战役。   众人商量妥当,等着出来,石正却是留了下来,说道,“夫人,这件事我一直想对你,其实我能得到这许多消息,是因为我们这位内应不是顾先生在的时候安插进去的,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一开始也是颇为怀疑,但是发现他每次给的消息都是极为正确的,就渐渐的接受了。”   “这人是谁 能得到这样的消息显然是不简单的,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不是他,是她…… ,她说这一次要送一份大礼给你,不然她也没资格来见您。”石正说道。   余青实在是想不出这个人是谁,也就随他去了,这会儿却是没空想这件事。   他们和郝谦用信鸽联系,余青写了一封信直接用信鸽送了出去,郝谦到底要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情,但是余青觉得,这个人不至于傻到,真的坐以待毙,就算是不来帮他,去锦州侵扰一番,也算是帮了他们。   那之后就是安排青学堂的孩子们走,有家的回家,没有家的孤儿则是统一送出了穹山兵营,暂时找个地方安置。   这一夜几乎是没有合眼,余青把本来想把儿子送出去,和青学堂的学生一起走,要真是有个万一,可以去找他父亲廖世善,但是廖秀章却不同意,说道,“我答应爹爹会保护娘的。”   余青很是头疼,说道,“很危险,娘自顾不暇……”   “你是不是又想抛弃我?”廖秀章突然大声的喊道,孩子眼眶红红的,晶莹的泪珠蓄满眼眶,然后滑落下来,他却倔强的没有发出哭的哽咽声,狠狠的吸气,“我不想和娘分开,死也要死在一起。”   余青鼻子一酸,一下子就抱住了廖秀章,一旁宋志武一直等着送走廖秀章,但是却看到了这一幕,神色一动,说道,“夫人,您信我,我会保护好少爷的。”   如此,廖秀章就跟着余青一起了。   ——   苗莲知道这一次先锋军是他们这些女兵之后高兴的不行,觉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只不过贺念芹还是不能跟着她去,她的职责就是保护余青和廖秀章,自从选拔出了贺念芹之后,花祁就高高兴兴的放开了。   “贺校尉,你别难过,以后上战场的机会多的是。”   贺念芹看着苗莲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无奈的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去战场,而不是春游,肯定会有死伤的。”   苗莲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知道呀,每次我爹爹去山上打猎就这么说,说不定遇到个熊瞎子,就回不来了。”   贺念芹,“……”   对敌的时候,先锋军的伤亡最高,但是同样也是兵中最为精锐的所在,他们要撕开对面兵士的阵型,打乱他们的节奏,让后续的兵士无所顾忌的可以击溃敌人。   这次领兵的是花祁,她正是骑在了马上,身上的盔甲投射出银色的反光来,越发显得她威风凛凛的,对着宋志武和李猛说道,“不要这样看我,我肯定还会活着回来的,而且这一次我一定会拿到头功,把李猛你比下去。”   李猛觉得自己傻了,居然还有些担忧,毕竟要去对面上万的兵力,公孙胜这一次兵分两路,直接朝着他们军营而来,显然想要包抄。   结果完全是多余,瞧瞧花祁那得意的小样,显然是觉得终于压了他一头了。   “仗还没打完,别说大话!”   这时候,出发的号角响了起来,花祁朝着李猛和宋志武说道,“珍重。”然后扭过头去看远处人影,余青带着廖秀章在远处目送着她,她难得收起嬉皮笑脸来,朝着余青拱手行了礼,那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喊道,“出发!”   等着花祁走后,李猛带着四千的主力紧跟而去。   然后是燕贵星,他也出发了。   最后则是宋志武还有余青等人。   这次余青穿越之后遇到了最大的一个困难,她一个人要托起整个军营的命脉,既没办法用历史做参考,因为史记里根本就没有这一战,更不能依靠谁,比如她视作金大腿的廖世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好在他们就从来没打过一次有把握的仗,   虽然周平山的这个命令有些突然,但是公孙胜知道他们和廖世善之间早晚都有一仗,一直都积极的收集情况,准备一雪前耻。   可是看到来的先锋军居然是女兵的时候,还是带着些许的轻蔑的心态,无论女人如何刻苦,在体力上总是不如男人,更何况他带着两万多人马,而对面似乎只有二千多人。   公孙胜的下面的将领跃跃欲试,说道,“将军,这似乎是他们的先锋军,不过用女人当先锋军,可见他们廖军多么的懦弱卑鄙。”   又有人附和的说道,“就是给我们送的糕点吧?哈哈,老子一口气就能抓好几个,逮回家去,当小老婆,岂不是美哉?”   其实公孙胜也觉得二千多的女兵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但是按照他对廖军的熟悉,他们不可能做出这么显而易见又容易送死的事情。   “要是有什么埋伏……”   一旁的将领说道,“大人,你这是高看他们了,先不说这会儿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三倍,而且以前打不赢那是因为有廖世善在,如今他不在了,就是那个谋士顾芳也走了,如今正是无群龙无首之际,还能如何迎战?可不就是乱套了!”   公孙胜一听也是颇为有道理,现在军营里既无谋士,主将廖世善也不在,他们肯定都乱了,所以才会拿女兵来当先锋军,但是话说回来,几乎一对三的兵力,还带着两门火炮,就算是他们有什么计策,那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但是公孙胜毕竟还是谨慎,让人把大炮架好,认认真真的去迎战,但是就像是之前他手下将领猜测那般,那些女兵虽然一开始颇为骁勇善战,凭借着他们对女兵的轻视,打了个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很快就公孙胜就开始加入兵力。   而且男兵们也开始注意到,这些娘子军的不简单,不敢再去轻视,这样一来,就很难打了……,她们的伤亡很重,后面紧跟而来的李猛见状,果断的说道,“撤退!”   “不好,她们要跑!快去追!”   “等下!”公孙离说道,“先用火炮!”   刚才混战,自然不好用,毕竟会误伤兄弟们,但是现在他们在跑,前面的就是那些廖军,正是用火炮的时候。   花祁带领的娘子军死伤大一半,就是后面跟来的李猛也被火炮打的,很是狼狈,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拼命的回撤。   公孙胜见去掉了他们一半的兵力,很是高兴,觉得廖军也就一万人,如今就被他们去掉一半的主力,还犹豫什么?这才说道,“去追!”   另一边燕贵星也出发去对战赵白,他们这一对两千多人,都是当初自愿留下来的,也都是燕贵星自己的人,有个不服气的说道,“将军,就我们被派去对付赵白一万人,这才两千多人,难道他们觉得将军有三头六臂不成?分明就是让我们送死!”   燕贵星扯了扯唇角,上了马,说道,“废话那么多!一会儿遇到赵白,咱们好好打一个游击战,把一些的那些手段都拿出来。”   “将军,您真的要打?”   “对,他们让我们两千多人来对付一万人,是为什么?还不是他们就没相信过老子!”燕贵星气的磨牙,道,“觉得老子背叛了杨九怀一次,也会背叛他们,昨天晚上送走了青学堂的学生,夫人又带着少爷骑马一起出征,根本就是准备放弃这个军营了!”   “当然,老子特么的也被抛弃了,反正我是不是会真的跟赵白打,又或者再一次投降都不重要了,他们的关键在前面那一战!但是太小瞧我了,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他们看看,我燕贵星也不是吃素的!”   “将军,你要去对付夫人他们?”   “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我是说我要跟赵白好好的玩一次猫爪老鼠的游戏,帮着他们拖延时间。”   “将军,您觉得夫人他们还会赢吗?”其实不止是这个手下,许多人都是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们跟投奔廖世善的人不同,和女兵也不一样,没有他们那种盲目崇拜的心思,更会倾向于算计得失。   “会的,夫人他们会赢的。”   燕贵星看着远方,目光凝重,“最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也肯定会熬过去的,而且这一次……,将会和以往不同,我们会大赢!” 第71章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写着精忠报国四个字,字体苍劲有力,浑厚高古,是为佳作,正是永始皇帝的墨宝,被郝谦当做宝贝一般守着,每日早上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拜一拜。   这会儿,郝谦坐在靠墙的案桌上,拧眉深思。   郑氏病着,老太太郭氏也是闭门不出,郝府自是没有乱,毕竟有规矩在,但是也不如以往周到,更是没有人去管郝谦,居然不知道他自从凌晨得信鸽带来的消息,就这般姿态枯坐,没有离开过书房。   一旁的幕僚也是没睡觉,看着郝谦纠结了一个晚上,明知道不该说,但这会儿在不行动就来不及了,说道,“大人,您不是也得了信儿,知道周平山调了锦州的兵士过去,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正是大好机会,您为何还要犹豫?”   郝谦苦笑,不敢说自己还有个把柄抓在杨九怀的手上,那边一直逼着他联手对付廖世善,他都拖着,谁知道居然又等到了这样的机会。   这个幕僚也是跟了郝谦不少时间,总有十多年,最是了解郝谦,道,“大人,自从上次杨大人和周平山过来之后,您就有些心神不宁的,似是有事。”   郝谦叹气,自是不敢说自己被杨九怀握住的把柄。   那幕僚还以为郝谦在犹豫,说道,“那廖军虽然兵力不如周平山,但是他们能夹缝生存也是了不得,好几次都是以少胜多,说起来这一场仗周平山固然会赢,但是就算是赢了,那也是惨胜,伤筋动骨!”幕僚越说越是兴奋,“等着我们收复锦州,再拔营去对付周平山,如今杨九怀不在,到底是群龙无首,兵士们没法心安,趁着他们伤了根本,就一举拿下,这四郡县不就是都在我们手中?”   郝谦道,“这不是钨棒相争渔翁得利。”   幕僚老脸一红,却依然坚持着想法,他知道要是旁人知道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会心动的不行,但是郝谦志不在此,只能搬出了旧事,说道,“大人,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依靠着您过活的亲人不是?上次流民那件事……,足以说明,没有实力,在这乱世就跟蝼蚁一样,叫人随意践踏。”   郝谦终于还是被幕僚说动了,道,“咱们多久能到锦州?”   幕僚高兴的不行,两个人又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总算是要出兵锦州了。   另一边,杨九怀回来的路上连续收到了几封信,都是周平山的急件,其实说是急件,但是因为交通不便,都是靠人送去,这会儿已经是堆了好几个一起了,但是上面都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周平山建议如今廖世善不在穹山军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宁谷郡攻下来。   杨九怀加快了归程,谁知道等着到了锦州,正准备安顿新婚娘子,这才知道兵力都被调走了,一时沉着脸,这还是杨九怀第一次对周平山不满,他想着为什么周平山不等他回来?   他拖了那么久,自然是因为找到了江南那边的支持,如今江南掌握在三大家族手里,只是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彼此依靠,等着局面稳了下来,到底谁来做主,着就成了问题,谁都不服谁,杨九怀的恩师,齐家就是三大家族之一。   齐家需要杨九怀来支持自己拿下话语权,掌握江南,杨九怀也同样需要齐家来支持他对付廖世善,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齐邱十分看重杨九怀,为了巩固关系,把两家拧在一起,还把小女儿许配给了杨九怀,只是说好做那平妻而非妾侍。   齐家的女儿,自然是不能做妾的,但是齐家又不能逼着杨九怀休妻,他们这样的家族是要脸面,平白得个逼人休妻的名声,那自是没脸,遭人唾弃,而且杨九怀要真是为了联姻休了发妻,齐家自己也看不上。   最后只能说当平妻,虽说平妻是商贾想出的词儿,官府断不会承认,但好歹总有个好看的名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而且靠着齐家的势力,自是能压着余含丹一头,也不用怕委屈了女儿。   为了这婚事,杨九怀才耽误了回城,不过这收获却是不少,齐家女儿也是不少嫁妆,更是带来了江南的助力,杨九怀觉得只等回去,再去找郝谦威胁利诱一番,毕竟郝谦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上,先拿下廖世善,然后在联合江南的兵力吞下郝谦,这以后就是他的天下了。   等着把这边捋顺了,又把附近几个混乱中的郡县收入囊中,那就真是站稳脚跟了,再去支持齐家,拿到江南的话语权,两股势力同仇敌忾,对付辽王,以后这天下……   杨九怀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想到周平山见廖世善出了远门,自己先是坐不住了!   “走,去茂林!”   杨九怀很是心急,他心里其实对廖军还是有所顾忌的,说起来两军交锋了好几次,廖世善每次都是胜了他,让他不知不觉中产生的忌惮的心情。   没有个万全准备,自是不会情意动手的。   这一路上赶得及,也就和后面的护卫渐渐分开等着到了一处拐弯处,杨九怀和齐氏坐着的马车刚绕过去,山坡上突然就滚下巨石来挡住了去路,切断了护卫和杨九怀的马车,前面走出十几个黑衣人,直接把杨九怀齐氏给劫走了。   杨九怀震怒无比,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被劫持了。   被蒙着脸,走了许久,终于停顿了下来,杨九怀估摸着这是一个歇脚的地方,忍不住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恐怕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那领头的人是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听了这话就拉下杨九怀的面罩,冷冷的说道,“我当然认识你,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魏珍?”杨九怀就说这劫匪似乎颇为熟悉他们,不然怎么找到他的行踪,就猜是有了内奸。   看着杨九怀拧眉,魏珍冷笑了一声,说道,“大人居然还记得我这个青楼女子,也是不容易。”   “当初要不是我赎了你……”   “你可是闭嘴吧,我早就准备好了赎身的银子,要不是你找了老鸨说要赎人,老鸨为了赚钱就临时悔改,提了赎身的价钱,不然我早就自赎出去了。”魏珍对着一旁的齐氏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杨九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呵呵。”   “魏珍!”杨九怀真是怕魏珍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冷着脸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绑了你准备送给廖夫人当做人情。”魏珍的手在杨九怀俊美的脸上摸了一把,一旁的齐氏瞪大了眼睛,魏珍却是不在乎,那手顺势下滑,突然间却是掐住了杨九怀的脖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他们两军对垒,我把你抓过去,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周平山自刎,他会同意吗?”   杨九怀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你……”   ——   花祁带领的先锋军死伤惨重,而李猛带着的主力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平时的训练,加上对军营的高度的忠诚度,旁的兵士,这时早就撑不住了。   一面狼狈的着,看着身旁的不断的有人被杀掉。   花祁后来回忆起这一场战役,只觉得恐怕是她一生中戎马生涯中,最为艰难的一次,倒不是后面没有经历过生死,而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的成名之战,却也是用最亲厚的战友的骨血堆积起来的。   花祁强迫自己不要哭,拼命的挥舞着刀,向后一点点的退去。   公孙胜觉得胜利在望,极为兴奋,但还是记得这些廖军的狡猾,对着手下说道,“别是想引我们进入埋伏圈吧?要是看到狭隘的道路,切记不要去。”   那手下觉得公孙胜有些太胆小,眼前最少六千多的兵士,已经被他们杀了二三千,这肯定是廖军的主力,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但毕竟主帅的不能不听。   只是一路追去,那路反而越来越宽,公孙胜也松了一口气。   士兵的士气也越来越盛,反而再去看廖军,则是慌不择路,看着如同丧家之犬,全无之前的盛气凌人。   公孙胜算是彻底放了心,想起自己的上次败北的屈辱,拔出了刀,说道,“兄弟们,杀了这些廖军,一雪前耻!”   这里许多人都参加过上次的战役,正是恨得磨牙,见公孙胜这般鼓动,立时就振作了起来,越发疯狂的去追击。   花祁只觉得离的越来越近,对面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也不知道谁射出了箭,朝着花祁而来,那速度太快,花祁一时眼花,有些绝望的想着,自己还没完成夫人交给她任务了,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一瞬间,有人把她推开,随即发出一声闷哼声。   花祁一看,居然是苗莲,她胸口插着箭,脸色立时就苍白了起来,花祁痛的的不能自己,强忍的泪水,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   “为什么!”   公孙胜见花祁正抱着一个女兵,蹲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大为兴奋,虽然觉得四周安静的有些异样,但是又觉得花祁就在眼前,都是一群残兵败将还能如何?收起弓箭来说道,“去,给活捉那个女将!”   那些兵士兴奋都都冲了过去。   花祁见那些人过来,特别是领头是公孙胜,说道,“公孙大人,真是许久没见,你说我当初怎么没杀了你?”   公孙胜极为得意,说道,“多谢不杀之恩,只不过我对花将军却是没办法手下留情了。”   花祁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却是参杂着泪光,说道,“你当我拼死,用了那许多姐妹的性命,把你引道这里是为什么?”   “什么?”公孙胜居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花祁阴冷的盯着公孙胜说道,“因为这是你的葬身之地!”   随着花祁的话,忽然间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撕裂声,公孙胜的那些兵士们只觉得地面晃动的不行,然后一个个的下沉……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喊道,“不好,大家快撤,这下面是冰块!这是湖水!”   那雪压的厚厚的,又加公孙胜太过心急,居然没有发现,其实也察觉出了有些不寻常,但是被忽略掉了。   这边李猛见公孙胜还在地上,弯腰就把人捞了起来,说道,“还不快走!”   “带着她!” 花祁祈求的看着李猛。   李猛见到花祁怀中已经闭上眼睛的苗莲,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喊了人来扶着苗莲出去。   “休想走!”公孙胜终于反应了过来,气的大叫,“要死大家死一起!”说着直接朝着花祁和李猛扑了过去。   冰块本就被打破,正在慢慢的裂开,李猛一冲,禁不住又裂开,四个人同时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第72章   花祁觉得四周都是冰冷的水,疯狂的涌入她的口鼻中,她又冷又没办法呼吸,只觉得要晕死过去,就在这时候,忽然就觉得有人在拽自己,她想起落水之前公孙胜那仇恨的目光,想着不会是公孙胜吧?   那人却是狠命的捏住了她的头,拉向自己。   花祁见到宋志武脸。   这还是花祁第一次觉得宋志武这张脸看着居然格外的俊俏。   似乎是因为花祁的目光太过热烈,宋志武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脸去,指了指外面,然后拖拽着花祁向上游去。   等着上了岸,花祁看到一脸担忧的余青和李猛,花祁想到刚才那一霎那的生死,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哽咽的说道,“苗莲她……”   余青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直接裹住了花祁,“苗莲被李猛救出来了,只是伤势过重,你且去看看吧。”   有两个女兵过来,搀扶着花祁离开,她知道仗还没打完,自己呆在这里委实危险,而且自己这模样也是拖累大家,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   余青在冷风中站着,裙摆被吹起,犹如盛开的茉莉花,美的像是一幅画,只是她的声音确实冷若冰霜,喊道,“放箭!”   点燃了火的箭,一只只的射向了湖面,原本冰层早就四分五裂,变成碎冰,上面又被人倒入了油,随着火箭的投射,燃起了大火,那些试图想要游出来的兵士们,都被大火烧死,又或者运气好,没有被烧死好容易靠岸的人却是被站在岸边的廖军拿着刀砍死。   那些士兵到死也想不明白,二万的队伍,怎么会折损在几千人手里?   冰层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裂开,但是余青等人早就在冰层上划出了裂痕,只要承重到一个程度,就会裂开下沉,前头花祁和李猛带领的几千人还只是让裂痕更加大了,后面等着公孙胜二万人的兵士过去,这才真正的支撑不住碎裂了。   这样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火红的火焰格外的醒目,那些惨叫声不绝于耳,如同人间炼狱,但是廖军的兵士没有人露出同情的神色。   余青他们虽然胜利了,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惨淡,损失了三千的兵力,其中二千多人还是花祁带领的女兵,这三千几乎是他们三分之一的兵力。   火光冲天,肉被烧焦的味道弥漫而来,恶臭而难闻,黑烟滚滚,弄得遮天蔽日的,看不清天空的颜色,而廖军的兵士们在余青和宋志武的指示下不断的往里面倒入茶油。   余青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愉悦神态,只有满心的沉重,这乱世,原本所谓的安乐就是用这些鲜血堆积起来的。   这一刻,余青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早日统一,带来太平盛世,这样就再不会有这样的残酷的战争了。   等着湖中再也没有哀嚎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余青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夫人!”郑若梅上前要扶起余青,紧张的说道,“是不是受寒了?要不要给您倒一杯热茶来?”   郑若梅一直都没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后来见余青身旁没有个合适的人,就暂时跟着余青,帮着她整理一些文书,又旁的琐事儿,倒也让余青松了一口气,索性就让她这么跟着了。   来之前,余青把廖秀章放在附近一个雪洞里,让贺念芹看护她,自己则是带着郑若梅,还有宋志武一同到了湖边,做了准备。   “不用。”余青去看郑若梅,见她也是脸色苍白,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却反过来安慰余青,怕是她害怕。   宋志武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说道,“夫人,我们围剿了敌军一万八千多人,另有一千多人的俘虏,该如何处置?”   余青愣怔了一下,说道,“我们打赢了?”   宋志武点头,说道,“赢了!”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圈,不止宋志武,就是旁边的郑若梅也是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三个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余青这是被逼上梁上,之前都是靠着廖世善的,但是因为廖世善不在,不得已才自己出头。   昨天跟大家商议这个计划的时候,虽然都同意了,但其实余青心里根本就没底,之前站在这里,看着空旷的雪地,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的决定会不会害死大家?   如今真的胜了?   三个人看车彼此,一时又笑了起来,这是绝处逢生的感激,宋志武道,“夫人,您真是了不起!”   他们赢的太不容易了。   等着撤军的时候,余青说道,“去支援燕贵星,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   赵白骑在马上,烦躁的拽开脖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钻入他的鼻腔内,只觉得冻的精神一震,道,“老子今天才知道这燕贵星居然是这般无耻之徒!”   赵白一开始看到来人是燕贵星,心里还挺高兴,想着燕贵星也就二千的兵力,他有一万人,难道还对付不了燕贵星?再说燕贵星虽然凶悍,但到底曾经一起共事,未必不能说服他投靠回来,所以一开始倒也没有打,而是客客气气的互相说客套话。   赵白觉得,要是能兵不血刃就解决了燕贵星,倒也是一件好事。   结果后来发现,这个燕贵星事儿特别多,问各种问题,一会儿问他回去了杨大人会不会计较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又或者问起如今军中的福利来。   等着拖拖拉拉的说了将近半个时辰,赵白就感觉到不对劲儿来,还是属下偷偷的对着赵白说道,“大人,不能再拖了,我们要尽快和公孙将军会和才是。”   赵白这才恍然大悟,这个燕贵星根本就没有投靠过来的意思,反而是在拖延他们。   当时两个人就打了起来,结果这个燕贵星居然夹着尾巴跑了……   赵白自然不会让他跑了,赶紧去追,燕贵星迅速的跑入了林中,赵白一行人,一会儿踩个陷阱,一会儿背后有人放箭过来,倒也没多忍受伤,就是觉得烦不胜烦。   就这样赵白在后面追,燕贵星在前面跑,明明每次就在眼前,但是一转眼就有消失了,弄得赵白气的吐血。   就这样这折腾了几个小时,就算是燕贵星如何的能耐,毕竟兵力不足,如今二千多人,只剩下不到五百人,要不是原本就跟着燕贵星的人,都是他的心腹,这会儿恐怕早就扛不住当逃兵了。   燕贵星藏在树上,解下水袋,喝了一口水,一旁的手下牛金柱忍不住说道,“将军,在拖下去我们要全军覆没了!”   燕贵星骂道,“这么怕死?”   牛金柱喃喃的说道,“当然不怕!将军您呢?”   “怕呀,老子才不想死!”   牛金柱喝水差点呛着,咳嗽了半天,却是又怕被敌军发现,自己捂住了嘴,憋的差点落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燕贵星见牛金柱这模样忍不住一乐,倒也没有了之前紧张的气氛,他找出一包用油脂包着的肉干,丢给牛金柱几个,自己也吃了起来,只是那肉干太硬,差点硌掉了牙,“哎呦,这是石头呀?让你们带点抗饿的干粮,结果就是这东西?想噎死老子呀!”   牛金柱道,“将军,您不是知道?今日出征昨天就开始准备粮食,但是轮到们我们却是什么都没有了,还是那厨子看着咱们可怜,去拿了一些肉干过来,塞给我,说是先凑合吃,比起他们烙的饼子顶饿。”说道这里就生出委屈的心思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每次议事也不喊您过去,又让我们二千人来抵挡赵白将军的一万人,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根本就是想让我们全军覆没!”   牛金柱越说越是忍不住,道,“大人,咱们逃吧,别管这些敌军了!”   “出息!”燕贵星狠狠的拍了牛金柱一巴掌,骂道,“就知道逃跑,你以往上阵杀敌的狠劲儿呢?”   “好了,别说了!”燕贵星把牛肉干又包起来,放入袋中,系在腰上,“我们现在回去杨大人也不会像是以往那般待我,你以为我有选择吗?没有!我现在没有第二两条路了!”   燕贵星这一点兵力,在卧虎藏龙的宁谷郡也没办法自立门户,至于杨九怀,那自然是不会容纳他,唯有余青这边,才是他唯一的出路,道,“既然决定跟着廖军,那就要一条路走到底,这一次,我定要会让他们知道,我燕贵星也不是那等趋炎附势,没有气节的小人!”   远处又传来脚步声,牛金柱打了一个激灵,知道这是赵白又追来了,郁结的说道,“咱们都死了,那时候知道大人您也是忠心的,不是也晚了?”又道,“再说,公孙胜可是带了二万人,他们真的能赢?”   “你可别小看他们,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打赢了!”   “怎么可能?”   燕贵星实在是懒得跟牛金柱说话了,一脚踹过去,说道,“别他妈废话了,赶紧给老子起来!”   赵白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居然被燕贵星拖延了这许久,但是每次只要他准备不管燕贵星,而是直接去攻入军营里,燕贵星就要出现,他自然是要去追……,然后有跑掉,就这样一直来来回回的,虽然对方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下五百多人,但是也让他气的牙痒痒的。   “都给我仔细的把这里包围起来,我这一次一定要杀光他们!跟老子玩猫爪老鼠的游戏?呵呵!” 第73章   之前已经是拖延了几个时辰,就算燕贵星如何的厉害,到了这会儿也是强弩之末了,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当然,更重要的是看不到希望。   终于这一次他们被赵白包围了起来,林子再大,折腾了几个时时辰,赵白也已经把这附近的地形摸的差不多了,而且能藏匿埋伏的地方,燕贵星也都用过了。   “燕贵星,看在咱们以前认识的份上,我留你一个全尸。”   要是之前燕贵星肯投降,赵白未必不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可是这几个时辰来的拖延,像是猫爪老鼠一般的游戏,已经让赵白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赵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已经过去这许久了,公孙胜却是毫无消息,他自然是不相信廖军会赢了几乎三倍兵力的公孙胜,但就是忧心,自己去晚了会延误军机。   到时候别是回去让周先生治罪了,以后可就难以在军中待下去。   赵白越想越是恨燕贵星,要不是他拖延,他能耽误这么久?如此对燕贵星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了。   燕贵星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死,就是有些舍不得家中的妻儿,自从搬来穹山军营之后,不管是他的内子还是三个儿子都极其喜欢这里,以前因为他曾经是个土匪,就算是归顺了杨九怀,但是总跟那些正经出身的人格格不入,孩子们也颇受排挤,可是这里却不是,什么人都有,而廖夫人向来善待所有人,不管你曾经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肯为军营出力,你在这里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生活。   再后来,他就真的想要继续呆在这里,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什么人都有,往高了说有世家的名门的后人,同样也有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人,比如他这个土匪,但是偏偏就让你觉得这个地方过的很自在。   可是显然廖夫人都不相信他,其他人也对他诸多怀疑,他倒是不觉得委屈,毕竟他倒戈过一次。   这一次军营遇到了最大的难关,他知道如果想要苟活,倒是可以带着自己手下这一帮人,带着妻子老小远走高飞,可是去哪里?   没有根基的他,即使走了,照样要依附别人过日子,他不想走,就想在这里跟着廖夫人他们,那些人让他觉得心里自在。   所以他就想拼一把,当然,还有个奇怪的感觉,他居然觉得……廖夫人不一定会输,这个军营就是这么神奇,每次都是夹缝生存,你以为它完了,结果却像是有着你看不到的顽强生命力,突然给你带来一个惊奇。   不过,燕贵星觉得自己这一次运气可能不太好,这许久了都没有人过来,难道真的放弃他了?又或者全军覆没了?   “大哥,咱们走吧!”   “你以为现在还能走?”燕贵星拔出刀来,“兄弟们,咱们没有退路了,拼一把说不定还能死的好看点。”   那些人都茫然的看着燕贵星,牛金柱很是为燕贵星不值,说道,“大哥,你这到底是图什么?那些廖军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回事儿,就算是那边打赢了,也不一定来管我们,说不定还真就等着我们两败俱伤,然后在一同除掉!更何况,他们能打赢几乎是三倍的兵力?不可能呀!”   牛金柱绝望的看着燕贵星,“大哥,我跟着你,吃香喝辣的,能跟着大哥一起死,倒也没有遗憾,可我就是委屈,凭什么?凭什么为那些根本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的廖军拼命?值得吗?我就是不甘心,就是难过!”   赵白知道,燕贵星这边军心涣散了,俗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就算是多么要好的兄弟,一旦到了危机生命的时候,就会生出各种怨恨来。   “我对不住你们。”燕贵星终于说道,“我把金子埋在那个老地方,你们出去就挖了,然后都各自逃命去吧。”   “大哥,你呢?”   “我如果在逃一次,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牛金柱眼睛都红了,说道,“那我也不走!”   许多人都附和了过来,但是也有人要走,其中有几个说道,“大哥,我也想跟着你同生共死,但是家里一家老小就靠着我,也是没办法了。”   “我不怪你,走吧。”   赵白冷笑道,“草,在我这里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你们还想跑?做梦,都杀了!一个都不要留!”   一时赵白的带领的兵士一下子就冲了过去,眼看燕贵星这条命是要保不住了,结果忽然间后面传来惨叫声。   赵白一惊,道,“这是什么声音?”   轰隆隆两下,有人喊道,“是火炮!二十几个兄弟被火炮打死了!”   赵白下意识的就说道,“他们怎么有火炮?”只是说完他脸色一白,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公孙胜又输了,不然这火炮怎么到他们手里?   赵白只觉得手脚发软,公孙胜带着二万的兵力,又带着两门火炮都输了,他带着一万人又如何抵挡?   更何况公孙胜是主帅,他一旦败北了,士气大弱,也难以对战。   远处传来余青的声音,“燕将军,你可还在?”   燕贵星激动的不行,不止是他,就是那些牛金柱等兵士们也都觉得跟做梦一样,特别是牛金柱,之前还说余青对他们的怠慢,结果这会儿听到声音,简直高兴的不行,大声喊道,“夫人,我和燕将军都在,我们二千多人就剩下五百人了。”   燕贵星看牛金柱这模样,就忍不住嗤笑,“刚才还说夫人冷漠呢?又说咱们赢不了。”   牛金柱道,“我……””   “你们撑住,我们马上就来了。”   燕贵星其实也挺高激动的,听了余青这话,兴奋两眼冒火,说道,“兄弟们,咱们的援兵到了,夫人派人来救咱们了,跟我冲过去,抓住赵白这个将领,好拿到夫人前面领赏!”   大家士气大振,也不顾生死就这样冲了过去。   赵白根本无心恋战,只想跑出去,见燕贵星冲过来也不去打,反而是掉头就跑。   这边宋志武已经是领着兵冲了过来,和燕贵星一同里应外合,一下子就拿下了赵白,等着赵白被抓,又知道主帅公孙胜已经死了,那些残兵们也都无心恋战投了。   赵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看着自己一万人被不到五千人的廖军抓住,就觉得脸红的不行,憋屈呀!怎么就输的这么惨?   这一边余青等人正在跟燕贵星说话,“虽然赢了,但是死掉三千多人,算是惨胜吧……,我们来晚了,也是委屈你们了。”又道,“早就听说燕将军是个难得将才,没有想到居然可以用二千多人的兵力拖住一万人,这一次燕将军可是立了大功了!”   余青说话向来轻声细语的,但是没有人敢小瞧她,先不说她姿容出众,又聪慧敏捷,军中人无不是对她十分的敬重,而且经过这一次的战役,他们对余青又多一分佩服。   余青这会儿在军中,已经是一呼百应了。   燕贵星知道,他终于得到了余青和其他人的信任,一时有些心潮澎湃,说道,“都是分内的事情,还是夫人计谋高超,不然又怎么能赢?一万人对着三万人的战役,居然赢了?这合该是叫人钦佩的事情。”   余青见燕贵星神色疲惫,胳膊上有带着伤,就叫人把他带下去包扎。   余青看到那个牛金柱在偷瞄自己,朝着他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你是牛校尉吧?这一次也很出众,到时也会记你的大功一件。”   牛铁柱激动的不行,差一点跪了,还是被旁人扶了起来,他笑着嘴都合不拢,像一个傻子,说道,“多谢夫人。”   等着这俩人走后,余青坐在一旁休息,连续赶路可是把她给累坏了,这一天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精神高度紧张,根本不敢有一丝的松懈,怕自己的计策失败,连累了众人,又是担心花祁等人的安危,说不定一转眼自己熟悉的将领们都已经战死。   余青被这些思想包袱困住,根本就没有一刻的安生。   而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郑若梅找了地方烧水,正好旁边有人起了火堆,虽然条件艰难,还是给余青弄了一杯热茶来,上面是余青最爱喝的玫瑰花茶,余青满足的喝了一口,然后对着郑若梅说道,“我们居然赢了?”   郑若梅忍不住笑,早就知道余青心里很忧心,但是她昨晚上安排的时候却是精神抖擞,一切都那么的井然有序,她都快忘记了,余青也不过才过了花信年纪的妇人而已。   而别的地方,都是男人才能这般做主。   “夫人,您真是了不起。”   这会儿只有郑若梅和她,余青终于能说了,道,“我是真没底……”   “夫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您带着我们赢了这一场艰难的战役。”郑若梅心生佩服,“您不要自谦了,您真的是女中豪杰。”   余青觉得郑若梅多半在安慰自己,可是不经意的看过去,就能看到坐在旁边休息的兵士们,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和她对视,但是偶尔看到,总是会流露出敬佩的神色来。   当然以前也对她十分恭敬,但是那是来自对廖世善的敬佩延伸出来的,而这一次……,余青似乎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当时看廖世善的那种满心依赖和信服目光,哪怕前面刀山火海,只要一个命令,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休息了一会儿,余青等人就准备回军营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来说道,“夫人,有个女子要见您。” 第74章   周平山端坐在书房内,看似沉稳,其实那端着的茶水早就凉了,也都没有察觉,冬日下午的阳光有些微弱,投射进屋内来,越发显得暗沉压抑。   文墨走进来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看着周平山的身影掩在墙角的阴影里,如同融入那场景中,阴沉而萧索。   文墨愣住,觉得这会儿的周平山看起有些阴郁,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看到周平山转过身来,看着他皱眉,问道,“那边有消息了?”   文墨摇头,说道,“不是战报,是收到了大人的信。”   “大人?”周平山起身,“快给我。”   周平山刚忙接过信,拆开看了上面的日期,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显然是被耽误了,不过如今各地都乱着,这信经常晚个几天都是正常,上面写道杨九怀和齐家结盟,还娶了齐家的小女儿当做平妻,齐家那边愿意给他当助力铲除这边的障碍。   林林总总又写了许多,但是上面的几个内容最为重要。   周平山又看那日期,道,“看着写信的日期,这几天就应该到了。” 一想到杨九怀马上就回来了,而且还带来这许多收获,心中大喜,喃喃道,“要是早点接到这信,我就不至于那么着讨伐廖军了。”   文墨一愣,说道,“先生,现在的时机不合适吗?”   “当然不是,现在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廖世善不在,据说那廖军里都是他娘子余青在做主,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见识?到时候我们三万的兵力过去,恐怕吓的就直接投了。”周平山捋了捋胡须得意的说道。   文墨想起余青来,虽然知道这话不该说,但毕竟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小的觉得廖夫人不像是那种吓一吓就会退缩的人,上次之后,她人就好像变了一样,格外的沉稳干练,我听说招收女兵还都是她的主意呢!”   周平山倒也不生气,文墨这个孩子是聪明,但是也过于纯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道理呆在他身边总也能学到一些手段,但是他就是这般,如同染不脏的白布,心地纯善。   一开始周平山也气,但是慢慢的又觉得这样也好,总能是一眼看透文墨的心思,不至于总是防备身旁的人,可以让他放松。   周平山解释道,“我倒不是瞧不上她,但是那毕竟是打仗,是见血的,别说是她,就是你见了也要害怕的,而且一个人责任越重越是难以抉择,你觉得她一个女人,能有魄力指挥只一万人的兵力对抗我们?平日里再是精明又如何,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根本就镇不住。”   文墨没有说话,想起余青那微笑的模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   周平山见了,笑着拧了下文墨的白嫩的脸颊,说道,“没想到你倒是已经长大了,也知道心疼佳人了。”   文墨被周平山看出心思来,一时脸红,道,“不是……”   周平上坐了回去,翘着二郎腿,显得很是放松,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没什么遮掩的,余青那姿色,就是我周平山走过大半个中原也没见过能和她媲美的,要不说当初咱们大人那样沉稳的人,见了她不也是失了分寸。”   “你放心,我交代过公孙将军,要活捉她。”   文墨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不管如何,能活着就希望,谁知道周平山又道,“这样的姿色,死了可就是暴残天物了,自然是要为我所用。”   文墨心中一紧,想起被周平山当做东西一样送来送去,抚慰男人的魏珍,就觉得要真是那样,还不如战死呢。   看到文墨低下头来,周平山也不说话,他知道文墨是不会背叛他的。   到时候废了廖秀章那个小崽子,但是留着他的命,在用他去控制余青,也不怕余青不听话,那样一个美人,真是要为他所用,可是能做许多事情了。   周平山越是越是高兴,一扫之前的烦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发现茶凉了,喝道,“还不给我重新沏茶去。”   文墨应了一声,走出去喊了小丫鬟过来给周平山沏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阴冷而寒冷,他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心里头想着,只希望余青能躲过一劫。   ——   余青听说有个女子要见她,也很是好奇,说道,“没说叫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郑若梅跟在后面一同过去。   “在咱们军营里。”   这边战事算是结束了,后续的事情让宋志武来处理就行了,余青正准备去接儿子,听了这话说道,“让她先等等,我去接章儿。”   正在这时候,余青看到贺念芹骑着马过来,前头坐着穿着小盔甲,还佩剑的廖秀章,这一套是廖世善送给廖世善送给儿子的礼物,特意找人打造的,穿在身上极为合身,配着廖秀章少年老成的表情,倒也十分的相得益彰,可爱的不行。   贺念芹看到余青,下了马来,又抱着廖秀章。   廖秀章刚站稳就迫不及待朝着余青跑过去,嘴里喊道,“娘!” 等着来到余青身边,就伸出要抱。   余青蹲下身子,一下子就抱起了廖秀章,只有感受到小小的身子温度,这才觉得空虚的胸口被填满,别看不过分别了一会儿,但是其实是差一点就生死离别了。   余青想着这一次他们可是赢的太凶险了,要真是失败了,她真不一定有勇气继续活下去,看着那些喜欢的人一个个死去,比如花祁,比如李猛,又或者对她忠心耿耿的宋志武,这些人都战死了,她还能坦然活着吗?   会因为愧疚而难过的不行。   好在,他们终于赢了。   其实这一刻,余青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有抱着廖秀章,这才觉得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   廖秀章极为高兴,说道,“娘,贺校尉您打赢了对吗?把那些坏人狠狠的打跑了!”廖秀章目光亮晶晶的,满目的崇拜的看着余青。   余青差点落泪,说道,“是赢了,但是也死伤了很多人。”抱着儿子站了起来,一边往马车边一边说道,“真希望能早一点结束,以后不会再有战争。”   廖秀章认真说道,“娘,你再等等我,等着我长大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余青被廖秀章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孩子的话总是最为纯真可爱的,揉了揉廖秀章的头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可以的。” 心里暗暗的补了一句,你是未来之主,又怎么会做不到?廖世善和她如今做的一切不过在为他打基础而已。   说起来廖世善,余青生出刻骨的思念来,到底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既然接到了廖秀章,余青直接去了军营。   这会儿因为刚刚结束战斗,军营还是空空的,要到明天才能把青学堂的孩子们接回来,至于附近那些灾民,也有许多人出去避难了。   余青一眼就看到在门口焦急的等着她的女子,主要是这女子生的太美貌了,杏眼桃腮,一头鸦青色的头发挽成了凌云鬓,戴着东珠的步摇,一身橘红色的褙子,显得明媚温婉,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是你要见我?外面冷,咱们进去说吧。”   屋内已经点了火,烧起了火坑,余青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温暖来,她舒了一口气,让喜鹊带着廖秀章去后面洗漱,换衣裳。   “见过夫人,妾身姓魏单名一个珍字,正是茂林城里的青楼花魁。”   “你就是那个魏珍?”   余青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对劲儿了,这个人又漂亮温婉,但是比起那些真正的大家夫人有多了一些什么,这会儿听了魏珍的话,这才发现原来是魏珍身上的那种风情,举手投足之间带出的媚色。   当初也想过魏珍能当上花魁肯定有过人之处,但是今日见到才知道,魏珍乍一看就觉得温婉端庄很是贤淑,但是你真正跟她接触又觉得每个动作都是带着风情。   “妾身惭愧,恐怕是污了夫人的眼。”   余青知道当初王狗蛋会背叛廖世善,也是因为这个魏珍,道,“我知道你,当初王狗蛋的事情是不是你弄的?”   “夫人,对不住,是周平山逼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哪个女人愿意甘心充当玩物?余青想了想魏珍的处境,也是可怜,说道,“都是生活所迫,也不怪你。”   魏珍差点落泪,想着余青真如外面的传闻的那般仁厚,一时觉自己做的这件事越发是对了。   “我既然投靠夫人,怎么能空手而来,总要送个见面礼给夫人,这才能显出我的诚意来,毕竟我以前是为杨九怀所用。”   魏珍说着,道,“那礼物就在外面,可否让人带进来。”   贺念芹一直在旁边,怕是魏珍对余青不利,魏珍这话其实是对贺念芹说的,毕竟再带一个人进来,总是要经过同意。   余青就对贺念芹点了头,“去吧。”   贺念芹和就和魏珍出去,等着回来却是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那人戴着面罩,自然看不见面容,但是余青就是觉得十分的眼熟。   魏珍去摘那人的面罩,余青一惊,道,“杨九怀?” 第75章   余青没想到再一次见到杨九怀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杨九怀显然也没想到,魏珍绑了他是为了给余青当见面礼?他真是又可气又觉得臊得慌,但毕竟是经历过不少事情,很快他就找到了往日的沉稳,即使这样跪着也神态从容。   “妹妹,真是许久未见。”   余青最是恶心杨九怀这种大众情人的样子,好像只要是个女的就可以让他撩拨一般,都会爱上他一般,冷着脸说道,“杨大人,要说几次,我早就和余家一刀两段,如何能被杨大人称作妹妹?”   杨九怀笑,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说道,“你还是那个样子,脾气这么倔。”   余青真是受不了杨九怀这模样,一句话都懒得说了,扭过头问魏珍道,“这是送给我的见面礼吗?你有何求?”   魏珍看了眼杨九怀,余青就明白了,道,“你随我来。”   余青带着魏珍去了旁边的侧间,指了指一旁的太师椅说道,“你坐吧。”   魏珍却是不肯坐着,一直站着,说道,“妾身不敢。”   “说吧,什么事儿?”   余青知道能掠走杨九怀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眼前的这个魏珍应该是不简单,可不敢小视。   魏珍道,“夫人肯定奇怪,我要是想要老投奔你,直接过来就是,何必要费这许多心力抓了杨九怀是也不是?难道我所求是很难的事情?”   余青失笑,说道,“我的问题都叫你自己说出来了。”   魏珍道,“或许夫人不会相信,其实我这是想报答您的恩情。”   余青挑眉,“我可不记得帮过你呀。”   “您帮了,您是不是救了一个叫魏翠儿的孩子?”魏珍说起自己的女儿,忍不住眼眶微红,说道,“我就是她娘。”   这下轮到余青诧异了,“你居然是魏翠儿的母亲!”   魏珍就把自己的身世都说了,包括如何被杨九怀赎身,又如何被周平山当做工具一般,周旋在众多男子中间,又说起自己如何遇到了魏翠儿,还知道余青因为魏翠儿的缘故办了一所学堂,专门收那些孤儿。   “那周平山辱我,欺我,我都认了,他却是骗我知道女儿的消息,一直这么吊着我。”魏珍擦了下眼角的泪,说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眼泪早就干了,但是在余青前面,这个救了自己的女儿,又给她新生的人前面,居然哭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打心眼里知道,余青肯定会懂她的苦楚,“但是他实际上是骗我,要不是翠儿遇到夫人,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余青听到魏珍原本是良人,因为太过漂亮这才遭人嫉妒,最后家破人亡,还被卖入青楼里,就觉得很是无语,想着在这男尊女卑的地方,女人光有美貌,但是没有相应的权势,那命运真是…… 自己这个本尊不也是因为这张脸所累?   “苦了你了。”   魏珍的泪水一下就收不住了。   等着魏珍哭了好一会儿,余青这才递了帕子给她,说道,“因为有敌袭,怕是孩子们受连累,昨天连夜送出去了,最快也要等到晚上才能见到孩子。”   魏珍也是知道来晚了,虽然余青这边已经赢了,但是其中的艰辛就算是没有说,她也能想象到,说道,“夫人,我来的太晚了。”   余青却道,“跟你无关。”   魏珍和余青聊了一会儿,就觉得余青平易近人,还十分的温柔善解人意,居然没有点架子。   她心里越发就喜欢她,原本只是想要打听下女儿过的如何,等着知道余青做的事情之后就生出佩服来,一个生母不爱,又遭受土匪侮辱的女子,却是活的的比旁人都要精彩,又做出这许多壮举来。   “你就安心住下来了,等着魏翠儿回来,我就让人把孩子给你带过来相认。”余青又道,“这个杨九怀虽不是随意我处置?”   魏珍见忙不失迭的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两个人一同走了出来,她们说了快半个时辰,杨九怀也就贵了这许多时间,他何曾受过这罪?   “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余青听了简直起鸡皮疙瘩,冷笑了下,这笑容里毫无温度,和之前平易近人的神态完全不同,也让杨九怀心中咯噔一下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余青说道,“知道你的好谋士做了什么?派了三万人来攻打我们。”   杨九怀其实早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他在锦州的时候收到了那封信,上面写了会攻打廖军,结果到了这里,余青却是好好的。   这说明什么?   看到杨九怀脸色一沉,余青觉得心里格外的痛快,说道,“你想的没错,我们赢了,你们三万的兵力,死了二万多,俘虏了不到一万人,只不过我们也是惨胜,你知道我失去了多少的人?”余青一想到那些战死的兵士们就觉得心里难受。   “就算是魏珍不把你绑来,我也要准备去攻打茂林了,把你和周平山都抓出来杀了,抚慰我那些死去兵士们英魂。”   这简直就是双重打击,要说杨九怀对余青没有一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他以前就对她一见钟情,他生平里唯一的不顾理智想要迎娶一个人就是余青,但是再后来也就想开了,不过是女色而已,倒也没怎么上心。   再后来呢?   杨九怀也说不清,好像是余青自尽未果之后,性格突变,那样的敢爱敢恨,恨你的是果敢利落,爱你的时候又那样的温柔似水,让他一下子就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之后偶尔夜深人静,想起余青的娇嗔模样来,居然有些觉得异样。   结果这个余青,居然就要直接杀了他?   杨九怀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军队大败,除了这个,更是有种心痛的感觉。   余青很是干脆,道,“贺校尉,把人拖出去狠狠的打,不要打死了,要知道,没有这个人,周平山还不见得会开了城门。”   贺念芹想起还躺在营房里昏迷不醒的苗莲,还有许多熟悉的女兵们,而如今早就阴阳两隔了,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得咬牙切齿。   杨九怀黑着脸看着余青,突然说道,“廖世善一直都没回来吧?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儿拖着他吗?”   余青动作一顿,盯着杨九怀。   两个人彼此对视,却是暗流涌动,就是旁边的喜鹊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   周平山看到齐氏和其他随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齐氏脸色苍白,不断的发抖,根本就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费了半天的力气才稳住心神,齐氏含泪说道,“您就是大人最为信任的周先生吧?大人他被一个叫魏珍的女子抓走了,当时天色很黑……”   “被抓走了?”   周平时如遭雷击,也顾不得避嫌,直接掀开竹帘就走到了齐氏跟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平山毕竟是外男,又加上齐氏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两个人虽然还在一个房间说话,但是中间加了一个竹帘隔开彼此。   齐氏看到周平山,吓了一跳,说道,“周先生,你怎么出来了?”说着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颊,道,“您快回去。”   周平山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说道,“夫人恕罪,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找回大人,旁的……”   齐氏一旁有个年长的女子却是冷着脸说道,“放肆,你当我们夫人是什么出身,可以让外男随意看见?既然是大人最为信任的谋士,那也是读过圣贤书的,难道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如何写?不知道男女大防?”   周平山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辱骂,气的脸都红了。   那齐氏看了眼周平山,就去拽旁边的女子,怯怯的说道,“乳娘,这是大人最为敬重的幕僚,刚才也肯定是无意的,就不要说了。”   那女子却道,“我难道想要的得罪周先生不成?但是事关夫人的名节,我也是没办法,这样随意的让外男看见,以后夫人的还要不要名声了?”   周平山听了倒是冷静了下来,刚才也是太着急了,想着以前这后宅里不是商贾之女,就是余含丹那种愚蠢的女子,倒也没有像齐氏这般真正重规矩的大家之女。   “是我疏忽了,只是实在是忧心大人,还请夫人讲明,当时到底是怎么个经过。”   见周平山主动赔不是,齐氏的乳母这才收了声,齐氏把来龙去脉都一一说了,道,“我听那女子叫魏珍,说是……”齐氏瞧了眼周平山,继续说道,“说是受不了周先生的欺辱,要报仇雪恨。”   居然是魏珍那个贱人!周平山懊恼的闭上了眼睛,这时候文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先生,不好了!”   “什么事?”   “我军败了……”   “什么?”   周平山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要是一旁的文墨眼明手快的扶着他,差一点就滑落到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廖军一万人打败了公孙胜和赵白带领的三万人的队伍?”   文墨艰涩的说道,“是。”   “这怎么可能?”周平山大吼!“绝对不可能!”   “先生,您冷静下!” 第76章   周平山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过去。   文墨吓了一跳,就要跑出去喊郎中,还是齐氏说道,“郎中叫丫鬟去喊就是了,你快给他掐掐人中,兴许能醒过来。”   齐氏很想帮忙,但毕竟是外男,她需要避嫌,只能喊了文墨来帮忙。   文墨这才回过神来,忙是抱着周平山捏人中,也是管用,好一会儿周平山悠悠的醒来,他脸色惨白,眼睛通红,暗哑的说道,“简直就是克星,只要遇到她就没有好事儿!”   文墨知道周平山说的是余青,虽然这话有负气的成分,但是想了想还真就是这样,原本杨九怀就顺顺利利的,谁知道遇到余青这话,接二连三的出事。   “先生,您就这么肯定魏珍会把大人送到廖夫人那边?”   “魏珍的女儿在青学堂,我也是后来找到的,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把人弄回来,只是那边戒备森严,又加上我事情繁多,实在是没办法分心,还想着拖一拖…… 谁知道那个魏珍居然早就发现了,而且想来忍辱负重了许久,等到今日就是为了掠走大人,好在廖夫人前面邀功,当真是毒蝎心肠。”   周平山毕竟经过不少事情,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回复了从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想通了。   文墨急道,“先生,那现在怎么办?”   齐氏听闻杨九怀在余青那边,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人,但是大概猜出来应该是他们的敌手,说道,“周先生,他们会对大人做什么?”一想到新婚之后的甜蜜恩爱,齐氏忍不住落泪,“大人这般英伟的人物,落到他们手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受虐。”   “现在只能拿出足够的吸引人的东西去换回大人了。”   而他们能有什么?   周平山看着自己经营了多年的茂林,只觉得万般不舍,但是有什么办法?用一个城换回杨九怀,也是值得了。   “是需要银子吗?我哪里还有不少,只要人能回来,其他的再说。”齐氏觉得对面恐怕不会满足于银子,但是她也只有这些了,家里怕是她嫁过来受委屈,毕竟杨九怀还有个发妻和两个妾侍,她又是平妻的身份,只能拿了嫁妆来傍身了。   周平山想着按照余青那性子,说不定还真会要银子,说道,“夫人大义。”   齐氏忙是说道,“正是应该的,说起来救回大人,还是要靠先生了。”齐氏说着深深的给周平山行了礼。   周平山扫了眼齐氏,齐氏见周平山直视过来,一时有些尴尬,忙是低下头来。   周平山想着,这后宅里终于来了个能主持局面的女子,以后只要齐氏还是这般,想来杨九怀的后宅就能安稳如山了。   这么一想,周平山就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说道,“叫车将军过来。”   “先生你这是……”   “调集所有的兵力,我要亲自去找廖军谈判。”   现在周平山满脑子都是如何把杨九怀救回来,好在他们其实并非只有三万兵力,其实还有一万的兵力,藏在了锦州。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了。   ——   这边余青和杨九怀谁也不让着谁,互相对视了半天,最后还是杨九怀忍不住摇头说道,“妹妹,你可真是太倔了,好吧,我先说。”只是看了眼屋内的人,那意思不言而喻。   余青道,“你们都先出去。”   贺念芹有些担忧余青的安危,但是想着杨九怀被五花大绑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就道,“夫人小心一些。” 说这话就带着人退了出来。   魏珍自然也是出来了。   外面寒风萧索,但是兵士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军营,这个地方之前魏珍来之前不同,那时候还没有人,是个空荡荡的军营,这会儿又开始充满了活力。   有三四个学子模样的女孩结伴走了进来,魏珍一时忍不住,走了过去,问道,“你们是青学堂的学子吗?”   “是呀,你是新来得?夫人,你好漂亮。”   外面风大,几个孩子被吹的脸蛋通红,但是脸上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和魏珍在茂林见到的人不同,这些孩子虽然活在艰苦的环境中,但是没有失去应有的活力。   魏珍想着女儿的模样,她现在怎么样了?长高了没有?   “夫人,我们先走了。”   魏珍跟她们挥手,那之后陆陆续续的看到回来的学子,穿着统一的校服,她每看到一个,都会仔细查看,生怕错过女儿。   贺念芹怕是魏珍对余青不利,之前一直跟着她去了侧间,自然知道了魏珍的身份,还有她此来的目的,当时就想着,还当自己的命运最是坎坷的,其实也有像魏珍这样可怜的,那之后再去看魏珍就多了一分真心,柔声说道,“已经找人通知过了,魏翠儿知道你在找她,会直接过来,外面冷,你去旁边的房间待一会儿吧。”   贺念芹说着喊了一个女兵过来,说道,“你带着这位夫人去休息吧。”   魏珍却是不肯走,踌蹴了下,说道,“我想这里等她。”   贺念芹一直没有孩子,但是她年龄也早就到了可以做母亲的年纪,对孩子十分的喜爱,懂一个母亲的心思,见她满目的渴盼,想着肯定想女儿想的不行了,说道,“你要是愿意,一直等着倒也不妨事,但是今天特别多冷,别是冻出病来就不好了。”   魏珍也知道贺念芹说的对,正要回去,结果却是突然看到一个从远处跑来的身影,有时候亲情的感应就是这么奇特,就凭着一个远远的一个身影,魏珍就是肯定这是她女儿。   那女孩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等着看到和贺念芹站在门口的魏珍,一时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彼此凝视,那相似的面容,一个是美貌的妇人,一个则是漂亮的孩子,谁看着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对母女。   见两个人迟迟不说,贺念芹笑着说道,“翠儿,这是你娘不是?快喊人呀。”   因为余青时常会关注魏翠儿,跟在余青身边保护余青安危的贺念芹就对魏翠儿是十分的熟悉。   魏翠儿想要说话,但是就好像是嗓子被糊住,怎么也没办法开口。   “翠儿,我是娘。”   魏翠儿眼眶就红了,立时落下泪来,几步跑过去抱住了魏珍,哭道,“娘,我想死你了,你怎么才来找我。”   魏珍也是跟着落泪,紧紧的抱着魏翠儿,柔声说道,“以后不走了,就一直跟你在一起。”   “不走了?”   “嗯。”   “我可以和娘生活在一起?”魏翠儿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她多年以来的梦想,结果今日就实现了。   “对,娘来投靠廖夫人了。”   魏翠儿这才相信,刚才还落泪,这会儿又高兴的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贺念芹说道,“贺校尉,我有娘了。” 又去拽跟她一同过来的几个同学,“丁香香,这是我娘!”   魏珍其实有些羞于自己的身份,毕竟是做过妓子的,但是看着女儿这般高兴,倒也不好扫兴,被她拽着过去介绍给自己的同窗。   很快魏珍就发现了这边孩子们的不同,想来应该是都听过她的身份,但是没有一点怠慢,魏珍的同窗都带着友善的目光看她,又或者艳羡的,“翠儿,你娘可真漂亮,怪不得你也生的美貌,真羡慕,你看我脸色就有些黑。”   魏珍自是懂一些护肤的手段,说道,“你其实也不黑,平日里敷了……”   “魏姨,你懂得可真多。”   一时孩子们围着魏珍请教护肤的方法,而魏翠儿则是满脸的骄傲和满足。   贺念芹瞧着,目光里满是艳羡,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正是贺念芹的师兄廉央,他中等身材,但是肩膀宽阔,臂膀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说道,“在瞧什么?“   “师兄,你怎么来了?”   “宋将军让我来禀告,夫人呢?”廉央朝着贺念芹的方向看去,道,“那不是魏翠儿,那个妇人是……她娘?”   “对,是她娘魏珍。”然后凑到廉央耳边说了几句话,廉央吃惊的说道,“抓了杨九怀?那可真是了不起。”   “可不是,正在里面问话呢,你要是有事先等等。”   廉央却道,“照我说,还是夫人菩萨一般的,救了魏翠儿,这是魏珍在报恩呢。”   贺念芹说道,“何止是救了魏翠儿,要不是夫人收留了我们,我们又能去哪里过这样的一展抱负的生活。”   廉央听了满心的感激,说道,“以后好好效忠夫人就是。”又脸红着说道,“我想以后搬过来跟你一起住,这样咱们才能有孩子,生的像你,肯定也好看。”   军营里男女兵是分开住的,但是夫妻可以申请住个夫妻房,廉央以前职位不高,今日这一战却是立了功,抓到赵白也有他一分功劳,宋志武说要升他做游击将军,想着可以申请夫妻房了。   贺念芹脸一红,狠狠的瞪着廉央,说道,“少贫嘴。”   这一边因为打了胜仗,大家都显得很是轻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可是屋内余青和杨九怀却是有些剑拔弩张。   “杨九怀,我知道你,为了活命,你可以无所不作,你又要哄骗我?你不过刚从江南回来,又如何得知夫君的消息?” 第77章   杨九怀看到余青提起廖世善的时候的语气,这般维护,就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浊气,难以排泄。   这才多久,两个人就这般恩爱了?   杨九怀自是个城府深的,虽然心中许多想法,但是面上却不显露一分,只道,“我虽然刚从江南回来,但是也不可能就不管这边的事情,你说你了解我,那自然也应该明白,其实你们军营也不少我的探子。”   石正在茂林里就放了不少探子,不过杨九怀也一样,两边都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我夫君怎么了?”   看到余青终于软和了下来,杨九怀道,“我猜的没错的话,廖世善去找辽王结盟了吧?只可惜显然有些不顺利,被他们扣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当年我帮了辽王世子一个不大不小的忙,他欠我一个人情,自然是知道那边的动静,辽王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许多事情都是辽王世子在协理,但是辽王世子的性子怎么说呢,有些刚愎自用,廖世善那性子也不是肯给人点头哈腰的,自然是谈的不愉快,辽王世子想着与其放虎归山,不如就这般抓在手里。”   “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余青一开始听杨九怀说的这么像模像样的,还当是他知情,但是听了后面的话却是肯定,这纯粹就是杨九怀自己的猜测。   要真是了解那边的事情,不会不知道廖世善是辽王的血脉,其实余青担心的是,因为辽王非要和廖世善相认,而廖世善不愿意,这才生出是非来。   杨九怀自然不知道廖世善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就像是余青说的那般,都是自己猜测的,但是他觉得自己想要自救,只能是靠着这件事,不然余青根本就不会给他活路,只要这么一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余青为了慎重起见,都会听从,道,“自是我猜测的,那又如何?你想要从辽王世子手里救人,就只能求我。”   余青想了想,自己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这一点兵力,就只能自保,如何能对付兵强马壮的辽王,还真就只能找个熟人去周旋,而杨九怀就最合适了。   见余青沉默了下来,杨九怀知道这是奏效了,难得看她消沉的样子,居然有些不忍心,道,“就是当初的永始皇帝,那么刚强的一个人,为了求得皇位,还不是去给钱皇后端茶递水的,伏低做小了许久,你这一时的退让没什么可耻的。”   杨九怀声音清越好听,又是徐徐渐进的教导,要是旁人恐怕早就接受了他的好意了,可是余青知道杨九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道,“滚。”   杨九怀脸色有些难看,道,“你要是不信,大可现在就杀了我。”   余青犹豫也是暂时的,很快就回过神来,如今杨九怀正在她手里,想要让他做什么,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毕竟杨九怀的生死掌握她的手里,冷笑想着,差点叫他糊弄过去了,道,“是,我确实是不能杀了你,还要留着你一条狗命,毕竟还能拿了你找周平山换不少好处呢,夫君那边要真是你说的那般,也需要你来周旋,但是别忘了你的生死可是我说了算,而且虽然不能动你一条狗命,但是我能使劲儿的揍你。”   杨九怀这般花言巧语,算是打消了余青的杀意,但是也成功的激起了余青的愤怒。   “来人,把杨九怀拖出去狠狠的揍。”   许多人听说杨九怀被抓了,都过来凑热闹,那行刑之人把杨九怀的裤子扒了下来,绑在一张春凳上,就拿着木板打,不过一会儿就打的皮开肉绽。   杨九怀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心中恨得不行,但是比起疼痛更多的则是被羞辱的恨意,只恨不得晕过去,只是每次只要他闭上眼睛,就有人泼了凉水给他,让他清醒过来。   不过五十的板子,杨九怀却觉得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   那些刚刚活命的兵士们,看到杨九怀,都恨得不行,许多人都喊道,“打死他!”   “我说老兄 ,你打的怎么这么没劲儿,要不要我上去帮你?”   又有人往杨九怀脸上吐口水,骂道,“狗东西,我兄弟就是被你手下害死的!”   杨九怀熬不住,终于晕死了过去。   ——   周平山的行动非常迅速,第二天就找上门了,与其说是找她来谈判,不如说是来威胁的,因为周平山居然带着不下于一万的兵力。   像是知道余青的惊愕,周平山说道,“夫人不会以为,我们真就只有三万多兵力吧?这种时候虚虚实实的,总要留一些后手。”   余青想了想,按照周平山和杨九怀平日的处事方式,还真就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但是她敢打赌这些当做后手的兵士肯定不在茂林,毕竟就像是杨九怀说的那样,她在茂林安插了不少人,不可能不会知道。   唯独锦州因为隔得远,倒也没有安插人手,那些兵士藏在锦州?   原本以为锦州是一座空城了,没有兵力把手,这才用信鸽递了消息给郝谦,现在想来……,恐怕郝谦是白走了一趟。   毕竟郝谦要是能攻占了锦州,这些兵士也不能跟着周平山过来。   看到余青的脸色,周平山就知道不过这一息的功夫,她已经想明白了,心里想着,为什么同样是姐妹,余含丹那么愚蠢,而这个余青却是这么聪慧,而且成了他们噩梦一般的对手,不管如何的算计,每次都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恐怕这个人还真就是他们的克星。   从一开始的挑衅,到如今屡次的失败,周平山已经是对廖军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周平山直戳了当的开口说道,“廖夫人,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我们大人毫发无损的送回来,一切都好说,不然……”   余青冷笑,说道,“你们主公在我手里,就算你们兵力多于我们又如何,却是不能轻举妄动,难道不怕我杀了他泄愤?”又道,“再说你们三万的主力都被我们打败了,如今还剩下这一万的兵力,我有何惧?”   周平山脸色委实不好看,实在是余青这话很是打脸,他们三倍的兵力都没拿下穹山军营,确实是有些难看。   周平山决定不在周旋了,余青可不是余含丹,那么轻易糊弄过去,说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大人。”   “不放,反正他在我手里,你们也没办法不是。”   周平山气的肝疼,觉得余青怎么就跟无赖一样的,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说道,“廖夫人,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不要说这般任性的话,你应该知道,如果真如夫人刚才说的那般,不放我们大人,我周平山就算是鱼死网破也会和你拼命,大不了一起死个干脆,想来大人也是会懂我的苦心。”   余青真的没想到周平山对杨九怀这般的忠心,说起来周平山这个人品性真是不佳,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折手段,比如唆使杨九怀娶妻纳妾,都是利用女人,更是利诱魏珍这种弱女子来对付男人…… 真可谓卑劣至极,只是对待杨九怀身上,却是真正的忠心耿耿。   这也或许是后来杨九怀称帝之后,身边虽然不乏出众的谋士,但是周平山一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的原因吧。   余青不过这么一说,就是想看看周平山的决心,不过看来,是没办法糊弄周平山了,说道,“放了杨九怀也行,但是我要你把茂林和锦州让出来。”   周平山冷笑,说道,“把两个郡县都给了廖夫人,那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余青讽刺的说道,“你们杨大人不是刚娶了江南齐家的女儿做平妻?反正你们从来不觉得用女人的嫁妆是丢人的事情,何不直接倒插门去?想来齐家也是愿意的。”   “伶牙俐齿。”周平山是个要面子的,在自己的手下前面被余青这么辱骂,气的够呛,第一次发现余青这张嘴可真是厉害,道,“廖夫人,这样,我把茂林拱手让给你们,还有十万两的银子,二千担的粮食,这总是很有诚意了吧?”   余青知道周平山会让出一个郡来,也猜测是茂林,毕竟锦州才在他们手里没多久,而茂林不同,杨九怀在这里这里经营了许多年,他在茂林的声望如日中天,几乎是一呼百应,到时候廖军入驻过去,茂林人肯定不服,也是想给余青一个下马威。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白得了一个茂林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尴尬的地位也会改变,反而变成最为主动的一方。   以前杨九怀最为占优势,以后就是他们最为占优势了。   “茂林郡,还有三十万两的银子,我们死伤了那许多兵士,总要发抚恤金下去,还有一万担的粮食,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余青不客气的加价道,“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想来周先生也不想在打仗了吧。”   周平山气的快吐血,他们需要发抚恤金,难道他死伤那许多兵士就不需要发抚恤金了?不过他是真的怕廖军了,也是被打怕了。   就像是之前齐氏说的那样,只要人活着就好,银子还是粮食都能重新赚回来,虽然很是肉痛,但还是咬牙同意,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至于俘虏……”   “你给多少银子也不会还给你们的。”   一万的俘虏,放回去,以后后果不堪设想。   周平山也知道余青不会归还,只好收了这个念头,又道,“明日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只不过那之前你总该让我和大人见一面吧?”   余青让人押了杨九怀过来,只是杨九怀这时候委实不太好,一身的污浊,身上都是血迹,脸也肿了,看到周平山之后,终于露出几分波动来,张了半天的嘴,才暗哑的说道,“先生……”   周平山看到这样的杨九怀心中大悸,难过的不行,一个大男人居然哭了,指着余青骂道,“你这妖女,居然这般折磨大人!”   余青反倒是乐了,觉得被周平山称作妖女也说明自己把他给气狠了。 第78章   等着周平山走后,第二天早上,余青这边果然收到了郝谦的送来的消息,上面写道杨九怀在锦州还藏了一万的兵力,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余青看着那信半天,觉得这个郝谦当真是好日子过久了,真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委实什么事都做不好,他自己最少二万的兵力,却是不敢去打,要真是攻下了锦州,以后他不就不用担心杨九怀了?   一旁的郑春之见余青许久没说话,也知道她所想,说道,“夫人恐怕不知道泉州那边的情况,郝将军也是为难,守将里许多人都是出身名门,不是堂哥连襟这种关系,实际上郝将军能动用的兵力不足一万,这才是退兵的原因。”   余青诧异,随即想了想当时除了寺庙那档子事,郝谦犹豫的样子就觉得郑春之说的应是真的,郝谦是有本事,只可惜他身上的包袱太重了。   这信是郑春之送来的,他原本就要投靠余青,回去之后说动了妻小,这才起身,去跟郝谦拜别的时候被他托付了这件事。   郑春之是郝谦颇为喜欢的小辈,知道郑春之举家投靠廖军,这也是郝谦故意给郑春之一个机会。   余青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辛劳你了。”说着喊了郑若梅,“若梅,你帮着你堂哥安置下,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余青从来不嫌人多,只要愿意为她所用,她都欢迎。   郑春之来的路上就有些忧心忡忡的,因为听说杨九怀派围攻穹山军营,结果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是赢了。   他来之前妻子还有些怨言,觉得郑春之简直就是疯了,居然背弃家族,投靠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廖世善,只是碍于丈夫的坚持,不得已过来,结果路上听到这样震撼的消息。   郑春之的娘子是他的表妹,也是世家出门,小陈氏说道,“一个女人居然指挥兵士赢了将近三倍的敌袭?”   小陈氏居然生出了好奇心,想要看看这个让丈夫佩服的女子。   郑春之本来想让娘子给余青行礼的,但是想着余青这会儿肯定忙,也就没敢打扰了,只是因为余青这边又赢了一次,就越发觉得自己过来投靠的决定是对的。   回去之后少不得跟小陈是叨唠了几句,郑春之不是个话多的,少年持重,更何况如今还是孩子爹了,鲜少夸人,陈氏就有些吃味了,道,“就算是将军夫人,能主持大局,总还是要避嫌的吧?老爷这样把一个女子挂在嘴边,实在是不妥当。”   郑春之气道,“你到了这边来,就要学会这边的风气,你瞧瞧那些女子,哪个不是十足的能干,你也别光憋在家里,出门多看看,找点事情做,省的整日里捕风捉影的。”   陈氏气结,道,“我可学不来她们那种抛头露面的做派。”   郑春之也知道陈氏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想法,倒也没有相逼,想着在这里住久了,耳濡目染的,总是会慢慢改变吧?   这边余青召集了几个将军在商议事情,李猛,花祁,宋志武,石正,还有立了大功的燕贵星。   燕贵星第一次进入这个厅堂议事,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差一点脚步不稳,被门槛绊住,要不是一旁的李猛扶着他,差点摔倒了。   李猛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别激动,夫人说以后都要喊你来议事呢。”然后去扶燕贵星,弄得燕贵星脸都红了,推开他说道,“呸,我怎么激动了,你给我闭嘴吧。”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进了屋子,看到端坐在中央的余青,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讨论最多的还是一万俘虏的事情,余青是真的做不来坑杀俘虏的事情,那些都是人命,就算是曾经敌对,但是军人向来都是服从军令,他们也不过是被人拿在手里的武器而已。   主张坑杀的是李猛,说道,“一天就不少粮食,长此下去,我们也吃不消。”   如今又和以往不同了,以前可以拿钱去赎人,现在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一万的俘虏,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是绝对不能放回去的。   余青很是头疼,燕贵星却是第一次开口说道,“夫人,我有个想法,可以问问那些俘虏的想法,如果愿意投过来,那自然是好的。”   “毕竟根在茂林,就算投了我们,恐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吧?”这是花祁的忧心。   “自然是不能放一起,我们可以把投过来的人打散,各自安插进去,然后注意观察,这样总会消耗一些俘虏,剩下的则可以让他们开垦荒地,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多出来的粮食还能上缴,这不是一举二得?”   余青也是没办法了,燕贵星这主意倒是可以试试。   这件事算是这么定了,又说起廖世善的事情,余青道,“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派人去探查下。”   余青原本想要一直等着,毕竟不知道情况就轻举妄动也不好,但是和杨九怀聊了下,就觉得这里面恐怕不简单,还是要派人去看看比较合适。   一直都没说话的宋志武道,“夫人,这件事我去吧,就是放心不下夫人的安危。”   宋志武武艺高强,性格又沉稳,倒也是合适的人选,但是他走了之后,余青就只能靠着贺念芹了。   余青说道,“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战役了。”   杨九怀元气大伤,余青这边又何尝不是伤了根基?郝谦又是个得过且过的人,恐怕都不会在想打仗了。正好可以休养生息。   另一边,回到茂林的周平山总算了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余青软硬不吃,非要扣着杨九怀,到时候他就只能玉石俱焚了。   好在余青终于松了口,虽然会损失了茂林城,余粮和所剩不多的银子都被余青洗劫一空,但好歹,还有个锦州让他们喘息。   就像是齐氏说的那般,只要人还在,其他可以慢慢的谋划。   话虽然是这样,但是周平山看着仓库的存粮,一时肉疼的不行,他只能反反复复的对自己说,这是为了杨九怀,谁叫他疏忽让魏珍钻了空子?要是早点发现魏珍的不对劲儿,也不至于罚站到这个地步。   一万担的粮食呀,这可是他和杨九怀存了多久的?   余青肯定是知道他们有这许多,一开口就不多不少,刚好就是仓库里所有的余粮。   周平山回去之后,后宅里的人也都得了信,从旁人嘴里知道余青同意放人,只是要许多银子和粮食,甚至要把茂林都拱手让人,最生气的就是余含丹,她不顾旁人的劝阻去找周平山。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到底是姐妹,她怎么能拿相公来讨价还价?”   齐氏自然知道余含丹,只是见她这个做派也是吓了一跳,对着一旁的乳母说道,“就这样直接去了外院,也不怕叫人说闲话?”   乳母道,“要真是有规矩的,早就自尽了,还能活到现在?”   “乳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整个茂林都传遍了,上次遇到流民,说是已经被侮了身子,结果就这么厚着脸皮回到府邸中。”   齐氏大吃一惊,忍不住说道,“这边的风气已经败坏到这个地步了吗?怎么就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乳母道,“这不是咱们能管的,夫人,你不要忘了老爷的嘱托,女人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在后宅安稳度日,不可干涉外面的事情,至于那余含丹,既然是被流民侮辱过,想来以后也不会成为您的威胁,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大方得体,不能让人抓到错处。”   两个人商议了一番,乳母替齐氏给周平山送了五万两银子过去,这时候银票自然是不能用了,让侍从抬了箱子过去。   周平山见余含丹这边跟他歇斯底里的,很是厌烦,又看到齐氏这般乖觉,默默的送来了银子,就觉得高低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来人,把夫人送回去。”   余含丹正是敏感的时候,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地里骂她,好容易鼓起勇气出来,周平山还对她十分的冷淡,脸上尽显鄙视之色,这让她怒不可遏,骂道,“等着大人回来了,你们都不得好死!”   周平山都懒得跟余含丹计较了,让人赶紧把余含丹拖走。   去库房,又凑了三十万两的银子,有些因为不够,用金子来顶替,那也是几十个箱子了。   周平山一想这是他经营了多年的家当,就心痛的连茶水都喝不下去了。   等着收拾妥当,周平山就带着人出了城,文墨骑着马跟在后面,忍不住问道,“先生,要是廖夫人反悔怎么办?”   “她为什么要反悔?”   “毕竟大人在她的手里……”   周平山气的肝疼,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大人虽然在她那边,可是她今日杀了大人,明日我就会带人去报仇,他们刚刚打了一仗,损失惨重,且兵力不足,难道还要跟我们打上一架不成?以前是我们大意,难道这一次她还能确保自己能赢?再说大人如今可是还有个江南齐家做后盾。”   文墨这才想明白了,道,“所以廖夫人也知道,与其鱼死网破,倒不如直接拿了好处,休养生息,等着廖世善回来。”   周平山听了,顿了下,说道,“廖世善不能回来,不然……,光是这些物资,我们连锦州都守不住。”   “他能不能回来又不是我们可以……”文墨看到周平山脸上一闪而过的狠辣,立时就住了嘴。 第79章   余青做事情很干脆,既然答应了周平山,见周平山先是让出茂林,让余青待人入驻,那之后又送了金子过来,至于粮食,因为太多,倒是留在了茂林,不过如今茂林都被周平山让给余青,自然也没什么问题了。   余青见一切妥当,当时就放了人,一万担的粮食到底是多少?一担的粮食相当于现在的一百斤……,那后面的零让余青自己算着也吃惊,所以其实余青差不多搜刮走了周平山和杨九怀所有的存货,当然还有银子。   杨九怀终于被换走了,但是看着成堆的粮食和一箱箱的金子,心痛的就差晕死过去了,他一直努力经营的东西,都是他的本钱,结果叫余青轻轻松松的拿走了。   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不过已经定局,他也管不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经过此次战役,余青他们的实力大增,物资丰厚,又占据了茂林城,一旦廖世善回来,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以前是余青他们看杨九怀的和郝谦的眼色过日子,以后可就风水轮流转,他们去看余青他们的眼色过日子了。   杨九怀躺在马车上,因着身上有伤,每次马车颠下都会疼的呲牙咧嘴的,但是他觉得比起这些身外伤,更让他心痛的是,自己丢失的东西。   宋志武和花祁带着人入驻了茂林,等着这边收拾妥当自然余青等人过来。   茂林城里的人都舍不得杨九怀,自然是看宋志武不顺眼,甚至还有人在军人入驻的时候丢石头过去,宋志武自然不是吃素的,揪出那人来直接绑了起来,送入了官衙,择日以挑衅的罪名斩首示众了。   这手段可谓雷厉风行,立时吓到了被杨九怀实行仁政的茂林百姓。   等着花祁过来的时候,那些人自然不敢在丢石头了,但是闲言碎语却是少不了,苗莲当时伤的很重,好在这是个命大的,居然就挺了过来,花祁心情大好,那之后商量了余青,就开始招收女兵,这一次女兵损失惨重,急需要补充兵力。   这次和杨九怀的战役,花祁带领的女兵大胜,利用男子轻视女兵的优势,带着敌人引入了埋伏圈,虽说九死一生,又是惨胜,但毕竟好几倍的兵力,也算是名声大噪了。   很多人在那招兵的摊子前面指指点点,却是不敢真的说什么,毕竟廖军雷厉风行的,说杀人就杀人,实在是叫人害怕。   当时周平山出城的时候,自然是带走了亲信,许多投靠了杨九怀的乡绅也面临着这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跟着杨九怀去锦州?   杨九怀在廖军前面屡次败北?这次搭上了主力不说,就连自己也被抓去了,丢人不?确实是丢人,是不是说明杨九怀其实就是个骗子?就是靠一张嘴和漂亮的脸蛋吹牛,并没有真本事?   许多人都开始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决定去问问余开,以前都觉得余开是个傻的,连个儿子都没有,就俩女儿,其中有个还没嫁人就已经没有了清白……,所以说会读书考了进士有什么用?死读书的,脑子不灵光,前面奉承他,后面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   说起来余开真是各种叫人嗤笑的事情,原本大女儿倒是争气,嫁给了杨九怀,只可惜大女儿后面也出事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出事了,那余含丹也是杨九怀的正妻,还给杨九怀生了俩孩子,总不至于斩尽杀绝吧?最多也就是关着不让出门了,又或者送进庙里,但也好歹会照顾下娘家,至于二女儿余青,那可是真是了不得了。   随便嫁给了一个地痞,谁知道倒是个有出息的,入伍当了个小校尉,但是人家会打仗呀,五十多人的对付五百土匪的事情就不说了,反正叫人都给说烂了,后面剿匪那也是无人能及的,反正就是一个小孩子听了都害怕的悍将。   结果还只当廖世善有本事,但其实那余青自己也不差,居然领着女兵打赢了杨九怀!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女婿什么的有比自己的女儿靠谱?如今那廖军可是都是余青说了算,提起余青那些廖军莫不是一句夫人敬重的喊着。   余开没想到家里来了这许多客人,大部分人都是来打听余青的,既想投靠她,又担心余青会算以前的旧账,没有杨九怀好说话。   说实话,许多人都是茂林人,除非是逼不得已,谁愿意离乡背井?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余开自己却是决定跟着杨九怀一起去锦州的,那些来找他的人都有些失落,余开安慰道,“我的小女儿我知道,是个恩怨分明的,你们只要真心投靠她,她不会亏待你们的,要是实在不行我可以替你们去说项。”   众人大喜,纷纷留下礼物就走了。   只是有个和余开较为亲近的乡绅,留了下来,刨根问底的说道,“余老爷,您怎么留在这里呢?”   大家都知道余开和余青关系不太好,但是到底是父女俩,难道还真能不管自己的爹不成?没什么比留在茂林更好的,毕竟离开这里伤筋动骨。   余开见是个老朋友,倒也没有回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一生,在教养子女上犯了错,过于纵容老大,弄得她骄横跋扈,自私自利,而对老二,又是过于冷落疏忽,让她养成过于偏激的性格,如今小女儿一切都好,唯独大女儿…… 她受了那样的侮辱,是个男人就受不了,我想着跟在她身边,她无助的时候还能帮着她。”   那人听了余开的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我说杨大人不好……,但是想想其实有时候嫁给草莽也不见得不好,你看廖世善就对余青很好,而杨大人,就算是他想要原谅,他那出身,也不可能容忍有这样的妻子的。”   这话也是因为两个亲近才敢说的,余开也知道,两个人说了一番话,也就散了。   余青最近忙的团团转,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好在身旁有个郑若梅帮着她,倒是帮了不少忙,余青觉得这要是现代,郑若梅就算是秘书的职位了。   余青还以为郑若梅需要适应下这边的生活,没先到郑若梅不仅很快的适应了,而且还是特别喜欢,说道,“以前出个门都要考虑再三,遇到一个外男就担忧的不行,如今却是不同,我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来,那些兵士们看到我还会主动打招呼。”   郑若梅是个聪慧坚毅的,很快就和军营里的许多人交好,像是贺念芹,还有魏珍等人,都很喜欢郑若梅。   说起魏珍,她和女儿团聚之后,总算是得偿所愿,每日里就精心照顾女儿,培养母女的感情,虽说她是那样的出身,毕竟当过妓子,为人所不齿,但是她活捉了杨九怀的事情却是被军营里的人都熟知,让廖军一下子就从尴尬的境地变的强大了起来,如此对她十分钦佩。   魏珍还当要在军营里忍受一番白眼,她也做好了准备,谁知道许多女子都主动跟她交好,说起来能来参军的女子,谁又是简单的? 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尊女卑,不可抛头露面,所以能像个男人一样当兵,都是有自己的不得已。   有人是嫁过人,但是因为夫家虐待跑出来的,又有的人是因为家里要卖了她……,如此各种苦衷,魏珍这样一个当过妓子的身份,倒也没什么了。   魏珍受了一辈子的欺凌,这一次不仅和女儿重聚,还得到了这许多人的理解和支持,一时就觉得心潮澎湃的不行,有种想要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情。   见魏翠儿这边过的很好,就主动去找余青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就想帮着您做点事情,以前周平山让我做,我是不甘心,但是为了军营里那些姐妹,为了夫人,为了翠儿,我现在是自己愿意。”   魏珍这样一个有名的花魁还能做什么?这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余青看着魏珍闪闪发光的面容,就好像是一朵玫瑰被洒了甘露,焕发着活力,握住了她的手却是坚定的摇头,说道,“我不同意。”   魏珍很是吃惊,还以为余青不相信她的实力,说道,“夫人,我能做许多事情,这几年我攒了不少人脉……,为什么不行?”   余青道,“用你的美色,用你的屈辱的奉承换来的东西,你觉得我能安然接受吗?你想我如何面对翠儿?整个青学堂里的学生都是像是我的孩子,我能辜负自己的孩子?”   魏珍泪目,好一会儿才暗哑的说道,“夫人,我知晓了。”   余青道,“我这里却是有别的事情请你帮忙,你青学堂缺个教琴的先生,你的琴技那是不必说了,自然是最好的,你看你愿意吗?”   魏珍半路出家,但是在琴棋书画上费了不少心力,特别是一手古筝,极为出众,不然光凭一张脸蛋,又如何被推崇?   “愿意的。”魏珍说道。   余青刚把魏珍送走,就听到余开来找自己,余青有些奇怪,余开可是很久没来过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第80章   或许是事情过去太久了,余青再去看余开,倒也没有以往生气了,所以时间是世间最好的良药,这话倒不是虚的。   当然也是因为余开到底想开了,他也不是个拎不清的,原本就是个聪明的,一旦想开就比旁人还要看的远。   余开被余青请了进去,伸长脖子往里面看,显然是想看廖秀章,但是又怕余青生气,倒也不敢说话。   余开见余青让人给他倒了茶水,朝着余青讨好的笑了笑,哪里还有原来的傲气,想来面对自己愧疚的女儿,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的。   “那些人都是本地的乡绅,爹和他么都是认识的,有些更是几代的世交,当初投靠杨九怀也是为了活着,你也知道这世道,为了活命都是没办法了,这会儿愿意投靠你,也是有不少家当,都能支持你,对你利大于弊,茂林那边的人都极为推崇杨九怀,你要是想要牢牢掌握,还真就需要他们帮一把。”   余开说道这里见余青不说话,怕是她误会,又解释道,“我知道你是个厉害的,也不怕那些人捣乱,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可以用简单的方法解决,何必要费心力?他们要的很简单,就是想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余青得到茂林的时候就想好了,恐怕少不得费一番波折,但是余开说的也对,既然有人愿意投靠过来,她也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倒是有劳余老爷了。”   余开听到余青的称呼,神色一顿,面色僵硬,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和你娘要去锦州了,你既然要去茂林,就直接住家里吧,里面的东西你喜欢距尽管拿走,只是房子却是不能动,那是咱家的祖宅,要是卖掉了,爹爹没脸去见你祖父,咱家粮仓里还有……”   余开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拿了一个单子给余青,上面都是他财产的明细。   “余老爷,我不会要的。”余青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问道,“余老爷,你难道不准备留在茂林?”   说起来余开也是茂林人,祖祖辈辈的都在这里,他离开才是真正的伤筋动骨。   余开好像早就知道余青不会要一样,倒也没有生气,他觉得,反正东西都在茂林,他走了,余青还能不管?在是气他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这会儿听余青问起余含丹,说道,“你姐姐变成这样都是我太过溺爱的缘故,爹爹得去看着她,不能让杨九怀随意的磋磨。”余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怕是余青生气,特意抬头看了眼余青。   余青觉得余开的这清醒也来的太晚了一些,要是早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用了,一个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更改,除非遇到人生大挫折,而大的挫折又容易让人心灰意冷。   余开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刚从外面操练回来的廖秀章。   过年后廖秀章已经八岁了,个子很高,要比同龄的孩子都高,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而且身材结实挺拔,一看就是遗传了父亲的好体质,想来以后长大了也不会比廖世善矮。   以前也觉得这孩子和同龄的孩子不同,但是锋芒外露,显得过于戾气,现在又不一样了,小小年纪,却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沉稳睿智。   余开自己还是孩童的时候,就要比旁人出色,也是个少年天才,看到廖秀章就好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可是他又觉得这个孩子要比自己小时候还要出众。   以后恐怕是不简单。   越看越是喜欢,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个雕刻成兔子形状的暖玉,他把那暖玉塞到了廖秀章的手上,慈爱的说道,“章儿,这是暖玉做成的兔子,你不是属兔的?是外祖父自己雕刻的,冬日里放在手心里就暖暖的。”   廖秀章直接把那暖玉丢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幸亏这是雪地上,暖玉倒也没有碎,但是余开觉得碎掉的却是自己一颗心意,他失魂落魄的,弯腰捡起来,结果刚要起身就看到一双鹿皮短靴。   廖秀章不耐烦的说道,“给我。”   余开简直喜出望外,哆哆嗦嗦的把暖玉递给廖秀章,廖秀章放在手心里,又是一声不吭的走了,但是余开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来。   一直回到家中,也笑着。   余开毕竟是余青的生父,倒也不像是那些杨九怀的亲信,退出茂林的时候就跟着去了,在家里收拾了一下,又把库房的钥匙让人送给余青,就起身出发了。   刘春花最是听余开的话,但是见他这做派,还是不解,特别是舍不得家中的产业,说道,“老爷不是说,这些银子是给我们养老的?这就给了青儿,她都花光了可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直接带走?然后让杨九怀讹走?我宁可给青儿留着!”   刘春花自然也不想给杨九怀的,但是觉得给余青也是不甘心,说道,“就放这里,她也不会动我们的吧?”   “凭什么帮你?你忘了都断绝了父女关系?”   刘春花噎住,好半天才说道,“要不我找她说,好歹也是她娘,难道她还不认这个娘了?我可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她。”   要不是说怀胎十月生下这话,倒不至于让让余开难堪,结果刘春花这话就好像是在提醒他,自己对余青只有生恩,却是缺失了教养,让她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余开臊的不行,说道,“没见识的东西,给我闭嘴。”   刘春花忍不住落泪,她又有了身孕,性子原本就敏感懦弱,这会儿忍不住哭了起来,余开也不管她,径自回了屋。   余开还有话没说出口,但是他忽然就觉得,对着这个浅薄贪婪,又没脑子的刘春花,一点想说的欲望都没有。   他觉得两个女儿,比起大女人,小女儿居然更是果敢利落,有情有义,他真心真意的对余青,她也不是完全冷心肠的人,难道还怕以后饿死不成?   反正,对他来说,便宜杨九怀,还不如留给余青用。   余开听闻杨九怀又娶了一房平妻,就对杨九怀失望透顶,觉得自己以前当真是瞎了狗眼,只是大女儿已经是人妻,又有两个孩子,倒也不能说拆散夫妻,而且余含丹自己也乐意,原本是不想管她,无奈出了那样的事,当初余青出事的时候,他只是生气怒骂,想到的办法就是找个人下嫁,压住丑闻,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   这一次余开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放任了。   晚上余青在廖秀章的枕头下发现了那个暖玉做的小兔子,看了半响,又放了回去,血脉亲情,有时候是挡不住的。   杨九怀回去之后养了许久,不知道是身体上的伤,还是心里的伤,总是郁结不少时间,无奈一切尘埃落定,也没有后悔药吃。   在外面不得志,家中也是鸡飞狗跳,回来的当天余含丹就要来照顾他,杨九怀哪里肯,知道她已经没有了清白,没说把人赶出去,也是看在两个孩子并他以往仁厚的名声上,结果余含丹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脑子。   这种时候杨九怀是真的不想见她,就让齐氏去劝下余含丹,只是平时极为柔顺的齐氏却是不高兴了,委婉的说她一个做平妻的,如何能去违逆主母?以后传出去旁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她。   杨九怀听后气的把茶杯都砸了。   王姨娘在屋内冷笑,对着丫鬟杏花说道,“咱们大人也是遇到知音了,不过这位齐氏也是个爱惜名声的,虽说夫人早就没有清白了,但是真的管束夫人,到显得她过于冷情,等着外传说不定要被有心人说成挤兑走了大人的发妻。”   杏花想着齐氏柔顺的模样,忍不住吃惊的说道,“那她不怕大人不高兴?”   “大人丢了茂林,家当也被廖夫人洗劫一空,如今正是艰难之际,更是需要江南齐家的协助,你觉得大人会在这时候跟她置气”   杏花一想还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也太……”无能这两个字,杏花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只是王姨娘自然明白。   王姨娘说道,“等着吧,齐氏不管,也有人会自告奋勇的去管。”   “谁?”   “你且等着。”   就像是王姨娘说的那般,第二天白姨娘去了给杨九怀送了下补汤,等着回来就趾高气扬的去了余含丹住的院子,直接叫人把她关到后面的后罩房里,平日里也不让出来。   余含丹如何罢休,谁来送饭就打谁,后来直接把来教训她的白姨娘给打了。   白姨娘差点破了相,去找杨九怀诉苦,杨九怀就觉得不能拖下去了,准备送了余含丹去庙里,余开得了信儿上门,说是想接女儿回去,杨九怀如何肯?   一时杨家后院的事情闹的整个锦州都知道了。   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余含丹居然趁着王姨娘不在,偷了杨九怀唯一的庶长子,找了几日井里发现了泡的发白的尸体。   余青知道的时候,正是带着人去茂林,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说道,“三妻四妾的,美吧?活该!” 第81章   虽然心疼孩子的无辜,但是余青觉得这件事早晚的事情,杨九怀后宅太乱了,许多人家里妾多,但因为有一个能干的正妻压着,倒也井然有序,而杨九怀这一次娶来的齐氏却偏偏是个爱惜名声的人,身份又有些尴尬,虽说是平妻,但其实还是要比余含丹矮一截,她不愿意管事,更不想让自己落下一个挤兑正妻的名声。   齐氏不管事,白姨娘又各种挑拨离间,最后愚蠢自私的余含丹报复行动也不过是水到渠成。   杨九怀这个年纪,却只有一个长子,心里是多疼,自是不必说,这一次无论旁人如何说情也要治了余含丹的罪。   余开听闻后大惊,急忙入了府。   王姨娘已经几日没有合眼,面如白纸,身子纤细,摇摇欲坠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她娘家的嫂子来劝她,说道,“你还年轻,趁着这会儿大人内疚,好好养了身子,再生一个不是,不然等着那齐氏生了嫡长子,你以后要如何?”   说的倒是十分的好听,但是王姨娘其实心里都知道,大嫂不过是担心自己失宠,连累家里罢了。   等着娘家人走后,齐氏走了进来,劝慰了王姨娘几句,说道,“白姨娘叫大人给关起来了,至于夫人…… 大人说她也是被白姨娘唆使一时糊涂,写了一封休书,就让余老爷领走了。”   王姨娘愤然的站了起来,说道,“不可能,大人说过会为我儿主持公道。”   齐氏语气带着怜悯,但是目光里却是冷冷的,毫无温度,说道,“为了一个妾生的庶子,难道还真要杀了两个小姐们的亲娘不成?更何况我听说余老爷拿了半数的身家出来支持大人,你也知道大人现在可是最难了。”   王姨娘明白了,杨九怀虽然心痛儿子,但是因为余开出了许多银子所以留了余含丹一条命,至于白姨娘…… 这锦州就是白姨娘的娘家,他自然不会要跟白家撕破脸,至多把人关起来就是了。   说不定白家会为了这件事更为感激杨九怀的宽容。   王姨娘觉得自己好像傻了,杨九怀是什么人她难道不清楚?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不折手段,哪里有廖世善夫妻那般铁骨铮铮的骨气?   反正杨九怀还年轻,儿子以后还会有的不是?   看着齐氏离开房间的背影,王姨娘含泪说道,“夫人,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害死我儿的人,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王姨娘,莫不是太过伤心傻了?”   “余含丹关的好好的,如何能逃出来?”王姨娘眼睛里几乎要喷火了,声音森冷的无比,“我早晚会替我儿报仇雪恨的。”   齐氏脸色一变,骂道,“谁给你的胆子对主母这般说话?你当我是余含丹?可以任你欺到头上来?”   这时候杨九怀走了进来,看到齐氏正在怒骂王姨娘,面色不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因为其实之前推脱,也让杨九怀对齐氏生出间隙来,又是失去了长子,心中很是很是郁结,再去看齐氏就没有以往的温柔了。   王姨娘刚才还怒目相视,这会儿一下子就收起脸上的表情,哭着扑入了杨九怀的怀里,说道,“大人。”   齐氏这才知道让王姨娘钻了空子,一时气的不行,但是表面上不显,反而委屈的说道,“是妾身错了,想着以前就是想太多了,所以没有管府里的事情,这才出了事儿,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诿,就来看看王姨娘,想着劝慰下,何曾想王姨娘居然在这里抱怨大人处置不公,说不应该只是休了大姐……”齐氏说的大姐自然就是余含丹。   杨九怀脸色就不好看了,他自然是心虚的,对王姨娘有些内疚,但是王姨娘要真是露出不满来,他就觉得王姨娘不识抬举。   王姨娘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紧,不用演戏,想到自己的儿子,眼泪也很快就落了下来,委屈道,“大人,想来夫人误会了,我怎么会抱怨大人呢,那也是大人的长子,难道父亲不疼儿子?呜呜呜,我知道大人肯定是深思熟虑过了。” 说完乖巧的依偎了过去。   两个人隔着杨九怀,彼此凝视,眼睛里藏着暴风雨一般的怒意,但是等着杨九怀转过身来,却又都是温柔的神态。   杨九怀想起王姨娘平日的善解人意,就觉得齐氏是误会了,说了齐氏几句就哄着王姨娘去了内室。   等着杨九怀走后,丫鬟杏花去拉王姨娘的手,发现因为太过用力,那指甲都掐入手心里了……,“姨娘,咱们回去吧,不在这里呆着了。”   王姨娘恨恨的说道,“不,现在不是时候,我要给我儿报仇。”   ——   余青带着人入住了茂林,至于宅子,她直接住在了原来的守备府,并没有去住余开留给她的房子,也没用杨九怀的宅子,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人即使明面上没有,但其实对廖军多多少少带着排斥。   花祁的在茂林居然没有招到几个人,毕竟茂林和宁谷郡很近,想要入伍的都直接从茂林跑去了穹山,而留在这里的,自然是都被筛选过的。   好在经过那一战,花祁和余青的名声大振,要是赢了旁人还好,杨九怀却是不一样,这个人从入仕开始就爱惜名声,广结善缘,后来又占据了锦州和茂林,要不是遇到了廖世善,说不定这一代早就是他的地盘,是大家都熟知的英豪。   而杨九怀居然被女兵打败了,可见那女兵的实力多么的强悍,陆陆续续的又有许多女子从各地慕名而来。   所以在茂林没招到多少,倒也没有妨碍女兵扩充兵力。   等着这边安排妥当,余青就送了宋志武去辽北,说实话要不是这边需要人守着,而作为廖世善妻子的她最为合适,她真是想自己去了,这才明白,交通不便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要是现代,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余青当然不相信廖世善出事了,他那样一个人,谁能跟他作对?更别是身旁还有一个顾芳在,只是显然是被什么是给绊住了。   宋志武从兵士里精挑细选,带了五十多人,就上了路。   过了年之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不过一个眨眼,春天就这么来了,原本说好至多一个月就回来的廖世善却是已经去了两个月。   余青和杨九怀这一场战役,说起余青赢了,杨九怀撤出茂林,但其实余青也是惨胜,短期之内两方都没有能力再战了。   当然这个前提是廖世善依然没有回来。   杨九怀明白,一旦廖世善回来,凭借余青给他赢来的胜利,占据锦州和泉州不过是时间问题,,原本能挡住廖世善的不过因为杨九怀兵力多于他,而宁谷郡又夹在当中,如今这些问题全不是难处了,不存在了!这样地利人和,廖世善将无人能挡。   所以余青是派人去接应廖世善,而杨九怀则是亲自派了周平山去辽北,虽然之前已经叫人插了眼线过去,想办法弄死廖世善,但是辽北那边却一直都没有消息,这一次又喊了周平山这个大谋士过去,显然更加认真了。   杨九怀这边派了周平山去辽北,而自己又让齐氏给江南的岳父写信,希望他能支援兵力,帮他一把,不然一旦廖世善回来,他们将会处于极为被动的状态。   当然除了这些,杨九怀又亲自给郝谦写了信,郝谦把秀丢掉了,但是杨九怀却不介意,又写了信过去,等着到了开春,嫩芽发出来的时候,郝谦终于踏入了锦州和杨九怀见面了。   当时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没有人清楚,但是回去之后郝谦就开始练兵了,甚至招纳兵士。   魏珍在青学堂里当了先生,每日里授课结束之后就去等魏翠儿,在一起回家,他们家在军营后面营房里,只有一个小单间,里面东西不多,但都被魏珍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极为整洁。   魏翠儿想吃灌汤包,魏珍昨天就准备好了馅儿,这会儿回家洗了手就包了起来,母女俩说说笑笑的正在一起包着,忽然间魏翠儿看到停在窗口的一只信鸽。   “娘,那个是鸽子吧?”   魏珍一惊,把手放在围兜上擦了擦,说道,“我去看看。”   那信鸽在魏珍前门跟乖,显然认识魏珍,魏珍摸了下它的头,等着抓着信鸽仔细去找,果然在脚环上看到了一张纸。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魏先生,有人说看到信鸽在这里。”   魏珍去开门,看到贺念芹和苗莲一起过来,等着看到魏珍手上的信鸽,说道,“这就是信鸽?”   这时候的信鸽还极为稀缺,只有少数的人会饲养,军营也不多见,和年轻看着颇为稀奇,“这是先生的信鸽?”   因为这时候战时,自然不能让陌生的信鸽随意进来。   魏珍点头,说道,“是我的信鸽,正好我有事情向夫人禀告。”又怕是两个人不信,说道,“是关于廖将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杨九怀后宅的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以后不用在写了。余含丹结局还差一点尾巴。 第82章   虽说天气暖和了,但那是有太阳的时候,春寒料峭,要是个阴天,比冬日还要寒冷,所以余青屋里的火炕还是烧着。   魏珍不过刚进来就觉得热气扑面而来,而且屋内还有一股特别的香味,闻着很是舒服,余青正端了果盘过来,见她这样笑着说道,“点了玫瑰香。”   余青很喜欢玫瑰的味道,就是平日喝的茶水都是玫瑰茶居多。   魏珍失笑,觉得自己真就不一样了,什么香没用过?居然没闻出这是玫瑰的香味,以前最是对这些香料,胭脂,脂膏敏感,但是自从母女团聚,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妆容和穿衣上费过心思了,以前是觉迫不得已,是为了卖笑的生活,无奈为之,如今重新看到,又觉得原来抛开那些被逼无奈,其实还挺喜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贺念芹和苗莲去找魏珍,不过是因为看到了信鸽,怕是有那奸细,如今知道是魏珍的信鸽,也就放心了,把人送到了门口就站在门口等着,毕竟有些事儿她们要避嫌。   余青看魏珍踌躇半天却没有说话,把茶杯放下,鼓励的说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夫人知道,我以前就在辽河,有些人脉在那边,知道夫人着急,想要知道将军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给我那边的朋友写了信,原本想着,夫人都打听不出来,我这里也是枉然,谁知道…… 这真是有些巧合,我那姐妹最近有个金主,正是辽王世子府上的管事。”   所谓的姐妹自然就是同为青楼的女子了。   余青打听不出来,第一个自然是因为交通不便,很多消息一来一回就要 一个月,还有个原因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没办法找人打听,所以只能派了宋志武直接过去。   “辽王最近身体不好,一直都是辽王世子代为处理公务。”魏珍道,“一开始谁都不知道廖世善谁?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消息。”   余青皱眉,“一个大活人去,怎么就没有他的消息?”   “夫人不要急,再后来我那姐妹说辽王世子刚找了个谋士,很是看中的样子,居然还是个女子,就是相貌平平的,不然就纳了侧妃了,我就觉得估摸是不是顾先生?再后来又听说辽王世子关了一个人在府邸内,什么人都不让见。”   如果那个被关着的人是廖世善,余青想不出来,辽王世子为什么这么做?   “我怕是搞错了,就让她仔细去问,后来问出来,那个人来自宁谷郡,姓廖,世子爷非常喜欢他,说是想要为他所用,但是那人不同意。”   余青这会儿基本确定这是廖世善了,也怪不得不回来,显然是被困住了,但是这个辽王世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居然扣着他们不放。   余青觉得难以理解这个辽王世子的做派,廖世善和顾芳去结盟的,结果就这样扣着人不放,辽王算是比较有实力,但是下面还有江南世家,其他残余的势力,也不是他们一家独大,甚至在辽北后面还有个回纥的族人,只要辽王实力不如前,就会冲进来,他这么做树敌不说,以后谁还敢找他们结盟?   再说廖世善和顾芳不愿意,他强行的把人扣着,也不能为自己所用,有什么用?   难道想要以廖世善威胁余青交出这边的兵权?   可是就像是当初周平山做的那般,余青也会和周平山那般行事,是不可能为了救廖世善放弃这边的兵力和地盘,不然就算是交出去了也是被人鱼肉的份儿,还不如拼一把。   倒不是余青不想救人,而是这个乱世,没有了兵权,那就等于自掘坟墓,没有活路了。   再说廖世善都拿出诚意去结盟了,就算没有交出兵力,以后还不是要以辽王为首是瞻,辽王世子何必要闹成这样?   所以无论怎么样,都觉得辽王世子扣押廖世善这件事有些异样,难道说…… 余青忍不住想着这,是不是辽王世子发现廖世善其实是辽王血脉的事情?   是怕威胁到自己世子的位置?   不过余青记得,辽王至少五六个儿子,肯定是不缺儿子的,在怎么样也轮不到廖世善这样一个私生子,有胡人血脉的私生子来威胁他的地位。   辽王怎么说也是留着皇族血脉的人,对这方面还是很看重的。   反正怎么也说不通,余青想不明白,却是忧心不已,真恨不得现在就启程去找廖世善,想问个清楚,但是这边又离不开她,杨九怀那个人别看这会儿是被她打怕了,但是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着,她要是真的离开了,还不知道出什么事情。   其实余青最害怕的就是辽王世子会不管不顾的要杀了他们。   “你会养信鸽?”余青心思沉沉,却问起另一件事情来,“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魏珍解释道,“是周平山找人教我的。”又道,“他布置了不少眼线,包括辽王,还有江南也有,当时我在周平山身边,替他做事,也学了一些皮毛。”   余青想了想,青楼开门接客,平日里可以听到许多事情,更不要说,许多身居高位之人,都喜欢去青楼宴请,最是容易收集情报,而且青楼也是最好的掩护,也怪不得周平山会用魏珍。   “夫人,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继续为您做这些事情。”魏珍诚恳的说道。   余青摇头,“你来了不少日子了,难道还不知道我们这里怎么看待女子?”   魏珍眼睛却是笑道,“当然知道,夫人放心,也不是非要开个青楼里,比如开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照样可以收集消息。”   战争的关键就是消息,他们在这一块总是不如杨九怀,一直都是余青担忧的地方,就比如这一次,居然到现在还没探查出廖世善为什么没有回来。   想想还真是叫人着急。   余青想了想这倒是可以,而且她居然觉得魏珍真的很适合做这些,比如旁人都知道廖世善未归,也都着急,但是只有魏珍试图想办法,还真就用自己的人脉查出来了。   可见这个人敏锐聪慧,确实是适合做这件事。   “只要不是委屈自己,做个正经的买卖,我自然是支持的。”余青也相信魏珍的忠心,她这样一个为了女儿拼搏的人,很是不容易,她相信她的人品,而且她已经抓了杨九怀献给她,显示过她的诚意了。   魏珍很是兴奋,说道,“夫人,我那边还有一些姐妹……”   余青大手一挥说道,“只要为我们所用就可以,你来定夺吧。”又道,“你需要多少银子就去找账房支出,我会和那边说的。”   魏珍以前也被周平山委任管理这些事儿,但是她其实一点都不愿意,只觉得委屈和被羞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迫切的想要为余青做点什么,而且她居然觉得,这样心甘情愿的付出,比起以往要有成就感。   等着她把情报网遍布大江南北,把所有的发生的事情,一夕之间掌握手中,那时候……,夫人是不是就可以走到更高的位置?   然后他们这些受苦的女子也会得到解脱?   就像是青学堂里的女子一般,跟男子一般一起读书,堂堂正正的做人。   等着翠儿长大,那时候是不是就是另外一个世道了,翠儿再也不用过她这样的日子,只是因为美貌而被人逼迫,而是随意的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余青看到魏珍的眼睛都亮了,像是装满了星星,那样的美丽耀眼。   “夫人,多谢你。”   余青忍不住笑,说道,“到底应该谁道谢?你说反了,应该是我要谢你。”   魏珍却坚持道,“夫人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又道,“夫人,我那边不少银子,不需要去账房支出。”   余青刚刚敲了杨九怀一笔钱,还有许多人送了不少物资来,都是那些在寺庙里被她救过的女子,当然其中送的最多的就是何宝珠的爹何崇安,毕竟是锦州的大户。   所以这会儿余青其实富得流油。   魏珍摇头,“夫人,钱要用在刀刃上,我缺了银子会和您讲的,还是夫人觉得我这银子烫手?”   余青无奈,魏珍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在坚持就显得生分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魏珍保证道,“夫人,我会尽快打听出廖将军的下落。”   等着魏珍走后,余青忍不住去了内室,看着放在衣柜内的外衫,都是廖世善的衣裳,廖世善因为身材高大,衣服都是格外加宽的,光是上衣套在她身上像是裙子。   余青抚摸着那衣衫,第一次觉得原来思念也是这么的折磨人。   忽然间余青停顿了下,忍不住自语道,“魏珍……一直都觉得这名字耳熟,这不是史上有名的女将军吗?原本是杨九怀的得力干将。”   余青觉得杨九怀遇到自己真是倒霉的不行,顾芳,宋志武,还有这个魏珍,其实原本都该是为他所用的人,也怪不得历次交锋都会败下阵来,毕竟杨九怀最大优点就是为人善用,这才能成事,如今确实是有些单薄了。   这下余青就有信心了,想着等着魏珍是个有本事的,她去查,肯定就能很快查出原委了。   余青想的还真是对,魏珍行动很快,不过三天就有了新消息,兴匆匆的来找余青。 第83章   “此一时彼一时了,郝将军,你要是在这般不作为,最后只会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甚至你们郝家的祖坟都会被那些摸金校尉挖了。”郝谦冷着脸看着杨九怀。   战乱中最是缺银子,许多兵士都去当过摸金校尉。   两个人原本也是惺惺相惜,觉得彼此都是旧朝的官职,能在这飘摇的乱世生存,固守自己的理念,自然是同一类人。   郝谦觉得像廖世善那种泥腿子的出身,才是个异类,为了权势,为了金银财宝,杀人夺命,屠杀一方。   但是郝谦发现,自己才是错了,湖人血脉的杂种廖世善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而本该是温文尔雅的,保有君子气节的杨九怀,却是为了成就大业不折手段。   “我知道你如今瞧不上我,但是向来成王败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杨九怀和郝谦已经彼此撕破了脸,杨九怀就不在郝谦前面惺惺作态了,又道,“别把自己弄的那么高高在上,你要真是干净,当初那件事…… 你为何要袖手旁观?你听我的话,肯跟我合作,那我就给你保有这一方天地,等我大业有成,总会让你吃上一口饭,但是你要是继续敬酒不吃吃罚酒,呵呵,那我只好把这件事捅出去,到时候你们家那些长辈,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向来被人称赞忠心不二的郝将军,也不过是胆小怕死的卑鄙小人。   “杨九怀,你不要欺人太甚!”郝谦脸色发白。   “我也不想逼你,但是等着廖世善回来,你以为还有你我的活路?”杨九怀眼睛里冒火,“我们这里没有人是他的敌手。”   以前还靠着兵力来克制廖世善,但是如今杨九怀只有一万的兵力,而廖世善折损之后也只有五六千的兵力,只不过最近据说招收了不少女兵,也有七八千了,但是他自己这边却是一筹莫展,因为兵败,许多人都开始犹豫,还有一万多的俘虏没有被赎回,怨声载道,每日里守备府门前都是那些兵士们的家眷,希望能早点把人救回来。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余青这次给多少钱都不会放人。   原因很简单,如今这两边兵力,旗鼓相当,要在是放了人,在廖世善没回来之前,余青怕是他再有动作。   “是没有你的活路吧。”   杨九怀道直接把那画拍在了桌上,隔开画卷,居然从里面找出一封信来,“当年的信还在这里,今日你掉头走,还想糊弄我,我直接就寄给你们家的长辈,据说你按个岳父最是沽名钓誉不是?”   别看郑坚伤了身子,但是还一直向他施压,郑氏病就没好过。   郝谦都可以想象郑坚看到信之后的做法,恐怕到时候……郑坚也会拿了这件事向他施压,甚至亲自送他的娘子郑氏上路。   郝谦颓然的说道,“就按你说的做吧。”   虽然郝谦不愿意跟承认,但是无论是廖世善还是余青,这夫妻俩的为人处世都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里,其实他心里更倾向于廖军,只无奈……杨九怀知道了那件事,他也是没办法了。   等着出了房门,看着远处,郝谦忍不住叹气,自语道,“这次真的躲不掉了,看来只能和廖军兵刃相见了,要是能找到陛下的血脉,我何至于此?”   只是郝谦知道,永始皇帝根本就没有留下血脉来。   ——   魏珍拢了拢头发,双手交叉握紧,像是要给自己打气一般,说道,“夫人,应娘说原来是因为辽王快不行了,但是辽王妃不喜欢世子爷,想要扶植自己的小儿子当辽王,他们内斗的厉害,辽王显然很是厌烦,最后就说他在外面有个私生子,要找到这个儿子继承王位,王妃和世子爷都有些慌了,然后世子爷看到了廖将军……,就说廖将军和辽王有三四分相似,又知道他有胡人血统,年龄也是相仿,让他去假装认了辽王父亲,然后回绝这件事,廖将军不愿意,世子爷当时也是怒了,又加上怕是辽王真的寻了私生子回来,就把廖将军关起来了。”   余青一时不知道是说什么了,就说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居然还真就是这个原因,旁的事情顾芳都能找出对策来,唯独这件事……,当初廖世善就说过不会认辽王,怎么可能妥协?   “只要廖将军在,就没人能奈何我们了,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把廖将军救出来才是。”魏珍凑在余青耳边悄声说道,“夫人,我在杨九怀身边的人说,他最近和郝谦见了好几次,好像是在商议什么事情,具体的却是不清楚,还需要时间去查看。”   余青忍不住惊奇的看着魏珍,“你在那边也有人脉?”   魏珍笑,看起来有些狡猾,还有几分自得,说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是要会察言观色,知道主家的喜好,而想要知道这些就要和那些仆妇打交道,一来二去的,就有了自己的线人,我当时来的是就已经说好,钱还是照给,但是这消息不能断了。”   余青觉得这个魏珍做事儿可是比起半路子的石正仔细多了,也怪不得周平山一直压着魏珍,让她为自己所用,果然是有天分。   “他恐怕是担心夫君回来就会对付他……”   “那要是郝将军同意呢?”   余青也说不出来了,郝谦要真是像和稀泥也不至于去见杨九怀好几次,显然是有些意动了,如果他们两个携手,那真是有些棘手了。   另一边郝谦回道府中就看到小女儿站在门口等着她,虽然已经开了春,但还是穿的厚厚的,显得有些臃肿,和郑氏五六分想象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担忧,见郝谦进门上前应了过去,说道,“爹爹,祖母找您呢。”   郝谦听说母亲喊他,也顾不得洗漱,直接跟小女儿去了老夫人住的地方。   自从上次回来高氏就闭门不出,显然想要清净一番,虽然高氏的娘家不像是郑家那般想逼,但也是备受压力。   老太太已经是许久没有见客,就是儿子也不见,也就这个小女儿在身旁尽孝。   郝谦进了屋,见里面冷冷清清的,就连他娘平日里最喜欢的几个盆栽都挪了出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爹,祖母在内室。”   郝谦毕竟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倒也不需要避嫌,直接去了内室,看到老太太躺在床上,扎着宝蓝色的抹额,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   “娘!”   老太太清减了许多,原本十分富态的,这会儿看着就是有些干瘦,这让郝谦心里很是难受。   “你来了。”老太太接过孙女端过来的药,几口喝了下去,然后擦嘴,才继续说道,“我听说你最近去了好几趟锦州?”   郝谦知道老太太一直在用药,郎中来了好几次,都只说心病,开的都是补血益气的药,只是到如今都没什么效果,其实郝谦自然知道原因,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他哪里有什么心药?   “是去了几次。”   郝谦出门的事情自然是保密的,但是老太太想要知道,下面的人肯定也不会瞒着,所以郝谦倒也没有意外,只是奇怪老太太为什么特别关注这件事。   高氏听了立时就出怒容来,指着郝谦的鼻子骂道,“当初让你多读点书,你非要去学武,如今却是好了,居然是这么糊涂的,连做人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郝谦一时有些发懵,道,“娘……”   “你别喊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当初要不是那廖夫人,你媳妇和我还能安然的坐在这里?早就被那帮流民…… ,你却准备和杨九怀联手对付廖夫人不是?那廖夫人一个人在茂林,夫君也不在跟前,你们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去欺负妇孺?”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老太太也不是寻常人,能从这一点苗头猜出来后面的动向也没什么奇怪的。   见郝谦沉默,老太太就确定自己猜对了,“我瞧着那廖夫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且性格良善,有容人之量,虽是个女子,却是值得人尊崇的,你要是真觉得这地方一个人守不下去了,就去投靠廖夫人,我听说她前阵子刚刚打赢了杨九怀三万兵马的战役?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高氏当然不同意让女子抛头露面,甚至和男人一般当兵,但是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想法就有些不一样了,要不是余青带来的那帮子女兵,她还能安然坐在这里?   人早晚有一死,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被人强暴致死,而不是寿终正寝。   虽然不赞同,但是也没以前那么排斥了,道,“到底是你们这些男人没有做好,没办法护着自己的妻女,不然那些女人又何必拼命?谁不想坐在家里,生儿育女,过安稳的日子?如今你倒是要把良心都给吃了,居然去帮杨九怀?我瞧着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我的话你听到了没!” 第84章   “娘,您别参合了。”   高氏其实一直憋着呢,见郝谦叫她不要管,气的脸都白了,颤抖的指着郝谦骂道,“你个不孝子,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你却是这样一个东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就连那廖夫人都不如,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是比你强上百倍 。”说是对儿子没有埋怨,那是不可能的,谁处在那样生死的边缘,亲手养大,当做依靠和骄傲的儿子却是被外人压着不许入内救人,想起来就很是失望。   偏偏碍于一直接受的礼教和管束,却又不能发作出来,毕竟当时郑坚说的也没错。   回来之后高氏一直都不声不响的,这让郝谦其实心里更为难受,这会儿见高氏发作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接跪了下来,说道,“娘,儿子错了,您消消气,别是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见儿子跪着认错,也是心疼了起来,只道,“起来吧,我儿,你听娘的没错。”   郝谦想起自己被杨九怀抓在手里的把柄,深吸了一口气,屏退了左右两边的人,等着屋内就剩下他和老太太才开口说道,“娘,其实一件事,我一直想对娘讲了。”   “娘还记得吧?那时候陛下还在,有一年让我去寻陛下流落在外的女儿。”   老太太说道,“记得,那孩子不是死了吗?”   “没死,是我弄丢了。” 郝谦说道这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当时儿子一想要上战场打仗,谁知道陛下居然让我去寻一个孩子,我心里很是不甘心,又加上那一年娘子生的老二也是个女儿,心里很是郁结…… 陛下明明让我照看好公主殿下,但是我却是不甘心,那天晚上去青楼吃酒席,多喝了一些,早上醒来的回去的发现那孩子不见了,地上留着一滩血。”   老太太很是吃惊的看着郝谦,“你这个糊涂蛋!”   郝谦道,“儿子是确实是糊涂了,儿子寻遍了附件都没找到,后来就给陛下写了请罪书,结果被爹爹知道了,爹爹用了关系把那封信给截了下来,让我儿子跟陛下讲……那孩子已经死了。”   “儿子当时想,这件事要是捅到陛下前面,我们整个郝家都要被连累,再说陛下又不缺子嗣,少了一个女儿还能如何?就听从的父亲的话。”   毕竟是丈夫的手笔,老太太也只能叹气,就像是儿子说的那般,这件事要是泄露出去,他们郝家当真是要遭殃了。   郝家一直都是皇帝的心腹,这会儿因为郝谦的失误失去了圣心,以后还真是艰难了。   “可怜了那孩子,你是在哪里丢的?”   郝谦道,“就是在泉州,所以后来儿子就特意到了泉州来当守备,想着兴许能碰到。”   “那你找了这许久还没找到,恐怕那孩子是凶多吉少了。”老太太说道这里,又道,“可是这件事跟杨九怀有什么关系?”   “我写给陛下的请罪书在他手上。”郝谦苦涩的说道,“当时帮着截下信的人是司礼监大人,他并没有把信还给爹,而是抓在手里,想来是怕以后有求于我们,又怕爹爹不承认,谁知道居然到了杨九怀的手里。”   老太太马上就明白了郝谦的顾虑,很多人都跟郝谦一样,只承认永始皇帝,但是郝谦却弄丢了永始皇帝唯一血脉的公主,他们郝家欺君罔上,残害皇家血脉之罪是跑不了。   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郝家就成了被唾弃的对象。   “所以杨九怀拿着那封信威胁你?”   老太太冷笑了两声,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也不想去谈论那位公主的事情了,唯独眼前的事情才是棘手的。   屋内死一般的沉默,就连屋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能听到。   郝谦说完就觉得如释负重,这个秘密压在他心里太久了,每次想到永始皇帝被杀,而自己却是没有保留住永始皇帝唯一的血脉,就觉得自己才是千古罪人。   老太太却突然道,“你就不能假装跟杨九怀合作?”   “娘,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目光睿智,说道,“我让你投了廖军,并非只是为了报恩,还有个原因,我瞧着那个杨九怀,跟廖军不知道打了少次,却是此次败北,以前占着那么大的优势都没有赢,若是再来一次,你觉得还能胜?”   “你自己没什么野心,觉得永始皇帝去了,这世间到底谁成就大业,也无关紧要,那何不找个人靠过去,你只管安稳的过自己眼前的日子就行。”   郝谦陷入了沉思中。   “我也不多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又道,“你要多抽空去看看你媳妇,不然……要真是有个万一,你真想我的大孙子还刚出生就没有娘不是?”   郝谦道,“娘,我知道了。”   其实郝谦对郑氏的心情也是复杂的,一边觉得郑氏虽然没有失身,但是去的时候那衣衫也并非完整,想来也是被流民非礼过的,这样一想就觉得她已经不干净了,人总是有两面性,对自己的娘高氏,他可以无限的宽容,但是对着自己的妻子,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是郝谦也知道这件事怪不得郑氏,是他这个当丈夫的没有护好自己的娘子,而且他也确实是不希望长子失去自己的亲娘。   不管心里怎么想,在郑氏前面,郝谦还是做到了体贴周到,面上不显露一分,只不过郑氏到底是他的娘子,和他少年夫妻,相濡以沫许久,如何能猜不出丈夫的心事,而郑氏自己又是出身家教森严的郑家,先不说丈夫如何想,其实她自己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只是每次看到长子,那肉嘟嘟的脸庞,天真的目光,就如何也没办法寻死,孩子还这么小,她要真是死了,郝谦肯定会续弦,那后娘能对孩子好吗?有了后娘就有后老子,更不要说她还有个未出嫁的小女儿在家里。   郑氏每日都活在这样的煎熬中,一时觉得自己该一了百了,一时又舍不得儿子。   郝谦的小女儿名为郝婳,在郑氏几个女儿当中最为受宠,因为她之后许多年都没有孩子,只前头几个姐姐又出嫁,家中就她一个,自然是疼爱的。   郝婳平日里就养在老太太的跟前,但是跟母亲郑氏也是极为亲密。   这一阵子郝婳很是忙碌,先要守着老太太,还要去看看母亲,偶尔府里有事情也都要问她,弄得她疲惫不堪,这几日染了风寒,就把衣服穿的厚厚的,却也不敢跟老太太和母亲讲,怕是特么担忧。   晚上郝婳伺候了老太太用膳就去看母亲,郑氏吃的很少,不过二个月人就瘦了一圈,让郝婳很是忧心,每次都要去问安,顺道规劝着多吃一些。   不过今日也是凑巧了,郝婳去的时候看到郝谦过来陪着郑氏用膳,虽说食不语,寝不言,但是往日里两个人之间也是亲亲热热的,郑氏还会时常让旁边的丫鬟给郝谦夹菜。   这会儿却是有种死寂一般的沉默。   见到郝婳过来,郑氏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可是吃过了?”   “女儿已经陪着祖母用过了。”   郑氏招了郝婳过来,坐在自己的旁边,温柔的帮着她撩去耳边的碎发,道,“今日厨房里做了百合虾仁,是你平时最喜欢的,要不要在配着粥吃一点?”又心疼的去摸她的脸颊,道,“瘦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到时候穿喜服可就不好看了,还是要多吃点。”   婆婆们都喜欢脸圆润的女子,觉得这是福相,郑氏自然是希望女儿被婆家喜欢。   郝婳一愣,低下头来,说道,“娘,我知道了。”   郝谦却是一愣,皱眉说道,“你没告诉你娘,你那婚事被退了?”   “爹!”   郝谦这才知道这件事被郝婳给瞒住了,抬头去看郑氏,却见她神色一点点的变暗沉,说道,“他们凭什么?”   给小女儿订婚的时候环境不太好,因为旧朝已经覆灭,许多世家也都大不如前,最后选来选去还是找了同样是从金陵迁移过来的人家,虽然没有郝家显赫,但到底也是耕读传家的家族。   郝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扭过头不语,郝婳却是哄到,“娘,爹跟你说笑呢。”   “到现在你还要骗我?你爹什么时候会妄言?”   郝谦叹气,道,“这件事早晚瞒不住,你还是跟你娘说了吧。”   此话一出,郑氏身子晃了晃,颓然的靠在椅背上,脸色很是难看,其实不用说也知道为什么退了婚事,显然是觉得有她这样一个娘,很是丢脸。   “我儿,真是委屈你了!”   郝婳一时难过,捂着脸哭了起来,嘴里却是说道,“娘,正好女儿想要陪着你,婚事没了不是刚刚好?弟弟才这么小,女儿也舍不得。”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场,郑氏不住的说道,“是娘拖累你了!”   等着父女俩从屋里出来,郝婳在阴沉沉的抄手游廊里,对着郝谦说道,“爹,你是不是真希娘死了干净?”   郝谦道,“你在说什么!”   郝婳显然想了不是一天二天了,小小的身子看起来居然带着说出不来的坚毅,她道,“爹,你要是容不下娘就直说,女儿想带着娘去穹山,女儿听说那边并不是歧视女子……,娘这样下去,早晚会受不住的。”郝婳说完这话,眼中涌出泪珠来,可怜的不行,“女儿也是被人退婚的女子,名节不保,正好去陪着娘,爹爹你就当娘和我死了,也算是全了家族的脸面了。”   “你想都不要想!”郝谦气的喊道。   就在这时候,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出来,说道,“老爷,小姐,大事不好了,夫人她自缢了!” 第85章   因着郑氏出了那档子事儿,身旁的丫鬟也好,就是跟随多年的管事嬷嬷也都是极为小心的伺候着,又加上郝婳叮咛了好几次,一直都不错眼的盯着郑氏,所以晚上郑氏避开众人解开腰带要自缢,那脖子还没套上去就被丫鬟发现,及时救了出来。   郝婳和郝谦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郑氏一直哭闹着让众人走开,“我活着还做什么?今天连累了女儿,明天哥儿长大了,也会拖累他!”   郝婳见母亲这般,一时忍不住跟着落泪,跪在郑氏旁边,小声的说道,“娘,女儿一点都不想嫁过去,他们家今日能嫌弃娘名声不好退了亲,那以后我出个什么事儿,是不是也就不管多年的情分直接被休了?这样的人家,我又怎么能为他们生儿育女延绵子嗣,孝敬公婆?”又道,“娘,我带着你走吧。”   郑氏自然知道女儿一心为自己,但是看着这乖巧的模样,就越发的难受,费了多少心血给她挑选的夫家,说退婚就退婚了,以后郝婳要怎么办?   要知道退过婚的女子,就很难再找了。   又听了女儿的话,道,“去哪里儿?这天大地大,哪里还有容得下娘的地方?”郑氏知道这一刻自己是死不掉了,毕竟这许多人看着,但是瞧着这俏生生的女儿,已经是有了必死的决心,以前舍不得儿子,如今看来,不仅连累了小女儿的婚事,以后肯定还会让儿子被人指指点点。   “有!”郝婳看到郑氏眼中死寂,心中着急,忙是说道,“娘你忘了,上次廖夫人就说过了,要真是过不下去了,就去那边找她,她们连女兵都有了,还有男女同校的青学堂,怎么会容不下我们?以后我就不嫁人,好好孝敬娘。”   郑氏下意识的就摇头,说道,“不能去。”   郝婳见郑氏不同意,怕是她又自缢,如果有了那必死的决心,就算如何的防范,也总有疏忽的时候,一想到这些郝婳竟然是泣不成声,道,“娘,真的,你跟我走吧,要是没有你,女儿还怎么活?”   “都别吵了!”郝谦大声说道。   一时母女俩个人都看着郝谦,郝谦重重的咳嗽了下,说道,“娘子,你以后不要在乱想了,如今这世道又和以往不同,不要那么苛责自己。再说了,娘子你要是有个万一,咱们儿子怎么办?婳儿要如何自处,还有娘……,她和你一起去的,她要怎么想?”   郝谦说道这里,艰难的吞了下口水,不动声色的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似乎这样才能忘记刚才听到娘子自缢时候受到的惊吓,心有余悸的说道,“咱们少年夫妻,多少年了?难道你要让我经历中年丧妻之痛不成?”   “娘你看,爹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管外面的人怎么说!”郝婳忙不失迭去劝郑氏。   好容易才把郑氏劝住,时间又太晚,郝谦就在这里住了下来,这还是夫妻俩出事之后头一次在一起。   两个人上了床,郑氏一直睡不着,盯着身旁的郝谦,只是郝谦却是很快睡着了……,郑氏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心中对自己说,两个人如何还能回到过去呢?   回不去了。   一时想起余青来,听说她也曾被土匪凌辱过,但是她却活的那样的恣意和坦然,以前觉得很是荒诞,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不守妇道?没了贞洁还那样堂而皇之的活着,结果如今在去看,反而艳羡起她来,世人总用圣人的言行来约束旁人,但是等着轮到自己,才能明白那其中的苦楚,反而希望宽容一点。   她不怕死,就是舍不得小女儿和儿子,可是她不死又如何在这人言可畏的地方安然的存活?   郑氏陷入两难之中,一晚上都没合眼。   ——   余青要是不知道廖世善为什么被困还好,如今知道了就坐不住了,不是她自负,如今能劝住廖世善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只是这里真是离不开她。   最后无奈,给廖世善亲笔写了信,转交给魏珍,让她用信鸽发出去。   魏珍怕是廖世善不相信,问道,“夫人,将军毕竟没有见过应娘,要是不肯信,该是如何?”   余青却是笑着说道,“他肯定知道是我写的。”   两个人之前有过约定,要是分隔两地,需要通信,为了验证身份就琢磨出了个暗号,只有两个人才能看得懂。   其实当时不过是因为练习字无聊,才想出来的东西,谁知道居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魏珍知道这是廖世善和余青之间秘密,倒也没有去问,只是心里委实担心廖世善的安危,说道,“夫人,其实只要将军大人假意的听从,把眼前的事情糊弄过去,就可以脱身,就算是败露,等着回到了宁谷郡,那辽王世子还能派人追不成?再说那辽王身子不好,说不定还没发现破绽就已经病逝了。”   余青当然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的问题是……辽王真的是廖世善的生父,而且廖世善说过,永远不会认他。   “这里面还有些事情。”余青叹了一口气,又道,“希望看到我的信就能回心转意。”   在辽北的廖世善吃的好,穿得暖,身旁几个伺候的婢女都是身材高挑细长,笑起来十分美艳的女子,显然是辽王世子送来专门找来伺候他的,说白了就是要贿赂廖世善,希望他能同意自己的要求。   辽王世子生的高,但是很瘦,极为挑食,一日也不见得吃下一碗米的饭量,那世子服穿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跟套在竹竿上一样。   他生了一双细长的双眼,性子极为冷淡,只有遇到自己看的上眼的人才会稍显热络一点,比如对着廖世善。   之前辽王世子就听过廖世善的名声,知道这个人善战,等着见了,看到廖世善比常人还要高出很多的个头,就忍不住让人去跟廖世善比试了一番,廖世善自然不想尽全力,然后露底,但是跟廖世善较量的人却也是一名猛将,早就听辽王世子夸赞过廖世善,心中嫉妒,拼劲手段,就是想让世子也看到,其实自己才是最好的。   这样一来,廖世善就不能藏私了,但就是这样,也不过是几个回合,那个人就败下阵来。   世子当时眼睛冒着光,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人才,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留下来。   那输了的人也是心服口服,还管廖世善叫做大哥,一定要跟着他才是,弄的廖世善简直哭笑不得。   这几天廖世善被世子软禁起来,都是这个人陪着他。   这个人叫阿律己,并非汉人,眼睛是灰蓝色的,肤色也较深,他和廖世善同志同住,还总是劝廖世善,说道,“大哥,我就不明白了,你不就是投奔世子爷的吗?如今已经得了世子爷的赏识,只管给世子爷做事就是,至于假装是老王爷在外面的私生子,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等着世子爷坐稳了那位置,大哥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到时候世子爷还能忘了大哥的功劳不成?你想让世子爷帮着教训那杨九怀,不过就是一件小事。”   廖世善是个内敛之人,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虽然被软禁,但是过的非常的规律,每天早起之后就是练拳,这是铁打不动的,那之后用了早膳就去读书,他跟余青一起读书,虽然不及儿子那般天资聪颖,但学的也很快,之前是没有机会学,如今学起来倒也没有放松过一次。   主要是廖世善发现余青几乎是一点就通,他不想被她比下去,他总觉得自己能娶了余青根本就是最大的运气,如果学业上还不努力,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读书之后午歇,下午则是在院子转转,然后晚上准时睡觉。   世子为了说服廖世善,把自己自喜欢的妾侍都送到了这边,他对着顾芳这般说道,“都说廖将军的娘子是茂林第一美人,那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也不过是虚词而已,如何能和我的百灵相比。”   顾芳瞧了眼那叫百灵的妾侍,容貌倒也不俗,但是余青之容就算是顾芳第一次见到,也是惊愕的不行,只觉得这世间绝无仅有,恐怕所谓的倾国倾城就是为了余青这样的美人,既然是绝无仅有,这世间如何还能有第二人?   但是顾芳不想打击世子,她寄人篱下,唯有哄住了世子,才能想办法出去,只能奉承着世子,而且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余青的容貌,怕是有心人对她不利。   只好道,“我们将军,他不好女色。”   世子道,“我不信。”   一旁许多随从,还有谋士,下属都跟着笑了起来,道,“顾先生,你果然还是女子,不懂男人的心,这男人没有不好色的,真要有,那不过是没遇到真正让人心动之人。”   顾芳也就不说话了,反正世子的心思是白费了,却道,“那我跟世子爷打个赌如何?要是世子爷输了就答应我一个请求。”   辽王世子听了哈哈大笑,只是突然笑声一顿,脸上没有笑容,整个人看着有些阴沉,道,“顾先生想要什么请求?”   熟知辽王世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发脾气之前的前兆,都不敢说话了,世子性情和辽王一般,都是生性多疑,而且十分的残暴。   顾芳像是没有看到辽王生气的神态,反而气呼呼的抱怨道,“说起来我来辽州都多久了?居然一次都没出过门,可是快憋死了我了!”   世子见顾芳神态自若,盯着她看了半响,见毫无破绽,这才又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疏忽了。” 第86章   世子叫百灵去给廖世善送茶水,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百灵很是自信,她虽然出身青楼,但到底也是才色双绝,想当年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文人墨客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有同是花魁的魏珍还能相比下,旁的夫人谁还能和她争锋?   再后来百灵被辽王也赎身,而魏珍则是被茂林的杨九怀带走了。   在地界就没有人能比的过她了,不过她觉得比起杨九怀那种书呆子,反而辽王世子更为通融,觉得魏珍就算是被杨九怀带走了,也不会有好日子,那些读书人最是讲规矩,就算能入了内宅当妾侍,也会被磋磨的很厉害。   等着看到廖世善,百灵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高个子的男人,肩膀宽阔,胸膛坚实,猿臂蜂腰,眉目高深俊朗,居然也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看起来就是十分的威风凛凛。   廖世善正在看书,见有个没见的美貌女子过来沏茶,倒也没什么异样,辽王世子已经给他送了几次伺候枕席的女子,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百灵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她的声音极为好听,微微低着头,这个角度,刚好让廖世善看到她光洁凝白的额头,柳叶弯眉,还有那翘楚的眼睫毛。   百灵知道自己这个角度最为美丽。   “将军,这是我们世子爷特意让我送给您喝的茶水。”百灵的声音动听还真就如百灵鸟一般悦耳。   廖世善却道,“之前喝过了,替我谢过世子爷,你下去吧。”   “将军……”   廖世善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道,“怎么?世子爷还有其他吩咐?”   百灵很是不甘心,僵硬的站了一会儿,又觉得可能自己的暗示不够,微微的凑了过去,她抹了玫瑰花露,据说廖世善戴着一个玫瑰花的香囊,就是沐浴更衣也不会离身,想来是偏好这个味道的。   结果刚凑过去就被廖世善冷着脸说道,“滚。”   百灵这才知道碰到了硬钉子,倒也是个人人精,立时就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郑重的说道,“是妾身叨扰将军了” 这才退下   只是心里却是十分的难受,就算是她已经从良了,这辽河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倾慕于她,想和她露水姻缘一次,这个人怎么就一点这么的冥顽不灵?   等着百灵灰溜溜的回来,低垂着头,跪在门口对着辽王世子说道,“妾身无用,没能伺候好廖将军。”   世子很是意外,不过很快就对回过神来,说道,“当真是不好女色!”   顾芳笑着说道,“世子爷,我说的对吧?你可别忘了刚才答应我的事情!”   辽王世子觉得不过外出逛个街,派人严加看管就是,且没有廖世善在身旁也不怕她自己独自跑了,就同意了,想着毕竟不能逼的太紧,说道,“小事一桩,就叫吴雀陪着你去吧。”   吴雀是府里的管事,很得辽王世子的信任,辽王和辽王世子是分开的住的,辽王住在王府里,辽王世子成亲之后,则单独住在自己的府邸。   第二天,顾芳就在吴雀的陪同下出了城,一时吃吃喝喝玩玩,到了晚上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辽王世子就喊了吴雀过去,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   吴雀是个做事稳重的,说道,“世子爷,小的一直盯着她,没什么事儿。”   世子点头,说道,“你且回去吧。”   晚上廖世善在自己常用的书中看到一封信,他想起来刚刚有丫鬟过来整理过书房,这才默默的收起来,等着夜深人静的这才拿出来,借着月光仔细瞧着。   等着看完,忍不住摸索了半天的那字体,果然摸到了玫瑰花的暗纹。   廖世善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把那信郑重的放在胸口的位置,这才重新躺了下去,只是如何睡不着,脑中好像能想象到余青写信时候的神态来。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思念他?章儿是不是又长高了?   廖世善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家中,一时被思念折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唯独把手放在信上,感受到那纸张的摩挲感,才能觉得心里舒服一点。   等着到了凌晨,这才睡了过去,但是睡得不沉,听到有人来打扫庭院就醒了过来,他站起来推开了窗户。   辽河的春天来得比别的地方还要慢,但是清晨的阳光却已经是十分的温暖,照在庭院内的树上,廖世善看到了长出的嫩芽。   还那么小,却是充满了生机。   廖世善抚着胸口,眼中渐渐的生出决断的神色来。   辽王世子很是烦恼,他刚从辽王那边回来,一夜未睡,辽王闹了一个晚上,几个儿子去伺候了,他却偏偏说要见那个未曾谋面的私生子,让他们去给他找来。   一开始说是要把王位给那私生子,后来又说只要谁找到那人,就把这位置给谁。   这会儿世子正在发脾气,说道,“都说了人老就变成老糊涂了,父王以前多么的意气风发,当初那些胡人都给爹打怕了,为此永始皇帝还嘉奖了父亲,说他是国之栋梁,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世子妃是个生的眉目细致的纤柔女子,虽然保养得当,但还是能看出岁月带来的洗礼,她轻声细语的说道,“父王是不是想要见一见这个人?”   “就是跟胡人生的一个杂种,见了又能怎么样?”   世子妃暗暗的皱眉,面上却是不显,说道,“世子爷,小心隔墙有耳,咱们还是小心一些才是,毕竟火祸从口出。”   “行了,这话我除了你又没对旁人讲过,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太太一般唠叨。”   辽王世子很是不耐烦,出了门来,结果看到管事来禀告说道,“世子爷,廖将军说要见你。”   “见我?”   辽王世子露出惊讶的神色来,随即一笑,很是自得,道,“看来终于还是想通了。”   廖世善换了一声崭新的衣裳,跟着辽王世子去了王府,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注目礼,他却纹丝不动,依然我行我素,和旁边傲慢冷淡的辽王世子,一左一右的,连那神韵也颇为想象,到真有几分兄弟的神态了。   两个人进了府邸,直接去了辽王住的寝殿。   人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药味,那味道有些难闻,辽王世子忍不住皱眉,却也不敢捂着鼻子,道,“父王,儿子来了。”   屋内还烧着火墙,还很暖和,辽王躺在黄花梨的拔步床内,一时两重帐幔,根本就看不清人。   廖世善就站在门口不动,等着辽王世子来喊他。   “他来了?快让他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廖世善就被人叫了进去,丫鬟撩开帘子,廖世善就就看到一个老人盖着姜黄色的绸缎被褥,正目带着探究的目光贪婪的看着他。   廖世善一直在想,杀光了自己母族的辽王是个怎样的人?跟他一样高大结实?又或者十分的凶神恶煞,通身的戾气,可是等着看到本人,又觉得原来那个杀人如麻的辽王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辽王看到廖世善,突然间就捂住脸,落下泪来,道,“你们都出去。”   辽王世子本想留下来,但是辽王却是不耐烦的朝着他摆手,只好走了出去,只是等着走到廖世善的身旁,深深的看来他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两个人来之前就已经通过气了,比如廖世善的生平,到底是如何流落到茂林的,生母又怎样的人。   当时辽王世子还觉得奇怪,说道,“原本是让你去冒充,怎么越说越觉得,你这身世居然差不多,说不定你真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兄弟。”语气虽然带着几分调侃,但是那目光委实不善,满是冷意。   廖世善道,“我要真是世子爷的兄弟,为何不来找王爷?何必在外面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不是?”   辽王世子一想也是,道,“也是。”想着哪里有傻瓜会不要王爷儿子的身份。   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辽王和廖世善。   廖世善面对着辽王,虽然心里对自己说过无数次,这是为了早点回去,余青和章儿都在等着他,但是看到辽王就忍不住想起故去的母亲,一时恨意涌上心头,根本就没办法开口喊人。   “孩子,你过来一点。”辽王说道。   廖世善只好走了过去,站在了床沿边上,高大的身影像是一个巨大的伞,遮住了外面的阳光,让屋内更显得暗沉。   “你母亲是怎么走的?”   廖世善顿了下,说道,“病死的。”   辽王世子自然不知道廖世善的母亲是怎么死的,要真是知道,能查明那个地步,也就不用用找人冒充了。   辽王沉默了下,说道,“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廖世善很是干脆的说道,“没有。”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的不行,好一会儿,辽王才说道,“你跟你娘可真像,这性子一样的倔强。” 第87章   廖世善心中冷笑,觉得很是惊奇,辽王居然还记得他娘……,一个男子杀光了女子的所有亲眷,甚至整个部族,又强了她,让她诞下孩子,自己却全然不管,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会儿却怀念起来了,难道他不知道这里隔着血海深仇?要不是廖世善从小被母亲反反复复的叮咛,又被舅舅呵护长大,说不定真就长成眼睛里只有复仇的人。   辽王见廖世善不说话,倒也没有生气,只自己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曾经的过往,最后道,“我想把这个辽王之传位你,你觉得如何?”   廖世善觉得辽王真是痴人说梦,他六个儿子,其中老六是辽王妃所出,她是当地的世家出身,家族势力不弱,在军中随便拉扯出一个将领来都能和她攀上亲戚,至于辽王世子,那也是个野心勃勃的,趁着给辽王协理政务这会儿,已经笼络了不少人脉。   他一个外来者,又是和胡人的私生子如何能就因为辽王一句话登上这辽王之位?   就算是辽王非要坚持己见,让他披上蟒袍,不久王死后,尸体还没凉透,他就已经被人砍死了。   “儿子不敢。”   辽王见廖世善不冷不热的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还宽慰他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是不能服众,他们凭什么不服你?一个就知道勾心斗角,心思歹毒狠辣,把唯一的小聪明都用在了争权夺利,陷害兄弟上,还有个就只知道听他娘的,全然没有主意,至于剩下的几个就不用说了,都是平庸之辈。”   廖世善自然听懂这话,虽然没有点名点姓,但是说的那俩个人肯定就是世子和王妃所出的老六。   “儿子愚钝,不敢担当。”   辽王翻来覆去说了许多话,廖世善就是咬着不松口,不仅没有心动的迹象,就是脸上也不带一个笑模样的。   辽王终于忍无可忍,说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一定是老大找来骗我的假货!我就说,怎么这么轻易就找到了老七!”   有仆从出来,几乎是架着廖世善。   辽王世子在外等着,结果就看到这场景,急匆匆的说道,“且等下。” 一下子就跪在辽王前面,委屈的说道,“父王,您当初不就说七弟身上有个玉佩,那玉佩前几日我给你拿来了,你都说是了,而且廖世善无论年龄还是出身都是符合的,您怎么就说假的呢?儿子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冒认亲弟呀!”   那玉佩是辽王世子之前找好的,确实是个真货,只不过是在当铺里。   当时辽王世子拿了那玉佩就觉得是自己的运到,有了这见证物件,只管找个差不多人就行了,那之后就遇到了廖世善来结盟,一开始只是爱才,毕竟廖世善的名声大振,是个人几乎都知道了,再后来怎么看就怎么合适。   辽王世子觉得应该是没有破绽的,再说老头子找了那么久了,就是因为当初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所以一直都没头绪,他既然有了玉佩,只一口咬定,辽王也推翻不了。   辽王妃和世子斗法了许久,正是恨得咬牙切齿,见他居然提前找到了人来,知道这人认了下来也是跟世子一个阵营的,眼看辽王就不行了,她如何能甘心?   这会儿看到辽王大发脾气,又说廖世善假的,忙是加油添醋的说道,“王爷,您找了那许久都没有消息,老大不过寻了几个月就寻到了?想来也是个假货,糊弄王爷您的。”又道,“老大以前又不是没弄过这件事,之前随便找了一个人,就说是那孩子,还是您说有一个玉佩,大小给孩子戴着,那才是证明,如今倒好,连假玉佩也都弄出来了,也是费了不少心血的吧!”   辽王世子瞪着辽王妃,他之前确实是干过这件事,不过这会儿提出来,不是火上浇油吗?   辽王气的使劲儿的咳嗽,那之后开始摔东西,就朝着王妃和世子砸去,一边砸一边气急败坏的骂道,“就想看着我被气死不成?都滚!”   廖世善被关在了牢房里,晚上辽王世子来看他,倒也没说放他出去的话,反而说道,“廖兄,你到底说了什么惹怒了父王?” 当时辽王世子在外面自然不知道屋内的事情,只是见里面辽王发脾气,这才急匆匆的走了进去。   廖世善道,“王爷非要让我继任,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在说从来都是立嫡子,没有说随便更改的为私生子的,不然这以后不是都乱了规矩了?王爷就十分的生气,说我是个假的。”   辽王世子听了反而笑,说道,“廖兄呀,我就不明白,你真的一点都不想?”   廖世善道,“世子爷,廖某虽然愚蠢,但也知道本分,我这样一个身份,难道就凭辽王一句话就可以继任?那是痴人说梦不是?原本想要听从你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哄一哄辽王,让他高兴起来,但是他却坚持,廖某也实在是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应承下来?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呀。”   辽王世子显然很满意廖世善的话,说道,“父王年纪渐大,这行事越发像是孩子一般的,当真是没有办法,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你且等等,过几天,风头过了,我再把你救出来。”   “多谢世子爷。”   等着辽王世子走后,又来了一个人是顾芳。   顾芳道,“我给你的那封信,你看到了?”   廖世善点头,顾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倒也松了一口气,道,“廖将军,咱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廖世善自然知道顾芳不是一个随意的人,她既然说了这话,肯定是有了把握,却也知道现在这个地方不方便说话。   “之前委屈将军了。”   想要和辽王结盟是顾芳提出来的,但是谁也没想到居然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一下子就困住了,别说是结盟,根本就回不去。   顾芳觉得这是她提议,所以他们被困是她的责任。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怪不得顾先生。”又道,“当时我也是同意过的。”   顾芳觉得这一次的失利还是因为不够了解这边的情况,说白了他们的谍报太弱了,光靠着半吊子的石正,很难做起来,必须要尽快做好这一块。   不过这是回去以后的事情,顾芳觉得既然廖世善迈出了最艰难的这一步,她就能把后面的事情做的极为漂亮。   顾芳自然知道廖世善当初不肯来辽北,就是因为不肯和辽王相认,所以之前辽王世子逼廖世善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想着或许是有另外的法子可以脱身,结果拖到现在,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两个人不敢多说,顾芳就急匆匆的走了。   之前辽王世子一直紧盯着顾芳,不过后来见她出门之后很是乖觉,没什么小动作,又加上这一次廖世善同意相认,就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对顾芳也没有那么紧了。   顾芳这个人,只要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虽然这些日子没有找到脱困的法子,但是已经是把四周的人脉都打通了,不然也不可能把余青的信塞给廖世善。   像顾芳这种心智过常人的人,想要找几个得力的人手,并非难事。人都是幕强的,况且只要找到弱点下手,都能好到突破口。   顾芳在来了时间不久,但是已经在世子府邸收买了几个心腹了。   出了牢房,顾芳就拐了好几个弯,等着把跟着人甩掉了,这才又回了辽王府,找到了之前相熟的人,让人给辽王妃带信儿。   辽王妃原本不愿意来,随便一个人要见她就要过来,那算什么事儿?她一个王妃的尊严难道是儿戏?   但是辽王妃听到那人说起是廖世善的事情,来人又是顾芳,就沉吟了一下,跟了过来,只不过两个人约在了一个人少的偏殿里。   “见过辽王妃。”   “真的是顾芳顾先生。” 辽王妃自然认得顾芳,都说顾芳有卧龙之才,当时来辽北的时候,他儿子还说过,如果能把人留下来为他所用就好了。   这个时候,群雄崛起,正是对人才求贤若渴的时候。   带着这种心情,辽王妃对顾芳倒也没有太过冷淡,问道,“顾先生,你这时候来找我,恐怕是有事吧?”   “我是来帮您的。”   “恕我直言,顾先生如今还是被困的身份,如何帮我?”   “王妃且听我说,今天的事情王妃也知道了,如果我们将军真的留下来,那以后…… 你和六爷的日子是不是就有些艰难了?”   辽王妃自然知道,但是谁叫辽王世子先找到的玉佩?她也是没有办法,嘴里却说道,“王爷说你们将军是个假冒的。”   “那又如何?只要玉佩在,只要世子爷咬死了,那我们将军就是王爷一直在找的儿子不是?”顾芳又道,“按照王爷寻子的迫切心情,想来也是愧疚,那以后肯定会百倍的对我们将军好不是?”   王妃一听,突然间就冷了脸,“你想要什么,也不妨直说。”   “我有个两全的方法,对我们都有好。”顾芳又道,“只要成了,我和将军会一直记得您的恩情。” 第88章   廖世善以为还要过几天,结果晚上靠在墙壁睡觉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四周黑漆漆的,唯独不远处的走廊里还点着油灯,但是因为火光太弱,那光线只跟萤火虫一般。   但就是这光线,廖世善还是看到了顾芳,“将军,咱们走吧。” 还有她咧嘴笑起来时候的模样。像一个迫不及待要回家的人。   廖世善心中一松,禁不住露出笑脸来,想着终于可走了,回家去。   救了廖世善的狱卒很是小心,带着两个人左拐右拐的,然后进了一个房间,廖世善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个小门。   “有劳了。”   那人却是说道,“不用谢我,还请顾先生不要忘了承诺我主家的事情。”   顾芳和廖世善一同出了门,看着渐远的牢房,廖世善忍不住问道,“顾先生是如何办到的?”沉吟了下说道,“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个主家,应该是辽王妃吧?”   顾芳道,“果然瞒不过将军,正是辽王妃,她不想让世子爷一家独大,自然就要把咱们送走,且和我们结了盟,以后还能多一个机会。”   廖世善道,“先生高招。”   顾芳却是皱眉,廖世善瞧着不对劲儿,说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辽王以前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前辽王有十二个儿子,个个都不凡,这位辽王当时出身也不好,是妾侍所生,身上还有胡人血脉,但是最后却脱颖而出得了这王位,那之后就开始征战,不过十年的时间灭了五胡之中的两胡,后来胡人听到辽王的名字,就都会害怕,可是这样一个人…… 到了晚年,居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怕是觉得这里面还有事情。” 辽北在胡人的地盘的交接线上,辽王府早就有纳了胡人女子当妾侍的先例,有时候是为了安抚胡人的部族,有时则是为了新鲜,毕竟胡人女子生的和汉人不同,而且特别的能歌善舞,所以辽王的子嗣有胡人血统,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唯独一点,就是很少有胡人血统的子嗣可以继位而已。   可偏偏这位辽王就是两样就站齐全了,既不是嫡子,身上还有胡人血脉,可见他的手段多么的雷厉风行,且有凌云壮志的人。   廖世善自然知道辽王的丰功伟业,这些事儿他早就知道了,道,“只要出了城,还没有人能动我,先生莫要担心。”   顾芳点头,这会儿想这些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就看到来接应他们的刘义坚,说起来刘义坚也是饱受煎熬,当初他找了客栈安顿,而廖世善和顾芳去见辽王。   结果因为辽王病重,是辽王世子代替辽王待客的,然后两个人就被辽王世子给扣押了起来,而他们住的客栈也被辽王世子的人包围,整个客栈都不让人进出。   能得自由还是今天,说是廖世善终于同意了辽王世子的要求。   三个人重逢,一时百感交集,刘义坚却是不管不顾的抱着顾芳不撒手,一个大男人居然红着眼圈,嘴里反复的说道,“娘子,娘子!”   顾芳闹了一个大红脸,想要甩开刘义坚,却是被他缠的厉害,气的她去打他,挠他,但是刘义坚就是不肯放,可怜兮兮的说道,“吓死我了,以后娘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廖世善瞧着自然就想起了余青,心里越发的焦急,只想尽快回去。   顾芳鲜少看到刘义坚落泪,别看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其实是个很有成算的人,鲜少会这样失态,看来是真的吓着他了。   “你要是在磨磨蹭蹭下去,咱们就都走不了了,王妃说她的人只开一刻钟的城门,久了就会被发现。”   刘义坚这才松开顾芳,但还是倔强的握着顾芳的手。   两个人一同上了马,同骑着,一行人急匆匆的朝着城门而去,路上遇到好几次的巡防队,都被辽王妃给的文书糊弄过去了。   在路上,顾芳见刘义坚骑马都不曾放开自己的手,很是无语,说道,“至于吗?这世上还没有人能伤了我。”顾芳很是自信,她的心智高于常人,只要她想,很轻易就能玩弄人心,但是顾芳还是坚守自己的底线,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人,不过这不等于她是无能的。   “我知道,是我没用。”刘义坚觉得自己的反应就像是个傻子。   顾芳见刘义坚难过,倒也有些不忍心,道,“也不全然是没用,你不是挺能赚钱,我就做不了这个。”   “我以后一定拼命赚钱。”谈起自己擅长的事情,刘义坚终于露出个自信的笑容来,说道,“”你想买什么就买,我一定要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买回来。”   顾芳看着刘义坚温润如玉的面容,忍不住说道,“傻瓜。”   “我可不傻,我爹说我聪明着呢,我们家里我的算学是最好的……”   “是,你说得对。”顾芳无奈的笑。   两个人一直说着话,脸上呈现出愉悦的神态来,倒也没有耽误行程,等到了城门,刘义坚趁着下马这功夫,偷亲了顾芳一口。   顾芳脸一下子就红了。   刘义坚笑眯眯的看着顾芳,目光里满含爱意。   城门口早就有人等着,是个方脸的将领,说道,“出门之后往东走,这样可以绕过哨卡,你们好自为之吧。”   “多谢你了。” 廖世善让人拿了个封红给他,那将领也是毫不犹豫的收了,大半夜开城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收的毫不愧疚。   开了旁边的小门,廖世善等人就陆续的出了城,那之后就按照将领的话一直往东走。   猝然间,狂风大作,突然间就下起了春雨,原本就有些寒冷的初春,更显得萧索冷冽,不过一会儿衣服就湿了,廖世善一行人却是冒雨前行,他们知道要尽快离开辽北才是。   “前面就到渡口了。”   廖世善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间目光一凝,盯着前面,刘义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前面正有一只几百人的辽军。   等着把火把拿近,在仔细一瞧,虽然隔得远,廖世善还是看清楚了来人,道,“是辽王。”   其中有个将领下了马来,走到了廖世善的跟前,说道,“七爷,王爷叫您过去说话。”   “我们不是你们什么七爷,我叫廖世善。”又道,“你去告诉辽王,区区几百人还拦不住我,如果有事相商,就让他自己过来。”   这话可真是狂妄,只不过也是真话,廖世善的本事,几百人还真是挡不住他。   那将领颇为年轻,看着也就比廖世善小三四岁,气的冷着脸,说道,“就算不是你生父,也是辽王殿下,你一个小小的将军,还要让我们辽王来给你行礼不成?”   “你耳朵不好使?我是说让他有事自己来说,什么时候让他行礼了?”   “你……”   辽王见廖世善神色不善,自然猜出了他不愿意过来,叹了一口气,自己下了马来,等着走进,对着那将领说道,“你且退下吧。”   见辽王过来,廖世善也下了马来。   辽王这会儿看着到没有之前的病态,穿着一件泛着冷光的盔甲,目光如鹰,瞧着依然是威风凛凛的。   “为何要走?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让你继位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廖世善之前对辽王忍让,不过是因为被环境所迫,如今他还有什么顾忌的?冷着脸说道,“辽王恐怕也忘了我的话吧,我说不稀罕!”   “大胆!”旁边那个男子忍不住呵斥道。   辽王却是摆了摆手,道,“退下!”   那人很是不甘,但是见辽王冷着脸扫过来,立时就哆嗦了下,向后退去。   “你恨我是不是?”   “是,我恨不对你死。”廖世善目光的恨意如同积累数十年的冰川,坚硬而冰冷,叫人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种来自于灵魂的恨意。   辽王却是艰涩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等着睁开,却像是注入了生机,目光闪闪。   “你果然是我梁成的儿子,要真是假货,只恨不得奉承我,如何还能你这般费尽心力逃跑?而且也只有我儿子才会恨我,毕竟你娘的整个部族都是被我屠杀的,甚至你的外祖父,几个舅舅也是,还有十几个幼童。”   辽王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曾经过往,杀了人居然还这样平缓的语气,就好像是吃饭睡觉一般寻常,让廖世善感觉到了极大的侮辱。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辽王却是哈哈大笑着,拔出了佩剑,说道,“本王正有此意,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本事。”   辽王以前自然是不弱,但是他如今年迈,如何能顶住正值鼎盛时期的廖世善?不过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廖世善的刀压在了辽王衰老的脖颈上,却是迟迟没有插入。   “当真是有我当年的风采。”辽王却不生气,反而笑道,“既然输了,你就杀了我吧。下手呀!”   廖世善胸口起起伏伏的,最后却是把刀撤走,说道,“我答应过娘,不会找你报仇。”   廖世善一走开,辽王就被身旁的人扶了起来,其中有个将领说道,“王爷,您可还撑得住?”又对着廖世善骂道,“既然是做人子女的,如何能对父亲拔刀相向?”   “你见过一个当父亲的杀了自己娘亲所有亲人,甚至包括老弱妇孺?”   那人一时噎住,却还是狡辩道,“自古都是以父亲为天,男为尊,女人不过是为男子生儿育女的,你应该知道舍弃哪一方才是?” 只是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廖世善一脚踢了出去。   廖世善用了十足的力气,那人脑子一歪,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然后就不言语了,有人去凑上去,结果一查鼻息,居然是已经毙命了。   “死了!”   旁人都震惊了,一脚就把人给踹死了,他们这才知道廖世善到底多么的厉害,他所谓的天生神力,凶名并非是夸大的传闻。   辽王冷冷的说道,“把人拖走,丢人现眼。” 第89章   “我曾经也像你这般,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那时候几天几夜不睡,照样能精神抖擞的去杀敌,只不过人总有老的时候,你看我,现在就不行了,那几个不孝子,只恨不得我马上就咽气了,好争抢我这位置。”   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小雨渐渐停歇,但是夜间冷风一吹更加的寒冷,风如刀,能刮进骨头里去。   辽王脸色发白,勉强站立着,显然刚才和廖世善的比试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可他们不配,也只有你可以继任这个位置,我儿,到父王这边来,父王会给你一切。”   说廖世善没有渴望过父爱,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虽有舅舅疼爱,弥补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但舅舅毕竟不是生父,总是会有遗憾。   只可惜廖世善已经成年了,他有个挚爱的娘子,让他骄傲的儿子,还有顾芳,李猛这样可以以性命相托的挚友兄弟,人生可谓已经圆满了,并没有任何的感情缺口,可以让辽王攻占。   更何况,两个人之间还隔着血海深仇。   “我是廖世善,没有爹,你来问我多少次,我的回答也是这个,我永远也不会成为梁世善。”廖世善平静地说着这话,辽王的位置?他稀罕吗?他当然觉得有些惋惜,毕竟当了辽王就等于拥有北方所有的资源,不过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给予妻儿温饱,可以自己建功立业,不需要低头接受施舍。   辽王的目光渐渐的凝结,“你今日一逃,世子必然大怒,我了解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心眼小的就跟芝麻粒一样,到时候我死了,他继承我的位置,和江南三大家族联合,来个里应外合,你说你还能不能撑得住?年轻人,我劝你,该折腰的时候就折腰,不然以后有的你苦头吃。”   “那是你,不是我。”廖世善说道,“听说你当初为了当上辽王,为了像老辽王表忠心,杀了自己胡人的生母,是也不是?”   这件事几乎很少人知道,廖世善还是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的。   顾芳和刘义坚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杀了自己的生母?这是何等的狠辣?只不过转念一想,辽王想要从老辽王十二个儿子当中脱颖而出,显然也是不容易,没有这等魄力,又如何能得到这王位?   虽然这王位之路铺满了碎骨和鲜血。   辽王晃了晃身子,年轻的时候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理所当然,他要当上辽王,所有障碍自然要被除掉,但是等着年纪渐大,离死亡不远的时候,再去想这些,又觉得不同了,辽王已经梦见了好几次自己的生母。   那是一个身段丰腴,笑起来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的女子,舞动的时候,像雪山上的雪莲花,美丽不可方物。   每次先生因为他胡人的血统,辱骂他肮脏,并且找借口惩戒他的时候,他总能看到她躲在后面悄悄的落泪。   然后晚上他能在床上看到一朵桑青花,这是一种止血补气的草药,甚至带着他们族人特有的祝福信念,他娘坚信,他用了这个会好起来。   后来他闯入她的住所,拔出刀来,捅入她羸弱的胸口,奇怪的是她当时居然是笑着的。   那时候他并不觉得如何疼痛,睡了一天一夜,又生龙活虎起来,出兵应敌去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草原上开着的桑青花,会忍不住驻足看着,然后就觉得胸口闷闷的。   耳边穿来廖世善清朗有力的声音,“舅舅说,我们部族的男儿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却不是用自己的妻儿,父母来当做自己的垫脚石,辽王,我看不起你,我廖世善绝对不会走你的那条路。”   廖世善说着这话,站姿如松,清辉映月。   那样的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如同辽北那座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的雪脉山,叫人忍不住心生仰望。   辽王突然间就被震撼到了,他这样一个做事不折手段的人,如何生出如此纯粹的耿直的儿子?   等着廖世善走的远了,身旁的人来问道,“王爷,就这样让七爷走了吗?您可是费了好多心思才走到这一步的。”   辽王身影藏在夜色的幕布中,看不清面容,只那目光如同鹰隼,犀利锋锐,道,“他会回来的。”   很快廖世善就会发现,所谓的铁骨铮铮,只不过自己的不肯低下头来的无谓倔强,而这种尊严在现实前面,不值一提。   “走吧,还要回去装病呢,呵呵,我那几个儿子,可是等着我咽气呢。” 辽王根本就没想拦截廖世善,他要的是廖世善的心甘情愿,再说,真要拦截也不至于带几百人。   廖世善一路疾行,在路上遇到了来接应他们的宋志武,就算是宋志武平日里如何的内敛,这会儿也是绷不住了,激动的说道,“大人,顾先生你们能安然的归来,那真是太好了。”   廖世善问起军中的事情,宋志武就把周平山带着三万人,攻打军营的事情说了,他说的很平静,但是廖世善和顾芳都听出了其中的凶险和惊心动魄。   “四周都是黑烟,还有烧焦的腥臭味,我们瘫在地上,半天都回过神来。” 宋志武说道,“好在,终于赢了,虽然是惨胜……,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兵力。”   廖世善听的眼睛都红了,刘义坚是个感情丰富的,心疼的说道,“妹妹真是了不起,她当时是如何撑起来的?”   人被逼到生死边缘,总会爆发出从来都没有潜力,就是这样简单而已。   廖世善心急如焚,那之后日夜兼程,希望能早一日过去。   ——   写了信之后,余青就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廖世善能不能听进去?其实她觉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廖世善心里都是她和儿子,如何能不答应?   想起这样的廖世善,余青只觉得满心的柔软。   真想早点见到他。   很快就到了播种的季节,天气也一日日的暖和了起来,只不过让余青头疼的是之前抓的俘虏。   赵白领着的一万人,如今陆陆续续的有人倒戈,被李猛重新打散编入军营中,预防他们结成一个小团体。   但是就是这样,还剩下五千多人,这些人一开始被打发去打猎,解决自己的口粮,再后来就做各种军营琐碎的事情,盖房子,铲雪,只要是劳役都要做。   余青这边从来就没有虐待俘虏的事情,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就不会折磨你,那教头也和和气气的,唯独开头几次有人带头逃跑,被抓回来直接吊死之外,再后来那些俘虏发现,除了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吃饱,活儿干的有些多,其他的就跟以前没什么区别,没有性命之忧,后面也安分了。   再后来有人来看望俘虏,说是家里的亲属,余青也同意了,只不过要交钱,探亲一次就要交三十文钱,又或者有什么贡献,比如干活儿比较积极的人,也会特例赦免。   一来二去的,那些俘虏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许多俘虏们的亲人干脆搬到了穹山军营,这样还能远远的看着点。   只不过那些俘虏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去演武场旁边做活儿,可以看到那些英姿飒爽的女兵们演练,一开始他们也是唾弃的,觉得女人不像是女人,还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女人嘛,不就是应该是在家里洗衣做饭,伺候父母不是?   可是时间一久,任是你如何的固执,但是你所处在这个环境里,心境就会慢慢的变化,比如给他们上课的人就是个女将叫贺念芹,不仅有学识,还是练家子,寻常男兵在她手里都撑不过几个回合。   这种文化课是余青特意叮嘱过的,觉得教化俘虏不应该只是用铁拳,还需要用知识慢慢的感化,就跟现代的劳教所一样。显然是很起作用的。   有能耐的人总是被人尊敬,就算是女人也是。   那些俘虏们看到英姿飒爽,武艺不比自己弱的女子,又看到那些女教头们,因为有着女子的温柔细腻,比起男教头更加的会关心俘虏们的吃穿住生活问题,却还具备男子没有抗压力,那事情做的却是不比男人差。   一点点的,他们的看法就不一样了,慢慢的就生出向往来。   余青经常会在早上去看将士们操练,主要还是想鼓励他们,只是那些女兵们都以余青为骄傲,看到她就拼命的操练,弄得一旁的男兵都觉得自己不努力一把有些丢脸,也是卯足了劲儿比划。   李猛就笑着说道,“夫人,看来您还是要经常来,您看看,他们多有精神头。”   余青忍不住笑,说道,“好呀,那我以后天天来。”   就在这时候,旁边干活儿的俘虏里走出一个高瘦的汉子来,一开始旁人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着见他朝着余青而去,马上就有人来阻拦他。   余青身边现在有一只女兵组成的护卫队,正是贺念芹领着的,这样也让花祁抽出空来做其他的事情。   如今花祁在茂林,余青则是两边都呆一段时间,只不过她呆在穹山的时间更多,因为总觉得这里才是她真正的根基。   “夫人,我有个请求。”那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余青,说道,“今日我要挑战他,如果赢了,还请夫人给我做主,我迎娶军营一个心仪的女子。”   一时众人都沉默不语,还有人说道,“你一个俘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是?” 第90章   余青心里是希望这些俘虏为他们所用的,但是怕俘虏心中还是念着杨九怀,只对他忠心,真正到了对战的时候,被杨九怀唆使,反而临阵倒戈,那就麻烦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他们积极,余青还是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的。   “我不知道你心仪的女子是谁,但是在我们这里,还是要守这里的规矩,女子和男兵一般,同样拼死保护老弱幼儿,为军营做出贡献,她们不是东西,可以任由旁人随意决定自己的婚事,有权利选择自己欢喜的人,你要是赢了我倒是可以帮你询问下,对方也愿意,就亲自给你们操办婚事,但要是她不愿意……,强扭的瓜也不甜,也不要奢求了。”   这些话对余青来说就是现代的人最寻常的思维,但是对这时候的女人来说却是极为前卫的话。   不管是郑若梅还是其他女兵们,听后都激动的不行,只觉得士为知己者死,为了余青这一分认同,就是死也是甘愿的。   那俘虏也知道这边极为看中女子,不然也不会有女管事,教头,甚至那花祁还是女兵的将军,说起来他们另外二万的兵士可是被女兵打败的。   就算以前如何的轻视,这会儿其实没有那样的想了,沉吟了下,说道,“多谢夫人成全!”   这是接受的意思了,李猛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问道,“你要挑战谁?”   大家就朝着那俘虏望去,他说道,“我要挑战燕将军。”   自从上次战役之后,燕贵星的地位就不一样了,患难见真情,燕贵星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大家的尊重和信任。   燕贵星只觉得走路生风,既是找到了归属感,做事又是十分的顺手,就是损失的兵力一时难以凑齐。   燕贵星听了就笑,道,“小兔崽子,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一旁的李猛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李猛就下意识的朝着余青的方向看去,见余青还有郑若梅等女人都有些不自在,他就知道了自己这话太糙了。   忙是亡羊补牢的说道,“小兄弟,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以武会友,请。”   余青,“……”   燕贵星还记得当初自己也是要比武,结果被宋志武揍的找不到北了,想着总算是找到了机会露一手了,宋志武他打不过,不过一个小小的俘虏,显然也不是什么将领,这帮俘虏里的将领都被单独关起来了,当然还是怕闹事。   大家看到燕贵星匪气的十足的模样,居然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汗颜的不行。   那男子就伸出手来,他手脚上都带着锁链,出外是必须要带的,唯独回到牢房里才能解下来。就有那教头过来给那男子解开了锁链。   和燕贵星相比,男子颇为瘦弱,但是他目光如炬,身姿挺拔,看起来非常的从容。   “找个你趁手的武器。”   “我要一把弓箭。”   “你善骑射?”   “我可以骑着马百步穿杨!”男子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知道在这里燕将军的箭术最好。”   燕贵星弓箭确实是用的不错,他就知道原来冲着自己的箭术来了,正好,他要向众人证明,他也是十八般武艺都精通的,比如拳法也好,同样箭术也很厉害。   一想到这些还颇为得意。   又想着不过一个俘虏,要真是有本事早就当上将领了,还会窝在人群里?   燕贵星最小的儿子叫栓子,这会儿看到自家爹要比试,高兴的说道,“我爹可厉害了,有一次我看到一只麻雀站在木栅栏上,我爹就一箭射中了。”   小栓子今年十岁,生的虎头虎脑的,是廖秀章坚实的崇拜者,他就觉得廖秀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跟着他走就行了。   廖秀章个头最高,但是小栓子要比他壮实一些,看着就跟树墩一样的踏实。   廖秀章说道,“那个人说他可以骑射,这个很难,因为骑马的速度是很快,就难以瞄准,很容易射歪。”   “哦,那我爹爹会不会输了?”小栓子颇为担心,“我娘说了,要是爹在输了,我就没脸跟你们一起玩了。会被你们嫌弃。”   廖秀章,“……”   陈旺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旁的陈春妮拧了拧弟弟的耳朵,说道,“平时栓子哥哥对你多好,你这时候还笑他?”   在这些人里,魏翠儿反而像是一个大姐姐,说道,“学堂里人都说你爹爹以少抵多的应敌,挡住了敌军的袭击,是个大英雄呢!”   几个孩子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看栓子很是顺眼,陈旺年说道,“就是,我也听说了,你爹可厉害呢。”   栓子就眼巴巴的去看廖秀章,廖秀章道,“我娘说了,你爹爹可谓是忠肝义胆英豪。”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栓子就等着廖秀章夸赞自己,见廖秀章这么说自己,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廖秀章觉得这是个傻子吧?居然这么受了夸赞,可是看他笑的可爱模样,白牙明晃晃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郑若梅悄声对余青说道,“其实我也会,六艺里就有射箭,家里的男孩们平日里也会练习,我们女子也会多少涉及,但其实要说射的最好的那还是我春之哥哥。”   余青颇为诧异,说起来郑春之看着就有些先天不足,安静的不说话的时候像是病美男一般,要知道用弓箭可都是要力气的,最低的也是要一石的力,一般没练过的人根本拉不开。   看出余青的疑惑,郑若梅笑了起来,很是与有荣焉的样子,说道,“夫人,您可不要小瞧我堂哥,他看似弱不禁风,但其实从小就练箭,也是练出来了。”   余青就觉得人真不可貌相,有些事儿真不能看表面,郑若梅向来不是说大话的人,她说郑春之厉害,那想来也是不差的,就问道,“那比起燕将军如何?”   “应该是在他之上。”   余青点头,忍不住去看后面跟着一群文官站在一起的郑春之,像是感应到余青的目光,郑春之也朝着余青这边望了过来,朝着她礼貌的颔首。   今日的郑春之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广袖长袍,戴着极为简朴的竹冠,最是寻常的扮相,但是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洒脱气质,肤白羸弱,却又偏偏风姿上乘,如同珠玉在侧,一眼望过去,十分的耀眼。   余青至今见过不少人,比如杨九怀,自然是才貌双全,不过美人之美在于风骨,不仅是样貌,还有他举手投之间如兰般的气质,芝兰玉树就是说他这种美男子,这也怪不得那许多女人趋之若鹜。   还有个就是陆春之了,只不过他和杨九怀又有些不同,他看似文质彬彬,但其实有种锐利如刀的内在,看似温和好说话,但其实性情刚烈正直,是个有着极大矛盾的人。   只能说羸弱的身体里有一颗强大的灵魂。   余青总觉得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想着这样出众的人一个人物,不应该是平凡之辈,但是又毫无线索,索性就不去想了,继续看比试。   演武场已经被清空了,兵士直接折了一根柳树,插入了花瓶中充当柳树,这时候那男子和燕贵星都上了马。   燕贵星先来,那一箭射出去,直接插入一片树叶上。   现场很多人都喝彩,又有人吹口哨,燕贵星得意的不行,骑着马在人群前面转了一圈,直到余青朝着颔首示意,这才咧嘴笑,又回到了原位。   如今军营里的人都以余青为首是瞻,能得到她的夸赞,就觉得极为荣耀的事情,也怪不得燕贵星人这般高兴。   李猛简直看不下去了,觉得燕贵星丢人现眼的不行,说道,“我说你小子可悠着点,这会儿这么嘚瑟,一会儿要是输了,可就不好看了!”   燕贵星道,“呸,你少乌鸦嘴!他要是真有本事的,还能窝在这里不出去?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估摸着弓都拉不动。”   那俘虏倒也沉稳,居然没有一点慌乱,利落的上了马,也是奇怪,不过就是寻常的骑马,却是让人觉得这个人和马居然融为一体了,就像是鱼儿入水中,姿态是那样的轻松随意。   余青也是学过骑马的,看到这里说道,“这人恐怕不简单的,这样的骑术可是不多见,除非是从小就练习,不然不可能这样的神态自若。”   郑若梅最近也在学骑马,向来学什么都是很容易上手的她,却是在骑马上了吃了不少苦头,最近正是郁闷的不行,见到这样善骑的人,忍不住艳羡的说道,“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那俘虏骑着马狂奔,等着到了百步远的距离,突然间就勒住缰绳,抽出三支箭来,居然一同齐射而出。   燕贵星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但还是强自镇定的说道,“他以为三箭齐发是那么容易的?根本就是吓唬人的手段。”   李猛却是拍了拍燕贵星的肩膀,说道,“这是你第二次输了吧?上次是输给宋将军?”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猛嘿嘿笑着,但是终于不再说话了,大家都是练家子,肯定是涉及过骑射的,到底是不是花架子,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个俘虏拿箭的姿势极为熟稔,抓三箭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怎么能是花架子呢?   果然,只见那三箭射出去,柳树直接就射断了,另外两只箭上也穿着树叶,三支箭没有一只虚发,这是何等的能耐?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喊道,“好样的!” 第91章   别说是旁人了,就是余青自己也被震撼到了,三箭齐发呀,旁人就是单射也没有他这样的准头,这是练了多久了?而且无一只箭虚发!   燕贵星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上次跟宋志武比试就输了,后来他也认了,毕竟宋志武在武学上天分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而且他也愿意跟着廖世善,比起在杨九怀那边被排挤,廖世善这边更像是自己的归属。   当然他后来也过的不好,但他是降军,余青他们对他有顾虑也是应该的,不过他们也没说拿他当炮灰,当时去应敌,面对赵白一万人,也没人监督,那意思就是他完全可以自己跑路……   很多事情虽然不说,是个人都看在眼里,燕贵星也不是傻子,越是这样他越想留下来。   现在燕贵星觉得,就连呼吸都是畅快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军营里的人虽然各自竞争,但是风气却很好,不像是杨九怀那边明争暗斗,各种下绊子,大家更像是可以患难与共的挚友,就像是上一次的战役,他坚持到了最后,还是等来了余青他们的支援。   燕贵星就迫不急的想要表现,终于到了机会,觉得可以扬眉吐气了,结果却是又遇到了硬茬,三箭齐发,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学得来的,天分和努力都要具备,少一样都是扯淡!   燕贵星脸色难堪的不行,李猛在一旁像是无所觉一般给那俘虏叫好,气的燕贵星更想揍他了,他也是那么做的,一脚就踹了过去,李猛一时不擦,摔在地上,郁闷的说道,“你这是干啥?人家这箭术多好?也不知道心仪哪位女子,恐怕靠着这箭术就能赢得芳心了。”   这里大部分女子都是女兵,而既然是女兵那也是需要操练的,自然是崇尚武技,看到这样的箭术,肯定是想要结交的。   果然女兵那边也传来阵阵的喝彩声。   燕贵星见李猛摔倒了,心里舒畅多了,李猛气的说道,“你帮着夫人找到这样的人才不是好事?以后我们军营里又多了一位神箭手了,闹什么?”   燕贵星一听,脸一黑,敢情他就是个试炼石?   现在所有人都在想,到底这个俘虏心仪对象是谁,特别是女兵阵营里,许多人都是你看看我,我在端详着你,各种猜测。   余青起身夸赞了那俘虏几句,问道,“这位壮士,你心仪的女子是谁?”随后笑道,“这样的精湛箭术,想来很容易获得女子的芳心。”   那俘虏站在余青的前面,紧紧的盯着余青,那目光灼热的余青都有些受不住,这让余青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那俘虏突然说道,“我心仪的女子自然是这世间最为美丽,最为出众的女子,当然是尊贵的夫人您。”   顿时所有人都哗然,一旁的郑若梅气道,“大胆,你知道她是谁,岂是你这种俘虏可以肖想的。”   “我乃羯族的少族长昆鹏,如何不能配上你们夫人?”   昆鹏说着这话,把手放在了胸口,然后单膝跪了下来,说道,“我昆鹏愿意用一座城池,另外牛羊个一千只,当做聘礼来迎娶夫人,廖世善几个月都没回来,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夫人应该改嫁才是。”又道,“我愿意尊称夫人为我族中大夫人。” 昆鹏目光专注,如同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当时就有人要上来打昆鹏。   余青却是摆了摆手让人退下,然后说道,“既然我刚才答应了他的要求,自然要让他说。”随即语气一转,冷漠如同冬日的冰霜,道,“但是我也说了,愿不愿意也是要按照本人的意愿来,所以我要告诉你,我不愿意,且我夫君现在好好的,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昆鹏笑了笑,站了起来,显然就知道余青的答案,但还是依然没有放弃,说道,“话不要说的太满,要是廖世善一直都没回来怎么办?”   昆鹏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已经全然放弃了伪装,随意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黑泥,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容来,浓密如墨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比女人还要翘楚的眼睫毛下是深邃的湛蓝眼眸。   因为这附近时常有胡人混血,就比如廖世善,所以昆鹏不会因为眼睛的颜色被人怀疑,倒也让他藏的很好。   蓄着胡须,懒洋洋的站着,笑起来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余青得承认昆鹏是个和廖世善,杨九怀都不同的美男子,但是她现在可没心情欣赏,实在是被他的话给气道了,但是她忽然记起来一件事来。   这个时期不仅中原出了不少英雄人物,同样在西南,还有漠北五胡中也出了不少人才,其中羯族里出了个叫鲲鹏的男子,他最为出众,年少的时候四处游荡,等父亲死后回去继位,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就把整个散乱的羯族都给统一了,建立了被后世称后夏的国家。   谁知道这个人居然在他们这军营里?   贺念芹直接拔出刀,冷着脸说道,“夫人,让我替夫人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在她心中,余青她心中的最神圣的存在,是她的一生都想要为之追随的人,如何能容忍旁人对她觊觎?   “我要杀了你,替夫人出这一口恶气!”   贺念芹是这一届女兵当中武艺最好的,不过几个闪身就近身过去,那昆鹏措手不及,被贺念芹砍伤了臂膀。   不过昆鹏没有退缩,反而露出嗜血的兴奋来,拔出了自己佩剑来,这还是之前骑马射箭的时候拿的,却是正好用上了。   余青想起昆鹏的传闻,这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曾经以一人之力杀了几百的敌人,单打独斗也是杀神,且很喜欢屠杀俘虏,是个暴虐凶恶之人。   恐怕贺念芹不是他的敌手,果然如余青所料这般,比起贺念芹,昆鹏的手段更加直接而有效,每一招都是夺命之技,不过几个回合,那刀刺过去却是被昆鹏的剑给斩断了!   余青怕是贺念芹受伤,马上喊道,“拦下他!”   不用余青发话,李猛和燕贵星就冲了上去,又有旁的兵士围拢过来。   其实余青心里还是想拉拢这个人的,廖世善如今这情况,很容易和辽王敌对,而羯族正西北,靠着辽北和中原,如果能和羯族结盟,倒是个很有力的帮手。   但是你要和一个人结盟,首先要让人信服你,想来昆鹏这模样,是觉得他们军中无人,没有人可以应对他,今日要是廖世善在,估摸着早就把昆鹏打的爹妈都不认识了,但是他不在。   花祁在茂林,宋志武去了辽北……,燕贵星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而李猛却不擅长用箭,说起来他们这会儿 ,确实是没有出众的将领了。   余青就想起郑若梅之前的话来,忍不住朝着人群去望去,像是感应到余青的心思,其实也或许是这时候的郑春也并不如外面看着那般平静,他也在想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出头总之郑春之也恰巧望了过来。   远远的两个人,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好像都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郑春之面色凛然,对着余青轻轻的颔首,那目光里全是自信的光彩。   余青知道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了数,朝着他含笑的点了点头。   众人把昆鹏围在一个地方,但却是没办法擒拿住,第一个是余青没说要杀了他,自然不好动,第二自然是因为昆鹏太过凶悍,根本就难以靠近。   余青走了过去,说道,“昆鹏,你不就是欺负我们军中无人,要是有人赢了你呢?”   昆鹏说道,“你们军中还有善骑射之人?”   “有,是我。”人群往两边散开,露出一人可以通行的道路,穿着月白色广袖长袍的陆春之就这样走了出来。   郑春之不算高,身材也偏瘦弱,春日的风吹得发丝飞扬,皎如玉树临风前。   昆鹏快要笑岔气了,道,“这个病秧子?你们汉人可真是没胆量,不就是想糊弄我,然后抓住我?”说道瞳孔收缩,让那双湛蓝的眼眸越发的深邃,泛出危险的气息来,“我可不想你们打,要是死了一个,你们夫人可是要难过了。”说着轻佻这朝着余青望去。   “放肆,你未曾和我比过,如何得知你会赢?”郑春之说道,“怎么不敢了?”   昆鹏道,“你不用激我,为了像夫人证明我的出众,我愿意在和你比试一次。”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夫人,要是我赢了,你跟我走?”   “你不会赢的。”余青说道。   郑春之就朝着余青看去,感激的说道,“多谢夫人,定不会让您失望。” 君子一诺重千金,郑春之显然而也是在对余青承诺。   “拿我的箭来。”   一会儿有郑家的仆从拿了弓箭来,余青瞧了一眼就看不出不同来,这把弓箭跟寻常的不太一样,稍微小一点,一看就是特质的。   昆鹏利落的上了马,然后等着看郑春之被人扶上去,好嘲笑他,结果他用带子把袖子都扎好,拉过缰绳,就优雅的上了马,动作不如他快,但也是一气呵成,然后朝着昆鹏拱了拱手,说道,“请。”   昆鹏道,“一会儿别哭。” 第92章   郑春之收起了广袖,自然就露出胳膊来,虽然不够粗壮但是鼓胀的肌肉显示着平日的刻苦训练。   余青自然看到了,郑若梅刚去看过贺念芹,见她安然也就放心了,回来见到余青正看着郑春之,说道,“夫人,你放心,春之哥哥向来都是一诺千金,他说能赢,自然不会输。”   “你哥哥可算是文武全才了。“余青这会儿很是庆幸,当时就把这个人收为己用,又道,”贺校尉没事吧?”   郑若梅犹豫了下,说道,“我听陈郎中说,那人还算是有些良心,手下留情,没有伤及根本。”   其实余青也感觉到昆鹏并没有很大的恶意。   这一边昆鹏对着郑春之说道,“病秧子,你也会三箭齐发?”   三箭齐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天分和勤奋缺一不可,向来都是昆鹏的最为得意的事情,在中原闯荡到现在,还没遇到过敌手。   郑春之没有说话,姿态优雅的拱了拱行礼说道,“春之献丑了。”   郑春之说完话就骑马飞奔了起来,风鼓起他的袍角,如墨的发丝,流畅的身形,苍白中带着倔强的坚毅俊秀面容,与后面的山峦叠加起来,如同一副精致的画一般赏心悦目。   余青一旁的郑若梅忍不住说道,“堂哥的风仪真是出众。”   别说是郑若梅,就是许多兵士也都忍不住朝着郑春之望去。   演武场上已经放好了折好的柳树枝,到百步外,郑春之的箭也射了出去。   居然也是三箭齐发,不过和寻常的箭相比,郑春之的箭都是特质的,箭尾用的是翠鸟的羽翼,射出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了翠绿色的箭如同一束光冲了过去。   无论人是,还是这箭只,又或者姿态,都实在行云流水,风仪出众。   余青虽然鄙夷过郑家的规矩,但是不得不说,世家的传承也是很了得,就比如郑春之的行为举止,还有他这些的物件,都中精益求精,不仅要好用,还要漂亮,这时候翠鸟的羽翼是多么难得?没有家中培养,从小的耳濡目染,根本就养不出郑春之这样的眼界。   众人都屏息的等着消息,而郑春之却是很是从容的样子。   昆鹏说道,“看你箭上居然用了鸟羽,真是花里胡哨的不行,你们中原的读书人就是这样,从来不知道脚踏实地的,反而喜欢画蛇添足,你以为三箭齐发,又是百步穿杨是那么容易的?虽然是三支箭,但是每一个箭拉的力度都不一样……”   这边昆鹏正教训郑春之呢,靶子那边的兵士兴奋的喊道,“全中了!”   昆鹏顿时就愣住,然后不相信的跑过去看,那三箭不仅射穿了柳树枝,每个箭头上还比他之前多了几片树叶。   顿时郑春之身旁围满了人,李猛和燕贵星都高兴的不行,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去拍郑春之的肩膀,李猛说道,“好兄弟,当初你来的时候我就说你面向不俗,一看就是高人。”   一旁的燕贵星坏心眼的告状,说道,“你上次还说,新来的郑春之就一张脸长的漂亮,跟个小白脸似的,别是把女兵们的魂都勾走了不是?”   李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我那不是跟春之不熟悉吗?哎,以后咱就是好兄弟了。”   两个人都是武将,力气还很大,弄的郑春之身子都震了震,还是郑若梅给拉了出来,说道,“你们小心一点,我哥可没你们强壮。”   郑春之却是很高兴,说道,“无碍。”   昆鹏还没在箭术上输过,心里很是不甘心,对着郑春之说道,“你敢不敢再比试一次?这次你能赢,肯定是运气好的原因!”   郑春之说道,“你不服,是不是?”   “那当然,你就说你敢不敢吧?”   郑春之倒是很痛快的说道,“行,不过对着死物,练的花里胡哨糊弄人的东西,等着上了战场,谁还能站着当靶子让你射箭不成?咱们比试一点真本事吧。”郑春之语气平平的,好像是再说很寻常的一件事,而不是批评鲲鹏的箭法。   不过当郑春之说道花里胡哨这个词儿,昆鹏就知道,这明明是讽刺他,因为他之前就用这个词儿训过他。   昆鹏拧眉,不过很快就笑了出来,带着几分深不可测,说道,“行,那咱们比射飞鸟,你看如何?”   骑射本就是很难,如果是大一点的活物还好,比如鹿,又或者兔子,但是飞鸟却是太小了,骑马本身就在移动,猎物又同样在移动,自是十分的艰难,这本是昆鹏为难郑春之的话,谁知道郑春之说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昆鹏冷笑,说道,“小心牛皮吹大了,自己都圆不上。”   郑春之却道,“裙子之道,不可妄言,春之从来不会吹嘘。”   昆鹏再去看郑春之就有些兴味了,说道,“行,你小子还是有些底子,那咱们就试试,不过先说好,输了人可是要砍断一边的手指,你敢不敢?”说着举起自己的左手来,晃动五根指头,“就这样一刀砍下去。”   一旁的人听了都吃了一惊,余青觉得这个昆鹏真是能折腾事儿,这会儿赢了居然还不甘心,大声说道,“不可!”   “你们中原人都是懦弱的胆小鬼!” 昆鹏这会儿已经是动了怒,毕竟是还是都一次被人这样的打脸。   郑春之对着担忧的余青笑了笑,说道,“夫人,不妨事。” 又转过头对着昆鹏说道,“这个赌我答应了,但是你要输了除了剁手,还要跟夫人赔不是。”   “赔什么不是?我那是爱慕她!”   “夫人已经成亲了,你这种爱慕是对她是侮辱!”   两个人彼此瞪视,谁也不肯相让,最后还是昆鹏退让了下,说道,“好吧,不过你要是输了,我要亲自给你砍断。”昆鹏阴森森的说道。   “随意。”   余青知道是拦不住了,对着李猛悄声说道,“你去把弓箭手喊来。”   “夫人你这是……”   “郑春之如果没有了手指如何写字?那比杀了他还难受,到时候你就……” 余青这是准备用弓箭手拦住昆鹏了。   任你武艺出众又如何,蚂蚁在小,如果数量足够,也能撼动大象。   “这恐怕不妥吧?毕竟要言而有信。”   余青却道,“是他言而无信,这可是第二次比试了。”   李猛听到这里,一拍大腿,嘿嘿笑道,“对呀,夫人你说的是!” 然后就下去安排了。   要说去露天找飞鸟那自然是不可能,而且飞那么高,距离也不够,余青让人去拿了两只信鸽出来,他们已经开始大量的饲养信鸽,倒也没有不舍的。   等着信鸽飞出去,一定的距离,就开始骑射。   昆鹏信心满满,一定要先来,他倒是很坦荡,说道,“等着我射中了,你就开始着急了,一着急自然就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发挥了!”   郑春之,“……”   郑若梅悄声对余青说道,“根本不可能,我哥才没有那么沉不住气,夫人您不知道,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有次走水了,几个堂兄都睡在一起,那时候我堂哥最还小,却他不哭不闹,还去喊了人来,一个个都抱了出去,那时候他才七岁呢。”   余青觉得郑春之这份沉稳劲儿还真是能和宋志武比一比的。   昆鹏还真是厉害,那信鸽飞出去不久,兵士示意可以了,他却是让它再飞一会儿,才开始骑行射击。   和郑春之一举一动皆是标准的动作不同,昆鹏的行动潇洒自如,十分的洒脱。   等着兵士去拿了那信鸽过来,看到腹中正中了一箭,昆鹏得意的道,“怎么样?你现在认输还来及。”   郑春之却是不说话,也是上了马。   众人都屏息,郑若梅虽然对自家哥哥十分的自信,但到底在比试,也是很紧张,甚至不敢去看,转过头去,又想知道情况,忍不住问余青,“夫人,射中了没?”   余青本来很紧张,但是看到郑若梅这神态,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漂亮的翠羽箭射了出去,在空中划出弧度来,然后就看到信鸽掉落了下来。   围观的众人发出欢呼声来!   昆鹏面色僵硬,冷着脸,说道,“都射中了,那岂不是分不出胜负来?”   余青看着那信鸽,说道,“你输了。”然后把信鸽递给昆鹏看,只见昆鹏的那只信鸽被射中了腹部,而郑春之的则是眼睛。   昆鹏沉默了下来,过了一息的功夫,居然真就拿起了刀,“我不喜欢你们中原人文绉绉的样子,更不喜欢你们的繁文缛节,但是我喜欢你们的君子之道,要言而有信才是!”   余青真的难以想象断了五指的后夏皇帝是个什么模样?   她想要的是拉拢这个人,而不是要和他为敌,喊道,“且慢!”见昆鹏停下了动作,才继续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次就算了吧。”   郑春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道,“夫人说的是,这也是我想说的。”   昆鹏低下头来,好一会儿才艰涩的说道,“我昆鹏从来不欠人情,但是这一次我却是要欠着了。”随即一笑,道,“夫人,郑先生,以后但凡需要,定当协助。”   这时候的昆鹏还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自然没有以后的算计狠辣,因为第一次遇到了比自己厉害的射手,又在自己心仪的女子前面丢脸,到底是孟浪了一次,差一点就把自己陷入险境。   昆鹏给余青赔了不是,只是等着人群散去,还是倔强的小声说道,“夫人,我倾慕你是真心的。”   但是这一次又和之前不同,余青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克制。   余青笑了笑,说道,“忘了吧。”   昆鹏这一次突然跑出来,则是因为父亲病危,让他尽快回去,他觉得就这样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中原,也或许是永远都见不到余青了,实在是可惜,这才临时决定向余青求爱,不过显然是没得逞。 第93章   廖世善看着被融化的雪水冲垮的桥,皱眉凝视,旁边一个穿着补丁的老者,哆哆嗦嗦的说道,“这位大爷,去年的时候,这里遭过一场大火,还没来得及修缮呢,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雪水给冲掉了。”   当初他们来的时候因为是冬天,四处结冰,就算是桥有些不稳当倒也没事,毕竟可以直接从下面结冰的地方过去,如今却是不一样了,河水解冻,必须要从桥上过去。   “老伯,还有别的路可行吗?”   老人犹豫了下,马上就摇头,说道,“没有了。”   廖世善自然看出来老人的犹豫,却没有逼问,反而推心置腹的说道,“老伯,我离家已经快几个月了,您也知道如今这世道乱的很,家中还有妻儿在等着,当真是心急如焚,如今别说是桥塌了,就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但凡能过去,我都要试试。”   老伯见廖世善身上满是戾气,又是佩戴兵器,原本有些害怕,战战兢兢的,但是听了他这话一时就生出几分同情来,都是一样的人,难道谁还没有个家人?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家里,要是生的一般到还好,只要稍微有些姿色,根本就保不住,这世道实在是太乱了。   “那老朽就说了。”老人斟酌了下,开口说道,“其实原本还有个山路可行,但是如今那边有个土匪窝,叫万花寨,人过去就没出来过。”   “老伯,劳烦你带我们过去吧。”廖世善说着拿了一定五两的银子出来,“莫怕,只是指路。”   老人却是不收银子,急道,“你们不能去,我瞧您也是个练家子,应该是也是有些本事,只不过你们不知道万花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上次辽王还派人来剿匪,结果却是二千人过来,只有二百人回去。”   廖世善来了兴趣,说道,“你给我说下,到底怎么厉害。”   “他们有火炮!你人还没靠过去就被轰死了。”老人心有余悸的说道,“任由你天大的本事,难道还可以躲过火炮不成?”   廖世善却毫不畏惧,火炮他也知道,虽然威力大,但是也诸多的不方便,最大的问题是就不灵活,比如放一次就要填充一次火药,很慢,而且那距离也很短,远一些就没办法使用。   廖世善直接把银锭塞入了老人的手心里,然后说道,“您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老人一开始是被廖世善给吓到了,还当是跟那些土匪一般的人,不讲道理,说话也就十分的客气,生怕惹恼了对方,如今交谈下来就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些人看着凶神恶煞的,但是并非那些滥杀无辜的土匪。   “你怎么就不听呢!”老人说就开始着急了,苦口婆心的说道,“别说我老糊涂了多管闲事,也是为了你好,我儿子也是学过一些功夫,因为村子里有女子被掠走了,非要带着人去万花寨讨回公道,结果人已去就没有回来过。”   “大爷,我瞧着您是个好人,还是绕过过去吧,其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至多二十多天。”   “二十多天?等不了!”廖世善没有听到杨九怀带人来围剿余青到还好,如今和宋志武汇合,知道了情况,自然是坐不住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他总觉得,没有自己在那边坐镇,杨九怀那性子,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他必须要尽快回去。   “老人家,你就不要劝了,快带我去吧。”   老人见廖世善坚持,也没有办法,只好在前指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跟了过去,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只要往这条路一直走过去就行。” 老人说完就不安的站着,却也不肯走,显然还是有心事。   廖世善看了眼,对着宋志武说道,“你在后面护着顾先生,我先去探探。”   “是,将军。”宋志武和旁人不同,很少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服从性更好,廖世善让在这里等,他就会一直等着。   “大爷!”   廖世善刚要骑马过去,忽然就看到那老人突然就跪了下来,他脸上满是泪痕,说道,“老朽也知道这请求太过,但是老朽六个孩子都死光了,就剩下这个小儿子,家里还有妻儿等着他回去,以后家里也都要靠着他,如今这世道,家里没有个男人根本就活不下去。”   说着给廖世善咚咚的磕头,显然是下了决心。   廖世善赶忙把人扶起来,说道,“老人家,不过是小事。”又问道,“你儿子叫什么?可是有什么凭证?”   “有,他叫虎子!”老人用打了补丁的袖子,狠命的擦了下了脸,瘦弱的身影在藏在山壁的暗影下,显得那样凄凉无助。   廖世善听了这名字停顿了下,他想起那个军营里的替他死去的小虎子……,低下头来,说道,“老人家,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 然后清点了五十个人,一路偷偷潜入了山中,虽然人带的不多,但是廖世善却显得十分的从容沉稳。   等着廖世善不见了踪影,老人忍不住问道,“这位爷,你们到底是哪里的人呀?”   顾芳生病了,一直都病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来,但是却从来不说累,一直跟着大家的脚步,刘义坚自然很是心疼,但是也知道不能慢行,越早回去越是安全。   这会儿刘义坚拿了一个杯子,倒了水给顾芳喝,还在里面放了蜂蜜,说道,“多喝些水吧,看你嘴唇都干的起皮了。”   顾芳喝着糖水,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宋志武并非是爱说话的,廖世善走后就靠在一边闭目休息,昨天是他值的夜,一晚上都没睡好,想着这会儿歇歇,一会儿要打仗就有精力应付了。   居然一时没有人回答老人的话,老人颇有些尴尬,舔了舔唇,正要再问一次,就看到刘义坚把水袋收起来,笑着对着他说道,“老人家,你都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就敢嘱托我们将军去帮你救人吗?”   老人却是道,“我活了半辈子,别的没有,总是会看人。”怕是刘义坚不信,强调道,“你们将军是好人。”   刘义坚觉得这个老人挺有意思,倒不像是一般的村人,还是颇有见地的,说道,“我们从宁谷郡来,我们将军叫廖世善,不知道你有听过……”   “他就是廖世善?”老人忍不住惊愕的说道。   “你听过我们将军?”   “当然知道,我们家虎子可是最崇拜他了,要不是怕我们在这里被人欺辱,早就出门去投军了。”老人激动的不行,“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们。”   老人说着就又哭了起来,泪珠顺着满是褶皱的干皮滑下来,带着无限的心酸,“我们这边去年跑了许多人,都在你们穹山安定了下来,说了军营里会发了粮食,还给地种,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还能去学堂读书,是叫一个…… 青学堂,对,就是这个。”   “老人家,你莫要伤心了,既然知道我们将军,那就应该知道他的本事,想来这一个小小的山寨是挡不住他的,也会顺利你把你儿子救出来。”   老人这才止住泪水,却是说道,“你们为什么还不打过来,这附近这么乱,也就这一个土匪,只要带着人来收一收就行了。”   刘义坚哭笑不得,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邀请兵士来侵占自己家园的,再说之前还说这边土匪很厉害,叫他们不要去涉险,这会儿又说很容易,不过显然还是很信服他们将军的实力吧。   刘义坚是个善谈的,就跟老人闲聊了起来,主要也是看老人太紧张了,一直盯着路口的方向,想着这么大年纪了,别是有个闪失。   “我姓古,你们刚才路过的那个村子就是古家村,我们古家村人多的时候足有二千多人,如今就剩下不到三百了,老朽不才,读了一辈子的书,也就考中了秀才,就没有能力在往上了。”   “原来还是个秀才老爷,失敬!”   这一边廖世善带着人从丛林过去,一路十分的顺畅,遇到了一对巡逻的十几个人,不动声色的就给杀了,只留下一个人来带路。   有人带路就更方便了,从那个人嘴里知道这个万花寨倒是个大寨子,一共一千多人的土匪,大当家居然是女子,后面几个当家都是她的面首。   廖世善简直闻所未闻,一旁的手下问道,“那几个人不会打起来吗?”   “有时候也会闹脾气,但是我们大当家是个有本事的,总是能哄好,且大当家从来不拦着他们找女人,看到漂亮的女子还会掠了过来送给几个当家的分。”   果然真是无奇不有,廖世善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等着潜入了山寨,廖世善就让下属去毁那火炮,自己孤身去了那大当家的住的院子里,那易娉婷正在屋内换衣裳,结果忽然就听到了外面传来打斗声。   易娉婷诧异,她这地方不说固若金汤,寻常人也进不来,冷着脸就提了两把剑冲了进去。   有个身高九尺的汉子,拿着一把宽刀,如同杀神一般站在院子里,旁边只要有人近身过去就没命,易娉婷一时害怕正要喊人,却看到那人几步就到了她跟前,那宽刀就要落在她身上,她自然不是吃素的,举剑去挡,但是那人力气大的可怖,两把宝剑,居然都被震碎了,她自己也是受了内伤,向后退去,只觉得喉咙有股腥味,然后就吐出鲜血来。 第94章   易娉婷到还是第一次看到廖世善这样的悍将,要知道她自小练武,因着天分难得,得了家里的真传,学的很是正统,再后来出山之后,鲜少遇到敌手,江湖还有个北派曼陀罗花的称号。   可是所有的招式和经验在这个人前面,全部变成了花拳绣腿。   易娉婷从来没觉自己比男人差,甚至有种超出男人的意思,用了武艺加上她自身的美貌,总是能驯服男人为她所用。   但是眼前这个人……   月亮挂在半空中,浅银色的月光照映出他刚毅的下巴,从容的眼眸,充满力道的胸膛就这样靠在她身后。   居然让她心口跳了跳。   易娉婷这么一想,语气就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柔媚来,说道,“这位壮士,敢问娉婷可是得罪过您?”   易娉婷生的很是艳丽,丰腴而高挑的身姿,不盈一握的腰肢,丹凤眼的眼尾上扬,就是平时看人的是都有一种魅惑的意味。   要是余青在这里看到,倒是要说一句是人间尤物了。   只可惜廖世善这个人却对这些毫无兴趣,他要是真有这种心思,也不至于在和余青分开的几年里,孤身一人。   更何况如今心中只有余青一个人,只恨的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捧过来,宠着她,疼着她,如何会让她有一点不快,去看旁的人。   易娉婷自觉地已经是费了十二分的心思了,那人却是毫无反应,弄得她心里烦躁的想着,这个人莫不是个瞎子?   这时候门外跑进来几个男子,见了易娉婷被挟持,吓了一跳,,“大当家!”   原本几个当家的都担心的不行,结果看到易娉婷正一脸柔和的和廖世善说话,顿时生出几分嫉妒的心情来,二当家的说道,“咱们且等着,说不定这个人会成为咱们的兄弟呢。”   六当家年纪最小,不服气的说道,“说好的,以后只有我们几个的。”   三当家恨恨的说道,“那个浪荡的女子,生性本淫,说不定高高兴兴的把自己献了出去,咱们兄弟还是去喝酒吧。”   几个人被嫉妒啃噬,都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忽然又有人喊道,“不好了,火炮被人推下山了。”   这寨子刚好在半山腰,那火炮也架在山口,下面就是山坡,廖世善派的人杀了看守就把那火炮给毁了。   易娉婷这才知道事情的危机,语气里终于带出几分慌乱来,说道,“这位壮士,你有话好说,要钱还要有粮,都只管开口,只要放了我,什么的都答应你。”   那几个当家的也是知道了严重,道,“贼子,你要做什么?”   廖世善道,“你们放心,我不是来夺寨的,只要答应我几个要求,我马上就放了你们大当家。”然后扫了眼易娉婷和几个当家的,道,“我外面还有几百的兵士,原本是想要过河,结果那桥却是被冲毁了,这才不得已来这里借路。”   “你这是借路?”易娉婷知道自己的几台火炮没了,气的肝疼,“借路需要毁了我的火炮?”   廖世善却道,“你们平日里为非作歹,祸害乡里,这也是给你们一个警告。”   易娉婷见美色不管用,又知道自己的火炮没了,顿时就气的不行,几乎是吼着一般的发泄道,“我一个土匪,难道还要劫富济贫不成?”   廖世善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只要你能回心转意,什么时候都不晚。”   别看易娉婷看似柔媚,其实个暴脾气,这会儿廖世善却是点了她炸药桶,对着廖世善骂道,“呸,装的到是跟圣人似的,你身上杀气这么重,想来你手下也不少冤魂吧。”   廖世善却道,“我杀的自然是该杀之人。” 说着把拿刀往她身上压了压,“不要拖延时间没用,你们这里没人能打得过我。”   说着这话,廖世善用手代替刀拧着易娉婷的脖子,扭过身子,宽刀向后砍去,顿时把从后面偷袭的他的人击退,刀滑过去,力道可怖,那人的腿生生被砍了下来,鲜血直流,直接晕死过去了。   易娉婷原本想趁着这功夫逃跑的,谁知道廖世善动作很快,手长脚长的,一伸胳膊就把她拽了回来,她那些功夫在他手里就成了摆设,毫无缚鸡之力。   只听易娉婷发出惨叫声来,原来她的腿被廖世善扭断了。   “都给我老实点。”   几个当家的脸色都白了,刚才偷袭的是他们的五当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结果就这样轻易的被廖世善制服了。   廖世善这一手露的,实在是可怖,这会儿他们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彻底的服气了,只想赶紧把这个杀神送走。   时间过了不久,顾芳嗜睡的厉害,靠着刘义坚给她铺在地上的毯子就睡了过去,宋志武则是小歇了一会儿,又去安置兵士们去了。   刘义坚正和古丰聊天,他发现这老者也是个很有见地的人,言之有物,一开始不过就想要安抚他,谁知道越谈越是投机,就在这时候,看到陪着廖世善去的人复返,后面还跟着不认识的人。   “刘先生,将军已经制服了他们大当家的,让我来喊兄弟们过去。”   刘义坚自然知道廖世善的厉害,但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寨子,还是叫他钦佩,生出与有荣焉的心情来。   “这就是打赢了?”   古丰到底没见过廖世善发威,听了这话又惊又喜,说道,“将军威武!那我儿子小虎子呢?”   “在呢,后面就过来了。”   这话刚说完一十几个人走了下来,等着看到刘义坚等人吓了一跳,还当是有诈,马上就要往后退去,然后就听到了古丰的喊声来。   “虎子,我是你爹呀!”   领头的那个男子,约莫二十多岁,身材中等,却是四肢修长,极为均匀,行走之间很是轻巧,因着化了雪,地上泥泞一片,许多人都是踩出泥印子来,他走过之后,却是浅浅的一层,一看就是练家子。   “爹?”古擒虎看到古丰,泪如雨下,哭道,“爹,孩儿不孝,让你操心了,是这几位把我救了出来。”   廖世善的手下仇勇却不敢邀功,忙解释道,“是我们将军把你们救出来了,要谢就应该谢我们将军才是。”   “你们将军是?”   古丰急道,拽着儿子的手,“你这孩子,被人救了都不问一声恩人的名讳,那个人就是你一直念叨着的廖世善廖将军。”   “廖将军来了这里?”古擒虎一时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对,就是他!不然谁还能有本事,就这会儿功夫把这山寨给破了!”   古擒虎激动的不行,道,“是这位仇勇把我从牢里救了出来,然后就直接出了山寨,倒是没见过了廖将军本人,爹,我想亲自去跟他道谢。”   “这是应该的”古丰说道。   得到了爹的首肯,古擒虎就没有了负担,让古丰把剩下的村人领了下去,自己则是跟着仇勇一起入山了。   这时候宋志武已经领了兵士过来,刘义坚去叫顾芳,见她睡眼朦胧的颇为心疼,就直接把人抱到了马背上,让她靠着自己,说道,“你眯一会儿吧。”   顾芳也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困的不行,觉得应该起来,却没办法集中精神,最后还是靠在刘义坚的怀里睡了过去。   这一路还算平坦,他们都是骑着马,很快就进了山,仇勇原本想和古擒虎同骑,怕他跟不上,他却自信满满的摆手说道,“我先去,肯定比你们早到。”说着话却是往前一跃,那身法极为轻巧,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在仇勇旁边的宋志武见了,忍不住道,“这小子倒是有些不凡。”   这会儿易娉婷和几个当家的是全然配合廖世善了,只求他这个瘟神快点走就行,至于他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伤及根本就统统同意了。   二当家听着廖世善的要求,“黄金十箱,春衫二百套,马匹四十……”这显然都是廖世善的补给,不过二当家越听越是难受,这到底谁是土匪?抢东西抢的这么明目张胆,而且他居然还不能拒绝!   易娉婷倒是个硬脾气,虽然折了了手臂,但是居然一声不吭的,让廖世善多看了两眼,结果易娉婷却是柔媚的说道,“这位壮士,你看先给我治下伤如何?放心吧,我在你手里呢,肯定会把你要求的东西备齐的。”   女子脸色苍白,语气柔弱,又是这样的容貌,寻常人见了少不得要生出怜惜来。   如今还有四当家和五当家在这里守着,两个人见了易娉婷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彼此对视了一眼。   结果很快易娉婷就发出惨叫声来,两个人吓的抬头去看,见易娉婷另一只手臂也被廖世善给折断了。   那种骨头生生的被拉断的痛苦,自是不必说,钻心剜骨的疼。   “你的要求我们都同意了,你为何还要伤害大当家?”   廖世善冷笑说道,“到底为什么?你们不清楚?再来一次,我就直接毁了她这张脸。”   两个人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如果说廖世善想要杀了易娉婷,他们肯定会不计代价的为大当家报仇,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廖世善却不是要杀人,只是挟持了而已,为了让易娉婷活着,他们只能听从廖世善的话。   这会儿易娉婷吓的脸色都泛青了,想着眼前这个人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如此的铁石心肠? 第95章   古擒虎看到廖世善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出了万花寨。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空气潮湿寒冷,但是没有一个人抱怨,都是训练有素的前行,安静的可怕。   易娉婷一开始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这恐怕是她有史以来栽的最大的一个跟头,只是等着冷静下来就想着,这来着到底是何人?   这样的能力,可不是寻常之辈。   在等着看到后面这些兵士,就越发的吃惊了,说起来几百的骑兵,但是入山寨的时候静悄悄的,夜里赶路,又是这样的寒冷的初春,总要有人抱怨几句吧?纪律却是这样严明,无一人说话。   等着古擒虎看到廖世善激动的喊道,“您就是廖世善廖将军吗?”   这时候易娉婷才知道来人是谁,心中十分的惊愕……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身高九尺,又是这样的本事,除了廖世善还能是谁?   想起对廖世善的种种传闻,就觉得不寒而栗。   易娉婷这会儿是彻彻底底的老实了,没有任何的想法了。   廖世善正在跟古擒虎说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就先回去吧。”   古擒虎没想到廖世善居然这般平易近人,他来道谢,反过来安慰他,一时觉得百感交集,原本被自己死死压着的念头就这样冲破了束缚,克制不住了。   “廖将军,我想跟随你。”   廖世善来之前兵营就一直在招兵,这会儿有人愿意来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想起古擒虎家中的情况,说道,“你入伍了,你家中的老父亲,还有妻儿该如何?”   显然古擒虎早在路上想好了,见廖世善这么一问,很快回道,“我想举家搬迁到宁谷郡去。”   廖世善觉得这个动作就有点大了,除非是到了迫不得已,谁会离乡背井的去生活?但毕竟是古擒虎自己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去帮他决断,说道,“你自己好好想。”   “不用想了,这地方活不下去了!”   廖世善想想也能理解古擒虎的话,辽王已经失去了这里的控制,土匪长期盘旋,最为困苦的就是这些百姓们。   沉吟了下说道,“也罢,毕竟你父亲也为我们指过路,那就一路去吧。”   古擒虎激动的直接跪了下来,含泪说道,“虎子一辈子都记得您的恩情。”   廖世善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入伍之后就好好干。”   廖世善一反在易娉婷前面冷漠无情的神态,对着古擒虎却是很是和蔼可亲,弄得在一旁看着都易娉婷气的差点把牙给咬碎了。   心里头想着,还当你廖世善不会笑呢,原来也会这般的温和好说话呀!一时就有些不平了起来,刚刚被压下去的不甘又慢慢的冒头,想着凭什么就对她这般凶神恶煞的?   难道亮出他的身份,指明借路的事情,她还会为难他不成?   当真是心狠手辣的,把她的手都给折断了。   因着要等古家人过来,毕竟谁怕是先走了,后面易娉婷不让古家人借路,倒是多等了半天,正好廖世善让人找了地方休息,古擒虎还当自己要说服父亲,结果跟着仇勇一同到了家才发现,家里东西都已经收拾齐全了。   “爹,你这是?”   “你以前总夸那个廖将军,说他出身平民,所以对咱们这些百姓格外的好,还当是你的夸大之词,毕竟许多人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外面传的好听,实际最残暴,不然又如何雄霸一方,但是今日才发现我真是鼠目寸光,那位廖将军满身的杀气,看着不好相与,实则是个好人呀!”古丰解释道,“我就求了人家一次,他就二话不说把你给救出来了,且没有任何的条件,跟着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顾虑的?”   古擒虎一个大男人差点落泪,“爹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家里人都知道古擒虎被土匪关了起来,不知生死,心里很是忧心,结果就这样看到古擒虎安然回来,都很激动,特别是古擒虎的娘子,抱着二岁的儿子,一直跟在古擒虎左右,他们一边赶路一边问道,“夫君,那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嘛?没有土匪,过不去了还能去领粮食吃,孩子们也能不花钱读书。”   古擒虎的牵着六岁的大女儿,说道,“嗯,我去年的时候不是去送柱子哥,亲眼所见。”   “感觉跟做梦一样的。”古擒虎的娘子忍不住向往着。   “不是做梦,是真的,我以后英勇杀敌,建功立业,让你们裹上更好的生活。”古擒虎看着妻儿,看着老父亲,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道。   古擒虎的娘子只要想到这样的生活就觉得充满了希冀,走路也越发的快了起来。   等着到接到了古家人已经是早上了,简单了吃了个早饭,就启程出发了,又走了一会儿,离开了万花寨的地盘,这才把易娉婷给放了。   廖世善说道,“以后少做一些祸害乡里的事情。“又道,”这一路多谢了。”   易娉婷见廖世善少见的温和,又见阳光下他菱角分明英俊面容,一时有些心痒,其实还是带着几分不甘心,柔声说道,“将军,你既然这般不放心,就把妾身带回去就是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廖世善直接丢在了地上。   易娉婷痛的冷汗直流,骂道,“廖世善,你这个混蛋!”   廖世善却是当没有听到,例行公事一般拱了拱手就上了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宽阔的肩膀,挺直的腰身,骑马时候越发显得英姿勃发,洒脱从容,易娉婷虽然恨,但是那恨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甜蜜的心思来。   这才是真男人吧?   要是他能属于自己……   几个当家的手忙脚乱的把她扶了起来,等着回到了万花寨,易娉婷看着屋内几个面首,居然就觉得没有一个比得上廖世善,不过一帮乌合之众。   易娉婷想着,她这辈子还没遇到了没有对她折腰的男子,这一次肯定是两个人因为敌对的缘故,如果她能为他所用呢?她可是还记得廖世善对古擒虎和蔼可亲的样子。   对,她不能认输,等着她伤好了就去找廖世善,她就不信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日日都厮混在一起,他就不会对她动心?   易娉婷这么想着,就狠狠的把一碗苦的跟黄连似的药给喝光了。   二当家和几个人都惊呆了,要知道易娉婷最讨厌喝药,每次都是哄半天,最后彼此看了几眼,想来肯定是给吓到了。   ——   余青忙了许久,终于才有机会去见茂林的那些乡绅们。   余开已经是回到了茂林,自然是带着被杨九怀休掉的余含丹,余青倒没有刻意去见他们,而是在路上偶遇了。   余开出门,余含丹却是自己跑丢了。   余开和刘春花到处找,就这样找到了余青跟前,希望她能叫兵士们帮着找一下,余青觉得不过举手之劳,就让人留意下。   后来就看到被巡逻队找回来的余含丹。   只一眼余青就震惊了,这还是之前那个骄傲如孔雀一般的余含丹吗?刘春花对她倒是挺好,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最近流行的款式,只是这会儿发鬓也乱了,衣裳上面也满是泥,很是抗拒别人碰她。   嘴里说道,“我夫君会来找我的!”浮肿的脸上露出状似癫狂的神态来。   余开像是老了十岁一般的,对着余青说道,“她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就……疯了。”   刘春花哭道,“别闹了,娘带你回家。”   余青居然生出几分羡慕来,不管余含丹如何,总有护着她的父母,按道理可是害死了人,结果还是这样保了出来。   余开显然想和余青多说说话,踌躇了一会儿没有走。   余青却没有话对他讲,道,“钥匙我已经叫人给你送过去了,那宅子我没住过。”说完就要走,结果听到余开在后面的话来。   显然是怕余青走了,余开说道很急切,“青儿,她是被人教唆的,中了别人的圈套了,才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我一个做父亲的又能怎么样呢?她能有今天都是我没教好,以前对她过于纵容,现在就要不管了吗?我总是她爹,舍不得她死。”   “无我无关。”   “爹爹对你也是一样,只要你需要,爹的会护着你一辈子!”   余青回头,看到余开红着眼睛,每一个字好像都是从牙缝蹦出来,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可惜对她却是没用了,曾经的余青早就死了。   余青去了守备府,廖秀章一直跟着余青,等着两个人进了府,廖秀章才说道,“娘,你不要难过,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余青顿时觉得好笑了起来,说道,“好。”然后低头亲了亲儿子可爱的脸蛋。   忍不住想起廖世善来,她已经是收到那边的来信,说廖世善已经启程回来了,按道理快了,但是越发的脑心挠肺的的难耐。   那些乡绅等余青许久了,只是真人远比传闻中还要出众,一时众人觉得就跟见到仙子下凡一般,话都不敢大声说了。 第96章   以前都暗自嘲笑过廖世善,果然是泥腿子出身,不过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子,就当做宝贝一般的,如今还让她管着军中的事物,而且还听了她的话,居然讲究男女平等,让女人也读书做官,这显然就是被女人迷昏了头。   只是如今一见,只觉得他们这一生都白活了。   什么叫国色天香,什么叫倾国倾城,恐怕说的就是眼前女子,眉目如画,窈窕的身姿,身上就好像度了一层金,圣洁不凡,他们都战战兢兢的站着,说话都不敢大声了,怕是吓到对方。   早知道余开这个女儿是茂林第一美人,但茂林才多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就算被称作第一,也不见得会美到哪里去。   但是这一次见到了都是十分的惊愕。   其中也有人见过余青,自然知道余青容貌出众,但是这一次又觉得不一样了,这个人言行举止,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气度从容,言语落落大方,堪称大家典范了。   如此如果原本还带着几分轻视的心,这会儿统统都收起来了。   茂林人的顽固在余青的意料之外,虽然不敢对花祁的等人如何,但是总是无形的隔出一个隔膜来,那种感觉处处都在,不像是宁谷郡的百姓那般,只要是军营所需,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支持协助。   就是谈起军中人也都是一副骄傲的神态。   余青就想着从乡绅这边下手,这会儿花祁和郑春之也在一旁坐着。   自从陆春之赢了箭术的比试,大家再去看他就不一样了,有才能的人总是会被人推崇,再说郑春之给他们长脸了,昆鹏那么猖狂,却是输在郑春之手下,想想就觉得很是痛快。   很快余青就任命他为军中参将,时常在一起商讨事情。   郑春之和余青想象当中不一样,余青还道是个世家出身的人,就算是如何的有才华,也少不了固执的门第观念和重男轻女。   后来发现,自己当真是片面了,郑春之见地十分的尖锐又明智,都是超脱这些条条框框的,他的高度,就是余青自认为受过现代教育也望尘莫及。   晚上郑春之就让人给余青送了个文章,这是当初他考了探花郎的文章,写的就是如何的治国。   虽然十分的委婉,但是隐居经典的写了许多前朝政令上的失误,因为过分的仁政导致贪官污吏的横行,百姓们民不聊生,皇亲国戚百无禁忌的欺辱百姓,吞食土地等等,就差说这是亡国之兆了。   余青当时就想,之前郑若梅还说郑春之是因为男生女相,容貌太过出众才被皇帝划掉了第一名,这会儿看完文章却是觉得,恐怕是因为这个文章写的太过犀利了原因吧?   再然后余青就看到了郑春之的字,山中……   余青这才想起来,后世出了一位名相,就是叫郑春之字山中,这个人一开始默默无闻,是到了将近五十岁才开始大放异彩的。   那时候暴君廖秀章已经死了,皇后扶持年幼的皇帝登位,百姓的怨恨,朝中的不稳定,那些残余势力的冒头,没有了廖秀章残暴的压制,几乎都涌现出来,处于四面楚歌的状态,皇太后乌有渝就找到了闭门在家中教书的郑春之,请他出山,原本郑春之是被廖秀章厌弃的人,当时郑春之不肯违心的夸赞廖秀章,还说他残暴,惹怒了廖秀章,差点就死了。   好容易逃过一劫,却是被廖秀章下了旨惨遭宫刑,不能人道,要是旁人早就羞愤自杀了,郑春之却是坚强的活着,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后世的繁荣,建文之制的产生,不管是乌有渝这个皇太后的慧眼识英雄,还是郑春之,都缺一不可。   只是郑春之毕竟是伤过根基,不到六十岁就去了,后世许多人都说,要是郑春之还在的话,说不定会成为最为盛世的朝代,十分的惋惜。   如果说顾芳是出谋划策的大谋士,那么陆春之就是实行和定制政令的能臣。   那天晚上,余青兴奋的一夜没睡,早上醒来再去看郑春之就觉得,怎么看怎么欢喜,弄得郑春之还当自己做错了什么,战战兢兢了半天。   郑春之的想法是要尽快在茂林笼络民心,那就需要打破原有的阶层,就比如那些一直不肯归顺的乡绅,至于老百姓,谁给他们吃饱饭就认谁。   主要是那些乡绅起头在作怪,毕竟说起来,茂林大部分的耕地和店铺都掌握在这些乡绅的手里,恐怕这其中还有周平山暗中的指使。   余青就让郑春之主持这件事,她相信郑春之的能力,肯定可以做好这件事,但是郑春之不知道。   郑春之听到余青让他全权处理,很是惊愕。   “夫人肯信我?”   这时候的郑春之还是弱冠的男子,没有历经苦难,甚至经过宫刑的涅槃,还是稚嫩的热血青年,之前还活在父母的家族的护佑下,第一次为了母亲的不平,走了出来,其中的忐忑也是自是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但是不等于没有。特别是娘子对他的不理解,让他很是苦恼。   谁知道余青居然这般信任他,让他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他又听余青说道,“你之前给我看的文章很好,受益匪浅,我没法给你施展抱负的平台,但是总会越来越好,如今不过两个郡县,以后则还会多,茂林虽小却是我们的根基,需要郑先生多费些心思了。”   当时郑春之难以掩饰的激动神态,让余青知道他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穿越过来的福利就是让她提前知道了这些能人,几乎拥有了帝王最为重要的识人之能,简直就是作弊器。   但是这不等于可以高枕无忧,余青现在想起当初自己贸然来找廖世善的事情来……,就觉得十分的危险,毕竟是史记和真正的历史还是有些差距的,她却自信的找了过来。   好在赌对了,之不过那是运气好,以后还是要谨慎才对。   余青全程都没有说话,全权让郑春之处理,那些人听闻郑春之居然是出自京城的名门郑家,就对他高看了几分,又听说他是旧朝的探花郎,就越发尊敬了起来。   那之后郑春之再去谈事情就方便许多了,大家虽然不喜,但都是听从了。   余青不得不感叹,就算是旧朝覆灭,士绅的影响还是一直在,真想打破这些,只能重新建立新的王朝,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在郑春之的全面干涉下,又有乡绅家里的子弟陆续进入军营,茂林城里终于有人开始入伍了,就连女兵也多了不少。   花祁高兴的不行,当初她镇守茂林,简直就是焦头烂额,比起管束百姓的事情,她更喜欢带兵打仗,见郑春之做的井井有条,就很是配合他,这让郑春之心里生出几分感概来,当初在郑家的时候,他能力出众,但是想替祖父主持庶务,还是被人阻挠,要打十二分的经历来应付。   但是在这里,余青的全然支持,花祁毫无芥蒂的配合,都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这种滋实在是太过畅快。   虽然不过一个小小的郡县,但是他却觉得这才是他的开始,他可以按照他曾经希望的方式管理,一切的规律都是按照他的想法来定制。   不仅是茂林,还有宁谷郡,等着以后还有很多郡县,然后甚至廖世善大业有成……郑春之不敢去想了,一时心潮澎湃的不行,越发尽心尽力。   等着余青知道的时候,郑春之已经在原来旧朝的律法之上涂涂改改,改编适用于他们的律法,余青简直目瞪口呆。   陆陆续续的余青这边终于把上次损耗的人给补上了,但是兵力还是太少,也就二万人的样子,比起辽王又或者江南的三大家族还差的太远,但是面对杨九怀和郝谦就搓搓有余了。   只等廖世善回来就商议扩充的事情。   刘义坚不在,管着军需的刘忠庆就忙的不行,如今兵力比起以往可是扩了好几倍,好在他找了不少帮手,青学堂陆陆续续的有人学满出来,就被抽到军中,正是帮着刘忠庆。   比起男人,刘忠庆更喜欢交给欢女子,对着余青说道,“以前还觉得男人才能堪大用,如今看来也是我目光短浅了,其实女子更为合适,要不说以前在家中都是女子管家不是?”   毕竟是余青的外家,自然是更加的支持余青才是,所以刘忠庆又开始觉得女子读书参军过于的激进,但既然是余青的决定,就要努力的接受它。   慢慢的当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合适理所当然的时候,刘家人也都觉得这事应该了。   刘忠庆把事情交给了副手,就准备去做生意 ,虽然余青这会儿富得流油,但是带兵打仗就是烧银子的事情,更何况余青这边对死去的兵士的家眷,包括无所依靠的灾民,都是给予充足的补助。   刘忠庆觉得需要未雨绸缪,更何况如今茂林是他们的,更利于做生意,不像是以往,出门就要通过泉州。   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起来,春耕也都开始了。   余青算了算廖世善归期也就是在这几天了,虽然让自己不要急切,但还是派了人在路口等着,只要有了廖世善的消息就通报给她。 第97章   昆鹏虽然输了,倒也很快就平静了,失落之后反而是敬佩的看着郑春之,夸赞了好几次,对于他们的羯族来说,有实力才是值得被尊敬的。   余青想着到底是以后的后夏之主,也是十分的礼遇,走得时候送了不少的礼物。   昆鹏出了宁谷郡就往南而去,并没有回西北,对很是不解的随从说道,“阿爸每次都这样,不就是想让我回去成亲?”冷哼道,“我才不上他的当,见过天仙般的廖夫人又如何能将就。”   “少族长,那咱们去哪里?”   “去江南呀,据说江南多繁华,女子又美貌可人,还有最好的杭绸,就是那种摸着丝滑的布料,以前阿妈最喜欢这种了。”   随从很是无奈,但是也知道鲲鹏的性子,从小就是这样,想一出就是一出,按照族长的话就是没有个正行,而偏偏这人却又十分的出众,武艺智谋都是顶尖的 ,行事又大胆果决,但凡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无人能比,族长好几次都想把继承人换成其他的儿子,最后发现居然一个都比不上昆鹏。   只好一边咬牙切齿的骂,一边又舍不得,很是矛盾。   十几个随从一路跟随者昆鹏,护着他进入了江南,结果在湖州境界遇到了事情,越是往南走,他们的面容就越发的成为的焦点。   北边因为和漠北交接,经常可以看到混血,也能看到胡人,许多汉人都习以为常,但是江南却是不一样,像昆鹏这种眼睛的颜色就很少见。   所以昆鹏为了减少麻烦就从山路走,可以绕过哨卡,结果就在湖州境界,突然遇到了几万的军士。   那些人驻扎在郊外的山脚下,似乎要急行军,昆鹏是个好奇的,忍不住偷偷去探查,等着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   “少族长,可是那些兵士有些不对?”   昆鹏说道,“足足有六七万的兵力,却不是湖州的,行囊里还带着夹棉的军袍,恐怕是朝着北边去了。”   江南的春天来得早,这会儿许多人都已经穿上了春衫,唯有北方还在穿夹棉的衣裳,这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随从说道,“少族长,他们去北边做什么?难道想要攻打辽北?”   昆鹏却道,“不是,辽北之前还有个屏障……”   那十几个随从也跟着昆鹏在俘虏营里待过,听闻惊愕道,“那不是夫人那边!”   “是呀!”   那随从就露出担忧的神态来,他们在军营了呆了不少时间,当初是昆鹏想要了解下汉人是怎么训练兵士的,结果参军没多久就当了俘虏,那实在是憋屈,但是看管森严,也跑不出去,他们少主武艺出众当然可以想办法溜出去,就是不舍得他们这些随从,只好呆着静观其变,准备慢慢想办法。   再后来就觉得日没有那么难熬了,大概是虽然没有以前在军中那般,但是只要自己肯努力打猎,也是能糊口,当然恐怕最让他们觉得自在的是那些管教的态度,虽然是俘虏,但是从来没说随意欺辱,也没有打骂的事情发生,甚至还会定期给他们授课,引经据典的讲一些故事,比如汉人最喜欢的那些忠孝故事。   恐怕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在演武场旁边做事,看着那些英姿飒爽的女兵们如何的操练,那是一种别样的风采,又看着那位美貌惊人的廖夫人如何的和蔼可亲。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少主就有了旁的心思。   “如果真的是冲着廖夫人去的,廖夫人这一次恐怕根本没办法抵挡。”兵力一向是秘密,但是昆鹏可不是寻常人,从平时人数里就判断出个大概来,“估摸着也就是一万多,加上茂林那边撑死二万的兵力,上一次是仗着我们这边没有猛将,又利用了轻敌的优势,好容易险胜,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躲过去了。”   “少主,我们就不管了吗?”   “你想怎么样?”   那随从有些赧然的别开脸,总觉得昆鹏的目光太过犀利,说道,“廖夫人对咱们有恩,是不是要知会一声?”   昆鹏却很从容的说道,“走,咱们再去探查一番。”   ——   周平山震惊的看着杨九怀,说道,“大人,您这是疯了不成?答应他们事后就送两座城池,那是我们的根基!”   后宅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儿,特别是唯一的儿子死了,杨九怀心里都不好受,看着要比以往萎靡了一些,如今王姨娘虽然对他依然温柔体贴,但是每次只要看到王姨娘就会让他想起死去的儿子来,就不爱去了,至于齐氏……,杨九怀以前还觉得齐氏端庄贤淑,但是慢慢的就发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齐氏把后宅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又对他体贴入微,也应该是满意的,但是两个人之间总好像是隔着什么,没有那种亲密劲儿。   后宅空虚,杨九怀就有些郁结,有一天晚上,居然下意识的喊了余含丹的名字,这让他吓了一跳,他不明白,那个愚蠢又自负的女人,怎么会让他想起来?   当然很快的杨九怀就不去想这些了,他觉得就算是心中欢喜谁,那也应该是像余青这样才貌双全的才是。   杨九怀道,“我现在还能怎么样呢?你不是说廖世善已经逃了回来?等着他回到宁谷郡,如今这样的形式,还有我们的活路?恐怕下一步就是商议如何攻打锦州。”又道,“廖世善那个人你不是不清楚,最是护短,知道我们趁虚而入,少不得要提着刀来算账。”   周平山去辽北的半路上就接到了线人的消息,知道廖世善已经返回,急急忙忙的又往回赶,“所以我们不是联合了郝谦?大人您后面有齐家,身后有郝谦,到了关键的时候再去想办法不是,也不是没有余地!”   “郝谦总是支支吾吾的,我不相信他,他还勾结余青,攻打锦州不是?要不是咱们留了一手,在锦州预存了一万的兵力,这会儿早就败了。”   魏珍抓了他献给余青,要不是当时余青刚刚惨胜,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打仗,再加上周平山手上有一万的兵力,余青怕是杀了他激怒周平山,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就是两败俱伤,恐怕也不会轻易的放了他。   杨九怀继续说道,“先生,你还没看出来,这个廖军就是我杨九怀最大的绊脚石,一旦赢了他们,我才能施展拳脚。”   周平山沉默了下来,每次只要遇到廖军,他们都会输,次数多了,以后兵士们看到廖军就会下意识的绕道,长此以往,那还得了?以后还如何成就大业?   这会儿借了齐家的兵去打廖军,虽然要送两座城池,但就是像是杨九怀说的那样,只要赢了廖军,他们就在无束缚了。   周平山一想到打败了廖军,居然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起来。   这才知道,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廖军已经成了他们的不敢言说的压力。   杨九怀又道,“你知道这一次他们派了谁来?”   “莫不是甘卓志,甘将军吧?”   杨九怀兴致勃勃,说道,“就是他!”   “要说谁还能跟廖世善对峙,也就是甘卓志了!” 周平山高兴的说道。   甘卓志也是一名猛将,身材高大健壮,擅长用枪,武艺高强,当初齐家能在江南散架占据一方势力就是因为有了这个人,甘卓志是齐家的养子,后来还娶了齐家的女儿,对齐家也是死心塌地的。   两个人越想越是觉得兴奋,又在一起商议了许久,等着晚上杨九怀回了房间,原本想去齐氏的屋里,她最近刚刚有了身孕,见到他就惊慌的不行,生怕碰自己,弄得杨九怀也没了妻子有孕的喜悦。   他像是那样饥不择食的人?   余含丹就不会,她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满脸的喜悦,那样发自内心的…… 杨九怀猛然的摇头,想着自己真是疯魔了,居然又想起余含丹来。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杨九怀就去了王姨娘的屋里。   王姨娘清减了不少,但毕竟经过事儿,也多了一份成熟的妩媚来,很是殷勤的伺候着杨九怀,到也让杨九怀十分的满意。   一番云雨之后,王姨娘不顾不适,跟下面要了水来,亲自给杨九怀擦拭,弄得杨九怀晕晕欲睡,想着到底还是冷落几天,就知道小意温存,女人还是要适当的放一放,比如齐氏那边,他准备这段时间就不过去了。   然她知道被丈夫冷落是什么心情。   王姨娘就说起最近的天气来,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文墨身上,说道,“夫人觉得男女有别,不能去参合周先生的事情,但是妾身却是觉得,周先生虽然是幕僚的身份,对大人来讲却是亦师亦友的身份,和旁人不同,既然是大人的老师,那自然是长辈,太多的虚礼也是没必要,我就让厨房多留意周先生的吃食,妾身记得他肠胃有些不好。”   杨九怀道,“还是你细心周到,夫人那个人……”杨九怀到底是没有在王姨娘前面抱怨齐氏,虽然心中诸多不满。   “我这一看就发现不对劲儿来,大人,周先生身边不是有个文墨伺候着?怎么就不见了踪影,难道说是做错事被发卖了?”   “别胡说!他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呀,还需要文墨去?”   “去了一趟江南,好了,你别问了,多派两个周到的丫鬟去伺候周先生就是。”杨九怀已经不肯在说了,转过头就睡了。   唯独留下王姨娘露出若是有所思的神情来。 第98章   顾芳是在一个小镇上被诊出有喜脉的,其实甚至都不需要郎中的确诊,刘义坚就已经有猜测了,只是不敢肯定而已。   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又是在这样的时候,显然不是时候。   郎中是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对刘义坚夫妻俩说道,“胡闹,这时候如何还能骑马赶路?需要坐胎,不宜出行。”   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两个人又是拖到了近二十才有了孩子,自然是十分的期待,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可是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刘义坚道,“要不跟将军说下……”   顾芳却是拒绝道,“不行。”   廖世善到了小镇上,准备稍加补给就出发,等着到了街上就看到用兔绒做的小兔子,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在摆摊。   他驻足,想到了余青,总觉得她会很喜欢这样的东西。   女孩见廖世善身材高大结实,又是佩戴武器,人站过来就已经把整个摊位都笼罩住,很是害怕,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见他盯着那小兔子看,就主动拿了出来,说道,“这位爷,这是小的做的,你要是觉得还算尚可,就送给您可好?”   只求这赶紧拿了东西就走。   廖世善摸了摸,觉得毛茸茸的,想来余青会喜欢,又看到旁边有个黑色的小老虎,应该是用狐狸的毛做的,微微发黄的颜色,眼睛鼻子都做的活灵活现的,也不用他去拿,只扫了一眼,女孩就麻利的拿起递了过来。   廖世善看这一对,兔子给余青,小老虎自然是给儿子的,在他宽大厚实的掌心里,静静的躺着,简直可爱的过分。   满意的收了起来,问道,“一共多少银子?”   女孩没想到廖世善还问价格,但是也知道不过随便走个场子而已,这种人怎么会给钱?道,“送给您了。”   廖世善看了眼旁边放的牌子,一个物件换一斤米,他对身后的随从说道,“拿粮食来。”正好他们已经换好了粮食,那兵士就提着十斤的米给廖世善,道,“将军,最少的就是这个。”   廖世善就直接把这一袋十斤的米放在了摊位旁边,说道,“给你的酬劳。”   那女孩看着沉甸甸的米简直不敢置信,忙不失迭的解开,看到里面白花花的稻米,一时以为眼花,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稻米特有的香食物香味充斥着鼻腔,让她神情恍惚。   自从乱世之后她有多久没看到这么好的稻米了?一时抱着那米舍不得放开,激动的对着廖世善喊道,“大人,多谢你!”   廖世善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就走了。   女孩红着眼圈去收了摊子,又背着稻米离开,却还是追过去,正好抓到一个兵士,问道,“兵爷,敢问你们是哪里人士?这米给多了!”   “我们将军给的,就拿着吧,小丫头快回去吧。”   女孩站在原地,忽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看错人了,一直都以为那些兵都跟土匪是一伙儿的,专门欺凌百姓,结果别说是他们将军,就连这个兵爷也都这么和和气气的。   廖世善去的时候,刘义坚整合顾芳吵架,这还是颇为难得的事情,要知道刘义坚向来以顾芳为首是瞻,而顾芳又是个聪慧的人,很是知道如何让刘义坚高兴,两个人彼此谦让体贴,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恩恩爱爱。   走近才听到,“不行,郎中说了要静养,你不能再跟着我们一起骑马了!”   顾芳却是说道,“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事情,我顾芳还没沦落让旁人替我做决定。”倨傲的和刘义坚对视,毫不退缩。   刘义坚快气哭了,说道,“你就不能像寻常女子,这时候以孩子为重?”   廖世善听了几句就明白,其实他之前有所感悟,顾芳着神态样子真就是像是有了身孕,如今显然是已经确诊了。   而有了身孕的女子,当然不能跟以往一样骑马奔驰了。   这就说明,顾芳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显然顾芳很不放心余青他们,一定要坚持一起回去,这才是两个人吵架的原因。   果然又听顾芳冷冷的说道,“我原本就没想过成亲,就是怕像如今这般,为这种事情所累,你难道也希望我像个寻常女子一般,在家生子,教养子女,照顾公婆,才算是美满不是?我这一身才华就埋没在后宅当中?刘义坚,我到没想过,你居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你有了身孕,自然是……”   “你们男子在娘子有了身的时候孕,就算是临盆,如果有事情,不照样是不回来?轮到我了,一旦有了身孕就应该放弃我所有的抱负和军中的事物,一心一意的生孩子不是?一旦孩子和我要做的事情有冲突,就要毫不犹豫的放弃?”顾芳道,“刘义坚,没有这样的道理,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我的老师从小让我读书学史,刻苦学习,甚至是鉴赏星学,不是为了让我只当一个怀孕的就缩手缩脚的妇人!”   “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刘义坚红着眼睛,忍不住嘶吼道。   “都别吵了。”廖世善出声说道,   “将军!”   廖世善说道,“刘义坚你还是个男人?顾先生有了身孕,你不说体贴照顾,在这里发什么脾气?难道你不知道女子孕育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   刘义坚顿时就没脾气了,低垂着头,红着眼圈,说道,“我自然是高兴的,就是……”   廖世善又道,“你须得知道,顾先生和寻常女子不同,她的才能卓越不凡,又有经世之才,以后必成大器,到底要如何行事,自然有她自己的章法。”又道,“难道她一个做母亲的就不心疼腹中的胎儿?要说做出这样的决定,恐怕比你还难受。”   一席话就把刘义坚骂的脸色通红。   顾芳原本满肚子的怒气,但是看到刘义坚这样可怜兮兮的,像是一个孩子般被廖世善骂,又生出几分不忍心来。   解释道,“夫君,我这几日一直睡不太好,说起来辽王显然对将军十分满意,属意他继任,但是为什么又轻易的放开?”   廖世善拿了一杯热好的牛乳递给刘义坚,刘义坚意会,乖巧的送到了顾芳的嘴边,说道,“说牛乳对孩子好。”   顾芳瞪了刘义坚一眼,喝了口,然后放在一旁,说道,“将军,您坐。”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顾芳继续说道,“当时辽王还说大人肯定要回头找他,凭什么这么自信?除非是……”   廖世善豁然站了起来,说道,“恐怕娘子那边要出事了!”   “正是这样!”又道,“恐怕我们这一次被世子扣住也是他算计好的,为了拖住我们,然后……只有将军大人一无所有,走投无路,又被仇恨蒙蔽,才会不计前嫌的投奔辽王不是?”   “正是这样。”   “我们不能耽误行程,我必须回去!”顾芳说道,“如果这孩子真没了……,只能说他原本就不该到来,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这时候不去管。”   刘义坚说出来话了,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如何选择?更何况就像是廖世善说的那样,顾芳是个做事有成算的人,她既然决定这么做,那肯定是权衡过了。   一时几个人赶忙起身准备,马不停蹄的就朝着宁谷郡而去。   别看廖世善不动声色的,几天后还是把顾芳单独放下,自己先行了,顾芳气的咬牙切齿,但是因为连日骑马,肚子微疼,到底也知道廖世善的苦心,不敢乱动了,让刘义坚换了马车来,一刻不停的追着廖世善而去。   ——   余青算了算日子,快到廖秀章的生辰了,去年还是廖世善和他一起给孩子过的,这一次却是她单独一个人,虽然知道廖世善也是迫不得已,但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余青琢磨了好几天给儿子准备什么生日礼物,最后给他做了一双鞋垫,她不会针线,饭菜也做的一般般,就是长寿面还是厨子做的,唯独这个鞋垫不需要什么技巧。把几块布叠在一起,然后戴着顶针缝就是,弄了好几天,还扎了几针在手指头上,才把鞋垫缝好。   但就是这样还是不能和旁人做的相比,素净的连个绣花都没有鞋垫,廖秀章倒是一点都不嫌弃,毕竟这还是余青第一次亲手缝给他的,高兴的不行,垫在了自己的小鹿靴来,还跟其他孩子们炫耀。   余青还是第一次看到廖秀章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特意当着几个孩子的面,脱下鞋子,然后道,“这是我娘缝的。”   好在陈氏姐弟等人也十分的配合,纷纷凑过去看,余青当时在外面看到,笑的不能自己,觉得孩子们也太可爱了一些。   过完了生日,余青就开始四处查看春耕的情况,最让她满意的还是那些俘虏,居然开垦出几百亩的山田来。   就在这时候,魏珍面色凝重的来寻余青,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第99章   魏珍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很是肯定的说道,“夫人,杨九怀这一次要致我们于死地,江南齐家派了七万多的兵士过来,而且这个主帅还是甘卓志,您听过他的名字?”   余青当然知道这个人,赢了不下几十场的战役,不仅一手枪法出众,马上功夫了得,据说本人最为擅长兵法,堪称鬼将。   余青觉得手脚冰凉,上一次是靠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又利用杨九怀那边没有主帅,加上他们轻视女兵的缘故,才能诱敌深入,惨胜一次,这一次他们要靠什么?   杨九怀这一次肯定会正视女兵,又加上他们兵力十足,足有七万人,显然是江南齐家把老底都掏出来支持杨九怀了。   余青觉得这个杨九怀当真是有本事,就算是到了这种事时候,照样还是有人会帮他,要知道这会儿的杨九怀可不是历史上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而无往不利的他,在和廖军对峙中,长期处于劣势,变得黯淡无光了起来。   “这消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夫人可能不相信,这个消息来自于王姨娘。”   余青马上就知道是谁了,“那个失了孩子的王姨娘?”   “正是她。”魏珍提起王姨娘很是唏嘘,道,“夫人恐怕没跟她相处过,我当年因为周平山的缘故,和她相识。”   “据说当初她对杨九怀惊鸿一瞥就痴心不改,一直不肯嫁人,再后来因着世道乱了,王家想着要找个靠山,这才同意她委身给杨九怀做妾侍,想来对杨九怀也是情根深种,如何会背叛他,给我们递消息?”   “因为孩子。”   余青和魏珍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余青在现代不育,不知道多么期盼有个孩子,如今穿越到这里,看到廖秀章就觉得欢喜的不得了,好像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一般,当真是爱都爱不够的,万一他要是出个意外…… 余青都不敢去想。   至于魏珍那也是个好母亲,为了魏翠儿费了那许多心思,自是不必说。   王姨娘初为人母,最是心疼孩子的时候,结果却是这么早的夭折,杨九怀还不肯为她讨回公道,让余开把余含丹接走了,自然就寒心了。   其实余青觉得这会儿余含丹也跟行尸走肉一般的,已经是个疯子了,倒也没有王姨娘想象中的逍遥法外,而且对于把杨九怀当做心中挚爱的余含丹来说,被杨九怀休弃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但是王姨娘肯定是觉得不够,希望一命偿一命的。   魏珍又道,“夫人,这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听王姨娘的意思,后宅里的每个人都拖不了干系,杨九怀却是装糊涂,只把余含丹给休了,白姨娘软禁起来,至于那个看似无辜,实则暗中不知道给了多少助力的齐氏,倒是置身事外。”   两个人沉默了半响,想着这看似繁花似锦的背后,实在是藏着太多血腥肮脏的   “齐军什么时候会到?”   “猜测这就是这五六天的时间。”魏珍道,“夫人,将军到底什么能回来?要是将军提前赶回来就好了。”   “也应该是这几日,但是我不敢确定……” 余青根本不敢担保廖世善能不能刚好在之前赶回来,“去联系郝将军,让他务必过来一趟,如果不方便,那我就过去。”   余青忽然起身说道,“喜鹊,你去喊了花将军都过来。”   花祁,燕贵星,李猛,连郑春之都来了,郑若梅替余青给挨个给众人倒茶,这还是大家第一次看到魏珍。   魏珍倒也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反而是落落大方的把自己得到的情报都说了,然后正要坐下来,就看到李猛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就很自然的朝着他微笑,算是打个招呼,这神态太过得体,这下弄得李猛自己不自在了起来,率先红了脸。   只是很快,李猛想到远处就有七万的敌兵,就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他们每天都那么认真的扩充兵力,那么努力,总是还赶不上别人?这或许是就是根基太过薄弱的缘故。   郑春之还是第一次跟众人在这里商议这种事极为机密的事情,一时心潮澎湃,有种被信任的激动,但是想起马上就要面临的危机来,就忍不住叹气,想着,要是能再给他三年的时候,不,二年的时间,他就能把两郡都整治好,培养出至少五万的兵士来。   谁不想安安稳稳的发展,可是旁人却是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让你过高枕无忧的日子。   花祁突然道,“既然咱们在杨府里有内应,能不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魏珍摇头,说道,“就算是杨九怀死了,周平山还在,齐氏还在,她肚子里如今有了身孕,正是可以继承这些,说不定还会激励那些兵士们为杨九怀报仇雪恨,那些齐军不会轻易罢手的,再说,上次长子死后,杨九怀就怕是有人在作怪,对吃食,还有府中仆役看管的很严,很难下手。”   一时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备战的准备总是要做的,各自散去整顿兵士。   晚上的时候,郑春之下了衙就回了家,看到大女儿正在哭,娘子小陈氏冷着脸骂道,“好你个不知廉耻的,居然跟那些男学生一起听课,你到底有没有把娘的话听进去?”   郑蕾道,“娘,这里大家都是这样的,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们先生说,男女都是一样的……”   “你给我闭嘴!” 说着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郑春之赶忙去拦着,结果那巴掌却是打在他的脸上,声音清脆,脸上马上就显出五指印来,陈氏吓了一跳,道,“老爷,你没事?妾身这是……你怎么不避让下?”   郑春之冷着脸说道,“然后让你把女儿打了?到底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就教训她?”又道,“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们犯错,也都是说明缘由,然后拿了戒尺打手心,期望他们改过自新,如今你这发脾气的样子,当真是像个泼妇一般!”   这也不是郑春之故意发这么大的脾气,自从来了廖军这边之后,小陈氏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是偶尔出们采买,也都要戴着罩帽,显得跟这边格格不入。   一开始像李猛的娘,魏珍等人都想要过来拜访,不过就是觉得住一起,总要打个招呼,谁知道陈氏却是冷着脸,直接把人赶出去,还叫人在门口泼水擦拭,那下面的婆子骂道,“一个下贱的妓女,也敢上门?”   魏珍在军营呆久了,都快忘记自己这个曾经的身份了,所以觉得自己贸然上门也是考虑不周,倒也理解,毕竟她这身份放在这些世家小姐们的眼里,那就是比奴婢还不如。   还宽慰郑春之说道,“是我顾虑不周,惊扰夫人了。”   再后来,余青就把这些茶叶都分送了下去,就连花祁的老爹也都得了二两,其中自然也有小陈氏。   陈氏客气的收了,还送了一套茶具算是回礼,只不过等着几日后,郑春之看到那些茶叶被下人们喝了。   要说瞧不上魏珍,郑春之也是理解,可是对着余青就不可这样了,要知道他们如今可是靠着余青这一棵大树。   郑春之气的够呛,当时就找了小陈氏来问缘由,小陈氏道,“她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我要如何尊敬她?恕妾身做不到。”   两个人吵了一架,郑春之就和小陈氏分房睡。   其实郑春之一开始希望小陈氏能适应这边,但是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个想法或许是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陈氏没有松动的迹象,反而越发的暴躁易怒,这会儿连女儿都打了起来,要知道小陈氏以前可是十分温婉柔顺的女子。   “妾身是泼妇!在这里男不男,女不女的,将军夫人是个失了清白的女子,却不知廉耻的整日跟男人一起共事,魏珍一个千人骑的婊子居然也是被任命为参将……更不要说一个好好的学堂,居然男女同校,简直污浊不堪!妾身不是变成泼妇就要疯掉了!”小陈氏显然也是忍受了许久了,开了口就收不住了,道,“这个污浊的地方,妾身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老爷,你干脆给妾身一个痛快!”   郑春之深吸了一口气,想着难道两个人的缘分就到到此了?问出了一直埋在心口的话,“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娘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跟前?”   “家中祖训,女子失了清白就是给家族蒙羞,自当用死来洗刷清白才是。”小陈氏一句一句的说道。   郑春之脸色刷白,道,“当初娘死的时候,你知道的对不对?却没有告诉我!”   小陈氏低下头来,“夫君,我也舍不得姨母,可是……”   “不要狡辩了,你不就是担心母亲不死,以后我们几个难以在士族中生存?”郑春之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想着母亲死后那青色的面容来,一时心痛难耐,道,“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这里,我就送你一封和离书,送你回陈家。”   小陈氏一下子就闭上了眼睛,瘫坐在了地上。   郑春之从家中出来,已经是晚上了,夜色浓稠,像是缠绕着他的心口的丝线,扯的他难受。 第100章   郑春之觉得有人在拽自己,就低下头来,看到了大女儿郑蕾,她长相随父,小小年纪就十分的精致漂亮,但是这会儿眼角挂着泪珠,粉嫩的脸蛋上还蹭了灰,说道,“爹爹,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娘才要走?你不要让她走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话,不去上学堂了,也不跟男孩子们玩了。   “不是你的错。”郑春之弯下腰抱住了孩子,这才发现郑蕾浑身颤抖,显然是很害怕,忍不住心怜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说道,“你娘是不喜欢这里的人。”   “为什么不喜欢?”   “那你喜欢吗?”   郑蕾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怯怯的说道,“我喜欢的,喜欢学堂里的先生,还有我的同窗。”孩子是不会骗人的,提起自己喜欢的事情,郑蕾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以前娘不让我们出门,只能在宅子里转悠,走路也不能太快,说是不够庄重,但是现在先生带我们去山上看农人耕种,还会让我们采野菜,还在草地上玩游戏。”   郑春之自然知道青学堂的课程,余青定期的去查看青学堂的课程,会额外增加一些的项目,她鼓励孩子们不要一直在学堂里读书,会让他们定期去外面采风,这会儿正是春耕十分,就让孩子们去外面看看农人们如何耕种。   孩子的眼眸纯净,像是可以治愈所有的心疾,郑春之不自觉地露出一笑容来,“夫人还说,要给青学堂增加武学的课程。”   郑蕾兴奋的说道,“是不是像那些女兵姨姨们一样,可以骑马射箭,征战沙场,留名百世?”   “对。”郑春之原本是很支持余青的做法,毕竟是他娘陈氏就是死于这些束缚人都礼教,可是因为发妻小陈氏的原因,他有些动摇,小陈氏是他的表妹,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看她这般,他都有些动摇,在想着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毕竟余青的做法确实是超出世俗的观念。   可是看到女儿这样的快乐,他就知道,这条路是对的,以后女儿长大就可以活的恣意洒脱,不像是母亲那般,贤惠隐忍,为家里生儿育女,孝敬公婆,劳累了大半辈子,结果仅仅是因为所谓的清白就这样被逼死了!   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但是他不会就这样的退缩的。   余青并不知道在这样一个晚上,她得到了比她还要热衷更改男尊女卑观念的得力干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应对那七万的敌军。   只是怎么想都没有出路,就期盼着花祁能尽早的和廖世善相遇,把他带回来,晚上的时候余青就暗暗的派花祁带着人马去接应廖世善了。   另一边杨九怀也在周平山商量,说道,“虽然军中无人阻拦廖世善,但是也不能让他轻易回来,从辽北回到宁谷郡有三条路,其中两条有桥,我就让人把桥给毁了。” 又道,“另一条是山路,行路艰难,拿了炸药给炸掉了。”   周平山很是寻常的说道,“只要能让齐军先行过来,我们就赢了。”   杨九怀听了连连点头,说道,“还是先生有先见之明。”想到廖世善回来之后,这边已经成了定局,就算是他是个少见的悍将,难道还能一个人对付几万的兵士?   一旁的文墨正在给周平山沏茶,听了这话,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先生,不是还有一条路?”   “你说的从凤林山过来?不可能!”周平山道,“那个地方十个人进去就有十一个人出不来,悬崖峭壁,山势陡峭就不说了,因着常年没人去都是猛兽,人刚进去就被肯的只剩下骨头了。”   这一边,廖世善看着眼前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凶险的凤林山,对着仇勇说道,“我了解杨九怀,他肯定会让我轻易回去,少不得做一些惊喜在路上等我,但是这里就不同,虽然危险同样也不能让他做手脚,而且从这里走就可以提前两天,你愿意……”   仇勇二话不说的说道,“小的愿意!”   “好!”廖世善也不矫情,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兵,要是真是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还能打仗?   廖世善挑选出二十个人跟着自己,剩下的人都由大路走,第一个是因为里面太危险,寻常的兵士进去很容易送命,第二个则是因为,如果武艺不够,也只能成为他的累赘。   古擒虎见廖世善没有挑选自己,很是着急,为了能跟上廖世善的脚步,他把家人都留了下来,跟着顾芳一起慢慢回来,反正廖世善留了兵士保护他们,就连宋志武也被留了下来,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就想着尽快做出一点成绩来报答廖世善。   这时候怎么能置身事外?   “将军,您带我一起,我能保护您。”   说起来古擒虎身材中等,在这些一个个身材高大的军士前面,颇有些不够看,但是古擒虎却是个有本事的,“我轻功是得过天山派真传的,我师父就是天山派的掌门,我是他的关门弟子,这山林一看就是十分的凶险,猛兽居多,我身子灵巧,让我在前面探路,最是合适不过了。”   廖世善自然知道古擒虎有些本事,毕竟寻常人也不会去找土匪讨要公道,肯定是有所依仗,但是没想到古擒虎居然是天山派的弟子。   辽北的天山派最为出名的就是他们的轻功,传言可以踏雪无痕。   为了让廖世善相信自己,古擒虎瞧了眼一旁的高耸入云的云杉,暗自运了内力,就朝着那云杉而去,几个起身就爬了上去,那动作轻巧的像是落叶一般。   廖世善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这一仗我们必胜。”又目光凶狠的盯着远处宁谷郡的方向,说道,“杨九怀,欺我妻儿,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原本是好准备硬闯的,就算是走出去,几乎也是九死一生,但是因着有了古擒虎,事情就轻巧多了,古擒虎在前面探路,一行人只要跟着那路走行了。   但就是这样路上还是遇到了好几次凶险的事情。   不过廖世善武艺了得,跟随的二十个兵士也是万里挑一的精锐,很快就应付了过去。   ——   第二天的时候,余青得了两个信儿,一个是郝谦的,说他下午就会赶过来跟她商议对战的事情,还有个是花祁的。   花祁信中的内容不多,但是气的余青脸色铁青,“这个杨九怀,不…… 这肯定是周平山的手笔,居然把两座桥都给毁了,难道他不知道这是通往辽北要道,毁了这个桥,今年的就没办法运粮食进来,简直就是断人生路!为了目的简直不折手段。”   李猛听了也是吓了一跳,说道,“不是还有条山路。”   “山路也被他们用炸药给炸了。”   “卑鄙无耻至极。”李猛骂道,“平白外面传的好听,说什么是天下少见的仁义之人,你看看他做的事情?为了一己之私,根本就不顾旁人的死活。”   燕贵星还是有几分理智,说道,“现在是还是想想,怎么接应将军才是,这三条路都毁了,他还能往哪里回来?”   余青听了这话,一顿,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心痛的说道,“我记得凤林山直接连接我们宁谷郡,而且走的快,能提前两天的路程,夫君他肯定是走了这一条路。”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想这还真是廖世善的风格。   余青对着燕贵星说道,“燕将军,你赶紧带着人去凤林山附近,务必要把将军安然的接回来。”   李猛急道,“夫人,我也想去!”   “这里总要有人镇守,你去了万一敌袭怎么办?”余青问道,说的李猛只能无奈的打消了念头,道,“也好,燕将军对那一代熟悉,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但到底还是不甘心,又把自己的亲卫队给拨了过去,对燕贵星说道,“只要将军安然,我们这一仗才能打,不然……”   燕贵星难得严肃了起来,道,“我知道,就是我死了,也会让将军安然。”   燕贵星说完就朝着余青颔首示意就上了马,风吹起他的发丝,马匹飞奔,余青居然生出几分悲壮的感觉来。   每个人都在拼命,余青忽然就觉得有些心酸。   能赢!这一次肯定能赢得,一定要把杨九怀杀了,不能再让他春风吹又生了。   郝谦下午就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郑氏和他的小女儿郝婳,显然他们夫妻俩还是没逃过那世俗的命运。   “我有两万的兵力,但是能动用的也不过一万,愿助夫人一臂之力。”郝谦显然早就想好了,“只是我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兵,不满夫人……我有个把柄握在杨九怀的手上。”   余青看着郝谦艰涩的样子,自然是没有去问缘由,想着毕竟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谁知道郝谦却是主动讲了,道,“我把永始皇帝唯一的血脉给弄丢了。”现在说起这件事都觉得十分的难受,要是自己当时稍微注意点……“孩子应该是死了。” 第101章   余青目瞪口呆,没想到郝谦居然对她这么坦诚,连这种污点都敢说,要知道郝家可曾经是永始皇帝最为信任的世家,还纳了一个郝家的女儿,封了淑妃,很是爱重,以示对郝家的看重。   别看如今乱了,但是许多地方还是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世家乡绅们掌控者,都是永始皇帝的拥护者,也不是多么忠心,更多的就是为了传承。   只要护住传承,也才能证明他们自己的正统。   从玉泉寺的事情就能看出郝谦如今还是被世家所累,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对他将会是极大的打击,说不定许多人来逼迫他,让他自刎谢罪都是有可能的。   余青这才知道郝谦到底是冒了多少的危险,才和自己合作。   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郝谦却是很落落大方的说道,“我以前做错了,难道就一步错就步步错不成?”   余青想起那位公主,虽然不知道生死,但假如还活着,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被找到,在这乱世,没有实力和那谋算,只能被杨九怀这类人当做垫脚石和傀儡。   当然史上杨九怀最后确实是娶了前朝公主,但是那不是永始皇帝的血脉而是谋朝篡位的正德皇帝之女。   郝谦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想通了,觉得母亲高氏说的有道理,比起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杨九怀,有情有义的余青夫妻俩显然更适作为同盟共同进退。   更何况,其实他还有个私心,这几日郑氏越发的憔悴不堪,他一边受着良心的谴责,觉得自己应该抚慰郑氏,但是另一边又过不去那个坎,没办法真的做到坦然面对,这样下去郑氏早晚会熬不住,就像是女儿郝婳说的那般,与其彼此折磨,还不如放一条生路。   他就想让妻女到这边来住一段时间,也许过阵子他能想开?   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在余青这里,还能过的正常的生活,既然想要把妻女放在这里,郝谦自然也要站余青这边。   这种时候,最是需要兵力,余青也没办法说不让郝谦出兵,想了想还是认真的道谢道,“郝大人,多谢你。”   郝谦却笑道,“夫人还记得上次在玉泉寺?我说过欠夫人一次,这次就当是还了夫人的恩情了。”   两个人说了各自的部署,郝谦道,“到时候我一万的兵力就交给夫人,跟着杨九怀是另外那些没办法真的打仗的兵力,不满夫人,他们别说是打仗,就是杀鸡都不敢,我带着他们去假装给杨九怀助威。”   余青这里每一个兵士都是实打实的,能上阵杀敌的,余青实在是想不出,几乎一半的兵力都是虚假的,到底郝谦那边养了多少闲人?   招待了郝谦吃了饭,郝谦就把女儿和妻子托付给余青,为此还是很敬重的行了礼,拱了拱手说道,“夫人,内子和小女就有劳夫人看顾了。”又自嘲到了补了一句,“这以后又是欠了廖夫人一个人情了。”   余青也是很郑重的受了礼,还礼之后说道,“郝将军尽管放心。”余青说完就离开了,她知道他们需要一些空间单独说话。   等着余青走后,屋内一阵沉默,郑氏已经是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就剩下骨架了,脸色还呈现不自然的腊黄色,就像是得了什么重病,其实郑氏只是吃不下饭,一个人不吃饭,身体自然是越来越差,当然要不是这样,郝谦也不会下定了决心。   至于小女儿郝婳,郝谦自然是没有什么芥蒂,他难道还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但是既然被退了婚,那边闲言碎语不少,正好到这边来散散心,顺道照顾下郑氏。想着有女儿陪着,郑氏也能想开一些。   郝谦说道,“大敌当前,原本不该把你们送过来。”   郑氏却说道,“夫君别说了,我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又道,“这乱世哪里有什么真正安稳的地方?”即使在泉州,不也是被流民所袭?   “廖将军实乃罕见的悍将,廖夫人又是个足智多谋的,他们身边还有像顾先生这样的能忍附庸,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我们会打赢的。”郝谦说道。   “老爷,我知晓了。”   郑氏应了一声,眼角含泪,深深的看了眼郝谦,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预感,这一别等着再见的时候,两个人可能完全不一样了,到底什么不一样,其实她也是说不清。   其实两个人难道真就是没有情意,自然不是,少年夫妻,又是一起孕育了孩子,或许不像是炙热的恋慕时那般亲密无间,但是彼此都已经成了各自的骨中血,分不开了。   但是两个心中都有了芥蒂,一个是觉得没有脸面见人,自己没有清白了,另个则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老爷,你保重。”   郝谦重重的点头,说道,“到时候我来接你们母女回去。”   郑氏自从出了事就没空去管儿子了,倒是婆婆高氏在养着,这一次出来自然没带出来,郑氏最是舍不得这个儿子,说道,“等着哥儿再大一点,我能不能把他带过来养?”   郝谦看着郑氏骨瘦如柴的模样,又是临别在即,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道,“听你的。”随后又对郝婳说道,“照顾好你母亲,你想回来就给我爹爹写信。”   余青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宁谷郡的军营里,而且青学堂也在这里,就把郑氏母女安排了这边,至于茂林,不知道为什么,余青对茂林总是生不出亲近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边有太多不好的回忆。   郑春之和郑若梅知道郑氏母女俩过来了,都过来打招呼,寒暄了一番,郑若梅和郝婳年纪相仿,又是亲属,原本就走得近,这会儿见到彼此高兴地不行。   郑若梅道,“泉州有什么好的?那一帮子迂腐的老头子,快要把我们女子逼死了。”   郝婳知道郑若梅是被流民欺辱过的,还当要过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但是这会儿看到郑若梅却是全然容光焕发的她。   就好像是绽放开的花朵,浅笑嫣然,十分的瞩目。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种自信飞扬的神采,就好像被从笼中放出来的鸟儿,自由自在,又十分的快乐。   “我现在帮着廖夫人打下手,整理一些书信,军务上的事情。”郑若梅拉着郝婳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平日抽空还回去青学堂教孩子们读书。”   “你当了先生?”   “可不是,不要惊讶,在这里不管是你是女子还是男人,只要你有本事就能被人看重。”郑若梅道,“婳妹妹,你想好要做什么了没?”   “我?我能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郑若梅笑道,“只要看你想要什么。”   郝婳听了这话有些晕眩,从小她就被教导,深居简出,作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学习的都是女红,厨艺,说白了都是伺候人的事情。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才明白,原来这边的天地这么广阔,可以像男人一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路上郝婳也看到了许多女兵路过,她们穿着军装,佩戴着武器,走路生风,那样的英姿飒爽,跟泉州城里那些夫人们人说的,污浊不堪根本就不是一个事儿。   见郝婳盯着女兵看,郑若梅了然的说道,“我当初也是艳羡的不行,都说女子不如男,但是你看看她们?”又说起上一次的战役来,很是难过的说道,“上次破了周平山二万敌袭,我们女兵们声名远播,但是也死了接近几千的姐妹,我们这些好日子,都是用她们的鲜血换来的。”   “说我们女子没用,就好像东西一般,但难道我们不是活生生的生命?还不是因为兵士们都是男人,外面做生意也都是男子,就连学堂里读书都是男人,我们女人关在后宅里,只等着丈夫回来宠幸,其实跟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就是摁着我们,不让我们自己立起来!你看她们,照样是奋勇杀敌,为她们的夫君孩子,爹娘撑起一片来,你能说女子不如男?”   郝婳生出肃然起敬的心思来,忍不住热血沸腾,道,“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想学武,可是爹爹不让,娘和祖母也不同意,我要是学了武,就能参军了。”   与其在后宅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倒不如像这些女兵一般,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许会战死,却是死得其所。   郝婳又去跟郑若梅去了青学堂一次,正好这一节是郑若梅授课的时间,郝婳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到旁边坐着男男女女,他们有的人仪态很好,一看就是出自良好的家境,有些却是带着被生活磨砺过后的风霜,但是每一个人都很认真的读书。   郝婳想起泉州那些人议论青学堂的话来,“男女混校,光是想想就知道多么的肮脏……,简直就是世风日下。”   但是这里根本就不是她们说的那样,每个孩子都那样的认真努力,渴望着学习,她觉那些夫人们说的话就是侮辱青学堂。   等着从青学堂出来,郝婳觉得自己被退婚的那点烦恼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她热血沸腾的想着能做点什么事情,“我可以去教小一点的孩子读书,你看可以吗?”   “当然行!”   郑若梅搂着郝婳,“走,咱们去找伯母。” 第102章   郑若梅和和郑氏母女俩的住所挨在一起,这是余青想着让郑若梅平日里多开导一下郑氏,这一次郑氏带了好几车的东西,摆件的赏瓶,半旧的紫檀木卧榻,都是惯用的东西,余青忍不住想着,这郑氏分明就是不想回去了。   只是想想郑氏在泉州的处境,想想或许呆在这边,能让她过的心安一点。   郝婳好像来到了全然不一样的地方,虽然因为备战,军营的戒备更严了,五步一个岗哨也不为过,但是郝婳因着有郑若梅领着,倒也畅通无阻,每日都去青学堂看看,又去看女兵操练,只觉得新鲜的不行。   晚上就对着郑氏说道,“娘,我要当先生了。”   郑氏还是吃不下饭,却可以吃药,这阵子都是用人参等补药才能支撑下来,郝婳就听祖母高氏说,恐怕是郑氏下意识的就想着要绝食自尽,才排斥,至于药,自然不是饭食,这才可以咽下去了。   说来说去都是心病。   郑氏无力的靠在迎枕上,惊奇的说道,“你当先生?”   “嗯,还有束脩,娘,以后我养着你。”郝婳依偎在郑氏的怀里,柔声细语的说道,“娘,你要长命百岁,要好好陪着我,女儿好喜欢这里了,一点都不想回去。”   “不回去吗?你不想你爹爹和祖母?”   “想,但是我离不开这里了,而且我也不想回去听闲言碎语了,以前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在这里就不是,我能做许多事情。”郝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晚上郝婳领了她的束脩回来,是一袋米和一罐子酱菜,还有几块腊肉,“许多人来投靠,都是空手而来,后来廖夫人就说,来投奔的,不能饿着这些饱学之士,就预先发第一个的束脩。”   其实对她们来说,这些东西根本就寒酸的不行,郝婳身上的一件衣服都是十几两的料子和做工,但是郝婳却很兴奋,这还是第一次用她的双手赚来的。   郑氏显然也很看重,毕竟是女儿第一次的束脩,亲自下厨给郝婳做饭。   灶房内传来煮饭时候的米香,还有炒腊肉的勾人味道,郑氏一边指挥灶上婆子做菜,一边居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发现自己有食欲了。   晚上郝婳给郑氏盛了一碗稀饭,又夹了几样菜在一旁的碟子里,道,“娘,这是女儿自己赚的,你好歹吃一些。” 郝婳软哼哼的撒娇。   郑氏拿着筷子,喝了一口粥,满嘴都是米饭的香味,然后又去吃腊肉……,等着反应过来,已经是吃了一小碗了。   郝婳激动的不行,说道,“娘,你能吃的下去了!”   郑氏看着郝婳又哭又笑,自己也跟着落下泪来,来了这里之后,就好像卸载了背上的包袱,因为那么多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空关注她曾经是否不洁。   晚上母女俩睡在一起,郑氏摩挲着女儿的面容,说道,“你们那还缺先生吗?娘也去当先生,恐怕这点束脩,不够咱们吃饭的。”   郝婳忍不住裹着被子笑,道,“娘,我去帮你问问。”   ——   燕贵星在凤林山等了两天,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焦急,但是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着行事才是。   凤林山不大,但是燕贵星只有一千人,要把整个山包围起来也不可能,他只在几个可能出来的地方留了人。   晚上点了火,牛金柱把白天抓的兔子肉放在了篝火上,说道,“这地方,真是有点邪门,兔子居然自己跑出林子,自投罗网。”   火烤着兔子,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   牛金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真肥,好多油。”   燕贵星却是全无胃口,距离齐军到达还有不到三天的时候,廖世善却还不见踪影,他甚至有些担心,会不会命丧凤林山。   他当然知道廖世善的本事,但是这凤林山太过凶险了,猛兽群居,山势又十分的陡峭,几乎是全然的斜面,没有平行的地方,所以不能有一刻的放松,不然不经意之间就能滚落下来。   不然也不会有许多人不敢进去。   “你吃,我实在是没胃口。”燕贵星站了起来,看着黑漆漆的凤林山,太过安静了,而这种安静,居然给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牛金柱也吃下不去了,道,“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像辽王那般,地位稳固,谁也不敢欺辱。”   燕贵星想起每一次他们都化险为夷来,说道,“会的,早晚有一天,他们这些人都要看我们的脸色过日子!”   “要是明天在看不到人,我想带着人进去。”燕贵星显然考虑了很久,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说不定将军就等已经到了附近,但是被困住了。”   牛金柱马上说道,“将军,我跟着您。”   廖世善等人遇到了二百多头的狼群。   古擒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着那些绿油油的眼睛,忍不住瑟缩了下,太多了,似乎这半边的天空都是被绿色占据,廖世善却是把人拉倒了自己身后,说道,“在我身后躲着。”   “将军!”   古擒虎看着廖世善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的前面,那么的稳当,想着这居然是一个主帅,这会儿却是反过来保护他,一时心中涌出说不清的情绪来。   廖世善拔出了双刀,把袖子挽起来,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兄弟们,跟我杀。”   那些人毫无畏惧,毫不犹豫的跟着廖世善而去,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们面对的饥饿的狼群,咬一口就能把胳膊都扯下来。   古擒虎看着廖世善如同杀神一般,冲入狼群中,十几个狼同时跳过来撕咬他,只可惜还没近身,那刀挥过去就是狼的惨叫声。   跟着廖世善都是精锐,自然不弱,有了廖世善的冲锋,更是如鱼得水,不过一会儿就杀了上百只,地上都是粘稠的血水,身上也都占满了狼血。   剩下的一百多只狼群这会儿是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顶着廖世善等人,目光阴冷。   廖世善对古擒虎说道,“林子里野兽多,恐怕和血腥味会引来不少猛兽,我们距离宁谷郡也不过二刻钟路程,你脚程快,帮我们去报信儿。”说着拿出一个军符塞入了古擒虎的怀里,“这是信物,军中人看到它就知道是我了。”   古擒虎如何肯走,道,“将军……“古擒虎平时最为谨慎的,但是这会儿看着那些浴血奋战的兵士们,难过的不行,眼眶红红的,嘶哑的说道,”我要和大家同生共死,我不能自己当一个当个逃兵!”   廖世善很是欣慰的笑了笑,却说道,“你在这里能做什么?只能成为我们的负担,你现在赶紧出去,找到军营,我记得这附近还有个哨所,才能帮我们不是?”   古擒虎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意气用事,但是总觉得自己这样走就是背叛大家,犹豫了半响,却是被廖世善直接推了出去,他手劲儿大,弄得古擒虎踉踉跄跄的,好容易站稳,咬牙说道,“将军,诸位兄弟,一定等我回来。”   等着问清了附近的哨所,就几个健步消失在了黑色幕布中。   燕贵星靠在篝火旁边睡了一觉,却是很不安稳,忽然间就睁开了眼睛,说道,“你有听到什么声音没?”   牛金柱起身,朝附近望去,见附近两队的兵士都在认认真真的值夜,道,“将军,您是做梦了?要是有个什么,早就被人发现了。”   燕贵星却起身,说道,“不对,有人。”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林中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是廖军?”   林中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面色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流了不少汗水,他刚才还是疑问句,这会儿看到燕贵星的装束,高兴的说道,“你们就是廖军,快,廖将军被狼群围住了!”   燕贵星不认识古擒虎,但是认识军符,问道,“将军在哪里?”   一旁的牛金柱却是把燕贵星拽到了一旁,悄声说道,“将军,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深更半夜的,这人我们又热不认识,要是骗子怎么办?这会儿可是夜里,猛兽出没,一不小心,咱们兄弟的命都没了,而且这军符也有可能是假的……”   古擒虎见牛金柱拉着人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急的不行,怕是耽误下去就错过营救的时间,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古擒虎怕是不相信,说道,“你把刀压在我脖子上,要是我骗你,就直接杀了我!”   古擒虎又把自己是怎么遇到廖世善的事情说了。   燕贵星和牛金柱对视了一眼,这才终于相信了,满眼的兴奋,立时就行动了起来,大声喊道,“点火把,进山!”   燕贵星赶过去的时候,廖世善等人只剩下不到十人,地上厚厚的多事狼尸体,而他们对面郑友两头老虎。   这老虎显然是被血腥味引来的。   燕贵星看到廖世善就高兴的不行,大喊道,“将军!”说着就不管一切的冲了过去,后面的兵呼啦啦的冲了过去。 第103章   余青夜里被惊醒了,贺念芹很是歉意的说道,“这个人我以前见过,是昆鹏的手下,说是几天几夜没睡,一路骑马过来的,有重要的事情跟夫人禀告。”   “你让他在议事厅等着,我马上过去。”   余青揉了揉眼睛,觉得清醒了一些,这才起身穿衣裳,这会儿自然没空梳妆,挽了鬓又披上一件莲蓬衣就算是好了。   出门前看了眼睡在床上的儿子,廖秀章睡的很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嘴角上扬,带出了笑脸,很是天真可爱,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孩子的面颊,又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出了门。   贺念芹在外面等着,见到余青出来就一起朝着议事厅而去。   来的人个头不高,脸色黝黑,嘴唇都是干裂,正在喝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杯的水,见到余青进来赶忙放下,行礼说道,“廖夫人,我是少族长派来给您报信儿的。”   “你坐,是什么事?”   “我们在下江南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大约七万多人的军队,是江南齐家的兵,主帅是齐家的养子甘卓志,我们少主说应该是来围攻廖军的,后来我们一路偷偷的跟随,好容易打探出来,正是杨九怀求来的救兵。”   余青自然是早就知道了,但是见昆鹏还叫人来报信儿,很是感激,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少主费心,他人呢?已经是回西北去了吗?”   “对,少主直接就回西北去了。”那人露出懊恼的神色来,“只是我路上因为马累死了,一时买不到新马,耽搁了两天,这才来晚了,预计明后天他们就到了。”   余青脸色一沉,说道,“不可能。”按照魏珍那边的消息,应该是还有二三天的时间。   “廖夫人,我没有骗您,千真万确,我之前已经在彭林一代见过他们了,就算是整顿下,到这边来也就一天一夜的时间。”   “你说在你彭林见过他们?”彭林在泉州的下面,距离宁谷郡也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余青听了很是震惊,“去叫李猛将军,就说有要事。”   李猛听到这件事,一时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夫人,将军还没回来,现在……怎么办?”   ——   杨九怀笑着去跟甘卓志打着招呼,“姐夫,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上前亲昵的拉着甘卓志的手往里走,“我还当你们要三四天才能到,如今可是提前了不少。”   甘卓志娶了齐家的女儿,虽然跟杨九怀的娘子不是一个房头的,但按照辈分来说,齐氏是要喊甘卓志的娘子一声堂姐的,所以杨九怀这个称呼,虽然有些套近乎的嫌疑,却也不算是不对。   “打仗就是要出其不备,要是真是让人算出来我们到的日子就不好了。”甘卓志嗓门不大,听起来很是斯文,眼眸要比旁人都要亮一些,显得很是狡黠,说道,“我想今日休息几个时辰,就拔营出去,争取日夜兼程,晚上就能到那边给他们一个突袭去,你给我说说这般是什么情况,还有个那个泉州的郝谦,好像是郝家的人是?”   世家之间都是彼此相通的,甘卓志和郝谦是同辈的人,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彼此都听过名字,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物,毕竟都是这一辈最为出众的。   “今天就拔营出发,然后明天晚上就可以突袭?这是不是太冒进了?”杨九怀虽然很高兴甘卓志提前赶来,但是又觉得甘卓志这个决定太仓促了一些,“一路上肯定疲惫了,总要休息整顿下。”   甘卓志却是不容置疑的说道,“妹夫,这打仗的事情,你还是要听我的。”   杨九怀一时尴尬,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面弄得下不来台?其实之前甘卓志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不过在江南他是做客,又是迎娶了齐家的女儿,齐家和他是结盟的关系,这会儿却是有些不一样了,他这是有求于人。   自然是要看人的脸色。   齐氏道,“姐夫,想来路上很辛劳,我已经叫厨房给你们备下酒席了,这厨子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做的八宝葫芦和松鼠鳜鱼最为拿手。”   有了齐氏的这话,杨九怀就顺势说道,“知道姐夫要来,一直都殷勤的盼着,这待客的菜单都是预备乐好久,请!”   甘卓志漱洗了一番就上了桌,让人把酒壶撤了下去,说道,“喝酒误事,这会儿就免了,等着大胜回来,肯定跟妹夫畅快的喝一番。”   吃了饭就去了厅堂议事,杨九怀道,“他们也就二万的兵力,还有三四千的俘虏,只要廖世善不在,根本不足挂齿。”   “你确定廖世善没有回来?”甘卓志也是听过廖世善的,知道这个人是举世少见的悍将,寻常的将领根本难以抵挡。   “没有,这个我敢保证。”一旁的周平山信心满满的说道。   甘卓志是个实干家,沉吟了下,说道,“那咱们说说怎么攻打廖军。”   郝谦大半夜被杨九怀留在泉州的手下上门来吵醒的,那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不过巴掌大的纸团,一看就是信鸽送过来的消息,“郝将军,我们大人说今天晚上让你出兵,明日寅时之前务必到达宁谷郡,到时候两军会和之后,一同攻打廖军。”   “明天晚上寅时就会和吗?你们援军到了!怎么这么快?”郝谦可是记得,余青跟他说过,还要三四天的时间。   他这边还没有把兵力调到余青那边去,心想着真是糟糕,但是面上不显,说道,“你就跟杨大人是说我知晓了,只是现在太晚了,就算是打仗也不能不睡觉?”   那手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说道,“郝将军,你这是想敷衍我们大人吗?你可别忘记了,你还有什么把柄在我们大人手里。”   郝谦一时沉着脸,“放肆!”   那手下就低下头来,但还是坚持道,“郝将军,你别拖延了,既然准备好跟我们大人坐在一条船上,那就要一心一意的,别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样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郝谦冷笑一声,一脚就朝着那手下踹了过去,骂道,“狗东西,居然有胆子说这话,你也不找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货色!”说着对外面喊道,“来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关起来!”   那人脸色一变,说道,“郝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想背叛我们大人?”   郝谦觉得自己真是受够了,如今就是这一个小小的下人都敢对他指手画脚,甚至是命令他,那以后杨九怀赢了,春风得意的时候,还不是把他当做狗一样的随意欺辱?   一想到这个,郝谦就生出士可杀不可辱心情来,难道就因为这一个把柄,被杨九怀拿捏一辈子?   “来人,备车!”郝谦决定连夜去支援宁谷郡,至于杨九怀的威胁,他决定不管了,该是怎么样就是这么样。   这样一想,多日来悬在心口的枷锁,一下子就解开了,心中畅快的不行。   ——   另一边,杨九怀听了甘卓志的话,差点要掀桌子,忍不住说道,“我统共也就一万的兵力,你就让我这点兵力去当先锋军?”   甘卓志很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妹夫,你要知道,我跋山涉水的过来,就只是为了来帮你而已,要是别人,别说给两座城池,就是全部归我们,也不答应冒这个风险过来,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遭人埋伏不是?父亲说过,这时候求稳不可冒进。”又道,“你不是说廖世善还没回来?既然没有主帅,那你怕什么?”   杨九怀憋屈的不行,但是也没有办法反驳甘卓志,一时没有说话,周平山自然是知道杨九怀的心思,这时候就要他来唱红脸了。   “甘将军,你这不给人活路呀!”周平山气的拍桌子,道,“你把我一万多兵力都损耗光了,那我以后凭什么守住锦州?你这是逼我们去死!”   甘卓志却是格外的强硬,说道,“妹夫,你可真是有意思,之前还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是一家人,这会要用兵了就分成了两家,还说什么你的和我的?”又道,“不过我也不怕你生气,来的时候爹就跟我讲过了,这七万的兵力可是我们齐家的家底,带着多少人过来,回去的时候一个都不能少,你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打了,拔营回江南!”   两方争吵不下,不过最后,还是甘卓志赢了,甘卓志说走就可以走,但是杨九怀这里却是等不得了,他也是形势所迫,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九怀一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心里头想着,等着他除掉了廖军,到时候在好好养养,兵强马壮的,早晚会让这个甘卓志好看。   商量完了对策,就连夜整装出发,到了早上,杨九怀都没得到郝谦那边的消息,他就知道这个郝谦恐怕是要叛变了。   甘卓志听后忍不住打量下杨九怀,想着杨九怀不是很善于结交朋友?怎么这个郝谦会投向泥腿子的廖军那边?   难道说其中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只是嘴里却是安慰杨九怀,说道,“当时跟他说是寅时,其实我们子时就能到,就怕有个万一,这才没有告知正确的时间,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杨九怀一听,道,“还是甘将军深谋远虑。”心里头却是想着,他们如今加起来差不多八万的兵力,廖军才不过二万,没等郝谦敢过来,就应该已经打赢了。   这么一想就又觉得这临时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第104章   议事厅内一阵的沉默,大家都没有说话,廖世善不在,对面是好几倍的敌军,加上甘卓志那样的精于兵法的猛将,所谓的诱敌深入,都不存在,他们廖军就连一丁点的胜算都没有。   余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下了这个决定,说道,“撤走,先把家眷和青学堂的孩子们送走。”   李猛喊道,“夫人!”   余青眼眶微红,说道,“该舍得就舍得,以前我们胜了不过是仗着他们轻敌,又没有强势的主帅,现如今呢?”   甘卓志可是一位名将,他们根本就没有可以抗衡的人。   李猛低下头来,好一会儿才说道,“夫人,我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只要保存好实力,总有东山再起的日子。”余青安慰着,但其实这话到底有几分的可信,余青自己也不知道,毕竟这乱世,没有足够的兵力和根基,又如何生存?就像是飘摇的浮萍,任水流冲垮。   而且如果杨九怀对她们斩尽杀绝,根本就没有出路。   就在这时候,贺念芹激动的跑了进来,她眼角含泪,大声的说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什么?”   军营里将军很多,但是能让贺念芹这般激动的,就只有廖世善了,余青简直不敢置信,舔了舔唇,说道,“你说是夫君回来了?”   “对,将军已经到了军营门口了。”   随着贺念芹这话,门外突然传来骚动声,廖军军令很是严格,平日里除了节假日很少有这样骚动的时候,除非是遇到了很是特殊的事情。   比如主帅廖世善回来了。   余青迫不及待的就朝着门口跑去,刚推开门就看到被人簇拥着的廖世善,他显然是很狼狈,身上的袍子占满了血,如今凝固在一起,但是脸明显是擦过的,露出英挺而轮廓深深的面容来,看到余青一愣,随即很快就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温暖的像是冬日里篝火,暖人心魄。   余青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   廖世善就急了,几步就过来,担忧的说道,“莫哭了!”   贺念芹就对众人说道,“将军刚刚回来,想来是疲惫不堪,总要休息下,你们都散了。”   廖世善就趁机握着余青的收去了往回走,夜色安静,临近夏天的夜晚,天气不冷不热的,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我回来了,那杨九怀小贼,定要叫他付出代价来。”   余青就抱住了廖世善。   廖世善觉得自己身上很脏,都是狼血,想要推开余青,余青却是死活抱着他不肯放开。   “别,我身上脏,等我洗个澡……,别哭了,哎,你一哭我就……”   廖世善最终还是没有舍得推开余青,用粗糙的手指拭去她的泪珠,又低下头来含住了她的唇瓣,两个人一时干菜烈火一般燃烧了起来。   ——   杨九怀等人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晚上到达了宁谷郡的穹山,这里就是廖军的大本营,他们的兵力大多都在这里。   只要破了这里就等于收复了廖军。   杨九怀可是记得自己好几次败北都是在这里,还有最后一次周平山派出他们三万的精锐,那都是他的根基呀。   即使现在想想都觉得心痛的不行。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这一次有甘卓志的帮忙,肯定会打赢,这么一想,再去看甘卓志也就没觉得那么讨厌了。   商议好了对策,就休息了半个时辰,子时的时候就发动了攻击。   杨九怀这一次亲自领着兵士,自然是想要激励那些人,他们对着廖世善屡战屡败,听到廖军名字就不愿意打了,要不是他亲自上前,很难驱动兵士们。   结果刚到了穹山就发现什么东西飞来,然后落在地上,最后发出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随后附近几十人都被炸死了。   杨九怀心中一沉,赶忙骑马向后退去,周平山道,“这是火炮?”   接着很快,火炮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杨九怀苦不堪言,四处都是胆战心惊的兵士,根本距没办法前行。   甘卓志的兵力在后面,这会儿见前面停滞不前就让人过来询问情况,知道有火炮之后却依然坚持让杨九怀往前行,说道,“杨大人,军令不可为,您要知道在战场上就要听主帅的话!或者您想直接打道回府?”   杨九怀气的七窍生烟,骂道,“甘卓志,你这个混蛋,这是要把我们当炮灰不是?”   那人脸色立时就不好了,“士可杀不可辱,还请杨大人不要口出恶言,我们都是为了这一场战役的胜利不是?”   周平山在一旁劝道,“大人,不可冲动。”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多是无奈的叹了一口子,受制于人就是这般,特别是这个提议还是杨九怀自己的想法,当时周平山就觉得太过激进了。   但是到了这会儿已经是没有退路了。   另一边跟在后面的甘卓志很是沉稳的前行着,手下忍不住问道,“将军,您真的让杨大人一直突进?要是他不肯的话……”   甘卓志却是道,“他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又如何会向父亲求援?他会同意的,只有赢了这一场战役,才有以后,不然就是被廖军吃掉的份儿。”   “将军高明!”   就像是甘卓志说的那把,杨九怀如今是没有选择了,只能咬牙推进,等着到了穹山军营外,已经是死伤大半,剩下不到五千人。可以说这一条路是靠着杨九怀的兵力的尸体堆积出来的。   杨九怀对自己说,等着一会儿进去,一定要好好的杀了这些廖军报仇。   只是等着他们靠近,就听到战鼓响起,然后传来军士们的呐喊声,那声音震天撼地的,叫人生出毛骨悚人的恐惧来。   军营大门被推开,一群军士就这样骑着马走出来,在夜色中露出面容。   杨九怀看着中间的主帅,差点一个坐不住就跌坐在地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以为还没赶回来的廖世善。   廖世善身材高大,坐骑是特意从漠北买来的千里马,要比寻常的马要高大许多,这样一来就显得更是鹤立鸡群。   他穿着青色的盔甲,目光沉凝,气势磅礴,无人能比。   杨九怀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身旁兵士们恐惧,别说是他们,就是杨九怀自己也是害怕,廖世善的凶名可不是夸大其词。   廖世善身旁站着几位将军,一身白色铠甲,带着红着斗篷的花祁,看起来英姿飒爽,还有拎着两把斧头的李猛,石正。   “杨九怀,你这个小贼,居然趁着我不在欺辱我妻儿,今日我定要把你的头砍下来。”廖世善冷声说道。   杨九怀哆嗦下就下意识的往后退。   “兄弟们,跟我来!”廖世善向来都是身先士卒,一直都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将领,这样一来,后面跟随的兵士们自然是十分的受鼓舞,都跟不要命一样冲了过去,士气大振!   杨九怀的兵士根本难以抵挡,其实只要廖世善在,他们就没有战意了,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就被廖世善打的落花流水,特别是廖世善身旁一尺内,硬是没有人敢靠近。   但凡靠过去的人,就成了尸首。   杨九怀节节败退,拖着仅存的一千多人,向后逃去,碰上了跟在后面的甘卓志。   “妹夫救我!”杨九怀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总是活命更重要。   甘卓志自然也不是要杨九怀的命,这个人在世家中很有号召力,又是齐家女婿,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救他。   “跟在后面。”甘卓志说道。   杨九怀其实这会儿怕的不行了,真想掉头就跑,还是仅存的理智让他坚持住。   甘卓志想让杨九怀做的就是扫除路上的障碍,当先锋军,如今跟廖军正面应敌了,自然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廖世善?”   两个人隔着老远,默默的对视,这是一场两个将领之间的博弈。   “正是在下,敢问你可是江南名声大噪的鬼将甘卓志?”   两个人各自抱拳行礼,只是比起廖世善的平静,其实甘卓志心中有些惊讶,他一直都以为传闻过于夸大了,但是这会儿见到真人才发现,其实廖世善只能比传闻更加的可怖。   “承让!”   甘卓志和廖世善缠斗在了一起,甘卓志灵巧,速度惊人,枪枪直逼要害,廖世善却是神力,甘卓志的想法自然是想着拖着他累了有颓势在奋力除掉。   可是两个人打了快两刻钟,廖世善居然毫无疲惫之态,而且力道比之前还要大,甘卓志不小心被碰了下手臂,震的退了好几步,心中骇然的想着,这力道到底是人还是鬼怪?   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廖世善次次都能以少胜多。   忽然后面传来骚动声,有人喊道,“他们有埋伏,避开,是箭雨!”   原来廖世善安排了燕贵星躲在林中,从后面射击,斩断甘卓志的后援,这可说苦了躲在后面的杨九怀。   看着身旁一个个倒下的人,杨九怀恐惧的说道,“周先生,我们先走。” 第105章   甘卓志一枪刺过去,廖世善没来得及躲,生生的被扎了入胸口,只是还没等甘卓志高兴,就发现廖世善反而露出轻蔑的笑容来,单手握住那枪,嘶吼一声就拔了出来,在甘卓志惊慌的目光下,插入了他的胸口。   这一来一往,其实不过眨眼间的事情,旁人还没反应过来,甘卓志就输了。   只不过甘卓志到底不是那种硬拼之辈,拼着最后一口气向后退去,被手下护住了,几百人过来挡住了廖世善前面,大有视死如归的神态。   廖世善冷笑一声,脱下外衫绑在胸口的伤上,“兄弟们,甘卓志已经被我伤了,无力反击,跟我冲过去杀掉这帮齐狗!”   廖军的士气大振,原本因而兵力差距而有些劣势的战役,这会儿又被廖军占据了优势,这些齐军原本就是因为连日赶路而疲惫,如今主帅又被人伤了,心里顿时就没有主心骨,手上的动作就带了犹豫。   战场上,生死之间其实就不过一念之间。   廖军气势如虹!   廖秀章正在跟几个小伙伴们在院子里说话,他穿着父亲送给他的小盔甲,在几个孩子当中个头最高,说道,“我也想去参战,但是我爹说让我保护我娘。”   自从看到廖秀章的盔甲,小栓子也央求了燕贵星半天,得了一套,这会儿站在廖秀章身旁,就跟一对兄弟一般的。   除了他们俩还有陈氏姐弟,两个人也都是戴了佩剑。   “走,巡逻去。”   四个人排成一队,像模像样的在院子里转悠,余青原本有些担心孩子,这会儿看了眼就知道正在玩将军的游戏,就叮咛了护卫几句,又去了前面议事厅。   他们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儿,特别是听到外面的厮杀声觉得不过瘾,廖秀章是个天大的胆子,说道,“咱们也出去去瞧瞧。”   “爹爹说不让我们出去。”   廖秀章却道,“你是我的兵,你说你要听谁的?”   陈旺年立时就喊道,“听将军的。”   “那就是了。”   廖秀章是个惯犯,哄着护卫说自己肚子疼,然后等着护卫去找人就带着几个人溜了。   一行人不敢去前面,因为廖秀章觉得前面正在打仗,守门不会放他们出去,“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从那边绕道前面去。”   陈春妮有些害怕,说道,“但是我们要能出军营才是。”   “我们前几天不是挖了一个小洞?就从那里溜出去。”   几个孩子学武也有不少时间了,特别是廖秀章,因随了父亲天生神力,就是寻常的大人也打不过他,越发的就有种想要找人比试的心情,总觉得自己这浑身的本事没有用武之地,那些大人太过小心翼翼,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从一个小洞里悄悄的出去,他们也不怕黑,又行了两刻钟,都是林间小路,倒也不怕有猛兽,因着这是军营附近,常年打猎,导致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野兽了。   走累了就坐在一棵树下休息,怕是被人发现都趴着,忽然间就树后面听到了说话声,“将军怎么还不给我们发信号?”   “是不是被廖军缠住了?”   “不可能,咱们甘将军还没遇到过敌手,再说他们廖军才多少兵力?”   “那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一路运了那么许多弩箭过来,箭都是有数量的,总要用在刀刃上。”   陈旺年听的这话吓了一跳,差点忍不住要叫出来,却是被廖秀章紧紧的捂住了嘴,他小小年纪,目光里却是有着年纪不符合的沉着和睿智。   ——   余青知道廖秀章不见了,吓的够呛,到处去找她,把整个军营都找遍了都没有,贺念芹说道,“夫人,少爷不会是出了军营?”   “如今正在打仗,他哪里有胆子……”余青说道这里就没有说下去,廖秀章胆子确实是非常大,主要孩子这孩子文武俱全,前阵子练武的时候居然把一成年的对手给打赢了,然后就说自己已经长大了,非要出去找廖世善,那时候廖世善还没回来,要不是余青拦着,还真是就走了。   那护卫很是内疚,说道,“夫人,都是小的错,没有看好少爷。”   余青这会儿也怪不得旁人,谁叫她儿子那么淘气?要怪也是怪她这种时候没把孩子带在身边。   这时候忽然有人跑进来,正是廖世善身旁的董智,兴奋的说道,“夫人,将军让我来告诉您,郝将军的援军到了,这会儿正里应外合歼敌呢,任那甘卓志有天大的本事,也完了!”   然后等着看到余青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儿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少爷不见了!”   “怎么回事?”   余青见董智慌乱了起来,忙是说道,“这时候不能让将军分心,别告诉他,在多派几个人手去找,秀章这孩子很是机灵,又会功夫,就是大人也不一定打得过他,轻易不会出事的。”   这时候正是廖世善和甘卓志打的关键时刻,她不敢去惊扰他。   终于有个人在侧门附近的墙壁旁边发现了一个狗洞,大人是不行,但是小孩的身形却是可以爬出去,余青在旁边发现一个小小的脚印,“肯定从这里出去的。”   余青就带着人出了军营出去找,结果半路上居然就遇到了往回走的几个孩子,应该说还有两个人,那俩人被五花大绑着,正被廖秀章牵着往前走。   廖秀章远远就看到余青,高兴的说道,“娘,我抓到这俩个敌军,他们在后面预备了弩箭手,正是准备和那个甘卓志前后夹击呢。”   结果余青却是抱起廖秀章就把人压在自己的膝盖上,一顿揍,气道,“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两军交战呢,你一个小孩子跑出去做什么?居然还去抓敌军?你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廖秀章居然一声不吭的让余青打,余青又痛又害怕,但到底舍不得,打了几下就收了手,说道,“你快说你以后敢不敢了!”   “前几日比试的时候,我把那对手打趴下,不是娘说我已经长大了?”廖秀章显然不服气,说道,“我知道娘你担心我,但是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余青看着自己八岁的儿子,顿时一阵无语,要是廖秀章跟她争吵,她也会不客气的指出他的错误来,偏偏这孩子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话,说的还头头是道,居然让她无话反驳。   贺念芹在一旁捂着嘴笑,廖秀章这个孩子,当真是讨人喜欢,军营里很多人都说他以后的能力肯定在其父之上。   这才几岁,说话就这么条理分明,做事又是胆大心细,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   只要他们廖军这一次崛起了,以后又有廖秀章这样的出众继承者,这成就大业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贺念芹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热血沸腾的不行,再去看廖秀章,那目光就更加和蔼了。   余青的语气也软了下来,说道,“但你还小,娘自然是担心的。”   廖秀章反而安慰的抱了抱余青,说道,“娘你别怕,我心里有数,不会蛮干的。”然后把自己怎么把这俩敌军给抓的过程说了。   原来当时他们发现这些人居然是甘卓志留的后手,怕是回去通风报信已经是晚了,又见这会儿附近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俩人肯定出来找地方说悄悄话的,觉得机会难得,就准备制服两个人。   “擒贼先擒王,这俩个人一看就是将领,抓住他们,下面的人肯定就群龙无首了。”   “然后呢?”余青问道。   “是用了陈叔叔给旺年防身用的药粉。”   陈家世代行医,自然有不少好东西,就比如这些防身用的药粉,朝着人前面一洒,闻到味儿身子就会发麻,没有力气。   “那俩人是弩箭手,武艺差一点,根本就没有内力,我瞧着真要打起来,还能应对一二,如果是一对一,他们根本就打不过我,而且我洒药粉之前也测试过风向了,所以我不算是轻举妄动,我是动过脑子的。”   余青已经没话说了,她能想到了廖秀章也都想到了,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廖秀章并非蛮干,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贺念芹忍不住笑着夸赞廖秀章说道,“当真是了不起。”   廖秀章很喜欢贺念芹,说道,“贺姨,还是你懂我,我跟我娘说过了,我不是小孩子,她不信。”   那俩俘虏气的够呛,觉得脸都没地方放了,他们堂堂的齐家将领居然叫几个毛孩子给抓了,想要骂人发现嘴巴被堵住了,而且因为吸了那药粉,浑身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一段路就走的非常痛苦。   后来两个人才知道甘卓志为什么没有发信号给他们,那是因为败的太快,根本没有机会,而且眼看战胜无望就想保留这些弩箭手,却是被廖秀章给发现了,也是天意如此。   余青让贺念芹把这两个人押回军营,又叫人去给廖世善报信儿,毕竟后面藏着弩箭手的事情还总是要让廖世善知道。   一路心有余悸的抱着廖秀章往回走,道,“你爹爹要是知道你抓了这俩人,肯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奖赏你。”   “我这次就让爹爹答应我,以后我跟着他一起出去打仗。”   余青“……”   前面的仗已经打的差不多了,甘卓志大败,死在了廖世善的刀下,光是俘虏就是一二万人,逃掉的人也有二万多人,死伤更是无数。   廖世善知道后面有弩箭手,带着人去剿灭,那些人群龙无首,又知道甘卓志已经死了,倒也没有心思恋战,直接投了。   至此这一仗居然是大胜。 第106章   廖秀章回到军营的时候,身后押着几百人的齐军弩箭手,廖世善走在前面,虽然发鬓凌乱,满身的污浊,但是目光凌厉,气势迫人,也不知道谁开始喊的,“将军,威武!”渐渐的,许多人都围拢了过来,一时整个军营内都是这样兴奋的呐喊声。   余青牵着廖秀章,自从他活捉了那俩敌军之后,她就不肯放开他了。   她想想这几年来的经历,他们从一个小小五十多人的哨所,如今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以少胜多,说起来容易,但是其中滋味谁又懂?   实在是太艰难了。   廖世善大笑,朝着众军士拱了拱算是行礼,说道,“今日大胜,有劳诸位了。”   廖世善向来都是身先士卒,如此在军中威望极高,众人见廖世善这般说话,都激动的不行,喊道,“愿意誓死跟随将军!”   郝谦在一旁听着,被这场景震撼住,心中忍不住想着,幸亏他及时投靠了廖世善,不然当真是……,也怪不得廖世善会一直赢,和这一只军队是许多将军做梦都想要要的,英勇善战,不畏艰辛,凝结成一股绳,奋勇直前。   一时郝谦居然也生出,能跟着廖世善一同作战,是极为荣耀的事情来。   廖世善在人群中看到了领着孩子的余青,上前几步就把廖秀章抱了起来,说道,“我儿子,抓了敌军的两个将领!”   刚刚战后,许多消息还没传开,这时候众兵士才知道抓住敌方弩箭手将领的人是廖秀章,想到这孩子才八岁,又早就听闻过对廖秀章的夸赞,小小年纪已经继承了父亲的武艺,又是被顾芳这样的大能亲教导,显然就是文武全才,一时觉得心潮澎湃,现在有廖世善,以后有廖秀章这样的少主……生出与有荣焉的心情来,喊道,“少主,威武!”   廖秀章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从开始好奇到后面的兴奋,居然一点都不怯场,还朝着众人抱拳示意,小孩子本就生的漂亮,这样一个动作既带着孩子气的可爱。   一时兵士们又笑了起来,自然都是善意和维护的笑容,军中人十分的兴奋,折腾了一刻钟还不肯散去,最后还有人问到,“将军,今天晚上我要给您敬酒,不醉不归!”   廖世善却是搔了搔头,赧然的说道,“”夫人不让我喝。”   这下笑声更大了,几乎是哄堂大笑,廖世善却不觉得妻管严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反而很是坦然的说道,“夫人管的严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战胜了,但是战后还有许多事情,一时忙的脚不沾地的。   但是廖世善还是被余青拽了回去,“你当自己是铁人不成,伤的这般重,居然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锋陷阵。”   甘卓志不愧是名手,那伤口很深,要是寻常的将领扛不住,廖世善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一直厮杀到现在。   其实余青和廖世善都知道,那种时候根本就没有选择,他们廖军兵力原本就不足,如果要是主帅也是伤了,就士气大减了。   不过廖世善向来喜欢哄着余青,知道不过是担心自己,道,“无碍的,你不是知道我的身子?壮实的很,不过几天就能好了。”   余青拿了要粉给他上药,疼的廖世善呲牙咧嘴的,不过倒也不是不能忍,但是看余青一直绷着脸,显然很是忧心,就准备装疼博取一点同情心,正准备落几滴眼泪,却看到廖秀章在一旁,一脸严肃的说道,“爹爹,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哭的。”   廖世善,“……”   余青忍不住哈哈大笑,廖世善无奈的说道,“你这小子。”   郝谦等了许久,廖世善处理了伤口就见了他,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余青安置廖秀章去补个觉,等着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郝谦满是歉意的说道,“廖将军,我欠你一次,你因为信任我,让我去追捕杨九怀,但是我因为自己的私事,只能放了他。”   余青就说怎么没看都杨九怀了,原来又是跑掉了。   只不过心里居然不觉得如何,杨九怀如今已经大败,锦州也是落入他们的手中,以后这一方天地内,也没有他能落脚的地方。   郝谦又道,“廖夫人帮我许多,将军又是这样的宽厚,实在是让郝某心中愧疚,无以为报,以后我郝谦就要归顺廖军,以将军的为首是瞻。”   “你可想好了。”   结盟和归顺又是两回事,结盟自然是两个势力结成同盟,而归顺则是把泉州和自己的兵力都贡献了出来。   “早就想了许久了,不会后悔。”   余青觉得很是意外,但是又在常理之中,郝谦被家族所累,虽然有一身的本事,却是根本施展不开,一个人很难维持住,唯有投靠廖世善,用他的力量去制衡那些家族才能有未来。   这以后,茂林,泉州,锦州,还有宁谷郡都是他们廖军的地方,等着稳固一段时间,养的兵强马壮,就可以向两边扩充,把那些已经乱了的郡县都收入囊中。   到时候自然就能和辽王还有江南三大家族抗衡了。   虽然放走了杨九怀,但是收复了郝谦这个人,余青就觉得不可惜了。   经过昨天的战役,大家都累的不行,但是又有许多战后的事情,一刻也停不下来,余青见了就很是心疼,让厨房里把伙食都提了上去。   不过大家都很高兴,杨九怀输了,郝谦归顺了,以后在这一地界他们就是主宰了,就算是想想也很高兴。   如此倒也越发的有干劲儿了。   这一场战役之后,他们真正从以前窘迫的状态下走出来,算得上称霸一方。   ——   自从和廖世善分开之后,顾芳不敢耽误,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只是到底不如廖世善快,她估摸着路上肯定会被杨九怀堵截,直接改道去泉州,再从泉州去宁谷郡。   刘义坚很是后悔跟顾芳吵架,那之后就一句不敢说,越发对顾芳体贴入微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直让跟随一同随行的其他人,特别是古擒虎的娘子都羡慕的不行。   这一天下午,因着顾芳孕吐的厉害,就把马车停在一边,让顾芳休息一下。   顾芳睡了过去,其实睡了不到一刻钟,忽然间就睁开了眼睛,满脸的悸动,吓的刘义坚赶忙去抚慰的抱着她,说道,“娘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芳却是懊恼的抓着头发,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自从怀孕之后她就感觉时常精神不济,很多事情容易忘记,一时让她没有想通这件事。   “什么事?”能让沉稳的顾芳失态,显然不简单。   “是辽王。”顾芳道,“我总觉得辽王的做法有些奇怪,因为他既然属意廖世善继任,却又那么轻易的放走了将军。”   “你不是说辽王想让廖将军自己去找辽王?不然强行的把廖将军放在身边,他要是自己不喜欢,又不能逼着他继位不是?”   “对,但是辽王凭什么让廖将军去找他?”   “凭什么?当然是有所求了,可是我想不出将军会有什么所求?毕竟我们都是自给自足,而且兵力也足够,除非……”   刘义坚脸色马上就变得沉凝,顾芳说道,“你猜出来?杨九怀肯定不会安生,毕竟一旦我们将军回去,就肯定会收拾杨九怀,杨九怀自然是不甘心,要先发制人,说不定江南那边会有人过来,等着将军和杨九怀打的你死我活,在后面螳螂捕蝉。”   “到时候在强行占了这地界,第一个自然是辽王就实力大增,比起江南三大家族,率先占据了半壁的江山,第二自然是将军也在抓在他的手心里,那时候到底要不要继位可不是廖军说了算的。”   “难道他想将军恨他不成?”   “从来也没喜欢过,如何谈恨?更何况比起霸业,这些所谓的亲情又算什么!”顾芳懊恼的说道,“我怎么才想到,都是因为有了身孕才这样,要是将军和夫人他们真的出个意外……”说着再去看肚子已经不是之前的慈爱的神态了。   刘义坚见顾芳这般,有些害怕,道,“娘子,你别急。”   顾芳却道,“你去喊了宋将军过来。”   宋志武很担心自己走了这些妇孺没人照顾,说道,“将军说过,让我护着你们回去,我不能违抗将军的命令。”   “你不回去报信儿,将军就有大危险了!”   宋志武最后还是被顾芳说服了,却是孤身上路了,把其他的人都留下来护着顾芳他们回去。   原本跟着顾芳自然是走走停停的,但是自己一个人就快多了,宋志武怕是自己耽误了行程,日夜兼程,终于赶上了廖世善的进度,不过廖世善夜里也还要休息,他却是只是睡一个时辰,终于在这一天晚上到了宁谷郡。。   这会儿正是晚上了,正在处理战后的事情,但其实许多人都去宴席上喝酒了,毕竟是难得一场胜仗。   宋志武看着安宁和谐的场景,有些恍惚,想着顾先生不会是预料错了? 第107章   余青看到宋志武的时候很是惊喜,还一直朝着他身后望去,以为顾芳也跟着来了,余青从廖世善那里知道顾芳有了身孕,知道这路上很是辛劳,就想着给她好好的补一补,结果却是只有宋志武一个人。   “夫人,我一个人来的,顾先生还在后面,这件事十万火急,须得现在要禀告。”   能让宋志武这样赶路,甚至把顾芳一个人丢在后面过来,显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宋志武就把顾芳的话都转述了一遍。   这会儿廖世善也在一旁,正躺在床上喝药,听完了宋志武的话,一口气的喝掉药,把药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显然气的不轻,神色沉凝,冷笑着说道,“真是个好父亲。”讽刺之意,溢于言表了。   余青知道辽王杀了廖世善母亲的族人的时候就想,这个人眼里恐怕没有什么亲情,只有他的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结果如今才发现,辽王比她想象的还要狠辣,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如果顾芳猜测是对的,那辽王就是一边口口声声的说着要让廖世善继任王位,谈父子情深,却一边背后捅刀子的人。   这种人倒是比余开那种明目张胆的偏心还要可恨,也怪不得廖世善这般生气,他虽然没有想过和辽王相认,但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设计,也不是愉快的事情。   陌生人之间还会心存善意,这个辽王则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   虽然不知道顾芳猜测的对不对,但是防患于未然总不是坏的,廖世善马山叫人去把几个将领都喊了过来,余青就趁机让宋志武去梳洗下,顺道吃点东西,不然真怕是扛不住了。   喝醉了的李猛被人搀扶着过来了,花祁到还好,但是显然也喝了两杯,脸色微红,倒是燕贵星看着脸色正常。   廖世善道,“李猛,今日不是你值勤?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又看了眼燕贵星,神色缓和了几分,说道,“你看看燕将军,他那么喜欢喝酒,今日却是没有喝。”   李猛很是不甘心,说道,“将军,燕贵星这家伙可是喝了两坛子酒呢。”   燕贵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脸,说道,“这个……我以前就有个外号,叫千杯不倒,无论喝多少都没事,肤色都是正常的。”   廖世善,“……”   余青忍不住笑了出来,花祁也跟着笑,一时屋内严肃的气氛就散去了,轻快了几分。   只是等着听了宋志武的话,又变得沉凝了起来,特别是大家对辽王世子扣押廖世善的事情耿耿于怀,毕竟上次要不是廖世善被拖住,他们也不至于死伤了那许多人,虽然是胜利,但是也是惨胜,结果没去找辽王算账,如今到还先打起他们的主意了。   李猛直接垂着桌子骂道,“狗日的,要真是来了,老子让他们有来无回。”   廖世善拿了舆图过来,展开在案桌上,招了众人过来,“我想着,如果辽王真的派人来,恐怕是跟在我后面,那么他们肯定要等着我们和杨九怀先打起来,最好两败俱伤,又或者像今晚这般,大家因为刚刚战胜放松下来,比如李猛这般喝多了,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正是最好的机会。”   李猛尴尬的搔了搔头,想要为自己辩解,却是不争气的打了一个酒嗝,弄得屋内都是酒味。   宋志武道,“所以今晚是最好的时机?”   一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任是谁知道自己被人当做猎物一样盯上,都不会自在的。   廖世善说道,“正是,时间最好是大家都睡熟的时候,比如子时……,要真是这样,我们当真要被一网打尽了。”   被辽王攻破之后,廖世善唯一的资本也成了空谈,到时候为了妻儿,为了这些和他拼过命的将领,不得不听辽王的话了。   那时候廖世善就成了辽王手下的一个棋子,任他拿捏,而按照辽王今日这做法,根本就不顾念亲情,说不定到时候觉得余青十个累赘,配不上他们的门第,像是对待自己生母那般,也让廖世善下手杀死余青。   余青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辽王当真是可恶至极。   廖世善说道,“现在我们有多少兵力可以用。”   说起来这一次虽然没有上次那般惨胜,但毕竟是以少胜多,伤亡也是不少,花祁之前就已经统计过伤亡的数量,道,“算上郝将军的人,不到二万的兵力。”   余青忍不住问道,“他们会派多少兵力来?”   廖世善说道,“辽王世代帮着朝廷镇守辽北,一开始朝廷是按照二十万的兵力发的军饷,再后来胡人结盟攻击黑河,一路上南下之后打到了现如今的辽辽江,那之后辽王就一直申请曾兵,等着到了如今最少是五十万的兵力,而这一次,应该会派三万到六万人。”   廖世善这个判断是有根据的,见众人不解,解释道,“行军打仗需要军饷,而且因为长途跋涉,更是要精打细算,他知道我们的兵力大约在二万左右,所以我猜测是他们派了三万到六万。”   “这么多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到底是藏在哪里?”   燕贵星突然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哪里别说是三万,就是十万的兵力都能藏起来,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哪里。”   燕贵星以前是个土匪,最是擅长隐匿,对这附近十分的熟悉,要不然之前也不会会派他去凤林山接廖世善。   “什么地方?”   “一个洞穴,以前我曾经在哪里藏过粮食。”   “可以同时容纳几万人?”   “能。”燕贵星说道。   李猛心中一动,说道,“如果是山洞,能不能直接堵住出口,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燕贵星摇头,说道,“如果只有一个出口这方法都是可行,但是那个洞穴有三个出口,根本就不可能。”又道,“而且既然是在躲在洞里,肯定在附近设置了巡逻,一旦被发现就得不偿失了。”   李猛听了说道,“他娘的,真是麻烦。”   廖世善却是说道,“我知道一个人,可以瞒过那些巡逻,进去看情况。”   “那这轻功最少也是顶尖的,据说我所知,能有这样本事的最低也是天山派的嫡传弟子……”李猛见廖世善点头,说道,“将军说的是那个古擒虎?”   ——   应雄有半羯族人的血统,只是长的有些其貌不扬,大嘴,龅牙,脸上还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当初受伤的时候,有人让他好好医治,他却是不肯,觉得自己这样貌反而是好的,可以吓唬敌人。   说起来他也是身世坎坷,汉人父亲觉得他是混血,是个杂种瞧不上,胡人的母亲则是觉得他是个累赘,丢弃了,他被一对汉人夫妻收养,后来觉得长的太丑,三岁的时候又给卖到了杂耍的地方。   应雄的少年时期过的十分的艰难,但是渐渐的他的天赋就体现了出来,天生力气大,后来长到身高七尺,可以单手拎起石锤,再后来他杀了杂耍的老板,卷了银子跑了,又当了土匪,称霸一方,叫辽王看中,收入了麾下。   他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贪财,嗜杀,还喜欢奸淫娈童,但是对辽王却是十分的忠心,打仗的时候又像个疯子一样的拼命,是辽王手下最得力的一员爱将。   应雄吃了一口烤肉,又拿着酒杯灌了下去,因着太急,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唇滑落下来,下面跪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正目光呆滞的看着应雄,直到应雄放下酒杯,扫了他一眼,这才吓的脸色发白,凑过去添那酒水。   应雄被那小舌头添的,有了几分性质,捏着他的脸颊就要吻过去,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大人,时辰到了。”   应雄觉得有些惋惜,但也知道正事耽误不得,这才起身,对着那孩子说道,“等着老子回来。”   又去拿了头盔,跟着副将出了洞穴。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一眼望不到头,里面黑压压的一群兵士,看到应雄过来,都喊道,“将军!”   应雄点了点头,走到了前面,说道,“兄弟们,今天晚咱们就要出去了,据说廖世善的夫人是个少见的美人,你们谁拿下头功,我就把那美人送给是享用。”   这些都是应雄的手下,跟着他打了不少仗,听了这话都跟着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声十分的淫荡。   “将军,还有银子吗?”   “有,金银首饰,你们只管抢,拿到多少都是自己的。”   “将军,这可是你说的。”   一时众人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态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那了廖军大半都是娘们,到时候我们人手一个,以后不怕没婆娘了。”   “一个哪里够?老子要学那些富人,三妻四妾,哈哈。”   应雄见众人性质高昂,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的残暴丑陋,躲在里面的孩子见到这笑容,直接吓的坐在了地上。   这应雄就是个魔鬼。   别看这些人说话没个分寸,打仗却都是行家里手,老油条子,一时听了军令都集结起来,几万人往洞穴门口走去,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十分的训练有素。 第108章   应雄还没走出山洞就看到一个物体从天而降,他下意识的向后退去,随后就看到那东西落在地上爆炸,溅起巨大的火花来,许多人都给炸飞了,他一惊,喊道,“快让开,这是火炮!”   应雄不愿意去相信这一切,但是火炮难得,据他所知,这附近只有廖世善才有两门火炮,那还是从杨九怀那个手里缴获的。   一时火炮轰鸣不断,应雄这边措手不及,死伤无数。   那下属问道,“大人,这是廖军?”   应雄回头骂道,“这附近除了他们还有谁有火炮?妈的!”   那下属和应雄躲在一处石头湖面,忍不住问道,“大人,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这火炮轰的准确,就好像知道我们位置一般。”说着扫了眼身后的人,那神态分明已经开始猜测同行之人中有内奸了。   应雄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这火炮只能打一定距离的人,而且对面因着只有两门火炮,伤害也有限,必须要尽快靠过去,骂道,“现在哪里有空想这些!孬种,也就两门火炮,怕什么!跟我冲过去。”   这些人也都是老兵,从开始的慌乱的,然后很快就找回了从容,躲开火炮就跟在应雄后面,拼命的往前冲,很快就他们就冲破了火炮的范围。   廖世善见应雄等人没有慌乱,很快就突破了火炮的范围,心里忍不住想着,这些人恐怕比甘卓志还要难缠,又想到辽王所处的位置,因着和胡人交接,虽然不会打大的战役,但是小打小闹肯定不少的,如此锻炼出了比江南兵还要狠辣的辽兵。   “放箭!”   等着应雄等人靠过来,就是如雨一般的箭雨就落了下来,应雄却是从容不迫的喊道,“上盾牌。”   只不过廖世善也是有所准备,就这会儿功夫,火炮已经重新校准了位置,又开始轰击了起来,气的应雄忍不住打骂,“廖世善,你这个缩头乌龟,有能耐,咱们面对面比试下!”   余青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会武,跟着上战场也是累赘,还不如在军营中整理军务,但是这次却又是不同,廖世善之前就受伤了,强撑着才打完了跟甘卓志那一仗,她怕是廖世善这一次又冲动,这才坚持跟了过来。   出门前还担心廖秀章不高兴,结果他却很是大方的说道,“娘,你去,军营里有我呢。”   弄得余青心暖的不行,摸了摸孩子的头。   应雄疯狂的叫嚣着,什么骂人的话都说了出来,显然是准备激怒廖世善,“廖世善,我还当你是个英雄豪杰,行事光明磊落,结果就是胆小如鼠的孬种!”   余青就对廖世善说道,“不要听他的,什么光明磊落,他自己还想趁着我们刚跟杨九怀打完,趁虚而入,轮到我们就要求光明磊落?笑死人了。”   廖世善做事向来都是深思熟虑的,自然是不会回应应雄的话,但是他很喜欢余青这样维护他的模样,两个人久别重逢,但其实根本就没空再一起,这会儿看她这般气愤,露出温柔的笑容来,柔声说道,“娘子,你别急,我不会听信他的话的。”   这许多人前面,廖世善这般温声细语的,和他满身的杀气极为不相符,弄得余青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他们这一次已经用过弓箭手和火炮了,说白了就是弩箭和弓箭都不太够了,所以虽然一开始占了优势,但是也有限。   反复的消耗应雄的兵力,等着正面应敌的时候六万人还剩下三万人,对于只有二万不到的兵力的廖世善而言,还是弱势的。   那洞穴口的空地上,堆满了尸首,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火炮和弓箭消耗光了,只剩下最后的肉搏了,廖世善拔了刀,铁骨铮铮的站着,喊道,“兄弟们,杀了这帮辽狗!”   有那军士打起了军鼓,咚咚的极为震撼。   应雄见死了这许多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说白了还是自己小看了廖世善,总觉得廖世善正在和杨九怀对战,只要自己小心,根本就不会被他发现,当然更是没有想到廖世善还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乌龟终于出洞了?呵呵。”应雄骂道,“廖世善,你等着,一会儿我要抓了你娘子给兄弟们取乐,当着你的面奸淫她,想来她这样尝过土匪滋味的淫荡女子,肯定会爽的不行。”   廖世善脸色一沉,憋着一口气,直接冲了过去。   宋志武,花祁还有燕贵星,甚至是许多廖军早就已经把余青当做主母,正是他们最尊敬的人,被应雄这般辱骂,气的脸色铁青,尾随廖世善而去了。   一时混战肉搏就这样开始了,余青早就被贺念芹护着往后走,这会儿正好有月亮从乌云里露出面容来,将地面照应的十分清楚,余青看到这些人拼力的挥舞着刀剑,除了像廖世善这样的将领,其他普通的士兵都是很原始的几乎没有任何技巧的肉搏。   甚至躺在地上互相厮打,因为廖军人数还是抵不过应雄的,几乎是二对三,而且加上廖军刚刚结束战役不就,消耗过多的体力,其实很是吃力。   这些辽军确实是和南边的兵士不同,每个都是十分的难缠,他们可都是从一次又一次的战役中存活下来的老油条子,比起辽军又或者女兵,更为狠辣,更没有底线,只要能杀了对方,无所不用其他。   余青瞧着心中难过,说道,“这场仗我们赢了,但是不知道能活着多少人……”说完难过的闭上了眼睛,想着要是这时候有援军就好了。   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余青一惊,一旁的贺念芹毕竟是学武的,看的比较远,说道,“是李将军……后面那个人好像是昆鹏?”   因着李猛喝的实在是有点多,廖世善就让他留守了军营。   等着人靠近,就看到李猛兴奋的说道,“夫人,您看这是谁?”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人,余青这会儿终于看清了,居然真的是昆鹏。   这一次的昆鹏,跟上次的不一样,穿上了羯族的传统服饰,瞧着更有几分的异域的风采,朝着余青一笑,深邃的眼眸闪动,如星辰落入其中,英俊洒脱至极。   “我欠了你们一次,我们羯族最是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就跟阿爸借了一万的兵,特意过来帮你们,好在没来晚。”昆鹏说的欠人情自然是上次说好比试中输了就砍手指,结果最后却是被余青拦住的事情。   西南距离这里不算是近了,余青粗粗算了下,当时昆鹏遇到甘卓志之后就已经回去搬兵,可见他是真心诚意的的要帮忙的,想起后世史记中对鲲鹏的描述来,显然不是一个良善之人……,能这样做,正是十分的看重他们,真正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朋友,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点什么。   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应雄实在是跟前很多次都不一样,每一个兵士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最为难缠,而鲲鹏的加入,会一下子就把气势拉起来,减少他们的损失。   余青郑重的说道,“昆鹏,你永远都是我们廖军的朋友。”说着朝着他笑了笑,眼角却是因着激动而挂着泪珠,月下美人,朱颜清丽。   鲲鹏一时看呆,心口砰砰跳着,但是看到余青真诚而纯净的目光,居然觉得自己这些心思,有些猥亵,道,“那肯定的,你可不知道为了跟我阿爸借一万的兵,我答应了什么?那老头子可真是小气!”   看似说了许久,其实也不过几息的功夫,昆鹏也是实干家,直接就拉着兵士加入了混战中。   羯族跟汉人不同,汉人重文,像羯族这种胡人却是重武,族里随便拉出一个男子都是善骑射的,每个人身上像是带着狼一样的野性,虽然不过才一万的兵力,战斗力却是十分的彪悍。   这边应雄发现廖世善身上有伤之后就极为的兴奋,想着把廖世善抓了就能赢了,他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喊了人过来专门围堵廖世善,死了没事,继续,反正他们比廖世善人多,他就是要用车轮战累到廖世善,然后在找机会活捉他。   廖世善自然是厉害的,但是挡不住这些人不要命的冲过来,最重要的是他胸口的伤很疼,显然已经撕裂出血了。   廖世善渐渐露出不敌的姿态来,应雄看着就冲了过去,准备从后面偷袭他,谁知道廖世善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转过身来,一刀挥过来,应雄急急的躲避,却还是被廖世善砍掉了一半的头发和一层头皮。   这会儿应雄才知道廖世善居然是假装不敌来等着他下手,心中骇然,这个人不仅武艺了得,就连心计也是十分出众,实在是可怕。   也怪不得辽王会想着让廖世善继任,确实是一个人物。   如此应雄就收起心思来,拿了巾子包着头部的伤处,越发小心翼翼的跟廖世善比试了起来,他也是个少见的悍将,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居然不相上下。   昆鹏远远的看着就知道不是廖世善抵不过应雄,而是廖世善有伤在身……,提着刀就冲了过去,喊道,“廖将军,我是羯族的少族长,欠了贵军一个人情,特意过来偿还。”   廖世善回头望去,远远的看着余青朝着他颔首。   而应雄吓了一跳,羯族人?要知道胡人中最为难缠的就是羯族人,个个骁勇善战,他们怎么会来? 第109章   等着应雄看到昆鹏身上的白狼图腾的时候,忍不住惊呼道,“这是羯族的王族,白狼部族!” 一时心慌意乱,他心中沉沉,廖世善原本就骁勇善战,那些女兵们在体力上确实是不如男子,但是却意外地坚韧不拔,有一股男子没有毅力,打起来十分的费力,再加上羯族王族的加入…… ,很快应雄就做出了决断来,说道,“撤!”。   廖世善几乎马上就察觉到了意图,因为应雄假装不敌,就跟着那些兵士向后退去,速度非常快,“不好,他们这是要跑了,别让他们进入洞穴!”   之前燕贵星就说过了洞穴有三个出口,除了这个还有俩个出口 ,要是真是进入了洞穴,那可就难找了。   有了鲲鹏的加入,廖军士气大振,很快就追了过去。   应雄的兵力因为撤退,主要是还是要给后面的人拖延时间,这时候就不得不说应雄的干脆,这时候还有接近二万人,但是却毅然的用人海战术,不顾生死的在前面挡着,兵力迅速的损失到只剩下几千人,但是也让他得逞了,他带着三千多人的兵士逃入了洞穴内。   昆鹏来的时候,应雄六万的兵力还剩下二万人,如今却只带着三千人,也是很惨烈了。   “将军,追不追?”   廖世善看了眼黑漆漆的洞穴,又看到自己原本二万的兵士只剩下不到五六千,满地的尸体,这里又有多少是跟他一同拼命的兄弟姐妹们呢?一时心中悲愤的不行,大声喝道,“自然不能放过。”又道,“派人去几个出口放火。”   昆鹏也是不甘心,对着廖世善说道,“廖将军,我大老远的从西北过来,难道让那个应雄跑了不成?”说着解下自己的外衣丢给了下属,说道,“你们几个跟我来,老子就不信抓不到他。”   这一仗打到了早上才算是结束,应雄是被昆鹏抓住的,其实应雄是躲过了追捕,但是被他迫害的娈童给出卖了。   应雄是被抓住了,但是他下面的一个将领还是艰难的领着一千多人跑了出去。   不过主帅被抓,六万人几乎全军覆没,那逃出去的一千多人,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   这一仗虽然是十分的艰难,但也打的很是痛快,那之后谁提起廖世善都是竖起大拇指,这样一个人物,总是能在艰难中逆境成功,显然是叫人既崇敬又是畏惧的,旁人轻易都不敢过来招惹廖军。   和廖世善同样名声大噪的还有昆鹏,毕竟他生擒了应雄,说起来,应雄也是响当当的猛将,能被一个羯族人抓了,也足以说明这个鲲鹏的厉害。   这让昆鹏以后在王位之路上,走的也容易了许多,这当然都是后话。   收兵回了军营,廖世善就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放了三天的假期,至于昆鹏,他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生怕来晚了,可是累得够呛,更不要说在山洞里找了半天应雄,也是疲惫不堪了,听了廖世善的话,不客气的带着自己的兵士们去歇息了。   廖世善被余青拉回了家里,喊了陈大牛给廖世善查看伤口,陈大牛如今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药商了,经过这两年的学习应用,已经是名声大噪,医术之高明,许多人都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   人一旦出名就会树大招风,也曾有人重金来聘陈氏夫妻,但是他们都给挡了回去。   两个人一直都记得余青曾经对她们的恩情,当然,同样也是因为如今正逢乱世,夫妻俩也不是傻子,觉得跟着余青这样有情有义的人 ,才是真正安全的。   还有个原因自然是因为喜欢这里,也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等着脱掉了廖世善的盔甲,满胸口都是鲜血,又除去了军袍,这就看到了伤处,之前缝合过的地方全部都崩裂,深可见骨,惨不忍睹。   余青想起刚才廖世善装作无事一般跟应雄对战,甚至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就觉得心口难受的不行,但是也知道当时真是没有办法了,原本就是以少对多,要是没有廖世善在前面鼓舞士气,根本就没办法打赢,那样的情况下,廖世善只要还有一口力气,就必须要站着!   余青也顾不得陈大牛在场,弯腰坐在一边握住了廖世善的有些冰凉的大手,廖世善显然没想到余青会这样做,但是也是一息的功夫,很快就回握了过来,然后朝着余青安慰的笑了笑,说道,“无碍的,以前比这个还要严重的伤势都扛过来了。”   “夫君,你是个盖世之才,一代枭雄。”   这话余青自然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挡不住太过亲密,陈大牛正在给廖世善重新冲洗伤口,差点没稳住手。   不过等着看到廖世善正忍着伤口的疼痛,就知道这是余青帮着转移注意力,也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觉得余青说的完全没错,这样的伤口该是多疼,却是全忍了下来,还跟应雄那样的猛将对敌,也没有落下风。   廖世善就是这样拼了命为他们遮风挡雨,这才能有大家美好的生活,是值得他们去尊敬的。   廖秀章一晚上都没睡,这个孩子早熟的有些可怕,以前身上还带着愤恨世俗的戾气,这会儿已经是全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比起常人更加内敛的性子。   余青不得不感叹,也怪不得廖秀章是最后的赢家,得到了天下,毕竟天纵奇才,几百年也不一定出廖秀章这样一个人物。   这种人和寻常人总是不太一样的。   只是这会儿,在自己的爹娘前面,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不需要去承担任何的责任,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担忧,父母不在军营,会不会有捣乱?看到廖世善身上的伤口,也知道心疼,眼中含泪的孩子。   “爹,以后你要带我一起出去打仗,你上次答应过我的。”廖秀章说着,又道,“以后我也要保护爹爹。”   廖世善虽然觉得伤口很疼,但是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踏实,他们的劲敌已经是除去,没有了后顾之忧,娘子是他心口上的人,儿子又是这样的有出息,文武兼备,长大了必成大器,人生简直就是太过圆满了。   廖世善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儿子的小手,说道,“好,以后爹爹出兵就带着你。”   余青也不想拦着廖秀章了,而且其实已经是拦不住了,廖秀章完全可以自己的应敌了,当然跟廖世善在一起,其实很很安全的。   余青相信廖世善会照顾好廖秀章。   处理好伤口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药汤也已经煎熬了,廖世善一口气喝掉,就躺了回去,看到余青送了陈大牛回来,就朝着她招了招手。   余青就小心翼翼的躺在了廖世善的旁边。   廖秀章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余青和廖世善这样挨着一起睡了过去,忍不住凑过去,在父亲旁边的空位上躺好,闻着母亲身上特有的玫瑰香,还有廖世善身上的药味,竟然就觉得无比安心,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时大家休息好,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整个军营又恢复了原来的生命力,应雄被押了过来,他显得很是狼狈,身上的一身军袍早就为了逃命换成了寻常老百姓的衣裳,但是因为生的丑陋,越发显得可怖。   他见到廖世善,说道,“廖世善,你不能杀我,我是辽王的左膀右臂,要是我不在了,他在辽北的处境就很难了,毕竟是你的生父,你真就这么多无情?”   其实到了这会儿应雄也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败了,六万都兵力居然抵不过区区两万人,那还是之前刚刚跟杨九怀对战过的疲劳之师。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应雄怎么会输的这么惨?   但是不管怎样,这会儿最重要的是还是想办法活下来,这才搬出了辽王。   廖世善冷笑了一声,说道,“辽王是谁?噢,你说他是我的生身父亲?一个父亲会派人攻打自己儿子,你不觉得可笑吗?”   应雄却振振有词的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回去继位,辽王也是没办法了。”   “他要的只是一条听话的狗,而不是一个叫廖世善的人。”廖世善显然看的很清楚,根本就不为所动。   昆鹏也醒了,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看到应雄这般狡辩,上前就去踹了他一脚,然后骂道,“真是搞不懂你这个汉人,你的兵都死了,你居然还想自己独活?你就没有骨气吗?要我是你呀,早就一刀捅死自己了,这样还能让人看得起你。”   应雄见了廖世善丢了一个死字的令牌,浑身发软,哭道,“我有很多银子,你们要是放了我,我就把钱给你们,廖将军,你知道行军打仗最是费银子了,真的!”   廖世善却道,“应雄,你对我娘子不敬,又因着你的缘故,我二万多兵士如今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你说我怎能放过你?我不仅不会放过你,还要亲自砍了你,才能抚慰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们的英魂。”   应雄看到那廖世善走了过来,吓的脸色惨白,说道,“廖世善,我不能死,真的!你这样不顾人伦,不管自己的生父处境,你这样……早晚会有报应的。”   “人伦?你去问问辽王,这东西他自己有没有?”   一把刀从胸插入,又从后面出来,应雄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正一点点的消失,他哆嗦的说道,“我死不瞑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边的?”   廖世善拔出了刀,鲜血蹦出,满地的血腥,廖世善却是冷酷的说道,“那就死不瞑目,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忽然军中爆发出热烈的呐喊声来,就是鲲鹏的手下也加入了进来,喊道,“将军,威武!”   至此,一直以来夹缝生存的廖军终于崛起了。 第110章   战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如何处置俘虏,还有给那些死去的兵士家眷发放抚恤金,余青在这一点上从来没抠门过,刘忠庆看着密密麻麻的单子,这一次别看是胜了,但是死伤严重,廖军到底还是伤到了根本。   但其实认真说起来,他们连续遭受两次阻击,前后对付了将近十几万的敌军,能赢已经是奇迹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当真是世所罕见,也或许他们就是天命之军。   刘忠庆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热血沸腾,但是看了眼手上的单子,又叹了一口气,路总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他们现在不仅伤到了根基,还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刘忠庆说道,“如果全部发出去,恐怕还有些不够。”   余青就道,“不够的我来填补,这银子不能省。”又道,“再派人去问问那些家眷,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量满足他们的愿望。”   刘忠庆话虽然不说,但也是个明白人,只有安抚好了死去兵士的家眷,那些兵士才会没有后顾之忧的奋勇杀敌,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你哪里来的银子?”   说起来青学堂还是余青一手操办的,如今已经是一千多人的大学堂了,每日光是吃饭就不少银子,更不要说给先生们的束脩,还有孩子们一年四季的衣裳,几乎是往里一车一车的砸钱。   余青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银子。   余青却笑道,说道,“二舅,马上就有人给我们送银子了,你信不信?”   刘忠庆愣了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原本这几个郡县是三家对立,杨九怀,郝谦,还有廖世善,现在呢?郝谦归顺了廖世善,而杨九怀则是彻底败北,输给了廖世善,如今这地界就是他们廖军的天下了,那些乡绅,富商们肯定会拿了银子过来要上供,一想到这些心理就轻快了很多,哈哈笑着说道,“我倒是没往这边想。”   以后这里就是他们廖军的天下,刘忠庆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身心愉悦。   两个人又商量下军需的问题,“之前采购的弩箭,还有箭羽都用的精光,需要尽快补齐,除了费银子,还需要时间。”   余青知道刘忠庆的意思,短时间内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打仗了。   “我想多才买一些火炮。”余青道,这次她也看过了,火炮在前期对战的时候作用非常大,就比如这一次,显然也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你是说……”刘忠庆斟酌了下,道,“组建火炮营?”   余青点头,刘忠庆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想着杨九怀以前准备了那许久,也不过养了两只火炮,可见这火炮的珍贵,苦笑着说道,“这火炮极其昂贵,那一门炮就能顶一个郡县一年的粮食了。”   “还是要想办法赚钱呀。”余青了想说道。   这边余青和刘忠庆在算军需,另一边廖世善正在招待昆鹏,因着有伤在身不能喝酒,只能以水代酒,好在昆鹏也没觉得受了怠慢。   他们羯族最是崇武,廖世善的本事就不用说了,昆鹏和他并肩打过一次仗就印象深刻,觉得这个人恐怕在整个中原都无人能敌,以后他肯定是要继承王位的,到时候说不定还需要廖世善的帮助。   一个人诚心的相交,另一个人也诚心的待客,两个人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   男人的思维总归是和女人不同,女人感情细腻,更情绪化一点,也更为坚忍不拔,但是男人则是理智在前,难道廖世善就不知道昆鹏对余青的那点想法吗?肯定不是,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觉得除了这一点之外,昆鹏在危难之际帮了他,这就是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昆鹏也是同样的想法,对余青的爱慕和对廖世善的崇敬,这两个并不冲突,他甚至觉得按照他们羯族的规矩,要是廖世善有个万一,他也可以帮着廖世善照顾余青和廖秀章。   不过这话他自然没说出口,主要是几个人太热情了,李猛,燕贵星这两个人都是能喝的,遇到了同样是会喝酒的昆鹏,叫人拿了十几坛的酒过来,又用大碗喝,觉得痛快的不得了,然后哥俩好的勾肩搭背的,说道,“汉人很少有这样的痛快的,但是你们不一样,我喜欢你们,以后是都是好兄弟!”   余青跟刘忠庆说完话来找廖世善,看到燕贵星等人都已经醉倒,廖世善正喊人把他们都送回去。   “我这就回去了。”廖世善赶忙说道,又解释道,“没有喝酒,要不你闻闻。”   趴着睡着的李猛忽然睁开了眼睛,醉眼朦胧的说道,“咱们大将军什么都好,就是个妻管严,哈哈哈。”   花祁紧挨着宋志武趴在酒桌上,她打了个酒嗝,捶了李猛一拳,说道,“那是我们大将军知道心疼人,像你这样,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你以为你有人要?母老虎一个!”   花别开脸,冷哼道,“要你管,我一个人很自在,还要嫁人做什么?”   昆鹏卷着舌头,说道,“你们汉人不喜欢,我们羯族人喜欢这样的女子,花将军,你看我下面两个将军如何?你选个,到时候我给你们出嫁妆!”   李猛道,“喂喂,你这是来挖墙脚的?”然后上前去揽住花祁说道,“这是我们廖军的人,听见没,少打主意。”   余青和廖世善一起出了屋子,在院子里依然能听到花祁和李猛吵架的声音,再后来不知道昆鹏又说什么了,又传来爽朗清脆的笑声。   月光照耀下来,余青步伐轻快,依偎在廖世善身边,廖世善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宽厚的胸口抵在她的旁边。   两个人静静的往回走,没有言语,但是周围都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蜜意,余青忍不住想着,真希望时间就这样慢慢的不要流逝。   ——   昆鹏走的时候廖世善和余青送了不少东西,粮食,兵器,还有一些中原的特产,昆鹏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连连说道,“这个买卖合适。”虽然这样,但还是带着几分不舍的看着余青,说道,“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   廖世善眯着眼睛,占有欲十足的揽住了余青,道,“昆鹏,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   昆鹏哈哈笑着了起来,神态洒脱,眉眼弯弯,勾勒的他五官越发的浓墨重彩,带出异域的风情来,道,“我们羯族人还有个规矩,就是哥哥死了可以让弟弟继承家产,包括嫂子。”   两个人越发的针锋相对,余青头疼的扶额,说道,“好了,再不启程就来不及了。”然后又道,“昆鹏你不是要回去完婚?难道你以后要把我接回去当妾不成?合适吗?而且你觉得我一定要依附男人才能活着不成?”   昆鹏看了眼后面威风凛凛的女兵,这一次让他大开眼界的就是廖军的女兵,以前他也知道廖军女兵们强悍,但是还没在战场上见过,这一次有幸目睹,只觉得当真是厉害,只要假以时日,廖军的女兵将会名声大噪。   这些女兵可都是余青的功劳。   昆鹏觉得余青是最好的,既美丽又强悍,是他心中所有女人的最美好的混合体,这样的人怎么能给他当妾呢?   所以说不出后面的话来,气哼哼的上了马就走了。   廖世善送走了昆鹏,回去的路上紧紧的揽着余青,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放心,我娘说过我是个命大的,不会让你有机会去换夫的。”   余青听了廖世善这醋味十足的话,忍不住笑了的前仰后合的,说道,“这是你说的,你一定要好好的。”余青忽然想起几年之后廖世善的战败,如果命运的齿轮还是照旧……廖世善会不会躲不过早逝的命运?一想到这些就笑不出来了   廖世善感觉到余青的僵硬,还当她是生气,说道,“我一定好好的,你别担忧。”又带着几分讨好哄道,“你不是要给我上药?”   余青去看廖世善,他身材高大结实,站在身边很是威武不凡,这会儿却是低下头来,像个笨拙的熊一样的哄她。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陈郎中说了好几次,你居然偷偷的去练武?是不是真的不怕死?伤口要是都崩开,以后就难办了。”余青气道。   廖世善马上否认道,“没有这回事,我都是老老实实的在养病。”   余青瞪着廖世善,不过一会儿,廖世善就败下阵来,道,“娘子,为夫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结果哄了半天余青还是不高兴,廖世善见四周无人,直接把人抱起起来。   “你做什么?要是有人过来看到怎么办!”   廖世善却是哈哈大笑,说道,“说不生气了!”   余青还是不说话,廖世善就直接把人抛了出去,吓的余青大叫,结果在落地之前又轻松的把人抱在了怀里。   余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就跟……,结果廖世善又把她抛到了半空,最后还是安稳的落入了廖世善的怀里。   渐渐的,被丢入半空中的余青就觉得天好像更蓝了一点,空气里也带着莫名的花香,已经是初夏了,而这种被人当做孩子一样的举动,又是这样的甜蜜。   两个人笑闹完,余青就担心的要去看廖世善的伤口,这时候有人跑来喊道,“夫人,顾先生回来了!”   余青很是惊喜,说道,“在哪里?”   夫妻俩一起去接顾芳,结果只看到顾芳一个人,她腰背挺直的站在马车旁边,虽然力图洒脱,但是脸上的苍白失落却是那样的明显。   余青就知道出事了,可是这许多人在前面,她也不好去问,只道,“我哥呢?” 第111章   顾芳笑了笑,那笑容看着有几分惨淡,道,“走了。”   余青,“……”   顾芳却很快恢复了从容,对余青说道,“这几位都是古擒虎的家眷,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 从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十几个人,包括古丰在内,这一路上因为有廖军的照顾,他们来的很是顺当,遇到过几次劫匪也都被轻松的打发了。   古丰一直想看看那个让女子也当兵的余青,这会儿一见到却是十分的惊奇,他一直都以为能生出这样想法的人总是和常人不同,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笑容和煦,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和寻常的妇人没什么区别,让人十分的容易亲近。   古擒虎跟了廖世善就立了两次大功,第一自然是在凤林山去找燕贵星,很快就找到了支援,及时救了廖世善,第二个自然是当初他们猜测辽军在藏在洞穴时候,他去探查的事情,说起来要不是古擒虎带来的详细谍报,他们根本就没办法那么准确的控制火炮的范围。   廖世善战后就给他升了个百长。   古擒虎这会儿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负担起家里老小的生计,很是高兴,知道家人来了,就小跑过来,看到古丰等人,马上就跪在地上,说道,“爹,孩儿不孝,来晚了。”   古丰扶起儿子,高兴的打量着他,见他除了有些消瘦,但是精神奕奕的,显然在这里过的很自在,高兴的说道,“我听说这边打的很凶,还担心你来着,人没事就好。”   父子俩说了几句话,古丰就指着顾芳说道,“还是要谢谢顾先生,要不是跟着顾先生,怎么可能这么安稳的过来。”   古擒虎一一道谢,最后说道,“爹,大将军升了我做百长,我如今已经是有军饷的人了,还分了住所,我带你们去。”   看着古擒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团聚,父慈子孝的模样,很是叫人愉悦,只不过旁边站着的顾芳,有种说不出里的阴沉感。   余青叫人去给古家人送一些米面,这才起身去找顾芳,顾芳和她住一个院子里。   两个人坐在了靠窗的太师椅上,小小的红漆海棠花的圆桌上放着糕点和茶水,顾芳给余青倒一杯茶,就率先开口说道,“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我想着把孩子打掉,夫君觉得很是伤心,就走了。”   “那孩子……”余青很是心惊,“难道不想当个母亲?为何要打掉孩子?”   热气袅绕,让顾芳看起来萧索寂寞。   “夫人信我,将军爱重我,所有的兵士们都把命豁了出去在前沿拼命,但我却因为有了身孕而没办法集中精神,难以判断。”顾芳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打赢辽军了,但还是太仓促了,要是以往我应该早点想到,差一点……差一点就让你们都死于非命。”   余青动容,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如今是非常时期,自然是和以往不同。”余青又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顾芳却道,“旁人可以不用,但是我却不行。打胎药都熬好了,结果他动了。”顾芳看着微微鼓起的肚子,露出复杂的神色来,“夫人,我忽然就舍不得了。”   余青松了一口气,道,“孩子还在就好。”   顾芳道,“以前觉得女人凭什么不如男子?这一次有了身孕才有体会,体力不济,变得优柔寡断,夫人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余青去抱顾芳,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顾芳的痛苦,说道,“尊崇本心就好。”   顾芳鲜少哭,但是在余青的怀里却是完全放下了顾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余青也没拦着,她知道顾芳这是怀孕之后的激素上升导致情绪敏感,而且她一向要强,也不知道路上憋了多久,适当的发泄下也是好的。   等着擦干了眼泪,顾芳很是赧然的说道,“叫夫人笑话了。”   余青摇头,怜惜的说道,“哭一哭就舒服了。”叫人到了热水过来给顾芳擦脸,又重新换了比较安稳的牛乳,道,“我去叫人把我哥找回来。”   顾芳却是摇头,目光十分的坚定,“夫人,不要这样。”   “为什么?他要是知道孩子还在,肯定会高兴的不行。”余青知道刘义坚对顾芳情根深种,这次因为顾芳要打掉孩子,这才气急了,昏头离开,但是等着知道孩子没事了,肯定要回来的,道,“孩子总是需要一个父亲。”   余青倒不是说一个孩子的成长不要父母双全,单亲家庭也能养出优秀的孩子,但是比起双亲健全则是要付出太多太多了。   “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让他给你赔不是。”   顾芳还是摇头,说道,“夫人,以前我觉嫁给谁不是嫁,既然刘家有人喜欢我,夫君又是个精明能干的,容貌也十分的端庄,这以后还能跟夫人成了一家人,何乐而不为?”   余青很是吃惊,她知道这两个人里刘义坚是主动的,虽然中间有了波折,但是顾芳也是接受了,且婚后两个人蜜里调油的一般的,看着极为恩爱,倒也没有想过这许多内情。   “可是有一天,这婚姻成了我的绊脚石,被他压的束手束脚。”顾芳苦笑,有些埋怨的看着余青,“都是夫人太好了,让我觉得,无论怎么样,夫人都会照顾我。”说着说着又开始落泪,“夫人,让他去,我想自己好好静一静。”   余青这才知道,这一次的两个人的争吵不仅是因为孩子问题,应该是早就有了裂缝,只不过因这件事发酵起来的。   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以靠着努力,唯独感情不行,余青知道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的内幕,也就不去规劝了,他们都需要时间去想一想,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顾芳的恢复力惊人,第二天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神采奕奕的开始参与军中的事物。   她不在的是时候许多事情都要让旁人代替,而这个旁人就是余青,可把她苦坏了,还有几个孩子的学业,余青换了几个先生都不得孩子们的喜欢,主要问题出在乌有渝和廖秀章身上,这俩个孩子太聪慧了,廖秀章是个天才,而且看似内敛,其实性格有些桀骜不驯,寻常人难以让他信服,乌有渝则是一点就透,十分的灵秀,一般的先生根本就跟不上孩子们的节奏,甚至说让孩子们嫌弃。   余青头疼的不行,最后就让郑春之过来帮忙,说起来整个军营里除了顾芳,无论才学还是人品可以担当这两个孩子的先生的就是郑春之了。   可是同样郑春之同样太忙了,自从他和娘子小陈氏和离之后,把孩子们托付到了青学堂,自己就越发责无旁贷,一心扑在政令上,如今才几个月,茂林就已经初见成效,一开始还能过来辅导个几天,再后来余青看他太忙了,最后就定下来,每周只过来教授一次。   当然这其中还有余青自己的私心,郑春之是有名的能吏,她想让廖秀章和郑春之接触,耳濡目染也是好的,若是两个人之间能彼此熟悉而欣赏,那就更好不过了。   不过余青很快就发现,顾芳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整天教孩子了。   第一个他们如今的事情可是不少了,茂林,宁谷郡,还有如今锦州也是归属他们了。   至于泉州,还是让郝谦自己管着,但是郝谦已经说了好几次,希望余青这边派人过去治理下,余青觉得倒不是郝谦多么的无私,恐怕也是被那些所谓的亲戚所累,想找她这个外人的刀清理下,二万的兵力,其中有一万的关系户,可见他们腐败到什么地步。   第二个则是顾芳有了身孕,时常精神不济,有的人怀相好,有了身孕到生下来几乎跟常人一般,有的人则是很敏感,比如顾芳,睡不好,吃不下,就是闻到饭菜的油味儿都觉得难受,看着她因为孕期不适,时常苍白着脸,余青心里实在是于心不忍。   如此还是让顾芳每周只授课一天,还有一天是郑春之,那剩下的时间让谁来?   给孩子找先生的事情变得很是棘手。   过了几天,刘义坚就被他爹就是余青的大舅拽着过来认错,刘义坚看到顾芳的大肚子也是吓了一跳,但是不知道两个人关门之后说了什么,刘义坚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之后余青就听说刘义坚出去走商了,但是会定期会送一些孩子的用品回来,有时候小孩子的用的尺头,有时候则是玩具。   顾芳倒也不拒绝,都一一的收了起来。   陆陆续续的余青得到几个先生的推荐,但是都不合适,这让她很是头疼,这一天她又去见一个被人推荐过来的先生。   结果进了厅堂发现,坐在客座上的居然是她的父亲余开。   “余先生?”   余开道,“听说夫人在给孩子们找先生,余某不才,想要应征。”   余青说道,“你回去。”   余开却是说道,“夫人,不知道我有什么让您不满意?说起来我从还不会握筷子就已经会抓毛笔了,又是年纪轻轻的中了科举的人,这几十年在家中潜心研读,虽不说学富五车,但这是上也鲜少有我没读过的书,为什么让我走?”   “你不知道吗?”   “就因为夫人厌恶我吗?”余开显然想的很清楚,一句女儿的话都没有,反而很是客气的喊着余青为廖夫人,“因为厌恶我,所以让孩子这么蹉跎下去?章儿那么聪慧,却是被夫人的这一点的偏见给耽误了!”   余开气的脸色铁青。   余青倒有些意外,仔细去看他,见他头发已经半百了,身形也十分的消瘦,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那种叫她不喜的傲慢自负已经消失,代替的是一种儒雅的君子之风。   都说相由心生,这会儿的余开更像是一个长者,睿智而沉稳。   余青不为所动,说道,“送客。”   余青往回走,因着到了秋季,树上的叶子都已经变黄了,这一路有不少的银杏树,景致美不胜收。   她走到一半,突然叹了一口气,又往回走,等着回到了院子里却是听到了孩子们的声音,“余先生,我娘没同意吗?”   “没有,不过你别急,祖父会再想办法的。”这是余开的声音。   余青走过去看,见到一老一小正站在屋内的银杏树下说话,她看到廖秀章虽然在称呼上的显得很是生疏,但是看着余开的目光却是带着十足的亲昵。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人居然这般亲近了。 第112章   余青静悄悄的退了出去,想着什么时候两个人这般亲密了,恐怕还是从余青默认了余开来看望廖秀章开始。   余开默默的关爱了廖秀章许久,从开始的冷漠,到后面的好奇,然后所谓的血脉亲情就这样慢慢的让儿子放下了防备。   有一天,余青从枕头下面看到余开亲自用上好玉料雕刻成的兔子,那是余开送给廖秀章的生日礼物,被余青拒绝了,却意还是送到了廖秀章的手里,那时候余青就隐隐约约有了预感,儿子恐怕已经接受了余开。   只是因为余青不认余开,就一直都冷漠以对。   余青觉得居然有些遗憾,儿子终于长大了,也有事情满和她了,她去了书房,廖世善正在看谍报,见到余青忍不住笑着说道,“今日见的先生可还满意?”   廖世善知道余青去见先生去了,最近为了给廖秀章找个合适的先生,费尽了心思,却到现在还没合适的。   余青板着脸,瞪着廖世善,说道,“说,你和章儿,还瞒着我什么了?”   廖秀章就知道余开的事情算是暴露了,忍不住搔了搔头,道,“是岳父来找我的,知道章儿没有合适的先生,就说想试试看。”   “章儿也不排斥,结果试了几堂课,教的却意外的好。”   廖世善握住了余青的手,抚慰的拍了拍,“岳父是真才实学,章儿随便问个什么事情都能对答如流。”   余青知道余开在才学上是实打实的,不然也不会年少就中了进士,而且这几十年来在家中也是喜欢研读,并非可刻意的,而是他自己喜欢。   “顾先生年底就要生了,那之后就更忙了,你也不忍心让她劳碌不是?郑先生也是个好的,可是他也是公务缠身,最近在锦州忙修路的事情,还要推行新的政令,时常饭都忘记吃了。”廖世善顺手拿了个橘子拨开,挑出白线,递给余青,“想来想去,还是岳父最合适,而且他是章儿的祖父,管起章儿来也是名正言顺,是个最好的人选了。”   余青其实在路上已经无奈接受了,吃掉了递过来橘子,满嘴的果汁水,甜的不行,无奈的说道,“你们都做好决定了,还问我作甚?”   廖世善知道这是余青同意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亲了亲余青的面颊,说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妻管严,我们家里可都是听你的,你要是不点头,我也不敢让岳父过来不是?”   余青说道,“妻管严是好话吗?你居然这么高兴!”   廖世善却是紧紧的抱着余青,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廖世善身材高大,余青坐在他的怀里像是个孩子似的,也怪不得廖世善可以轻易的把余青丢到半空中了,玩抛球的游戏。   “高兴。”廖世善笑的傻兮兮的,但是目光十分的温柔。   余青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抵着廖世善的面颊亲了过去,一时两个人都有些情难自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旁休息的卧榻上,廖世善喘息着,滚烫的气息吹在余青的面颊上,让她酥的不行,说道,“给我生个女儿好不好?像你这样可人的。”   余青一想到一个小女孩娇娇软软的喊自己娘亲,就觉得心都软了,不自觉地的抱住了廖世善的结实而平坦的腰身。   想着以前他们夹缝生存,危机四伏,有了孩子确实是难以认真照顾,而现在廖秀章已经是步入正轨,心智成熟,不需要她过多的去费心,四周的障碍也都踏平,暂时不会有大的战事,也是时候可以再要个孩子了。   ——   隔天,余青去请了余开过来,说道,“一年一百两的束脩,还有其他节日的孝敬,不过余先生年纪大了,如何从茂林往返?”又道,“余先生最近是不是添了一个儿子?难道就不想日日看着?”   刘春花又怀了,老蚌生珠,诞下了余开的长子余谨。   余开狂喜,好容易忍耐住,他显然早就想好了,说道,“我们举家搬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去看余青的神色,说道,“我会管束好你姐姐,不让她出来。”   “她不是我姐姐。”余青道。   余开面露尴尬,马上道,“是我失言。”   余青早就料到应该是这样的后果,但是既然同意了这件事,后面的事情也就不去计较了,而且她如今家庭美满,孩子听话,军营这边又是一片大好,早就不在乎余含丹如何了。   两个人把这件事定了下来,余青就去让人领了几个孩子进来,然后给余开磕头拜师,余开很是激动,一直都站着受礼。   余青就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以后都要孝敬余先生。”又对余开说道,“余先生,做人最是忌讳傲慢自负,特别是为人师表,更是要以身作则,谨言慎行才是。”   余青想起自己曾经的错误,大女儿已经是叫他毁了,好在小女儿余青却是自己努力,虽然和他决裂了,但是也是一种安慰,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就放心。”   余青看着余开认真的神态,想着他这几年来的表现,想来也是想通了,倒也放下了一颗心。   等着后来余青就发现自己这个决定还真是对的,余开以前是过于自负,但是悔过自新后有了磨砺之后的沉稳,加上他本就志不在科举,读了许多杂学,包括耕种,游历之类的,倒是不比顾芳差。   再后来,廖秀章其实很是桀骜不驯,可是对着余开就有种本能的亲昵,要是廖秀章做错了,像是郑春之或者顾芳,都不敢太过严苛,但是余开就敢,奇怪的是,即使余开罚的最重,但孩子还是照样跟他亲近。   余青当时就想,血脉亲情还真是挡不住。   只不过廖秀章虽然亲近余开,却从来没有喊过他祖父,有一次余青去看儿子,听到两个人在说话,廖秀章一板一眼的说道,“余先生虽然教导于我,但是我不能喊你祖父,因为我娘会伤心。”   余青听到余开艰涩的声音,“我知晓的,无碍,这样就很好。”   ——   三个郡县一起秋收,特别是茂林和宁谷郡,几乎是大丰收,让为粮食发愁的余青松了一口气,这一天早上军营里照样开了例会。   基本上半个月一次,一直都没断过,如今花祁在茂林,李猛则是去了锦州镇守,反倒是让燕贵镇留在了穹山这边。   知道杨九怀大败之后,齐氏就收拾了箱笼,当天晚上就启程回了江南。   白姨娘知道杨九怀大败就自尽了,但是许多人都说是齐氏下的毒手,而王姨娘则是被家人带了回去。   余青和廖世善都不是那种斩尽杀绝的人,白家或者王家都是为了依附杨九怀,在乱世找个靠山而已,两家人都没做什么恶事,这件事也就当不知道了,更何况两个人都没有子嗣。   再后来果然如余青所料,白家和王家都拿了许多银子过来供奉。   余青不客气的收了,现在到处缺银子,她一直记得王姨娘曾经通报的事情,特意在王家人前面夸了王姨娘,让她有空来这边走动走动,也算是间接的给王姨娘撑腰了。   王家人显然没想到余青会认识王姨娘,高兴的答应了,回去之后再去看王姨娘就不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妾,反而是福星,对她很是礼遇,那自然是后话。   至于杨九怀,他是和周平山一起消失的,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去了江南,但是又有人说他被土匪杀了,也有人说他被一个女土匪当做了面首,这当然都是谣传,不过这个人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郑春之的政令推广的非常好,余青以前是靠着女兵和学校来推行男女平等,而这次郑春之直接把这些都写入了律法中。   虽然这个律法还在完善中,有许多地方都要修缮更改,但是已经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了。   比如最重要的事情,女子同等男子也能继承家业,可以自立门户,孩子也可以跟女姓,郑春之说道,“夫人,我想在锦州,茂林都把青学堂办起来。”   余青当然很支持,说道,“我一直想办来着,但是没有时间去弄。”   实在是太忙了,女兵的事情,还要费心照顾廖秀章,虽然已经长大了,但是余青还是会时常跟孩子出去遛弯,谈心,这个时间是不能省的,除了这些还要去看青学堂,时常去监督下课程和孩子们的情况。   说起来都是小事,但是一点点的堆积起来,却是很大的工作量。   郑春之很消瘦,脸颊都没肉了,但是精神奕奕的,很是意气风发,显然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让他很是愉悦。   “我向夫人推荐一个人,是郝夫人。”   坐在位置上的郝谦一愣,还当自己听错了,结果看到郑春之看了他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了,说道,“正是郝将军的夫人,我姨母郑氏。”   郑氏来了军营之后,余青就一直留意她,后来知道能进食,又去青学堂当了先生,就放下心来,再后来她知道郑氏教的很好,隐隐已经超过了其他人,还想着找个机会去问问,谁知道倒是叫郑春之先发现了。   余青当然没什么意见,看到郑春之都瘦成这样了,也很心疼,不仅心疼还很忧心,别是给累坏了,必须要给他减重了。   说来说去,还是缺人! 第113章   郝谦还是第一次见到娘子郑氏,主要是太忙了,廖世善这边损失惨重,他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万的兵力只剩下不到二千,光是抚恤金就发了许多,更不要说还要继续征兵。   当然其实他潜意识是里也不愿意过来,是看着郑氏吃不下饭,一点点的消瘦下来的,生怕来的时候看到的则是一具尸体。   他既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这么逃避。   “你说我娘子在这里当了女先生?”   “郝将军不知道?”郑春之很是鄙视郝谦,觉得要不是他优柔寡断,也不至于让他母亲处境艰难,最后被郑家人逼死,所以不像是以前那般称呼他为姨夫,就跟大家一般称呼他的名号。   郝谦颇有些尴尬,说道,“最近太忙了。”   郑春之冷哼一声,说道,“姨母过的好着呢,不牢你费心。”   例会上又说了许多事情,不过都是琐碎的日常,唯独一件事很重要,那就是廖世善准备重新整顿附近了,“有不少劫匪卷土重来,肯定要清扫一遍,还有我们附近的姐郡县。”廖世善拿了舆图出来,指着附近的几个郡县,这些几个郡县各方势力交错,有的是官兵霸占,有的则是土匪,时常打来打去的,过了几天就又会换一个头目,非常复杂,“顾先生觉得我们应该从这边开始。”   顾芳的挺着个大肚子,在背后垫了两个迎枕,依然觉得不舒服,就像是她之前预料的那般,怀孕生子,耽误了她太多的时间。   但是既然那天没有打掉,她就准备好好的生下来,剩下的事情也只能克服了。   顾芳起身,余青想要帮她却又收回了手,自从那天她哭过之后就再也没有示弱过,什么都是自己去做,不经他人之手,那种坚韧的神态,余青觉得自己的对她的这种照顾,反而是一种侮辱。   果然顾芳拒绝了身旁花祁的搀扶,自己走了过去。   “这里的元洲,还有安溪,紧挨着泉州,毗邻西北,江南起兵肯定要车经过这里,最是需要早点拿下的地方。”顾芳显然思考了许久,“我让魏珍探查过这里,大大小小一共十几个势力,最为棘手的反而是一个叫黑风军的队伍。”   花祁道,“顾先生,现在这样是不是太急了?”   这几个月拼命的补充兵力,加上郑春之的政令推广的很好,许多人都踊跃参军,如今已经差不多五万多的兵力了,可是比起江南或者辽军,还是太少。   花祁倒不是怕打仗,她是不想在折损兵力了。   顾芳道,“我们现在看似安稳,其实危机四伏,如今运气比较好的是辽北那边因为辽王妃发现了辽王发兵,应雄的续弦妻子是辽王妃的娘家人,这会儿闹的很凶,弄得辽王又发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而江南那边因为甘卓志的败北,导致齐家实力大减,另外两家觉得正是时候,正在争夺掌权问题,暂时没有时间顾虑我们,可是一旦喘过气来,最多明年就应该有行动了,我怕是他们联合起来,里应外合,到时候我们处境就困难了。”   这几个月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却全然忘记,还有和许多危险。   花祁问道,“他们俩家怎么联合?”   顾芳道,“在利益前面有什么不可能,只要除掉我们,在以泉州为界,各自瓜分中原,南北称帝,总比三家鼎立的强不是?”   屋内一阵沉默,余青不得不佩服顾芳的这脑子,按照史记上所写,以后还真就是这样的格局,只不过曾经意气风发的杨九怀却是消失在了人海里,但是不等于历时的轨迹不会按照这个来,没了杨九怀但还有江南的势力。   就像是顾芳说的,必须要时刻警惕着,并且做好准备才是。   廖世善率先开口说道,“顾先生说的对。”又去看郑春之,“你那政令推行的如何了?到了明年我们可以征多少兵?”   郑春之是一个郡县一个郡县的整治,之前是在茂林,如今是锦州,已经推行的差不多了,说道,“下个月我就能启程去泉州了。”又对着郝谦说道,“还请郝将军多多协助。”   然后回答了廖世善的问话,伸出两根手指头,旁边李猛问道,“才二万?”   郑春之笑了笑,那笑容带出几分孩子气,很是狡黠,说道,“二十万。”   “可以呀!”李猛高兴的喊道,   这段时间郑春之的政绩大家都看在眼里,宁谷郡都到还好,因为一直都是廖军的地盘,这里的民众一向很拥护廖军,主要是茂林的变化,敌对的情绪也消失了,都按照律法办事,而且也有许多女子开始加入推行男女平等来。   前人都是彻底太平之后才开始实行政令,重视文臣,恢复生产力,而廖军这边则是一边打一边治理,双管齐下,如此下去发展会非常迅猛。   所以郑春之说的二十万并非虚言。   虽然因为顾芳的预测让大家觉得压抑,因为总是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一刻都放松不下来,但是同样因为郑春之的话,又让大家充满了干劲儿。   廖世善最后敲定,说道,“先从剿匪开始。”   这是要从剿匪开始慢慢清丽周围的障碍了,但是不论怎么样,廖世善短暂的休息就要结束了,又要开始出征的日子。   余青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说什么,晚上回去的时候少不得缠着廖世善撒娇了许久,廖世善显然也明白余青的心情,柔声安慰她说道,“我一定会注意的,你放心这附近还有我的敌手不成?”   两个人少不得又腻歪了许久。   另一边,郑春之要去找郑氏,正好郝谦也要过去,两个人一同结伴而去,一路上郑春之不说话,郝谦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等着到了住所,这是专门给那些青学堂的先生们盖的房子,都是一进小宅子,三间房,还有厨房和仓库,院子不大,但是可以种菜,也刚好够一家人吃。   郑春之去敲门,说道,“姨母,我是春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露出一个妇人的面容来,素面,单衣,只是笑容极为温暖,举止娴雅,说道,“是春之呀,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过来了?上次还听说夫人让你去推行新的政令,也不知道怎么样,没有遇到难题?你表妹拿了一兜子的黄豆回来,我磨了豆子做成了豆腐,你快来尝尝。”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郑氏,她显然精神头很好,一口气不带歇的说了这许多话。   “上次见到表妹,还说姨母如今自己做饭吃了,何必这么辛劳呢。”郑春之很是心疼的说这话,然后不情愿的让开一步,说道,“姨母,你看谁来了。”   郑氏脸上的笑容凝注,好一会儿才说道,“夫君,你来了。”   三个人一同进屋,郝婳笑着跑出来,“表哥……咦,爹爹?”郝婳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父亲了,高兴的不行,上前揽住郝谦的手臂,说道,“爹爹,你怎么才来看我们?”   因为郝婳的加入,这气氛终于缓和了许多。   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郑氏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就端了菜肴出来,最普通的香油豆腐,还有清炒白菜,青萝卜蘸酱,唯一的荤菜是四喜丸子。   郝谦惊异于郑氏的变化,总觉得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是神态举止,都不太一样了。   等着看到菜肴,他皱眉,说道,“是银子不够用吗?居然自己做饭,还吃这么简陋的菜肴。”不管是郝家还是郑家都是大富之家,就是佣人吃的饭菜都比这个好。   郝婳怕是郝谦误会,马上解释道,“爹爹,是夫人……”   “什么?廖夫人不让你们用仆妇?她怎么能这么欺负人?”郝谦打断了女儿的话,顿时就要起身要去找余青算账,还是郑春之冷静,抓住他说道,“郝将军,夫人最是宽厚和善了,待我们都是极好的,怎么可能不让姨母用仆妇?肯定是有别的原委。”   郝谦也是吓到了,在他眼里,郑氏一直都是贤淑而柔顺的,但是同样也是正经的大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及时偶尔做个饭,也都是去厨房指使婆子们做而已。   而如今居然像是一个苦修一样自己做饭,脸上更是脂粉未施,至于身上的衣服就更不用说了,穿的像是一个村妇。   这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下意识就觉得只有余青这个分量的人才能欺压郑氏,不然还能有谁?所以郝婳一开口就怒了。   但是仔细想想,余青心情怎么样,他自然清楚,并非这种刻薄之人。   郝婳这才找到机会,解释道,“父亲,你误会了,娘不是吃不下饭?后来也好了一些,但是晚上还是睡不好,是夫人找了陈郎中给娘看病,陈郎中让娘每日自己做饭,自己洗衣,一开始我都觉得奇怪,后来娘是真的好了。”   郑氏笑道,“我一开始也不信,后来第一次自己洗了一盆衣服,然后就累的睡着了。再后来白天去授课,晚上回来自己做饭,洗衣,打扫屋子,等着到了入睡的时候,早就累得不行了,一觉睡到天亮,现在吃的好,睡的香,很是安稳。” 第114章   郝谦忍不住说道,“荒诞!”   只是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后面却是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不管是不是荒诞,都治好了郑氏,难道他不愿意看到郑氏好好的活着?当然不是,无论怎么样,郝谦都是希望郑氏可以安然,这是为人最基本的底线,更何况他不是对郑氏没有感情,只是难以跨越心中那一道被父母,长辈,从小就附加在身上的加锁而已。   郑氏却很坦然,说道,“我也觉得很荒诞,后来才想明白,其实陈郎中是让我不要在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又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现在觉得过的很好,还自己酿了米酒,吃完饭要不要来一些?”   一开始郑氏也觉得辛劳,可是慢慢的变成了习惯,看着一桌子的菜都是自己做出来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自己缝制的,就觉得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郝婳说道,“爹爹,陈郎中很厉害的,许多人都管他叫神医呢,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让他看诊呢,您可别再这么说了,再说娘现在完全治好了,笑容也多了,爹爹也开心不是?”   郝谦沉默了下来,半响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我们郝家也不会亏待他,一会儿我们回去之前就给他送谢礼。”   郑氏和郝婳都愣住了,郑氏问道,“我们回去?”   郝谦很自然的说道,“你娘的病也好了,当然要回去了,难道你们要一直在这里住着?”   郑氏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郝谦,说道,“老爷,我考虑过了,不准备回去了。”   “什么?”   郑氏显然想了许久了,神色未动一分,端坐于椅子上,“老爷,我回去了就活不成了。”   “胡说!”   “老爷你想想,当初为什么离开?等我回去又要忍受那些闲言碎语和轻蔑,而且我娘家还会隔三差五的派人过来羞辱我。”郑氏身子颤抖,目光里露出几分恐惧来,显然是想起曾经不好的过往,说道,“这里就很好,没有人看不起我,就是魏珍那样一个曾经当过花魁的女人,都可以挺直腰背做人,孩子们尊敬我,因为我认真教书,那些同僚们也都非常的和善好相处,他们从来不会问,身为郑家的女子,为何明明没了清白,还这样腆着脸活着?”   郝谦低下头来,不敢直视郑氏的眼睛,“你就不管儿子了?他总是需要母亲。”   “如果泉州还是那样,儿子长大了只会说我是个不贞的妇人,何必回去给他添堵?还不如就这样,让他以为我死了。”   就在这时候,郑春之站了起来,说道,“姨母,郝将军,按道理小辈本不该插话,但是事关姨母,容我说两句话。”   郑氏和郝谦,还有郝婳也都看着郑春之。   郑春之说道,“下个月我就要去泉州了,到时候势必要推行新的政令,姨母你应该是听过这些?”   郑氏没来得及开口,郝婳却是满脸兴奋的插嘴,说道,“知道,夫人说以后女子可以自立门户,可以参军,同样也有权利继承家业,就是说男子可以做的事情,我们女子也可以,还有新的婚法,说还在摸索,但是七出的条例是要作废的,夫人说这只是压在女人身上的加锁,极为不公平,以后只要两个人不合适就可以和离,只要一方提出,条件适当,另一方就必须要答应,至于孩子和产业,则是需要商量如何分配,女人也可以把孩子带走。”   余青根本就不是学法律的,如何记得清这些婚姻法?但是也不能不去管,就硬着头发和郑春之商量,她把需要的几点写出来,再让郑春之去完善,两个人为了这件事已经是来来回回的修改了一月有余了。   “昨天我和夫人已经敲定细节了。”   郑氏震惊,说道,“就是说,我只要觉得不合适,可以主动要求和离?不需要得到夫家和娘家的同意是?”   “没错。”   郑氏只觉得心口起伏,有些激动,“我还能自立门户?”   郑春之含笑的说着,“对。”   郝谦有了很不好的预感,立时有些坐立难安。   郑氏是经历过坎坷的人,最是知道女人的苦,眼眶红红的,说道,“廖夫人,真是我一辈子都想要尊敬的人。” 郝婳自然不甘落后,说道,“娘,我也是。”   一个女人想要做出这一切多么不容易,余青却毅然走在最前面。   “我的意思是,我要去推广新的律法,到时候泉州也会大变样,等着到了那时候,姨母在做个选择,到底要不要回去?你看可行?” 郑春之又对着郝谦说道,“郝将军,泉州城中许多世家阀门,这个你我都知道,新政的推行将会遇到巨大的阻力,我希望将军能支持我。”   郝谦道,“可以,但是不能杀人。”   自从归顺廖军开始,郝谦就做好了准备,余青的女兵到底多么厉害,他也是看在眼里,而且其实他也希望由着别人帮着他脱离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念头,他一直想要努力和郑氏恢复如初,但是显然靠着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行。   所以其实他想跟着郑春之一起努力,等着泉州那边大变样了,他是不是也能跟着大多数人一样,随波逐流,然后忘记了那件事,家庭又恢复曾经的美满?母亲高氏也不用天天称病不出门?   “这不能答应你,总要杀鸡儆猴。”郑春之难得露出狠辣的神色来,直接拒绝了郝谦的要求,又道,“要是郝将军不肯协助,我只能去求夫人。   郝谦想了想,咬牙说道,“那要处置之前,你一定要告知我。”   郑春之点头,两个人算是达成了共识。   等着吃了过饭,其实这一顿饭大家都吃的食不知味,郑春之就说起青学堂的事情,“旁人都说姨母做的很好,我就想着不仅要把新律法推广下去,还要把青学堂开到个个郡县去,这样受了新教育的孩子,才能是我们最后坚实的继承者。”   郑氏顿时就热血沸腾了起来,说道,“我?夫人说我能行?”   “当然。”   “娘,你去,我也想跟着你一起去。”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郝婳好像打开了新世界一般,什么婚事,什么嫁人后相夫教子,都变得模糊而且无所谓起来,比起这些,做自己喜欢的做事情,教孩子们读书,还有结交许多朋友,春日去踏青,秋日去秋游,不需要在意男子的目光,跟着女兵学骑马射箭,无拘无束的生活,想出去就出去,想笑就笑,没有一点束缚。   天空更广阔了,眼界也提高了,一只享受过自由的鸟儿,如何能想回到金丝笼去?   反正郝婳是一点都不想回泉州生活了。   “夫人说我行,那我肯定要去试一试。”郑氏虽然比余青大许多,但是因为余青做出的事情,让她觉得,余青成就超越了她的年龄,值得她去尊重和追随。   郝谦看着这三个人一起兴奋的谈论着开分校的事情,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戏外人,根本就融入不到里面去。   但其实明明他才是她们曾经的天不是吗?   回去的时候郑氏让郝婳代替自己送郝谦,毫不留恋的去了内室,说是要备课,根本就无视了郝谦期盼的目光。   一路上郝谦都没说话,等着到了门口,郝谦就站在马车旁说道,“你不跟着爹爹回去吗?上次你说想要牡丹坊十八福湘裙,爹爹已经让人给你带了一条回来。” 郝谦见她穿的太过素净,头上也只插着一把木簪子,忍不住说道。“在这里,太委屈你了,你娘病好了,你也可以回来了。”   郝婳却摇了摇头,说道,“爹爹,你入伍之前是不是也曾经在外游历过一阵?那时候不苦吗?为什么不回来,为了这件事,祖母到现在还跟我唠叨呢,说爹爹错过了婚期,让娘等了许久。”   “因为……”   “爹爹,我替您说了,因为即使风餐露宿,但是也自由自在,在这里我就是这样。”郝婳说着笑起来,“爹爹,我心里开心着呢。”   等着郝婳走后,郝谦失魂的站了半天,总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变了,而唯独他自己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没有前进。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青学堂这边刚好下了晚自习,几个人结成从学校出来,一般女孩子一群,男生一群。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面容稚嫩,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开朗而活泼,带着青春洋溢的快乐,一时对面有个少年过来,手里拿着书信,扭捏了半天才羞涩的说道,“香香,我心悦你。”   旁边有个少女说道,“先生说过了,毕业之前不许谈情说爱,你这样耽误香香姐的学业。”   “那我等你。”少年穿着青学堂特有的常服,腰板挺直,站姿如松,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目光却是十分的温暖,“一直等到我们学业有成,我再来迎娶你。”   一时传来许多笑声,但都是善意的。   看着这些孩子们神采飞扬的样子,郝谦突然想起自己和郑氏的以往,第一次见面也好像是在这个年纪。   只是喜欢却不能言说,默默的看着,如今他们真好,可以勇敢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115章   郝谦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余青和廖世善过来送郝谦,走到门口看到他倚靠在马车上,一直静静的站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想着是不是知道郑氏不愿意跟着他回去,生气了?其实余青并没有问过郑氏以后如何安排,但是看她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就知道,多半是不会回泉州去了。   还是郝谦身旁的随从说道,“将军,是大将军和夫人。”   郝谦这才转过头来,说道,“叨扰大将军和夫人了。”   一行人客套了一番,余青就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了过去,笑着说道,“听说老夫人一下雨就关节痛,这是我们陈郎中自己做出来的药酒,疼的时候擦一擦最是有效了。”   余青还记得当初高氏在寺庙里护着她的事情,而且据说高氏很支持郝谦投靠他们廖军,心里也是多少感激的,想起当初在百日宴,虽然不赞同她们招募女兵的做法,但是也是苦口婆心的劝,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怠慢。   郝谦没想到余青还会准备这些,心中很是高兴,说道,“多谢夫人了。”   剿匪的事情在例会上已经说过了,余青就跟郝谦说起另外一件事,说道,“不日郑先生就要去泉州推行新的律法,想来会有许多人过来阻挠,要是郝将军觉得不方便出马,我们就从军营里派人跟过去。”   为了阻拦推行新政和律法,恐怕杀人害命都可能发生。   当你撼动某些人的利益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会不折手段的想要咬死你。   要说之前郝谦还有些犹豫,这会儿却是又有些不同了,坦然的说道,“我既然归顺了大将军,自然是以大将军的命令行事,难道到了这时候还要推三阻四,为了让我自己好过,就假装不知道推行新政的事情吗?不能在这么优柔寡断了,总要有取舍。”   余青看着郝谦,见他神色苦涩,似乎并不仅仅是指推行政令的事情,又或许包含曾经在玉泉寺的事情?   郝谦朝着廖世善和余青拱了拱手行礼,然后上了马车。   郝谦背影坚毅而坦然,就好像一个人脱去了身上的束缚,腰背挺直,很是堂堂正正的。   余青和廖世善吃了饭之后就要去遛弯,这是两个人唯一能放松的时候,不谈公务,只是单纯的并肩而行。   只不过一到人少的时候,廖世善就会悄悄的握住余青的手,两个人甜甜蜜蜜的,犹如初恋时候一般,怎么也不腻歪。   落叶已经塞满了整个青石小路,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极为有趣,夜里的风已经有冬日的冷意,廖世善怕是冻着了,说道,“要不要抱着你?”   余青见四周已经无人了,忍不住露出跃跃欲试神态。   廖世善见了忍不住笑,觉得余青这时候就跟孩子一般天真可爱,弯腰就把人抱起了起来,说道,“玩点别的?”   余青马上就知道是什么了,居然还有点期待……,廖世善很稳当,从来都是高高的抛起来,然后准确的接住,在他的身上,她这差不多一百斤的体重就跟没重量一样的轻巧。   余青哈哈笑了起来,廖世善最喜欢余青的笑声,让他心花怒放,有种愿意为了她这样的开怀,做任何事情的心情。   一开始余青还挺开心的,漫天的繁星,每次抛出去就好像能离它们更近,一伸手就能摸到,十分的美丽,风呼呼的吹在耳边,四周都在晃动,很是兴奋,可是忽然间她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没等廖世善稳住就挣脱开他的怀抱,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晚上吃的是廖世善亲手做的菜,都是她和廖秀章爱吃的,少不得多吃了几口,这会儿一股脑都吐了出来。   看着满地的污浊,那味道又冲入鼻腔内,结果她又吐了。   廖世善大惊,赶忙把人抱起来,就喊道,“来人。”   附近有巡逻兵士,听到廖世善的话还以为有刺客,急火火的赶过来,结果看到廖世善居然抱着余青很是亲密的样子……,他们愣了下,想着平日里大将军就极为宠溺夫人,已经有不少人巡逻的时候看到大将军和夫人偷偷的牵着手散步。   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都会悄悄的绕过去,难道他们听错了?别是打扰了大将军和夫人?   “去喊陈郎中过来。”   廖世善喊道,这下兵士们终于反应过来,是夫人病了,疾步就朝着陈大牛住的地方而去。   陈大牛来的时候廖世善已经把余青抱到了屋里,让她躺在床上,又叫人拿了一杯水过来漱口。   谁知道那水杯刚碰到余青的嘴唇,余青一闻到那味道,就觉得水里有一种味道,让她又泛起恶心,只是这会儿胃里已经没有了东西,如此居然干呕了半天。   廖世善脸色都发白了,不顾污浊紧紧的抱着余青,颤抖的说道,“别急,郎中马上就来了,再忍忍。”   陈大牛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恐惧的廖世善,想起对着几万的敌军也从来面不改色的人,这会儿却是无助的像个孩子。   能让大将军这般害怕,夫人别是……   廖秀章在外面跟自己的朋友们疯玩,上午操练,下午要学习,只有晚上可以放松下,但是他总是别的孩子不同,晚上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去打猎去了。   余青知道后也是无奈,想了想还真是廖秀章的风格,就叫人好好的盯着他们,别是出错了,不过廖世善却觉得是好事,劝余青说道,“不磨不成器,总是这样放在手心里,如何能成长?”   廖秀章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走的很远,今日运气好,刚了出军营,在山脚下就掏到了兔子窝,有一只受了惊吓逃跑,还叫他一箭给射中了。   自从看过郑春之和昆鹏比试箭法,廖秀章深受震撼,爱上弓箭,很是用力,如今已经是小有成就了。   小栓子照例拍马屁,反正在他眼里,廖秀章最棒的。   “章儿,你好厉害!”   乌有渝虽然跟着廖秀章一起学习练武,但是从不参加他们这些活动,毕竟大上五岁,玩不到一起去。   倒是陈春妮和陈旺年两兄弟,加上小栓子,他们四个一直都很亲密。   从兔子洞里摸出五只小兔仔,还有三只大兔子,其中一只被廖秀章给射死了,总共是八只兔子。   廖秀章把这八只兔子平分了,说道,“带回家去,”   陈旺年流着口水,说道,“秀章哥,我们把这些兔子都给大将军送过去,让他给我们做烤兔肉吃好不好,上次吃到大将军做的烤兔肉可是好久之前了,我一直都记得那味道,肉烤松软,外皮刷了一层油特别的酥脆,别提多香了,好吃的不行。”   四个孩子忙活了个把时辰,到了这会儿早就把晚饭给消耗光了,而且孩子们还容易饿,听了陈旺年的描述,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廖秀章道,“走,找我爹爹去。”   几个孩子很是雀跃,高兴的跟着廖秀章一起回了军营。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许多人站在院子里,看到他回来,陈夫人就走了过来,说道,“章儿,走,我带你去玩。”   廖秀章却是推开陈夫人,警觉的说道,“陈夫人,你别骗我,出了什么事儿?”   陈夫人觉得廖秀章实在是太聪明了,但是这件事还不能说,刚才看到大将军脸色都白了,这可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难道说夫人真的得了什么顽疾不成?   一想到这些陈夫人心里就沉甸甸的,很是难受,但是又不能对着廖秀章讲,怕是吓到孩子。   廖秀章见陈夫人脸上阴晴不定,又想着既然陈夫人在这里,那显然陈大牛也在,谁生病了?   爹爹?肯定不是,廖世善的伤刚刚治愈,那之前陈大牛还经常给他把脉,说过廖世善底子好,治愈的很好,没道理这几天就突然不舒服了,难道是娘?   廖秀章一想到这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推了门往里闯。   那兵士怕是伤到廖秀章自然不敢太过用力,就这样让廖秀章跑了进去,他一眼就看都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余青,心里咯噔一下的,眼泪就忍不住涌了出来。   娘要是病死了,他是不是又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余青看到廖秀章,忍不住一笑,说道,“章儿,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孩子居然还哭鼻子。”   一旁的陈大牛笑着说道,“应该是吓到了,我刚才把脉之前也是紧张的不行,居然是喜脉,这可是喜事儿!”然后对着廖秀章说道,“章儿别怕,你娘不是病了,是要给你添弟弟或者妹妹了。”   廖世善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纠正陈大牛说道,“是妹妹。”   余青朝着廖秀章伸出手臂来,廖秀章就跑过来,把脸埋在余青的怀里,余青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好一会儿廖秀章才别别扭扭的说道,“娘,我想要个弟弟。”   “好,弟弟妹妹都要。”余青无奈,不过她其实很喜欢孩子,也不怕多生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一时屋内欢声笑语的,很是愉悦,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陈夫人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着想,原来是虚惊一场。 第116章   有了身孕当然是高兴的事情,可是余青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大,居然连水都喝不下去,闻到那股味道就要吐。   廖世善愁的不行,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还是陈夫人说道,“不喝水怎么行呢?要不山上有泉水,取了泉水给夫人喝。”   听了陈夫人的话,廖世善二话不说就骑着马上山,下来的时候提了两桶的水,都是挂在马腹两边,说起来这马名字叫雷神,是特意花了重金从漠北买来的马王,平时廖世善爱惜的不行,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没亏待过它,结果这会儿因为余青有了身孕,就成了普普通通的拉水桶的马。   不过廖世善浑然不在意,往玉壶里装了水,就给余青倒了一杯水。   余青一天一夜没喝水,只要吃了就吐,这会儿喉咙干涩,难受的不行,俯身在廖世善的怀里,看着杯子里的水,她不敢喝,先是凑过去闻了闻,居然没有那种难闻的味道,她高兴地不行,说道,“可以喝。”然后接过那杯子就迫不及待的给喝光了。   廖世善大喜,又给余青倒了一杯。   余青连着喝了三杯水,这才觉得解了渴。   廖世善就说道“以后天天让人去山上取泉水来喝。”然后怜惜的摸了摸余青的脸颊,粗糙的指腹在蹭在脸上让余青有些不舒服,但是余青说什么都没说,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说道,“你今日不是要出征?”   余青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廖世善明显一愣,然后艰难的说道,“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是……”   “娘!”   随着一声呼唤,廖秀章手里提着个竹篓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兴高采烈的说道,“娘娘,你快看看这是什么,我昨天晚上放的渔网,刚才就发现捉到了两只鲫鱼,可以给娘熬汤喝,让弟弟长的壮壮的。”   余青看都在竹篓里还活蹦乱跳的鲜活鱼儿,但是那鱼腥味一下子就冲入了她的鼻腔,她原本想要忍着的,但是这根本就忍不住,又低头来干呕。   陈夫人端这早饭过来,是小米粥和清脆的黄瓜酱菜,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这场景,很是无奈,说道,“章儿,你娘不能闻到腥味,你快拿出去。”   廖世善恨不得揍儿子一顿,好容易舒服了一些,结果就又吐了,喊了人过来收拾了一遍,因为屋内还有些味道,就开了窗透气,然后又扶着余青去了厅堂。   廖秀章在一旁,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委屈的神态,余青刚才吐的难受,根本就顾不上儿子,这会儿缓过神来,就哄道,“章儿,娘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廖秀章很是跑过去让母亲抱着他,但是他还记得余青不能闻腥味的事情,他手心里都是腥味,别是又让娘吐了,说道,“娘,我去洗漱下。”说着就跑了出去。   余青吐了好久,这会儿终于舒服了一些,但是还是吃不下饭,就吃两口酱菜,陈夫人对着焦躁的廖世善说道,“大将军,别急,一开始是这样的,后面补补就行了。”又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都花将军和宋将军几个人……”   已经清点好了兵士,就等着廖世善了,但是因着余青有了身孕,他们都不敢进来催,陈夫人被几个人嘱托,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她倒不觉的廖世善反应奇怪,大将军平时就是极为宠溺余青,在外头连妻管严的外号都不在意,而且还以此为荣,知道这会儿有了身孕如何能淡定?   更重要的是,哪个男子会容忍女子插手军中的事物,更不要说还会无条件支持余青实行男女平等的新政,她当时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只觉得像余青这样,有一个懂你的男人,不见得多么英俊,出身还不好,但是一辈子都是值得了。   廖世善知道耽误不得了,叹了一口气说道,“青儿,你等着我回来陪你用膳,我快去快回。”   余青娇嗔的说道,“你们是去元洲,那地方要穿过锦州,来回都要四五天的时间,还等你回来用晚膳?不是要饿死我了,好了,快去了,我又不是没生过,没那么娇贵,你只管在外安心剿匪就是。”   廖世善无言以对,最后拖着不舍的步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陈夫人看着忍不住捂着嘴笑,说道,“大将军可真是疼夫人。”   余青其实也觉得很甜蜜,说道,“辛劳陈夫人了,从昨天开始一直照顾我。”   陈夫人摆了摆手,说道,“夫人这话就是跟我太客气了,当初要不是夫人肯出手相救,哪里有我们两口子今天的日子。”陈夫人觉得跟着余青开始,这日子就越来好了,当初夫君立志要继承家业,打破祖宗的规矩重新研读医学,余青是给予了很大的支持的,怕是陈大牛因为读书没办法赚钱养家就让廖秀章带着陈氏姐弟,平日里吃穿都在一起,给廖秀章做衣裳的时候也会给陈氏姐弟带着。   虽然没有直接送银子来,其实送了钱他们也不会收,家中还有些余钱,不至于饿死,但是她这样不动声色送吃的过来,倒是让她没办法拒绝。   余青总是这样,一直力所能及的帮别人,陈夫人看在眼里,好几次对着陈大牛说道,“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不离开了。”   再后来陈大牛医术有成,名声大噪,不少人来请他过去,他都拒绝了。   第一个这乱世跟着余青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才有安稳,第二个自然是因为他们觉得这里早就是自己的家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到廖秀章换了一身衣裳,头发湿漉漉的跑了进来,然后依恋的看着余青,说道,“娘,我洗干净了,你看还有味道吗?”   余青很是心疼,赶忙伸手把廖秀章抱到了怀里,但是因为怕压倒肚子,动作很轻,柔声说道,“怎么连头发都不擦,不对,这么短时间,你叫谁给你烧水了?”   这时候洗个澡就先烧水,肯定要费一番功夫的,但是廖秀章来回不过两刻钟,也就半小时,根本就不太可能。   廖秀章说道,“我去后面的河里洗的。”   余青,“……”   陈夫人见余青震惊的不行,捂着嘴笑,说道,“夫人不知道?大将军都在那边洗,许多兵士也一起去了,我家旺年也跟着章儿洗过。”   “这么冷的天,这不是要生病吗?”   陈夫人却道,“越是养的娇贵,就越是容易生病,这样从小锻炼,就结实了。”   余青觉得简直跟不上古人的思维了,原来这时候就有这种说法了?难道她才是古人?感觉陈夫人等走在时代的尖端。   廖秀章道,“娘,我是从夏天开始的,爹爹说徐徐图之,如今已经不冷了。”又道,“是爹爹不让我告诉您,说您会担心。”   余青无奈,想着,好,你们开心就好。   拿了帕子给儿子擦头,廖秀章坚持自己擦,擦了头发就要照顾余青,给她倒水,还剥了橘子给她吃,学着廖世善剥桔子,把上面的白线都给挑没了,只是余青却是吃不下,让廖秀章自己吃了。   廖秀章见余青什么都不肯吃就很苦恼,说道,“娘,弟弟会不会长不大?”   陈夫人一直都知道廖秀章是个早慧的孩子,平日里闲话都不说一句,但却是极有主意的,上次还帮着廖世善抓了甘卓志的同伙。   大家都说廖秀章文武兼备,以后将会是最好的继承者,心里都十分的高兴。   但是这会儿却是像是最寻常孩子,露出依恋的一面。   陈夫人想着,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再去看廖秀章就充满了关心,柔声说道,“一开始都这样,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又问起他的课业来,说道,“早上不是要去操练,快去,别是耽误了时间。”   余青就推廖秀章,说道,“不能耽误课业,章儿快去。”   就在这时候,陈氏姐弟和小栓子都来了,在外头喊道,“秀章哥哥,去操练了!”   廖秀章犹豫了半响,最后不舍的说道,“娘,我去去就回来。”   等着廖秀章走后,陈夫人就笑着说道,“真是羡慕夫人,大将军这般心疼夫人,就连章儿也这把听话懂事。”   余青心里也是暖暖的,摸着肚子想着,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男还是女,应该是男孩?不然怎么反应这么大?太调皮了。   许多人都知道余青有了身孕,都过来探望,余青本就吃不下东西,还要待客,很是疲惫,但是看着大家真心的关心自己,又觉得很是高兴,心想着,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   因为这反应太大,连着十几日都没去青学堂,孩子们自然就知道了,余青每隔几天就回去给他们上课,其实也就是随意挑选一门课,讲一讲,但是每次只要她来都会爆满。   余青主要是想监督下孩子们都学习状态和环境。   这一天陈夫人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余青一看,都是孩子们都礼物,有的是用树叶黏在纸上贴的画,一包花生仁,新采的板栗,许多礼物。   余青最喜欢的应该是里面一幅画,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幅人物图来,里面站着许多孩子,而中间那个被人簇拥着的就是余青。   余青看到下面的落款是灵玉,一惊,忽然想起来,她居然把这样一个人物给忘了。 第117章   廖秀章死后,乌有渝和郑春之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那时候乌有渝还年轻,再后来就传出她和白马寺的主持和尚蔚博有了私情,据说还给建文帝生了一个异母的弟弟,这件事只是在野史里提到过,具体是不是真的却是无法查证。   而灵玉是蔚博的字,他从小自视甚高,只是家道中落,乱世中为了糊口不得不出家为僧,乌有渝擅长画人物,灵玉却是擅长书法,他的字后世赞誉极高,唯一的一副画居然是一副仕女图,许多人都说那是乌有渝的丹青。   无论怎么样,蔚博结局很惨,建文帝亲政之后第一个杀掉的人就是蔚博,罪名是他心怀不轨谋逆造反,而且还是车裂致死,尸体被丢去喂了狗。   余青一开始不太相信蔚博和太后乌有渝的私情,但是想着到底是什么让建文帝的恨的这般浓烈,而且一个和尚如何造反?所以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对于蔚博的死,后世许多人都觉得惋惜,因为蔚博是一个有名的文学家,留下的著作不少,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白寺见闻录。   这本书余青也读过,写的各式各样的人和故事,短小的合集,一下子就把那个时代的人物和生活风俗,价值观,文笔细腻婉转,十分的有趣。   虽然是一本古书,但是也让出生于现代的余青看得津津有味。而现在这个蔚博居然在青学堂。   一个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一个又是未来儿媳妇的奸夫,余青想想就觉得很是无语。   但是要让她做个什么,她又觉得不至于,如今的廖秀章已经和史上的那个人不同,在她和廖世善的爱护下,茁壮成长。这么一来,廖秀章的婚事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余青想来想去,她不能干涉这件事,乌有渝也好,蔚博或者自己的儿子也好,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但是余青还是想看看这位后世鼎鼎大名的蔚博,就叫人去喊了他过来。   这时候的蔚博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学堂长衫,个子挺拔,略显消瘦,但是站姿如松,眼眸清澈,干净而温润,让余青想起了少年如玉四个字来,他显然有些紧张,紧紧的攥拳头,但是还是没有失礼的行了礼。   余青笑着让他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问道,“是什么时候入的青学堂?”   “回夫人,是两年前。”   余青见他说话的就要站起来,笑着说道,“坐着说。” 又去给他倒水,她自己喜欢和玫瑰花茶,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待客的时候用的是碧螺春,但是今日来的是青学堂的学生,在余青眼里还是个孩子,就拿了专门给儿子留着的杏仁露。   蔚博看着那奶白的杏仁露,一时愣住。   “那不是刚开了青学堂,你就来了?那你的父母……” 如果后面入学,还有可能只是因为家里贫困的原因,但是前期来求学的孩子都是孤儿,史上没有对蔚博父母的详细记载,只说出身世家,但到底是哪个谁也说不清,还有人说是为了抬高蔚博出身而杜撰的说法而已。   蔚博神色一黯,“死了。”   余青很是怜惜,这个时候的蔚博还是个纯真的少年,在青学堂里,在那些先生们的爱护中,慢慢的成长。   “这幅画是你画的吗?”余青不想勾起蔚博的伤心事,这才问起另外一件画作的事情,“画的很好,是跟谁学的?”   青学堂也有画画课,但是蔚博这画显然功底深厚,可不是一二年才能有的成效,她又想起蔚博留存于是的画作,仅仅就是一副,既然他画功不差,为什么没有留下其他的画作品呢?   蔚博沉默了下,艰涩的说道,“是家母所教。” 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我家在湖州,母亲出自湖州的林家,父亲在守备府任职。”又道,“那一年湖州被土匪围,那些人闯入家中,见我姐姐生的美貌,就要欺凌,我母亲无奈,为了保名节……但是又舍不得姐姐,只好抱着她一同跳井了,再后来父亲回来之后,还没过一个月的孝期,我母亲和姐姐尸骨未寒,爹爹就纳了个继母,后母待我十分苛刻,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蔚博说道这里看了眼余青的神色,急急的解释道,“在我眼里,只有母亲和姐姐才是亲人,而父亲,只当他死了。”   蔚博说着话,显然想起了母亲和姐姐,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说道,“夫人,我来了这里之后就想,管什么男女大防,管什么女子的清白,只要娘和姐姐活着就行!”   这显然是蔚博藏在心中的事情。   湖州被围?那不是她上次去买棉花逃出来的时候?想想当时她们自己也是十分的危机,要不是遇到了顾芳,还真是难以逃出来。   只是被留在湖州的其他人显然没有那么幸运了,特别是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为凄惨的,不是被蹂躏就是被当做负担丢掉。   余青安慰,说道,“早晚有一天,所有的地方都会像这里一样的。”又去温柔的拍了拍蔚博的肩膀,说道,“你也要好好学习,待你学业有成,就到军中一展抱负,现在实在是太缺人了。”   蔚博从议事厅里出来的时候,唇舌上还沾染着杏仁露的甜滋味,没有散去,如同多年前在家中,母亲最喜欢让厨娘细细的研磨出来,抱着他坐在抱夏,跟着姐姐一同饮用。   一阵冷风吹起,蔚博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却发现寒意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渗入骨髓,身上披着厚厚的天青色的素面披风,正是余青见他穿的太过单薄,拿了廖秀章的给他。   蔚博明朗的笑了笑,大步的向前行去。   回到住处,蔚博铺开纸张,研墨,在上面认认真真的写了三个字,穹山书。   ——   廖军兵强马壮,又有廖世善亲自领兵,他本就是少见的悍将,无人能及,根本就没有敌手,不过十几日就已经把元洲给占下来了,廖世善留了宋志武在元洲整顿,自己先回了穹山,大家都知道余青有了身孕,这是廖世善心里着急。   余青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去,倒是和顾芳成了难兄难弟,两个人时常凑在一起,主要还是顾芳差不多到了发动的日子,余青不放心,就一直陪在身旁。   但就是这样,顾芳还是依然没有中断公务,我行我素。   余青心里是真的佩服了,她想问问刘义坚的事情,两个人虽然分开了,但其实也没有和离,听刘忠庆说,刘义坚行商去了北边。   “你看,你临盆在即,是不是要喊了我哥回来?”   顾芳见余青说的小心翼翼,忍不住笑着,说道,“夫人,你不必这般,我已经想通了,会好好抚养孩子的,至于通知夫君,我已经写了信过去,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赶得及。”   余青这才松了一口气,想问问两个人到底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她想等着到了合适的机会,肯定会告诉她的,现在不说肯定是觉得不是好机会。   外面,有人喊道,“夫人,大将军得胜归来了!”   两个人高兴的一起出了议事厅的门,军中十分的热闹,听到众人喊道,“大将军威武!”又有人欢呼,气氛很是热烈。   廖世善看到余青略显消瘦的面容心疼的不行,想着幸亏是提早回来了,晚上费了一番功夫给余青做了晚饭,只是余青只是不舍的廖世善忙碌,才勉强吃了两口,倒是来蹭饭的顾芳吃的很香,弄的廖世善很是挫败。   陈夫人就笑廖世善,说道,“这种时候心急也没有用,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廖世善无奈,过了几日又去出征,慢慢的把附近的土匪清理掉,或者招揽过来,等着到了下第一场小雪的时候,顾芳的也发作了。   余青早就请好了稳婆,虽然陈大牛医术高明,但是术业有专攻,他毕竟是男子,确实是不方便,而且也不是擅长妇科。   那稳婆也是宁谷郡的人,知道顾芳的大名,对她很是敬佩,所以一直都很尽心尽力,顾芳这会儿疼的不行,却是气道,“夫人,凭什么大将军做饭那么好吃,这都胖了一圈了。”   余青本来看到顾芳的难受,很是心疼,结果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廖世善心疼她,只要在军营里就会下厨做饭,但是她没什么胃口,却是让孕晚期的顾芳过了个嘴瘾,毕竟这时候最是嘴馋的时候。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   其实顾芳根本就不胖,这是有些圆润了而已,因为稳婆说过,吃的太好不好生,所以一直控制着,但到底廖世善做的饭菜太好,还是贪嘴了。   经过一天的折腾,夜里,顾芳诞下了一个儿子,顾芳有些惋惜,说道,“本来想生个女儿的,毕竟小子太淘气了。”   余青看着小小的孩子,觉得可爱的不得了,说道,“小子就挺好,等着我生了闺女,正好跟你定个娃娃亲,你且等着。”   顾芳就期盼的看着余青的肚子,笑着说道,“那就说好了。”   余青又问道,“想好叫什么没有?”   顾芳想了想,说道,“既然是小雪出生的,那就单名一个寒字,顾寒,夫人觉得如何?” 第118章   “姓顾?”   顾芳笑了笑,爱怜的摸了摸孩子,说道,“是我跟夫君商议好的,说好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随我的姓。”   当时顾芳根本就没想过,怀孕,生下,再去是多么费心的事情。   余青还当顾芳想要一个人抚养孩子,所以直接把孩子的姓给改了,原来他们之间早就约定,不过对于刘义坚的迟到,余青还是有些在意的,说道,“我哥在哪里?到底什么事居然耽误这么久?没赶上你生产。”   这时候生个孩子很危险,所以男人除非天大的事情,肯定要在场的。   余青见顾芳因为困顿睡了过去,而躺再顾芳床边的顾寒也睡了过去,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刚到了门口就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刘义坚。   他穿着一件褐色的莲蓬衣,罩住头,上面雪就落了一层,显然是站了许久了,余青一愣,说道,“哥,你回来了怎么进来?”   刘义坚问道,“她还好?”   余青就奇怪的说道,“你怎么不自己进去看看?”   刘义坚磨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我明天就要出门了,你把这些交给娘子。”又道,“至于孩子的名字,说好娘子取的,不过我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圆圆。”说着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屋里的方向,就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   余青打开手里的包袱,里面放着百宝的金锁,沉甸甸的想来是足金的,而且手工十分的精致,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心里头想着,这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一想到那个刚刚出生的顾寒,眼睛圆溜溜的,就好像是被水浸润过的宝石,那么天真无暇,就一阵的心烦意乱。几步过去,喊道,“哥,你回来,我有话问你。”   外面还下着雪,余青又穿的单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刘义坚见到就急忙拉着余青往回走,说道,“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点,一会儿妹夫看到又要叨唠了。”   俩人来到了门口,刘义坚就要脱下自己的莲蓬衣给余青,又闻了闻味道,觉得有点难闻,赧然的说道,“回来还没洗漱过,别是熏着我外甥了。”   两个人就去了旁边的厢房,刘义坚就问道,“你是不是要问我和娘子的事情?”说着叹了一口气,满脸的郁结,原本举起茶杯要喝的,又放了下来。   屋内烧了暖坑,很热,刘义坚就靠在椅背上,他连着几日赶路,又是在门外站了许久,早就疲惫不堪,一时闭上眼睛养养神。   “是,我本想着,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该去问,但是孩子还那么小,你就这么狠心不管了?”余青摇头,“我不相信哥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义坚睁开了眼睛,苦笑着说道,“娘子说根本就没看中我,当初只是觉得不想节外生枝,而且女人都要成亲,跟谁不是结?还不如嫁入刘家,以后跟妹妹还是一家人,能更加牢固的和廖军绑在一起。”   余青,“……”   “我虽然猜出来,但却觉得,既然都结为夫妻,总是要好好过日子。”刘义坚目光悠悠,虽然和余青对视,但是显然心不在焉,说道,“可是她非要拿掉孩子,我恨的不是她这么做,而是她根本不在乎。”   “我知道她是个要做大事的人,我和孩子,以后都会是她的累赘。”   余青总觉得这件事和她有关,要是没有推行男女平等,或许顾芳还会压着心中的想法,继续跟刘义坚过日子,毕竟就像是顾芳说的,嫁谁不是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即使女子一个人也可以自立门户,立个女户,自己抚养孩子。   这让顾芳不愿意再忍耐了。   可是难道顾芳真的就对刘义坚没有一点感情吗?   “你跟娘子说下,要是她不愿意抚养孩子,就交给我。”   “那你们以后要和离吗?”余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到了这会儿,其实已经不用说了,两个人闹的这样难看,顾芳又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差不多已经是走到了尽头了。   结果刘义坚却是摇头,反而说道,“妹妹,我和旁人不同,小时候娘就要给我定亲,是我自己不愿意的,又蹉跎了这么岁月,也没成亲,娘子是我唯一欢喜过的,恐怕一辈子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了,我们只是还太年轻了,不知道什么是夫妻之道,不知道如何养育子女,但是我会等,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余青很是动容,她没想到刘义坚居然这般豁达。   刘义坚说道这里,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妹妹,别是笑我没有骨气就好。”又道,“你上次不是要组建个火炮营?一直找不到地方买,我这次就给你带了个工匠回来,你要如何谢我?知道我费了多少劲儿?”   以前是不知道有火炮,如今知道了,余青肯定是不会放过的,但是真正想要去买才发现,不仅是价格高的离谱,而且没地方买!   这才知道当初杨九怀为什么只有两门火炮。   她正愁着这件事呢,最近廖世善在剿匪,那些金银珠宝都是一车一车的拉回来,又把仓库给堆满了。   不得不说,在掠夺金钱上,谁都比不过那些土匪,但是不缺钱了,却还是找不到地方买,余青就给刘义坚写了信,让他帮着留意下,谁知道这么快就见成效了。   “哥,你真厉害。”余青忍不住高兴的说道,“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哥哥,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刘义坚显然是很是受用,享受着余青崇拜的目光,哈哈笑着说道,“你知道我还给你们弄来多少战马吗?有这个数。”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五千匹。”   这个时候的马就像是现代的坦克飞机,极为难得,第一个是不好养,非常费钱,第二个还是跟火炮一个问题,没人卖给你。   余青道,“还想骗我?不是昆鹏说要送我们马匹。”   不提这件事到还好,提起来就让刘义坚生气,他道,“别提了,你知道昆鹏能让他老子出兵都是因为他答应回家完婚,然后老老实实的呆着,结果这次回去就悔婚了,人家姑娘气的当时就提着剑来找昆鹏,两个人打了一架,昆鹏这混小子居然还打赢了!”   余青,“……”   “那姑娘可能是气的狠了,后来嫁给了他小叔叔。”   余青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这姑娘狠呀,直接当了鲲鹏的长辈,以后每次昆鹏看到这姑娘,不要膈应死了?   “至于答应我们的马匹,自然都泡汤了,只不过你哥哥我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吗?”刘义坚说道这里得意了起来,“我就用我那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了他们卖了。”   “我不信,你到底使了什么方法?”   刘义坚却嘿嘿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痞气,说道,“这你就不管了,反正马匹是给你买来了,我先回去了。”   刘义坚可不敢跟余青说,自己给那族长送了许多壮阳药,这才说动了他们。   余青问不出来,只好把人送到门口,说道,“不看下孩子在走?”   刘义坚笑容隐去,只剩下满脸的苦涩,说道,“我这年纪才当了父亲,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不满你,我怕是看一眼就走不动路了,可是我不想那样,娘子她现在还需要时间,我会安静的等着她。”   说着怕是自己后悔一般,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余青叹了一口气,去了正房,看到顾芳已经醒了,正在给孩子喂奶,孩子虽然没有牙齿,但是力气不小,拼命的吸吮,顾芳疼的呲牙咧嘴的,却是目光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孩子。   等着余青靠近,顾芳说道,“夫君走了?”   余青一愣,说道,“你看到他了?”   顾芳大大方方的点头,朝着余青一笑,这笑容里居然带着十足的无奈,说道,“我知道夫人想什么,一开始我也确实是有些生气,觉得这孩子耽误了我,可是等着他有了胎动……,夫人你说神奇吗?就那么一刻,我觉得已经离不开这个孩子了,这是我的骨血。”   “那你为什么要……”   顾芳道,“夫人相信面相之说吗?”   余青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想来既然存在总有道理。”   “我跟师傅学的最为得意的就是这玄学中的面相。”顾芳犹豫了下,看到余青鼓励的目光,还是决定说出来,“多的我不能说,会泄露天机,就说夫君,他是自带聚宝盆的人,以后只要稍加努力就会财源滚滚。”   “但是这面相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瞧着夫君跟和成亲之后,那财运就渐弱。”   余青,“……”   “他不能在这样了。”顾芳道,“整日就守着我,不思进取,白白浪费他的运道,夫人,你要是我,你忍心吗?”   “可是你可以跟他好好说呀,哥哥那样聪慧的人,未必不懂你的顾虑。”   顾芳苦笑,说道,“夫人,夫君是什么样的性格,您不知道吗?我要是如实说了,他只会讲,运道是什么?难道有娘子重要?”又道,“他的成就应该远在现在之上,我不能成了他的绊脚石。”   余青心想,好,你们夫妻俩开心就行。 第119章   余青看到那些战马的时候,就知道马种的区别了,这些马比起中原更加的高大,四肢也很修长漂亮,显然品种更加的优良,怪不得那些胡人不愿意卖给他们,他们经常和汉人打仗,恨还来不及呢,只有实在是无奈,才会答应卖一些,但是这一次刘义坚弄来这许多,这些都是羯族们特意饲养的战马。   就算他们跟昆鹏关系要好,但是如今做主的是昆鹏的父亲,显然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忽然就理解顾芳的想法了,别人都弄不到的东西,刘义坚一出马就很轻松的搞到了,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事情,而这买卖就是刘义坚擅长的,他绝对是适合在外行商。   说不定以后能带的动刘家成了巨富之家也说不定,当然余青其实很高兴的,别看如今仓库堆了不少银子,真正用起来,那是一点都不嫌多的。   马上就要开青学堂的分校了,说白了这都是砸钱的事情,余青的想法里,青学堂其实就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前身。   以后有国库支持还好,现如今只能靠自己,但是有了刘义坚这个能赚钱的聚宝盆在,自然是不愁银子的。   廖世善显然也很喜欢这些战马,爱惜的抚摸着其中一匹马,说道,“可以组建骑兵了。”   刘义坚洗漱完毕就过来了,一身神清气爽的,笑眯眯的说道,“妹夫,怎么样,可还满意?我可是废了老大劲儿了,把我最宝贝的东西都供出去了……”见余青朝着他好奇的望了过来,重重的咳嗽一声,总不能告诉余青他最近在卖壮阳药,而且是因为把这药送给羯族的族长才成事的?转移了话题说道,“去看看工匠。”   几个人去了议事厅,刚坐下就看到刘义坚领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大家觉得是个做火炮的工匠,不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那也应该是中年人,谁知道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刘义坚说道,“她姓明,单名一个琪,沐阳村人。”   余青原本还有点怀疑的,这会儿却是相信了,整个华夏中原做火炮的就二个地方,蜀地沐阳村算一个,还有个就是辽王的兵营,他们本身就会。   也怪不得余青找不到地方买,廖军是不会卖给他们的。   而沐阳村的明家族人个个都会做火炮……,说起来也是可怜,怀璧其罪,世道乱了之后就有劫匪盯上了他们,得到了火炮的做法不算,还直接把明家村一千多口人都给屠杀了。   显然这个明琪是幸存者,也不知道刘义坚从哪里找来的,也是厉害的。   明琪看到廖世善和余青,眼眶一红,立时就跪了下来,说道,“您就是廖将军和廖夫人?”又道,“我愿意给你们做火炮,还有其他研发的火器,只求大人一件事,那就是为我们明家报仇雪恨。”   “我的祖父母,父母亲,伯伯和婶子,几个哥哥和弟弟,就连还在襁褓中的侄子也没有逃过,都被他们杀死了。”   余青听了很是可怜,在这乱世,人命如草芥,随意的被践踏。   征战蜀地是早晚的事情,给明琪报仇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最后给她安置好住处,又想着去找个帮手,跟着一起开始做火炮才是。   ——   解决了战马和火炮,余青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安心的在家中养胎,好在过了头三个月之后,反应也小多了,可以吃东西了,廖世善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只要不出去征讨,但凡在军中就想尽办法给余青做吃的,然后余青迅速的变得圆润了起来。   看着肚子上的一圈肥肉,余青控诉的看着廖世善,她原来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唯一能穿的这件还很紧,正好勒出她的游泳圈来。   顾芳在一旁笑的不行,顾寒在她怀里吐着奶泡泡,见顾芳笑,也跟着咧嘴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   余青见了顾寒这模样,倒是忘了自己的肚子,忍不住上前亲了下额头,说道,“圆圆,你是在笑姨姨吗?”   顾寒非常喜欢余青,只要见到她就会扭动着身子,余青等人一开始还不懂什么回事,还是照料顾芳的金嬷嬷说道,“是不是小少爷想要夫人抱?”   余青就去抱顾寒,这孩子还真就乖乖的趴在她的怀里,弄得顾芳都吃惊的不行,一旁的金嬷嬷笑眯眯的说道,“小少爷真是聪明的,这么小就知道夫人生的美貌呢。”   余青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分辨美丑,又想起现代的遗传学来,说是儿子多半随母亲的智商,按照这个说法,顾寒这孩子想来也是聪慧的,以后说不定也会随着他母亲,做出一番成就来。   顾寒又是扭动着身子,发出啊啊的声音,余青从顾芳的手里接过孩子,虽然有了身孕,但是小心点倒也没事,主要是顾寒这孩子很乖,好像也知道她有了身孕一样,每次都老老实实的在余青的怀里,乖的余青越看越是喜欢。   余青和顾芳说定娃娃亲自然是玩笑话,孩子们的婚事还是要他们自己长大了,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才是,但是看到顾寒这么乖巧聪慧,又生的十分漂亮,一双眼睛又大又有神,就像是浸湿过的宝石一般闪耀。就生出可惜的心情来。   想着也怪不得许多古人会从小定下娃娃亲,也是两家人关系到了,而且孩子确实是讨人喜欢就想着亲上加亲。   廖世善也很喜欢顾寒,忍不住上前逗弄,结果顾寒看到廖世善居然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顾芳赶忙把孩子抱过去,一边拍背一边安抚着。   余青就知道这多半是廖世善身上的戾气吓到孩子了,瞪了他一眼,说道,“又来吓圆圆,小心我哥知道找你算账。”   顾寒的满月只是摆了几桌酒,请了相熟人吃饭,结果许多人都得了信,自发过来,郝谦也来了,就连老太太高氏也跟着过来,说是来参加满月宴,然后顺便看看郑氏和郝婳,说是想了好久了,然后……也不知道郑氏怎么跟高氏说的,高氏居然不走了,说要呆在这里。   刘家人自然是都来了,包括余开和刘春花。   这一次刘义坚倒是早早的回来了,穿了一身烫金枣红色的圆领长袍,兴高采烈的抱着儿子到处显摆。   余青还当夫妻俩终于和好了,结果晚上刘义坚还是没有回房间,再后来廖世善就去陪他,两个人在外面喝的酩酊大醉,回来的时候廖世善就叹着气说道,“以后让我好好照顾圆圆呢,说是过几天又要去出门了。”   顾寒在顾芳的怀里,渐渐的恢复了力气,不哭了。   廖世善尴尬的扭过去头去,说道,“我想着,每日打个招呼,早晚能适应。”又道,“我下午炖的冰糖银耳应该是好了,你等等。”   “我不喝了!”   廖世善只当没有听到,大步流星的走了。   顾芳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顾寒这会儿已经是被安抚好情绪了,见顾芳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顾芳虽然笑归笑,还是替余青把这一碗冰银耳都给吃了。   一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候,军营里喜气洋洋的,大家都期待着家人团圆,余开住在军营后面那一排的院子里。   这里都是许多青学堂的家眷,比如郑氏就住这里,不过这几日她和郝婳,还有高氏都一同去了锦州,自然是为了办青学堂分校的事情。   刘春花向来都是听余开的,但是等着住进来就发现,根本就没办法和茂林的宅子相比,以前最少都是上百个仆妇,这会儿却是只能带着十几个人,而且还没有单独的库房,许多东西都没地方堆,弄得她很是郁结。   又要照料儿子余谨,还要看着余含丹,不让她出去乱跑,一天到晚就没有轻松的时候。   等着刘春花参加完了顾芳儿子顾寒的满月酒,回来就说道,“还当住的都这么小,青儿住的地方怎么那么大?老爷,你去跟青儿说说,我也不要很大的宅子,但是起码要比现在再大一点?”   余开冷冷的看着刘春花,说道,“你趁现在马上就断了这个念头,要是觉得过不下去就直接回去,我那封给你写的休书还在匣子里放着呢。”   刘春花气的肝疼,顿时就默默的落泪,余开也不管,直接出了房门,去外面的书房去睡了。   这一晚上刘春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余青是自己的亲女儿,凭什么就不能去要个好一点的房子?余开不也是为了给廖秀章授课当先生才到这里来的?   她以前是对不起余青,但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余青的生母不是?   孩子孝顺母亲不是天经地义的?   刘春花生出怨怼的心思来,第二天就躺在床上没起来,等着到了下午也不见余开来劝,哭了一会儿,无奈又起了床。   结果丫鬟过来说道,“夫人,你瞧见大小姐没?”   “不是关在东屋里?”   “不见了!”   余含丹时而清醒,时而疯疯癫癫,索性就关在屋里,刘春花可是记得余含丹和余青不对盘,怕是闹出事情来,真要去领了一纸休书回家去,鞋子也不穿就跟着丫鬟跑了出去。   结果在后面的后罩房里看找到了余含丹,她手里拿着一个妆奁正是刘春花的。   刘春花急得不行,上前去拽余含丹手中的匣子,余含丹却是不肯放,她疯疯癫癫的时候力气特大,刘春花也不肯放,结果还是没争过余含丹,等着刘春花放开,那惯性让余含丹向后倒去,妆奁掉在地上,一下子就裂开了。   丫鬟看到掉出来一块明黄色的东西,低头去看,说道,“这不是帕子?”   刘春花脸色大变,去捡了那帕子,头一次对着丫鬟骂道,“下贱的动作,主子的东西也是你能偷窥的?还不去把大小姐扶起来。” 第120章   余含丹见到那帕子,却是眼睛一瞪,飞快的去捡起来,然后铺开来,看到上面绣着五色彩云,下面一只团龙,虽因着年代久远显得旧了,但是那金丝线和绣工依然是十分的精致漂亮,女子爱美,就是这会儿脑子不清楚的余含丹也觉得这东西好看,直接揣入了怀里,咯咯的笑着,说道,“我的。”   刘春花差点晕死了过去,露出慌乱的神色来,上前就去抢,却见余含丹吓的叫了起来,“走开,这是我的!”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抢回来。”刘春花对着一旁的丫鬟说道。   那丫鬟这才放映过来,上前去按住余含丹,趁着这会儿刘春花就去拿那手帕,只是刚碰到余含丹的胸口,就见她发出惊恐的叫声,喊道,“走开,这是我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把刘春花和丫鬟推开了。   余开刚到家就听到后院传来女儿的尖叫声,吓的直接跑过来,结果就看到刘春花和余含丹正在正抢着什么。   他大喊道,“都给住手!”   余含丹还是认得自己的父亲的,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委委屈屈的说道,“爹爹,女儿的,不要坏女人来抢。”   刘春花神色彷徨的站着,似乎被惊吓住一般。   余开原本以为又是余含丹发疯,本想哄着几句,结果就看到那内供广陵布做成的明黄色帕子,一时惊的向后退了一步。   书房内窗口紧闭,余开指着那放在桌上的帕子问道,“这是什么?”   刘春花不曾对余开说过谎,而且她也不是能说谎的性子,一时踌躇了半天,见余开狠狠的拍了拍案桌,发出巨大的声响来,“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刘春花瑟缩了下,哭道,“老爷,我是真的不知道,就是有一年,青儿不是走丢了吗?等着孩子回来,身上就有这个帕子,我一瞧那帕子就是不简单,您以前跟我说过,说只有皇家的人才能用龙纹。”   余青曾经丢过,那时候余开访友去了,自然不知道,后来她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找回来了。   刘春花见余开沉默了下来,就知道这是余开听进去了,赶忙说道,“我就想着,兴许跟救她的人有关,这不是恩人吗?而且这东西又这么珍贵,就准备留着,兴许以后能用得着。”   余开听了这才和缓了脸色,说道,“你想的很仔细,只是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那目光如刀,好像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刘春花一时有些害怕,紧紧握着拳头,这才能稳住心神,说道,“老爷,您吓到我了,我就是这个脑子,有时候想不清楚的,您不是知道?”说着就落下泪来,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余开简直没脾气了,到没见过刘春花这般坦然的把这脑子不好当做借口的。   余含丹坐在一边拿骨牌玩,两个碰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声响,就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只是时不时的看向父母方向,等着看着那帕子,目光竟然变的清明专注。   ——   廖世善陆陆续续的把附近的土匪都整顿了一遍,把元洲,安溪都收入囊中,廖军的版图又往西北扩了扩,如今算是中原一股很大的势力,可以和辽王,江南三大家族抗衡,且人才辈出,有廖世善这样一个悍将,又加上有卧龙之称的谋士顾芳出谋划策,手下几个将领也是各有千秋,特别是女将花祁带领的女兵,其坚韧锋锐而名声大噪。   郝谦看到大女儿和二女儿回来,就知道终究是躲不过了。   大女儿和二女儿一同嫁入了阮家,大女儿是嫁给了长子,成了宗妇,二女儿则是嫁给了小儿子,而阮家和郑家又是交好的世交,阮家的老太太出自于郑家,说起来都是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   两个女儿一来就跪在了郝谦前面,哭着说道,“爹爹,你这是要逼死女儿吗?”   郝谦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什么,郑春之在推行新政,其中对于女子的政令让泉州的世家们十分的愤怒和恐慌,觉得荒诞到不可思议。   郑家的族长郑坚虽然已经不管事了郑家也大不如从前,但是郑家毕竟还没完全没落,又和其他同样的世家联起手来试图阻止这种他们觉得荒诞的政令 。   主要还是这次的新政让推翻了这些世家世代赖以信念的东西。   郝家大小姐哭道,“爹爹,自古以来,男人就是天,女人就是地,这是圣人都要奉行的事情,怎么到了这里就不对了?那个郑春之也是出自郑家的才子,还曾经中过进士,如今却是已经是疯了,定出的新律法,要女子出去参军,自立门户去赚钱,让女人都挡在前面,要男人做什么?这不是要害死我们女子?”   郝婳送高氏回来,正好住在家里几天,这会儿知道大姐和二姐都来了,高高兴兴的出来见面,结果人刚到了门口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其实郝婳也理解姐姐们的想法,她要不是去了一趟宁谷郡,在穹山呆了一阵子,其实也难以理解。   “姐姐,不是这样的,郑大人是为了我们好。”   “婳儿,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郝家大小姐和郝婳关系最为要好,见到郝婳很是惊喜,只是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又沉下脸来,说道,“妹妹,你小时候最是乖巧懂事了,怎么这会儿也是替那个疯子说话,说起来他这个人不孝不忠,被那廖夫人勾住了魂魄,心中早就没圣人之言。”   郝婳却道,“姐姐,你听我说,郑先生是真的为我们好,我只问你一件事,爹娘待我们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严父慈母,就是我嫁过去之后,婆母也都是夸赞。”   “说起来,在家中的时候我们也都是如珠如宝的女儿,嫁人之后就要看着夫家的脸色过日子,新媳妇嫁过去之后昏定晨省的就不说了,早上一大早就要去门口等着,遇到好的婆婆还知道心疼你,免去了,但是像我们这种人家,最是看中规矩,谁又会免了?最多给你备一杯热茶喝。”郝婳越说越是觉得自己当初去了穹山,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想法和已经和眼界一定完全不一样了,“你还要尽快诞下子嗣,要是夫妻不睦,没有子嗣,婆母不会说你夫婿待你不好,只会怨恨你抓不住男人的心,没有手段,都是你的错,总之嫁人之后就是如履薄冰,每日就过的战战兢兢的,不可放松,为何?”   郝家大小姐是宗妇,是所有媳妇子的榜样,其中的艰辛就不必说了,这几年也是咬牙熬过来的,而且郝婳正好说中她的心事,她头胎就是女儿,还是难产,伤了根基,无奈就提了两个丫鬟做通房,生下了两个儿子,却是记在了她的名下。听了这话,说道,“这不就是女子本该做的事情?”   “女子本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吗?”又道,“姐姐出嫁的之后,爹爹给了姐姐不少嫁妆,那嫁妆不够姐姐嚼用吗?为何偏偏要嫁人受这罪?”   这话一下子就把郝家大小姐给问住了。   “那是因为女子不能自立门户,女子不嫁人就没有归属,只能依附于男子。”郝婳说道这里,激动的不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新的律法里写着女子可以立门户,可以参军,也可以继承家业,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几个中,姐姐你的书读的最好,跟郑若梅一起被先生夸赞,那时候爹爹还惋惜,说要是姐姐是个男子就好了,可以光耀门楣。”   “但是如今,男子能做的事情我们都能做,自然也可以光耀门楣不是?”   郝家大小姐喃喃的说道,“可是让女子参军就有些不妥当?”   “又不是非要让你参军,你也可以去做别的,姐姐以前不是很喜欢看游记,还说要是个男子就好了,可以出去游历,看尽这些奇景,什么三潭印月,庐山景。”   郝家大小姐本就不是个简单的,不然也不会把整个阮家的中馈管的妥妥当当的,听了妹妹好话的话,一下子就愣住了,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渐渐的整个人都有点轻。   这是她年少时期的梦,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实现的事情,原以为早就忘记了,但是现在这会儿听妹妹提起,居然有种莫名的热血沸腾。   郝婳又道,“姐姐,夫人还说以后朝局稳定就要开女子恩科,以后女子和男子一同参加科举,能者得之,我们军营里现在好多女使。”   “就是说我家的慧姐儿也能参加科举?”   慧姐儿是郝家大小姐的长女,剩下两个儿子则是妾侍所出,所以郝家大小姐自然是最为疼爱这个女儿。   郝家二小姐见大姐神态有异说道,“大姐,难道你也被迷惑住了?你听听都说道什么话,自古都是以男子为天,怎么可能让女子也参加科举?而且我们老老实实的呆在后宅里,绣花弹琴,教养子女,难道不好吗?”   对于那些有本事大人,新的律法反而是一个机会,可以快速的得到权和利,但是对于安于现状,又或者说,已经把奴性刻入骨髓的人,改变对他们来说,反而是痛苦的事情。   这还是余青对郝婳说过的话,这会儿郝婳再去看自己的两个姐姐,一下子就明白了,对她大姐而言,这是个机会,而对于喜欢安稳度日的二姐而言,自然是不愿意的。   郑春之推行新政很艰难,泉州的世家意外的□□,这让他颇为头疼,少不得杀了几个人,杀鸡儆猴,而且郑春之并没有退缩,反而斗志昂扬,一想到逼死母亲,又给他除名的郑家就在这里,就觉得热血沸腾到了起来,他要把郑家人自以为的贞洁观念,狠狠的践踏在脚下,让他们懊恼后悔。   这一日,郑父亲自上门来找郑春之,说道,“孽畜,你这是做什么?”   郑春之看着这个他一直都极为尊重的父亲,心中感概万千,却道,“如果郑老先生是来辱骂我的,请回。”   “我是你爹!”   “我娘还是你的结发妻子呢,你却逼死了她!”   已经过了许久了,但是郑春之现在想起来,依然是止不住的心痛,父亲常年在外,给予他温情的都是母亲。   郑父深吸了好几口气,说道,“是她自己不贞了,辱没了我们郑家的名声,难道就不该去死?她自己下定不了决心,那就让我替她下,是我亲自把她绑了起来,你哥哥拿了药……”   郑春之眼睛通红,可以想象当时母亲的绝望,道,“伪君子,畜生!”   郑父也是怒不可遏,“居然辱骂父亲,看我不打死你!”   郑父是被兵们是架出去的,他却不甘心的喊道,“孽畜,推翻老祖宗东西,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郑春之却直挺挺的站着,目光坚定,说道,“我等着。”   那之后郑春之推行的就更加雷厉风行,只要不听劝的一律从泉州城赶出去,又或者顽固之人直接杀了,又或者关起来。   不过被赶出去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正逢乱世,除了被廖军管的这几个郡县,其他地方都是动荡不安,除非去了江南,但是如今交通都断了,路途遥远,如何能安然的到达?指不定就死在路上了。   不过让郑春之意外的是郝家的大小姐郝嫱,居然说服了夫君赞同郑春之推行新的律令,还大张旗鼓的送自己的女儿阮慧茹去青学堂学习,为此还跟家中决裂出来,离开了阮家的祖宅,自己出来单住,帮了郑春之不少忙。   一开始青学堂是只收那些父母双亡,没有依靠的孩子,再后来余青看那些有父母的孩子们也都上不起学,就让贫困的孩子们也可以上学,等着到了如今,余青是准备要实行九年义务教育,自然也鼓励那些富家之子弟来上课。   到了过年的时候,泉州这边的新律法就已经推行完了。   郑家人和其他不愿意低头的世家一般,全被赶出了泉州城,至于去哪里谋生?以后如何生活,这自然不是郑春之要操心的事情。   原本余青还担心郑春之会舍不得郑家,等着他回来,这才知道,郑家已经被赶出了泉州城,而且喝令永远不得踏入。   郑春之对余青说道,“夫人不会怪我放走了这些世家?”然后马上正色的解释道,“不是我心慈手软,大将军以后要成就大业,名声总是重要的,如果为了推行新政大肆屠杀世家,我们就成了整个世家的敌人,何不退一步?”   余青道,“我们要的是推行政令,而不是以此借口任意屠杀。”   郑春之看到余青的含笑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心里很是不自在,确实是不能任意屠杀,为了廖世善的名声着想,毕竟如今许多地方还是那些世家乡绅们做主,一旦传出杀世家的名声,以后恐怕都有些艰难。   但是他又怕旁人误会。而余青总是这样,理智却又仁厚,好像你做的一切,她都能包容和理解。   只是这会儿见余青这般坦然,忽然间就笑了起来,云淡风轻,很是洒脱,道,“多谢夫人。”   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多事情大家心里都明白,却没必要说的那么直白。   余青见郑春之又消瘦了许多,上次看着刚做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又显得大了,就知道郑春之又废寝忘食的处理公务了,道,“郑大人,这一次去没见到令夫人吗?”   “她已经出家为尼了。”   余青很是无奈,这哪里是什么出家,根本就是被家里人逼出去的,“就没想过把人接过来?”   郑春之却是摇头,说道,“破镜难圆。”   余青主要是心疼郑春之的两个孩子,郑春之出门之后就把两个孩子都送去了青学堂,余青时常带着她们俩回来吃饭,再后见那俩孩子实在是乖巧听话,就干脆放在了身边。   “去见见孩子们。”   余青倒也不多说了,让人领了两个孩子过来,郑春之的大女儿叫郑蕾,今年六岁,小女儿叫郑莜也才四岁。   “爹爹!”两个孩子见到父亲高兴的不行,都扑过去抱住郑春之。   郑春之哈哈大笑着,把俩孩子都抱了起来,只是到底长大了,他抱着有些吃力,但还是舍不得放下,毕竟许久没见了。   “爹爹,你能陪着我们过年吗?”   “能,你爹爹已经放了假了,这几天都会呆在军营里。”余青笑着说道。   “太好了。”两个孩子很是高兴,但是还是有些舍不得廖秀章,郑蕾从郑春之怀里挣脱下来,走到廖秀章跟前,说道,“章哥哥,你能来看我们吗?”   廖秀章知道郑春之回来了,余青是带了孩子过去,让他们父女团聚的,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这会儿看到郑蕾这般,很是不耐烦的说道,“从你家走到我家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别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余青觉得廖秀章这孩子也太霸道了一些,但是看到郑蕾却很开心的笑,说道,“也是,那章哥哥,你们明天去玩冰,记得来找我。”   廖秀章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郑春之见了,说道,“他们玩的可真好。”   余青,“……”   等着郑春之一手牵着一个回去,两个孩子说道,“爹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郑春之沉默了下,说道,“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最近都不能回来了,咱们自己过好不好?”   “哦。”郑莜还太小不知道其中缘由,虽然见不到娘不开心,但是能见到父亲也是高兴的,倒是郑蕾稍大一些,道,“爹爹,他们都说娘是因为不喜欢我们这里才走的,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在这里可开心了,以前娘都不让我去玩冰,说是不庄重,但是夫人却说我可以玩,还给我做皮手套,怕是被冻到了。”   “娘难道不想玩冰吗?我还想长大了,当一个像顾先生那样的谋士,指挥千军万马,他们都说顾先生可厉害了。”   郑春之心情沉重,想着这推行新政的事情当真是任重道远,他要越发的努力,等着女儿们长大,可以过肆意的洒脱,没有束缚的生活。   到了那时候,娘子总会明白他的苦心?   ——   廖世善张罗着做过年的食物,炸藕片,肉丸子,鱼肉段,余青正是嘴馋的时候,吃的十分的满足,但是看着圆润的身形,很是忧愁,想着还是要锻炼锻炼,就跟着宋志武学习太极拳。   廖秀章是余青的跟屁虫,也要跟着一起,他来了几个小伙伴自然也跟着一起,一开始廖秀章还对余青说道,“娘,这是什么拳?软绵绵的就跟跳舞一般。”   小栓子道,“还没射箭好玩呢。”   余青就乐,说道,“你去玩冰。”   后面的河水都冻住了,最近孩子们天天都在那边玩冰,每天都不亦乐乎,但是廖秀章还是忍不住了,说道,“我要看着娘。”   廖秀章看着余青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担心的不得了,每次看到余青走路,都会上前自动搀扶,弄得余青很是好笑,但心里也很暖。   过了安稳的年,很快就迎来春暖花开的春天。   只不过这期间出了一件事,余含丹走丢了,余开和刘春花到处去找都没找到,就是余青也叫人留意了下,只是余含丹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一下子就消失了。   余青跟余含丹谈不上什么深厚情谊,没成仇人就不错了,既然找不到也就不去管了,只是余开却像是老了许多一半,每日里唉声叹气的。   就连刘春花也惶惶然的,显然也是心事重重。   山上的迎春花开了,余青就带着孩子们去踏青,廖世善不在,这护卫的任务就落在贺念芹身上。   余青在草地上铺上了毯子,和顾芳,郑若梅坐在一起闲聊,几个孩子们则是在花间疯玩,也不知道谁的主意,孩子们编起花环来。   廖秀章已经九岁了,因为长的比别人都高,像是一个小少年,拿着编的精致花环出来给余青戴上,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说道,“娘,都是他们要做的。”   余青忍不住笑,上前抱住孩子亲了亲他的面颊。 第121章   余青今日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要不是身子沉,真就想跟孩子们一起玩了,郑若梅和顾芳正逗着顾寒玩,顾寒却是瞧着廖秀章他们几个孩子,渴望的不行的样子,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还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弄的旁人都忍不住笑。   郑若梅就哄他,说道,“你现在还小,以后等你大了跟哥哥们玩好不好?”   顾寒能从郑若梅的神态里判断出这是不准,忍不住扁了扁嘴,委屈的靠在顾芳的怀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弄得余青和郑若梅心软的不行了。   “抱着他走走。”   “现在看见什么就抓,一点都不老实,也不知随了谁。”顾芳摇头。   “随我哥。”余青笑道,“我舅娘说过,小时候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   过年之后刘义坚又出门去了,年前他又去了一趟辽东,赚了不少银子回来,等着年后就嚷嚷着要给儿子攒老婆本,又兴致昂扬的走了。   这会儿余青不得不说顾芳的想法对的,抛开守着的顾芳的心情,刘义坚其实很享受这种行商过程。   而能让一个人自信,唯独让他有自己的事业,如今再去看刘义坚,当真是意气风发的不行,人也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当然余青也知道刘义坚在卖壮阳药的事情,而且这药还是陈大牛祖传的方子,效果显著,余青就觉得这钱来的这么快,就算刘义坚命盘里带了聚宝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原来是这样的暴利的事情。   刘义坚见余青颇为关心,挤眉弄眼的问道,“妹妹,要不要给妹夫拿几瓶?咱们自己人就不要钱了。”   因着余青有了身孕,廖世善已经好几个月都不知道肉滋味了,要真是用上这个药,还不得出事儿?而且余青觉得廖世善那个体质,根本就不需要,囧   正在这时候,忽然传来喧闹的声音来,贺念芹好声好气的跟着对方说道,“姑娘,你莫哭了,有什么事好好说。”   过了一会儿就加贺念芹拎着一个穿着补丁的年轻女子过来,她见到余青一下子就跪了下来,说道,“廖夫人,我是杏花村的翠姑,请夫人给我做主。”   余青没想到居然有人委屈的告到她前面来,她当然没觉得他们廖军的地方就是万事太平,但是这种事就在眼皮子低下发生,还是让她颇为恼怒。   “你说,到底什么事?如果是有冤情,我一定替你做主。”   翠姑没想到余青跟外面传闻的一样,这么仁厚可亲,顿时就激动的不行,刚开始还带着忐忑不安的,这会儿已经全是被善待的感激和恐慌。   “夫人,不是委屈。”翠姑紧张的搓了搓手,上面都是厚重的茧子,显然是做了不少年农活的人,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家里一共十几口人,但是地不够种。”   “没有给你们发救济粮?”   余青早就跟军需那边的人说过了,给那些缺衣少食的农人发放救济粮,这也是虽然廖世善剿匪之后,一车车的把金银财宝运过来,钱还是不够用的原因。   余青在对待民生上从来没有吝啬过。   “有的,每个月都能领到。”翠姑笑的很是幸福腼腆,又道,“可是我爹说了,我们都有手有脚,为什么还要领救济粮?那是给那些初来乍到,没有稳定下来的灾民的,只是我们地不够,后来我就想着,能不能让我们自己开荒,就算是我们的土地,而且还有许多无主的地,夫人你看,是不是分给我们种?”   “你想的很好。” 余青忍不住夸赞道。   翠姑高兴的落泪,说道,“那太好了,我们以后也有不用去领救济粮了。”   过了几天,就颁布了这个公告,只要开荒的土地都归开荒者所有,又叫人去无主的土地收集了下,然后按照最低的钱,公租给贫困的百姓。   正是春耕时节,农户们都有了盼头,如今是什么世道?外面劫匪横行,民不聊生,许多人妻离子散,但是他们这廖地就好像是世外桃源一般,只要努力种地就有饭吃,不需要担心土匪,也不需要担心流民冲撞。   而现在呢?如今还能自己开荒,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许多山地都被人改造成了梯田,还有不少人去领了无主的土地耕种。   一时间廖军的这几个郡县,就好像是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朝气蓬勃。   当然,与此同时,许多灾民也涌入了这几个郡县,因为战乱的缘故,死伤无数,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自是欢迎。   廖地风风火火的,人气鼎盛,和为了争夺王位而明争暗斗的辽王府相比,廖军更像是拧正一股绳一般团结,一时间廖军的势头简直就是无人能比。   过了夏天,到了初秋,余青就到了临盆的日子,她脸色白净,除了开始的几个月,后面都是安安稳稳的,许多人都说是女儿,毕竟儿子才不会这么闹腾,这可把廖世善乐坏了。   余青已经是准备了不少小孩子的衣物,除此外顾芳这边还有顾寒穿过的,余青也不嫌弃,反而很喜欢,毕竟是穿过的衣裳,反复的都水洗过,很柔软,就是颜色有些深,一看就是男孩子的穿的。   廖世善说什么也不要委屈自己的女儿,又让人去做了许多粉色,红色的这种颜色的小衣服。   这一天余青正在院子里吃葡萄,顺道和郑春之商量事情,说道,“郑先生,你可是又瘦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有些事情还是要交给下面的人去做,须得知道我们可是离不开您呢。”   郑春之穿着一件半旧的菖蒲纹杭绸直裰,一看就是外面买的,没有自家做的那样精细,但是一点都掩饰不住他出众,其气质温文中带着刚毅,容貌精致迤逦,过于苍白的肤色,带着羸弱的美男子之态。   他听了余青的话,凝眸去看她,见余青虽然有了身孕,但是皮肤白净无瑕,神态温柔,浅浅的笑了起来,眉目如画,在秋日的明媚的阳光下有种时光荏苒,岁月静好的心情。   郑春之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来,说道,“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还是太缺人了。”   这个问题余青也知道,但是这战乱,又道哪里去找合适的人手?要说旧朝的人多半都去依附了江南三大世家,还剩下的都被辽王划拉走了。   其实说白了,还是廖世善的出身不够了,读书人瞧不起,世家觉得配不上,但是在这个时代,稍微有些能力的人自然都是读过书的,而读书人总会有种莫名的坚持,比如不会依附小卒出身,身上带着胡人血统的廖世善。   更何况他们这廖地还推行新的律法,崇尚男女平等,虽然没到群起攻之的地步,但也是被许多读书人和世家人唾弃。   这时候余青才知道,为什么史上的许多人都会拿了旧朝的皇子来当傀儡,那名头确实是比他们现在要好听。   余青道,“要是能找得到那位永始皇帝唯一血脉的公主就好了。”但是余青其实也就是随口说说,心里还是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被找到,不然光是有那血统而没有相应的智谋和兵力,不过就是当人傀儡的料。   郑春之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下,目光闪烁,显然是有心事。   “怎么了?”   郑春之正想着如何跟余青说,魏珍却是走了过来,她脸色有些难看,这还是余青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她神态真么凝重,果然她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夫人,冒昧打扰,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有些紧急。”   “魏珍!”身后突然出现了廖世善的声音。   他穿着一件青铜色的铠甲,披着鲜红色章绒披风,腰上别着长刀,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虽风尘仆仆的,但是气质冷冽,神态肃穆,强大的气场震慑的,一时叫人不敢直视。   “不要讲了。”   廖世善的声音明朗温文,带着几分无奈,“夫人这几日就要临盆了。”   魏珍何尝不知,但是她又觉得余青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将军,夫人早晚是要知道的。”   廖世善叹气,说道,“那我来说。”   “到底什么事情?”   廖世善坐在了余青的身旁,接过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娘子,你恐怕是想不到,你姐姐余含丹居然是永始皇帝的唯一血脉。”   余青觉得荒诞的不行,“这不可能。”又见大家都沉默着,摇了摇头,道,“别告诉我,这是真的?”   “她拿了一个信物,是永始皇帝的御用的手帕。”魏珍道,“不过短短几个月,江南的三大家族,厦门守备,还有云贵的大将军,都已经发誓要追随这位含丹公主,复辟旧朝。”   “我不相信。”   “相不相信不重要了,即使不是,也会有人许多人愿意去相信,因为他们需要这样一个人存在。”宋春之总结道。 第122章   余青明白了,大家只是希望有个人出来收拾这盘散沙一样的乱世,至于这公主是不是真的……,反正她有物证,而这物证还被旧宫里的宫人给证实过了,这就足矣了。   “荒诞至极。”余青忍不住说道。   “可不是。”魏珍也附和道,“就是这样荒诞的事情,却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他们已经集结了六十万的兵力,而且给辽王写了诏书,让辽王归顺正统,恐怕过几日我们也会收到这样的诏书。”   余青忍不住摇头,“看来余含丹之前说疯了,其实不过是因为怕担责任而装傻充愣而已。”当初旁人都说余含丹疯了的时候,余青只当余含丹终于受不住了,但是她还是小看了一个人的求生欲望。   如果那个时候余含丹不装疯,恐怕余开拿了再多的银子也没办法从杨府里把人接出来,正是觉得人已经疯了,这才放的手。   “杨九怀呢?”余青马上就想到了消失了杨九怀,她总觉得余含丹一个人根本就做不来这样的事情,而唯一能想出这样阴谋的人恐怕也就剩下杨九怀了。   “没有杨九怀的消息,不过听说云贵大将军云长志要迎娶公主,当驸马,以后以公主为首是瞻。”   余青讽刺的说道,“江南三大家族没有挣到公主驸马的名头?”   “据说公主属意云长志,所以旁人也是没办法。”魏珍说道。   一旁的郑春之冷声一声,说道,“恐怕是看中了云长志十万的兵力?”这云长志跟曾经的郝谦一样,也是对旧朝忠心耿耿,虽然乱世却也是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一天。   说起来何止是郝谦,云长志,许多人都是永始皇帝的追随者,倒不是说当初永始皇帝多么的出众,而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永始皇帝才是正统,至于后面的正德皇帝……,正是因为他夺取了不该争取的皇位,又不是正统,这才被灭国的不是?   “去问问余开,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世善道,“等他回来。”   余开夫妻因为家里有些事儿,就回了茂林,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余青一时忘记了,听了廖世善的话,这才记起来,道,“真是太巧了,这时候居然不在。”   众人一阵沉默,知道这件事一时半刻也弄不清楚了,廖世善起身说道,“晚上了,都一起吃个饭。”   他们这些人经常会聚在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谈论公事,而且还能增进感情,让大家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廖世善的手艺不仅征服了余青,还征服了这一众人,当然还包括郑春之,他笑道,“大将军刚刚回来,还是歇着。”   廖世善却道,“不过出去巡防了下,又不是什么累人的事情。”然后笑着对郑春之说道,“你上次还欠我一杯酒,别忘了。”   郑春之酒量很差,有时候廖世善会帮着他挡酒。   “正好我带了一瓶安溪的桂花酿,陪大将军喝一杯。”   晚上吃过了饭,众人就散了,虽说不在意,但是因为余含丹的事情,还觉得有些低气压,这一天晚上余青的发动了。   早上天空刚刚蒙蒙亮就诞下了一个女婴,可把廖世善给高兴坏了。   孩子皱巴巴的一团,自然谈不上什么好看,但是在廖世善的眼里就是最可爱的孩子。   廖秀章皱眉看这个妹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的样子。   余青头上缠着布条,正在吃奶白色的鲫鱼汤,因为她准备自己喂养,所以要吃一些下奶的东西,看到廖秀章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还忍不住去摸摸她的小手,很是好笑,说道,“这是你妹妹,是不是很小?”   廖秀章点头,“还很丑。”   廖世善可受不了旁人说他闺女不好,就是亲儿子也不行,说道,“章儿,你如今可是做哥哥的人了,以后要护着她才是,怎么能说妹妹丑?”   廖秀章觉得他爹变了,居然会说他?一时居然觉得有些委屈。   就在这时候,孩子睁开了眼睛,黑葡萄一样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人,似乎极为好奇,这让廖世善和廖秀章都觉得惊奇了起来。   “女儿睁眼了,在看我。”廖世善凑了过去,说道,“珺珺,我是你爹,这是你哥哥。”   两个人为了给孩子起名,费了不少周折,最后还是余开小心翼翼的通过廖秀章给余青递了个名字,正是珺字,虽然不喜余开,但是这字却是让余青觉得正合适。   那之后就定下来叫廖凤珺。   廖世善笑起来就有些傻,廖秀章心中忍不住鄙夷,觉得他爹怎么这样?全无在战中威风的模样,但是等着他去看廖凤珺,又不自觉地笑了笑。“妹妹,我是哥哥。”   余青在一旁忍不住笑,觉得这爷俩可真是好玩。   余开夫妻是俩是早上到的,没想到还是没赶上余青生产,这让余开有些不高兴,但是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遇袭了。   要不是廖世善在派了仇勇去保护他们,还真不知道这么回事。   余青因为刚生了孩子,脸还有些浮肿,之前小睡了一觉,但还是坚持起床听余含丹的事情,廖世善无奈,就在她身后放了迎枕,又给她多披了一件衣服才同意。   “怎么会有人袭击你们?”   刘春花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章法,也不管余青是不是刚生完,就一直哭,说道,“一群黑衣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闯入府邸里,要不是仇大人帮着我们,娘这会儿已经是一具尸首了,怎么会这样,青儿,是不是你的仇家?”   余开气的够呛,骂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刘春花一时愣住,不过马上就委屈低下头来,但是已经不敢哭了,拼命的忍着眼泪,不甘心的哽咽道,“老爷,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我们还能有什么仇家不成?”   知道他们遇袭之后余青出了一身冷汗,和廖世善对视了一眼,廖世善轻轻的点头,显然是明白她的想法,说道,“听闻找到的公主是余含丹之后,我就派人护着岳父母了。”   刘春花一头雾水,说道,“你们在说什么?”   余青看了刘春花一眼,说道,“余夫人,你真不知道?现在余含丹在南方,已经被证实她是永始皇帝的血脉,而会有人袭击你们,我猜的没错的话,自然是想要杀人灭口。”   刘春花瞪大了眼睛,眼泪都忘了擦,不敢置信的看着余开,说道,“老爷,姐姐跟先皇有了苟且吗?”   “住嘴!”   刘春花见余开暴怒,大有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神态,这才聪明的闭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其实刘春花的问题也是余青想要问余开的,余开见众人都不说话,只等着他开口,也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说道,“余含丹是我亲生,这件事绝不可能错,先不说我和娘子婚后琴瑟和鸣,从没分开过,单说娘子有身孕那一年,先帝重病,还一度传来他要驾崩的消息,你们仔细查下就知道了。”余开又补了一句,“当年原本把婚期定在了第二年的春,但是因为知道先皇病重,这才提前了,怕是一旦驾崩就要推迟三年,至于我怎么知道的,我总是个进士出身,有许多同科在官场上,有幸有个同科蒙的圣恩在宫中的伺候笔墨,这是他知道我为成婚之后,特意叮嘱我的。”   余开说道这里冷冷的笑了起来,道,“这些人还自称要什么正统,只要稍加查证下就知道根本是不可能的,恐怕想要的并不是什么正统,而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而已。”   这话余青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这时候空有个公主的血脉,而没有相应的实力,不过就是做人傀儡而已。   原本觉得荒诞的不行,但是想想这会儿余含丹的处境,又觉得怪可怜的,恐怕这日子好过不到哪里去。   正如余青所想,这会儿余含丹正是焦头烂额的不行,齐家的人说她仪态不行,没有公主的凤仪,找了个旧宫里的管教嬷嬷要教她规矩。   那管教嬷嬷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人,十分的傲慢,每次只要余含丹做错就鄙夷的看着她,那目光比骂她还要让她难受。   每次都会反反复复的说道,“请公主端坐。”   只要坐的姿势不对,就会一直反复重复这句话,旁的事情也一样,弄得她疲惫不堪。   晚上齐氏来看她,见她病恹恹的坐在美人榻上,说道,“明日还要见客,怎么还不歇息?”   一旁的丫鬟说道,“公主说睡不着。”   齐氏冷冷的看了眼那丫鬟,说道,“你下去。”   等和屋内只剩下两个人,余含丹马上就说道,“夫君现在做什么?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你让我见见他。”   齐氏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一时让余含丹沉默了下来。   “余含丹,你要记得,你现在是公主,而杨九怀则是我的夫婿,你们从来没见过,知道吗?不然你俩都是一个死字。”   余含丹瑟缩了下,不甘心的说道,“你就想独占夫君!”   齐氏却冷笑,说道,“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想要活命就好好的听话,不然我们随时都可以换个公主,你信不信?” 第123章   “我只是觉得奇怪,余含丹手上的帕子是怎么来的。”   余开看了眼刘春花,刘春花吓的一个哆嗦,手上的茶杯差点落在地上,这才喏喏的说道,“说起来这还是青儿你带来的。”   “我?”   刘春花使劲儿的点头,说道,“你忘记了?你小时候有次被人拐走了,好容易找回来,身上却是有这个帕子。”   余青仔细想了想,原主小时候确实是被拐过,但是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她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原主要是记不清,她也是不知道的。   “那就是说救我的人是先皇?”   这话有些不大可信,一个皇帝又不是街上的卖货郎,怎么就这么巧碰上了?想来其中还有还许多蹊跷,但是余开夫妻俩都说不清楚。   当时余青被拐的时候余开在外地访友,而刘春花自是个糊涂的,说来说去就是只说当时看到的余青的时候从她身上拿下来的。   廖世善说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还是要派人去查查当年的情况。”既然要查,总是需要时间,这会儿却是已经没办法了。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刘春花是心事重重的,余开则是既沮丧又痛苦,他一直想要弥补两个女儿,但是大女儿还是一样的不争气,如今已经走到了冒充公主的地步,等着身份败露那一天,恐怕就是她的死期。   他这才深刻的意识到,一棵树长歪了就是歪了,是不可能重新纠正过来的,除非砍了重新种。   而如今,余含丹不仅偷了那信物去冒充公主,还要派人杀了他们灭口,毕竟他才是余含丹的生身父亲。   余青深深的看了眼余开,忍不住说道,“余先生,当初余含丹杀了一个无辜的婴儿,你却因为舍不得就把人救了出来,余含丹是你的亲骨肉,难道那死去的孩子就不是旁人的亲骨肉?一个人一旦过了底线,她就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还当余开会惯常沉默,毕竟没有说女儿教训老子的,但是余开这一次却是红了眼圈,说道,“你说的对,我自诩学富五车,又是年少得志,却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丈夫,我愧对你们。”然后欣慰的看着余青,说道,“好在你却是好好的,为父心里总算是有了安慰。”   余青看着越显老态,身子单薄的余开,第一次没有反驳他。心里却是想着……,其实真正的余青已经死了,这世上从来就没后悔药。   等着夫妻俩走后,廖世善就给余青端了冰糖水喝,说道,“渴不渴?”又去抱孩子过来,见她不哭不闹的,很是乖巧,只不过刚挨到余青的怀里,小脑袋拱了下就找到了吃的,贪婪的吃了起来。   廖世善就在余青手臂下又垫了个迎枕,想让她不要抱的那么辛苦。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之前虽然还有一个儿子,但是廖世善还没见过,孩子就已经长大了,至于余青,毕竟是半路穿过来的,所以也是第一次。   见孩子吃的开心,粉嘟嘟的小嘴蠕动,就见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爱的不行,两个人都看的目不转睛,好一会儿等着孩子吃着又睡着了,这才发现居然看了这么久,忍不住相视一笑。   廖世善很是勤快,赶忙去接过孩子,他力气大,就是单手也能拎起余青,这才七斤重的孩子自然不在话下,非常稳当的放在了她的小床上。   “去吃饭。”   廖世善拉着余青到了厅堂,因着是顺产,余青恢复的非常好,当然这个时代也是只有顺产,说来说去还是原主之前生过一胎,所以余青倒是没受什么苦,这孩子生的很顺利。   照例是下奶的鲫鱼汤,糯米藕,杂粮饭,百合虾仁,板栗鸡,都是廖世善刚才去做的,余青觉得自己这个月子,几乎没有让旁人动手,都是廖世善在亲手照顾。   心里自然是感动的,朝着廖世善甜甜的笑了笑。   廖世善见余青笑起来居然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很是天真无邪,心里软的不行,就想着,真希望她能一直这样高兴,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因着喂奶的原因,余青胃口大增,一小碗杂粮饭饭都给吃了下去。   吃过饭,两个人这才说起余含丹的事情,余青说道,“我总觉得余夫人没有说实话,这件事太可疑了。”   廖世善点头,说道,“我也是觉得这样,但是……”   余青马上就明白了廖世善的意思,廖世善肯定是担心自己对刘春花让余青难做,冷笑着说道,“你看她哪里有一个当母亲的样子?”   廖世善想了想刘春花的反应,只顾他们自己被袭击,害怕的不得了,却全然不关心余青,按道理余青这会儿在坐月子,总要有长辈在照顾,倒不说要她亲自做饭带孩子,总要过来看看不是?   一想到这些,廖世善就越发的怜惜起余青来,他是母亲去的早,但是在的时候却是被母亲爱若珍宝,不像是余青,即使生母在,也跟没有一般。   回去之后,余开就冷着脸对着刘春花说道,“你给我跪下。”   刘春花一脸的茫然,她这会还没从余含丹居然被成了公主的事情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见余开突然大怒,下意识的问道,“老爷,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余开并不是糊涂人,他只是过于自傲,所以有时候看不清事情的本质,但是只要他肯下功夫,很快就能看清事情的原委,说道,“青儿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今日要不是老实跟我说讲了,儿子你留下,拿着休书家去。”   刘春花脸色大变,吓得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说道,“老爷,你这是怎么说的?”   “我之前虽然觉得这件事疑问重重,但到底也是过去的事情,在纠结没有任何的意义,有时候装作糊涂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不同了,余含丹已经那样了,这件事必须要弄清楚。”   “老爷,我是真的说实话了!”   余开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睁开的时候已经没有半点温度,直接去了书房,等着回来的时候就拿着休书,丢在了地上,说道,“是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因为刘春花嫁给余开之后怕是被人说闲话,说她出身不好,几乎是断了跟家里的联系,这会儿被休回去是多么的可笑。   而且因着她的冷待,刘母已经发过话了,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她当时还觉得母亲太过无情,她又不是不想回家,还不是因为他们没办法帮衬她?   只是如今又不一样了。   以前刘家不过是村子里殷实的人家,谈不上什么富贵,但是现在却是蒸蒸日上,刘义坚娶了顾芳,刘忠庆管着军需,这可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要怎么调配军饷,来来去去都是银子,既是要最为信任的人,还要是有本事的人。   不知不觉中刘家已经成了廖军中炙手可热的家族。   而余开呢?几代人积攒的产业,到了他这里已经败光了大半,至于那进士的头衔,这会儿也是不如以前那么光彩了,要不是大家看着他们是余青的生父母,平时会多有体恤,这会儿日子也是艰难。   “我说。”刘春花哭道,“老爷,你不要生气了。”   余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冷着脸说道,“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郝谦来拜访,余青就和廖世善把人领导了厅堂里喝茶,郝谦喝了一杯茶才缓过劲儿来,说道,“大将军和夫人急匆匆的喊我,是不是因为那位公主的事情?”   廖世善说道,“正是,那位公主就是余含丹,想来你也认识,是杨九怀的妻子,还和杨九怀生了两个孩子,如今却是转眼一变就成了公主,你说是不是很荒诞。”   “我也听闻这件事了,听说他有个永始皇帝的信物。”   廖世善又问道,“我和夫人想问问你,当初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孩子应该已经死了?”   郝谦陷入了回忆当中,原来当初他原本准备提拔去镇守边关的,皇帝却是突然把他喊来,让他去把自己留在民间的公主带回来。   他虽然不高兴,但也不得以接受,毕竟皇命难为,领命去了   “陛下给我信物是一方手帕。”郝谦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我就想着,毕竟是皇家子嗣,怎么能这么草率?但是当时陛下没说旁的,我也就不敢去问了。毕竟当时陛下光是公主就有十三位,皇子总有七位,自是不缺子嗣。而且你们也知道在宫中,就算是公主,如果生母身份低微,那也是不受宠的。后来按照陛下说的地址去寻了,是泉州郊外的玉泉寺,那时候玉泉寺还是个荒废的庙宇,说起来也是奇怪,带孩子过来的是婢女,还戴着罩帽,好像是怕我认出来一般。”   “在后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的疏忽导致孩子丢了。”   “所以你不知道生母是谁?”   郝谦摇头,余青和廖世善就沉默下来,这样下来几乎死无对证。   郝谦却又道,“其实还有个办法,公主腹部有个胎记,当时因为孩子哭闹,我去安慰却是被她挣脱,我又不敢太用力,最后不小心拉起了上衣,就凑巧看到了。”   “胎记?”   “是,乍一看就像是个飞鸟,我当时还想,这不是就是凤凰?或许是天意就说明她天生尊贵。”   余青下意识就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第124章   按照余青的记忆,史记上可没有这位公主的笔墨,就是说这位公主或许存在,但是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她的痕迹。   但如果这位公主是她呢?   郝谦走后,余青和廖世善就去了内室,廖凤珺还在睡觉,小脸肉嘟嘟的靠在绣着百子图的小枕头上,看起来很是天真无邪,让人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孩子,又换了尿布,这才放松了下来,余青刚吃过饭,就在屋里转悠,她是真怕有个大肚子。   廖世善坐在一旁喝茶,时不时看着余青,余青走了几圈就出了一层薄汗,这才停下来,舒了一口气,喝了廖世善递过来的玫瑰花茶水。   两个人一时无话,余青知道廖世善一直想问,但是又或许是觉得对她是一个太大的冲击,所以一直忍到现在。   其实余青自己也没想到过这件事。   “如果我真的是公主,是永始皇帝的孩子……”   不过短短的时间,廖世善显然就想好了,语气坚定而有力的说道,“你想当公主,那你就是,如果你不想,你永远都不是,难道我堂堂一个男子还护不住自己的妻儿?”   余青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时觉得自己想的太复杂了,她朝着廖世善招了招手,等着他凑过来,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真好。”   廖世善原本就素了许久,这会儿被亲了下,一时有火光在眼睛里跳动,显然是被余青点了一把火,但是也知道不可,只好抱着余青吻了过去解馋。   等着两个人平静了下来,余青就撩起了衣服,露出她的腹部来,因着刚生了孩子,还有一圈肥肉,松散的堆在肚子上,但是上面有一只像是凤凰的胎记,却是那样的鲜明。   郝谦提供的消息,余含丹拿到的帕子,刘春花的支支吾吾,还有最重要的是就是……,余开一直讨厌她的原因就是她跟她姐姐余含丹相差不过一岁,就是说两个人几乎是紧挨着出生的,就是说原配难产亡故还没一年余开就让刘春花有了身孕。   这是让余开最为郁结的事情,觉得每次看到余青就像是看到自己对原配的冷漠无情一般。   “只是我不懂,到底是余夫人抱来的,还是她……”   廖世善道,“去喊了余夫人过来,总要问清楚,不能在拖了。”   ——   刘春花跪坐在地板上,软成了一团,眼泪像是断了线珍珠一般滑落,她哽咽的说道,“老爷不在,我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如何办,那人一看就是惹不起人,说话声音尖尖的,面白无须,看人都是不用正眼,偏偏一旁围着许多带刀的护卫。”   “那个公公就说我家的青儿是皇家血脉,我当时就震惊的不行,说这不可能,这孩子是我生的,怎么就成了公主?老爷你是知道的,青儿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难道不疼?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亏待了她,但是当时不是老爷说要照顾好含丹的吗?我虽然心中不忍,但也是没办法了,府中的仆人不肯听从我的话,含丹的外祖母总是上门来挑剔,我一刻都怠慢不得。”   余开知道在这件事上,他自己也难辞其咎,刘春花一个乡下来的妇人,嫁给他之后满脑子都是恐慌和不敢置信,所以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他让她好好照顾余含丹是觉得毕竟是后母,至于余青,虽然他自己看到她就会觉得不悦,但是想着刘春花毕竟是生母,哪里有生母会亏待自己的亲生的?   不,其实余开后来也发现了刘春花对余青的疏忽,只是他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因为对不起原配而内疚,日子过得不舒坦,而余青这个罪魁祸首的孩子也不能太顺利了不是?   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卑劣而自私,余青说得对,他根本就不配当个父亲。   “不要再说这些了,生而不养,任何的借口都是多余。”余开直戳了当的说道,“不止是你,我也有错。”   在余开的催促下,刘春花继续说道,“他们非要把青儿抱走,我也是没办法了,毕竟我一个人妇人,如何争得过那些身强体壮的人,就这样青儿被抢走了。”   “再后来,老爷也知道了,青儿被人给救了回来,那人戴着黑色的罩帽……”   “闭嘴!”余开见刘春花说着这话,目光闪烁,一看就是撒谎的神态,而且她的话里许多问题,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就怒不可遏的说道,“你居然还在撒谎?一会儿我要问你把青儿救回来的人的谁?你是不是又要说既然蒙着脸,就看不清了,是?”   刘春花脸色惨白如纸,却还在做着垂死挣扎,说道,“本来就是看不清,蒙着面如何得知……”   余开喝到,“刘春花,你是想现在就被我送回刘家?”   刘春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眸光黯淡了下来,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们都欺负我!”哭道,“我又笨又傻,胸无点墨,却偏偏生的美貌,我娘说我以后注定要比别人走的坎坷,让我一定要听夫君的话,我就是一直在听你的话而已。”   廖世善过来的时候,刘春花还在哭,就是不说原委,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余先生,娘子喊你们过去呢。”   这刚刚就从那边回来,这会儿又去?刘春花却是高兴了起来,以为躲过了一劫,擦了一把眼泪,起身说道,“老爷,青儿喊我们过去肯定是有事儿,咱们赶紧过去看看,我刚才瞧了一眼珺珺,别提多可爱了,就跟青儿小时候一样。”   余开冷冷的看了眼刘春花,但是也知道,这大晚上的来请他们,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多半跟余含丹冒充公主有关,也就是跟着去了。   刘春花一路上对余开很是殷勤,一直给他摆正衣角,讨好的笑着,怯怯的样子,配着她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怜。   余开跟刘春花过了大半辈子,就算他心里如何的忽略,但其实他也不能否认,自己被刘春花的美色吸引,即使这会儿,年岁渐大,依然美貌,而且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余开忍不住想着,说什么爱女子的才,其实说来说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是重色,他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要是承认自己喜欢美色,那就证明他自己也不过那些庸俗的俗人而已。   到了屋里,余青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因为自己的猜测,余青再去看余开,就多了几分宽容,弄得余开受宠若惊,一直冲着余青笑,就像是孩子一样开心。   刘春花却一直看着余开的神态,显然是怕他还在生气。   余青忽然有些不忍心问了。   等着一轮茶水下去,余青觉在拖下去就耽误睡觉的时间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余夫人,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我是不是你的亲生?”   刘春花正殷勤的给余开剥桔子,结果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橘子捏碎了,满手的橘子汁,甚至喷到了脸上。   “当然是。”   “那我并非余先生的亲骨肉,是?”   刘春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副慌乱到不知所措的样子,茫然的看着余青,只是很快就看到余青冷静而无情的神色,就好像是被点燃了心中某个隐秘的线索,一下子就炸了。   “余青,你就是我生的,你的骨肉都是我给你的,你居然对母亲这么说话?”刘春花喊得声嘶力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挡住心中的恐惧,“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我亏待你了,你不肯喊爹娘,只叫我余夫人,我也认了,可是你凭什么就这样诬陷我?难道你真希望看到我被你爹赶出门,然后流落街头不成?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   “你娘是个没用的,不像是你可以管这么多事情,还有这许多人喜欢你,娘就只有你爹一个人,就想着伺候好他,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偷偷抱回来,就应该让人他们把你带回宫里去受苦!”   刘春花显然已经是崩溃了,不自觉地就把曾经的过往这样喊了出来。   等着刘春花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时候,下意识的就捂住了嘴,但是显然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了。   余开其实已经有了预感,但是这会儿知道了真相还是觉得极为难受,他自是见过皇帝,当初殿试的时候许多同科就说他和皇帝有几分相像,那时候倒是没觉得如何,这会儿想想,余青虽然容貌上随了刘春花,但是还有几分神韵像他,这才没有多想,不过这哪里是像他,应该是随了他生父而已。   “到了这会儿,你还有什么隐瞒的?都说了。”余开有气无力的说道。   从刘春花的叙述中余青得知了前后的事情,刘春花出生的普通的农家,却是生的异常美貌,到了年龄,不知道多少人来求娶,还有人要纳她做妾侍,好在当时刘家本家攀上了余开这个进士出生的世家公子。   这才挡住了许多是非,但是这也让李春华知道了余开。   再后来刘春花就在无意中见了余开,年轻的时候的余开意气风发,身上带着清贵的儒生气质,刘春花一辈子都见过这样出众的人,就生出了爱慕的心思 第125章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刘春花常去做零活,赚了银子当补贴,她绣活儿很好,倒是做出了名声来,再后来有人让她做一套常服,花了重金让她一定要当天夜里做好,这是一件男子的圆领长袍,等着刘春花做好送过去的时候,就恰巧看到了那位华贵的男子,虽然只是很一般的装扮,但那人的气派神态就是让人感觉到这个人不寻常。   那男子多看了她两眼,刘春花回去的时候就觉得一阵头晕,等着醒来就已经非完璧了。   刘春花现在想起这一段,依然觉得如同撕开心口的旧伤口,痛的不行。   “后来我听旁边的人喊他陛下,才知道这是当今的圣上,说会要带我回京,如果真是皇帝陛下,我这样的身份不是高攀?我原本也是死了心,就准备回家收拾东西,结果刚到家就看到母亲欢天喜地的跟我说余家准备给余开找个续弦,而余老夫人看中了我。”   “我疯了一样去找他,我跪着求他,哭的嗓子都哑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他还是同意了,只说万一有了血脉,一定要告知他。”   余青听到了这里出了一身冷汗,想着要真是皇帝,对着一个村姑还不是任意处置?别看是皇帝强了刘春花,但其实按照这些古人的思维来说,整个江山都是他的,睡个女子算什么呢?   但这位永始皇帝还是有些良心的,知道刘春花不肯,到底还是放了她一条生路,要知道在后宫里,但凡受过皇帝的雨露的女人,一辈子都要守贞下去。   “再后来,我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是我不想回去,当时老爷不碰我,我只能趁着他酒醉就主动找他……”   刘春花说道这里,目带憎恨的看着余青,说道,“青儿,知道我有多恨你,当时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想直接把你掐死了。”   余青这会儿能明白刘春花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原来不仅是因为余开的话,还有这样的隐情,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你对我养育之恩,但是我不是也死过一次,又为了余含丹受辱,算两清了。”   “不是这样,你是我的女儿呀!”刘春花说道这里,突然又哭了起来,想着自己原本也是想掐死余青,但到底没有那个胆子,那之后就一直都不太喜欢余青,只是等着孩子的父亲得知,要抱走孩子的时候,她还是舍不得了,一路跟着,等着见孩子无人管,就偷偷的把孩子抱了回来。   这是她一辈子都没做过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后怕。但是骨肉血亲,有时候真是不得不说让你难以抉择。   不过其实当时郝谦也是因为心中不满,也没有把这位公主当回事,不然也会那么轻易被刘春花找回去。   “老爷说宫里不好,说女子一辈子都没有自由,多半要嫁给胡人和亲,你要入了宫,是个没娘的孩子,以后这种不好事情肯定是让你来。”   跟着余开之后,刘春花到底眼界不同了,也知道宫中的事情,还曾经听余开说起来,说如今朝廷懦弱,没办法对抗胡人,就把公主嫁出去和亲,朝廷里最贵重的人却是成了胡人凌辱的对象。   “娘心里还是有你的,你是我的骨血呀。”   一时屋内只听得到刘春花的哭声,余青心情复杂,觉得很是沉重,她倒是宁可不知道这些事儿……,再去看余开,这才发现他像是失了魂一般,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那神态越发显得落寞。   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不成样子了,唯一欣慰的小女儿又不是亲生的。   这时候余青忽然想起余开曾经的种种,一开始虽然严苛但是充满期待的神态,那样的矛盾,再后来则是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想努力的弥补对她的愧疚,修复这一段父女关系。   原来一切都不需要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亲父女。   这时候余青才发现,虽然嘴里说对余开无动于衷,但到底还是生出感情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想了半天,只道,“余老爷,多谢你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以后你但凡需要,我自会相助。”既然不是亲生父亲,那么一切对她的不好也就成了过去,唯有养育之恩,还是要报答的。   “我不要你报答。”   余开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这还是余青第一次看到他哭,那样的无助和可怜,让余青都生出几分心酸来。   “余开呀,余开!你这辈子就没干过一件正确的事情。呵呵”余开说着这话,慢慢的走出房门,余青忧心的看了眼廖世善,却见刘春花忙是擦了眼泪,就追了过去,喊道,“老爷,你等等我。”   廖世善去喊了侍卫,对仇勇说道,“找人看着他们,别是想不开。”   “得令。”仇勇做事是个稳妥的,立时就追着余开夫妻去了。   ——   这件多年前的旧事被翻出来,却是这样一个惊天的故事,余青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负重,反而是觉得沉重的不行,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想当这个公主。”   廖世善却是很痛快,说道,“那就不当。”然后去抱着她,柔声哄到,“我瞧着余先生也是舍不得你的,你也不是无动于衷,你何不……”   原来她是舍不得余开吗?   “当初你答应让余先生给章儿上课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了。”廖世善柔声说道,“说起来,余先生收起他的傲慢,倒是个很让人喜欢的长辈。”   余青何尝不知道,博学多闻,通透聪慧,又温文儒雅,这把年纪了,却越发让人觉得睿智的带着长者之风,只是这会儿却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隔了几天,他们果然见到了江南那边来的使者,说是带着公主的口谕,里面内容写的很漂亮,不过意思就不太好了,反正就是说公主才是缙朝的正统,天下自然要归顺于她。   余青当着那人的面,撕掉了诏书,直接丢在了那人的脸上,冷着脸说道,“你回去告诉那个冒牌货,她亲爹娘还活着,让她适可而止,要真是继续这般执迷不悟下去,我只能昭告天下,她是个什么货色。”   来人是江南三大家族里的苏家人,自然是觉得高人一等,气的发抖,捡起那诏书,说道,“住口,你居然对公主这般无理?不要以为你曾经是她的妹妹,就可以任意妄为,须得知道你不过是一个乡绅之后,而公主殿下则是永始皇帝的血脉,尊贵无比。”   余青给气笑了,说道,“你们这帮人为了争权夺势,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就一方手帕,也不管那人是不是生了孩子,有没有没有婚配,生身父母在世?都只管喊了公主再说,反正以后成了事,你们都有从龙之功不是?”   那苏家人被余青说的脸色铁青,他也觉得这件事过于草率了,但是他相信父亲和几位长辈不会拿了这种事开玩笑,这可是永始皇帝的血脉呀。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妇人,到真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你就是那个乱了男女大防的,把这地方搞的男盗女娼的,污浊不堪的廖氏?”   余青也懒得跟这个人计较了,喊道,“花将军,替我把我人撵出去。”   那苏家人见到一群女兵涌过来,每个人都穿着合身的军袍,最重要的是身上那种煞气,威风凛凛的不行,一时让他大气也不敢喘,僵硬了身子,说道,“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惹怒了公主殿下,你们这是跟天下人作对,你信不信?”   “你是要我们送你出去,还是要自己走出去?”花祁手里拿着皮鞭,凑了过去,冷笑着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我堂堂公主派来的使者,又是江南苏家人,当然是要你们送了。”   再后来这位苏家人是被人倒立且吊在马上送出去的,发出了杀猪一半的惨叫声,弄得几个女兵笑的不行。   “敢侮辱我们夫人,你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只不过公主的这股风越演越烈,原本如同一盘散沙一般的人,一下子就被永始皇帝唯一血脉的给吸引过来,不过短短的时间,据说那兵力又增多到二十多万,总共兵力足有八十万。   廖军这边终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   例会上,大家都到齐了,魏珍带着几分鄙夷说道,“说起来当真是可笑,原先还说要嫁给云长志的,这会儿又改口了,说云长志早就有妻小了,不可夺人夫君,要和辽王的小儿子粱鹰联姻,怎么就没人说起她成过亲,还有两个孩子的事情?再说这个粱鹰不也是成过亲的吗?这就不是夺人夫君了?”   顾芳道,“这些人只想着争权夺利,哪里管什么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如果是真公主就最好,要是假公主也没事,就算是暴露了,那也是余含丹在欺骗人。”又道,“至于联姻,不过就是结盟而已,又不是要你杀妻去子,只是为了得到彼此的信任。”   李猛气的捶桌子,道,“现在怎么办?真的就这么坐以待毙吗?如果辽王的小儿子粱鹰真的和余含丹联姻,那就糟糕了,到时候南北夹击,我们真就没有出头之路了。”   “没志气!”花祁说道,“怕什么,来了就打!”   “可是我们才二十万的兵力,根本就难以抵挡。”燕贵星忧心忡忡的说道,“要还是几万的兵力,倒也可以以少胜多,如今对面加上辽王的兵力,最少也是一百万,如何打?”   李猛也知道,但心里憋着一口气,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个胆小鬼!”   “老子胆小?要真是胆小当初就不会拿了二千人去抵挡杨九怀一万人的兵力了!”   廖世善拍了拍桌子,说道,“好了,别吵了。”   魏珍咬牙说道,“要是能找到真公主,披露这个冒牌货就好了。”   余青其实也在天人交战,倒不是没想过袒露自己的身份,但是真要披露了身份,那之后就是一堆麻烦的事情,而且她其实根本就不想要那些世家的跟随,毕竟她要走的路跟之前所有人都不同,也不可能恢复缙朝的旧历,因为她要推行男女平等,这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余青不认为那些追随永始皇帝人,会认同她现在的做法,万一她和那些人博弈输了,新政失效,到时候她是不是又成了另一个傀儡?   就像是这会让的余含丹,别看是外面十分的风光,但还不是被人随意的摆布,一会儿要她嫁给云长志,一会儿要她嫁给辽王的儿子粱鹰,就好像她没有感情一般,只是一个他们这些人想要成就大业的招牌而已。   余青觉得现在就很踏实,他们虽然很艰难,但是一步一个脚印,每一个成就都实实在在的,而且这十几个郡县的政令都已经推行完毕,相信再过不久就会开花结果。   她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只是好像任何时候,都这么紧迫的,根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顾芳见众人神色凝重,似乎都有些沮丧,马上就笑了笑,说道,“诸位,不要这么悲观,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   花祁立时就来了精神,“顾先生,我就知道你有了对策,快说说怎么办?”   顾芳沉吟了下,说道,“其实我觉得江南和辽王的结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只是这一次用联姻的方式,找到了更加禁锢而安全的结盟方式而已,所以有没有公主,也都会这样,但是如果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未必怕他们……”   最近一段时间廖世善又收复了几个郡县,如今他们廖军下面有十几个郡县,差不多中原三分之一的领土,算是很大的一股势力,又加上有郑春之这样一个能吏在,他反反复复的修改律法,又是擅长用人,倒是把政令推行的十分的成功。如今正是蒸蒸日上。   火炮也做出来了,骑兵营也在扩大,说起来他们现在就是需要点发展而已。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恐怕江南和辽王那么迫不及待的结盟,也是担心我们做大?”宋志武难得开口说道,“顾先生还说说,这件事如何解决?如果有跑腿的事情,我一定义不容辞。”   顾芳笑了笑,说道,“真是急脾气的。”   她这一笑倒是冲淡了不少的凝重的气息,她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们可能听过这个人,他是曾经的帝师,在缙朝是如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当初正德皇帝夺权之后,把永始皇帝的血脉都屠杀了遍,也包括哪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但唯独不敢动这位帝师。”   “我知道,曾经我还去拜访过他。”郑春之从外面进来,他显得风尘仆仆的,手上还拿着马鞭,显然是急匆匆的赶来的,但是精神奕奕的。   廖世善很是惊喜的说道,“郑先生,今日不是能来了吗?”   郑春之朝着余青和廖世善行了礼,又跟着大家打了招呼,这才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一旁有人给他拿了茶水来,他吹了又吹才喝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色来。   “最近忙的都不行了,但是例会总是要参加,不然大将军和夫人还以为我卷了钱跑了,找不到人了。”郑春之难得开了个玩笑。   大家一时跟着笑,气氛又变得轻松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推行政令的事情,郑春之都一一回答。   好一会儿,郑春之才说道,“我之前不是在说那位帝师岑大人吗?顾先生你快说说,要怎么对付这位公主,难道要请岑大人出马?”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他要是想管,早就出面了,但是这会儿都静悄悄的,只能说明,他都默认了这件事。”   顾芳却笑着说道,“我有办法让他出面,可是我怕那些人已经被利益蒙住了眼睛,根本就不听,要是能找到真的公主下落的就好了。”   廖世善下意识的去看了余青一眼,余青却是心事重重的。   “先去试试,毕竟是德高望重的人,他的话总是有分量的,会让人听进去。”顾芳道,“而且只要有了歧义,就能挑拨离间,总是个机会。”   天气渐冷了起来,余青已经出了月子,身形恢复的也不错,主要功劳还是在太极拳,一开始只是想要强身健体,但是慢慢的,余青就觉得这拳法真是越学越有意思,也就认真了起来,然后惊喜的发现这拳法还有塑身的效果。   其实这个太极拳跟前世的又有些不同,要让余青具体说出来,她也没法比详细的说,毕竟她以前也没学过,唯一能区别是,这个拳法更有攻击性,女性作为防身是很不错的。   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宋志武的本事来,他在武学方面真是个天才。   再后来余青吃饭,也就无所顾忌了,毕竟有了热量消耗,倒也不怕胖了,而且她还喂着奶呢。   廖凤珺渐渐的长开了,皮肤如白雪,红唇如胭脂,乌黑如墨的头发,一双眼眸像是纯净无暇的宝石,漂亮的不行,余青越看越是喜欢,要说孩子的五官多半随了余青的,但是眉眼的轮廓要更加深一些,这应该是有四分之一的胡人血统的缘故。   一开始廖秀章很是不屑,觉得这个妹妹太丑了,等着到后来就成了廖凤珺的跟屁虫,每天都要看看妹妹,然后给她讲故事,换尿布,居然也不嫌弃脏。   就在这个时候,辽王亲自派了一个心腹来找廖世善。   廖世善当时在看公文,今年十四个郡县的秋收都超过了去年,仓库里粮食堆积如山,又因为有了土地可以种,开了荒之后土地还能算是自己的,加上孩子们都可以去青学堂读书,女子也可以读书和当兵,老百姓们爆发出了前所有热情。   这要是放在以前自然是不行的,让女子读书,有违几千年来的传统,毕竟像来都是男尊女卑,但是因为战乱在前,这些能活下来的人,无不是经历过残酷的乱世,只觉得能有救济粮吃,有地种,孩子们可以去读书,要知道以前只有那些富户们才能让孩子们读书。   比起对女子的新政,别的优惠政令更令他们感到满足,也就忽略了这些不满。等着看多了女兵,还有那些女官吏们,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廖世善看着这些心中极为满足,觉得一切都是蒸蒸日上,只是想到远在江南虎视眈眈的几十万军士,又觉得头疼的不行。   顾芳已经请了岑大人出马,写了个批判公主身份文章,毕竟是德高望重的人,又是永始皇帝的帝师,他说的话肯定是有分量的,引起许多人的共鸣,主要是顾芳费了不少心思,找出了许多证据来,比如余含丹的出生的那一年皇帝病危根本就不可能出宫,对于余含丹的婚姻也说了几句,原来的夫君齐家的女婿,连两个女儿都生了,居然还要去联姻等等。   这让原本风风火火的举行联姻,如同被浇了一桶凉水,冷却了起来。   许多原本要归顺公主的人,又陆陆续续的撤走,但即使这样,依然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就像是顾芳之前担心的那把,很多人已经不在乎这个公主是不是真的了,他们只是想要瓜分利益。   廖世善知道辽王派人来找他,就把人领了进来。   眼前的这个人身形不高,一双浓黑的眉毛紧紧的拧着,显得有些不好亲近,行动利落,显然是个练家子。   他刚坐下就道,“大将军,小人姓赵,是辽王麾下的人,掌管着辽王的虎头军。”   “你就是赵一迫?虎头军的大将军?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久仰!”廖世善没想到辽王会派了这个人来。   赵一迫这个人,草莽出身,从小就从军,是辽北有名的悍将,更是辽王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据说许多胡人听闻了赵一迫的名字就会下意识的害怕。   但是说起来也是辽王的做法太过无情了,只不过辽王自己就是这样得来的王位,所以对自己最喜欢的儿子,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只可惜显然根本就不奏效。   “我来这里就替王爷带一句话,大敌当前,大将军还要一意孤行,不肯继任?”   要是以往廖世善肯定跳起来就骂了,但是这会儿他却沉默了下来。 第126章   赵一迫来之前辽王跟他说过,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粱鹰要跟公主联姻,这是南北结盟的节奏,虽然因为永始皇帝的帝师岑大人的一席话,许多人站出来质疑公主的真假,弄得这一段联姻暂时停滞了下来,但是威胁还是依然存在的。   而他们联姻自然是为了对付蒸蒸日上的廖军,说起来廖军在许多人眼里也是异类,倒不是说主帅廖世善是个泥腿子出身,而是廖世善居然听从自己的娘子余青的话,推行新的政令和律法,而这个新的政令居然是要把几千年来男尊女卑给推翻掉,这让许多人都有些坐立难安。   这一次公主能号召这许多人,虽然大有众望所归之感,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对新政的恐惧的因素在里面。   人类本能对未知的感到恐惧,更是害怕打破常规。   辽王并没有制止王妃主动跟江南联系,联姻的事情,其实就是为了逼迫廖世善继任,想来也是用心良苦。   显然廖世善也明白辽王的目的,想了想,说道,“如果我继任,我娘子和孩子们呢?”   说起来赵一迫也是有名的将领,和应雄是辽王左膀右臂的一般的人物,但是跟这位年轻的将领廖世善对峙,居然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势快压过自己了,年纪轻轻的就这样的能耐,以后真是…… 这会儿赵一迫才明白,为什么辽王这么属意廖世善。   没有辽王的势力,自己白手起家,都成了枭雄一般的人物,要是接受了辽王的势力,继任成了新辽王,成就大业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开国功臣。   一想到这些,赵一迫居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赵一迫还记得当时传来应雄被廖世善击败的消息,那时候辽王没有生气,反而骂了应雄无能,然后笑着说自己后继有人了。   不过自从这件事之后,辽王就猜出廖世善很是看重妻儿,这一次来的也是叮嘱过了,赵一迫马上就说道,“王爷说,人可以留着,但是不能当正妻。”   廖世善冷笑,“我的结发妻子,你却叫我这会儿不认她?”   赵一迫无奈,解释道,“少主,你想想廖夫人的名声,早年失身……,不是王爷不喜欢她,只是她真的不适合,你需要的一位贤能的娘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先不说余青原本就名声不洁,早年据说被土匪侮辱过,还有余青的做派,赵一迫一路上从廖军的领地穿过来的,路上时常能见到女兵就算了,还能看到那些女子跟男子三五成群的走在路上,实在是太过伤风败俗了。   以前是觉得余青名声不好,毕竟已经受辱过,如今是觉得她坚持推行的政令有些不堪入目,自然是不能当廖世善的正妻的。   就像是辽王说的那般,先不说男女同校,女人可以自立门户的事情,就说夫妻制度,男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娘子,自然要许多美貌的女子来伺候,但是余青实行的政令居然支持一夫一妻制,连纳妾都不能。   “少主,您这样的英雄人物,难道就只有一个妻子不成?那也太委屈您了。”   廖世善一开始支持余青推行新的政令,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余青失望,但是慢慢的看着那些女子像是找到了新生一般,也就慢慢的接受了,再后来多少次的浴血奋战中,都是女兵们用血肉之躯帮着他们抵挡。   原本柔弱的女子,这会儿却变得如同钢铁一般的强硬,他们不如男子有力,也不如男子果敢,但是她们用自己的韧性和不折不挠的精神对抗。   “女人?”廖世善指了指在外面巡逻的女兵们,说道,“或许在你眼里,女人只是东西,可以用肉体和体贴温柔取悦你来获取生存的卑贱之辈,但是在我眼里,她们却是和我同生共死的人,我是个枭雄,难懂她们就不是令人敬佩的?”   赵一迫沉默了下来,   廖世善又道,“女子受辱,原本就是男子强迫之,为何要怪罪于女子身上?赵一迫,请你谨言慎行,那是我的结发妻子,是我孩子们都母亲。”   廖世善有了女儿正华就越发觉得余青做的对了,他想着要是以前,你娇宠养大的女儿,长大后只能长大嫁人,然后为着夫君孩子过一辈子,被关在那样狭隘的后院里,或许衣食无忧,丈夫宠爱,但那不过是金丝笼一般的生活而已。   只有你真正被放出来看看外面的山河,你才知道自己过得多么可怜。   “赵将军,你有女儿吗?”廖世善问道,“我有,才这么点,娇柔的不行,我抱着她都不敢用力,但是一想到我女儿以后只能过着男尊女卑的生活,我就觉得心痛如绞,她可以选择嫁人生子,平安过一生,但是只要她想,她也可以像男子一般肆意洒脱的在外游走,又或者进入仕途,一展宏图,这都是她的选择,而不是被迫只能当个附庸。”   “你去告诉辽王,我可以继任,也可以认他,但前提是我夫人余青是以后的辽王妃,而且还会继续推行新的政令。”   ——   廖世善回去的时候看到余青正在逗女儿玩,拿着金玲,摇一次就听到了清脆的声音,十分的好听,廖凤珺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孩子的笑容是最能治愈的,廖世善就觉得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余青见廖世善回来,问道,“我听说辽王派人来找你?又是什么事。”   余含丹和粱鹰的婚事被耽搁之后,这边廖军倒是得以喘息,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解决不掉余含丹的问题,早晚会是个问题。   廖世善不想让余青知道,说道,“没什么,还是老生常谈而已。”   廖世善对余青向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是这一次显然不愿意多谈,要是平时余青也就过去了,但是这次她却是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你要答应回去继任?”   廖世善一愣,他正把手放在暖炕上,想着暖和一点就去抱女儿,结果听到了余青的话,忙不失迭的摇头,说道,“怎么可能。”   余青看着廖世善这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就别骗我了,你们谈了两刻钟,要真是拒绝,怎么可能费这么许多时间?”   廖世善假装生气道,“不得了,你是不是在我旁边放了内应?怎么我做什么你都清楚?”那夸张的神态弄得余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少贫,说实话,是不是真的?”   廖世善见避不开了,只好说道,“我只是想通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我为什么要拒绝?辽王毕竟是我的生身父亲,难道我真就狠得下心来?”   “你真的怎么想?那他杀了你外家的仇呢?”   廖世善道,“原本胡人就和汉人不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他还把老幼妇孺都给杀了呢?”   廖世善脸色一变,显然是想起了这些事儿,母亲的一族,包括几个月大的孩子都被屠杀了,这算是斩尽杀绝了。   “过去的总是过去了,人要向前看不是?”廖世善显然想了很久,“如果就这样继位,拿到辽北的土地和兵力,我们可以少几次仗,少让兵士们流血。”   余青现在特别理解廖世善的这话,以前听到一句话,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时候之觉得很是悲壮,但是并不是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   如今他们大大小小经历是数十场的战役,不管胜利与否,都是用兵士们的血肉之躯赢来的,虽然他们都是最为普通的兵士,但或许他又是另一个家庭当中的顶梁柱,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又或者某个老者的孩子。   廖世善这一句话就让余青打消了怀疑,如果能用和平方式的解决,那自然是最好的。   “我们带着珺珺和章儿去看看母亲。”   廖世善听了握住了余青的手,柔声说道,“当初辽王杀了我娘整个部族的人,我娘都没说让我报仇雪恨,其实她心里很明白,你放心,她是很豁达的人。”   话虽这样,但是倒没说不去上香,余青知道这是廖世善心里不舒服,毕竟是一直在拒绝,结果最后还是着了辽王的道。   廖世善母亲的坟和舅舅的挨在一起,都在茂林,倒也不远,第二天余青带着女儿和儿子上了路。   一路上廖秀章显得闷闷不乐,余青还担心自己因为有了女儿冷落了儿子,但其实真的顾不上了,毕竟一个吃喝都要人照顾的奶娃娃,一个已经是大孩子。   余青就搂住了廖秀章,柔声问道,“章儿,你看天冷了,要不要娘给你做个鞋垫。”   说起来余青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女红,唯一学会的就是缝个鞋垫,去年给廖秀章做了一双,这样一个内敛早熟的孩子,居然天天脱了鞋炫耀,弄得余青很是愧疚,想着自己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廖秀章显然很高兴,不过很快就摇头说道,“娘要带妹妹,很是辛劳,还是不要做了。”又道,“旺年的娘缝一双鞋垫要一天,你可是要做十几天呢。”   余青很是尴尬,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这次七天就给你缝好,你看行不行?”   廖秀章却是把脸埋在余青的怀里,撒娇的说道,“娘,我真的不要了,你带妹妹太累了,都瘦了。” 第127章   作者有话要说:  刘春花这个人就是这样,拎不清,既可怜又可恨,你强她弱,用自以为是的母爱来对待女儿,我也想过原谅她,但是冲着她做过把女儿推给土匪的事情,一辈子   余青心里暖暖的,亲了亲儿子的面颊,想着还是要偷偷的做个鞋垫才是,他们现在自然是不缺吃喝,主要是这时候的女人都很贤惠,基本上都会自己做鞋子和衣裳,要是廖秀章没有,肯定就觉得不舒服,余青自然是希望别人有的,自己的儿子也有。   廖秀章抱着女儿,今天早上开始有下起了雪,虽然脚边放着手炉还是有些冷,一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候,廖世善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好像自从跟余青在一起开始,日子就这样不经意间溜走了。   廖凤珺第一次出门,眼睛一直滴溜溜的注视着周围,很是好奇的样子,廖世善见她粉嘟嘟的嘴唇,鼓起的柔嫩脸颊,爱得不行,忍不住哄到,“马上就要见到你外祖母和舅祖父了,他们要是还活着,看到你不知道该多高兴。”   廖秀章一直表现的很是懂事,但是这一刻也有些忍不住了,说道,“爹,那我呢?我可是年年都去祭拜外祖母和舅祖父呢。”   廖世善大笑,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余青在一旁哄到,说道,“我们章儿这么出众,又这么孝顺懂事,外祖母和舅祖父肯定也很喜欢。”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廖秀章原本还因为母亲的夸赞笑着,结果忽然间就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来,道,“娘,那余先生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余青一愣,这才知道廖秀章为什么不高兴,他很喜欢余开,虽然称呼上没有改变,但是两个人之间的亲昵却是那样的自然。   不过自从余开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就病了,也自然没办法再给廖秀章上课了。   “余先生是病了。”   “娘你骗我,我都知道了,他不是我的外祖父。”廖秀章的目光让余青想到了成人,太过锐利,简直就是锋芒毕露,余青一时没办法对视,挪开视线,说道,“有些事儿,还不能跟你说。”   廖秀章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别看廖秀章才这么小,已经开始跟着廖世善出去征战了,一开始余青自然是担心的,但是后面发现纯属多余了,不说有那么多人在保护他,这个孩子好像天生就适合打仗,居然没有一点畏惧,好几次都跟廖世善两个人联手,抓住了匪首。   在军中也渐渐的有了威望,很多人,自然包括军中的将领们,既对廖秀章爱护有加,又十分的骄傲。   廖秀章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得到了充分的尊重的和关心,越发的自信飞扬,余青觉得不用等到成年,这孩子恐怕就要大放异彩了。   果然后世的帝王,注定是和常人不同的。   余青斟酌了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她相信廖秀章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等着听完余青的话,廖秀章倒也再也没说旁的。   白雪皑皑,墓地上都是一片白色,根本分不清方向,廖世善还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   廖世善不顾地上的雪就这样跪了下来磕头,等着余青和孩子们却是给他们放了蒲团,很是体贴温柔。   廖凤珺已经二个月了,包在厚厚的小被子里,带着绒帽,戴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好奇的看着四周,显然很是喜欢。   余青亲了亲孩子的面颊,柔声说道,“这是你外祖母。”   行完礼,余青就带着廖凤珺回了马车上,留着廖世善跟他母亲叙旧,其实说起来这空旷的墓地,躺在地下人,早成就白骨,又如何听得到?不过就是活着人的慰藉而已。   廖秀章陪着廖世善了一会儿,还是回到了马车上,他闷闷的说道,“娘,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我一定会听话的,也不会滥杀无辜的,以后我一定会把娘说的新政推广下去,让妹妹长大了也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廖秀章显然意识到了死亡的可怕,依恋的靠在余青的怀里的,嘟囔着说道。   因着一开始廖秀章太过残暴,总是把杀人放在嘴边,这让余青很是担忧,怕是成了前世那样的暴君,最后众叛亲离,年纪轻轻就被刺杀了。   就一直叮嘱他,不能滥杀无辜,廖秀章显然是听进去了。   他知道说这些话会让余青高兴,就是想要特意讨好她,余青把廖凤珺放在了腿上,单手抱着她,又腾出另一只手抱着廖秀章,两个孩子都拥入怀中,她看了看廖秀章,再去看看眼神灵动的女儿,只觉得这一生没有遗憾了。   “好,娘一定长命百岁,等着白发苍苍的时候,你也成老头子了,也要给娘彩衣娱亲好不好?”   余青自然是陶侃,但是廖秀章却是记在了心里,以至于后世记载里,太宗皇帝对母亲特别孝顺,彩衣娱亲的故事流转了下来。   廖世善坐在了雪地上,一阵阵的发冷,而这种痛却是让他觉得有种痛苦的赎罪感,他眼眶红红的,喝了一杯酒,呼出一口白气来,依恋的说道,“娘,我以前是个倔脾气,宁折不弯,就是当初当时杨九怀派了几倍的土匪来,我也是堂堂正正的迎敌,可是现在我想的却不一样了,我有点怕死,倒不是恐惧,要是能早点去陪着娘和舅舅也是好的,我们能在下面团聚,但是我舍不得娘子,章儿,还有珺珺。”廖世善说这话,目光流落出缠绵的情意来,“我是男子,是孩子们的父亲,自然要护着他们周全。”   “看了太多的生死了,每次发放抚恤金的时候,看到那些失去到了亲人的父母孩子们,我心里也很难受。”   “如果我的低头换来更少人的死亡,我想这个决定是对的,娘你肯定能懂我。”   回去的时候,廖世善显得如释负重,好像是终于卸掉了身上多年的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一直逗着廖凤珺。   回到了军营,廖秀章就不肯回家,说道,“娘,我去找小栓子。”说着利落的下了马车,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余青发现这孩子刚才还抱着她撒娇,这会儿就生龙活虎的去玩了,就忍不住想着,可真是好时候,好像什么烦恼,不过一转眼就不见了。   跟着廖世善回了家里,换了衣裳,给孩子喂奶,又小歇了一会儿,廖世善就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最近打了不少野味,余青又喝上了野鸡菌菇汤。   因着要喂奶,每顿肯定少不了汤水,不过也难不倒廖世善,他本身厨艺就很好,还肯学,菜的品种倒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余青还是最喜欢这个野鸡汤,非常的鲜嫩。   廖秀章因为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口味偏清淡,其实一开始他连吃肉都有些顾忌,再后来慢慢就好了,但是也吃的少,跟史记上记载着的,喜食人肉相差很远。   廖世善做饭虽然会以余青为主,但是也会给儿子做他喜欢吃的,比如白菜粉丝,白灼山菜,蒸蛋也是他最喜欢吃的。   只不过廖秀章迟迟没有回来。   余青想起廖秀章马车上的话来,差不多就猜了出来,这孩子约莫去看余开了,安静了坐一会儿,还是换了衣裳出门去了。   那之后余青就没见过余开了,听说余开倒没说要休妻,恐怕也是看在唯一的儿子份上,毕竟他们俩之间还有个余谨。   这几日一直下雪,院子里的雪很厚了,但是也不见打扫,只有一条小路,余青走进去就听到了难得的笑声,是余开的,显然很是高兴,他道,“学而时习之,你这样就很好。”   刘春花显然憔悴了不少,看着余青不满的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们,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会过来?这个不孝女!”   余青已经习惯了刘春花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责怪她的心态,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刘春花对她都是这样随意,说道,“我来找章儿,顺道看看余先生。”   刘春花见余青不为所动,有些愤然,但还是领着余青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唠叨,“你爹病了这么久,花将军,李将军,就是许多以前的故交来了,唯独不见你来,怎么说也是养育了你,不是亲生也有恩情?怎么就这么无情。”   余青喝道,“余夫人,余先生虽然养育了我,但是只能说给了我一口饭吃,谈不上饿死,不至于到让我到感恩的地步?再我早就说过了,我早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何谈孝顺?要说冷漠无情,你这样把亲生推出去的救了继女的母亲也配说无情这两个字?”   刘春花一时就没有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一会儿落下泪来,哭道,“我知道错了,青儿,你就原谅母亲好不好?”   余青不理她,径自走了进去。   余开穿着一件单衣,坐在案桌上看廖秀章写字,祖孙俩其乐融融的样子,不过显然是听到两个人动静,都朝着她望了过来。   余开看到余青过来,朝着她笑了笑,干净而温暖,弄得刚才还一直无动于衷的余青,这会儿忍不住有些难过。   廖秀章见余青过来,说道,“娘,过来看看我写的字,余先生说写的很好。” 第128章   作者有话要说:  余开夫妻俩就写到这里了,觉得这就是最后的结果。总之余青是不可能去原谅刘春花的。   余青看到余开的时候其实吓了一跳,他以前也是有白头发,但是这会让已经是全白了,说起来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这样衰老了。   刘春花见余青盯着余开的白发,哭道,“都是我的错,气着你父亲了。”又道,“按道理我早就没脸呆着了,但是你爹总要人照顾不是?我走了谁照顾他?还有谨儿怎么办?那他那么小,是离不开娘的。”   余开和刘春花生的都不差,特别是刘春花,容貌上乘,十分的颜色,不然一个小小的村姑又怎么让微服私访的皇帝动了心思,更是让早就准备好为原配守孝的余开破戒。   如此余谨生的十分漂亮,性情也很是安静,这边这么吵,也能安安静静的坐在炕头上玩自己的玩具,也就偶尔会朝着他们望过来,似乎在判断,他们在做什么。   余青知道这话根本就是刘春花做戏,她不过就是说说,要是余开真让她走了,她就会哭着诉苦,各种痴缠,这辈子恐怕她唯一爱的就是余开。   余开不仅是刘春花的爱,也是她所有的信念,是她的理想。   余青自然不会去管这夫妻俩的事情,其实也轮不到她去管,可是余谨却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不想让刘春花给养歪了。   余谨看到余青看着在自己,朝着她笑了笑,嘴里几颗乳牙明晃晃,十分的天真烂漫,余青刚刚有了女儿,又原本就是喜欢孩子的,这会儿见了这笑容,心都软了。   上前去摸了摸孩子的头,摸了半天才找到一只小布老虎来,这还是她揣着逗廖凤珺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余谨显然很喜欢这个玩偶,咯咯笑着,接过来就放在炕头上玩了起来。   余开走了过来,说道,“谨哥儿喜静,且不喜陌生人,对你倒是不一样。”自从把两个女儿养废了之后,余开对这个唯一儿子就很看重,时常放在身边教导。   而且余开早就下定了决心,等着孩子在大一点,就放在他身边亲自教导,再也不能让刘春花的过度宠溺,惯坏了孩子。   “谨哥儿,这是你姐姐,这是你外甥章儿。”   廖秀章一直想要个弟弟,结果来了个妹妹,他自然也是疼妹妹的,但总觉得和女生玩不到一起去,他是想找个能跟他一起玩的。   刚才看到余谨就很是好奇,这会儿见余开介绍,笑着说道,“娘,我以后能找谨哥儿玩吗?我还要教他习武骑马!”   余开很高兴廖秀章喜欢余谨,更是乐意让两个孩子一起玩,但可惜的是他想要搬回茂林的祖宅去了,之前搬过来不过就是想要修复和余青之间的关系,还有想要照看廖秀章,他太喜欢这个孩子了,想要好好教导他,结果……,他可真是失败。   既然都不是亲父女,难道还要腆着脸在这里赖着?   “我和你娘商议过了,要搬回茂林的祖宅了。”余开说这话的时候,居然不敢直视余青,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是养育了二十余载,那感情又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他心里还是当余青自己的女儿。   余青见余开不敢直视自己,忽然就明白了他心中的不舍,真是想要搬走,何必等到现在?   屋内死一样的安静,廖秀章看了看余青,又去看余开,拽着余青说道,“娘,我不想要让余先生走,你让他继续教我好不好?我也舍不得谨哥儿,那是我小舅呢。”   余青听到小舅这个词儿,又见到炕头上那个奶娃娃,差点笑了,不过想了想还真是廖秀章的小舅舅,道,“余老爷,你看,章儿离不开您呢,都说这孩子天分不弱,就是缺个好的先生,当初找到余先生也是费了许多波折,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天下读书人去归顺正统了,谁还会来教章儿读书?”   余开惊喜的看着余青,这还是余青第一次这么温情的对他说话。   余青就朝着余开笑了笑,温暖而真诚,说道,“余先生,我和章儿都舍不得你。”   余开就笑了,眉眼舒展,从来没这么愉悦过,只觉得罩在头顶上的阴云都消散了,他以前最是重规矩,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原谅一个让他当了便宜爹的娘子,也没想过居然还想继续把这个爹爹当下去。   余青走后,余开一直坐在案桌后面,显然有些激动,高兴的对着刘春花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打包好的行礼放回去。”   刘春花有点发懵,这一阵子余开都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她不是不知道原因,但是她根本就离开余开,要真是有那一天,余开休弃自己,她就准备去死。   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装傻,余开不提那件事,她就假装不知道,终于前几天余开病好的差不多了,就让她收拾东西。   刘春花一边收拾一边心惊胆战的,她怕是余开下一句就是让她拿着休书回家去,她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每次余开不在的时候,就忍不住抱着儿子哭,还曾想过去找余青,让她来劝余开,但是她知道余青对她的不满,心里一边觉得余青太过冷血无情真的要逼死她,一边又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照顾余青,十分的矛盾。   这会儿听了余开的话,简直就是喜极而泣,哆哆嗦嗦的说道,“老爷,你肯原谅我了吗?”   余开跟着刘春花过了大半辈子,临到老了才终于肯承认,自己就是跟旁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也同样是一个好色之徒罢了。   这样一想再去看刘春花也就没有以往的那么多的不甘心了,反而注意到她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活在忐忑不安当中。   “我说不原谅你,你就走了?”   “不!”刘春花哭着摇头,跪在地上拽着余开的衣摆说道,“老爷,你别赶我回去,不然我只能死了。”   余开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刘春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在这里也呆了一段时间了,看看那些女兵们,那些女官吏们,再想想新的律法,说起来你又有什么错?先帝要强你,你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是?”   “老爷!”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去把东西物归原位。”余开伸了伸懒腰,说道,“明天还要去给章儿上课去,我要去看一会儿书,你别打扰我。”   刘春花有种飘在云端上的感觉,很是不真实,这件事压在她心里二十多年了,有时候夜里想起来,害怕都睡不着觉,就怕是被余开发现,然后被休了。   这会儿余开居然原谅自己了?   余开见刘春花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的,激动的不行,道,“说起来,你这辈子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青儿,你太对不起她了。”说道这里想了想,又道,“其实不止是你,我也对不起她,以后对她好一些。”   刘春花忙不失迭的说道,“老爷,我知道了,其实我也疼她的。”   第二天余青把廖秀章送去上学的时候就看到了精神奕奕的余开,笑着和她打招呼,很是亲近和蔼,余青觉得余开是真的不一样了,这样大的事情都能想开,这心胸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或许犯过错,但是他却很快的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去努力,头破血流也要勇往直前。   余青叮咛了几句,见余开实在是瘦的有些厉害就道,“要不要请陈郎中再把把脉?”当初余开病的时候,余青就叮咛过陈大牛。   余开有种被女儿关心的愉悦,高兴的说道,“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无碍的。”   等着余青出门来,就看到刘春花在门口等着她,她有些忐忑不安,但是眉眼舒展,那曾经的愁容退去,只剩下满目的愧疚。   “青儿,你看,这是我连夜给你做的外衫,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我偏心,只给你姐姐做衣裳,从来没给你做过,现在我也给你做了,还给你绣了你最喜欢的玫瑰花。”   余青这才注意到刘春花带着很重的黑眼圈,一时忍不住冷笑,说道,“是余先生让你对我好些的?”   刘春花一时愣住,显然没想到余青会猜到。   余青又道,“你别折腾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女儿余青早就死了。”   “可是你不是原谅了你爹?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和颜悦色?难道不是我你的生身母亲?”刘春花委屈的不行,忍不住追着去问道,“青儿,我是你娘呀!”   “我原谅他?我可有喊他爹?”   “没有。”   “那不就是了。”余青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只把无措的刘春花放在远处,她昨天晚上觉得这辈子好像终于盼到了希望,余开居然没有追究过去的事情,而且还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只是为什么女儿却是这样对她?   刘春花觉得其实无所谓,毕竟余青这样不是一天二天了,也就回去了,但是晚上睡梦中里忽然惊醒,看着沉沉的夜色,想起十几年前,还是七岁的余青,因为她生病了,害怕的守在床边,那样的小心翼翼讨好她,她却因为心烦而怒斥了她。   今天她好像忽然意识到,她可能真的失去这个女儿了。   那样陌生的眼神,那样无情的话语,如同对待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以前的余青不是这样的,就是恨她的偏心,也是那样的委屈。   刘春花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就好像是失了魂一般难受,忽然间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   马上就要过年了,余含丹却是一直被软禁在屋里面,她一直想见见杨九怀,还想看看两个女儿,但是无论她怎么央求,那些伺候她的丫鬟就跟没有听到一般,气的她开始砸东西,她还当那些人拿她没办法,结果却是发现,晚上没人给她送饭了。   是的,这些人在刻意的惩罚她。   余含丹饿了几顿就受不了,难道她不是尊贵的公主?是永始皇帝最为珍贵的血脉?可是现实就是这样的打脸,这些人根本就不怕她,她咬牙切齿的想着,等着她有了实权,到时候少不得要对齐氏报复过来。   只不过如今还是只能低头,对着伺候她的管事张嬷嬷说道,“嬷嬷,我错了。”   张嬷嬷见余含丹这般大的脾气,还当是个有脾性的,结果居然这么快就屈服了,她是齐氏派来伺候的,自然是以齐氏为首是瞻,见她这般,自然生出几分鄙夷来,觉得那外面传的话兴许是对的,这就是个假公主。   永始皇帝那样的真龙,怎么会有这样不成器的女儿?   辽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江南这边是三家族共同掌权,原本就十分的复杂,如今又有更多的世家,其他零碎的势力加入,导致更加的混乱,说白了就是谁也不肯听谁的,就算是有了主帅,但也都是明争暗斗的,几次共同出兵要收复附近的郡县,结果居然败给了那些不成器的土匪。   这让这些一开始就士气大振的同盟军都有些心灰意冷,又加上德高望重的前帝师岑大人写的讨伐假公主的文,不少人站出来支持,弄得人心惶惶的。   只不过就算是如此,支持公主的人也不少,就像是廖世善预估的那般,江南的兵力最少六十万了。   余含丹被张嬷嬷整治过之后就憋着一肚子气,觉得就算是在家里也没说让她饿肚子,这些人凭什么这么对她?不就是觉得她没有势力,势单力薄,好欺辱?她就想着如何能摆脱眼前的局面。   然后就她就想到了云长志。   作为唯一的公主,少不得要去应酬那些归顺的人,其中最为殷勤的恐怕就是云长志了,他已经不年轻了,年近四十,不高,但是非常壮实。   余含丹暗地里喊他是云胖子,很是鄙夷,她自己虽然生的寻常,但夫君可是素有美男子之称的杨九怀,再去看旁的人,自然都是瞧不上。   当初齐家让她嫁给云长志的时候,她差点没晕死过去,一个年近四十,差不多可以当她爹男人,而且早就有了妻妾,儿子女儿就生了十几个,孙子也五六个了,让她嫁给这种人?   好在最后还是没成,辽王妃丢来了橄榄枝,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公主,以此对抗辽王世子继任辽王。   说起来辽王的先祖是缙朝太祖皇帝的养子,是个异性王爷,倒是可以通婚。   辽王的小儿子粱鹰,这个人她也见过,今年也就二十多岁,年岁不大,生的也是白白净净的,继承了辽王的身材,也是十分高大,但就是性情,非常的内敛,两个人曾经见过一面,半天都没一句话。   后来才知道这位粱鹰居然是个口吃,说话都说不利落。   但总归是比云长志好的不是?结果这件事就因为岑老贼给毁了,余含丹知道的时候,既是害怕,担心自己的假身份被曝光,死无葬身之地,又是气愤,觉得肯定是余青那些人搞的鬼,不然怎么偏偏她的婚事要成的时候,突然爆出这档子事儿来?   还不是担心以后江南和辽王联盟了,直接对付廖军?   只是拖到了如今快要过年,辽王那边还没消息,余含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不能在坐以待毙了。   再次见到云长志的时候,余含丹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了起来,那云长志倒也不是个好色之徒,但是他爱慕的是余含丹的公主身份,觉得有生之年被公主瞧上,那不是莫大的荣幸?   云长志受宠若惊,对余含丹就越发的热切了起来。   余含丹不仅对云长志青眼有加,对旁的的想要依附的人也都客客气气的,十分的温柔,让那些原本就想要靠着公主发达的人,一时都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不久就有了不好的传闻,有人说看见公主和云长志单独呆了许久,出来的时候云长志衣衫不整的,看着红光面目。   张嬷嬷很是气愤,马上就去找齐氏告状去了。   齐氏正在哄儿子睡觉,听到张嬷嬷的话冷笑了一声,说道,“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当这里是那廖地?女人可以和男子暧昧不明?你明天就给她称病,这段时间谁都不见,断了她的饭,饿她个几天。”   “那老爷回来万一问起……”   “他三年五载是回不不来了,当时丢了我爹六万的兵力,早就发誓过,去了那蜀地,没有做出成绩来,就不会回来。”说道这里齐氏停顿了下,看着余含丹住的反向,讥讽的说道,“当初余含丹和公主的身份不就是送给我们齐家的礼物?你还当他真的对余含丹有感情?”   说白了余含丹就是被杨九怀卖了,去当这个傀儡公主,给齐家在江南里站稳脚跟的机会,毕竟上一次齐家失利之后,就丢失了江南的话语权,还是靠着这位公主才重新找回来的。   当初杨九怀集结的几千的残兵逃回了江南,原本父亲大怒要杀了杨九怀给甘卓志报仇,最后还是她给求情留了一条命。   只是杨九怀和周平山一直被软禁了起来,那时候齐母日日落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不然也不会让女儿嫁给杨九怀,最后闹的这样的下场,齐家势力大损,女儿却是要顶着杨夫人的名头过一辈子。   再后来,也是杨九怀命不该绝,余含丹联系了他,然后拿到了那快极为重要的帕子,那是可以证明公主身份的信物。   郝谦并不知道,这个帕子极其珍贵,并不是寻常的东西,先不说这是永始皇帝的生母,孝贤皇后亲自做的,里面拆开来还有永始皇帝的私印。   杨九怀大喜,哄了余含丹逃出来,就把她送到了齐家人这里。   那之后的事情不用说了,齐家人就靠着这位公主重新回到了权利的巅峰,如今更是被许多追随的世家巴结。   但是显然这个余含丹还是弄不清她自己的身份,而一个不听话的傀儡,却是会让他们齐家很容易出岔子。   余含丹之后一直称病,就是过年的时候,也是在家宴上露个脸就走了,看着步伐不稳,面色更是极为难看,要不是铺了厚厚的粉,根本就没法看。   ——   虽然余青早暗暗下了决心,要给廖秀章做个鞋垫,结果还是拖到了过年,果然什么誓言在实力前面都是虚假的,比如她这个穿越前连个扣子都不会缝的人来说,那就是难上加难。   但是好歹当做新年礼物送出去了。   廖秀章很高兴,刚拿到就垫到靴子里去,然后说要跑出去玩,余青知道这是又要出去找小伙伴炫耀了。   廖世善看着有些失落,道,“你就做了儿子的吗?”   余青看廖世善眼巴巴的神态,觉得怪可怜的,旁的女人都是女红家务一手抓,她是真的什么都不会,道,“有,你等着,我给去你拿。”   给廖世善的是一方手帕,四角剪的整整齐齐的,然后没有了。   余青笑着问道,“不喜欢?”   廖世善赶忙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道,“喜欢。”然后看了半天,但是在一块素布上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出众的地方,连个缝边都没有,只好说道,“这裁剪真好。”   “是。”余青得意的笑,“我当初看到这块布就觉得摸着很软,又是斜纹的,想来也不会开线,就这样剪了许多。”   “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廖世善觉得有些难受是怎么回事?   “当然,明天还要去拜年,给顾先生的,魏珍的,郑若梅,花祁她们都分一分,对了,还有给余先生,虽然不是多么好的东西,但总是我的一份心意。”   廖世善这才发现,敢情所有人都有呀?那还不如给他做个鞋垫呢,他也没什么要求,只要能穿就行。   不过他也知道余青女红不好,怕是她熬夜伤身子,把心中的失落压了下去。   余青看他这般神态,忍住笑,拿了一双绫袜出来,说道,“这也是给你的。”   廖世善去看那袜子,虽然没有什么绣花,还一只大,另一只略小一些,但是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欢喜,忍不住捧在手心里惊喜的说道,“给我的?”   余青汗颜,没想到这父子俩这么喜欢她做的东西,只不过她想也就是过年了做个意思意思,实在是太费事儿了,囧。 第129章   余青觉得今年是特别有意义的一年,他们收复了附近的十几个郡县,兵力已经增加到二十五万,其中女兵就有十五万,前面几个郡县,主要是茂林,宁谷郡,锦州这些早就整顿过的郡县,商业蓬勃发展,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出了好几个女掌柜,农业也因为开荒的新政,加上低价租地的缘故,所以也是丰收。   说起来因为郑春之的用心,他们这会儿当真是兵强马壮,最重要的是万众一心,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朝着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努力,不像是江南三家族那边,各有心思,就算是有才能之人,也都是各种受牵制,没办法施展。   至于辽王那边,辽王妃和辽王世子的内斗不断,自然也没有心思去发展。   这就导致了廖地这边越发的大放异彩,原本还担心辽王和江南联姻,结果最后却是因为帝师的话而被拖延。   好歹给了廖军一个喘息的机会。   而且廖世善也答应了辽王了辽王继任的要求,只不过显然那边还在思量,一直没有给予答复,不过一来一回本来就要一个月,总是要时间。   如此,余含丹的威胁就已经被人遗忘在了脑后。   余青就想着这一年好好的放个烟花庆祝,廖世善向来都是宠着余青的,只要她想就没有不支持的,听说今年想要热闹下,就让人去买了许多来,正好王家其中一个产业就是做烟花,知道余青想要,特意做了许多送过来,而这王家正是王姨娘的娘家   余青没想到还能见到王姨娘,如今不能叫王姨娘了,应该叫王掌柜,她如今掌管了王家几乎有所的产业,在王家说一不二,就是她的几个哥哥也都要听她的。   王素清穿着利落,头上毫无饰品,却不见寒酸,反而带着干练和精明,她看到余青的时候忍不住跪了下来,说道,“夫人大恩,素清一辈子没齿难忘。”说着就要落下泪来,想起自己这些年兜兜转转的,最后的机会却是被这个素昧平生的人给的,就觉得感慨万千。   原来王素清被接回家后,家里许多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当初王家人也是犹豫,要不是王素清爱慕杨九怀,说动了父亲,他们王家也不会这么快的下定决心依附杨九怀。如今杨九怀大败,王家的境况大不如前,所有的苦果自然是让王素清担下,而且王素清因为丧子的缘故,郁结于心,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谁知道父亲带着兄长去拜访余青之后,回来态度就全然变了,还问她什么时候攀上余青这棵大树的。   王素清这才知道余青一直记得当初她给他们报信儿的事情。   那之后因为有了余青的话,谁也不敢轻视王素清了,再后来郑春之来推行政令,王素清知道这是余青的得力干将,虽然不知道新的政令是什么,但是支持的态度总要有的,结果她就看到那些令她目瞪口呆的律法。   女子可以自立门户,女子可以行商,女子可以……   王素清原本只是感激余青的提携,没有忘记她的付出,但是这会儿却是全然的震惊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真的能推行?几千年来都是男尊女卑,难道这会儿就可以打破?   小时候王素清就十分的聪慧,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学打算盘,她却是学的最快的,当时外祖母还在世,说这孩子是个伶俐的,以后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他们王家世代商贾,联姻的人家自然都是同样的商贾,算盘打的好也就能做个好贤内助,却从来没有说可以继承家业,毕竟是女子没办法立户。   那么多姐妹中,父亲也是最为宠爱她,可见她的手段见识也是不弱的。   但是偏偏身为女子,没办法施展手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那天晚上王素清一个晚上没睡,她像是被重新被注入了活力,找到了新的目标,可以为之奋斗。   早上她就去跟父亲商议,一开始屋内屋内传来王父的咆哮声,再后来静悄悄的,等着王素清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父亲就算是反对又怎么样呢?如今这是廖军的领地,他们又因为杨九怀的事情元气大伤,根本就没办法离开,只能跟随余青的脚步往前走。   那之后王素清就大力支持郑春之推行新的政令,再后来第一个出来行走做生意,靠着余青未曾谋面的交情,郑春之的协助,一下子就做到了家主的位置。   这次自然是特意过来答谢的。   余青赶忙上前去扶着她,说道,“郑大人跟我说了,说你帮了不少忙。”亲手扶着王素清坐在了一旁的靠背椅上,又递了茶水过去,笑着说道,“我还没谢过你呢,前几日跟余先生谈起以前的旧事来,说那一年杨九怀派人围攻我们,他在院子里收到了有人递过来的纸条,想来想去,应该是你?”   王素清差点站起来,这件事极为隐秘,她还以为余青不知道,谁知道居然就这么心思缜密的挖了出来,而且她当时其实更多的是欣赏廖世善的魄力,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好像窥探过余青的夫君,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余青自然不知道这样的心思,不管怎么样,她是感激王素清的付出的,说道,“没有什么可谢的,你如今得到的东西,都是你自己努力拼搏出来的。”   王素清被余青这样肯定,心潮澎湃的不行,她不知道余青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推翻男尊女卑,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样的人,她要追随一辈子。   再去看余青,满目的崇敬,弄得余青很是无奈,其实这种眼神她在很多地方都见过,比如在青学堂,她偶尔会去授课,不同年级的孩子们也会过来听课,教室里塞的满满的,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认认真真的去听,弄的余青压力很大,最近都不敢上小课堂了,怕暴露了,毕竟她也不是多么博学的人,许多东西都还是靠着旁人弄出来的。   就比如郑春之推行的律法,她只是提了几个想法,而所有的细节的都有郑春之来敲定,再来给余青复审。   然后再有郑春之推行下去,余青全权委托了他让他放手去做。   郑春之好几次都说,余青的这种信任让他很是感激,又觉得愧疚,怕是自己做不出成绩来,他哪里知道,余青是个穿过来的,早就知道他有这样的才干了。   余青很是汗颜,但是她想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冷静的递了消息给他们的王素清,显然也不是寻常之辈,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新政,估计她也就埋没在王家的后宅里,然后郁郁寡欢。   这一样一想又觉得充满了斗志,她想早晚有一天,这样的政令会覆盖整个国家。   王素清带了不少稀奇的烟花,都是花重金特质的,根本就不计成本,所以非常的绚丽漂亮。   大年初一的这天晚上,穹山的天空满是漫天的烟花,或花朵的模样,又或者吉祥的图案,绚丽的让人如同置身在仙境当中,余青不得不感叹,这时候烟花居然也做的这么漂亮。   廖世善搂着余青的肩膀,廖秀章站在一旁,唯独廖凤珺因为还太小就被留在屋子里,附近三三两两的站着许多人,李猛,宋志武,花祁三个人站在了一起,不知道李猛说了什么,大家朗声大笑着,陈氏夫妻也带着一对小儿女,其乐融融的。   燕贵星三个儿子一会儿跑,一会儿喊的,弄的燕夫人气的冒烟,觉得这种时候还闹,实在是不懂事,追着打了几下。   郑春之带着两个小女儿和郑若梅站在一起。   只不过大家热热闹闹的,有种生活的气息。   余青看到余开带着刘春花来了,朝着余开笑了笑,余开一愣,随即露出温暖的笑容里,两个人算是打了招呼。   刘春花见余青朝着余开打招呼,却不看自己,颇为失落,又看到许多人都去找余青打招呼,她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和许多人一起谈笑,那样华贵而不可高攀,是这廖地最为尊贵的女人。   原本她也应该是余青的母亲,廖地也应该有她的位置才是,但是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终究失去了这个她不太喜欢的女儿。   余开见刘春花要哭的样子,喝道,“大年初一的就哭,你想做什么?真是晦气!青儿已经很好了,就没见过一个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不该奢求的东西就不要想了,带好谨哥儿,别是在在养歪了。”   刘春花只好把眼泪收了回去。   ——   过了年就很快迎来了春天,又是一年最为重要的春耕时节,这时候工业不发达,农业为根本,更不要说以后行军打仗都要吃饭。   余青就在郑春之的陪同下,用一个月的时间把个个郡县转了一圈,也把几个小家伙们都带上了,其实廖凤珺还小,余青就不大愿意出门,但是郑春之反复的要求,余青觉得这估摸着是有种,想让她看成效的心情在里面。   至于廖世善为什么没有去,开春之后他又带着手下的将领们出征,一直朝着周边扩充领地,也实在是走不开。   廖秀章一开始跟着余青出门觉得怪无聊的,种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跟着爹爹出去打仗呢,可是慢慢的见到那些手上骨头粗大,脸上带着风霜的农人们,对他们投来感激的目光的时候,廖秀章就特别的满足。   余青就趁机教育孩子,说道,“你看看这些农人,忙活一年,最后也只能拿了这些粮食糊口,这是他们的命根子,可是旧朝一年就要收走他们三分之二的粮食。”   廖秀章道,“娘,我知道,以前顾先生教过我,苛政猛于虎。”   余青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以后这个国家总是要交给他的,她希望孩子能明白农人的辛劳和无助。   “就是这样。”   趁着有一天,天气不错,余青干脆就脱了鞋子,带着孩子们去插秧,说起来余青已经许久没有干过农活了,犹记得那还是穿越前,小时候跟着爸妈回老家去,跟着爷爷奶奶,还有几个堂兄妹一起,体验一把做农活的感受。   实在是太累了,但是也让她意识到食物的难得,那之后就没有浪费食物了。   看着余青露出青葱白嫩的脚来,贺念芹有些不忍的说道,“夫人,您真的要亲自下地?这活儿可是太脏了,别是累着您。”   余青看了眼身旁一排的孩子,有廖秀章,陈氏的两个孩子,还有小栓子,郑春之的长女郑蕾,他们向来孟不离焦,恨不得吃住都在一起。   他们都跟着余青一起脱了鞋子,挽起袖子,一副要下地干活儿的神态。   余青笑着对贺念芹说道,“不是说了,在外面喊我姐姐,可不是夫人了。”又道,“他们现在生活太好了,我得让他们体验下农人的辛劳。”   贺念芹知道拦不住了,无奈的说道,“那夫……,余青姐,我也来。”   郑春之来的时候就看到余青带着几个孩子弯腰插秧,就连贺念芹这个年轻的将军也加入了进去,年前一场战役中贺念芹有了战功就提了威武将军,只不过她主要任务依然是保护余青的安全。   郑春之忍不住笑,说道,“蕾儿,别是着凉了。”   这会儿正是下午,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并不冷,郑蕾脸上蹭了泥水,却是小的阳光明媚,很是兴致勃勃,喊道,“爹爹,你也来呀!”   郑春之居然脱了鞋袜,挽起袖子就过来,加入了进来,说起来这些日子郑春之东奔西走的,整个人都黑了,又瘦了一些,但是这些丝毫挡不住他的清隽出尘的气质,黑眸入深潭般精密,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笑起来像是一块温润的宝玉,引人侧目。   附近有几个农人也在插秧,见这边来了许多人来,就让人送了一罐绿豆汤和几个红薯过来,来送东西的是个小女孩,显得很是憨厚,说道,“我爹说,一直不知道这块地谁家的,今天遇到了,以后都是邻居,这些东西就给你们尝尝。”   小女孩原本是来跟新邻居打招呼的,结看到这些人,男的俊美,女子秀丽,就是几个孩子也都跟仙童一般的,白白嫩嫩的,十分的漂亮。   一时有些发愣。   等着回去就忍不住对着自己的爹娘还有爷爷奶奶说了,   虽然说是要干活儿,但是做了不到一刻钟,余青就发现腰开始疼了,因为插秧要一直弯着腰,所以最是累腰。   几个孩子倒是比她好一些,居然还精神奕奕的,余青觉得自己不能输给孩子们,就又咬牙坚持了一会儿,结果后面实在是不行了,感觉要趴泥水里了,摆了摆手,说道,“走,歇一会儿,正好喝水去。”   等着她们到了田埂边上,就坐在之前放好的席子上。   旁边罐子里是早上带来的蜂蜜水,余青拿了小杯子,分给了每个孩子,到了郑春之的时候就给他换了个大杯子,打趣道,“没想到郑先生居然也会种地。”   郑春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惬意的靠在一旁的石头上,郑蕾却是替他回道,“夫人,我爹还会纺线呢,家里放了一台针织机。”   余青很是汗颜,觉得比起郑春之的努力,自己这点付出真不算什么,郑春之为什么要纺线?自然是为了熟悉织布的事情,也是为了更深刻的了解民生。也怪不得会种地,想来也是没少下地。   这边几个人正在说话,就看到邻居过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农,穿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短褐,粗糙的手里提着余青给他们的回礼,是一盒点心,原本是准备带给孩子们吃的,见人家送了吃食过来,也就让小女孩带回去了。   那老农走到跟前,憨厚的笑了起来,很是朴实,把一盒糕点放下,说道,“你们是从外面逃难来的?”   跟在后面老妇人用枣红色的巾子包着头,看着颇为精明,说道,“我们当家的不会说话,你们别介意,他是看你们不像是庄户人家的样子,又偏偏在这里做活儿,想来也是从外面逃难来的,这没什么的,我们见的多了,世道乱了之后,大家的日子都难过,不过你们来这里是来对了,我们廖地可是最好的地方,只要肯卖力气就能安稳的过日子。”   老妇人说起来,很是得意的样子,眉飞色舞的。   老农连连点头,显然是很同意,插话说道,“你们以前肯定是过的好日子,可是既然到了这边种地,想来也是日子不比以往了,就不要买这么贵的糕点,我记得这是镇上王家的糕点?这一盒就要一两银子的,可以买一小袋的米呢。”   余青没想到居然叫人教训她们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话虽然不太好听,但也是好意不是?   那老妇又道,“你们家这几个孩子呀?哎呦,夫人没想到你倒是能生,这一共五个呢?不怕,我们这里可以上学堂,你们把人孩子领过去报名就行。”又道,“你们外面来的都是轻视女子,在这里可是不许,咱们大将军夫人一直在推行新律法,说男女都一样,咱们多半的兵士还是女兵呢,在这里男娃女娃都一样的,不可偏心。”   余青看了眼郑春之,就见他朝着她笑了笑,显然有些得意,这一次他们来的地方是安溪,也是去年开始才推行的政令,没想到居然这么好。   几个人就家常的聊了起来,余青就问起他们的日常生活,结果他们却是毫无不满,那老农甚至高兴的说道,“去年我们家开了四亩的荒地,官府又分了两亩地给我们,如今我们可是有六亩地了,这在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   老妇人高兴的几乎要落泪,说道,“咱们庄户人,这地就是命根子,以前我们起早贪黑的,一年的收成还不够交税的,自从大将军来了之后,我们这里一年只要上缴一成的收成就行,要是遇到了荒年,不仅不收税了,说是还会发放救济粮。”   “我们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好时候呢!”   看着两个人高兴的落泪,余青也跟着红了眼圈,她想了想说道,“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那是,我们家有三个丫头,以前愁的不行了,偏偏媳妇又伤了身子不能生了,你说这要是没有个男娃娃以后咋办?会被村里人欺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家大妞去参军了,如今还是可是威风了,谁也不敢欺负我们,二妞和三妞会读书写字了,说是以后还要开女子恩科,到时候考个状元回来,那真就是光宗耀祖了。”   廖秀章最近跟着廖世善出征,看到的都是廖世善的威风,自然是钦佩的不行,觉得自己有个了不起的爹,还想着以后自己也要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行军打仗,结果这会儿看到这些因为母亲的政令而幸福的落泪的农人,又觉得母亲也很了不起。   她让这许多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余青收到儿子崇拜的目光很是心虚,说起来真正厉害的是郑春之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是指这个,她不过说了想法,而郑春之不仅要把这些彻底执行下去,还要选拔合适的人才去做,这才是最为艰难的。   好在青学堂马上就要有一批学生毕业了,终于可以给郑春之扩充人手了。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子急匆匆的跑过来,她虽然穿着寻常的女装,但是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凌厉。   “夫人,大事不好了。”   两个老农正坐在余青的旁边,喝着余青递过来的蜂蜜水聊天,说的唾沫横飞,很是自得,结果忽然就听到这话来。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去看余青旁边的郑春之有些眼熟,心里头想着,不会是遇到了……,要眼前的是郑大人,那么这个能被人叫做夫人的就只能是大将军的夫人余青了,天哪,是不是真的?   两个人这会儿激动的几乎要晕死过去。   余青自然不知道两位老者的心思,赶忙走了过去,问道,“何事?”   来的人是苗莲,她伤好之后就有些体弱,放在了余青身旁跑腿,这会儿气的脸色都白了,说道,“大将军回军营了,还带着一个女子!” 第130章   “回去看看。”余青自然是不相信廖世善会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不过人都带来了,总要回去看看,她出来转悠一个月,也是有十几天没见过廖世善,上一次还是廖世善出征路过,这才有机会说了一会儿话。   因为隔得远,这边的老农听不见余青和另外一个人说什么,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等着余青回来,就磕磕巴巴的问道,“您是大将军夫人吗?这是少主?”然后再去看其中和廖世善长的颇为相似的廖秀章。   廖世善他们是见过的,当初攻城的时候,那个威风劲儿别提多帅气了。   余青笑着说道,“正是我们,趁着天气晴朗,带着他们来外面转转,顺便做做农活,不然不知道农人的辛苦。”然后去问他们,“你们刚才的意见,我会回去跟郑大人好好商议的。”   两个人激动的不行,就是余青和孩子们走后很久都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老妇说道,“刚才是不是喝了夫人给我倒的蜂蜜水?”   “何止?喝完还要了一杯!”老农想想,自己媳妇怎么那么不客气呢?结果老妇的关心的地方根本不在这里,反而说道。“哎呦,我居然喝了夫人亲自倒的蜂蜜水!怪不得那么甜呢!”   老农,“……”   “老头子,走,我要回去跟媳妇说说,快,我可是见过夫人的人了,还喝了蜂蜜水,你手里拿着什么?这不是刚才要退回来的糕点,给我好好的捧着,咱们回去放在祠堂里好好供着。”老妇兴高采烈的走了。   ——   从安溪回穹山骑马也要二天,他们做马车回去就要三四天的时间,因为有孩子,而且余青受不住,所以也就慢慢的行,这一路上苗莲时不时的忧心忡忡的看着余青,露出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来,显然是替余青难过。   其实余青相信自己的枕边人,如果连这一点都信不过,两个人何谈一起生活?但是看着身边人的神态,又在想,难道她也该紧张下?   就连廖秀章也来安慰余青,说道,“娘,你放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去年的时候不就实行一夫一妻制了?怎么还能纳妾!要是爹爹有了旁的女子,我就带着你走,以后我们娘仨一起过,我再也不认这个爹爹了。”   余青看着儿子认真而肃穆的神态,居然有点小感动,忍不住抱了抱他。   过完年廖秀章就十岁了,时间过得真快,余青穿过来已经有四年了,犹记得当初她躺在床上,脑袋因为原主撞墙的后遗症一阵阵的疼,她却茫然的不知道自己穿过来的意义,现在却是不一样了,有了亲人,有了牵挂,又有了许多朋友,她觉得十分的满足。   一旁的小栓子也说道,“婶娘,您不用担心,我娘说了,要是我爹爹外面有了女人,就打断他的腿,婶娘你也这么干!我帮你!”   余青,“……”   陈旺年最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说道,“打人怎么行?爹爹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过婶娘,我这里有一种可以迷晕人的药,就是上次让秀章哥哥迷倒那些江南兵的药!你要不要?”   余青被这几个孩子的赤诚感动的不行,但是又憋不住想笑,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好一会儿才认认真真的说道,“不用了,多谢你们,真是好孩子。”   行了四天,终于回到了宁谷郡的穹山,余青腰酸背痛的,比起看那个被廖世善带回来的女人,她更想念女儿廖凤珺,走之前她托付顾芳帮她搭把手照顾孩子。   正好顾寒跟廖凤珺差不了多少,能玩在一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余青准备先去看女儿,结果走到了门口就看到花祁和顾芳正在等着她,见她过来,都殷切的注视着她的表情,似乎怕她下一刻就哭出来一样。   “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让你们一个个这般如临大敌?”余青是知道自己的,鲜少有人能在容貌上胜过她,对这一点她还是有信心的。不过这些人这般紧张,就连顾芳也这样,就只能说明来人十分的不简单,至少容貌上绝对是上乘。   “夫人,我跟你说,这个人真就跟狐狸精似的。”花祁这次跟着廖世善出征,自然是知道这女子怎么来的,迫不及待的说道。“我们到了古家集,里面有个土匪窝叫万花寨,那寨主是个女子,还养着五六个面首,生的那叫妖娆勾人,活活就是狐狸精变身的,知道我们大将军要征讨,居然也不打了,直接招安了。”   “后来一看,以前也认识,说是大将军当初从辽北回来的时候路过万花寨,打过照面,那些行军的马还是跟他们要的。”   廖世善倒是没跟余青说过,可能是觉得并不重要,余青挑眉,觉得这件事倒有点意思了。   “珺珺呢?”只不过余青还是更挂念自己的女儿。   顾芳无奈的笑,说道,“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只想这个,他们在歇午觉呢。”顾芳越是看廖凤珺就越是喜欢,这小丫头生的粉雕玉琢的粉团一般,圆了她没有生女儿的遗憾,且性格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活泼开朗,尤其爱笑,眉眼弯弯,咯咯笑出声的时候,那笑容好像能洗涤心灵。   余青还是跟着顾芳去看了女儿,进了屋就看到两个孩子挨着睡在一起,盖着大红色的锦缎小被子,顾寒老老实实的躺着,廖凤珺却不是,一条小胖腿压在一边被褥上,睡的酣甜,屋内点了安眠的香,很是好闻。   一旁守着孩子的嬷嬷上前给孩子重新盖上了被子。   余青不舍的吵醒女儿,对着顾芳说道,“这些日子劳烦顾先生了,咱们还是先出去。”   顾芳却道,“我帮了什么?自有照顾她的嬷嬷,不过是就是搭把手而已。”只是语气里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对孩子的喜欢,说道,“这孩子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几个人又静悄悄的走了出来,外面阳光正好,军营里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忙碌却井然有序,让余青有种归家的安宁感。   廖秀章刚才下了马车就跑了,这会儿又跑了过来,说道,“娘,我知道那个女人在什么地方,你跟我来。”   余青这才知道廖秀章是去找人了,很是哭笑不得,总觉得他们比她还要着急,就想着早晚要见,那就见,却是拽和廖秀章的胳膊,说道,“章儿,说起来那人来这里做客的,既然要见面,肯定是她来见我,怎么要我降尊纡贵?这可是不合礼数。”   余青就拉着儿子回去换衣裳,这边梳洗完毕,那边就通报万花赛的易娉婷求见。   余青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洗了头发,又换上舒适的棉袍,听见易娉婷来了,倒也没有刻意去打扮,而是随意的披了一件妆花褙子就去了待客的厅堂。   厅堂里也换了崭新的装束,厚重的毛绒坐垫换成了缎面的,湖绿色的颜色,让人有种清爽的夏日感觉。   见到来人,易娉婷就知道是余青,正是这个廖地最为尊贵的人,亦是茂林这边有名的美人,向来女人都有好胜之心,她又是冲着依附廖世善来的,自然是认真的打量着。   两个人一照面,各自都愣住了。   余青这会儿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们都那么紧张了,这简直就是人间尤物,丰腴而高挑的身姿,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双似乎会说话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那浓重的迤逦风情就这样显露无疑,就是平时看人的是都有一种魅惑的意味。   这会儿易娉婷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眼前的余青居然是这样一个大美人,眉目如画,朱颜清丽,身段窈窕秀丽,不过这么一见,就觉得犹如见到误入凡间的仙子一般,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吓跑了她。   易娉婷只觉得嫉妒要快炸掉了,因着她从小生的妖娆,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白眼,美是美,但却是冶艳的美,让人只想玩弄,而不是正正经经的真心对待,时间久了,易娉婷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既然你们都说我是个狐媚子,那我就当个吸人精血的狐狸精好了。   再后来她就发现,这种养着面首,喜欢谁就去撩拨谁的日子也挺好,管什么真情假意,只要自己舒坦就行了不是?   余青也是羡慕的不行了,易娉婷要是在现代绝对是活脱脱一个性感女神,简直无人能及,不知道多少男人为她迷倒,她虽然喜欢自己这身容貌,但是也不妨碍喜欢易娉婷这种的。   ——   廖世善让花祁先行回去,自己却是急急的去附近处理匪患,那边不知道谁带的头,又有人来捣乱,还抓了几个村民,廖世善向来是雷厉风行的,自然是要亲自去解决。   等着解决完这些劫匪,李猛在一旁挤眉弄眼的说道,“大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位绝色美人?”说起来当时李猛见到易娉婷的时候,眼睛都快瞪掉了,他活了一辈子就见过这么妖娆的美人。   他心里一直痒痒的,等着廖世善发话,说不定还能配给他做个娘子。   廖世善道,“她归顺我们,自然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猛却是道,“大将军,你这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你在胡说什么?”廖世善皱眉问道,“你说说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整日的胡思乱想,一个招安的土匪,我能生出什么心思来?”   “哈哈,我就是问问,既然不是大将军属意的,那就让给我可好?我这已经快三十了,还没个媳妇呢!”   廖世善瞪着他,说道,“你不是比我小两岁?别在这里扯这些,什么让来让去的,那是东西吗?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咱们军营不是有规矩,婚是没有包办的事儿,总要人家中意你才行。”   “我这不是追不到吗。”李猛垂头丧气的。   “那就憋着!”廖世善说着这话,突然间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觉得那易娉婷是给我自己留的?”   “那不是明摆着吗?大将军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如此和颜悦色过?再说你还特地叮咛花祁把人好好的带回去给夫人瞧呢,既然给夫人瞧,那就是做小了,毕竟只有大妇点头才能收为姨娘不是?”   “去年的时候不就说了,要实行一夫一妻,没有妾!我什么时候对她和颜悦色了?就是没有骂人而已,这就是和颜悦色了?还有我让花祁把人送回去,那是怕易娉婷生出什么花花肠子来,你不知道她多么狡猾隐忍。”廖世善气的肝疼,吼道,“你这脑子,我觉得以后也不用出来打仗了,你先好好去把郑先生修缮好的律法背诵一遍,什么时候背熟了,什么时候在出征!真是一点都不长脑子!”   廖世善一夹马肚子,甩了下皮鞭,那马儿就飞快的疾驰了起来,他喊道,“我先行回去了,你们别着急,慢慢的回去。”因为有不少的俘虏和财物,要是带着整个队伍自然快不了,但是这会让聊是死心急如焚,连李猛都觉得他这是要纳小,那旁人估计也都误会了,他是真的怕余青生气。   一路快马加鞭,廖世善一刻都不敢停歇,终于在晚上到了军营。   廖世善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一路上少不得要做心里建树,想着怎么让余青相信他是冤枉的,一场误会而已,他对这个易娉婷一点想法都没有。   进了军营就看到廖秀章冷着脸等着他,见他下马也不像是以前那样高兴的跑过来,他就知道这也是知道易娉婷的事情了。   果然廖秀章走到了廖世善跟前,说道,“爹,你是不是有外心了?那个女子是谁?你是不是要娘了?那我也不要你了,以后我和娘还有妹妹一起过,我已经十岁了,我能保护我娘了和妹妹了。”   廖世善给气笑了,说道,“你小子翅膀硬了是?怎么跟你爹说话呢?”又道,“我不就是让花祁带着万花寨的寨主回军营里,怎么你们就想出这许多?我什么时候说要纳她了?”   “爹爹,你不是要纳妾?”   “不知道前世做什么善事才能娶到你娘,我这感激还来不及,如何还会有旁的心思?难道我好日子过够了?以后我还要守着你娘过一辈子呢!”廖世善本来不想跟儿子解释,总觉得把夫妻之间的事情跟儿子交代有些尴尬,但是廖秀章这孩子又和旁人不同,聪慧早熟,要比同龄孩子有担当的多,廖世善就把儿子当做大人一般,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廖秀章听了这话,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上前去抱住廖世善的胳膊,说道,“爹,快回去,娘跟那个女的说话呢,别是打起来。”   “什么?”   廖世善听了才知道已经是来晚了,跟儿子两个人一路小跑回去,在门口就看到了花祁和贺念芹,居然在她们眼中看到了不赞同的神态。   “那易娉婷进去多久了?”   花祁道,“半个时辰了。”花祁本来想着,只要里面传来声音,甭管什么,她就找借口冲进去,然后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易娉婷,居然敢对她们大将军动心思,当时在古家集,易娉婷看廖世善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一看就是要勾搭人的样,要不是人太多,又是在招安,怕是传出去不好听,花祁当时就要忍不住揍她了。   廖世善有些担忧,径自敲门进去,说道,“娘子,我回来了。”推了门进去,花祁犹豫了下也就跟着进去了。   廖世善还以为会看到剑拔弩张的情景,结果两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见廖世善和花祁走进来,余青就笑着说道,“夫君,你回来了,这易姑娘是你找来的?我刚认她做了妹妹,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像朵花似的,看着就高兴。”   易娉婷笑,道,“姐姐才是生的好相貌,仙姿佚貌,叫妹妹好生欢喜。”   廖世善,“……”   花祁尴尬的搔了搔头,简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夫人同意给大将军纳小了?所以说认了妹妹?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别看夫人和善,但其实崇尚一夫一妻制,不然也不会在律法上加上这一条,当初为了这一条律法,不知道掀起了多少的波浪,郑春之加上廖世善,两个人费了好多大的力气才给压下去的。   既然夫人自己提出要一夫一妻,怎么会同意纳妾?那认易娉婷作为妹妹,是真的干妹妹?   “既然大将军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易娉婷也是会看颜色的,知道廖世善和余青许久没见,夫妻俩正是说话的时候,也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忙是起身,“初来乍到,住处还没收拾好,等着弄好了,喊姐姐去喝茶。”   余青高高兴兴把易娉婷给送走了。   等着屋内只剩下廖世善和余青,廖世善这才解释道,“我和她真没什么,特意让花祁带回来,是怕她做些小动作,正好花祁是女子,让她看着。”   余青笑着,说道,“我知道,刚才和她说了许久,也是个奇女子。”余青促狭的看着廖世善,“听说你当初在万花寨,直接折了人家的胳膊?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这会儿廖世善是真的确定余青不生气了,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担心了一路,后背都是汗水,可见他有多么的担忧。   余青见他浑身都是好汗水,说道,“先去漱洗,都是味道。”   廖世善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盯着余青看了一会儿,就直接把人抱入了怀里,捧着她的脸就吻了过去。   廖世善身上有种难闻的味道,那是混合汗味还有马匹身上的味道,对余青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但是廖世善胸口炙热,钳着她腰肢的手臂有力,吻又那样的奔放狂浪,像是一团火般把她燃起来,她头昏脑涨的,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等着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余青已经被吻的脸颊通红,眉眼潋滟,都是万种风情,让廖世善好容易才克制住了念头几乎要重新燃烧了起来。   “我去洗漱,马上就回来。”   余青红着脸,点了点头,不过等着廖世善一身清爽的回来,余青却是不见了,原来廖凤珺醒了,顾芳知道余青想孩子,就赶紧把孩子送回来了。   顾寒一岁多了,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像是浸湿过的宝石,十分的漂亮,他是个安静的孩子,和闹腾的廖凤珺不同,多半的时候都不说话,倒是和余开的小儿子余谨一个脾性。   这会儿却是难得倔强的抱着廖凤珺不放,大有一副你要是抢走,我就跟没没完的神态,弄得顾芳很是无奈。   廖凤珺还不会说话,但是会爬了,见到余青高兴的不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然后伸手去抱,结果看到这边顾寒却是拽着她不放,觉得一边一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居然发出咯咯的笑声来。   顾芳稀罕的不行,忍不住摸了摸廖凤珺柔嫩的脸蛋,说道,“哎呦,真是可爱的小乖乖,让姨姨亲亲。”   廖凤珺跟顾芳很熟了,一点也不羞怯,唧在顾芳的脸上亲了一口,顾寒也凑了过来,反而在廖凤珺的脸上亲了一口。   廖凤珺就笑的更加开心了,她很喜欢这些大人们都看着她。   廖世善走了过来,弯腰就把廖凤珺抱了起来,他也是十几日没见过女儿了,也是想得不行,顺势就把孩子抛入半空中,然后又安安稳稳的接住。   要是旁人早就吓的脸色都变了,但是余青毫无波澜,廖世善能把她这个当娘都随意抛起来又接住,还是孩子的廖凤珺就更没有问题了。   廖凤珺兴奋瞪大了眼睛,咯咯的笑。   顾芳道,“这孩子胆子也太多了些……” 然后低头去看顾寒,见顾寒也是一脸渴望的看着廖世善。   廖世善就又去逗顾寒,把顾寒也抛起来,一时屋内都是孩子们的可爱的笑声。   晚上余青就留了顾芳在这里用饭,廖凤珺已经断奶了,这会儿正吃辅食,脖子上围着围兜,廖秀章难得耐心的喂妹妹吃饭,只不过廖凤珺不老实,吃的满嘴都是,顾寒却是安安静静的,吃的很干净。   余青喜欢的不行,说道,“寒儿也太乖了。”   晚上余青和廖世善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的,终于能让两个人有机会说悄悄话了,廖世善好奇的问道,“你和那个易娉婷说了什么?怎么就突然那么要好了?” 第131章   易娉婷回到了住处,说实话给她安置的地方,是个一进的小宅子,不过这里毕竟是军营,她又是一个招安的土匪,还没挣下军功,住的差一些倒也正常。   来之前易娉婷把几个面首都给赶走了,对她来说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当时大家要在一起才能维持住万花寨,如今她依附了廖世善,自然就不需要了。   前头几个虽然不舍,但是身边也养了几个美妾,好聚好散了,唯独最后一个老八却是个倔脾气,如何都要跟着易娉婷。   易娉婷每次看到老八祝庭轩都觉得头都大了,也是她活该,原本祝庭轩是个佛家弟子,在少林出家为僧,虽然是个武僧,但却是极为虔诚,她当时路过,被那主持讥讽行止不端,一时生气就勾搭了主持最喜欢的弟子,这就是老八祝庭轩。   这个人看着愣愣的,从小就被丢在少林寺,从来不知道女人为何物的和尚,一开始自然是拒绝的,但是易娉婷在男色上总是有些手段,加上她这勾狠夺魄的容貌,自然是收入石榴裙下。   祝庭轩还俗的时候,主持方丈一下子就气病了,易娉婷却是很得意,大笑着当着住持的面带走了他最得意的弟子。   只不过后面她就开始后悔了,这祝庭轩脑子有病?倔强的跟一头驴一样,只要他觉得对的事情,旁人怎么说都不听。   每次易娉婷去勾搭新人,祝庭轩就跟在后面,他也不拦着,因为两个人约定过,以后易娉婷要找了旁人,他也不能干涉,但是就这么虎目圆睁,直勾勾的看着你,就算易娉婷有了什么旖旎的心思,也在这种注视下烟消云散了。   这一次来廖地,祝庭轩就要跟着来,无论易娉婷说什么都不听,最后道,“你一个女子,就算是武艺傍身,但是那廖地半数兵力是女兵,还能少了会武的?我去了总是能保你平安。”   当时易娉婷盘算了下,自己这是冲着廖世善去的,这样的一个盖世枭雄,她这辈子是恐怕难以遇到第二个了,总要争下,据说廖世善的夫人余青也不是简单的人,在军中拥有很高的威望,总要有个帮手,又见祝庭轩痴缠的厉害就同意了。   刚回来就看到祝庭轩早就去领了晚饭过来,将领都是三菜一汤,但是比起易娉婷以往吃的,自然是寒酸的。   祝庭轩也知道,给易娉婷盛好饭,说道,“我去外面买了个烧鸡,那卖家说等等就我们送来。”正好这时候传来敲门声,祝庭轩就起身去了,等着回来的时候拿着荷花包裹的叫花鸡,说道,“如今荷花未开,寻不到荷叶,这还是去年的,你在路上不还说想吃叫花鸡?”   那叫花鸡很烫,祝庭轩却不嫌烫,掀开荷叶,又拿了个小碟子,然后把最好的鸡腿给撕下来,放在上头,这才推到了易娉婷前面。   “你不吃?”   “等你吃完在吃。”祝庭轩好脾气的说道,易娉婷就觉得有几分不是滋味,道,“你说我要是跟了廖世善,你怎么办?”   “守着你。”   易娉婷翻了个白眼,说道,“听不懂人话?我跟了廖世善,他是谁?廖地的大将军,世所罕见的枭雄,这样一个人物,他能容忍你?”   祝庭轩道,“那就把我打死,我死了就不守着你了。”   易娉婷看着祝庭轩平静的面容,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嘴唇格外的丰润饱满,不点而红,有种和他性格卓然不同的热烈,她知道,当祝庭轩穿着袈裟,坐地念佛的时候,那一双嘴唇一张一合的,最为惑人。   祝庭轩见易娉婷盯着自己的嘴唇瞧,舔了舔唇,道,“看什么?快吃,一会儿该凉了。”又道,“这里只有一个衣柜,我只把你寻常穿的几十件衣服摆出来的,明天我再去问问要怎么多打几个衣柜,床倒是好的,已经铺好被褥了。”   易娉婷吃了一口鸡腿肉,酥嫩鲜香,味道刚刚好,就像是眼前的人,好像总是知道如何讨她欢喜。   她用脚蹭了蹭祝庭轩的腿,媚笑一声,说道,“晚上把那件袈裟穿上?”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情趣,易娉婷最喜欢祝庭轩穿着袈裟,那让她有种禁忌的感觉,祝庭轩脸一红,却乖巧的点头。   晚上两个人少不得颠鸾倒凤下,易娉婷和祝庭轩都是练武的,体力不差,而且祝庭轩比易娉婷小上几岁,正是年少贪恋温柔的时候,很是精神昂扬,这几次折腾下来,弄得易娉婷差点都没气了。   事后,易娉婷气的咬着祝庭轩的胳膊,那力道很大,祝庭轩却是一动不动,任由她咬着,好一会儿又道,“我练的功夫是护体的,皮厚肉粗,别是伤着你的牙齿了,要不你咬我胸口?”   易娉婷看着祝庭轩一本正经的表情,一时就没了脾气,说道,“算了。”   “什么?”   易娉婷道,“我说算了,就这样过,廖世善虽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男子,但是我和廖夫人挺投缘的。”   “那你之前不是说……”祝庭轩显然很激动,豁然坐了起来。   “就是有些不甘心而已。”易娉婷找个喜欢的姿势躺着,她喜欢把腿放在被褥上,会比较舒服,“但是廖夫人真的是个叫人欢喜的人,让人讨厌不起来。”   易娉婷闭上眼睛,想起余青温柔的笑意来,满目的欣赏和欢喜,不像是那些第一次见到她的其他女子,总是那样不屑。   她知道余青也是出身世家,父亲还是个旧朝的进士老爷,想来也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女子,结果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身上有种亲和力,就好像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平等的,不偏不倚,既没有可怜她,也没有说瞧不起她,这让她心里很是舒坦,在想着自己要去抢人家夫君,要争夺宠爱,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暂时就这样。”易娉婷想着既然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一颗大树好乘凉,靠着廖世善也是靠,靠着余青也是靠,何不就这样顺着余青丢给她的橄榄枝过去,她还能缺男人不成?   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跟祝庭轩说道,“这不过是暂时的,我要是在遇到自己喜欢的,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了,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是怕了廖夫人,是因为觉得没必要!”   祝庭轩也是认真的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但还是紧紧的抱着易娉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易娉婷骂道,“傻子。”   两个人抱在一起,又热又难受,但是易娉婷怎么也挣脱不开,气了半天,最后还是哼哼唧唧的追着了。   留下祝庭轩一个人在后面,嘴唇上扬。   ——   余青毫不掩饰对易娉婷的喜欢,有了好看的衣料和首饰还会送给她,说道,“女孩子肯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易娉婷一开始只是觉得余青人好,再后来就发现她是真的在照顾自己,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她见惯了许多人对她露出鄙夷的或者瞧不起的神色,这还是客气的,许多人直接当着面辱骂她,她早就习以为常,好像本就是应该这样。   再后来她在这里生活,看到了许多在外面看不到的事情,比如那个当过花魁的魏珍,如今却是被余青看中,在军中某事,许多人见到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再比如郑若梅,据说家里逼着她自尽,好容易才逃出来,只是因为她跟流民接触过,就说她不贞了,这种事儿她以前听过很多次,那些世家名门就喜欢搞这种表面的东西,然后以此标榜自己的不同。   其实说白了,不就是欺辱女子?   但是她也就想想,嘴里说着不满,心里却是想着,要是自己生的不这么妩媚?是不是就有不一样的人生了?   却从来没有想过像余青这样,大胆的打破这些规矩。   她为什么要当个土匪,还不是被人逼的没活路了?良家妇女见了她都是躲着走,唾弃她,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淹死她,好人家的男人见了她,一边说她是狐狸精,一边又受不住被勾引,然后那些人不说是男子没有定力,只说她是狐媚子。   但是在这不一样,余青总是对她说,“生的好看又不是你的错,你要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就是那些女兵们见到男子硬要找她说话,也都是上前帮忙,怒斥对方,从来没说是因为她长的太过妖娆而觉得错的是她。   易娉婷在这里似乎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那种生活,就是像个寻常的人一般。   等着余青注意到易娉婷变化的时候,是易娉婷要去出征的时候,无论她都到哪里,都有一个跟屁虫,那就是沉默寡言,但是那目光却是一直跟着易娉婷的祝庭轩。   据说祝庭轩曾经是个和尚,还是少林寺住持的关门弟子,余青当时就觉得,这也太刺激了一些?   不管如何,祝庭轩的武艺很好,但是他更擅长用棍,学的就是少林棍法,跟着易娉婷两个人,在战场上十分的默契,不过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挣下不少的战功,在外面也有了罗刹夫妻的外号。   廖世善封了易娉婷为长荣将军这天,易娉婷有了自己的易家军,以后就要让她单独领一支队伍了,她高兴地不行,喝了好几坛的酒,醉眼朦胧的,却是抱着余青不肯放开,弄得廖世善很是尴尬。   等着她被祝庭轩扛着回去,廖世善无奈的问余青,易娉婷说了什么,余青笑了笑,道,“她说多谢我,她在这里过的很自在。”   余青发现看着一个人成长也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辽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再后来魏珍就就查到辽王居然是病了,而且还是很凶险的大病,这一次显然是真的,而不是装病。   那之后让廖世善继任的事情就一直耽搁了下来,廖世善自己也浑不在意,当时要继任只是怕辽王和江南联姻,他们要腹背受敌,如今辽王自顾不暇,世子和辽王妃又斗的厉害,倒也省去了这个麻烦了。   对于廖世善来说,这两个人内斗越厉害越好。   一时局面就这样被稳定了下来,呈现了三家鼎立样子。   ——   五年之后   半人高的草丛里藏着一个少年,他生的英挺不凡,又是极为细致的瓷白肤色,按道理是个少见的美少年,但是他眉毛上扬,带着十足的桀骜不驯,眼眸深沉的,目光里更是有种天不地不怕的狠劲儿,咬着半生的烤肉,嘴上沾着一点腥红,却浑不在意的吞咽了下去,盯着远处的方向。   旁边躺着另一名少年,生的眉清目秀的,说话的很温吞,有些害怕的说道,“咱们回去,你爹说过了,不让你过来的。”   少年却是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要是都听他们大人的话,我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领兵打仗?我想要自己领军!”   “可是咱们在这里窝了十天了,再不回去你娘就要来寻你了。”   听到自己的娘,少年略微犹豫了下,只是很快他就露出兴奋色神色来,说道,“他们来了,在那里!”果然远远的有一队二十人的骑兵行来,马蹄声震的地面轰隆隆的,为首的人身材高大,目光凶狠,腰间却是系着红色丝绦。   “就是他!”少年拔出了佩刀,目光凌厉的盯着前方,说道,“准备好。”   等着那队伍靠近,少年踏着草地,一步跃起,那泛着青色的刀就插入了马腹之中,只听那马惨叫一声,痛的嘶鸣,马背上人一时不查就被甩了下来。   少年正是等着,拔出了刀,顿时就鲜血喷涌而出,染的他满脸和半个身子都是,他却无所觉一般,冷冷的盯着那人说道,“尚忠术,来受死!”   尚忠术武艺不凡,见来着一个毛头小子,生出轻蔑的心情来,道,“你们廖地是没人了不成?居然派一个奶娃娃来偷袭我?”   一时后面十几个人随从都下了马,拔出武器来,朝着少年而来。   那少年却是不怕,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来,伸手抹去脸上的马血,“奶娃娃?呵呵?” 随即喊道,“旺年!”   一直藏在草丛没出来的陈旺年,马上就起身,朝着那些人洒了药粉过去,一时众人只觉得有一股奇异的暗香,然后就觉得脑子晕晕沉沉的。   二十个人倒下去七八个,但是还有十一二个人,特别是尚忠术,显然早就有准备,一直捂着嘴,倒是躲开了这药粉。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会有这软骨散的药粉!”   陈旺年见还有这许多人,一时腿抖,说道,“秀章哥,咱们走。”   “廖秀章?你是廖世善的儿子?”那尚忠术马上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嘴上的胡子一动一动的,目光里有种势在必得的神态,说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余青和廖世善的长子廖秀章。   别看廖秀章今年才十五岁,但是他却并不是无名之辈,跟着廖世善打了不少仗,也是声名远播,谁都知道廖世善有个好儿子,跟他一般,是个少见的悍将。   旁边那些人知道是廖秀章,忍不住一惊,对着尚忠术说道,“将军,这可是廖秀章呀,听说他武艺不弱于其父,也不是个好惹的。”   尚忠术却是毫不在乎,嗤笑,说道,“不过是有个好爹而已,你见他自己领兵打仗过?每次都是跟着他爹,一看就是为他造势而已”   那些随从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了勇气,觉得这话没有十分的可信度,但是也有七八分了,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还能做什么?   他们这些人别看人少,却都是军中的精英,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十,一时士气大振,说道,“抓了他,就可以牵制廖世善了,兄弟们,上!”   廖秀章听了这话,反而露出嗜血的奋神态,小小的年纪,却是有种逼人的戾气在,喊道,“想抓我?尔等受死!”然后握着刀就冲了过去。   陈旺年到底跟着大家一起学了多年的武,虽然胆子不大,但不等于好欺负,见廖秀章冲了过去,急的抓头发,说道,“秀章哥,别冲动……,喂,等等我。”无奈也跟了过去。   想着不过就是个两个孩子,他们十几个人训练有素的人,特别是尚忠术也是蜀地的名将,怎么会打不过?不过就是瓮中作弊而已,结果等着真的打起来才发现,这个少年太可怖了,力气大的吓人,不过刀剑相抵,几个随从就被震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少年才十五岁,却全然没有一个孩子应有的纯真,每个动作都是利落干脆,又快又狠,手起刀落就是一个人头。   尚忠术哪里知道,廖秀章十岁就跟着廖世善出征,虽然才十五岁,但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战役,根本就不是寻常孩子。   陈旺年看似柔弱不堪,但是身子极为灵巧,那动作软绵绵的看似没有力气,却是一来一回,帮着解决了二个要偷袭廖秀章的随从。   “这他妈是什么剑术?”不知道旁边谁喊道,结果陈旺年居然客客气气的回答道,“这是我们宋叔叔想出来的太极剑。”   说话间,廖秀章已经是杀了八九个人,又把尚忠术给活抓了。   还剩下两个人,见鬼似的往回跑,他们觉得这个廖秀章就是个怪物,一个人对敌十几个,居然毫不示弱!   陈旺年急道,“秀章哥,他们跑了!”   “放他们走!不然怎么知道我们抓了他们的主帅?”廖秀章说道,“不过咱们要快点回去了,出来十天了,我娘估摸着要揍我了。”   廖凤珺之后余青又生了一个儿子,叫廖秀明,今年才三岁,这会儿拽着余青的手,哭道,“哥哥,找哥哥!”   廖秀章留书说要去抓对方的主帅就跑了,余青急的不行,已经十天了,却是毫无消息,廖秀章是个好哥哥,平日里只要有空就带着廖凤珺和廖秀明出去玩,两个人都很粘这个哥哥,这会儿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了,廖凤珺大一些,今年五岁了,自然是知道哥哥跑出去,但是廖秀明还小,并不清楚,只知道哥哥不见了。   “你爹已经带人去找了,不哭。”余青抱着小儿子,又去摸摸廖凤珺的头,眼睛里冒着火,显然是气的不轻,但却还是柔声哄着孩子,说道,“马上就回来了。”   顾芳牵着顾寒走了过来,顾寒比廖凤珺大一岁,从小就跟几个孩子一起玩,最是熟悉了,顾芳说道,“怎么哭了?这是想哥哥了?大将军已经亲自启程去找了,应该就有消息了,你们先别急,先跟寒哥哥去玩好不好?”   顾寒从小就是很是沉稳的孩子,虽然话不多,眼眸像是浸湿过的宝石,干净透彻,但是不说话看着人的时候专注而认真,透着深不可测的睿智。   “珺珺,秀明,我带你们去找谨哥儿玩好不好?他昨天得了一个小船,可以自己在水上滑动。”不去看顾寒的年龄,光听这话就以为这孩子很大了,其实也就六岁而已。   廖凤珺和廖秀明马上就有了意动了起来,孩子们贪玩,有了感兴趣的事情,很快就忘记了之前还要找哥哥的事情。   顾寒一手牵着一个,去找余谨去了,他们四个是一起长大的,平时最为要好,虽然偶尔也打架,但是不过一会儿就好了。   后面照顾孩子的婆子也自然跟着去了。   余青见孩子们走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儿子的不告而别就气的够呛,说道,“你说说,他怎么那么大胆子?就这么跑去抓人主帅,他就不怕有个万一?”   顾芳笑着给余青递过去一杯玫瑰花茶水,说道,“我早就跟大将军说过了,章儿可不是寻常的少年,他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你们这样只会困住他。”   “我也知道。”余青其实也知道廖秀章的实力,毕竟他十岁就跟着廖世善出征了,但是要让他单独领兵,总觉得孩子还小,这就是当母亲的心情了,但其实廖秀章已经完全可以自己独当一面了。   “等着他平安回来,我跟夫君好好说说。”余青终于下定了决心。   顾芳和余青又说了一会儿话,魏翠儿疾跑的走进来,喊道,“夫人,大将军让我告诉您,找到少主了。” 第132章   余青见到廖秀章的时候,已经是二个月后了,近几年来廖世善带着廖军把附近的郡县都整顿完了,去年开始就朝着蜀地而去,准备收复那边,说起来蜀地和西南交接,地形复杂,包括旧朝的势力都在其中,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尚忠术。   廖世善领军出发,正是两军对垒之际,廖秀章却是带着陈旺年,两个人深入敌军腹地,捉住了他们的主帅。   那尚忠术的部下原本就有些惧怕廖世善的凶名,这几年廖世善的名声越发大了,又加上兵强马壮,非常的强悍,几乎无人能敌。   就这样,没有打一仗就赢了尚忠术,再加上其他残余势力,对于廖世善而言,不过是都是小事,又在蜀地打了十几场小仗,很快就大胜归来。   廖秀章也是因为抓了尚忠术而名声大噪,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对廖秀章极为赞赏,当然因为擅自行动,被廖世善罚了五十军棍,但是考虑到是战时,就延后战后实行。   廖军回来的时候,整个廖地都沸腾了。   郑春之原本就是个少见的能吏,前世在那样前有狼后有虎,各种牵制下,都能把朝局稳住,逆转而上,创立了史上有名的建文之制,现在正是身强力壮,年轻有为的时候,又加上余青的大力支持,廖世善的欣赏,几乎是毫无障碍的实行新政。   这几年来越发显出成效来,而且郑春之听取了余青的话,并不像前朝那般对苛待商人,反而大力支持商业,导致不过几年,廖地的商人就已经名满天下,许多人提起廖商都是既羡慕又嫉妒,还有个江南的名士发表了批判余青的文。   大意就是支持商人这些只知道榨取他人血汗钱,并不生产,早晚会把国家拖垮。   但其实廖地这边,因为官府会给新户提供两亩土地,导致许多人难民疯狂的涌入,很多时候根本就不够分,所以更多的人去行商反而是一件好事,毕竟可以自给自足。   这会儿农业蓬勃发展,商业又高度发达,再加上余青的青学堂已经尽十年的时间了,陆陆续续的许多孩子们毕业,之后就当了小吏,他们都是受过青学堂的新思想的孩子们,自然是余青新政最为有力的支持者,导致整个廖地民风开放,毫无限制,但凡有能力的人都能某个席位,如此犹如一颗明珠一般,大放异彩,让江南三大家族管制的江南和辽北都黯淡了下来。   当然这也跟廖世善的军力有关,别的地方都是见天的打仗,辽北被胡人骚扰,而江南则是被附近的土匪和海贼侵扰,弄得民不聊生,廖地却是在廖世善带领下,极为的安稳,固若金汤一般,鲜少有战乱发生,就是土匪都已经绝迹了。   投奔过来的许多百姓都是在乱世经历过着颠沛流离生活的,如今在廖地却是十分安稳,吃得饱穿得暖,孩子们都可以读书,日子有了奔头,两相对比就越发觉得如今的日子难能可贵。   如此见廖军得胜归来,许多人都自发的出来迎接,整个路口都挤满了欢迎的人,他们大声的喊着“大将军威武!”那声音震的地动山摇,十分的震撼。   所谓万众一心也不过如此了。   人群中有个穿着打补丁的男子,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从外地过来的,显然之前的日子十分的不好过,旁边跟着一个妇人,也是面带菜色,步伐不稳,要不是那男子搀扶着她,恐怕就要坐地上了。   那妇人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说道,“应该早些过来的,他们说到了廖地就可以分到两亩地,头一年还有救济粮,虽然不多,但总不至于饿死,等着我们站稳脚跟就把几个孩子们都带回来。”   那男子留着胡须,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深邃,说道,“不过就是镜花水月而已,早晚不复这样的繁华。”   老妇人不懂男子说的什么,只道,“南勋,你又嘀嘀咕咕什么,什么水什么月?我倒是听说这里有个水月阁卖的饼子很好吃。”说着舔了舔嘴,很是渴望的样子。   南勋想起母亲目不识丁,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娘,我去卖了字画,等拿了钱就给您买饼子吃。”   南母却是嫌弃的说道,“如今饭都吃不饱呢,谁还会买你的字画?”说着这话却是露出难过的神态来,“我儿,你就别再读那没用的书了,如今读书人还不如一个当兵的,当兵的总有军饷不是?哎,都是我,以前觉得读书人金贵,倾尽家当让你读书,十几年了,就只考了一个秀才,然后就没有高中过了,想着就算是秀才好歹也免了赋税,倒也算了,谁知道又遇到乱世,”   旁边走过来一个女子,笑着说道,“这位夫人,段文识字可是了不得事情呢。”   老妇道,“我自然知道是好的,只是这乱世……,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不如一个会耍大刀的壮汉,起码可以护家小不是?哎。”   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是看那轮廓显然是生的十分美貌,道,“到了廖地就没有土匪了,你们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且这边求贤若渴,既然令郎曾经是个秀才,倒是可以去官府自荐,某个差事做。”   老妇听了很是兴奋,拽着女子的手说道,“这位夫人,你说的可是真的?但我们在这里可不认识什么人,那自荐的话,总要送一些银两过去打点?”   女子听了这话却是露出不悦之色,道,“你只管叫令郎去,会让他做一份卷子,只要及格了就能录用了,要是有人要你们行贿,你就告诉我,这种事自然要严惩!”   老妇有些发懵,为什么塞银子也成了行贿了?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许多人都说她儿子南勋没有中举人的原因自是因为没给考官塞钱。   一旁的南勋一直盯着女子看,虽然用面纱隐着容貌,但还是能看出绝色的轮廓来,又听她说的这般底气十足,就已经有了判断,忍不住说道,“您不会就是那位廖夫人?”   “廖夫人?”老妇一时反应了过来,张大了嘴,显然有些不敢置信,说道,“就是那位廖夫人?”   余青没想到居然还让人认出来了,再去看南勋就有些不同了,也就没有否认,笑道,“正是我。”又对老妇说道,“夫人,来了廖地你就不要担心吃不饱了,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   老妇激动的不行,一直以为廖地的廖夫人是个高不可攀的人,结果居然这般平易近人,让她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一直点头,说道,“多谢夫人。”   余青觉得南勋颇有些不同想起刚才的话来,问道,“先生,你刚才你说什么镜花水月,可否告知何意?”   南勋有些拘谨,显然不敢直视余青,毕竟他是一个男子,盯着女子看是很失礼的,语气却是十分的傲慢,说道,“就是那话里的意思。”   南勋很是自持,只说了这句话,就不肯再说了。   一旁老妇气的上前去拧儿子的耳朵,说道,“夫人问你话呢,你就好好说,如何还摆架子了,你娘我费了大把力气让你去读书,是让你学会摆架子的?身为读书人,连个举人都没考回来就算了,却学会了自视甚高的恶习!”   那老妇没有留情,倒是拽的南勋全无刚才的傲慢,求饶道,“娘,我错了,您放过我。”   “给夫人赔不是去!”   南勋很是无奈,只好老老实实的给余青赔礼,余青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无碍的。”   余青见了不少人,有人喜欢她就有人讨厌她,有人恃才傲物,就有人喜欢吹牛骗人,早就习惯了这些形形色色人,见南勋不肯说话,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是强扭瓜不甜,也不去管他,道了别就往外走。   余青的威望很高,每次出门都有许多人过来看她,弄得余青很是不便,如此就喜欢这般偷偷的跑出来,至于面容,戴着面纱就是。   看着余青和几个女侍卫走远,老妇气道,“多好的机会,夫人问你话呢,你只要答的满意,她肯定会用你,到时候咱们不就吃穿不愁了?你可真是木头脑子!”   南勋却道,“我的回答,不会让她高兴的。”   “你就不能说一些好听的?”老妇气道,说着这话落下泪来,“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一个秀才老爷穿补丁的,还有你看看我,几天没吃过饱饭了?再想想你娘子,为了救你,被那流民给打死了!留下五个小的,真是可怜,还要被你这个没用的爹留在寺庙里讨饭吃,我来的时候看到雯姐儿居然在外面挖野菜,你对得起她吗?”   南雯是南勋的长女,今年才八岁,却是早就已经担起长姐的责任了。   南勋终于低下头来,说道,“娘,要不咱们去官府看看,说不定我可以某个官职,到时候有了俸禄,再去把几个孩子领回来。”   “这就对了!咱们再去把两亩地领了,我来种,以后这日子就慢慢的好起来了。”老妇这才高兴的说道。   廖军晚上停留在安溪,要到宁谷郡还要几天的时间,帐篷内,廖秀章趴着,身后皮开肉绽的,显然刚刚补完了那五十个板子。   陈旺年一边给廖秀章上药一边说道,“秀章哥,咱们可说好了,要是你娘问起来,可都是你逼我的,我可没有一个人去敌军腹地。”   “瞧你那出息,我娘有那么可怕吗?”廖秀章气道。   “事到如今,你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悔过之心!”随着这话,走进来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廖秀章一看,顿时就没脾气了,期期艾艾的喊道,“娘!” 第133章   廖秀章见到余青,看她满面的怒容,转了转眼珠,就哭丧着喊道,“娘,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都打烂了?爹也是真狠心,居然自己亲手罚军棍,娘你也知道爹那个力气,根本就没个轻重。”   余青得到消息就坐不住了,明知道过两天就能看到了,还是忍不住先过来,为这还把廖凤珺和廖秀明两个孩子留在了穹山军营里。   早就想好见面一顿打是少不了的,但是看到儿子这般,又开始心软了起来,廖世善那个力气自是不用说,能把她这一个大活人跟玩具一样抛上去,接过来的,要真是下了狠心打,能把廖秀章的屁股都打烂了不可。   余青一想到这些就有些紧张,赶忙走了过去,别说简直没法看,皮开肉绽,惨不忍睹,这会儿却是气廖世善太狠了,这伤起码要养一个月。   “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擅自离营……”   “娘,我好疼,你给我上药!”   余青,“……”   陈旺年看到廖秀章暗暗的对他挤眉弄眼,赶忙把药粉递了过来,好脾气的笑了笑,说道,“伯母,这是创伤药。”   廖世善听闻余青过来的时候正在吃饭,顿时就吃不下去了,迫切的想要见她,说起来两个人两个月多月没见,也怪想的,披上了外衣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军帐,直接奔着后面儿子住的帐篷而去。   等着到了儿子的帐篷外,廖世善就听到里面传来各种惨叫声,他挑眉,想着廖秀章不至于这么怕疼呀?犹记得有一次伤到,深可见骨,也没哼一声,十分的争气。   “你爹可真狠心。”里面传来余青的心疼的声音。   廖世善,“……”这混子不是在害他吗?这分明就是祸水东引呀!   廖世善想了想余青发怒的神态,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扭过头往回走,只不过对着亲卫悄声说道,“要是夫人来找我,你记得大声通报一声!”   然后回到了屋里就躺在了卧榻上。   余青好容易给廖秀章上了药,那伤口实在是触目惊心,她都舍不得骂他了,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不小了,娘也不骂你,想来以后你爹会让你自己领兵了,你可不要在这么冒进了。”   廖秀章乖巧的点了点头,用脸蹭了蹭余青的手心,说道,“娘,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让娘担心了。”   “躺着好好休息,我去找你爹。”余青显然很受用,不管几岁,在父母的心里也都是孩子,揉了揉廖秀章的头,柔声说道,“让人去熬药过来喝,一会儿娘回来看看你喝了没有,不许不喝。”   廖秀章小时候还好,但是越大就越不爱喝药,有一次跟着廖世善出征,去了一个月,那风寒就拖了一个月,倒也不是很严重,不然廖世善也不会放任,就总是咳嗽,后来才知道一直就没喝过药,给余青气的够呛,让陈大牛好好的把了脉,哪里都不让他去,整整喝两个月的中药才放行。   可把廖秀章给苦坏了,听了余青的话打了一个哆嗦,马上说道,“娘,我肯定会喝的,你放心。”   等着余青出了门,廖秀章舒了一口气,一旁的陈旺年也是坐在了地上,两个人各自看了一眼,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陈旺年突然起身说道,“还要去给你熬药,不然叫伯母知道了,又要说你了。”   廖秀章一想到黑乎乎的药汁,那种痛苦简直无法言说,但是也知道余青在这里,没办法逃脱了,只好痛苦的说道,“去。”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来人中等身材,但是生的很壮实,浓密的眉毛,根根眉毛又粗又长,看起来有些杂乱,原本挺端正的一个人,因这眉毛显出几分凶相来,很是不好相处的样子。   声音很是洪亮,喊道,“秀章哥,你去抓敌首,居然不带着我,还带着陈旺娘这个软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栓子,他大名叫燕颛,只大家还是习惯喊他小栓子,这会儿正气的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眼中满是委屈之色。   燕颛一直都是廖秀章最忠实的跟班,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廖秀章带着陈旺年却是不带自己,明明小时候廖秀章有什么事情都会喊他的不是?   陈旺年也很委屈,他根本就不想跟着去的,说实话一路上吓个半死,“什么叫我是软蛋?”   “你不是个胆小鬼吗?”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廖秀章就瞥了眼燕颛,那目光中的凌厉让燕颛顿时就噎住,把想要抱怨的话给咽了下去,廖秀章说道,“你会翻墙?你能给我去偷钥匙?你嗓门那么大,一嗓子就把所有人都给引来了,我怎么逃出去?再说我是去偷偷的抓人,旺年轻功好可以帮我探查附近的敌情,你去了能干什么?”   当时廖秀章说要自己单独领兵,廖世善不肯,又见他坚持就把给他关了起来,而放他出来的就是陈旺年。   陈旺年喜欢轻功,为了找古擒虎拜师,也是费了不少波折,陈大牛用两年的时间把古老头的老寒腿治好,这才让古擒虎同意收了这个徒弟,如今陈旺年的轻功不算是最顶尖的,比起他师傅还差点,但是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   廖秀章说的毫无破绽,确实是带着陈旺年比较合适。   燕颛低下头来,很是委屈,健壮的身影居然看着矮了一些。   廖秀章用手臂推了推他,说道,“我给我爹打惨了,这几天根本就没办法起床,你帮我照顾下悟空。”   悟空是廖秀章的坐骑,是一匹通体雪白,四蹄却有黑毛的千里驹,是廖世善费了好大力气从漠北那边买来的,据说头马的血统,平时燕颛就眼馋的不行,只不过廖秀章极为爱惜这匹马,喂食,洗马都是亲自动手,不肯让旁人近身。   燕颛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说道,“那是不是要遛马?”   所谓的遛马不是指牵着绳子转悠,还要骑马让马儿放松下,这就说明燕颛可以骑这匹他垂涎很久的千里驹了。   廖秀章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不过也还是让燕颛高兴坏了,哈哈笑着说道,“秀章哥,你可真好。”说着就要去抱廖秀章,结果压到了廖秀章的伤口,廖秀章疼的呲牙咧嘴的,气的捶道,“边去!”   燕颛嘿嘿笑着摸了摸头。   “秀章?”门外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陈旺年起身说道,“是我姐姐。”   撩开帘子果然看到门外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是圆脸,圆润可爱稍小一些,另个一则是鹅蛋脸,生的十分秀丽,正是郑蕾和陈春妮。   陈春妮比廖世善大一岁,今年十六岁了,跟着父亲学医,小小年纪,性子却是极为稳当,这会儿手里正端着药。   陈旺年看到姐姐很是高兴,说道,“我正要去熬药呢,姐你弄好了。”   郑蕾稍小一些,性子比较活泼,只是进来看到廖秀章的伤还是红了眼圈,道,“秀章哥哥,你还疼不疼。”说着蹲在廖秀章的旁边,很是难过的样子。   廖秀章很是头疼,说道,“没事了,你就别哭了。”   陈春妮把要药碗放在廖秀章的旁边,说道,“喝了。”   廖秀章头更疼了,“我可以……”   陈春妮马上说道,“不可以,你伤的那么重,肯定要喝药,我刚才路上遇到伯母了,她让我盯着你喝下去。”   廖秀章脸皱成一团,“……”   陈春妮一本正经的拿了一块糖出来,“有糖吃,快喝药。”   郑蕾突然问道,“秀章哥怕喝药吗?居然要吃糖?我还以为只有我怕吃药,每次喝完都要一颗糖,不然难受的不行。”   看着郑蕾好奇的目光,廖秀章耳根微红,说道,“谁怕喝药。”一时端起药来就咕咚咕咚给喝了。   陈春妮看了眼郑蕾,郑蕾就她朝着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陈春妮忍不住嘴角上扬,而陈旺年见了忍不住捂着嘴   这边余青去了廖世善住的主帐,外面的近卫看到余青大声的喊道,“大将军,夫人来了!。”   余青挑眉,觉得这声音似乎略微大了一些,里面就传来廖世善暗哑的声音,“快让她进来。”   等着余青撩开帐子进去,看到廖世善躺在一张卧榻上,有气无力的朝着余青伸了伸手,说道,“这混小子可把我给气坏了,这会儿头疼的厉害,你看快给我揉揉。”说着还用手捏了捏额头,很是难受的样子。   余青就站着看廖世善,目带审视,说道,“头疼可是大问题,需要让郎中看看。”   “不用,你给我揉揉,就比灵丹妙药都好使。”   “我还是去喊了军医过来。”余青转身就要往外走,结果人还没走出去就被廖世善给抱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然后被廖世善压在了罗汉塌上。   罗汉塌上铺着一层锦缎的被褥,软软的,让一路奔波的余青很是舒服,然后就感觉到廖世善炙热的吻,滚烫如烈火,让她头昏脑涨的忘记来的初衷。 第134章   廖世善素了许久,又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还当要隔几日才能见到余青,谁知道居然提前了,一直压着的渴望就怎么也克制不住了。   余青发现廖世善紧实的胸膛贴着她的,男人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有力的手臂举高她想要挣扎的手腕,宽大厚实的手掌贴着她的,虽然没有用太过用力,但却牢牢的禁锢着她,让她根本就没办法反抗,只能臣服在他的身下,而廖世善的吻又炙热滚烫,带着他热烈的爱意。   余青迷迷糊糊的,就这样沉沦下去。   等着两个人从帐篷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了,余青娇嗔的说道,“也不知道章儿吃了药没有,我刚瞧了一眼,就没有完整的地方,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一些?”   廖世善好脾气的笑了笑,说道,“不磨不成器,总要给他一次教训。”   两个人一起去了儿子的帐篷,还没过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笑声,等着余青他们进去,几个孩子顿时就正襟危坐,余青见陈春妮和郑蕾都来了,想着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几个孩子们都长大了。   陈旺年说道,“伯母,秀章哥已经喝过药了。”   余青就朝着陈旺年笑了笑说道,“旺年,多谢你了。”   陈旺年高兴的嘿嘿笑着,一旁的燕颛哼道,“伯母,是春泥姐姐端来的药,旺年又没做什么。”   陈旺年就瞪着燕颛,一旁的郑蕾捂着嘴笑,陈春妮笑着说道,“只是顺手拿过来的。”   余青怎么看不出来几个人之间的互动,想着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就是好,说起来话都是没有顾忌的,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好的。”   等着从帐篷里出来,忍不住对着廖世善说道,“孩子们都大了呀。” 余青没想到不过一转眼,她穿越过来已经快十年了,那个还是充满敌意的孩子,如今却是健康快乐的长大,身边还有这么多要好的朋友。   廖世善却是说道,“是该给儿子定婚事了。”   余青,“……”   廖世善见余青不语,揽着她的肩膀说道,“我们成亲的时候,你正是十六岁,今年定亲,明年成亲也就刚好十六了。”   余青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她总觉得还是很小,结果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还早呢。”   “不早了,”廖世善说道,“陈春妮都快要定亲了。”   余青一愣,想起刚才几个孩子当中,坐的最为端正的陈春妮,忍不住问道,“已经定下了来了,是谁?”   “是陈郎中的大徒弟,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也都信得过。”廖世善说道,有些惋惜的样子,“我瞧着春泥这孩子挺好的,越大就越是稳重可靠,还想着说不定能给我们家当儿媳妇的。”   余青觉得这种事儿还是要孩子自己决定才是,道,“还是要秀章自己喜欢,我们看中有什么用?”   廖世善道,“等着自己喜欢?我看章儿那孩子,眼睛里除了打仗就没有旁的事情,等着他开窍,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余青突然就想起了乌有渝,一开始还在一起读书,两个人其实极为亲密过,但是慢慢的年龄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毕竟相差了五岁,再后来乌有渝去了青学堂,就几乎不来往了。   只是这孩子的好相貌真是挡不住,一年比一年漂亮,和魏翠儿一同在青学堂里并称为青学双姝,喜欢她们俩的人不知多少。   “再等等,不急。”余青希望廖世善自己做主,而且觉得孩子还小,古时候男子也不乏十八九岁结婚,也有成亲晚的。   廖世善见余青不着急,只当她还是心疼孩子,也就不过问了。   ——   几个孩子一同长大,亲密无间的很,就像是余青说的那般,之前还会吵架,但是过了一会儿,又会玩到一起去,陈旺年和燕颛这会儿正挨着坐在一起,兴奋的谈着如何照顾马驹,陈旺年可怜兮兮的说道,“燕颛,咱们不是好兄弟?秀章哥让你照顾悟空,你也让我跟着你一起。”   燕颛被陈旺年摇的脑子都疼了,郑蕾来之前,陈旺年是几个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总是仗着这个耍赖,后来虽然有了郑蕾,但是陈旺年的习惯却是没有改回来。   “好,但是你得听我的。”   陈旺年高兴的不行,说道,“那就这样定了!”   两个人好像是忘了刚才的吵架,这会儿又兴致勃勃的谈着如何照顾马,郑蕾就说起另外一件事,说道,“秀章哥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呀?是不是不能去今年游学日了?”   游学日原本是青学堂毕业的时候,余青特意给孩子们安排的活动,由着先生领着孩子们去附近游学,但是后面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节日,游学日那天,会有许多人都会放开手上的活儿去游玩,如此慢慢的居然就成了廖地的风俗。   马上又是新一年的毕业季了,青学堂又要有新学子毕业了,但同时也说明游学日也到了。   廖秀章很是大气的说道,“放心,到时候就是拄着拐杖也要去的。”   郑蕾显然很高兴,说道,“秀章哥,你可真厉害。”又道,“去年的时候,不是说好今年游学日去凤林山,据说那个地方很凶险,大将军有次从辽北回来,是从那边穿过来的。”别看郑蕾生的很是可爱,但是性子却是极为不羁,且非常贪玩   “对,今年说好去凤林山的。”陈旺年和燕颛顿时就兴奋了来。   “你们去,我去不了。”陈春妮突然就说了这话。   “为什么?”   陈旺年瞧了眼自己的姐姐,道,“我姐姐和林哥定亲了,今年恐怕要在家里秀嫁妆了。”   一时屋内静悄悄的无人说话,燕颛气的站了起来,说道,“你为什么要同意这桩婚事,春泥姐姐,你喜欢那个林瞎子?”   陈大牛的大徒弟林栋刚被陈大牛捡回来的时候眼睛看不见,就被他们取了这个外号,如今自然是治好了,还是陈大牛极为得意的徒弟。   陈春妮低下头来,一旁的陈旺年说道,“我们家业总要有人传承下去。”   燕颛是个暴脾气,道,“伯母都说了,女子也可以继承家业,春泥姐姐自己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托付给一个外人?”   虽然余青一直致力于新政,但是没有时间的沉淀很难达成,就比如余青穿越前,人类都已经上月亮了,国内也早就推广了很久,但照样有许多地方还固守着重男轻女。   陈春妮说道,“行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爹说总要有人帮衬我,与其找个不认识的,还不如嫁给林师兄,这样知根知底的,可以把家业发扬下去。”   余青夫妻在廖地的地位升高,导致了他们身边的也水涨船高,他们后面也收纳了不少将领,但是谁也没办法撼动李猛这些人的元老的地位。   同样陈氏夫妻也是名声大噪,加上他们的医术本身就很出众,如今这会儿陈大牛下面的徒弟就有十几个,至于药店也开了二十几家,遍布廖地。   陈家如今可不是以前的陈家了,家大业大,确实是需要有人撑起来。   “春泥姐,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郑蕾忍不住问道,她虽然比几个人小,但或许是因为没有母亲的原因,偏偏十分的早慧,“我还记得以前伯母给我们讲梁山伯和祝英台,那时候还有人说这是禁书,但是伯母却偏偏说,这是一本好书,讲了两个人想要成亲就需要情投意合,情趣相投,这才是最为合适的,而不是婚前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父母之命。”   余青很早就开始给孩子们讲这些了,其实也是怕孩子们走歪了,与其从旁边道听途说,还不如让她来给他们建立正确的恋爱观,虽然余青觉得自己也是半吊子……   郑蕾说着话,目光却是闪闪的,格外的灵动可爱,“我真想也找到梁山伯这样的。”   陈旺年就看着郑蕾,耳根微红,凑过去,说道,“我不想要祝英台那样的,觉得蕾蕾就挺好。”   郑蕾脸一下子就红了,如烟霞落下,娇俏异常,起身躲在了陈春妮的身后,说道,“春泥姐姐,你看旺年,都说的什么。”   燕颛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旺年,你就别想了,郑大人不是说要找个学富五车的人当女婿呢,就你?平日里看个书都睡的人,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陈旺年耷拉着脑袋,很是受挫的模样。   一时莫名的愁绪弥漫在屋内,陈春妮忍不住去打量廖秀章,却见他也朝她望了过来,陈春妮一时来不及的躲开,说道,“秀章,你就没有欢喜的人吗?”   廖秀章听了就陷入了思绪当中,好一会抬头,却是说道,“没有,多麻烦,还不如打仗开心。”又想起陈春妮的事情来,说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跟陈叔说,陈叔还是不同意,我就找我娘,我娘肯定会帮你的。”   陈春泥仔细的看了他两眼,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其实并不是谁都能遇到自己欢喜的人,大师兄对我很好,医学上也很有天分,这就足矣了。”   廖秀章看着陈春妮虽然笑着,但是寂寞的眼眸,秀丽优美的侧脸,居然就觉得有些不舒坦。   ——   又是一年的毕业季,余青这几年的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推行青学堂上,她知道很多人的旧观念都难以更改,而想要推行新政,最重要的还是在孩子们身上下功夫,这其中到底投入了多少财力,多少心血就不说了,按照刘忠庆的话,青学堂就是个无底洞,但是余青每次看到那些潮气蓬勃的孩子们,满怀激情而憧憬的毕业,就觉得很是欣慰。   如今廖世善掌握了二十三个郡县,青学堂就办了几百个,其中小学最多,大学都是在集中在一起读。   不像是现代有小学,中学,高中和大学,这里只小中大,而余青把小学作为必读的学校,就是说但凡家里有孩子的人家都要送孩子去读书。   这时候很多人还处在,读书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上,能的去读,都是给高兴的不行,根本就不存在辍学的现象,然后想要考上中学就要考试了,只有过了才能继续上。   而且是考试通过率都很惊人,他们都极为爱惜这样学习的机会,只是就算是如何努力,天分总是重要,想要考上大学就很艰难了。   所以真正大学毕业的都是一批比较优秀的人,都是可用的人才。   余青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百蝶烫金襦裙,戴着镶嵌着东珠的九凤步摇,红宝石的耳钉,妆容美丽,姿态雍容,一下子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余青笑着对毕业生们说道,“有人骂我,有人恨我,还有人讨厌我,因为让所有人都可以读书,读书可以明智,我想让你们每个人都懂的存在的意义,我还让女子们脱下身上的加锁,因为我想让女子们也知道,除了后宅那一方天地,也可以去外面看看,那的天空非常广阔,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这些事情和我们几千年来的思想都违逆,打破了传统。”   “我每年都会收到许多人书信,都是骂我,而且大多出自于世家名门之后,文笔优美,对句工整,倒是个好文章。”余青露出无奈的神态来。   下面有人笑了,但是又很快红了眼圈,匆匆忙的拿着帕子捂着眼睛。   “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看到你们,我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余青看着下面那些充满期望的眼眸的,每一个都闪闪发亮,说道,“是我的坚持培养了你们,而你是我们廖地的希望,是我们的未来,以后这重担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继续传承我的意志。”   等着余青说完,学生们发出震天动地的掌声,说道,“廖夫人!!”   余青每次参加毕业季都会激动的落泪,其实也不想哭,但是看着赤诚之心的孩子们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廖世善去揽着余青,带着她下去。   孩子们却不肯走,一直喊道,“夫人,不要走!”   其实也不难理解青学堂孩子们的心情,这其中最少一半的的孩子是孤儿,他们吃住在学校,小学六年,中学两年,就算是成绩不好不能上大学,但是只要学完了中学就已经十三四岁了,可以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在他们看来,给他们饭吃,教养他们的余青,就同等于他们的再生父母,对余青自然是十分的依恋和爱戴。   下面来围观的郑蕾已经是哭了,小脸蛋红彤彤的,陈旺年好脾气的拿着帕子地给她,哄到,“这有什么好哭的呀,真的不懂你们女生。”又笑道,“哭的像个小花猫,真丑,哈哈哈。”   郑蕾气的快吐血了,去打陈旺年,结果被他闪开,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越发生气了,陈旺年知道不好,赶忙跑,郑蕾却都顾不得伤心,狠命的去追他。   一时两个人闹的不行,燕颛别看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其实比女子还要感性,感情丰富,已经哭的不能自己,说道,“我觉得伯母很了不起。”   只有陈春妮和廖秀章静静的看着,好一会儿,忍不住相视一笑,只是很快,陈春妮就扭过头去,离开了原地。   另一边,站着一群人,都穿着官吏的蓝色衣裳,说到,“我是青学堂第一届的毕业生,那时候也是激动的不行。”   另一个女子说道,“我是个孤儿,要不是夫人创立了青学堂,我早就饿死了,夫人作为,叫我等感恩一辈子。”   但凡青学堂毕业的人,自然是喜欢余青,唯独站在后一个,年纪中旬的男子却说道,“廖夫人确实是不简单,不过很快这一切就都……”   “南大人,你在说什么?”   “没有。”南勋转过头,“既然今日沐休,我要家去了。”   “这个人性格古怪,很不合群。”那些官吏们看着南勋走了,忍不住抱怨道,“不过外地来的,总是不如我们廖地自己人谈得来,没办法。”   南勋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一顿饭,那还是官府给的,他们在郊外租赁一个小屋,屋内只有一个床板,旁边放着橱柜,窗户下是供他写字的小书桌,他们吃住都在这里。   屋内空空荡荡的,老太太一早就去了地里,要很晚才能回来,他无事可做,拿了一本出来,只是怎么也看不进去,想起今天看到的场景来。   不自觉地就拿起来毛笔,俯身在小桌子上,沾了沾墨汁,就在一张黄色的草纸上写到,论治国之道,然后就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放下笔,摸着头,喃喃自语道,“我肯定是疯了,如今形势大好,如何能听进去?”苦笑着摇头,但到底舍不得丢掉,只是放在远处,去屋内拿了木桶,准备去外面打水来。   风大,屋内又没关窗户,一时那草纸就这样飞扬了起来,居然顺着窗口直接飞了出去。   余青回到家中就对着廖世善说道,“不行了,明年可不要主持了,每次都让我上去说话,弄得我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最后却是删删减减,只说了这么一点。”余青其实觉得,自己这演讲简直糟糕透了,很丢脸,主要还是孩子们太可爱了。   廖世善笑,说道,“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今年不是也去了。”再说,廖世善抱着余青,“你为了青学堂付出了那么多,应该去看看的,这都是你心血。”   出征事情有廖世善和顾芳,治内则是郑春之,而青学堂差不多都是余青在管,可见她费了多少的心血。   原本因为蜀地大捷,青学堂又有学生毕业,这一年算是极为顺畅的,突然间却是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众人们又一次聚集在了议事厅里。   如今人却是比以往更多了,出现了许多新面孔。   “江南要称帝了,恢复缙朝。”   “让公主当女帝?不可能,他们那些人最是重男轻女,如何肯?”李猛嗤笑着说道,“难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顾芳道,“应该是大将军这次收复了蜀地,吓着他们了。”   这一次廖世善领着二十万兵力去的,原本还想着总要打个一年半载的,蜀地的地形复杂,最是难打,谁知道不过两个月就征讨了下来。   而因为这一战,廖世善的儿子,廖秀章也是名声大噪。   “让余含丹称帝?”   魏珍摇头,说道,“不是,他们准备给公主找一位高贵的驸马,然后共同治理。”   江南三大家族人,勾心斗角不断,因为公主的缘故又有许多势力加入,导致情况更为复杂,如此一时自顾不暇,根本就管不了廖军这边。   至于辽地这边,这几年来辽王的病时好时坏,但是无论怎么样,世子和辽王妃都没分出胜负来,导致发展最好的反而是廖世善。   “这次选的人是谁?”   “齐家人低头了,和苏家人联姻了。” 他们三家族的人,原本谁也不肯听谁的,有时候觉得保持原状也未必不是坏事,毕竟日子还是安稳的不是?但是这一次廖世善大捷,把最难打的蜀地都收复了,这才让这些人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意识,今日廖世善把蜀地收复了,明天是不是就要攻打江南了?而显然只有他们自己团结起来,才能度过目前的难关。   “余含丹到底是公主还是个东西?说让她跟谁成亲就跟谁成亲,全不顾她的喜好。”花祁讥讽道,“按照他们那边定过亲就算是夫妻的规矩,余含丹可是嫁过三次了。”   “他们那些人不是天天说什么好女不二家?呵呵”   “只要有利用价值,恐怕嫁十次八次都行?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因为廖地这边推行新政,导致这几年出来许多女商人,女官吏,而骂的廖地最为难听的的都是江南那边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   廖世善突然起身,气势十足的说道,“打!” 第135章   廖军如今的兵力有六十万,且军种很是齐全,火炮营,弓弩营,骑兵营,还有最为精锐的先锋军,那里都是百里挑一的兵中勇士。   这一次廖世善居然就把先锋军委派给了廖秀章。   此举一出军中哗然,倒不是说廖秀章没有这个资格,冲着他这几年的战功,早就可以担当了,主要还是因为先锋军的死伤最为严重,这是要为后续的兵力撕开一个口子,军中最为尖锐的一把刀,廖秀章是廖世善的继任者,如果有个万一怎么办?   李猛还忧心忡忡的去找过余青,谁知道因为廖世善罚了军棍的而生气的余青,这一次却是极为平静,说道,“大将军就是从先锋军出来的,咱们廖军能有今日,战士们个个都肯拼命,还不是因为大将军从来都是身先士卒?没道理章儿就不行?他是他爹的孩子,是我的骄傲,肯定可以胜任。”   这话很快就传开了,廖军士气大振,特别是先锋军,只觉得有种被委以重任的信任感,激动得不行,只说就是拼死也会护着少主的安危。   其实余青也是想开了,上次生气只是气廖秀章擅自行动,在没有任何的准备的情况下就深入敌人的腹地,而跟着大军一起行动,就算是有危险,那也是在控制之内的。   而且廖秀章是谁?   其实余青还是挡住了廖秀章的发展,历史上的廖秀章,在这个年纪已经赫赫有名的战将了,他比他爹更为冷厉狠辣,杀伐果决,且屈伸随时,鹰击势薄,并非蛮干的人。   不然最后统一中原的未来之主也不是他了。   要是几年前,他们还会有顾忌,这会儿想要和江南开战,虽然他们后面的辽兵是个威胁,怕是来个前后夹击,但是到底兵强马壮,兵力十足,并非不能开战。   在议事厅内,廖世善这话立时就引起了众人的赞同,花祁道,“那个余含丹,冒充了几年的公主,我早就想把她脑袋拧下来了。”   魏珍这些年一直在做谍报的事情,自然是在江南安插了不少人,说道,“江南那地方简直没法看了,这几年因为我们廖地推崇男女平等的缘故,他们却越发的禁锢女子,以前寻常人家的女子总能上街买菜,如今却是不让,如果非要出门,女子必须要蒙着面,戴着纱巾,不然就是不贞,秀水街有个婆子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没必要这般,没有戴面纱,然后被那些人抓住,直接上街游行,那么大年纪脱了衣裳,光身子骑木马,最后活活的给折磨死了,简直就是矫正过度。”   这件事余青也知道,就好像是标榜自己的正确一般,江南那边的男女大防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了。   李猛站起来,说道,“大将军,我们打,他娘的,简直没法看了!”   众人很自然的朝着顾芳望了过来,顾芳就笑,信心满满的说道,“都看我做什么,咱们现在兵强马壮的,还怕江南那帮乌合之众不成?”   说江南兵是乌合之众倒不是夸张的,主要还是江南那边没有个主事人,谁都不服谁,明里暗里各种勾心斗角,导致战斗力大大的折算,虽然号称有六十万的兵力,但其实真正能用得上能有三十万就不错了。   这几年的战事,能这般顺利,少不了廖世善的骁勇善战,但是同样也不能没有顾芳的谋略,太多次都是顾芳在最为艰难之际预见了危险。   大家见顾芳说可以打,个个都打了鸡血一般的,其中许多后面过来的将领更是摩拳擦掌,想要争得一席之地。   廖军如今形势大好,等着真的打下江南,那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未来之主了,称帝之日就在眼前,而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水涨船高,以后都是开国的功勋,想想就让人兴奋。   廖世善朗声说道,“那就这样定了,开战!”   ——   岁月的这把刀总是不留情面,但是也有人会用心态战胜它,余青因为日子过得顺遂,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依然皮肤紧致白皙,笑起来如同少女一般烂漫,并不显老,但是余含丹却是不同,她过得实在是不如意,老的很快。   察觉到她的意图之后,齐氏就把她软禁了起来,禁止了一切的应酬,余含丹行尸走肉一般,挣扎了许久,只不过半年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就是齐氏的傀儡,终于低了头。   那之后齐氏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是她脾气不好,又是骄纵的性子,时常会和齐氏置气,齐氏就会继续软禁她。   如此反复,五年后的余含丹已经是憔悴的不行了。   她吃不下饭,骨瘦如柴,眼角也爬上了皱纹,最重要的是眼中的暴怒和愤恨,几乎已经到了溢出的地步来。   这一次让她要嫁的人是苏家下一个族长人选,对方已经是当了祖父的人,家中妻妾就四五个人,孩子十一个,其中男孩就有七个。   但是娶了余含丹就等于拥有了永始皇帝的血脉支撑,就算是要抛弃原配也要去做。   苏辅瑞把和离书放在了案桌上,对着端坐在后面的娘子说道,“当初我就说不能坐以待毙,但是和辽王小儿子的婚事被耽搁下来之后,他们就得过且过,根本就不知道危机就在眼前,如今养虎为患,廖地兵强马壮,那个廖世善就跟凶神一般的,我们想要抵抗就只能依靠公主的力量。”说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子,你向来都是贤淑的,一直都是我的贤内助,一定会懂我的苦衷不是?”   王怜婻面带冷霜,看着这个她一直当作天一般的男人,说道,“为什么是你?二叔不是也想娶公主,且他娘子过世了几年,正适合娶了做续弦,要真是为了我们苏家,旁人不也是可以?”   苏辅瑞皱眉,不明白平日里极为恭顺的娘子,怎么今日这般难缠,道,“就算是和离了,你在我心里也是正妻的身份,孩子们也都只会认你,你又怕什么?再说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挣到这个公主驸马名分的?你就让我拱手让给二弟?”   王怜婻眼圈红红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必须要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就不是那个在桃花树下,含笑的对着她读,梦里花落知多少的玉质少年了,而是一个为了权势,被蒙蔽了双眼,利欲熏心的要抛弃妻子的野心家。   “为了正统你肯定要让公主诞下你的儿子,这样才能更为名正言顺,到时候所有的家业肯定要这个孩子来继承,毕竟他拥有永始皇帝的血脉不是?那让我和我的孩儿要如何自处?让我儿给这个野种打下手?还是因为异母的原因被他各种排挤?”王怜婻忍不住犀利的指出了真正的后果,“我是被你休弃的妻子,恐怕都没资格埋在苏家祖坟里,更是被族谱除名,在以后史上只有你和公主的名讳,而我早就被人遗忘,就是死后也成了孤魂野鬼!”   苏辅瑞的脸色很不好看,王怜婻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以后的趋势,虽然对不住娘子,但是要真是发展下去,还真就是这样。   等到大业有成,只会留下他和公主的名讳,但是大丈夫谁不想成就霸业?流芳百世?   “来人,夫人今天犯糊涂了,带下去。”   自从乱世开始,苏家就开始养了私兵,苏辅瑞这么一喊,自然有人进来,王怜婻失魂落魄的看着苏辅瑞说道,“你们都说廖地的人是疯子,是违逆祖宗规矩的人,早晚要遭报应,还说那个余青是个不洁的,早就没有清白了,却依然稳坐夫人的位置,但是我现在却很羡慕她,她有个从来没有嫌弃她的丈夫,即使这么多年也始终如一!”   “苏辅瑞,你才是要早晚要遭报应,抛弃妻子,只为了荣华富贵!”   当天晚上王怜婻就自尽了,旁边放着撕碎的和离书,显然是在表达,就算是死也是苏家人的决心。   苏辅瑞悄悄的让人把王怜婻的尸体掩埋了,就是墓碑也没来得及做,隔日几日就迎娶了余含丹,家里到处喜气洋洋的,高朋满座,预祝苏家的好运,大家好像忘记了还有个人刚刚死了。   用她最后的倔强反抗过苏辅瑞的凉薄无情。   王景梵是王怜婻的幼弟,他娘生他的时候因为年岁太大难产去了,王景梵的父亲伤心过度也就跟着去了,是王怜婻这个长姐护着他长大。   对王景梵来说,王怜婻又是长姐,同样是也是他心中的母亲,他十六岁的时候突然间就悟道,出家成了道士,等着知道王怜婻死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王景梵连道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的去了苏家。   他眼中冒着火,看着两个外甥说道,“你们就不给姐姐做主?就只管看着苏辅瑞娶了公主?姐姐是被他逼死的!”   两个外甥失去母亲而已是很伤心,但是到底不敢违逆父亲和长辈,说道,“小舅舅,大舅舅已经出面让爹爹写过担保书了,以后父亲的产业都记在我们兄弟俩的名下,也算是对我们的补偿了,再说父亲也是无奈,能娶了公主是我们王家几世修来的福气?我知道娘委屈,但是女人总是要为家里做奉献不是?男人都是要做大事的人,其实爹爹心里也难受,娘也是死得其所!”   “一群白眼狼!”王景梵痛哭着骂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兄弟的做法其实也正常,从小就是被灌输了男尊女卑,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荣耀门楣比什么都重要,总要有人牺牲,而女人的牺牲总是理所当然,母亲的牺牲也换来了家里的荣耀,这就足够了。不是不心疼,只是相比家里的传承更为重要。   就好像民国时期也有人,为了家族的名声毒死自己的独生女一样,虽然我们觉得匪夷所思,但却是真实存在。 第136章   “姐姐是什么时候走的?”   王景梵身形消瘦,显得五官也很单薄,但也是因为此,尖尖的下颚,轮廓分明的五官,更加锋锐,目光如刀,看的苏家两兄弟都不敢直视,只喏喏的说道,“是五天前的晚上。”   “什么时辰?”   两个人支支吾吾的,看的王景梵火大,冷笑了两声,上前就拍拍打了两个外甥的耳光,说道,“你们母亲死前该是多么的绝望,可能就是希望你们去给她撑腰,只可惜你们俩个凉薄无情的,只顾自己,居然都没去安慰一番。”   老大捂着脸,愤然的哭道,“是爹爹不让我们去的!”   王景梵这会儿已经是明白了,苏辅瑞把姐姐关起来,又不让孩子们去探望,显然就是要逼死她!   苏家老二显然也觉得委屈,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到底是母亲,如何不痛?但到底他们已经做了取舍,放弃了母亲而已。在如何狡辩也没办法抹去他们贪慕虚荣,逼死母亲的事实。   “畜生!”王景梵骂道了,掉头就往外走,路过都是十分熟悉景色,这路上放着的盆花还是姐姐王怜婻最喜欢的美人蕉,红彤彤的,以前看着极为喜庆,如今瞧着却是满目的悲伤和讽刺。   他气的浑身发抖,想起小时候王怜婻牵着自己的小手,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儿子,三个人慢慢的行走在这宅子里,阳光温暖,落在王怜婻的脸上,衬托的她温柔而美丽。   想起每年都会收到的一双鞋和道袍,那是姐姐对他深沉的爱意,如今却躺在冰冷的土里,连个墓碑都没来及立。   眼泪就这样汹涌到底落了下来,王景梵疯了一样的往外走,他要去看姐姐,路上却是遇到了正志得意满的苏辅瑞。   王景梵虽然年轻,但是道法高深,在江南声望很高,许多人都是他是坐下门客,苏辅瑞对他也是颇为敬重。   “景梵,你姐姐的事情,我对不起她,但是我发誓会对孩子们一如既往。”   王景梵去看他,没有看到一点伤心,反而眉眼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神态,这让他好容易压下去的火噌地就冒了出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苏辅瑞,你不就是想要借着公主的名头,得到她的支持,然后走上这权利的巅峰,最后成为未来之主?你做梦,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得逞。”   “景梵!你姐姐走了,我也很心痛,但是你忘了,我不仅是苏辅瑞,还是苏家人,是下一任的族长,还要承担荣耀门楣的重担,且廖军如今如狼似虎,罔顾礼法,去掉男女大防,简直污浊不堪,如果我们不坚持,等着他们得逞,这世道就全乱了!”   “呸!你这老狗,莫要狡辩!你瞧不起廖地人,我看还不如他们,你自诩名门之后,却是不如那廖世善,起码他会善待枕边人,不让人欺辱,还用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的坚持着,你却只会弄这些腌臜的手段。”   “王景梵!”   王景梵却不去管他,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去。   站在苏辅瑞旁边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身子,他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说道,“世兄,你可知道我们家门不幸,出了一个逆子?”   “你说的是郑春之?”   原来站在苏辅瑞旁边的正是郑家人,他们一家人被郑春之赶出泉州,重金雇佣了镖师,好容易到了江南,但是路上遇到好几伙的土匪,最后走到江南的时候,只剩下十几个人,至于老太爷郑坚,土匪来袭的时候,因为行走不便也就被杀害了,银钱也被洗劫一空。   正好郑家和苏家是姻亲,无奈投靠了苏家。   提起郑春之,郑家人就恨的咬牙切齿,这个人不仅把郑家人赶了出去,而且在推行男女平等的新政上,是个最为积极的人。   “正是他,当初他娘故去的时候,他发怒的神态跟这位王家道长颇为相似。”郑集说道,“既然做了,那就做的漂亮一点,斩草不除根,早晚都是祸害。”   苏辅瑞原本还有些愧疚,结果听了郑集的话,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来,沉吟了下,对着一旁的随从低语了几句,那随从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从容,露出狠厉的神色来,应道,“老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王景梵骑马过了街道,来到东门正要出去,却是被守门兵士给拦住,说道,“这位是王景梵王道长?对不住了,上面有人要见你。”   “这是要拦着我出城?”   “王道长,您别跟小的撒气不是,小的也是听命行事而已。”   王景梵多多少少已经有了猜测,正想着如何脱困就听到旁边有人喊道,“不好了,怎么有个小娘子出门不戴面纱。”   如今这边抓的厉害,但凡谁抓到不守贞洁的女子,押到官衙去,都会有一笔丰厚的赏金,如此那门卫虽然知道或许已经来不及了,但还是扭过头去看,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后面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一脚踹在那官吏的腿上,那人措手不及就倒在地上,旁边许多兵士都过来扶着他。   就在这时候,王景梵感觉到有人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然后拉着他就疾跑,后面的那官吏抓人的呐喊声越来越弱,等着他觉得自己快没办法呼吸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处房间内。   这附近住着的都是贫困的老百姓,房子很旧,还能闻到宫房里的传出来的污浊味道,他一时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救他的人说道,“王道长,对不住了,只有这个地方可以藏人。”   声音细软悦耳,明显是女子的声音,王景梵盯着她瞧,说道,“你是谁?救出我来又要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王道长你想不想为你的姐姐报仇?”   王景梵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廖地的人还是辽王的人?不,我猜你多半是廖地的人。”他听说廖地的谍报机构被一个叫魏娘子的人掌管,很是神通广大,就连余含丹公主身边都有内应。   当然这只是传闻,到底如何他也不清楚,但是可见他们这谍报做的,极为出众。   “果然瞒不过道长,我是廖地的人。”   其实王景梵从城内出来的时候就生出想要投靠廖地的想法,在这江南,苏家一手遮天,而这一次和公主成亲又是江南三家共同商议出来的,至于的一个小小内宅妇人的被逼死的事情,在他们所谓的大事前面,根本就不值一提。   反倒是推崇男女平等的廖地人而言,却是会理解他痛苦。   “既然要合作,总是要拿出诚意来,姑娘难道不敢露面?”   女子听了轻轻的笑了起来,叹息了一声,显的有些无奈,然后就揭开了面纱,屋内暗沉,四周破旧,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但是女子的面容却是如同耀眼的光芒一般,让四周顿时亮了起来。   王景梵一时有些发愣,喉咙发紧,听到女子说道,“我叫魏翠儿,我娘就是廖地的魏娘子,你只管放心,只要投靠了我们,绝对可以让你达成所愿,为你姐姐报仇雪恨。”   ——   余青睡的晕晕沉沉的,只觉得头晕脑胀的很难受,但是想要醒过来却是又是没法,这很奇怪,有点像是鬼压床。   梦里四周黑漆漆的,突然间天空中雷鸣闪电,然后就急促的下起了雨。   她想要找个地方躲雨,但是一脚踩下去却是软绵绵的,温热的东西,正好这时候闪过一阵雷,那光线下余青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而地上全是猩红色血水。   余青不是没有经历过打仗,但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是做梦,让她有种心悸的恐惧感,总觉得这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果然很快就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那是她儿子廖秀章的声音,他是那样的悲切而绝望,“爹,你不能死!”   余青想着廖世善怎么可能死?在这中原就没有他的敌手,再说如今他们廖地兵力就有六十万,可不像是以前那样,被人任意的欺凌了,就是辽王和江南联手,他们也有一战的可能。   雨停了,被黑云遮住的月亮慢吞吞的爬了出来,余青看到了熟悉的地方,这是穹山后面的那条小溪,她走过无数次,他们的住所就在这后面,只是这里为什么这么荒凉?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房子,也没有行走的巡逻兵,荒凉的就好像是最初的那个穹山哨所。   余青已经很久没想起过这里了。   她穿越过来已经快十年的时间了,廖世善的和廖秀章一直陪伴着她,虽然一路艰险,但是日子却是越来越好。   让她快要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廖世善的死。   远处廖秀章的声音嘶哑的 ,那是用尽了力气,却又不甘心的吼声,余青步伐踉跄的走了过去,果然看到廖秀章抱着一具尸首在哭泣。   余青看到了廖世善的脸,半是血水,另一半……,没有了,张着嘴,显然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   “啊!”余青忍不住喊道,窒息的痛苦如同潮水一般的疯狂涌来。   廖秀章回头,看到了余青,但是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温度,反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余青,你现在满意了,爹爹死了,我们廖军不复存在了,但是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决心投靠辽王了,以后等我重返旧地,我要杀了你和杨九怀为爹爹报仇雪恨!让所有人给爹爹陪葬!”   余青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这不是她认识的廖秀章,这不过是在做梦,对……这是做梦,这不是真的。   但是在银色的月光下,少年如雕塑一般,僵硬的半跪着,血水染红了他半边的身子,脸上伤痕累累,搂着早就失去了生命力的尸体,附近都是满地的尸首。   像是一副来自地狱的画面,那样的残忍而叫人恐惧。   突然旁人有人使劲儿的咬着她,余青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身旁面露焦急的廖世善,“娘子,你是不是梦魇了?看你哭的厉害。”   余青这才发现,自己哭的不能自己,枕巾上都是泪水,她却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扑进了廖世善的怀里。   廖世善的胸膛,结实而温暖,一下子就融化了她冰冷的心,稳住了她几乎是狂跳的心脏,让她有种找到了归属的安稳感。   “不哭。”廖世善虽然想问问余青到底怎么了,但是她这个反应太吓人了,脸色惨白,浑身抖动的不行,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跟着他上过很多次的战场,他都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吓着她。   廖世善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哄着自家的孩子一般。   余青使劲儿的嗅着廖世善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等着好一会儿,余青终于恢复了平静,廖世善就准备给她端水洗脸,但是余青却是像是八爪鱼一般,怎么不肯放开,“不要走。”   廖世善心都碎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余青这么脆弱,柔声哄了好几次,又去亲她的面颊,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说道,“不怕,有我在呢。”   余青感觉到廖世善温热的嘴唇,就好像是突然间被点燃了,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头,急切的找到了嘴唇吻了过去。   按道理,这会儿余青脸上都是泪水,其实吻起来并不舒服,但是她热烈的而缠满,爆发出了前所有为的激情,其中溢出来的缠绵情意,简直让他无法拒绝,这让廖世善不得不被代入其中。   廖世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余青,说起来因为他需求强烈,多半都是余青在求饶,他担心余青的身体,所以一直都隐忍着,但是这一次余青就好像彻底释放了自己,无限的热情,让他把隐忍的那一部分爆发了出来。   等着结束已经是晚上。   两个人都累的不行,廖世善温柔的摸着余青的面颊,问道,“到底做了什么梦?”   余青停顿了下,说道,“很糟糕的梦,我梦见一切都是假的……” 第137章   晚霞落幕,夜幕降临,余青靠在廖世善的怀里,这才觉有勇气说出梦中的事情,说道,“我梦到我们战败,你……”   廖世善身子一僵,后面的话不用说他也知道,行军打仗,谁也不能说自己就会一直平安,更何况廖世善从来都是身先士卒。   只不过余青一直表现的很从容,这让廖世善以为余青很坚强,其实换做是他,如果看着余青一而再三的出征,然后带着伤回来,心里也会不踏实的。   廖世善尽力去哄她,说道,“现在不比以往了,我们兵强马壮,打仗随行弩箭手和火炮营,根本就不用像以前那样冒进,你放心,为了你和孩子们,我也会小心的。”   余青知道这是廖世善以为她担心,但其实她是想起了史上的记载,廖世善战死也就是这一二年间,但是她不清楚具体的日子。   她努力要记起廖世善战死的那一场战争,但是无奈廖世善毕竟不是最后的赢家,虽然被后世人称赞,但记载他死去的那一段也不过寥寥几笔,并没有指出具体时间。   廖世善再三安慰,余青也知道不能继续纠结这件事,更重要的是如何去防范,光是后怕自然没什么用。   但还是抱着廖世善,撒娇了好一会儿,廖世善本就宠着余青,见她今日这般粘着自己,又心疼又喜不自禁。   一会儿天色彻底黑了,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声音,“娘,我们家来了。”   除了廖秀章外,余青对其他子女教育都是一视同仁,统一的送到了青学堂里,廖秀章是因为他本身性格特殊,六岁之前都是一个人,需要加倍的呵护照顾,至于廖凤珺和廖明秀则是在她身边长大,跟着其他孩子们一起上学,以后有了同窗,也是一件人生难得的阅历,没必要特殊对待。   廖凤珺已经在上小学了,刚上学那会儿,惹的小跟屁虫廖明秀委屈的哭了好久,还以为大哥走了,姐姐也不理自己了。   余青觉得大儿子廖秀章是个性格刚毅,甚至是有些残暴的孩子,更是桀骜不驯,而廖凤珺这孩子则是极为开朗活泼,很喜欢在外面结交朋友,都不认生,很得长辈和同龄人的喜欢,反倒这个小儿子,性格有些内向,感情丰富。   每天廖秀明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青学堂接姐姐廖凤珺,自然不是她一个人去,有照顾他的嬷嬷和丫鬟。   照顾廖秀明的许娘子三十多岁,儿子已经成亲,不需要她去操心,自己身强体壮,做事又是干净利落,在许多应聘的人里脱颖而出,从廖秀明从小时候就开始照顾,很是仔细认真,余青也没有不放心的。   廖凤珺牵着廖秀明,很是亲密无间的样子,看到余青,都齐齐的跑了过来,喊道,“娘。”   余青被孩子们一左一右的抱着,看着孩子们的红彤彤的脸蛋,满心的温柔,亲了亲孩子们的脸蛋,抱起了廖秀明,而廖凤珺就被廖世善抱了起来。   廖凤珺是唯一的女儿,廖世善格外疼爱,但是廖凤珺显然更喜欢自己的母亲,嫌弃的对着廖世善说道,“爹爹不许亲,胡茬扎的疼。”   廖世善就讪讪的,余青在一旁忍不住捂着嘴笑。   余青带着两个孩子去梳洗,廖世善去了厨房做饭,但凡廖世善在家中,饭菜肯定是由着他来做的,不止是余青,就是几个孩子也都喜欢他做的饭。   廖秀章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人还没进来就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大哥!”   两个孩子就扑了过去,廖秀章力气大,一手可以拎起一个,两个孩子就抱着他的手臂玩荡秋千,咯咯的笑着。   吃饭的时候余青抱着廖秀明喂饭,廖凤珺则是坐在了廖秀章的旁边,从小廖秀章就一直照顾妹妹,这些年也成了习惯了,给她夹菜,剔鱼刺,都是很顺手的事情。   廖世善看了看余青,又看了看儿子和女儿,颇有些失落,就见余青用公筷夹了一块豆腐喂给儿子,自己又吃了一口,笑着说道,“夫君做的菜,就是最寻常的豆腐也别有滋味。”   孩子们纷纷点头同意。   廖世善瞧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余青一直担心廖世善的事情,去找了顾芳,这么多年来,顾芳既是她的闺中密友,也是她一直最为敬重的人,说起来要不是顾芳也没有他们的今日。   顾芳正在给刘义坚缝秋衫,如今正是夏季末,马上就要入秋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刘义坚和顾芳就和好如初了,再后来刘义坚把时间改了改,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在家中,陪着顾芳和孩子,而另一半的时间则是出门行商去了。   两个人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方式相处。   顾芳的女红不错,比余青好,这几年来余青十年如一的做鞋垫,当做给家人的新年礼物,当然后面有了女儿,那鞋垫就变成了三双,等着小儿子……,自然是变成了四双鞋垫。   余青的女红水准到现在还停留在只能缝个扣子的地步,囧。   见余青过来,顾芳指了指那件秋衫问道,“夫人,您瞧,是在这里秀个竹子好,还是直接做了澜边的袖子?”   余青瞧了眼,倒是觉得加个澜边更好,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   顾芳就把衣服收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余青一时有些犹豫,想了想,说道,“要是……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夫君,总之很不好,你说这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顾芳一惊,说道,“夫人,有些话我不能对你讲,但如果你觉得是,那肯定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各自都有保留。   余青一直都觉得顾芳好像可以看透所有人的命运,包括对她丈夫刘义坚的判断,想来她对廖世善,又或者余青自己也是有判断的,但是就像是她说的那般,有些事儿不能说出来。   余青都穿过一回了,她也不能坚持做个无神论者,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没办法用科学依据来判断,她相信顾芳,也相信她说的话。   其实余青自己也同样有秘密,只是一直没敢告诉别人而已。   两个人各怀心事,却又都是各自有苦衷难以言说,一时抬头,对视了一眼,又笑了起来。   又说了一会儿旁的闲话,余青就起身告辞,结果走到了门口就看到顾芳忽然间就握住了她的手,郑重的说道,“夫人,你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只要你想,肯定可以。”   余青一惊,再去看顾芳,刚才还那样的红润精神,这会儿却是肤色苍白,有羸弱之感,她就再也不敢去问了,怕是对顾芳不好,道,“我知晓了。”   余青一直想着顾芳的话,自然没注意到,等着余青出门后顾芳就吐出一口血来,倚着门口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往回走。   征讨江南和收复蜀地不同,余含丹对外好歹也是个公主,算是名正言顺,廖军想要开战就要有个合适的借口,这就是要师出有名,不然这一场大仗,牵涉那么广,一步错就步步错,很是艰难。   所以廖世善虽然说要开战了,但是一直都在筹备当中。   余青听廖世善提起,估摸着明年才能开打,也就松了一口气,她刚刚做了那个梦,廖世善再去出征,就好像是应验那梦一样,如果明年开战,她起码还有时间去准备。   ——   南勋从小就会读书,被家里视作以后荣耀门楣的人,所以老太太对他很是宠爱,除了读书就没做过其他事情。   后来成了亲,娘子也贤惠,和婆婆一起,一心一意的供着南勋读书,以后好当个官太太,只可惜,也是红颜薄命,活着的是没有享受过,在路上遇到一伙土匪,为了救南勋,替他挡了一刀就死了,也是命苦。   那之后南勋受了刺激,要不是家中还有五个之女,老母亲在,当真是要熬不过去了,再后来南勋就开始做家务,努力支撑起这个家。   如今下了衙就自己生火做饭,但到底不熟练,被烟熏的脸都黑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南勋,你是不是在里面?”   南勋觉得来者不善,但想着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就去开了门,结果外面走进来两个高大的男子,一下子就把南勋给摁住了。   高大男子后面站的是南勋的邻居,是个中年妇人,她不善的瞧了眼南勋,说道,“官爷,给您看的那文章是他写的,他肯定是江南派来的奸细!”   有人拿了一张黄色的草纸到他前面,问道,“这是不是你写的?”   南勋这才知道,原来前几日写的文章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邻居捡到了,想到里面的内容,马上就垂下眼睑来,心中一沉,看来这一次要凶多吉少了。   余青听闻有人写了文章骂自己,倒也寻常,毕竟她在推行男女平等,但是知道这个人在廖地,就觉得有些稀奇了。   她在廖地里声望很高,这几年陆陆续续的有青学堂学生毕业之后担任了官职,就越发的对她推崇。   只不过等着余青看完那张因为用最简陋的草纸书写,导致字都透了?,几乎只要轻轻的戳一下就会破掉的文章,戏谑的神态就消失了。   余青一开始只当个笑话,随意的看了下,但是等着她慢慢的看到后面,脸上的表情就十分的凝重。   旁边的狱卒说道,“夫人,这个人当真是可恨,说起来他在外面颠沛流离,还是我们廖地给了他一口饭吃,结果却是这样偷偷的写了文章辱骂夫人,要我说,应该直接拉出去砍了头才是,杀鸡儆猴,我们廖地可不要白眼狼。”   余青摇头,说道,“先把人带过来。”   那人以为余青要亲自审问,应了一声,赶忙就去把人带了过来。   南勋已经在里面关了三天,受了不少罪,面容越发的消瘦了,因为挨过板子,走路也是一瘸一瘸的。   “这是你写的?”   南勋跪在下面,只觉得自己的日子也到头了,就是想起还等着他去的接的五个孩子就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娘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们,他还暗暗的发誓要好好照顾他们,结果却是要……   现在日子过得多好,他为什么就要想不开写那些内容。   南勋心如死灰,头也不抬的说道,“是。”   余青一直反反复复的在看里面的内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写这个?”   南勋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余青自己就是一个母亲,想来会明白他想要活下来照顾孩子们的心情,只要他找到合适的理由,解释自己书写的原因,又或者直接跪地求饶,博取怜悯,兴许可行,但是想了许多,手脚却不停他的使唤,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求饶。   “想写就写了,还不让说实话了?”南勋说完就想差点咬掉自己舌头,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简直就是挑衅。   南勋闭上了眼睛,想着自己这一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结果余青却是迟迟没有发怒,而是问道,“你才来廖地多少就,就想到了这些?等下……是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安溪对!”   南勋蓄了胡子,这正是他的特征,很容易辨别出来,余青想起当初她去找这个人说话也是因为他说了一句,眼前的一切不过就是镜花水月,很是好奇,结果这个人却是什么都不肯讲了。   余青当时还以为南勋是个怪人,倒也没有继续追问,结果人家这里都等着呢。   “是,夫人。”   余青看着草纸上写的,开头倒是很正常,写着治国之策几个字,但是后面的内容就很难看了,大意思都是在批评她,还用了祸国妲己称呼她,也怪不得这些人会把他抓起来。   余青觉得挺新鲜的,江南那边常有文人写文章骂她,倒不是辽王那边没有人骂她,而是因为世家大多集中在江南,而文人也都在江南的缘故,那些人或者直接骂她,又或者拐弯抹角的讽刺她,她都习惯了。   但却还是头一次被人称为祸国妲己,她一直都等着这句话呢,如今终于有种我等到了稀奇心情。   苗莲气的够呛,说道,“夫人,这样的白眼狼,就直接让我处理。”   贺念芹如今已经是一位女将军,早就分出去自己带兵了,其实余青也舍不得把贺念芹这样一个人才一直留在身边。   苗莲就接替了这个位置,她这几年养的好,身体也早就治愈了,正好可以担任这个职位。   贺念芹也好,苗莲也好,都是有故事的人,跟着余青最久,最是敬重余青,自是见不得有人诋毁余青。   余青却道摇头,说道,“我想和他谈谈。”   “夫人?”   等着屋内只剩下两个人,余青就往后靠了靠,牢房里常年都有一种发霉的味道,闻久了就让人想要咳嗽。   “我不跟你谈论这个男女平等的问题,反正在你们这些读书人的眼里,女人就该是呆在家里伺候你们,生儿育女方才是正确的。”   南勋没有说话,余青就又讽刺道,“因为你们知道,女人也一样出众,怕是她们被放出来抢夺你们的资源。”   南勋气道,“才不是这样,几千年来本该就是如此!”   “那你知道几千年前,有文字之前,就是母系社会?到底谁说女人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恰恰说出这些理论都是男子。”余青道,“所谓的本应该是去做什么,这些规定还是男人的定的?你又不是神,你就能确定你一直都是正确的?”   “夫人可能没见过,就我在这府衙任职日子,看到了许多男女打情骂俏,十分的难看,这样公然的……夫人可曾想过,这样多么有伤风化?”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为何就不能调笑两句?”余青反而问他。   南勋一时语塞,说不上来话,却听余青继续说道,“南勋,九年前,我要推行男女平等的时候,也有许多人像你这样想,但是你在看看现在,我们有女将军,有女兵,有女商人,还有女官吏,每一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我们廖地在你眼里看似污浊不堪,但其实每个人都过的很好,井然有序,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我的正确。”   一时牢房内沉默如雪,余青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南勋说这么多,她以前都不屑于解释的,跟他们说一百遍还不如自己踏实的实行,就像是廖世善,一开始也只是觉得顺从她的意愿,等着他看到女兵们的努力,女将军的付出,就直接认可了。   等着有一天,许多人都注意到女子们的光彩,也自然就知道她说的对了。   只是今天特意跟南勋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爱才的缘故,她舍不得南勋这样一个人才,希望他同样也认同她的做法。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听到了郑春之和顾芳的声音,“夫人也叫你过来?”两个人结伴进来,看到地上的南勋,显然是有些意外。   余青起身说道,“走,我们出去说。”   在旁边的议事厅里,余青铺开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张,怕是被自己戳破,动作还很小心。   郑春之先让顾芳看,然后再去看,看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余青就知道她猜测是对的,他们俩早就明白了其中的危险,道,“你们其实早就有想法是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郑春之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头,他太忙了,昨天才睡了两个时辰,虽然有青学堂的毕业生分担,但他们并非是老手,还需要等一段时间再能上手,虽然潮气蓬勃,但是最累的还是他这个主事人。   其实他们也想收纳旧朝的官吏,但是因为廖地推行男女平等,许多人都不愿意依附过来,即使江南拥挤不堪,据说一个砖头砸下来,都能砸到十几个旧朝的官吏。   余青每次看到郑春之都觉得他又瘦了,原本就不胖的一个人,现在看着更加的单薄,少不得劝两句。   顾芳知道郑春之不会开口,因为只要余青说的,郑春之只会努力去执行,就算是万般艰辛,也会自己想办法。   相比起来,顾芳觉得自己更适合先开口,两个人患难与共那么久,早就是彼此不分了。   “是,我和郑先生早就预料到了。”顾芳见余青脸色不好,说道,“只不过夫人,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的地步。”   余青叹气,说道,“我只是想让百姓们过的好一些。”   顾芳道,“您没做错,只是事情总有两面,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我和郑先生觉得还没到那么糟的地步,还能坚持,就没有说。”   “我知道,你们只是不想让我失望。”余青无奈的说道,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引导大家前行,但是这会儿让才感觉到,其实是大家一直在宠着她,廖世善宠着她,就连身旁的顾芳和郑春之都这样顺从而宠着她。   “这一次要和江南开战,又是一大笔的开销……”   顾芳见余青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终于露出笑容来,带着几分狡黠说道,“大将军肯定会胜利的,到时候少不得带几十车的金银珠宝回来,也就不愁了。”   余青无奈,扭过头去看郑春之,见他也露出笑容来。   “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如果真的拿下了江南……,到时候是不是可以称帝了?”余青记得当初顾芳建议最好拿下江南或者是辽北,然后称帝,那之前称帝太惹眼,引来没必要的麻烦。   顾芳道,“是。”   “称帝之后,就要完善税法,不可这样了,但是你们觉得要多少……,能支撑我们整个的开支平衡?”余青还是小心犹豫的问道。   郑春之早就算过了,说道,“起码八成。”   南勋写的内容很犀利,但是总结起来就是,余青给予了百姓太多的福利,但是他们要养兵,要养官吏,还要办学堂,却只收老百姓一成的税收,根本就没办法支撑,如今还只是廖地,等着以后收复了江南,青学堂的只会更多,那时候就是无底洞。   “喊了南勋进来问问。”顾芳道,“既然他看出来了,想来也有对策了?”   南勋进来,就看到廖地最为重要的人都在这里,一时有些紧张,就听顾芳问道,“你既然看出了这些问题,想来也有对策?”   南勋说道,“有。” 第138章   南勋显然早就想过很多次了,见顾芳问起来,知道这是机会,其实余青走后,他一个人牢房想了许久,虽然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虽然看不顺眼这边女子的做派,但是比起旁的地方,廖地让他感觉到可以安稳生活的地方。   这是一个适合孩子们成长们的地方。   他既然没当成好丈夫,总要做个好父亲不是?适当的低头也是没办法。   “富征税,贫免之。”   看到廖地这边窘迫的经济情况之后,南勋虽然面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但到底不甘心,反反复复的琢磨,终于琢磨出个对策来。   只是他却没有勇气对余青自荐,他的话简直就是打余青的脸,在廖地余青的的声望到底有多高,他可是实实在在的见识过了。   而且他其实有些瞧不起余青,觉得作为一个女子,要不是身旁有许多人帮衬,如何能走到今天,武将有廖世善,那是她的夫君,不仅对她宠爱万分,还十分的敬重,很多人都说廖世善就是个怕媳妇的,对余青宠爱,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当然光靠这些肯定是不够的,一个人光会打仗,走的并不会长久,后来他发现廖地还有许多能人,就比如管着军需的刘忠庆,近十年来,掌管着那许多的银钱,居然没犯过一次错,而且他因为在官府任职,有幸查阅过刘忠庆的账本,几乎可以说每一分钱都用在了刀刃上。   他还看出有一阵子因为银子亏空的厉害,刘忠庆就开始拆东墙补西墙,但是他这时间算的太准确了,几乎没有失算,最后终于等到了一笔银子的入账,才能填补。   至于郑春之和顾芳就不用说了,这都是几百年难出的不世英才,有着经世之才,鸿鹄之志,稳稳当当的为廖地的发展保驾护航,迎来了这盛世的江山。   南勋觉得,余青自然没有看人的眼光,就比如郑春之,当初余青重用的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如果在旧朝,就这年纪,只能给人跑腿,如何撑起推行新政的大任?但是偏偏余青就让他做了。   显然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当然,余青能有这许多成就,也是本身有些东西,那也就是运气,就是运道好一些,恰好遇到了。   余青听到这话,居然觉得有些耳熟,再去看南勋,却见他一副高傲的样子,没有过多的解释,显然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傲慢。“南先生,这是何解?”   顾芳冷眼瞧着,说道,“夫人不用问了,这般倨傲,想来这位南秀才,虽然在我们廖地,心却是在那旧朝的江南。”   郑春之显然也看出顾芳的怒气,说道,“顾先生说的是,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廖地虽然缺人,但也不至于用那心思不正的人,我看不如直接撤了他职,不过像他这般在我们廖地做过官吏的人,是不能放出去,而且夫人宽厚,也不让我等轻易杀戮,只能委屈南先生,呆在牢房之内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倒是十分的默契,但是爱护余青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南勋这才后怕了起来,刚刚来之前明明就想好,要好好的,结果一旦开始交谈就又忍不住露出不忿的神态来。   余青当然不喜欢南勋这种神态,有点像是既要当X又要立牌坊,不愿意又偏偏在廖地,还要在他们前面说出改革税制的方法来。   但是她的心态又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能感觉到南勋虽然高傲,但本性并不坏,其实这种高傲是这个时代所有读书人的通病,因为这个时候读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只要稍微段文识字,都是被人高看一分。   更不要说,其实余青记起来这个人。   一开始余青就是觉得这个人名字耳熟,又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些缘分,只是等到她看都这篇文章的时候,见到下面的署名这才猛然记起来。   南勋在史记上只是留下短短几行字,命运也十分的悲苦,年纪轻轻就丧妻,后来五个之女也都病故,他这个人,有才是真的有才,但是不会做人,更不屑于卑躬屈膝讨好上峰。   贫困潦倒,郁郁不得志,亲人亡故,不到四十岁就饥寒交迫的死在茅屋中。   有那同窗怜他,筹了银子要给他下葬,收拾他的手稿中,看到他写的经学,惊为天人,后来就被郑春之收入囊中,虽然传到后世,也不过几行字,具体的书籍已经被找不到了,但是也是个开创经济学的先人。   余青知道一个人做成一件事,阅历和能耐不可缺少,郑春之虽然也非常的了不起,但是毕竟少了那份阅历,做事还有些欠妥,原来是还没拜读过南勋的这本经学,但是居然让她在这里看到南勋本人,来弥补这一点。   这或许是天意?   余青道,“南先生,你看,他们都不喜欢你呢,不过要在别的地方,你这性子,当真是会得罪人,但是在税改上,我倒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说肯不肯?”   南勋这会儿已经完全没脾气,见余青居然还这般宽厚,肯给他一个机会,就生出几分好感来,想着虽然是个妇人,但也不是没有优点,会比男子更体恤人。   “我愿意。”   余青就朝着南勋笑了笑,对着外面喊道,“那就太好了,给南先生解开锁链,再去沏一杯热茶来。”   南勋坐在了垫着软垫的椅子上,喝上了久违的西湖龙井茶,自从乱世之后他就再也没喝过了,这个味道熟悉的让人想要落泪。   虽然不得不承认,但是余青却是很是擅长体恤下属。   南勋受过两次惊吓,又被余青不计前嫌的优待,已经是没有任何脾气了,开始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余青听完之后就发现,自己猜测是对的。   但是心里也佩服的不行了,因为南勋提出的税法就是余青穿越前用的,说白了就是多赚多扣,少赚就少扣,低于最低标准的,直接就不扣了。   这要是开国之后根本就没办法实行,因为那时候各种势力交错,动了那些富商们的利益,就是动了那些掌权者的利益,也幸亏他们还在发展时期,而且依仗的是兵权,这会儿实行起来就没有那么多阻碍。   不过这个南勋也是看人下菜了,这要是在江南,根本就不可能的,毕竟这种多赚多扣税的,就是在动江南三大家族的利益,但是在这里,余青显然很体恤百姓,并不贪恋钱财,又加上是新的政权,腐败还没滋生,又是以余青围绕的集权制,几乎是余青一个人说了算,这就给这个新税法,提供了最好的土壤。   “南先生,你可真是敢想。”余青道,“恐怕你这税法,也只有在我们廖地才能实行,换了其他地方,江南是不可能,至于辽地,也是妄想。”   南勋没想到余青的理解力这么好,他发现自己可能小瞧这个妇人了,她或许是资质平平,不够聪慧,但是身上却是有种神奇的的地方,会让人觉得很安心。   即使这会儿指责他,但是神态平静,并没有动怒。   “是,要是在江南,我根本就不会提,但这是最好的方法,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商人也会努力的赚钱,我还建议夫人,可以更加大力的推广商业,把断掉的丝绸之路重新开拓出来,还可以走海贸,鼓励他们往外走,赚国外蛮夷人的银子,虽然提高了他们的税收,但是同样也给予最好的支撑,这是双赢的办法。”   余青大为吃惊,他没想到南勋居然可以想的这么远。   看到余青吃惊的神色,南勋觉得可能这件事还不能让余青理解,但是想要去解释,又有种献媚感觉,他不喜欢这样,更不喜欢对一个女子主动讨好。   结果听到余青说道,“先生大才,郑先生一个人管着推行新政的事情,这几年来都没睡过一次好觉,实在是我叫我心痛,但是又没有合适人选帮他解忧,如今南先生带来的这份高见,我觉得十分的可行。”   南勋听到余青的话,心口狂跳,想着不会是他想的那样?这样也太草率了?然后看到余青笑着对他说道,“那以后廖地税改就交给先生了,还望先生不忘今日的初衷,为了我们廖地的百姓谋福,同时分担下郑先生的公务,让他能好好休息下。”   郑春之看到余青担忧的目光,柔和的像是春日的一束光,轻轻的落在他的心口,赶忙别开视线,面上却是如常,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终于可以沐休日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了。”   自从小陈氏走后,郑春之都是孤身一人,也不是没有人向他示好,他为人风趣和善,又是少见的美男子,风度翩翩,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见他老去,反而像是被时间磨砺的宝石,熠熠生辉。   他还是在廖地受到最多女子喜欢的钻石王老五之一,但是他却都推掉了,说是一心扑在公务上。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有一个执念一直缠着他。   但这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去触碰到地方,深深的埋在内心深处,直到死,不然就是对这份执念的亵渎。   “南先生,以后有劳了。”   南勋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的,晕晕沉沉的从牢房出来,看到在门口等着他的老娘,老太太看到儿子,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泪流满面,狠狠捶打他,骂道,“你这头倔驴,难道就不知道低头?” 第139章   南勋的老娘哭的不能自己,一想到好不容易生活有了盼头,结果因为儿子的倔脾气,就付之一炬,恨得不行。   “娘,你听我说。”   “说什么?你不是因为写了辱骂廖夫人的文章被抓进来的?我这命也太苦了!畜生啊!廖地给我们吃,让我们安稳过活,你怎么能骂廖夫人?”   其实南勋自己也不敢相信,余青居然肯重用他,虽然是给郑春之打下手,但郑春之是谁?如果廖地是一个王朝,那么郑春之就相当于宰相,而给一个宰相做事,这是何等的荣耀?   虽然他也曾鄙视过郑春之,觉得余青当初用他的时候,郑春之才二十出头,毛都没长齐,太过武断了,当然,现在的成绩说明郑春之是有能力的,余青并没有看错人,但是这种做法还是太过冒进。   可是轮到他呢?   他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而郑春之则是旧朝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就是在那些旧朝官吏前面,郑春之也是可以堂堂正正的抬头做人。   总之他是连郑春之的手指甲都比不上,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不如郑春之,只是从客观的外在条件来说。   余青并不认识他,甚至之前他还得罪过她,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余青不仅接受他大胆的税改方法,还决定重用他!   想想就激动的不行,他一直想要实现的梦想,抱负就在这里一展所长。   看别人被重用的时候是觉得余青太过轻率,但是轮到他自己,就会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情来,这样前所未有的税改,几乎是等于压榨所有的富商,肯定少不了抗议者,余青会经历一次的前所未有的压力,但是她同意了。   余青相信他,而他还在文章里骂她是祸国妲己?   南勋的老娘打他的时候,骂他畜生的时候,南勋一直都直挺挺的站着,让自己老娘发泄,他觉得只有这样,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好一会儿,来了两个差役,对着南勋说道,“南先生,我是王二,这是彭友达,我们两个人被派来跟着您,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俩兄弟就行。”   南勋的老娘一时吓的都不敢哭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恐惧的说道,“你们这是要监督我儿?”   王二和彭友达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也知道南勋是因为骂了余青被抓的,他们的媳妇都在军营中的针线班子做工,整天都跟他们说夫人如何了不起,耳濡目染的,弄得他们也很敬重余青,自然觉得南勋这做法很不妥当。   但是照顾南勋是余青亲自下达的指令,说是以后要让南勋在郑大人旁边做事,想来也是个有才之人,应该是要重用他了。   “老夫人,您误会了,是廖夫人派我们俩来照顾南先生起居的。”   老太太很是吃惊,扭头去看儿子,显然是想让南勋解释,道,“我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抓进去的?”   南勋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说道,“娘,我以后跟着郑先生做事,俸禄提高了,你看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就启程去把孩子们都接回来。”   南勋的老娘有点不敢置信,去看两个差役,见他们点头,又哭了起来,这会儿是喜极而泣,蹲在地上嚎道,“雯雯娘,你听到了吗?勋儿终于要当官爷了,呜呜。”   雯雯是南勋的大女儿,而雯雯娘自然是指已经亡故的儿媳妇,南勋见老娘哭的不能自己,也跟着红了眼圈,这会儿才感觉自己真是太不孝了。   又想起自己在牢房中的倨傲,一时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遇到余青这样一个宽厚的人,当真就死在这里了。   这时候再去想余青,居然全无之前的鄙夷,他甚至想着,其实廖夫人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   余青决定支持南勋税改之后就回去先把刘家人召集了起来,正好刘义坚回来了,刘忠庆也在,当着两个人面,余青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刘义坚其实无所谓,他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刘家生意蒸蒸日上,但是因为军营这边总是缺银子,他们不知道填补了多少次,仔细算起来,就算是真要改税收,也不过这些银子而已。   刘忠庆听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他这几年管着军需,甚至连郑春之那边需要用钱的地方,他都要管,要是以前旧朝,就相当于户部的事情了。   他最明白廖地的情况了,别看是繁花似锦的,但要是廖世善不出去征讨,没有拿银子回来,还有每年让廖地富户供奉,他们根本就难以支撑。   如今正式要税改了,以后直接用税收来抵充就可以了。这是一件好事,“青儿,到时候让我们刘家来当一个。”   余青不知道怎么感激刘忠庆和刘义坚,说起来刘义坚虽然日入斗金,但是大半的银子都用来给余青补军需,或者是青学堂的窟窿了。   因为刘义坚自己管着军需,所以更为清楚余青这边的情况,有时候余青去问的时候,刘义坚已经把银子都运过来了。   “舅舅,青儿一直都记在心里,以后……”   刘义坚就在一旁笑了,捅了捅余青的胳膊,说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等着以后你们好了,难道还少了我们刘家的好处不成?据说当年杨贵妃被宠幸的时候,他们杨家鸡犬升天,我好歹也是你哥哥,以后自然不用说了。”   余青现在还不知道如何报答刘家,但是等着以后称帝,封侯是少不了的。   “义坚,你胡说什么?”刘忠庆见刘义坚说的这么直白,气的脸都红了,他们刘家当然想要封侯,这是做梦都想着的事情,不然也不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余青,但是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就不太好了。   余青却笑着说道,“哥哥这么说是因为跟我亲厚,再说这是应该的。”   就是刘忠庆如何的沉稳内敛,这会儿见余青这般表态,也忍不住露出笑脸来,说道,“青儿,我们刘家出了一个你,当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可真是好。”以后余青可是皇后,更是未来之主的母亲,那身份尊贵自是不说了,而他们刘家也是皇帝的外家不是?   余青道,“这话是我想说的才是,能有这样好的舅舅和表哥,也不知道是怎么修来的福分。”   刘义坚说道,“行了,你们别互相吹捧了。”   “你这臭小子!”刘忠庆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抬手就要打刘义坚,刘义坚一溜烟就跑了,等着跑出十几步远,才哈哈笑着说道,“叔,我先回去了,顾芳和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廖世善在家的时候就是廖世善做饭,刘义坚也是一样,只要他在家中,也是他来做饭,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们也就一个孩子。   余青是不敢去问,是他们不愿意要还是有其他缘故,她想,只要他们自己想好就行了。   很快税改的消息就传播了出去,这让许多富户们都惴惴不安了起来,特别是王家,自从王素清掌权之后,迅速的发展了起来,又加上她跟余青的关系,已经成了廖地首屈一指的商贾。   王父气的骂道,“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们王家一年给他们多少供奉?却还嫌不够,非要拿我们这些商贾开刀,这可都是我们血汗钱呀!”   王家几个兄弟也都附和,说道,“爹,咱们就不交,我到是要看看那个廖夫人,没有我们这些商贾的供奉,怎么交齐那军饷,真是好日子过久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还当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就是,我去联系赵家,他们肯定也是不愿意,只要我们这些人一起同仇敌忾,那些廖军还能怎么样?”   一时大家都信心满满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一直坐着不吭声的王素清开了口,说道,“你们听过沈三万的事情吗?”   这句话让众人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谁不知道沈三万,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堪称中原首富,只是结局委实不太好。   “我看你们才是好日之过久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王素清狠狠的拍着案桌,骂道,“大将军是怎样的人?廖夫人又是怎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他们能有今天,可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靠的都是真本事!你们在外行走,就没听过廖军的名头?那是说一不二的凶猛之师!你们当他们是江南那些人,不过一件小事就能争个几天,最后也没有结论,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他们做事雷厉风行而果敢,从来不拖泥带水的,说要除掉我们王家就出掉了。”   “没有了我们王家,还有其他人家,总有人愿意拿了钱做这生意,又不是要我们上缴所有的钱,怎么就交不得了?”   “廖夫人待我们还不够好吗?她宽厚良善,深明大义,从来不滥杀无辜,无论对着路边的小贩,还是我等商贾,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她是什么人?她可是我们的廖地之主,却这样善待我们,你们居然不在廖夫人需要支持的时候帮一把,还要去捣乱?”   “是不是想当第二个沈万三?”   “不要因为廖夫人一直都对你们客客气气的,就不知道自己的本分了!”王素清气的眼睛都红了,觉得家里这些人当真是被钱财蒙住了眼睛,看不清方向,“离开廖地,没有了廖夫人的支持,我们王家什么都不是!”   王家人都沉默了下来,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凉水,一下子就清醒了,王父这么大年纪了,还被女儿责骂,觉得有些难堪,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这不是气不过?也就说说而已。”   “在我们家里说说而已就行,千万不要在传出去了,不然……”   王家人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一个月之后,新的税改就出来了,普通老百姓基本没什么事儿,他们收入微薄,不需要交税,但是那些日入斗金的商贾们就难受了。   刘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税改,说起来刘义坚是个难得的经商人才,这几年来的经营,隐隐是廖地的首富了。   那些商贾们还等着看刘家人的态度,毕竟刘家可是余青的娘家,谁知道居然就这么痛快的同意了,首富呀,不知道要交多少税呢,他们哪里知道,刘家每年拿出来填补军饷窟窿的银子就已经抵充新税收了。   而且刘家人觉得支持余青这个自家人,自然是没话说,这一点他们还是看得清的。   那之后就是王家人站出来了,王素清当着众人的面,用骡车装了银箱子,就亲自送到了穹山军营里,以此表明王家支持税改的态度。   还以为会掀起腥风血雨,但是因为刘,王两家的支持,剩下的那些小喽啰人自然不敢有异议,税改很快就被推行了下去,南勋很是惊叹,他当初想到这个税改的时候,就想着廖地如今正是清明廉洁,就如同没有浑浊的水,没有交错的复杂关系,更是容易推行,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廖地的执行力,简直惊人。   南勋想着,其实这也证明了,廖军在廖地的集权已经达到了顶峰。   南勋觉得余青能礼贤下士,不计前嫌的用他,显然是不简单,这时候他终于觉得余青有些不同了,再加上廖地这样的执行力,以后必然会成就霸业。   税改的成功,让廖军很快解决了军饷的问题,虽然还是捉襟见肘,但是已经没有亏空了,这也让余青松了一口气。   过了秋天,很快就要迎来了初雪。   廖军一直都准备和江南开战,但是因为出师无名,颇为头疼,就在这个时候魏珍带来一个好消息。   魏翠儿带了一个人回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辅瑞结发妻子的弟弟王景梵,他带着满腔的恨意就这样踏上了廖地。   王景梵不说才高八斗,但出家之前也是跟着家里刻苦研读过,写一篇讨伐文总是不成问题的,他费了几天的时间就写了出来。   从余含丹这个假公主,到苏家的苏辅瑞的见异思迁,凉薄无情,逼死发妻,再到江南内部的总总问题,都一一批判了遍。   王景梵在江南也颇有名气,他的文章一出,马上就引起了骚动。 第140章   王景梵虽然年轻,但是道法高深,门下有不少的香客,江南不少人听闻王景梵居然写了檄文,一时沸腾了起来。   要是廖地人,他们也只当嫉妒,毕竟他们一直都觉得廖地人推行男女平等,早就乱了伦理,坏了几千年来的规矩,根本就不配跟他们谈这些。   但是王景梵不同,他之前毕竟是江南人。   虽然苏辅瑞强调是发妻贤淑,怕是他难做,为了苏家的前途自尽的,但大家也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王景梵何必要放弃所有跑到廖地去发难?只是事情毕竟过去了,到底是什么内容,谁也说不清了。   不过总还有贤良之人为王氏不平,正是和王景梵交好,是在旧朝做到礼部尚书的水程。   水程四十岁就已经累官至礼部尚书的位置,也是个少见的能臣,但是当时朝廷内部极为腐败,他发现以自己的能耐,想要改变这一切,不过就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个王朝已经从根基开始烂掉了。   水程倒也干脆,见抱负难以施展,辞了官职,回家教书去了,这几年更开始修仙问道,精心潜修。   他听闻王景梵居然发了讨伐江南的檄文,一时发愣,等着去查实,知道王景梵并非虚言,气的拍桌子,也写了文骂苏辅瑞。   一时江南这边,争论不断,原本就内斗不断,这会儿又被有些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去质问齐家和苏家,弄得苏辅瑞头疼的不行。   余含丹觉得日子总算是好过一点了,自从嫁给苏辅瑞,到底不用被齐氏监督了,也可以松一口气,不然就是吃个菜,也要得到齐氏的首肯,她实在是受够了。   苏辅瑞年纪不轻了,但余含丹也不是什么初婚的女儿家,苏辅瑞一心想要得到余含丹的支持,对她自然是体贴入微,两个人一拍即合,婚后倒也恩恩爱爱的,而她运气也不错,很快就有了身孕。   那苏辅瑞对余含丹就更为看中了。   余含丹是个忘性很大的人,好日子过了几天,就又开始得意忘形了起来。   苏辅瑞前头的几个孩子过来请安,经常都不见,但是也没有免去昏定晨省,经常看到一大早几个媳妇并孩子站在门口,就跟体罚一般的,有次大媳妇不过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余含丹就觉得这媳妇看不起她,她因为受了不少苦,越发的敏感多疑,叫人去给那大媳妇张嘴,打的脸都肿了,再后来有对着小儿媳妇,又或者孙子也颇多抱怨和挑剔,还失手打过苏辅瑞长孙,一时家里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   但就是这样苏辅瑞都不管,曾经有一次,苏家大郎看不过去,余含丹居然让媳妇端着装了滚烫热粥的碗半天,伺候她用饭,回来之后烫的手指头都是红的。   就向父亲提了下,苏辅瑞只问余含丹有没有大碍,知道余含丹没事,只不过就是惩戒了儿媳妇,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永始皇帝的血脉,你媳妇去伺候公主,不知道多少人艳羡不来的运气,你居然在这里告状?”   苏家大郎又不是个傻的,很快就明白,不是父亲不体恤他,而是觉得余含丹比他们都重要,相比起来,他们就可以被牺牲掉。   当初母亲自尽的时候,他还能找个为了家族的荣耀不得不低头的借口,如今呢?   如果他也成了,为了家族荣耀而放弃的人呢?现如今都这样,等着余含丹诞下儿子,还有他们的位置吗?   苏大朗才知道,没有母亲,他们就是没人疼的孩子,找不到归属,只不过为时已晚,死人是没办法复活的,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他自己做的决定,也只能自己生受着。   苏辅瑞身旁的大管家杜金道,“老爷,您这样……,总要宽慰大少爷几句?”杜金跟了苏辅瑞几十年,是他最得力的人,别人不敢说,他却是看着几个孩子们长大,总不能就这么装作没看到。   苏辅瑞道,“让他早点认清自己的位置,对他也是益处。”又道,“走,还有一堆事情呢。”   杜金看着苏大朗走远的方向,忍不住想着,大少爷当初要是守着自己的母亲,跟父亲抗争,也不会有今天?   只可惜聪明有余,却不够狠辣果决。   苏家待客的厅堂里,坐着许多人,有齐家人,也有另一个乔家人,正是江南三大家族的人。   苏辅瑞倒是有几分本事,用余含丹丈夫的名头,毕竟是驸马,以后要真是成事了,他就是天下之主了,很快就稳住了局面。   乔家人见齐苏两家人联手,一时气的不行,正好拿了水程写的文章,直接丢在了案桌上,说道,“苏辅瑞,你做的好事!你看看,这是什么!”   见苏辅瑞拿起那文章看,乔航说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江南三大家族的苏家人逼死了自己的发妻,就为了迎娶公主,换来好前程!而且这个公主还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   苏辅瑞却道,“如果是假的你想怎么样?”   乔航一时语塞,又觉得苏辅瑞太厚颜无耻了,说道,“为了娶假公主,逼死自己的发妻,你觉得合适?”   “我娘子是为了我们苏家荣耀自尽的,并非我逼她,实乃妇德之典范,我辈推崇之,我苏辅瑞一辈子都不会记得她,以后待大业有成,肯定会追封于她。”苏辅瑞说起死去的王氏,脸上毫无变化,只是这话却是说的十分有情有义,毫无破绽,又道“乔航,我就想知道,证明公主是假的,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如今廖地的人虎视眈眈的,他们兵强马壮,廖世善又是个少见的悍将,他儿子才十五岁就已经只身进入蜀地抓住了敌军主帅,真可谓后继有人,我们江南可是有这样的将领?”   见乔航不说话,苏辅瑞这才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的劝道,“现在是我们江南生死存亡之际,我们需要众志成城拧成一股绳对抗廖军才是,至于公主……,我只知道我们江南需要一个公主,以此来吸附旧朝的势力,打起仗来更是名正言顺。”   乔航和苏辅瑞斗了几十年,小时候比才华,长大了比婚事,后来就比孩子,等着如今却是为了争夺这个位置对峙了许久。   但就像是苏辅瑞说的那般,现在确实是不适合继续内斗了。   苏辅瑞见乔航终于缓和了下来,舒了一口气,他和齐家人已经达成了共识,齐家人虽然借着公主重新夺回了话语权,但是同样,他们实力大损,名将甘卓志又战死,原本给予厚望的杨九怀,一去蜀地就没有了消息,最近蜀地还被廖军收复了,可见杨九怀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齐家人需要依附另一个家族,苏辅瑞就伸出了橄榄枝,两家人一拍即合。   当然这要是放以前,他们是谁都不服谁的,都是江南的名门望族,族谱往上去看,家里出的名士,甚至是一品大员也不少。   但是廖世善收复蜀地的事情,着实吓到他们了。   他们这几年一直在各自内斗吵架,反观廖地,却是迅猛的发展着,上次去布庄买尺头,结果卖的最好的居然是从廖地来的一种新料子,叫青绸,据说是廖地刘家人研发出来的,价格便宜,结实耐穿。   名字还是用廖夫人的名字,在他们看来女人的闺名不应该被人说出来,结果他们廖地人却是这么厚颜无耻,大大方方的用着。   还说是在廖地也是极为好卖,因为这卖青绸的钱都是用来开学堂的,刘家人并不赚钱。   廖地人的商业已经渗透到他们江南来。   当时苏辅瑞对着乔航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乔航冷声一声,说道,“他们这些廖地人,毫无伦理,士农工商,这商人最为低贱,无奸不成商,那些人为了银子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而且不务农,都是去做这商贩,吃的穿的哪里来?早晚他们就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苏辅瑞看的却不一样,为什么?他们缺钱呀!打仗一开始比的是兵力,但是后续比的却是钱,火炮,锋利的武器,弓箭,战马,这哪个不需要钱?   廖地的人迅猛的发展商业,大赚特赚,甚至做起来他们江南的生意,这等于是把整个中原人的人钱都划拉走了。   苏辅瑞越想越是可怕,他意识到,那个他一直觉得不成大器,当然,他也知道廖世善打仗厉害,但觉得他们所谓的男女平等,毕竟违逆了几千年来的传承和规矩,让他下意识的就瞧不起他们。   他们才是正统,而廖地那些人,弄得事情都乱七八糟的,什么女兵,什么青学堂,简直毫无章法和规矩,而且廖世善是个泥腿子,那个余青又是个不贞的女人,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但是如今在看,他们看似荒诞不堪的闹剧,却发展的意外的好,如果廖世善赢了他们,那以后世道当真就是……   女人不就应该呆在家里,好好的相夫教子?   苏辅瑞想想就觉得可怕,但是乔航是糊涂的,根本就不懂,好在他终于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相信自己可以力挽狂澜,赢得这一场战争。   “下一步要怎么办?”齐家人问道。   “我们自己没办法对付廖世善,还是要和辽王结盟才是。”   乔航冷笑着说道,“之前说是要跟辽王联姻,你如今娶了公主,拿什么跟辽王结盟?而且又不是我们不想联姻,是辽王那边改了主意,突然间就联系不上了,你当时还说要一鼓作气的把廖世善这股势力弄掉,派了两次人过去不是?最后却音讯全无。”   乔航又道,“那是前几年,你看看现在,你真要派人过去,你怎么过去?廖世善连蜀地都收复了,我们想要过去,陆地是走不了,难道你要坐船绕过去?”   “那就坐船绕过去,我愿意让小女儿嫁过去,即使委身做妾也是可以,以此代表我的诚意。”   乔航震惊的不行,说道,“你舍得?”随即转念一想,连发妻都可以逼死,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苏辅瑞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他认识的人了,也知道这时候非常时期,苏辅瑞的做法也是正确,但是这手段也太……为了目的已经是不没有下限了。   ——   余青叫人去喊了王素清过来,那时候王素清在外地,听闻余青想要见自己,放下手边的事情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身边的人还问她要不要给廖夫人带一些礼物过去,王素清想起来,她唯一次送成功过的就是烟花,那还是那一年大捷,借着采买的名义多做了送过去。   那之后无论送了人参鹿茸,又或者贵重的首饰,余青都会退还给她,而且让人带话给她,好好的做生意,不要乱想,给女人争光。   一开始王素清是害怕的,怕是惹怒了廖夫人,还曾小人的想过,别看余青看似和善宽厚,但其实也是个难伺候的主?说不定是嫌弃她送东西太少了?   再后来她问过其他商家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被退还了礼物,只说余青不喜欢这个做派,以后都不要送了,大家各自把事情做好就行。   唯独对着她却是多说了一句,让她不要乱想。   王素清想起余青的平日的做派来,穿着素净,首饰也不爱戴,唯一常戴的,还是据说廖世善送给他的一枚镶了东珠的鎏金梅花簪。   原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余青是真的不喜欢别人送礼,那之后她每年都会给青学堂的孩子们单独送一些书籍和衣裳过去,余青知道后,还夸赞了她。   王素清心里颇多感概,廖夫人当真是一心为民,心里又对她敬重了几分。   又到了过年的时候,回去的时候四周都是喜气洋洋的,很多地方都已经提前挂上了红灯笼,农人辛劳了一年,唯盼着这时候可以放松了一下,管衙也会放假,就是青学堂里也都在寒假当中。   王素清想起来,几年前这个地方乱的不行,许多人过着颠肺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却是充满了幸福感。   到了穹山的军营,来人将她领了进去。   屋内烧着暖炕,余青穿着寻常的单衣,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圆鬓,插着那一只梅花簪,笑着对她说道,“来了。”   亲自端了一杯茶给她,说道,“去年做的花茶,还是我带着孩子们去山上采风的时候采的迎春花。”   怕她不习惯,还给她往里面放了一块冰糖。   王素清知道这是余青把她当自己人了,不然会拿出昂贵好看的龙井之类的待客,而不是自制的花茶,一时心潮澎湃,想着这次突然找她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难道又缺钱了?应该不会,新税法之后,余青就发过话了,以后不需要供奉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余青看到王素清拘谨,笑着问起外面的事情来,两个人寻常闲聊了几句,王素清见余青很喜欢听她讲外面的见闻,也就不藏着,一一都说了。   王素清说的开心,余青也觉得很有趣,两个人倒也聊的很好。   等着坐一会儿就看到了刘义坚。   王素清自然认识刘义坚,毕竟是余青的表哥,又是全力支持余青的外家,算是余青最为坚实的后盾。   当然王素清熟知刘义坚除了这一点,还是因为刘义坚这个人太会赚钱,脑子活络,随机应变,赚钱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很多难的事情到他手里都是顺顺利利的,说他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也不为过。   “王掌柜也在呢?”刘义坚留了胡子,穿着灰鼠毛斗篷,未语先笑,有着中年男子特有的魅力。   “我这刚回来,还没抱过我儿子呢,你快说什么事。”刘义坚说这话的时候,又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很是好笑。   余青嘲弄道,“说的跟真的一样,寒儿上次可是跟我说了,你一回家就粘着顾先生,寒儿说让你陪着他去射箭,你都不乐意,还说他大了,让他自己去。”   “他跟你说的?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了什么,瞎说。”   “你也知道他六岁,居然还让他一个人去,就不怕伤着了?”   刘义坚厚脸皮的笑,说道,“这不是还有妹夫吗?妹夫才是厉害呢,倒是叫妹夫带着寒儿去,绝对受益匪浅。”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余青就正色的说道,“我叫你们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一时刘义坚就坐稳了,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来,王素清也是一脸认真,然后就听到余青说道,“我想开海贸,让你们俩家先做起来。”   王素清差点坐地上了,海贸呀,这可是多么难的机会,想当初旧朝的时候也有海贸,但是私人是不能做的,必须要拿到朝廷发放的文书,当初旧朝只有三家人有资格,那三家后来都成了首屈一指的富商。   泉州东面就是海港,这也是为什么泉州属于兵家必争之地原因,上靠着辽北,下靠着江南,东边靠着海,所谓四通八达,实乃交通要地。   余青说的海贸,应该就是指泉州的港口了。   王素清从穹山哨所回来的路上,忍不住想着,这海贸的事情不给别人,为什么偏偏是她?显然是余青在用这种方式感激他们站出来支持税改的事情。   要说他们商贾最怕的是什么?向来商人地位低,都要依附朝中的势力,不然就做不大,说白了,小商贩要交保护费,而他们这种做大了商贾要交的更多,他们不怕花钱,怕的就是这些人一边鄙夷他们钱来的脏,另一边又狮子大开口,轮到出事的时候又撇的干干净净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余青这样一个赏罚分明,仁厚宽和人支撑着他们,王素清觉得,前面的再艰难也不怕了。   “掌柜的,你是不是哭了?”   王素清擦了擦泪水,说道,“没有。”她以前过的艰辛,以为爱慕一个人就是全部的生活,但是后来才发现,自己所谓的爱慕不过是自以为是而已。   现在,这天大地大,她可以跳出来,做的比男人还要好,还要想余青那样造福百姓,以后说不定会留下女商贾的名字。   王素清回到家中,还没喝口茶水,就看到王父急匆匆的跟了过来,后面还有几个兄弟和嫂子等人。   “素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们都知道廖夫人喊了王素清过去,心里忐忑不安的,王父更是把家中几个儿子都问了一遍,最近是不是做了出格的事情。   后来知道孩子们都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也就放心了,但到底是什么事,只要还没确定下来就会不安,如此知道王素清回来了,赶忙就带着人过来了。   王素清放下茶杯,扶着父亲坐在上座,说道,“父亲,是好消息,您可听好了。”   “是什么好消息?”   “夫人要开海贸。”   王父已经有了猜测,但却是隐忍着,目光是直勾勾的盯着王素清,强压着心口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听到她继续笑着说道,“让我们家做海贸。”   后面几个兄弟和媳妇子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只有王父一直发愣,等着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了过来,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爹,你哭什么呀?这是好事!”   王父道,“你们可能都忘记了,咱们祖辈也是做海贸的,那时候家里船只就有五六艘,只可惜后来被皇家一个旁支抢走了那资格,只好改做旁的生意。”   王素清是记不清了,毕竟是曾祖父事情的时候。   王父说道,“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恢复祖业,等着我到了地下也能跟祖父他们交代。”又去揽住王素清说道,“你真是爹的好女儿,我们王家能有今天都是你的缘故。”   王素清见到王父欣慰目光,想起多年前自己打算盘的时候,祖母的那种眼神,说可惜是个女子,现如今呢?如果祖母还在,肯定会为她骄傲?   “当初你们还说税改的事情不对,看看现在?夫人是什么人,她心里能没数?”王素清趁机教育几个兄弟,说道,“以后都要以夫人为首是瞻,她不会亏待我们的。”   几个人兄弟都低下头来,特别是提议过拒缴的人,讪讪的说道,“我那是鼠目寸光,还是妹妹厉害。”   一时间王家都喜气洋洋了起来。 第141章   知道廖地要重新开海贸,许多人都觉得有些诧异,毕竟这时候还没稳定,却急匆匆的要发展,而且如果开了海很容易有海贼,那些倭寇就将会重新涌入进来,到时候廖军前有辽王,后有江南三大家族,还能有精力应付吗?   消息传到南方的时候,乔航忍不住笑,对着苏辅瑞说道,“我就说一个女人,就算是做出点成绩来如何?还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想钱想疯了?海贸是能赚银子,但是他们自己有精力应对倭寇吗?”   倭寇是指中原旁边一个岛国,当然,光是他们也没办法这么容易侵扰海港,还有贪财势力的汉人自己也会参合进去,一般都是里应外合。   旧朝的时候就因为倭寇,烦不胜烦,开港也是反反复复的。   苏辅瑞却是没有说话,他到希望是乔航说的这般,其实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发现,无数个让他觉得荒诞的事情,在廖夫人这里偏偏的成功了。   余青确实是想钱想疯了,总觉得银子够用,每次只要跟刘忠庆对账就会发现,简直就是千疮百孔,哪里都需要银子,这时候她才能体会,为什么以前电视剧里,皇帝一脸愁眉苦脸的,整天听大臣们哭穷。   好在刘忠庆是个厉害的,总是能安排的清清楚楚的,按照轻重缓急,倒是没有出过状况。   余青还想重新开拓丝绸之路,但是考虑到要路过辽王的地方,也就暂时搁置了,不过光是这一个海贸就够忙的了。   ——   陆陆续续的廖地这边已经做好了备战的准备,唯独一样让他们担忧,那就是辽王会不会在这时候过来参合。   辽王和江南之间,显然不可能再次结盟了,不然也不会拖了五年之久都没消息,但是不等于辽王没有捡漏的心,说不定等着廖世善出征,就来偷袭。   随着廖地的发展,将领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太过隐秘的事情,倒还是原来的几个人,如此李猛等人还是在原来的小议事厅内聚了一起。   魏珍照例说了辽北的情况,“辽王病越来越重,现如今就是下面的人都见不到他,不过有传闻说,这是辽王妃和世子都想看到的结果,所以那些郎中都很敷衍。”   说起辽王来,也是一位枭雄,只可惜到底怎么得来东西就要怎么还回去,他自己不重视亲情,只觉得所有的事情只有实力为真,所以到了生病的时候,辽王妃也好,世子也好,想着的不是如如何照顾辽王,毕竟辽王从来没给予过他们这些,想的都是夺权。   顾芳正分了刘义坚带来的柿子饼,每个人都分了一包,轮到李猛却是厚脸皮的抢了两包,说道,“我娘子前几日说正想吃呢,多给我点。”   三年前李猛就成亲了,是军营里的一名女将领,只是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孩子,最近刚刚诊出喜脉来,李猛高兴的不行,逢人就说。   顾芳笑着说道,“嫂子喜欢吃?晚上我让相公给你们送一筐过去,只是这东西不能多吃,容易上火。”   李猛搔了搔头,道,“还有这讲究呢?没事,不能吃多,剩下来我来,刚咬了一口,怪好吃的。”   刘义坚气道,“我大老远从南州带来的,给我们家寒儿和娘子当零嘴的,你脸倒是挺大?”   李猛就把脸凑到了刘义坚跟前,说道,“自从吃我媳妇做的饭,好像脸真的变大了,你仔细看看。”   李猛还真是胖了,但是不显肥,反而越发显得健壮,不过脸确实是圆了一圈,这么厚脸皮的凑到了刘义坚的跟前,弄得刘义坚憋不住笑,狠狠的拽着他的胡子,说道,“你这是说我娘子不会做饭是?我娘子做的好呢,前几日刚给我熬了白粥。”   李猛就抱着肚子笑,道,“白粥算什么饭菜?顾先生跟夫人一个样,都不会做饭。”   顾芳,“……”   余青咳嗽了一声。   廖世善拍了拍桌子,说道,“李猛,你皮痒了不是?给我坐好,咱们这是议论大事儿呢。”等着李猛乖乖的坐好,不敢造次,廖世善又补了一句,说道,“娘子会做饭的,前几日我生辰还做了一桌菜出来。”   鲜少见廖世善这般小心眼,李猛愣了下就憋不住笑,刘义坚也是笑,一时屋内气氛顿时就轻松了起来。   大家如今很少能这么见面了,花祁在茂林,又掌管着旁边的几个郡县,李猛等人都一样,不像是从前,大家都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一时又聚在一起,又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大家都觉得心情愉悦。   又闲聊了几句,话题就回到了辽王这边,毕竟这是这次主要议事的目的,他们想要出兵江南,最大的隐患就是比邻而居的辽王。   廖世善问道,“顾先生,你看有什么合适的办法?或者我们要把把南征的时间改一改?”   顾芳沉吟下了,说道,“其实有个办法。”顾芳目光沉凝,看着廖世善,小心翼翼的说道,“要是辽王这时候病故了就好了,到时候根本就没空管我们。”   这句话一说完,只见屋内寂静的有些可怕。   余青很自然的朝着廖世善望去,廖世善却是从容的说道,“看我做什么,辽王一死,他们整个辽北就成了散沙,无论是辽王世子还是那位辽王妃都没办法撑起辽北来,不然辽王也不会坚持这么久,迟迟没有定下继任人选。”   其实辽王也挺可悲的,自己那么出众,几个儿子却不及自己的一半,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偏偏这时候又是遭逢乱世,没有人可以堪当大任。   廖世善说完这话,又去看魏珍,问道,“顾先生说的这件事,你们能办成?”   魏珍倒是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说道,“要是以前肯定是没办法,但是现在,辽王妃和辽王世子都希望……,可以试试,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廖世善道,“那就去做,等着他们乱了就好办了。”   众人散去之后,余青也不敢去问廖世善,怕是因为辽王的事情难受,只是见他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还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这几天他喜欢上冰钓,抓了几条鱼来,非常鲜嫩好吃,余青随口说道,“水煮鱼?”   廖世善道“行,多放一些辣椒?”   余青很能吃辣,说道,“腌的萝卜片也要,配着鱼片吃,非常的爽口。”   花祁和李猛原本往外走的,听了这话就饶了回来,和一直没有走的刘义坚和顾芳都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廖世善。   弄得余青都无语了,笑着说道,“好了,你们晚上都过来吃,但是水煮鱼很辣。”   李猛就说道,“夫人,我能带着我娘子来吗?她说好久没给夫人请安了。”   余青道,“自然是要喊她,请什么安?太见外了,让她想来玩就过来,她上次带了粘豆包过来,实在是好吃。”   李猛就很高兴,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刘义坚就摇头,对着余青说道,“你看,以前还说我是怕老婆的,他自己也不也一样?据说方燕让她晚上戌时之前回来,就从来没有戌时一刻回去过。”   说起来当初李猛娶了方燕也是颇为有趣的事情,余青记得军中有个叫方燕的女子,据说从小也是学武的,武艺非常好,一时在女兵中大放异彩,拿了不少的战功,在后来,挑战了军营里好几个将领,都没有失手,等着轮到李猛的时候却是输了。   那之后方燕就整天缠着李猛比试,烦的李猛不行。   在后来李猛就躲着方燕,却总是被她找到,在后来就跟余青请求,要去外面的郡县,就是最远的安溪也行。   余青就随口说了一句,“这姑娘明知道打不过你,却偏偏找你比试,是不是看上你了?”   李猛当然是想找媳妇的,但是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对方看不上他,当然也有那种刚投奔廖地的温婉美丽女子,觉得女子还是需要相夫教子,不好抛头露面,愿意嫁给李猛,毕竟李猛从哨所的时候就跟着廖世善,以后水涨船高,前途不俗。   但是李猛却不喜欢,他也是受了身边人的影响,总想找个和他心意相通的,当然也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以夫为天的娘子。   听了余青的话,李猛一时想想之前的各种,红着脸跑掉了。那之后又过了几个月就给余青发了喜帖,余青记得因为新娘子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还是托着她去刘家找了个全福人。   晚上,厅堂里都是人,李猛是最后一个到的,后面跟着一个中等身材,略显消瘦年轻女子,虽然说不上美貌过人,但是肤白,眉眼温柔,看着十分的舒服。   李猛道,“听说夫人想吃她做的粘豆包,特意做了一笼出来,我都说不用了,但就是不听,这不就来晚了!”   余青觉得不过一句客套话,居然当真了,很是愧疚,想着一个孕妇还要亲自做饭,上前揽住了方燕的肩膀,说道,“是我不该说那句话,倒是劳累你了。”   方燕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一点都看不出她在战场的凶悍来,倒像是柔情似水的江南女子,说话声音也是轻轻的,说道,“是家里刚好发了面,就做了,不费事。” 第142章   以前大家聚在一起,那时候还是年轻,也都没有成亲,自然没有孩子,但是现在光是摆桌就要摆两桌,还有孩子们一桌。   大家一起那么久,共同创下这份基业,正所谓是同生共死过。   而且马上南征在即,只要打赢了,这大业就成了,到时候他们也不是现在他们了,各自封侯拜相,一路青云直上。   廖世善举杯说道,“忆昔几年前,我们还窝在一个小小的哨所里,今日也是称霸一方的枭雄,希望南征之后,大家都还能像这样在一起吃饭喝酒。敬你们一杯,都是我的兄弟和姐妹,廖某感激不尽。”   屋内柔和的灯光下,每个人精神振奋,目光如同温柔的湖水,余青没有言语,面带笑容,静静的饮尽了杯中酒。   她想到一句话,岁月静好。   ——   辽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如同废人一般躺在床榻上,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倒是不稀罕辽王妃和世子,并几个儿子假惺惺的探望,比起这些他更忧心的是,到底这个他用尽所有夺取的辽北,到底是什结局?   难道要断在他的手里?   辽王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他已经见不到自己的下属,就是身旁伺候的人也都换成了辽王妃的人。显然在这一场内斗里,负责后宅事物的辽王妃胜过了辽王世子,但是他们以为他就会这样乖乖等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其实辽王一直在等,等着辽北那边的动静,想着或许他知道自己这边的情况,还会来找他。至于他到底是为了辽北,惺惺作态,又或者是真心的怜悯,生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想到这里,辽王居然生出几分淡淡的忧伤来,他向来崇尚强者,觉得这许多儿子当中,偏偏养在身边的没有一个出息,反而是这个私生子,却有了他曾经分风范。   要是有这样的儿子,他自然是愿意做个慈父。   可是显然,廖世善的心就是顽石做的,想来对他已经是恨之入骨,根本就不过问,明明之前已经答应了要继任的不是?为什么他这边出事了却是不肯过来?   其实辽王也知道,当时廖世善同意继任,不过是因为辽王故意让辽王妃去跟江南谈联姻的事情,让廖世善知道,他要是不继任,那么辽地的人将会成为他的敌人。   只可惜他忽然就中风了,一开始根本就不能说话,那半年的时间几乎失去了对整个辽北的控制,那之后所有的事情就变得艰难起来。   而且他到今日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该死心了,廖世善是永远不会真心实意的回头的,他需要下猛药了。   其实如果他的病情还能好一些,他也不想这么着急,但是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生命所剩无多。   辽王忍不住嘀咕道,“廖世善,我曾经给你过你机会,但是你显然更喜欢这种方式。”   辽王的目光里有种嗜血的兴奋。   等着今日来送药的丫鬟给他喂药的时候,辽王却是吐了出来,说道,“你去喊了王妃来,我有要事和她说。”   那丫鬟却道,“王爷,可是不能耽误吃药呀。”   “是怕我不吃,病又好了是?”辽王冷笑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药里动了手脚。”   那丫鬟显然是也是训练有素的,面上却不显一分,恐慌的说道,“王爷恕罪,小的一个小小婢女,如何敢擅自动您的药?”   “别跟我废话,只管喊了王妃过来。”辽王大声的说道。   那丫鬟看到辽王脸上已经出现了老人斑,每次喊话的时候因为用尽了力气,脸憋的通红,看起来格外的可怖,一时怕辽王就这样咽了气,放下碗就跑了出去。   辽王躺在床上,狠狠的吸了好几口气,想着到底是不行了,居然说了几句话就这般累。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辽王总是会梦到自己的母亲,那个让他觉得耻辱的胡人女子。   想起他亲自将刀捅入她胸口的时候,那温柔的笑意,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从别人身上看到那样的笑了。   辽王忽然就觉得心口有些痛,就像是有时候夜深人静,莫名撕裂的心口,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他还是个人,对母亲有着自然的眷恋,虽然这个母亲是他成为王者路上的绊脚石。   但也不过如此了,辽王想着,等着自己到了下面见到母亲,就跟她说,下辈子就不要投身在王族里,只做个普通的母子,到时候他肯定会好好的孝顺他的。   是的,即使到了如今,辽王依然没有后悔,想要成强者,人总要放弃一些东西,这世界本就是这么公平。   不过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出来急促的脚步声,辽王看到了那个依然精心保养的辽王妃。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都面无表情,毫无一分情意。   辽王这个人不算是好人,当初在春日宴的时候看到她,就问她许人了没?当时辽王妃其实也早就定亲了,还是家里千挑万选的人家,嫁入京城的世交的家里,对方也是个人品端方的人,他们在辽北的世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想办法回到京城去。   这自然是极好的一个机会,别说是辽王妃,就是家里也都很高兴。   可是偏偏就遇到了辽王,而且辽王就这么看上了她,当时直接把人掠走了,辽王妃还记得,自己像是一个东西一般,被辽王压在马上,一路疾行回到了辽王府,颠簸的她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辽王显然是觉得这这样子太污秽了,直接把她丢入了辽王府前面的湖水里,然后等着她快要闭气才让人把她捞出来。   辽王妃到现在还记得辽王的目光,凶狠的像是一头狼,她早就听闻辽王有胡人的血脉,但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和汉人差别。   辽王妃聪明人,她知道辽王的意思,就是她要么顺从要么就是死,想起辽王自从继任以来的总总,就连生母都能血刃的人,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那天是辽王妃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日子,辽王生生折断了她的双腿,残酷的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渺小的蚂蚁。   从辽王良妾,到正妃,又先后诞下几个子女,辽王妃这一路并不顺畅,但是也并非没有恩爱的时候,有时候辽王宠爱她的时候,她也曾经幻想过,或许辽王对她是不同的。   但是女人的阿青死的很快,辽王直接立了前头夫人的大儿子为世子,说起这个世子,品质可见拙劣,难等大雅之堂,难道辽王不知道?但是为什么偏偏这样?那时候她就知道这是辽王制衡她的一种手段。   那只能证明一件事,辽王对辽王世子另有属意但是辽王妃到现在还没找到这个人是谁。   “夫人,想来我不久于人世了,不过你以为你可以让粱鹰继任吗?”   辽王妃恭顺的说道,“王爷,您说道什么话?世子人选不早就定下来了,就算是朝廷覆灭,难道我一个小小的女子还能违背祖制不成?再说太医可是说过了,您恢复的很好,在坚持用药就能好起来。”   辽王却道,“不用跟我扯这些,你想要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明白的告诉你,粱鹰资质欠缺,根本就没办法继任,就算是你勉强把他推上这个王位,你还当这是以前好时候?这乱世先不说漠北的胡人难以对付,就是廖地人也能把我们侵吞了。”   辽王妃不为所动,她觉得辽王根本就是瞧不起自己的儿子。   辽王看了冷笑了一声,道,“无知蠢妇!你当我不知道你跟别人有染的事情?今日我要是死在这里,明日这件事就传遍了辽北,你信还是不信?”   辽王妃强自镇定,但眼神却一刹那的慌乱。   “你过来,你总是我的发妻,难道我还不给你留一条后路不成?其实我早就知道和那人私情,但是想着到底是照顾我许久,不能太过无情不是?”   辽王妃觉得这话从残暴的辽王嘴里说出来,就跟笑话一样的,但是又想去继续听下去,因为这件事是真的,但是辽王却从来不知情一般。   辽王妃凑到了辽王跟前,看到他居然露出几分怜惜的神态来,一时有些发愣,忽然间就看到辽王扑了上来,因着用尽了力气,脸色通红,目光却十分的狠厉,掐住了她脖子,一阵天旋地转,她忍不住想着,什么时候辽王有这么大的力气了?为什么挣脱不开?眼前一黑……   第二天,整个辽北都震惊了,辽王妃居然突然病故了。   ——   余青心口一跳,夜里突然就惊醒了过来,她有些不安,看了眼四周才发现廖世善不在,他去了安溪,过几天才能回来。   呆坐了半天,一个人也睡不着,就去了隔壁儿子的屋里,想了想儿子也不小了,不应该这般直接进去,就在门口徘徊了下,只是廖秀章是个敏锐的孩子,在里面喊道,“娘,是你吗?”   说着话就推开了门,廖秀章穿着白色的中衣,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吵醒了你了?”   “娘,你怎么了?”廖秀章这会儿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母亲向来不会这样异常,很是担心,“是不是事?”   余青摇头,她总不能跟儿子讲,她预见了廖世善有一劫,但是到现在都没想到什么好的对策。 第143章   廖秀章就问道,“娘,你刚才怎么不进来?”   “你现在是大孩子了,娘也不能随便进去。”余青很自然的说道,却见廖秀章有些不高兴的反问道,“大了就不是你儿子吗?”   余青看着儿子白皙的清隽的面容,在橘红色的灯光下,白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如同春日刚刚抽芽的柳枝,那样的鲜活。   看着儿子就觉得刚才哪一点不安的都消散了,怎么看怎么喜欢,让人心情愉悦,这是一个做母亲的生出儿子初长成的喜悦,说道,“当然是,不过别人家在你这个年纪可都是娶媳妇的人了不是?”   廖秀章瞬间就红了脸,说道,“我不想成亲。”   余青回答的很痛快,说道,“好。”   廖秀章有些诧异,搔了搔头,说道,“娘,你怎么都不着急呀?”   余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娘早就跟你说过了,成亲是你的事情,你要找个自己欢喜的姑娘过一辈子,什么时候你想要成亲告诉娘就是。”   廖秀章显然很喜欢余青的说法,说道,“暂时没想过,等着我们把江南打下来。”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廖秀章非要陪着余青睡,余青就给廖秀章重新铺了一床褥子,天冷之后余青都睡在了靠窗的炕上。   两个人各自盖着自己的被子,却挨在一起,廖秀章依恋的说道,“娘,你好久没陪我睡觉了。”   余青怜惜的摸了摸儿子的面颊,说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许多往事,余青渐渐的不吭声了,廖秀章凑过去,看到余青睡了过去,这才舒了一口气,只是面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睡了过去。   过了几天,余青知道廖世善要回来,特意去接他,说起来余青很少会这么去接廖世善,毕竟廖世善经常出征,也不能次次都这样,主要是余青担心这样会让廖世善产生心理压力,因为她的太过期待,反而在战场上放不开。   但是这一次,她说什么也忍不住了,马车上还有廖秀明和廖凤珺,知道爹爹要回来,非要朝着跟过来,而前头赶马车的则是廖秀章。   廖世善看到一家子都过来了,又惊又喜,当然更多的是担忧,趁着两个人单独在一起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余青总是很能干,鲜少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能让余青困扰,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情,然后廖世善就看到余青犹豫的神态来。   廖世善是个做事情很干脆的人,觉得既然有事情那就要尽快解决掉,趁着孩子们在外面玩就单独和余青坐在一处。   这几年来廖世善不仅厨艺进步,就连泡茶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   余青看着漂浮在水上的怒放玫瑰,越发舍不得廖世善,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担心你,最近总是梦到你……,我很忧心,直到南征之前,你都不要出门好不好?”   廖世善在廖地的大将军,他不可能是不出证,而且余青不能这么要求他,同样她也没办法跟廖世善解释自己的穿越过来的,更何况,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廖世善在哪一场战事中战死的。   这些种种原因让余青只能自己干着急,但是她想,起码在南征之前就不要出门了,可以减少误伤的机会。   廖世善想起上次余青害怕的事情来,一下子就抱住了她,温柔的哄到,“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又见余青还是十分的忧心,想了想保证道,“那我南征前就不出军营了。”虽然有些麻烦,但是也不等于不行,如今他手下将领也不少,而且四周大多平定,倒也可以放手让手下去了。   余青得到了廖世善的保证,这才露出笑脸来,在廖世善的脸上亲了一口,廖秀章正迈着小短腿跑进来,看到这一幕,指着自己的红扑扑的脸蛋,说道,“也要亲亲。”   廖世善哈哈一笑,几步走过去就把小儿子拎起来,然后放到了脖子上,让他骑马,说道,“走,咱们出去找你哥哥。”   余青笑着跟了上去。   那之后廖世善果然就不出门了,只在军营里操练,或者陪着余青和孩子们,最高兴的莫过于廖凤珺,成了廖世善的跟屁虫,就连哥哥都不理了,可以跟着一起骑马射箭,廖世善还给她也做了一套盔甲,美的不行,但就是有点沉,她又没廖秀章的神力,不过穿穿就嫌累脱下类了。   热热闹闹的,很快就过了年,廖秀章已经十六岁了,大年初一大早就带着地妹妹去拜早年,第一个就去了最近的外祖父家中。   余谨穿戴整齐的在门口等着他们,和余青一家喜庆的不同,余谨穿了一件素色的夹棉袍子,小小的身板,却站姿如松,粉嫩的脸在冬日里冻的红彤彤的,一双漆黑的眼眸却格外的纯净,看他们过来,露出喜悦的笑容来,喊道,“你们来了。”   虽然明明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但是因为年龄差点太多,余谨反而很听廖秀章的话,廖秀章道,“小舅舅,新年好。”然后去摸了摸余谨冻通红的脸蛋,说道,“怎么不在屋里等着?要是你得了风寒,你娘又要唠叨很久了。”   这么多年来,余青一直都没和刘春花相认,却不妨碍孩子们像亲戚一般走动,因为余青总说大人们恩怨和孩子们无关,余谨总还是你们的舅舅,要好好待他,几个孩子就记住了,有好玩的好吃的,总是不忘了余谨,原本余谨就是个十分听话的孩子,为人还十分的纯善,自然就更愿意亲近他们。   廖凤珺扎着两个小圆鬓,戴着喜庆的红色绒花,粉嘟嘟的脸,可爱的像是行走的小仙子。   余谨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去摸了摸,看到廖凤珺哎呀一声躲开,撅着红润的小嘴抱怨道,“你们怎么都喜欢摸,别给我捏坏了,我不想在重新扎头了。”   语气娇娇软软的,十分的可爱,余谨忍不住赧然的笑了笑,说道,“看着就想摸。”   廖秀明道,“摸,哥哥也摸。”廖秀明很喜欢余谨这个小舅舅,余谨是个非常灵秀的孩子,心灵手巧,这会儿就已经可以自己雕琢了,做了许多木雕给廖秀明,早就俘获了他的心。   廖凤珺直接这捂着头,一溜烟就往屋里跑,“不许摸!”   等着到了屋里,余开正等着他们,一看廖凤珺两个丸子头上扎着红艳艳的绒花,衬的她粉雕玉琢的面容,可爱的不行,他们这一辈都是男多女少,唯一的廖凤珺就格外的受人瞩目,忍不住上前摸摸她的发鬓。   廖凤珺,走的时候,几个孩子兜里都是瓜子等零嘴,还有鼓鼓的红包,又去了顾芳家中,顾寒也正等着他们,他倒是很应景,也穿了红色锦缎的小袄,漂亮的脸蛋掩在白色毛边里,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像是精英的宝石,看到很是高兴,说道,“我爹昨天在后面用冰做了个冰屋,一会儿带你们去看。”   孩子们就兴奋了起来,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过了年,余青就做了一个决定,她准备跟着廖世善一起去南征,顾芳不是说了?她可以改变身边人的命运。   这一天,余青去了青学堂回来,路上就看到急匆匆跑来的仇勇,他是廖世善的亲卫,很少离开他左右。   “夫人,大将军出去半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余青知道,要是寻常的事情,仇勇不会这么着急,稳住心神问道,“大将军早上见了什么人?又是跟谁去的哪里?你总要说清楚不是?”   仇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早上来了一个人,说是辽北那边的,要跟大将军出去说话,大将军想着到底在咱们军营里,对方也不敢如何,就跟着去了,结果这都好几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咱们去看看。”   余青到了军营的时候,看到了古擒虎,他气喘吁吁的,额头上都是因为跑动而涌出的汗水,把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   “夫人,我领着人把军营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将军。”   “别急,肯定是能找到。”余青知道廖世善,寻常人根本就难以近身,更不要说还是在他们军营里,只是一旁的古擒虎说道,“夫人,我瞧着那脚步,大将军应该是出军营了,朝着后山而去。”   余青一行人到后山的时候,只看到了地上打斗的痕迹,还有一滩腥红的血。   一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仇勇眼睛都红了,说道,“这肯定有内应,不然谁能打得过我们大将军?”   “要是大将军自己走出来,且没有喊人,那谁也没办法。”古擒虎知道这话有些伤人,但是这时候也不能不说。   余青一阵天旋地转,她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事可以让廖世善直接出了军营,甚至单独在这里想谈?而这一滩血又是谁的?   “找,这附近一寸一寸的都找一遍。”余青扶着一旁的树干,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咬牙的说道。 第144章   三天了,廖世善毫无消息。   余青靠在屋内的椅背上,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其实手脚都发凉,心里更是有种说出来的绝望,到底她还是没有扭过历史的进程吗?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急促但是沉稳的脚步声,然后余青就听到了儿子廖秀章的声音,“娘,他们说你又一个晚上没睡?”   廖秀章把手放在了余青的额头上,就如同多年前廖秀章孩子的时候,余青看到他脸色不好就这样探查一般,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脸怎么这么红?娘你去歇着。”廖秀章感觉到余青并没有发烧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强制把余青拉了起来,说道,“娘,你又不像是我,几天不睡也没什么事。”   余青发现只要廖秀章稍微用力,就让她毫无反抗之力,这孩子力气太大了,手像是钳子一样紧紧的钳着她的手腕。   等着到了炕边,廖秀章才看到余青手上被抓出来的红手印。   “娘……”廖秀章很高了,已经快要一米八了,这会儿却是突然弯下腰来,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手足无措。   余青忙安慰道,“无碍,一会儿就没事了。”   为了不让廖秀章担心,余青还是脱了鞋上了炕,廖世善给她盖上被子,说道,“娘,你睡。”然后就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余青。   余青觉得自己根本就睡不着,满心的后悔和自责,总想着要是自己早点提醒廖世善就好了,又或者直接全盘托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发生了?   廖秀章坐在一旁,天还没透亮,屋内有些暗沉,微弱的光线中廖秀章的面容被映衬的有些孤单,但是他神态沉稳,举止内敛,居然和其父有七八分的相似。   “我就是后悔。”余青没办法对两个小的说这些,廖凤珺才七岁,而廖秀明也才四岁,出事之后余青就把孩子们暂时托付给了顾芳,因着小时候他们时常去顾芳那边住,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孩子们也很乖,倒也没有吵闹。   廖秀章道,“娘,你已经尽力了。”   余青抬头去看廖秀章,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余青的注视,廖秀章马上就低下头来,充满依恋的说道,“娘,你三翻四次的做梦,说感觉不对劲儿,不是跟爹爹说了好几次了?还让爹爹南征之前不要出军营了,但这次爹爹实在军营这边出事的,都是咱们自己人,可见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   余青看着儿子因为冷静过于克制的声音,心如刀绞,廖秀章的武艺是廖世善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廖凤珺之前,廖世善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更是因为成长时期的缺失而对他极为关注。   廖秀章最为钦佩的人就是廖世善,父子感情深厚。   恐怕廖秀章也是最难受的,但现在廖秀章这般坚强,是因为要撑起这个家,就像是廖秀章好几次对廖世善保证过一般,说会好好照顾娘和妹妹弟弟。   只是作为廖秀章的母亲,余青更希望廖秀章能发泄出来,而不是这么憋着。   “娘,没事的,我会把爹爹找回来的。”廖秀章语气坚定,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不是说辽地人把爹爹带出去了?那我就去辽地,踏平那边每一块地方,一寸寸的,杀对她们寸草不生,把爹找回来!”   余青就再也忍不住落泪,握着廖秀章的手说道,“家里没有爹爹,要是你也有个万一……,你不会让娘担心?章儿你是好孩子,不要冲动。”   廖秀章见余青哭了,也跟着红了眼圈,却忍住没哭,说道,“我没有,娘,既然是辽地的人弄出来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好辽王问个清楚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让娘担心。”   娘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倦,又或许是因为有亲人陪着,余青就这样睡了过去。   但是睡着之前余青想起儿子话语来,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廖秀章好几次宽慰余青,都是特意说她已经尽力了,也提醒过廖世善了,就好像很确定余青之前的预感是正确的一般。   余青想起有一年,她睡迷糊了,对着身旁的人说了许多梦话,多半都是跟现代有关。   廖秀章从出门而来,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想着幸好把窗帘都拉上去了,只是想到刚才余青疑惑的目光,就忍不住想着,以后不能露出破绽了。   廖秀章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娘和旁人不同,到底怎么不同,具体他也说不清,总觉得她教导他的东西总是和旁人不同。   直到后来,他总是听余青说梦话,时而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吃食,时而就会喊人,没有母亲和爹,而是妈妈和爸爸。   渐渐的廖秀章就有了荒诞的猜测,而随着他的观察,越发觉得这个猜测应该是真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廖秀章决定为母亲保住一个秘密,不管她来自于哪里,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不是恶鬼夺舍?他都通通不管,第一次她在庙里抱起他,因为怕吓着他,而不敢大声说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娘,是她把他从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带出来。   父亲的事情母亲已经尽力了,而现在应该让他撑起这个家。   以前是母亲护着他,父亲疼爱他,以后就要让他来护着母亲和妹妹和弟弟。   廖秀章想着这些,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而去,他们要出兵辽北,而且为了不惊动江南,需要尽快出兵,且速战速决。   余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顾芳坐在旁边做着针线,一阵一阵的缝着,很是认真仔细,余青和她认识了快十年了,知道顾芳每次遇到事情都会这样做针线活儿。   看到余青醒来,顾芳笑了笑,说道,“余先生知道你这里不方便,就过来把几个孩子都带过去了,正好余谨也在那边,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玩,也就不会乱想了。”   余谨,顾寒,廖凤珺都是一起长大的,在加上一个小不点廖明秀,都玩的极为要好。   余青还曾经担心过余谨会长歪,结果余开都是亲自教导,刘春花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不对,虽然经常心疼的掉泪,但是也不敢去干涉余开教育孩子。   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余谨汇聚了所有长辈喜欢的品质,礼貌,听话,乖巧而且在学业上也十分的刻苦有天分。   但是余青瞧着却是有些心疼,一个孩子怎么会没有想淘气的时候?这毕竟是孩子们的天性,总是这么听话,只能说明在委屈自己成全父母的期望而已。   只不过余谨也只是她的弟弟,还轮不到她去教导,就时常让廖凤珺去找余谨玩,廖凤珺从小就是个爱笑的孩子,果然很快就把余谨也带动了起来,就是偶尔顾寒会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小伙伴被抢走了。   只不过那也是暂时的,余谨总是很谦让别人还很听话,不久顾寒也喜欢上他。   “要不要喝点粥?”顾芳放下了针线,叫人端了饭菜进来,余青这会儿已经起来了,到了侧间漱洗了一番出来。   只觉得睡了一觉,终于精神一点。   一碗小米粥加上一碟酱菜,粥浓稠,酱菜清脆入味,余青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难得睡了一觉,吃起饭来也是格外香甜。   看着余青把粥都喝了,顾芳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初为了廖世善的事情,余青多么的担忧,她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话不能讲,只好忍着,这会儿看到余青终于能吃下饭就知道,她已经过了最难过的时候。   也是时候告诉她廖秀章的事情了,一边给他递了茶水漱口,一边说道,“秀章早上就走了,直奔辽北去的。”   余青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廖秀章是什么脾气?虽然这几年脾气养的好了一些,但本性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来人说是辽王的人,廖秀章就不会善罢甘休。   “谁跟着去的?”   余青知道拦不住,而且其实她的存在还是挡住了廖秀章的光芒,要是按照史记,这会儿廖秀章小小年纪,却已经是中原一等一的名将了。   “宋将军跟着去的,让我告诉您,但凡有他在,定会护着少主安全归来。”顾芳不急不缓的说道。   余青这才想起来,宋志武是她用几两金子买来的,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她也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只不过显然宋志武却一直记得,她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芳见余青发愣,脸上表情很是复杂,终归是忍不住,说道,“夫人,你放心,章儿不是个寻常的孩子,他身上自带……”   余青赶忙就捂住了顾芳的嘴,她后来才知道,有些话顾芳是不能说的。余青朝着顾芳摇头。   廖秀章比余青想象的还要能征善战,他比起廖世善更为的大胆,却每次都能火中取栗,不过二个月就已经拿下了辽北三座城池。   不过让余青安慰的是廖秀章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屠杀。   辽王显然也坐不住了,派遣了好几次的使者,显然想要谈和,但是廖秀章却是没有一点接受的意思,只说把父亲廖世善交出来就行。   这时候辽王才发现廖秀章的可怖,比起其父更为出众,只说因为廖世善在的原因,让他一直都没办法像现在大放异彩。   捷报一直都传了过来,余青却高兴不起来,她一遍担心江南这边做小动作,另一边却是想着,为什么廖秀章已经把辽北一半的领地都打下来了,但是辽王却不把廖世善送回来?   或者到底真的是辽王的手笔吗?如果不是辽王那么谁要加害廖世善?而廖世善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廖军势如破竹,但是却突然间停止了战火。   这一年的初夏,余青接儿子归来,看到他神色沮丧的跪在余青的前面,拿出了一个匣子,余青颤抖的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一根手指头,还有一枚银戒,不用看余青也知道那戒子里面刻着她的名字。   就算是穿越了,余青还是保留了许多穿越前的习惯,比如婚后就要带个婚戒,这银戒还是她和廖世善一起做出来的。   余青看到这个就明白了,廖秀章撤军的原因,辽王是用廖世善性要挟廖秀章。今日可以砍下廖世善的一根手指头,明日呢?   逼急了说不定就对廖世善下手。   余青却激动的说道,“章儿,你不要难过,这说明你爹还活着!” 第145章   廖秀章却道,“娘,我没能把爹找回来,还害他断了跟手指。”   余青看着廖秀章通红的眼睛,显然在克制自己落泪,他小时候就不爱哭,好像是他自己最后的倔强一样,余青看着很是心痛,上前揽住了儿子,让他窝在自己的怀里,其实说起来廖秀章如今身高已经多出余青一大截,但是在自己的母亲前面,无论多么大,也都是孩子。   “要不是你打赢了,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爹还活着?”余青宽慰道,“我听他们说你连胜,就是江南那边本来有点想法,这会儿都熄了,就是因为知道虽然你爹不在了,但还是有你,没有人可以动我们廖地。”   “你是娘的骄傲,你爹也肯定高兴。”   余青宽慰了廖秀章半天这才让他缓过来,等着他出门就看到两个小的跑过来,“哥哥!”廖秀章这才露出几分温和的神态来,带着妹妹弟弟去了外面。   知道廖世善活着,余青总算了松了一口气,史上可是说他战死了的,结果如今还好好的,说明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但是到底要怎么救廖世善?   辽王到底要做什么?   可惜魏珍派到辽王身边的内线都被他连根拔起来了,这会儿当真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廖世善还活着,余青就精神一震,好像是夜色中看到了曙光整个人都安稳了下来,其实不止是余青,就是顾芳等人也觉得这是好消息。   余青这会儿信心百倍了,想起顾芳那段话来,说她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廖秀章打下了大半的辽北,虽然因为被用父亲廖世善要挟,归还了几座,但是前期的却是如何不肯了,如此廖地的领地又向辽北扩了扩。   说起来如今的廖地已经不是以前的廖地了,在整个中原就是霸主的地位,江南也好,辽王也好,都不是敌手。   向来南北差异,特别是更北边的辽北,民风开放,对于男女大防就没有江南那边严谨,又加上跟廖地比邻而居,在辽北的人,多多少少的都在廖地有亲戚,也知道廖地做派,又加上廖秀章攻城的时候没有伤及百姓,让辽北的人很快适应了廖地管辖。   这让余青惊奇不已,她还想要跟安溪等地一样,费一番波折,只不过很快,余青就看到原本住在廖地的人去辽北找亲戚,又找回自己原本的土地,也就明白原委了。   廖地这边派了很多人去交涉,但是辽王却是死活不肯归还廖世善,顾芳倒出问题的要害,说道,“要真是放了大将军,少将军还能放过辽北?依照他的脾性,只恨不得血洗辽北,辽王以前或许是有自己的打算,但是这回儿却是如何不肯放了,毕竟这才是他手中最后的底牌。”   余青气的咬牙,说道,“那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顾芳狡黠的笑,说道,“也不是没有,夫人你再等等,我我已经派人去做了,待有了结果就来告知您。”   余青知道顾芳从来不做无用功,她向来很少自己出手,但是一旦她去做,那必然是会雷霆一击,其实主要是,他们还不知道到底辽王用什么控制了廖世善。   寻常的情况下,廖世善是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家人,跟着去辽北的。   再后来,或许是迫于廖地的压力,辽王让人送了廖世善的亲笔信来,心中所写,他因为伤了身体需要静养,所以没办法赶回来,至于辽王,对他也是很好,叫大家不用担心,余青觉得这话多半是辽王拿着刀架在廖世善的脖子上行写的,辽王要真是对他好,怎么会闹成今天这步田地?   但是也知道这种信也只能这么写,总不能说,我被控着,你们不要管我之类的?虽然寥寥几笔但是也让大家放了心,虽然一直没办法相见,但是知道,人安好,也总有重逢的时候。   廖军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不过主帅从廖世善换成了廖秀章,但是到没有人不服他,廖秀章之前就有了不少战功,而且他也跟其父一般,打仗也都是身先士卒,让将领们也是心服口服。   比起廖世善来,廖秀章更为激进大胆,杀伐果决,不是在行军打仗的路上就是回来的路上,如鱼得水,非常的自在,虽然南征的时候因为廖世善的不在被耽搁了,但是廖秀章却是不死心,带着自己几万人的精锐,偷偷的把湖州给攻下来了。   余青知道的时候是因为江南的苏辅瑞送了战书过来,说廖秀章居然把湖州给搬空了,留了一座空城给江南,原本湖州就是商业高度发达的地方,著名的湖绸,棉布和棉花也都产自于此,是江南最富裕的城池之一,就是苏家也在湖州有产业。   江南为了一雪前耻要给廖地开战。   其实这半年来江南和廖地一直在打嘴仗,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廖地这边的主力军就是原本苏辅瑞的妻弟王景梵。   当然,余青都知道所谓的开战也不过是苏辅瑞说说而已,江南根本就不敢和廖地直接对抗,原本是指望辽北的,但是辽北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要不是手里抓着廖世善,早就被廖秀章一窝端了。   王景梵看到了战书,回了一封讽刺苏辅瑞的书信来,大意的意思是廖秀章这几年都在廖地,如何去江南?而且他是廖地的少主,以后要继承廖地人,不可能只带几万人去偷袭他们,想来是苏辅瑞平日里行止不端引来的不满人士的报复。   余青看着很是汗颜,这边廖秀章已经回到了廖地,后面几十车都是他抢来的物资,金银珠宝,武器弓箭,还有绸缎棉花之类的。   王景梵对余青也很是敬重,见余青有些赧然,很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夫人,本道来了廖地之后所看到的都是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这是民心所向。”随即语气一转,恨恨的说道,“且看那苏辅瑞却是不同,据说去年加了一层关税,今年又要加,百姓苦不堪言,他却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庆祝满月宴花费了十几万两的银子。”   余含丹也是运气,年初就初夏的时候诞下了苏辅瑞的长子,这让苏辅瑞高兴的不行,只说自己有后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早就是当祖父的人了,连孙子都有了。   有了后娘就有后老子,恐怕在苏辅瑞眼里,让自己苏家的血脉参上永始皇帝的血脉就比什么都重要,这是最为荣耀门楣的事情。   “少主自是难见的,骁勇善战,杀伐果决,无人能挡,但是湖州却向来都是要地,能这般轻易偷袭,也只能说明这是说明江南失去了人心。我这么写没有错。”   余青忽然就觉得这个王景梵也是妙人。   王景梵来了廖地,一开始只是为了报复苏辅瑞,他是受过重男轻女熏陶过的人,即使到现在也看不惯这边女人的做派,但是他发现廖地有个很好的地方,就是包容力,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又或者现在想什么,只要你不是奸细,只是想要老老实实生活,他们就都能容忍你。   廖秀章偷袭了湖州的事情轰动了整个中原,倒不用余青说,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廖秀章直接跪在家里,一旁放着戒尺。   廖秀章见余青进来,说道,“娘,你打我。”他知道母亲最怕他冒进,但是这一次机会难得,他原本没有想动湖州,跟着舅舅刘义坚去采买,结果就看到湖州防守的漏洞,当时就给自己的亲兵发了信号,他手下有一只几万人的精锐,只听廖秀章的话,是他的死士。   后面就有了廖秀章偷袭湖州的这件事。   刘义坚也跟了过来,他这会儿还抱着胸口,只觉得紧张的不行,不过就是为了军中的将领们买过冬的棉花,谁知道廖秀章这个孩子直接把湖州都掏空了。   后面那拉来的棉花,估摸着可以用好几年。   余青去却没有生气,反而去把儿子扶了起来,说道,“以前娘说你,是觉得你太冒进了,但是现在不是,你是我们廖地的主帅了,要如何打,都是你的事情。”   廖秀章仔细的去看余青,见她神态平和并无怒意,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说这一次赢了,还打了江南措手不及,但他可还记得,上次去蜀地抓主帅,回来被余青痛骂了一顿。   他当然不怕余青骂他,他就是觉得如今父亲不在廖地,被扣押在辽北,母亲一个人够难过了,他不想惹余青不高兴。   这会儿见余青不生气了,还问他到底是怎么打的仗,就眉飞色舞的说起来,余青听的震惊的不行,觉得太大胆了,但是也无可奈何。   她不能在用所谓的担忧这个借口遮掩廖秀章的光芒了。   因着廖秀章这般出彩,廖地的人越发觉得骄傲,做事底气也十足了。   余青一个月就能收到廖世善一封信,倒也能让她安心,就在大家都差不多接受这件事之后,廖地忽然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陈春妮成亲这一天算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陈大牛宴请了许多人,按照如今他的声望,要继承家业的长女成亲,可是一件大事。   光是来观礼的人就几百人,余青也特意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只不过等着晚上也没有等到新娘子,陈氏夫妻来找余青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家儿子干了什么,居然在婚礼前就把陈春妮带走了。   余青不是没想过让陈春妮做儿媳妇,但是用这种方式也太过分了? 第146章   余青也好,陈氏夫妻也好,都是看着这些孩子们长大的,要说陈夫人没想过从几个孩子里找个女婿,那自是动过心思的,但是等着陈春妮长大,陈家的家业就要让她来继承,比起其他人,无父无母的大徒弟显然就更为合适,可以跟大女儿一起守住传承。   当时陈氏夫妻还问过大女儿可否愿意,如今是新时候了,更为提倡个人的欢喜,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陈氏夫妻也不是思想陈旧的夫妻,当时陈春妮是有些心事重重,但是最后也是同意了的,不然他们怎么会办这婚事?   谁知道今日成亲的时候,廖秀章突然冒了出来,拉着穿喜服的陈春妮就往外跑,就这样把婚事给搅黄了。   婚事到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这算什么回事?   可是面对余青,陈氏夫妻又不知道如何发问,毕竟余青对她们有恩,而且他们能有今天,固然自己有本事,但也是因为依附了这个大靠山的缘故。   余青脸色铁青,气的快哆嗦了,说道,“这个混账,居然闯出这样的大祸来,你们去把大少爷找回来!”又对着陈氏夫妻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陈氏夫妻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别是太过火了,陈夫人道,“章儿并非胡来的孩子,想来是有什么缘故,夫人要是找到他,千万不可打骂,还是先问清楚才是。”   陈信石跟在陈氏夫妻后面,正是陈大牛的大徒弟,他不高,但是很结实,蜜色的肌肤,一看就是非常老实本分的人。   这会儿已经是红了眼圈,显然是哭过了,见陈氏夫妻就要走,道,“我不走,要在这里等着,等着师姐回来。”   余青看到陈信石就颇为愧疚,有几次陈大牛出门,还是让陈信石来给孩子们把平安脉,话虽然不多,但是性子沉稳,做事也个是细致的,是个非常良善的孩子,廖秀章这行为,显然是深深刺痛了他。   “你在这里能做什么?家里还有许多宾客,总要送回去才是。”陈大牛颇为头疼,说道,“陈信石,你眼里是不是就没有这个师父了?”   陈信石不敢违逆师父,起身往回走,但是那身影怎么看怎么落寞的不行。   余青叹气,想着廖秀章到底是要做什么?要是老早就透露出这个意思,那去年也不会让陈春妮和陈信石定了亲事,其实当时陈夫人也约莫提过一回,余青都是以孩子们还小搪塞过去了。   余青正在生气,屋内几个孩子却是被这新奇的事情吓到了。   几个孩子里,最为粘着廖世善的就是廖凤珺,这段时间因为父亲的事情也是受了影响,吃不下饭,倒是瘦了不少,把原本圆润的小脸瘦出瓜子脸来。   以前是觉得粉雕玉琢的非常可爱,这会儿却是生出几分秀丽的面容来。   廖凤珺道,“哥哥为什么要去抢春泥姐姐?”   余谨道,“因为不想春泥姐姐嫁给陈信石。”   廖凤珺眼睛亮晶晶的说道,“这是不是戏文里的私奔?”   顾寒正在吃柿子饼,听了这话,差点没给喷出来,喝了一大口的水才稳住了自己,说道,“什么私奔,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按照律法,带人私奔是要治罪的。”   廖凤珺听了就急道,“这不可行,怎么要给我哥哥治罪?”   廖秀明正在后面的小床上睡觉,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他们说什么廖秀章带着陈春妮私奔了,要治罪的话来,骨碌就爬了起来,套上鞋子就往外走,直奔余开家中而去,余开正在写字呢,看到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廖秀明稚嫩的童声。   “余先生,不好了,你快救救我哥哥。”   余开鲜少出门应酬,自然知道今日陈氏夫妻的大女儿出嫁,但也只是随礼,人没过去,又一整天没出去,自然不知道廖秀章拉着人姑娘私奔了。   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说道,“你哥哥怎么了?”   “私奔了!”   “什么?”刘春花正在睡午觉,晕晕欲睡,结果廖秀明声音那么大,一下子就把她给吵醒了,听了前半句话吓一跳,道,“什么私奔了?你快说清楚。”   廖秀明也就听了半个耳朵,根本就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反反复复的,哥哥私奔了,然后要被治罪了。   “余先生,你不是我娘的爹爹吗?他们说爹爹最大了,你快去跟我娘说说,不要给我哥哥治罪了。”   余开听了这话满心的无奈,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廖秀明的头,说道,“可是我以前做错过事情,所以已经不敢去管你娘了。”   “什么错事呀?”廖秀章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清透的好像能照出人心来,说道,“我娘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余先生你做错了,那你就去给我娘赔不是,对了,我娘说不定会让你罚站,但是也就那么一会儿,你记得靠在墙站着,这样就不累了,罚完了也就是没事了。”   余开心都软了,觉得这小外孙实在是太招人疼了,笑着说道,“你说的对,咱们去你娘那边瞧瞧。”   等着去了就发现顾芳夫妻也来了,就是来喝喜酒的郑春之也在,余开就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他倒是没想过要管这件事,他觉得自己也不好管,毕竟余青一直不认他,但是廖秀明太可爱了,他不想让他失望,主要是把人送回来。   刘春花却是个不省心的,一进门就喊道,“章儿带着人姑娘私奔了?是谁家的?别告诉我是陈家姑娘!”   “就是陈家的大丫头陈春妮。”旁边有人说道。   刘春花顿时就不高兴了,对着余青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章儿如今不小了,早就应该给他屋子里安排人了,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把人家要成亲的姑娘给拐走了,要是旁人也算了,他们陈家不过就是一个做药的,门第也不算好……”   余开正哄着廖秀明说话,廖凤珺也在一旁,两个孩子到非常喜欢余开,虽然没有开口喊祖父,但是也很亲近他。   结果就这么不注意的功夫,刘春花就说出这许多不合适宜话来。   “你给我住口!”余开吼道。   刘春花顿时就委屈的扁着嘴,道,“我又没说错什么,我们章儿以后是要继承大业的人……”刘春花在余开怒视下,低下头,不敢在言语了。   余开对余青说道,“我们先回去了,要是有事,你叫凤珺来喊我。”说完就狠狠的拽着刘春花往回走。   刘春花走到半路,实在是憋不住,哭道,“我自己孙子的事情,我都不能问?”   “糊涂!青儿已经多少年没喊过你娘了?你别天天的自以为是,把最后哪一点情分都给磨没了。”   “我伏低做小,刻意讨好她,什么都做了……”刘春花的声音低低的,显得很是委屈难过。   “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奢望了。”余开见刘春花还是有些不甘心,怕是她又生事,在这关键的时刻给余青添麻烦,恐吓道,“你可想好了,谨儿可还小,以后少不得要靠这个姐姐和姐夫,你要是惹人嫌了,别是把谨儿也给害了。”   余谨是刘春花的命根子,果然听了这话,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廖秀章是第二天回来的,把余青气的够呛,当时就拿了家法出来,不过是一个竹板,这还是廖世善自己做出来的。   廖秀章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说道,“娘,你打。”   余青倒是没客气,打了三十个板子,只打的廖秀章手都肿了,就是这样余青还不解气,还要继续打,一旁陈春妮却跑了过来,跪在一旁拽着余青的裙角,说道,“伯母,是我的错,是我让秀章哥哥带我走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春泥,你是个好的,我知道你心疼秀章,但是这件事不能这么过去了,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以后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简直就是胡闹!”余青越想越是害怕,以后廖秀章可是登基的人,别是像史上那般就任意妄为?必须要让他长记性。   只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一边打着他,一边看到那皮开肉绽的模样,就心痛的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跟着落下泪来。   陈春妮上前握住了余青的手,哭道,“伯母,是真的,我当时穿着喜服,坐在镜子后面,看着自己的模样,画着精致的妆容,可是脸上却毫无喜色,后来我就看到秀章哥他们来了。”   余青终于听出几分不同来,停下动作,震惊的看着陈春妮。   陈春妮继续说道,“我就让弟弟旺年去喊秀章哥……”   “够了,别说了,娘,是我带春泥走的。”廖秀章却是打断了陈春妮的话,冷着脸说道,“娘,你罚我,就是对着陈叔他们,我也这么说,我会承担所有责任的。”   陈春妮哭着看了眼廖秀章,他直挺挺的站着,如同屹立不倒的磐石,那样的坚固沉稳,让人欢喜又让人不敢对视。 第147章   余青原本以为是廖秀章带着陈春妮私奔了,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是陈春妮求廖秀章带着她跑的。   “都是我的错,伯母,你要打要骂,就对着我来,别在怪秀章哥哥了。”   余青也是看着陈春妮长大了,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沉稳,对长辈也是礼貌周到,见她这般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好一会儿才叹气说道,“你起来。”扶着陈春妮起来,又道,“你父母都是疼你的,你要是真不想嫁,未必不能取消婚事,何必要闹到成今天这样?别哭了,听我的话,回去跟你爹娘好好说,也跟你师兄好好说说。”   “我没脸见他们。”陈春妮越想越是难过,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当时她一想到一辈子就要做旁人的娘子,给他生儿育女,就觉得绝望的不行,如同被人灌入水中,窒息的要立时死去。   她就喊了廖秀章来,哭着让他带自己走。   廖秀章当时就怒了,说道,“不喜欢还定什么亲?这不是害人?”只是话虽这样,握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一时许多人都惊呆了,却是被廖秀章的煞气给吓到了,不敢上前。   她们俩就这样一起同骑马,跑出军营。   知道女儿回来了,陈氏夫妻和陈信石也赶忙过来了,等着陈氏夫妻知道原委之后,震惊的不行,说道,“既然不愿意,你为什么不早说?”   陈春妮怎么敢跟父母说,她虽然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但是也有几分试探廖秀章的意思,想看看廖秀章会不会带她走,这样就好像廖秀章心里也有她一样,会让她生出无限的勇气来面对以后。   “娘,是女儿不孝。”这会儿陈春妮也是镇定了下来,面上闪过坚毅之色,跪在父母前面,磕了三个响头,又对着一旁失魂落魄的陈信石道,“师兄,是我对不住你。”又要给陈信石磕头。   陈信石却是不肯受礼,红着眼圈,扭过头就跑了。   陈大牛怕是大徒弟想不开,赶忙去追他,留下陈春妮和陈夫人两个人,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如何不心痛?陈夫人这会儿也是没脾气了,但是想着只要人回来就行。   “回去好好闭门思过。”   在后来这婚事就算了,陈信石无父无母,早就把陈氏夫妻当做了自己的亲生,虽然难过,倒也没有去为难,对着陈氏说道,“师母,我想去外面义诊。”   陈氏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陈信石,说道。“你不会恨师母偏袒春妮?”说着就要落泪,陈信石从七岁就在陈家,从小就勤奋好学,做事也是极为认真,家里人都喜欢他,陈氏只当半个儿子来养,没少跟陈大牛说过,要是陈旺年有陈信石的刻苦劲儿就好了。   陈旺年小时候还挺内向的,结果越大越大淘气,或许是上面有姐姐的原因,整日的跟着廖秀章在外面野,对医术也是泛泛。   陈信石见陈氏落泪,也跟着哭道,“师母,您在我心里也是我亲娘一般的,妹妹她不喜欢我,只能说我没有这个命,不管如何她都是我妹子,我难道还不心疼她?”又道,“我就想找个地方散散心,等着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您别嫌弃我就是。”   “是我们对不住你。”   “师娘,我以后还要给你们尽孝呢,您别哭了。”   两个人说开了,心里也舒服了许多,第二天陈信石就背着行囊出了军营,走了许久在路口看到了等着他的陈春妮。   陈春妮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说道,“师兄,这是我给你缝的鞋。”   陈信石却没有接,而是说道,“你喜欢廖秀章?”   陈春妮愣住,再去看一直都是内敛的有些沉闷的师兄,陈信石哼了一声,推开那包袱,道,“我心里还生你气。”   “师兄……”   “等我回来,再给我。”陈信石说道。   陈春妮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看到陈信石又道,“好好的照顾师父和师娘,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陈春妮重重的点头。   另一边,余青一边给廖秀章上药一边骂道,“不要以为你逃过一劫了,这件事没有一点错,既然是不愿意成亲,那就应该告知父母,而不是随意的拉着人就跑了。”   廖秀章道,“要是陈叔他们不同意呢?”这可是宴请宾客的日子,就算是陈春妮不想,碍着这许多宾客,还有为了陈信石的名声,说不定真就逼着先成亲了。   余青恨铁不成钢,那擦药的动作就更重了,疼的廖秀章呲牙咧嘴的,“你不是从小自诩为聪明敏捷?要是你陈叔不同意,就不会跟娘说?娘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春妮那孩子嫁给不喜欢的人?虽然说对不起陈信石,但是既然是错的,就该快刀斩乱麻,早点结束对大家反而是好事。”   廖秀章嘿嘿的笑,道,“娘,你真好。”   “少贫嘴,要是你爹在……”余青说着忽然就住了嘴,两个人一阵沉默,还是廖凤珺端了晚饭进来,这才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廖秀章带着陈春妮跑了一天,就在野外吃了一些野果子和干粮,这会儿正是饿的厉害,无奈两只手都肿了,又没办法吃饭,还是余青就像是小时候一般,一口饭一口菜的喂着吃,廖秀明在一旁瞧着,朝着廖秀章做了个鬼脸,说道,“羞羞脸,这么大还让娘喂饭,我都可以自己吃饭了。”   廖凤珺在一旁捂着嘴笑。   廖秀章恢复力惊人,不过几天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的,余青后来听到陈春妮和大师兄的婚事算是作罢了,陈信石为了这事儿还离开了陈家。   等着晚上回来,余青就把廖秀章拉到一旁问道,“你对春妮就没什么想法?”余青总觉得儿子能这样不管一切的把人带走,想来也是有些情绪的,但到底是属于青梅竹马的朋友之情,又或者是其他,还是要问他本人。   要是以往,廖秀章肯定一脸的茫然,他一门心思都在行军打仗上,对这些事儿全无想法,甚至可以说还没开窍。   但是这会让表情却是不一样了,耳根微微红,说道,“娘,我什么都没想。”   “那我去把婚事给你定了?”   “别!”廖秀章踌蹴了半天,说道,“娘,我什么都没想好,就当时看春妮穿着喜服,那样的妆容是我从来见过的,就想春妮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好看了?”   余青差点憋不住笑,觉得自己这儿子,其他那么优秀,是个少见的天才,怎么在感情上却是这样的懵懂无知?   廖秀章低下头来,说道,“反正,心里不舒服,可是要说成亲,我还没想好。”   余青知道这是不能在问了,有些事儿欲速则不达,但是又担心陈春妮会重新定亲,好在陈氏来了一趟,跟余青说陈春妮婚事她不准备管了,让她自己去折腾,等着什么时候孩子自己想了再说。   余青觉得恐怕陈氏也猜出了陈春妮的心思,也就委婉的把廖秀章的话跟陈氏说了,两个人一时无语,最后余青说道,“好事多磨。”   陈氏叹气,道,“孩子们大了,随他们。”   ——   第一个发现鼠瘟的是泉州的一个菜农,她正准给菜地里除草,结果就看到了倒在地里的丈夫,当时正发着高烧,然后她也发烧了,隔了几天,接触过他们的人都染上了这个发烧的怪病。   余青知道的了时候,已经有二百多户给感染了。   余青从穿过来就未雨绸缪的准备,到后面时间太长了,倒也忘记了鼠瘟的事情,结果这时候就爆发了出来。   鼠瘟传播的很快,泉州是一个交通要地,去年余青开了海港之后就更加热闹了,每日都有商客来往,等着泉州这边爆出鼠瘟之后,相继在锦州,安溪,还有辽北,甚至是江南也受到了波及。   余青以为她有能力扭转一些事情,但其实还是按照该有的进程就实行,就比如廖世善的事情?   但是好在她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廖世善还活着,虽然不知道辽王什么时候能放他回来,但总比没有消息强,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一想到这些余青就有了勇气,更何况他们现在有药不是?而且他们兵强马壮,药材充足,只要努力克服,总是能把这一次为难扛过去。   陈氏夫妻一直都记得当初余青找他们的原因,那是为了鼠瘟的药房,但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早就都忘记了,谁知道突然这样流行起鼠瘟来。   陈大牛有些心烦,道,“娘子,你说当初祖宗不让我们学医,我却偏偏学了,是不是这是报应?”   陈氏骂道,“不要瞎说!每逢乱世必有瘟病,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还是你怕死了?”   陈大牛却道,“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该做的,再说如今我们有药还有人,有什么可怕的。”   “正是,所以一会儿见到夫人,你可不要推三阻四,这会儿正是用人的时候,咱们可不能退缩。”陈氏一直都记挂着余青的恩情。   这边廖地有条不紊的治理鼠瘟,另一边江南就糟糕了,根本就没人管,苏辅瑞为此写了文骂余青,说道正是因为余青去了男女大防,有违老祖宗几千年来的规矩,这才遭报应,这是上天在惩罚余青。 第148章   江南原本就因为矫正过度的男女大防弄得心里慌慌,如今因为鼠瘟的原因更是达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结果苏辅瑞这个指责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起江南人对余青的刻骨恨意。   而这情绪也延绵到了廖地。   原因无他,人们很自认的畏惧鼠瘟,很自然的觉得这是天降惩罚。   而实行男女平等的余青自然是罪魁祸首。   廖地的对这场鼠瘟非常的重视,因为一直都是军管制度,每一个郡县有兵守卫,隔离的也很快。   陈大牛带着徒弟亲自去了现场,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泉州,不止陈大牛,余青也跟着去了,孩子们则是留在了穹山军营,好在这边没出什么状况。   其实想要扛过去并非难事,他们现在有药,物资丰富,只要管理得当就可以扛过去了,但是最难的就是隔离和尸体的处理。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余青要求焚烧尸体的事情,引起了许多人不满,原本就觉得这瘟疫是因为余青非要实行男女平等的新政引起的,如今要焚烧他们的尸体,就是连死人都不放过,这种氛围在达到了一定的积累之后就爆发了出来。   余青临时居住的地方被那些愤怒的民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祸国的妖女!”   不知道谁喊了起来,这个口号就一下子传开了。   苗莲气的不行,说道,“这帮人眼睛是瞎的吗?在我们夫人来之前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今天看不到明天,好日子才过多久就这样忘恩负义?也怪不得乡间有斗米恩升米仇的说法!”   余青也想过会出现敌对的心情,但是显然比起她想象当中还要强烈,或许是因为泉州历来都是交通要地,虽然已经走了许多世家,可即使寻常百姓也在平时的耳濡目染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念头,对这些规矩格外在乎。   而且这地方跟宁谷郡不同,他们的根基还是薄弱。   “夫人,您就不生气?”   “与其生气,到不如想想怎么能让他们理解。”余青叹了一口气,想着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办青学堂的原因,观念的更替要从孩子开始的,人成年之后就很难改变了。   余青倒是没什么危险,因为如今全是军管制,那些百姓不过一会儿就被镇压了下去。   另一边郑春之听闻有人在闹事,眉头紧锁,正想着去看看余青,结果却是被另一人给绊住了。   郑春之记得当初在泉州城推行新律法的时候,陈家来找过他,甚至搬出小陈氏来威胁他,但是他都没有听从。   那时候小陈氏还给他送了书信过来,当时小陈氏走的时候拿着郑春之的和离书,但是时不时还会过问孩子们的事情,显然是在等着他回头。   但是那书信里写了很是决裂的话,大意是说他逆天而行,早晚会遭报应。   郑春之就算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伤到了。   那之后郑春之就没见过小陈氏,而这一次显然是特意来找他的,她想来过的不如意,衰老的很快,不过三十多的人,却是有种老妪一般沧桑的感觉。   站在意气风发的郑春之前面,不像是曾经的夫妻,倒像是母子一般。   小陈氏自然也感觉到了差距,下意识的就低下头来,不愿意让郑春之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归家之后,一开始家里人还对她很是照顾,说她是个洁妇,妇人正是应该如她这般,不能和廖地人同流合污。   但是后来时间久了,大家日子都难过了,就开始嫌弃她来,母亲过世后,家里由嫂嫂管家,就连常用的月例都开始克扣了,甚至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她去庙里修佛,也幸亏如今乱世,庙里也不收闲人,毕竟自己都不够吃喝的,这才没被送出去。   冬日里没有炭,夏天里也没有冰用,就连衣裳也都是反复的穿旧衣。   反而郑春之,却是越发的春风得意,这几年虽然因为忙于公务而身形消瘦,但是精神奕奕的,身上有种被时间沉淀了成熟魅力。   加上他原本就好相貌,越发显得清隽舒朗。   “孩子们都好,你想去看她们就去,我已经跟奶母说过了。”郑春之以为小陈氏是为了孩子,这几年他也没有续弦,就一个人过,膝下也不过这两个女儿。   小陈氏显然也不可能再嫁,两个孩子也是她唯一的血脉,就算是和离了,也总是孩子们的娘,而这么久之后突然上门,也应该是为了孩子的事情。   郑春之是这么想的,但是陈氏却不是,她踌躇了半天,却道,“我是来劝你的。”   “什么?”   陈氏提起自己要说的事情就激动了起来,“你知道这鼠瘟是怎了来的?那死去的人都没有数,据说一车车的往外拉,还不是因为……”   郑春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道,“你给我住口!”   小陈氏就好像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也或许她就是在等着这一天,因为她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毕竟为了这些她抛夫弃女,如今连吃一口热饭都要看家里人脸色,她原本不应该是过这种日子不是?   应该是夫妻恩爱有加,孩子们懂事可爱,等着以后死了也该被供奉进郑家的祖坟里,享受郑家的香火才是。   这都是因为余青,那个妖女,她就知道她所谓的什么男女平等不过就是违逆伦理的荒诞事情,不然上天怎么会降下鼠瘟来惩罚世人?   “她就是个祸国妖女!”   郑春之气的不轻,冷着眼看着小陈氏,说道,“不许你这么说廖夫人,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她难道是为了她自己?还不是为了你们女子!冒着这许多艰难和大不为,还在努力的推行政令,为什么你就不懂?”   “男女混校吗?然后伤风败俗?听说你们廖地都不遵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谈婚事居然还自己去,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小陈氏喊道,“那些女子都是不贞的,跟男子亲亲我我的,和那些出来卖的娼妓有什么两样?下贱!”   小陈氏恶意满满的喊道,“你也一样,我还道你是个正人君子,据说身边都是女官吏,到底他们是做事情的,还是伺候你枕席的,谁能说得清?”   郑春之控制不住,一个耳光是打了过去。   “你居然打我?”小陈氏不敢置信的说道。   郑春之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了小陈氏的视线,冷漠的说道,“你原先也是通透聪慧的女子,怎么到了这会儿就看不透?”   小陈氏被人拉了出去,她却是有些不开心,回去之后的日子可见一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地方,直到她死在家中,然后随意找了个地方埋葬,因为她是和离的女子,不能入家中的祖坟,然后成了孤魂野鬼……   她回头去看郑春之,却是冷漠之色,毫无半点曾经的温情。   陈氏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看到官衙内进进出出的人,有不少都是女官吏,她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官袍,或者行色匆匆,或者是和同伴们谈笑着,但是没每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有种她不敢直视的光彩。   忽然陈氏想到,假如她也愿意适应……不,爹娘教导她的话怎么是错的呢?看看如今的鼠瘟就知道了,根本就是因为余青乱了伦理的缘故。   陈氏想着这些,就咬着牙走了出去。   郑春之赶过去的时候那些闹事的百姓早就被镇压了下去,就连余青住的屋外也增派了兵力,宋志武亲自带兵过来了。   郑春之问道,“带头的人可是抓起来了?”   宋志武回道,“抓起来了,是一个刚来廖地一个月的人。”说完深深的看了眼郑春之,这目光很有意味,郑春之马上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觉得这闹事的人,是外面有人指使的,至于谁?不是辽北就是江南了。   但是鉴于如今辽北自顾不暇,最有可能的还是江南。   郑春之道,“这个苏辅瑞,倒是有些小聪明。”   宋志武脸上也露出怒容来,道,“要是大将军还在,早就踏平了江南……”宋志武突然顿住,想起廖世善还在辽北扣押着,一时无奈,又说起那些百姓来,“这些人,当真是不知好歹,夫人为了他们,特意到泉州来,只身犯险,怕是有人怠慢这些病患,他们居然这般回报,难道就看不出来,夫人焚烧尸体也是为了他们?”   余青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你们俩到了也不进来,就这样在门口说话,难道在悄悄的说我的错处不成?”   郑春之忍不住笑,姿态优雅的拱了拱手,无论什么时候郑春之的仪态都是十分的闲雅舒朗,看着就是赏心悦目,他行礼说道,“见过夫人。”   宋志武却还是有些气愤,他和苗莲都一样,是看着余青一步步走到这里的,为了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她到底付出了什么也都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些人都是狼心狗肺。   “见过夫人。”   “都进来,来喝喝苗莲的泡的茶水,宋将军,你上次不还说简直在糟蹋好茶?”余青含笑的看着身后跟过来的苗莲,道,“看着娇憨的姑娘,气性倒是挺大,连着半个月来一直练习泡茶。”   宋志武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喜欢喝茶,家里茶具不少,余青得了好茶也会给他送过去,上次来叙事,喝了苗莲沏的茶水,忍不住大呼可惜,可把苗莲臊的不行。 第149章   不止是余青这边,廖秀章负责的茂林也是遇到了很强烈的阻力,特别是对于要求焚烧尸的事情,甚至有人不惜要以死对抗这件事。   只不过他们遇到的可不是讲究人人平等的余青,而是向来睚眦必报的廖秀章,他冷笑着对眼前的男子说道,“你也不用要死要活的,这样,就把你父亲埋在家中,好好的当个大孝子。”   男子露出恐慌的神色来,道,“不,我只是要求让我父亲入土为安!”那男子还当这些军爷好说话,以往都是待民十分的亲厚,结果这会儿却是这般翻脸不认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怎么?我这同意了就开始犹豫了?”廖秀章骂道,“你不就是担心染上鼠瘟,既然这样,为何不让我们焚烧?”   那人也答不上来,但是就是较真,死活不肯焚烧。   廖秀章可没有耐性,直接让人把这个人送回了隔离区的家中,至于他父亲的尸首,也让他埋在院子里。   不止是这个人,其他人听说可以这样安置,虽然觉得离家里过于近,但总是能入土为安,也都纷纷效仿。   再后来,那些人自然都感染了鼠瘟,这时候才知道后悔,好在廖秀章这边有药方,有的人吃了救过来了,至于有些人则是永远埋葬在家中了。   廖秀章这招实在是太狠,这雷霆做法一下子就让所有人不敢闹事了,虽然觉得焚烧尸体是过于残忍的事情,比起活命来,就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救治鼠瘟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倒也稳定了下来。   只不过廖秀章却是不敢回去,怕是被母亲责骂,他可是知道母亲最是心疼这些百姓们,总说他们日子苦,他当然也知道他们不容易,但是要是给脸不要脸,不知好歹,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要知道只有他们廖地才会这般重视,给钱给药的,尽最大力的努力去救治每一个病患,在江南,据说整个染病的区域都被放弃了,那些得了鼠瘟的人,直接赶出去,根本不让进城,管都不管。   母亲说过不能滥杀无辜,但是对那些该死之人总是不客气的。   跟着廖秀章一起来茂林的还有陈春妮的弟弟陈旺年,陈家虽然因为陈春妮临阵逃婚的事情弄得有些沮丧,但是因为又出了另一档喜事,倒是让陈氏夫妻安慰了一番,正是陈旺年和郑蕾订了亲,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青梅竹马的长大的,陈旺年是铁了心要娶郑蕾,在陈氏夫妻前面提了好几次,陈氏就去探了探郑春之。   如今郑春之的身份早就不一样了,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巴结他,许多人都说等着廖世善称帝,郑春之最少也是个宰相。   郑春之倒也没有搪塞,反而是叫人把女儿喊过来,两个人在屋内说了一通话,等着出来的时候,郑蕾脸色红彤彤的,捂着脸就跑了。   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怕是有陈春妮的事情发生,陈氏夫妻反反复复的确认了好几遍,见两个人孩子确实是彼此欢喜,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着两个人年岁还小,就准备过两年在办婚事。   郑春之却是提出一个要求,要么让陈旺年考上大学,要么就是专心的学医,好歹学一门吃饭的本事,别总是跟着廖秀章乱晃。   陈旺年顿时就傻眼了,自己思量了半天,觉得继续读大学是没希望了,头一年读大学时候的试题还比较简单,现在是越来越难了,许多人都说廖地的大学制度相当于旧朝的科举,只要踏入一脚,就等于进入了仕途,现在许多在廖地担当官吏的人都是出自于这里。   头几批的学员是最忠于余青的人,也是把新政推行的最彻底的人,甚至出了许多后世载入史记的名臣,当然这都是后话。   陈旺年决定好好的学医,毕竟他其实学的也不差,就是觉得有姐姐继承家业就行了,他就可以随意玩了,可是就像是郑春之说的那样,既然是成亲,那就要像个男人当个顶梁柱,不能被郑蕾比下去不是。   郑蕾明年就要入大学,她学习一直都很好,陈旺年真是怕一转眼就被其他男子给拐走了。他可是要好好争气。   所以这次也跟着师兄来茂林参与鼠瘟的事情。虽然鼠瘟很危险,但是他们做了许多防范措施,倒也在控制之内,陈旺年也不怕。   “秀章哥!”陈旺年高兴的说道,“蕾妹妹来了,我去接她。”   廖秀章道,“她来做什么?这里可是容易传染鼠瘟。”   陈旺年羞涩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不让她来,但是她说总是不放心我。”说着就去拉廖秀章的袖子,说道,“你也别总憋着了,走,一起出去,蕾妹妹说给我带了一盒她自己的做的糕点。”   廖秀章对鼠瘟的事情很认真,每天都回去隔离区看看,今天刚从那边来,洗了药浴消毒,这才换上了衣服,歪在炕头上擦头发。   头发都没干就被陈旺年拉着出去了。   郑蕾穿着一身藕粉色的齐胸襦裙,系着湛蓝色的系带,衬着圆润小脸,青春洋溢,十分的可爱,她笑着朝陈旺年打招呼,说道,“旺年哥,可算是见到你了。”   两个人不过分开了才几天就这样黏糊了起来。   廖秀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结果等着目光对准郑蕾身旁的女子的时候,神色一顿,深色的瞳孔伸缩。   郑蕾和陈旺年说了半天的甜蜜话,这才似乎想起来,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廖秀章和乌有渝。   “你还记得乌姐姐吗?今日有事来茂林,正好和我顺路,就一起过来了。”郑蕾指着身旁穿着葱绿色的褙子的女子说道。“我们以前还一起读书来着,后来乌姐姐就去了青学堂,再后来乌姐姐毕业之后去了安溪任职,就慢慢断了联系了。”   廖秀章也是许久没见过乌有渝了,但是在他记忆中的乌有渝又有些不同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子可以生的这么美,既带着成熟干练的优雅,又有温柔似水的笑容。   直到陈旺年喊了好几遍,廖秀章才回过神来,自己居然直勾勾的盯着乌有渝看了许久,弄得乌有渝脸也红了,如同脸上落下彩霞,绚丽而惊人的美貌。   乌有渝和魏翠儿是青学堂有名的美人,被戏称为青学堂双姝,不知道被多少人暗恋和欢喜。   毕业之后,乌有渝老老实实的去任职做官吏,而魏翠儿则是去了谍报部,给她娘魏珍打下手,如今也是做的有声有色,攒了不少功绩了。   “乌……姐姐,真是许久未见。”魏翠儿因为跟着母亲魏珍,而魏珍总会来找余青,所以廖秀章经常可以碰到魏翠儿,但是乌有渝不同,自从毕业之后就没回过穹山军营。   廖秀章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愿意喊她姐姐。   几个人聊了许久,其实都是关于鼠瘟的事情,“安溪那边是李猛大人在管着,也有人闹事,把李将军气的够呛。”乌有渝提起这件事也是面色严峻,道,“我们几个青学堂出来的同僚们都替夫人不值,夫人对待百姓当真是爱民如子,事事都为他们着想,最为和善可亲了,为了不提高税收,又是开海贸,又是激励商贩做生意,然后拿着那些银子又去开青学堂,补贴百姓,他们却这样回报夫人。”   这话引起了廖秀章的共鸣。   乌有渝知道廖秀章的做法之后,说道,“我也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碍于人命关天,不敢如此罢了。”说着含笑的看着廖秀章,说道,“秀章,你可是真是胆子大,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廖秀章被看的脸色微红,英气而冷峻的面容显出几分温柔来。“想到就做了,其实我也怕我娘骂我,到如今还没敢回去。”   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倒是聊的意外投机,这期间廖秀章虽然没有像一开始那般,直勾勾的盯着乌有渝,但是炙热的目光却是让乌有渝有些坐立难安。   等着乌有渝和郑蕾走了,陈旺年忍不住对着廖秀章说道,“秀章哥,你怎么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女子瞧?这会让人误会的。”   廖秀章还在沉浸在和乌有渝的对话中,乌有渝比她大五岁,已经是双十年华的女子了,声音不像是郑蕾的那般清脆,但是却别有一种冷静而温柔的感觉。   “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乌姐姐!”   “不是误会,我喜欢她。”廖秀章把手压在自己的胸口,“刚才那会儿,我觉得我心快跳出来了。”   陈旺惊异的不行,但是很快就愤怒的说道,“那我姐姐呢?”   自从廖秀章把陈春妮从婚礼上带走之后,陈旺年就把廖秀章当做未来的姐夫看待了,听了这话气得不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说道,“秀章哥,你别妄想了,乌姐姐可是有欢喜的人了,在青学堂里谁不知道他们才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是谁?”廖秀章突然大力的捏住陈旺年的手,冷声的发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喜欢陈春妮,但是站在她的立场其实也没错,一直默默的喜欢一个人,但是等着无望,就答应了家里的亲事了,真正结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接接受不了,及时止损而已,对她师兄也是好的。   然后说说廖秀章,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对陈春妮的感情多半都是儿时的情意和占有欲,但其实并非爱情,所以迟迟没有表态。 第150章   廖地这边行动飞快,余青都是亲力亲为,去了最严峻的泉州,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度,如此下面的人也非常的用心,对于鼠瘟控制严格,又加上有药物治疗,短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住了鼠瘟的蔓延。   就算是这样,每天都要焚烧几十人的尸体,虽然隔离区都井然有序,患者也被照顾的很周到,药剂和饭食都会按时发放下去,只是那些老百姓却没有感激的话,毕竟要不是余青,根本就没有这种天罚。   而这种压抑很快就爆发,闹事的是隔离区的一个有几百人的家族,钱家最为凄惨,前前后后的死了一半的族人。   这一天兵士例行的要把尸体焚烧了,却是被这些人拦住,他们个个手里拿着镰刀等武器,拼死的朝着兵士砍去,显然是为了抢夺尸体。   兵士们训练有序,倒也没有被这些人给制住,主要是抢夺尸体的过程当中,有几个兵士碰到了传染源,回去之后就发病了。   至于那些非要过来抢的钱家男丁也都感染了鼠瘟。   苗莲气道,“不给他们药!”   郑春之却显得格外冷静,说道,“不给药倒显得我们不够大度,如今本就对我们不利,一旦传出去,也不知道说的多么难听,如此我们和那江南有什么区别?”   “郑先生,你到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往日里还说什么钦佩夫人,如今这会儿人明摆着就欺负到头上来了,就这样不管?”   郑春之无奈摇头,对着余青说道,“夫人,苗莲这脾气也太大了,该是改改了。”   余青显然也很震惊,但是她了解郑春之,肯定有别的话,果然听郑春之说道,“药剂是不能断,但是他们妨碍公务,试图杀害官吏,还传播鼠瘟,这可就是杀头的大罪了。”   苗莲眼睛一亮,“郑先生,你可真是狡猾。”   郑春之,“……”   余青见这俩个人这般说话,要是往日早就笑出来了,但是今日却是心情沉重,一想到那些感染了鼠瘟的兵士,就觉得很是难受。   ——   郑蕾从茂林回来就跟乌有渝一起去了泉州,路上自然听到这件事。   谈起这件事也是郁闷,说道,“他们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感激呢?就是在旧朝,那时候还是有天子坐镇,不照样鼠瘟横行?怎么吃夫人送过去的救济粮的时候不说夫人不好,这会儿出了事儿就赖到夫人身上,说夫人推行新政,又因为夫人不是正统,惹来了天罚,江南那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   跟着郑蕾的还有乌有渝。   乌有渝这些年一心扑在外面的公事上,鲜少谈及感情,穿着打扮也是往利落上走,基本都是穿着官袍,今天难得出来换了一条衣裳。   就是这,也让家里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十分的美丽。   郑春之感叹,孩子们都长大了,就是乌有渝也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了。   听到了女儿抱怨,说道,“夫人以前说过,她做这些只求问心无愧就行。”   乌有渝忍不住说道,“夫人真是了不起的人。”   谁都希望追随一个高尚的人,而不是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   他们哪里知道,在余青的眼里,世界本就该是这样的,因为她原来生活的世界就是如此,所以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高尚和牺牲。   “不要担心了,这些年我们遇到了许多困难,都克服过去了,这一次也会安然。”郑春之安慰女儿。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郑春之就被余青这边人叫过去了。   郑春早就想过,余青这几天应该是有了对策,谁知道居然这么大的秘闻,即使多年来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这会儿也是面露惊愕。   原来余青准备公开自己是永始皇帝血脉的事情。   “我想了许久了。”余青原本不愿意去趟这浑水,因为她知道等着她成了永始皇帝的女儿,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挑挑拣拣,甚至会成了某些人想要借助的傀儡工具,她觉得她就是她自己,不需要那些虚名。   其实到了这时候,余青才感觉到,她和廖世善在某种事情上的固执都是一样的,这都是他们的俩的底线,看起来很傻的坚持。   但等着自己的坚持成了众人的负担,就又不一样了,就像是当初廖世善站出来要和辽王相认,如今他们被民众误会,如果仅是她自己就算了,还有那许多冒着被鼠瘟感染而努力救治病人的医者,兵士,他们平为什么要受这种待遇?   “他们不就是觉得这正统是江南那边,而我既不是正统,还要执意推行的新政,推翻男尊女卑,根本就是遭报应了。”余青说道这里冷笑了两声,“那如果我才是真正的公主呢?”   余青腰背挺直,目光凛然,气质端凝,那气势忽然间就让人说不出来话。   知道余青是公主的人不多,也只有廖世善和余开夫妻俩,但是两个人都不会往外说,余开自然是嘴紧的人,而刘春花倒不是多么为女儿考虑,而是因为一旦让人知道余青不是余开亲生的,那么就会让人知道她给余开戴了一顶二十多年的绿帽子。   到时候刘春花再去亲戚家串门,还能如何抬头?   看到郑春之惊愕的目光,余青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余含丹拿走的那条帕子,其实是我的。”   郑春之一直都觉得余含丹这个公主来的过于蹊跷,怎么就偏偏在余家出来,而且既然余含丹是个公主,野心勃勃的杨九怀怎么就没有发现?   现在听了余青的话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真正的公主居然是余青。   郑春之看着余青一点点的走到今天的位置,心里也知道她的付出,但总觉得,只要自己在努力一点,在刻苦一点,只是到了今日,才发现自己那点念头,当真是有都不能有了。   这是他一辈子都要仰望的人。   余青之前为什么没有承认,而偏偏是这时候?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而现在愿意公开,显然是因为让廖地不被人非议,为那些受苦的兵士们讨回公道,狠狠的打那些怀疑过余青人脸。   做事情的时候,不计手段,只求结果,这是人们理所当然的以为,但是遇到了一个做事正直的上峰,谁又不会欢喜?   虽然很多时候,那些想法因为太过美好而有些幼稚,但是没关系,余青只要提出来,他郑春之就愿意把那些不可能的地方变成可能。   顾芳来的比较晚,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行走,其实余青也不想麻烦她,但是想要公开公主的身份,还要跟江南叫板,还是要问问顾芳要怎么做。   旁人都说她很了不起,能做出今日这般成就来,但她并不觉得,她到底有几斤几两还不清楚?主要是她身边能人太多了,只要每次遇到困难,都会帮着她解决。   打仗有廖世善,谋士有顾芳,治国也有郑春之,这三个人是最为重要的存在。   两个人这会儿刚说完余青身世的话题就看都顾芳急匆匆的进来,显然是刚到,手上还握着马鞭。   “夫人想要公开公主身份?”顾芳问道。   余青点头,但是心里却是有些奇怪,顾芳刚才得知她才是公主,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态,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这只能是一个原因,余青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   顾芳也是大方的承认,说道,“是,我早就猜出来了。”   余青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寒儿跑来玩的时候,听到我和大将军聊天,这才猜出来的?”   顾芳忍不住笑,说道,“哪里有那么复杂,主要是许多事情联系在一起,比如余含丹怎么变成公主的?那条帕子又是怎么来的……,后来知道你和余先生大吵一场,想到到底什么事让呵护夫人的余先生闹脾气?我就猜出来了,但是夫人自己没有承认,我也不敢问罢了。”   余青很是无奈,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顾先生。”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谈起余青怎么公开,郑春之在一旁说道,“最重要的是,那件证物已经到了余含丹的手里,我们这般上前争论,不过就是空口无凭而已。”   这是郑春之最为头疼的事情。   顾芳却是露出一个笑脸来,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外面跑,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找到了永始皇帝身边的太监,正是做过秉笔太监的李贵。”   李贵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太监,当初永始皇帝一家都被杀了之后,尸体被抛在乱葬岗,李贵也断了一条,爬着找到永始皇帝的尸骨,用手挖出墓地来,再后来正德皇帝想要杀了他,最后还是被人求了情,说一个断了腿的太监还能翻出浪花来?   也不知道当时正德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或许是李贵的做法给感动了,就这样让李贵活了下来。   在后来遭逢乱世,李贵就不见了,据说一起失踪的还有永始皇帝和皇后,并几个皇帝的尸首。   郑春之一直都知道顾芳很厉害,但是到了余青身上才知道,这种计算是多么的可怕,忍不住皱眉,觉得顾芳有些得意忘形了……,但是他看到了余青的神态,又顿住了。   余青高兴的不行,还拉着顾芳的手夸赞了半天,说道,“顾先生,你真是厉害。”目光里除了钦佩,没有一丝的不满。   至于顾芳,则是神采飞扬,也很是受用的神态。   郑春之突然间就明白了,依照顾芳的谨慎和聪慧,又怎么会说的这么直白,想来心里也是把余青当做真正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可有这么放任自我,但是同样他也不是一样?因为余青无条件信任和支持,也经常会忘记自己身份。   “除了这件事,其实还有大将军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顾芳说道。 第151章   苏辅瑞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这么顺利,不过小小的煽动下就让那些廖地的百姓们,一下子就改变了态度,开始想要支持正统。   这让苏辅瑞在睡梦中都差点笑出声来,想着就算是兵强马壮又如何,如果不被天下人接受,也是处境艰难。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派了人,用海路送出使者,想要和辽王结盟,结果却是全无音讯,那时候心里多么的恐慌,生怕下一刻廖地人就会攻入江南来。   结果一转眼就发生了鼠瘟,这让他知道终于有了转机,他当然不想主动传播鼠瘟,也不想让无辜的人死去,但是想要扳倒廖地那边的人,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了,他相信那些死去的人,也会明白,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整个中原的正统,不落入余青那些人的手里。   是的,这鼠瘟始于江南,但是被苏辅瑞叫人带去廖地,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两边处于敌对的状态,商户却是想通的,只要让那些行走的商户……不小心染上鼠瘟就可以把病原传染到廖地去。   听闻余青处理的方法,苏辅瑞不是没有触动,但是更多的则是鄙夷,说道,“那些愚民,根本就不长脑子,你今日给点吃的就觉得你好,明日觉得因为你的缘故染了病,就开始恨你了,根本就不会去想前因后果,而廖夫人这般行为,只会让人觉得不过就是惺惺作态!”   帮着苏辅瑞跑腿的是他的一个侄子,也是苏家人,听了苏辅瑞的话倒也没有附和,反而是沉默了下来,以前不了解廖地的时候,只当廖地人都是妖魔鬼怪,居然擅改了男女大防,更是男女同校,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随着接触才发现,廖地的人生活多么的富足,余青作为廖地大将军的夫人,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却和寻常妇人不同,不关心漂亮的首饰和衣裳,反而是更关心百姓的生活,青学堂孩子们的需要,如今又是亲自去督促鼠瘟的事情,真可谓是呕心沥血。   他们都是读书人,从小就是读者圣贤书长大的,都有治国之梦,说起来余青这样的上位者,几乎是每一个读书人想要跟随的人。   礼贤下士,一心为民,胸怀大业,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但是她的作为已经超越了性别,让人赞叹。   更不要说,当时鼠瘟一爆发,廖地那边就送了鼠瘟的药方,这才是当时让身为苏家的人苏羡崂彻底改变想法的一次。   这时候不拿这药方子还钱就算了,居然还这样无偿的送过来?   也是从这开始,苏羡崂才真正的去用客观的心态去看待廖地,而且越是了解,就越发的心生向往。   相比起来所谓正统的苏辅瑞,主动传播鼠瘟,又直接放弃了那鼠瘟的城池,还让人传播到了廖地,想起来就是手段卑劣。   “伯父,那些昆州的百姓要怎么处置?少说也有几万人了。”苏羡崂想起因为鼠瘟而导致整个昆州成了死城就觉得很是难受,廖地那边怎么应对的?在看看他们江南,就觉得所谓的正统不过就是虚名。   “开了城门,让他们去找廖地的人去,那个余青不是要当个救世主?那就让她当个够,最好染上了鼠瘟,那就最好了!”苏辅瑞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忍,但是现在也是没办法,要论打仗,咱们根本就拼不过廖地,要不是廖世善突然失踪,这会儿说不定我们江南也早就姓廖了。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大丈夫做事就要有取舍,想来那些死去的人知道是为什么正统,也会理解的。”   苏羡崂觉得这不过就是苏辅瑞的自我安慰,但是也没办法反驳,毕竟如今整个江南的主事人就是苏辅瑞,而且他还和公主有了孩子,那个才半岁大的男童,已经被人喊做少主了。   “伯父,我这就去办这件事。”   等着苏羡崂走了,苏辅瑞就去看自己儿子去了,如今苏辅瑞的儿子也半岁了,被精心的养育着,生的白白净净的十分讨喜。   苏辅瑞每天都要去看下儿子,见到孩子就满目的欣喜,一旁的奶母笑着说道,“老爷,今天少主午歇了一个时辰,一碗米粥喝下去一半,胃口可真好。”   也不知道谁开始喊起来的,直接管这孩子叫少主,显然是预示他以后的身份。   苏辅瑞倒也没有制止,反而觉得这个称呼最为恰当,虽然这孩子是他的儿子,但同样也是永始皇帝的外孙,身上流着永始皇帝的血脉不是?是如今整个中原的正统!   又想着因为鼠瘟的缘故,缺失了民心的余青,到底能走多远?越想越是得意,这次的事情继续推波助澜,等着到了一定的火候就可以起兵收复廖地了!   苏辅瑞很是高兴的哄着孩子。   ——   苏羡崂回到家中,越想越是觉得不妥,苏辅瑞已经被权势迷住了眼睛,根本就不知道在做什么,难道他就要这样助纣为虐?   等着以后他死去的时候,想想这一生,因为自己的懦弱,眼睁睁的看着几十万的百姓死掉,这是多么沉重的包袱?   苏羡崂的娘子余氏听闻白日里相公就回来了,知道这是外面有了烦心事了,赶忙过来探望,两个人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苏羡崂斯文俊秀,性格沉稳,余氏则是温柔贤淑,美貌窈窕,两个人志趣相投,家世相当,婚后倒也十分的恩爱。   “相公,我听说你刚从昆州回来,别是……”   余氏最怕苏羡崂也染了病,急火火的去查看苏羡崂的神态,见他虽然有些疲惫之态,但是身上却没有病态,倒也松了一口气。   “娘子,你放心,我好着呢。”   两个人许久没见,自是说了许多话,苏羡崂原本不该将公事跟娘子说的,但是心里却是隐隐有了几分想法,而且无处可说,也就对余氏说了。   余氏是个善良的女子,知道鼠瘟之后余青就送了药方过来,却是被苏辅瑞藏起来,没有公布,任由那些百姓们病死,脸色惨白,红色眼圈,说道,“伯父怎么能这样?那可是几万人的性命!”   “不是几万人,昆州一共三十多万的人口,是如今只剩下几万人,其他的……”苏辅瑞直接就放弃了这个城池,苏羡崂想起昆州的惨状,就觉得胸口发闷,那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因为苏辅瑞堵截了路口,就是那些没有染病的人也都没有出来,只能窝在昆州,可以说苏辅瑞这一举动,几乎是杀了一个城池的百姓。   “相公,他们总说什么廖地的人是不堪的,但是人家是怎么救治病患的?还无偿的送了药方过来,这等做法,就是我一个女子听了都十分佩服,可是伯父他怎么能……,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呀!”   苏羡崂一直被内疚折磨,这会儿听了娘子的话,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余氏又道,“这样的人掌权,以后咱们能有好日子过?”又说起最近见闻,“咱们对面李家母女俩都被抓走了,择日就要游街,就是因为母女俩穿了红色衣裳,说不够庄重,是有淫心。”   “这都什么?荒诞!”苏羡崂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余氏就道,“他们那些人,只要抓住一个不贞的女人就可以领五十两的银子,为了赏金根本就疯了,哪里会管其他!”   和廖地那边因为治理有方,导致商农业高度发展,物资丰富,江南这边因为世家聚集,越发买断了耕地,导致杭州一个小小的宅子就卖上了几百两的金子,至于耕地更是卖到了五十两一亩的地步。   而江南三大家族本就是世家的人,自然是不会去管这些,倒不是也没有人知道后果,而是一旦跟世家背对,就很难在家中立足,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经济下滑,物资贫乏导致街上到处都是乞儿,而其中来钱最快的自然就是抓不贞的女人,然后去领赏,原本只是不让女子单独出门,再后来已经演变到了就是女子穿个鲜亮点的衣服都要被问责的地步了。   许多贫户们简直苦不堪言,以前女子还能上街买菜,不用劳动男子,如今却只能窝在家中,等着夫君出工回来,然后去买菜做饭。   原本就是一天两顿饭,如今为了方便,一天一顿饭就不错了。   苏羡崂忍不住说道,“世风日下,真是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   余氏听了这话,忍不住握住苏羡崂的手,柔声说道,“夫君,你说以后……,咱们家的两个丫头长大了,是不是也要过这种日子?”   苏羡崂一共三子二女,但是最为疼爱的是长女,真是他的掌中宝,如今已经是九岁了,还没定亲,倒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主要还是苏羡崂舍不得,总觉得谁都配不上他女儿。   果然苏羡崂听了这话,面色僵硬,显然想起那些人对付不贞女人的样子,都是直接剥光了衣服,坐着木车游街。   最后那些女子都是被这么折磨死的。   要真是不贞倒也罢了,但是现在显然是矫正过度,等于残害女子了,他一个做父亲的,如何能看到女儿活在这种地方?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苏羡崂对着娘子余氏说道,“我要是想要投靠廖地,你愿意跟着我去吗?”   余氏含泪点头,说道,“相公去哪里,我就带着孩子们去哪里。”又道,“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心思歹毒的人掌管江南,看着繁花似锦,但其实内里早就烂掉了,我又怎么放心把孩子放在这里教养?”   苏羡崂听了很是欣慰,说道,“娘子,何其有幸,有你这样的贤内助。”   夫妻两个人商议好,余氏就以生病的理由把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喊回来,让她们各自准备行囊,准备离开江南。   苏羡崂不知道的是,隔日就有个年轻女尼姑来给余氏送平安福。   这尼姑生的非常美貌,就是一身灰突突的袍子也挡不住她的容貌,但是她神态肃穆,举止沉稳,倒也让人生不出亵渎的心思来。   余氏看到尼姑就忍不住笑着说道,“魏姑娘,夫君他终于想通了,要投靠廖地。”   原来这尼姑不是别人正是魏翠儿,她一直在江南这边做谍报的事情,这个余夫人是她最近在主要关注的人。   因为苏羡崂是苏辅瑞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只要让苏羡崂生出倒戈的心思来,让他来指正苏辅瑞,到时候苏辅瑞的地位就不稳了,这自然是釜底抽薪的方法。   魏翠儿忍不住连说了几句好,又谈起廖地的情况来,“许多人都被煽动的心生不满,觉得我们夫人是惺惺作态,夫人冒着被染病的危险,每日都监督救治伤患的事情,却要遭受这样的污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难受的不行。”   余氏和王家是亲戚,正是被魏翠儿带回去的王景梵,多多少少也知道当初的内幕,不然也不会被魏翠儿搭上线。   这里也有王景梵不少的努力在。   余氏当初心生不满也是从苏辅瑞逼死发妻开始的,再后来她有次出门上香还愿,行走中面纱不小心点额落在地上,让人看到,差一点就被抓起来。   那时候就觉得江南这边对女子的刻薄已经到了极致,越发的狠,再后来王景梵联系她,又让她认识了魏翠儿,她的想法就一天天改变了。   余氏从一开始对余青的鄙夷,到后面的仰慕,甚至生出几分自豪感来,想着都是同样姓余,说不定往前几代,他们是出自一家也说不定。   ——   有暗暗抵抗余青的人在,自然就有拥护余青的人在,特别是青学堂的一群学子,气愤的不行,“他们没读过书,别人随便煽动下就做出这种过激的事情,我们不能过于苛刻,可是就这样让他们污蔑夫人不成?”   下面有学子说道,“自然是不能,我们要为夫人正名!”   还有人几乎要气哭了,说道,“十年来夫人没有一日怠慢过,兢兢业业的,自己没添置过一件珠宝首饰,提倡节俭,却把银子都投入到了青学堂里,还有改善百姓的生活当中,这一次鼠瘟更是亲自去了泉州,救治病患。”   “这样的夫人,凭什么要被人误解?”   一时所有人群起激动,其中带头人不是别人,正是蔚博,他毕业之后就留校当了先生,在学生中很有威望。   “我要写个文,希望你们能联名。”   很快微薄的文就发表了出去,里面签了几万人的名字,蔚博文章本身就写的很好,把这十年余青的功绩一一写了出来。   情感并茂,又生动有趣,用的词句也都是最为简化的白话文,主要是为了让寻常的人看懂。   一时文章被许多人都抄写,不过短短的的时间内传遍大江南北,文中还提到当时有了鼠瘟,余青就第一时间给江南送去了药方,但是江南却不管,任由困成几十万的百姓死去。   一时让得意的苏辅瑞害怕了起来。   蔚博能知道这件事,自然不是他自己的查的,而是和乌有渝商量的结果。   乌有渝从泉州回来之后就郁结的不行,总想为余青做点什么,最后想到了蔚博,蔚博的文章很好,这几年已经出了几本书,已经小有名声,由着他来书写,肯定能引起众人的注意。   果然这文章发出去就引起了不少的舆论。   乌有渝和蔚博走在青学堂后面的小路上,两个人谈得很投机,又是俊男美女,远远的看着极为登对。   廖秀章是来找乌有渝的,正好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眼中暴风云集。   余青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廖秀章居然把蔚博给打了…… 第152章   余青一直以为廖秀章会和陈春妮在一起,就算是两个人之间还没正式定下来,但不过是时间问题,谁知道一转眼,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廖秀章还是跟乌有渝有了牵扯。   当初她栽培乌有渝不是没想过,这是在照顾未来的儿媳妇,但是渐渐的因为年龄相差太大,两个孩子越走越远,又加上在青学堂看到了后世和乌有渝有牵连的蔚博,余青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谁知道这几年安安生生的,突然就给她这样一个重击。   果然还是和史上一样,就算是兜兜转转的,最后廖秀章的意中人还是乌有渝,就像是鼠瘟,还当不会发生了,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来临。   一切都这样井然有序的发生着?那么廖世善呢?   余青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还没有让她看明白,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和顾芳定好请了岑大人过来,由岑大人来证明她公主的身份。   岑帝师来的时候,廖地的鼠瘟已经接近了尾声,但是民心确是极为不稳当,江南和廖地这边读书人的对骂已经达到了鼎盛,就是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但是老百姓只能看到一样,那就是甭管余青是如何处置病患的,光是要焚烧亲眷的尸首,这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了。   当时快要饿死的时候,给你一口吃的这就是恩情,但是焚烧你的亲眷,那就是滔天的仇恨,这两样并不冲突,人们总是会在适当时候忘记曾经的恩情。   更何况,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侵袭着他们,是因为余青并非正统,不是天命所受,又加上擅改男女大防,为天所不容,所以才会遭殃。   跟着这样的人,早晚不死横死的下场?   江南那边,别看是气势上压倒了廖地,但其实鼠瘟迅速的从昆城传播出去,是的,当时已经封锁的道路,那病患又是怎么出去的?总有人为了活着不折手段,用大量的金银贿赂了兵士,而逃出去的这个富户当时不见有病,不然那兵士也不敢放人出去,结果到了杭州不到几天就发病死了。   当病情在江南多地一起发作的时候,原本就因为势力复杂,缺少管制的江南就开始乱了。   不知道谁拿到了余青送过去的药方去卖银子,卖药的人也是个狠辣之人,一个疗程的药量就要卖同等量的金子,富户们倾尽家财买药,世家们则是越发压榨下面的百姓和乡绅,这样下来,最为困苦的还是那些食不果腹的贫户。   原本就活的艰难,如今因为鼠瘟的缘故,只能伸着脖子等死。   而这次涉及的还有那些稍微有家底的富户,大多数的学子们都是从这样的家庭开始出来的,包括和廖地对骂的读书人。   只是他们一直坚定的认为,这鼠瘟就是余青招来的,江南越是如同人间炼狱,就骂余青骂的越厉害,却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因为三家世家的管理无方。   顾芳做事极为稳妥,人证物证都已经找齐了,甚至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刘春花来给余青作证,这让余青非常的诧异。   余青想起,当时刘春花还为了这件事来找她,求她不要公开公主的身份,哭哭啼啼的说道,“我这一辈子就靠着你爹活着,我这样不贞,你爹还肯原谅我,当真是想要粉身碎骨报答他,可是一旦你的身份被众人所知,他们就知道我给你爹戴了这许多年的绿帽,你爹在士林中还有什么颜面?”   余青发现,即使到了这会儿,刘春花还是永远先顾自己。   当余青去问顾芳,到底跟刘春花说了什么,才让她同意的,顾芳提起刘春花,面色不善,说道,“夫人,你只管放心,我定不会让人欺你。”   余青这才知道,原来是顾芳帮她出气,既是感动,也很是无奈,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怎么会全然不在乎?我也是当了母亲的人,就没见过这般下作的,夫人,你不要再说了。”然后一本严肃的说道,“我也不全是为了给夫人出气,我们需要给江南雷霆一击,那边的鼠瘟已经快控制不住了,不能在拖下去了,到时候整个江南都要成了人间炼狱。”   余青也早就听闻了江南那边的情况,世家对下面的管控没有像廖地这般强势,很快就让江南乱了起来。   岑大人是做了一辆骡车,由顾芳亲自接来的。   岑大人看到余青的时候,极为激动,端详了半天,余青倒是没有生气,因为她知道岑大人只是想看看她这位遗落的公主,并非恶意。   而且岑老的目光带着长辈的慈爱和关怀,并不让人难受。   岑大人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最后落下泪来,说道,“果然是先皇的骨血,确实是有几分相似。”然后要下跪给余青行礼,岑大人一把年纪了,满头白发,余青又怎么会让他真的下跪,赶紧叫人搀扶了起来。   李贵和余青想象当中有些不一样,生的圆圆胖胖的,肤色很白,笑起来的有种和蔼可亲的不行,一点都不像是经历了那样浩劫的人。   他看到余青到没有像是岑大人那样直接端详,而是用眼角轻轻的扫过,让人觉得很是得体,说道,“真没想到,奴才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陛下的血脉,当真是死而无憾了。”但到底是个谨慎的人,等着见到刘春花才终于确认了下来。   原来当时永始皇帝带着这位李贵,自然认得刘春花。   刘春花很是尴尬,李贵笑着说道。“余夫人,这一别可是多少年了?您可还记得奴婢?”   刘春花面色不善,瑟缩了下身子,她当然记得这个人,当初还是他把她送出去了,那时候就是觉得特别的难堪,连话都不愿意说,那帕子还是李贵放在她手上的。   余青知道顾芳把李贵也找来的很是诧异,要知道当时苏辅瑞等人就想把李贵找出来,但是李贵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根本不知去向。   等着回去的时候李贵对余青说道,“公主殿下,我不能离开太久,陛下还等着我呢,那地方就我一个人,走开了没有人洒扫,供奉瓜果,最多一个月就要回去了。”又道,“顾先生也是厉害,要说我躲在苍莽山上,已经许多年了,只想专心伺候陛下和娘娘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了,路也封掉了,顾先生却是找了过来。”   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余青自然看懂了,等着李贵走后再去看顾芳,发现她今日难得盘着头,只是下面却藏着一戳白发。   两个人时常见面,是为最亲密的人,就是脸上多出个斑都能看出来,这会儿多了这许多白发,还有如何不明白的?   余青很是心痛,说道,“你这是何必呢?我们也不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顾芳一下子就明白了余青的话,她却很洒脱的笑了笑,说道,“只这一次,我还想多活几年,看着寒儿娶妻生子。”   余青紧紧的握着顾芳的手没有放开。   明日就要公布余青公主的身份了,余青想着在辽北的廖世善知道这个消息,不知会怎么想?他身体恢复了没有?   余青还记得,前阵子顾芳跟她说有了廖世善的消息,说廖世善的伤好像好了,虽然两个人会通信,但是里面都是托词,根本就没有重要的内容,当时她还很高兴,想着如果真的治愈了,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东想西想的,余青就走到了后面的湖边,看到早就有一人站在这里,眺望着远处的月亮,背后而立,那身影却是如同纸片一样单薄。   “余先生?”   原来这人不是正是余开,余开看到余青和蔼的笑了笑,问道“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看了看身后,见没有孩子们跟着,露出几分失望来。   余开很喜欢孩子,尤为宠爱廖凤珺。   余青道,“刚把李贵送走。”   余开显然也知道李贵,其实李贵这个人也是极为出名,因为是他在乱葬岗里找到了永始皇帝的尸首,用手挖目的,葬了永始皇帝,就是后来的正德皇帝也没说要处置他。   但凡稍微了解当时内情的人,都知道李贵。   余青说着去看余开,结果刚好和余开的目光撞上了,余开自嘲的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心里是觉得愧对含丹,但是就像是你之前说过的那样,自从她为了争宠害了无辜的孩子,她就已经不是她了,我救了她一次,却不能继续助纣为虐了。”   “你做的这般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出众,廖地百姓能过上这样安稳的日子,都是你的功劳,更不要说这一次妥善的处置了鼠瘟,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这样的你不应该为了冒名顶替的人受委屈,是我让你娘去做人证的。”   余青大为吃惊,随即转念一想,能让她那个母亲刘春花,改变主意的,除了余开还有谁呢 第153章   这一消息传出,整个中原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知道不洁的余青居然是永始皇帝的血脉?这可能吗?但是前有帝师岑大人证实,后面有大家都公认的忠仆李贵证明,又加上余青的生母也亲口承认,就让这件事变得格外真实了起来。   比起余含丹光凭一个手帕就被认定的公主身份,余青的证据则是更加的明确,自然是更让人信服。   苏辅瑞虽然知道余含丹的身份有些不对,但是想着这许多年没有人自称公主,也是说明这件事举足轻重,旁人不敢冒认,余含丹能这样,多多少少有底气在,而且他们也需要一个公主。   谁知道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突然间就爆出真正的公主是余青。   “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公主?”苏辅瑞对着哭哭啼啼的余含丹,冷声说道,“你我都是已经是夫妻了,儿子也生了,难道你告诉我实情,我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   余含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饱受折磨,经历了这许多波折,早就心硬如铁,知道这些人不过说的好听而已,一旦自己没用就毫不犹豫的抛弃,道,“老爷,您怎么这么说?我自然是皇家血脉,说起来那个余青是我异母的妹妹,颇多的手段,想来也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才会想出这个办法来。”   苏辅瑞却不为所动,说道,“她说如果再有异议,她愿意滴血认亲,你敢吗?”   余含丹脸一下子就白了,苏辅瑞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冷的不行,却还是说道,“孩子还是送到我屋里养着,你想见就让人告知我一声。”   这就是要把孩子抱走了,余含丹惊的不行,她一辈子过的浑浑噩噩的,生前头两个孩子的时候一心挂念着杨九怀,对孩子们也不上心,但是现在这个却不是,中年得子就罢了,还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如何能舍得?   哭着闹着就是不肯放开,苏辅瑞是心狠的,不然也不会逼死原配,朝着一旁的嬷嬷使了眼色,那人就直接过去,用手拍了下余含丹,也不知道碰到哪里,余含丹就这般晕了过去,孩子自然滑落下来,那嬷嬷眼明手快的就抱住了。   “老爷,这孩子……”   原本对孩子十分看重的苏辅瑞,这回儿却是看都不看孩子,说道,“费心照看着。”然后话也不说就走了,那神态十分的冷漠,这让嬷嬷有些摸不准苏辅瑞的心思,她哪里知道这是苏辅瑞给自己留的后路。   万一余含丹假公主的身份暴露,到时候他只说自己不知情,也是被余含丹所骗就行了,而留着这个孩子则是为了要挟余含丹,怕是她狗急跳墙,咬他下水。   所谓的滴血认亲自然是不靠谱的,但是古人相信就可以了,余青这样也是想让众人更加相信她而已。   江南这边已经是自顾不暇了,鼠瘟扩散的很快,没有有效的管制,染过鼠瘟的人到处逃难,如此不过才一个月,江南就成了人间炼狱。   根本就没办法对抗廖军了。   顾芳对着余青说道,“夫人,咱们趁此大好机会,一举攻下江南。”又道,“我正是愁着就算是收复了江南,那边民众多顽固,难以治理,很难接受新的律法,如今却是遭受鼠患之际,那苏辅瑞无能,我们一边打一边救治,两边一对比,就能笼络住民心。”   余青听了热血沸腾了起来,去叫人喊了众人过来议事,再一次把南征提了出来。   各地的鼠瘟都已经接近了尾声,陈春妮自然是跟着父亲去了最艰难的泉州,再后来就又被派去了安州,独自一个人处理鼠瘟的事情,也算是陈大牛给她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陈春妮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虽然是长女,但因为女子的缘故,许多人对于她能否继承家业都表示出了怀疑,虽然余青一直在推行男女平等,但是老一辈人的眼里,女人还是要外嫁的,没办法像男人一样撑起门楣来。   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救治鼠瘟的事情上,到也不知道廖秀章为了乌有渝打了蔚博的事情,一切都顺利,只是她过于亲力亲为,疲劳过度,居然感染了鼠瘟。   这病来的凶险,陈春妮几乎是马上就晕了过去,高烧不退,那鼠瘟的药灌了不知道多少,病情却是越来越重。   虽然有药剂,但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可以救治,还是要看病患的体质,而陈春妮坏就坏在,太虚弱了。   陈春妮还当自己自己要命丧此地,让旁人也不要浪费药剂了,只等着死而已,就是想着父母亲和弟弟,还有埋藏深处的廖秀章,舍不得他们而已,那之后她一天有大半的时间就昏迷,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来。   迷迷糊糊当中,陈春妮好像是看到她师兄陈信石。   弥留之际,看到亲人自然是高兴,陈春妮还当自己是做梦,出现了幻觉,毕竟她现在这一副样子,旁人根本就不能近身照顾,毕竟会传染。   陈信石自己就是郎中,如何不懂?所以这肯定是幻觉。   陈春妮握着陈信石的手说道,“师兄,春妮这一辈子如果说对不住谁,就只是你了,求你不要在生我的气了。”   陈信石因为憋着眼泪,脸色通红,嘴唇却是止不住的颤抖,说道,“师妹,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师兄也是当郎中的,难道还要我骗自己不成?”   陈信石却道,“我改良了方子,这一次的鼠瘟又有些不同,到后期越发的强,沿用之前的方子,药效太弱。”然后拿了一碗药来,放到了陈春妮的嘴边,说道,“喝下去,你会好起来的。”   陈春妮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幻觉,可是脑子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力气,她想要张嘴却又没办法使力气,急道,“我没力气了,枉费了师兄一片苦心。”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应该是真的,眼前的人也是真的陈信石。   陈信石也是颇有经验,见陈春妮没有办法张嘴,扣住下颚就迫使她开口,然后把药灌了进去,陈春妮一时咽不下去,呛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喷的陈信石脸上都是药汁。   陈春妮大惊,说道,“师兄,你这样也会染上鼠瘟的。”   一时太过恐慌,居然伸出手去握住了陈信石,感觉到手中传来的温度,陈春妮已经是确定了,这不是幻觉。   陈春妮哭着喝了药剂,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着再次醒来的时候,陈春妮觉得有了些精神,再去看四周,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床旁边的长几上还摆着一盆水仙花。   陈春妮知道要起效了。   正在这时候,门被推开,走进来那个熟悉的身影,陈信石看到陈春妮醒了过来,大喜过望,凑过来说道,“可是好些了?饿不饿?”   陈春妮见陈信石站在窗口,在璀璨的阳光下,如同度了一层金,整个人发着光,忍不住哽咽的说道,“师兄,我以为我要死了。”   陈信石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笨拙的去拍了拍陈春妮,说道,“没事,药起效了,慢慢的你就会好起来。”   渐渐的陈春泥的病情也好了起来,陈信石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廖地南征的事情很快就被确定了下来,主帅为廖秀章,副帅为花祁,宋志武等人,李猛还是被留在原地驻守。   而余青难得要随军出征。   而廖地和江南之间的斗争却还没停止,苏辅瑞说余青才是假的,毕竟余青什么时候不承认,偏偏子这个时候,有点避嫌的意思,就是为了挣脱天罚之人的罪名而已。   两方口水不断,虽然江南已经处于劣势,但还是坚持着。   就在这时候,余青知道魏珍他们又策反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那就是苏家的苏羡崂,正是苏辅瑞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他来到廖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揭发苏辅瑞的罪行。   苏辅瑞原本就有逼死原配的罪名在,又加上指使下面的人传播鼠瘟,并且直接放弃了昆城几十万的百姓。   这罪状积累起来,别说廖地这边的人,头一个江南百姓就放不过苏辅瑞。   要是别人说出这话,倒也可以说是挑拨离间,但是由苏家人自己说呢?苏辅瑞的家里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丢鸡蛋的有,辱骂者有,更甚者有人抬了棺木来摆在门口,直说苏辅瑞逼死自己的家人。   不少人都在昆城有亲戚,嫁出去的女儿又或者走商的族兄,当时不知道情况就算了,如今知道这是苏辅瑞所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苏辅瑞倒也是个老练的,一口咬定是廖地人抓走了苏羡崂,逼着他说的,并非实情,他在世混蛋,也不至于让几十万的百姓活活病死。   倒也强行的圆了回去,又加上苏家的私兵,百姓们无奈的散了。   与此同时廖军的南征也正是开始了。   离开之前,廖秀章偷偷的出了门,上次他把蔚博揍了之后,余青就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还亲自走上门给蔚博赔不是,弄得他很没面子,也保证过以后不会再去找乌有渝了,可是明日就要出征了,廖秀章觉得不能就这样走了。 第154章   乌有渝知道自己不该回来,毕竟是是她惹出来的事情,余青虽然没有袒护廖秀章,还为此亲自给上门给蔚博赔不是,正是显示出她的不偏袒,但是更是因为余青这样,就越发让乌有渝愧疚,觉得要不是自己,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这一次南征,不知道又有多少时日见到廖秀章,她就又有些犹豫了。   还是借口看望顾先生,就这样回到了穹山军营。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以往一样,乌有渝还记得当初她被花祁解救,然后被顾先生收为徒弟,然后就认识了廖秀章和陈春妮等人。   每个人都待她极好,她这才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   再后来呢?   乌有渝比廖秀章大上五岁,作为女子的她,自然是更为心智成熟,直到有一天……,乌有渝见到廖秀章身上系着的香囊,那是陈春妮给他做的,他倒也没说喜欢,却一直带在身上,十几岁的少年郎,行走做派却是全然像个大人,和她在一起,全无稚嫩之感。   这让乌有渝下意识的就忽略了廖秀章的年纪,直到那个香囊,乌有渝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她比廖秀章大五岁,根本就不是良配,他是未来的少主,余青还是她的恩人,她觉得为了彼此好,还是要离开,就这样乌有渝直接去了青学堂。   后来,廖秀章还特意去青学堂找过她,问她为什么突然走了,她随意敷衍了几句,好像是感觉到了她的不耐烦,那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你走神了。”   乌有渝抬头,看到最近因为忙于和江南对峙而略显疲惫的蔚博,自从上次廖秀章打了他之后,两个人也是许久没有见面了。   说起来,乌有渝从来没有想过,廖秀章会为了她打人,蔚博也是冤枉的很,两个人其实并无男女之情,却是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但是也同样燃起了乌有渝干枯的心火。   蔚博放下了笔,叹气,说道,“你鲜少回穹山军营的,说是来看望顾先生的,可是顾先生因为忙着南征的事情,根本没空和你说话。”   乌有渝被蔚博说的窘迫,说道,“我就是想来看看。”   “你还没放下廖秀章?”蔚博忍不住说道,那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而深邃,就像是一根针,扎入了乌有渝的胸口。   两个人当时在青学堂都极为出名,都是才貌双绝,又是年龄相当,他当时也对乌有渝有过念想,但是慢慢的发现,乌有渝却全无这样的心思。   再后来他也死心了,两个人倒是成了至交,只不过因为交往亲密,被外人误会是恋人。   等着时间久了,他就明白,不是乌有渝没有发现他的好,而是早就有个人藏在她心口,而且那个人那般出众,旁人鲜少能比肩。   “据说少主继承了大将军的天生神力,一拳打的我眼冒金星的。”蔚博想起廖秀章的凶狠就觉得很是惊惧,他一个文人,如何能和从小习武的廖秀章相比?更何况廖秀章一怒之下,带着兵士攻打辽北,几乎要把整个辽北都给打下来了,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虎父无犬子,甚至要比廖世善还要出众。   就是他被打的有些冤枉,因为他和乌有渝纯粹只是君子之交。   委屈肯定是委屈的,但是余青居然亲自带着廖秀章上门赔不是,这让他十分的动容,他原本就知道余青是个十分宽厚仁义的人,但是关系自己的亲儿子,也是这般雷厉风行,毫不客气,这会儿才真正体会为什么廖地会发展的这般迅猛,而且顾先生,郑春之等人也是对廖夫忠心耿耿。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明主,通透而聪慧,又那样宽厚仁义,大家自然发至内心的追随。   廖秀章年少气盛,桀骜不驯,但是唯独很听余青的话,认认真真的跟他道歉,却还是趁着余青不注意,对着他说道,既然他和乌有渝还不是夫妻,他也不会放弃。   当时蔚博有些坏心眼的没有告知廖秀章,他和乌有渝并没有任何的男女关系。   但是如今看来,这两个人其实根本就是郎情有妾有意。   廖秀章知道乌有渝既然来了穹山军营,就肯定会住在顾芳这边,他在门口徘徊了半天,真要进去又有些怯场。   乌有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廖秀章像是石柱一样站在门口,他显然是急匆匆的跑来的,军袍都没有换下,银白色虎头盔甲迎着月光,泛着白光,显得他体态颀长,额头有刘海落了下来,遮住了饱满的额头,还略显稚嫩的下巴,半截的身子隐藏在暮色中,有种道不明的深沉。   英挺的少年,飞扬而得志,恐怕说的就是眼前的廖秀章。   乌有渝仿佛听到了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跳。   廖秀章抬头,看到了乌有渝踏着月色而来,今日她穿着极为寻常的藕色的小袄,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来,眼眸清澈如泉,荡着碎光,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   他直勾勾盯着乌有渝,那目光太火热,弄得乌有渝不敢直视,她清了清声音,冷声道,“少主,深夜到访,不知何事?”   廖秀章几步上前,站在了乌有渝的前面,他个子很高,如今已经是一米八多了,而乌有渝也才一米六五的样子。   月光被遮住,一抬头,全是廖秀章的气息,他高大的身影笼住了乌有渝。   “我要娶你。”   乌有渝几乎要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可是想到余青,想到顾芳对她的爱惜,心却冷了下来,两个人光是年龄就相差五岁,根本就不般配,余青可以对她慈爱宽厚,她却不能给脸不要脸,忘恩负义。   如此,乌有渝虽然心中澎湃,但是面上却不显示一分,反而显得格外冷淡,说道,“少主,可否让个路,我要回去歇息了。”   “我说我要娶你,非卿不娶!”廖秀章浓眉拧成了一股绳,一双眼睛却是透着股坚毅,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廖秀章突然就拔出了佩剑,动作迅捷而熟练,不过一瞬间,乌有渝就看到一柄白色的剑亮出剑身来,在夜色中格外的醒目。   “少主,你这是要作甚?”乌有渝不相信廖秀章会伤害她,两个人也是从小的一同长大,知道虽然廖秀章性情暴躁,很是桀骜不驯,但也不会伤及无辜。   她只是不解,廖秀章要做什么。   果然廖秀章说道,“我明日就要南征了,这一去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刀剑无眼,也不知道能否安然回来。”   乌有渝听着就是揪着一颗心,看到廖秀章拿了剑身过来,就没有动,只觉得那语气中的萧索,让她恨不得用自己所有去抚平,廖秀章宽大的手掌压在她的发鬓上,轻轻的一拉,簪子就滑落下来,解开一头的乌黑的青丝,廖秀章轻轻的握住一撮,稍微用力,就割断了下来。   廖秀章爱惜的把发丝藏在自己的香囊里,说道,“等我得胜归来,就迎娶你,可好?”   少年目光炙热,让乌有渝难以对视,但是她却不能回应,狠下心肠,道,“少主自重。”那声音冷冽如风,让廖秀章一颗滚烫的心立时就熄灭了下来,他看到乌有渝无情的背影,笼在黑色中,慢慢的消失,如同他的心也蒙上阴影。   旧朝覆灭之后的第十三年,廖秀章为主帅,领着四十万大军的廖兵正式南征。   ——   徽州最出名的就是徽墨,也是个历代出名流的地方,水清地灵,只是这一次的鼠瘟,到底也没躲过去,原本知道外面开始流传鼠瘟,城门大关,进出人等都是严格筛选过的,但是这病也不是马上发作的,如此倒也让人防不胜防。   千金堂是唯一能买到鼠瘟药剂的地方,一大早就有人排着对来买,但是同样更多的是买不起的,只是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希望能有人大发善心,施舍一些。   那千金堂的伙计,嘴上带着面罩,怕是被传染,就是拿药 ,也都是客人先把钱放在柜台上,从来没有身体接触。   只是这药实在是昂贵,许多人吃着吃着就已经倾家荡产了,这会儿乱世,产业买不上价,粮食又死贵,就是万贯家产,如果家里有几个人病了,也都是支撑不起。   时常就能看到有人被轰了出来,都是银子不够,却想要赊账的。   “你这老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想在这里抢药,不要命不是?快给我滚!”那伙计耀武扬威的,随着隔着面罩,但是语气神态傲慢至极。   被轰出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原本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身上穿的还是得体杭绸的料子,只可惜满面的憔悴,想来这日子也是不好过。   “腌臜泼才!都是一群畜生!”中年男子显然绝望到了极点,气急了骂道,“现在谁不知道真鼠瘟就是你们江南世家惹出来的事情,自诩为正统,满口仁义道德,却是背地里做了多少坏事?廖军那边可是发放鼠瘟药剂,你们不是说他们是土匪?我瞧着比你们强一百倍!,呸,等着廖军打过来,你们这些人,都不得好死!”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哗然了,有个人问道,“廖地那边都白给药吗?” 第155章   徽州的守备虽然不是江南三大家族里的一员,但在江南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正是徽州有名的世家董家。   董铭正喊了几个人商议鼠瘟的事情,“不能就这样任由发展下去了,不然我们徽州就是下一个昆城。”   徽州要比昆城还大,大约五六十万的人口,是江南重要的一个地方。   说起昆城,在场的几个老爷们都会有些发憷,他们能坐在这里的人自然都是能吃得起药剂的人,而且千金堂是苏家开的,毕竟有交情,还会给他们送药过来。   但是他们也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就算是他们自己活下来了,整个徽州都没了,这不就是一个空城?平白守着产业也没有用。   “那怎么弄?”   冯知礼说道,“要不,我们也学廖地发放药剂?”   “这银子谁出?冯老爷,恐怕把你们家都卖了,也筹不出给全城百姓的药剂。”曲老爷讽刺的说道,“廖地那是兵强马壮,这几年就是自制的青绸都卖到我们微皱,富的流油了,这才敢这么做,我们谁有这样的财力?”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当年声势浩大的江南三大家族如今已经快到了穷途末路了,董铭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不是要和辽王一起围剿廖地的?那般雄心壮志的,好像一下子就可以统一中原,怎么不过几年,他们就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那现在有一条路。”其中有个老者,捋了捋胡须发言道,“就是投靠廖军,这样既能拿到的药剂,还能挽回如今这局势,起码咱们徽州不会变成昆城那样。”   董铭第一个摇头,说道,“王大人,廖地那帮乱了伦理人,已经坏了伦常,男女同校,更是自己定夺婚姻,污浊不堪,难道你们要徽州变成那个样子?想想你们的女儿,整天抛头露面的,过不了安稳的日子!”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据说还让女子去当兵,那些可怜的女人,原本应该是在后宅里,绣花弹琴,安稳度日的,结果却像是男人一样,穿着厚重的铠甲,和人拼个你死我活,想想就是可怜。”   “还不止这些呢,据说生了孩子还可以随母姓。”   曲老爷最为生气,骂道,“荒诞!女人怎么能延续自己血脉?女子不纯,男人才能延续自己的血脉才是。”   “可不是,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他们说道这里,却是都沉默了下来,虽然廖地的做法让他们觉得荒诞可笑,也曾经跟苏辅瑞等世家人一样想过,这样可笑的廖地,肯定很快就乱了,毕竟他们可是推翻了几千年来人们的默认的伦理。   可是廖地并没有落败,反而是越来越红火,先不说人才辈出,就说他们的谍报组织,已经挖走了好几个,在江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更不要说,更爆出那廖世善的夫人余青才是真正的公主。   曲老爷说道,“既然不能投靠廖地,那就只剩下一样了。”   “我说曲兄,到了这会儿,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直接说就是。”董铭说道。   “把鼠瘟的病人都集中在一起。”   “你是说……”董铭很快摇头,“不行,这不是让他们等死?”   曲老爷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不可能投靠廖地那帮乱了伦理的人,既然你们都想当大善人,那就由我来当这个坏人好了,我去安排这件事,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没有人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很快百姓们就发现,那些兵士俺们挨家挨户的搜查,但凡染了鼠瘟的人,都直接送到了城东,那里集中了所有的鼠瘟伤患。   有个女子哭道,“我家小六没有得病,你们把他放出去呀!”   叫小六的是个才总角的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却是生的白白胖胖的,戴着金项圈,显然家里日子过得不差。   抱着小六的男子喝道,“我乃冯家的人,你们胆敢抓我?”   那些兵士愣了下,还是一旁带头的人说道,“什么冯家的还是王家的,我跟你说,如今这鼠瘟遍地,得了病的人都要放一起救治,你也别想挣脱开,老老实实的跟我去就是。”真是冯家的人早就得了消息,这会儿已经转到城南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哭道,“什么一起救治,又不给药,不过把人凑在一起等死罢了,我死了不要紧,我们家小六并没有患病,为什么要赶他?”   一旁有个妇人早就是满脸的麻木,她道,“谁管你得没得病,只要是你家里有人得了鼠瘟,就要跟着一起去,就是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一个而已。”   冯生看到怀中小小的孩子,一脸的恐惧,一想到孩子也会被传染致死,就觉得心中满是悲愤喊道,“你们早晚会遭报应的!”   一家人,你扶着我,我搀扶着你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他们家人口也简单,虽然是冯家出身,但却是过了五服的旁系,早就没有干系,前几日老娘得了鼠瘟,倾尽家财也没有能救治,结果人走后就被那些兵士赶到了此处。   显然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   冯生一肚子的恨意,他这儿子虽然是排名第六,却是唯一的孩子,前头几个都夭折了,正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却是因为被牵连要去送死,他如何甘心?   等着到了城东,哪里有什么房子,不过就是在路边搭了棚子,赶了人进去住着,左右皆是患鼠瘟的人,或者有人痛苦的嘶吼,又或者已经身体冰凉早就死透,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家里得过病的人都知道,只要接触这鼠瘟的人都会传染,冯生这一家三口,显然进来就是死路一条了。   就算是如何强壮,也架不住这许多病患在此。   “老爷,咱们就这么等死吗?”   冯生咬牙,抱着儿子,说道,“听说廖地人发放药剂,倒是比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强上许多,我就是后悔没有及时带着你们去廖地。”   一旁有人听了这话,说道,“这位老爷,你可是有门路?我们全家也都愿意去廖地,就是在路上病死,也总好过这样。”   “我没有,但是我知道有个人有门路。”又对那说话的男子说道,“即使是死,你也愿意一试?”   那男子冷笑两声,恨意浓浓,说道,“在这里难道不是等死?拼一把,说不定还能给家里人争一条活路出来。”   都是想要活命的人,而投靠廖地是他们唯一的出路,顿时就聚在一起商量了起来,不过短短的时间内就聚集了上千人。   一开始还有人心存侥幸,想着不至于这么斩尽杀绝,肯定会送一些药过来,不过呆了几天就知道这不过是痴人说梦,也就偶尔进来几个兵士,送几筐子的馒头,饼子之类的,也就没有了,人多,食物又少,每次为了抢这些粮食,都会争的头破血流。   出又出不去,粮食又不够吃,显然就是等着他们死了收尸了。   那冯生也是个人才,居然就把人都召集了起来,不过几天就又扩增到了几千人,而这些人唯一的信念就是去廖地,那里有的药,曾经那个地方叫人闻风丧胆廖地,现在却是成了他们唯一的救赎。   要是真光患病的人进来倒也不一定这么心齐,但是大多数都是一家人,有患病的就有健康之人,谁都想为自己的亲人搏一搏,这种信念支撑着他们。   冯生的想法很简单,趁着守备不严的时候,冲出去,直接出城,然后去找廖军,这里有个男子,家里的亲眷在廖地,曾经说过好几次要让他过去,他却是没有去。   “你这话可信吗?”   贺峰说道,“我女儿在廖地都是大将军了,这话还能有假?”   “女儿是将军?”冯生还有些不适应,想了那么几息的功夫才明白贺峰的意思,道,“廖地可以让女子参军,也不怪有女将军,那你女儿可是了不起。”   曾经贺峰想起这个女儿就觉得心口疼,他倒也没有像旁人那般重男轻女,可是女儿的经历也是太凄惨了些,被夫家苛待,虽然最后让女儿离开,远走他乡,但是每次想起来都担心的不行,不知道孩子有没有一口热饭吃,也不知道徒弟廉央是不是后悔跟着女儿一起出走,过风餐露宿的日子。   再后来却是知道女儿和徒弟去了廖地参军,然后当了校尉,百夫长,再后来就是将军,这让他心里很是欣喜,想着只要两个人有好日子过了就行。   女儿总让他们去廖地享福,但是他觉得廖地那边实行男女平等,总是怪怪的,怕是不适应,如今想来为什么没早点去呢?   不然就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冯生拽过儿子小六,放到了贺峰前面,说道,“给你峰叔叔磕头。”   “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一次十分的凶险,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活下来,我只求贺大叔能帮我带上我儿子,这是我唯一的骨血了。”   贺峰见孩子白白胖胖的,目光清澈,想来也是个捧在手心里养着的,谁知道居然会被赶到这里来,就算不会饿死,但是也抗不过这许多鼠瘟的人,早晚也是病死,太可怜了些。骂道,“一群畜生,他们早晚要遭天谴!”   “只要能找到廖军就好了!”   “对。”如今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就行动。”   几个人眼中露出破釜沉舟的决心来。   ——   廖军的南征非常顺利,因为江南饱受鼠瘟的困扰,不是空城就是毫无战斗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攻下好几座城池。   只是一路上看来,简直惨不忍睹,余青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又或者患病的人,许多地方尸体堆积如山,发出难闻的恶臭,简直如同人间炼狱,余青忍不住摇头,说道,“是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业,就可以不顾人的生死?”   这几年的来廖地十分的安稳,百姓们安居乐业,一切都是蒸蒸日上,余青都快忘记了,在别的地方还有这样的地方。   比起攻城,救治鼠瘟倒是成了头等大事。   他们重新定制了计划,叫人去廖地加运了药剂,每到一个地方都是先安置病患,做个隔离区,处置尸体,在发放粮食,衣服等生活用品,好在他们之前在廖地早就经历过,兵士们也是都是熟门熟路的。   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下来,只不过余青觉得都很值得,顾芳也赞同,说道,“夫人宽厚仁慈,实在是百姓之幸。”又道,“成就大业不就是为了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让我们流芳百世?那得到人心,比攻城更为重要不是?”   江南百姓们对余青是很惧怕,既是觉得他们是个异类,毕竟推行了男女平等,又觉得可恨,要不是余青做的事情引来的天罚,又如何会有鼠瘟?可是后来余青证明的她公主的身份,又有传闻,说是苏家人故意传播的鼠瘟,这件事就变得扑所迷离了起来。   可是一切都比不上他们亲眼看到的。   一开始他们被赶到一个隔离区的时候,还以为会被活活的烧死或者掩埋,谁知道哪些戴着口罩的兵士们领着郎中过来,仔细的查看病情。   廖兵从来不随意的打骂百姓,还会给他们发放食物,药剂,新的衣裳。   其中有个人还是个得过功名的中年男子,姓钱名半山,钱半山在士林中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写的一手好文章,也曾经跟廖地人对峙过,至于写了多少骂余青的文,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看着孩子们吃上了药剂,穿上新的衣裳,忍不住抱头痛哭,跪在地上半天,说道,“我钱半山号称学富五车,饱读诗书,却是当了半辈子的瞎子,误把圣贤之主当成祸害,真是该死。”   钱半山的说的圣贤之主自然不必说,自是指余青。   原本余青还被廖世善的光芒遮盖住,但是自从她表明了公主的身份,一下子就从幕后走出来,毕竟是永始皇帝的血脉,让人看到她的付出。   如今廖军多事围绕着她听命行事,俨然成了女皇一般。 第156章   靠近徽州开始,贺念芹就显得心不在焉,等着看到情况越来越糟,终于忍不住来禀告余青,说道,“夫人,我听说徽州城里的守备把那些得了鼠瘟的人都集中在一处,不说给药,就是饭食都供应不上,这明显就是等着人死收尸。”   余青这段时间已经是见识过不少这种惨剧。   花祁骂道,“那徽州的董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据说家里以大善之家被人称颂,怎么到了这会儿却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余青很是痛快,派了一队人给贺念芹,让她先去徽州,这边在尽力跟进。   贺念芹正是心急如焚,和夫君廉央一带着一支队伍,从小路抄过去,直奔徽州而去,不求别的,只希望能看到一家人安然。   说起来贺念芹跑到廖地开始,已经快十年没见过亲人了,总想着时间还早,总能在见面,谁知道却是突然失去了音讯。   等着到了江南看到这里的惨状就越发的担忧了起来。   另一边在徽州城里,冯生等人也是做了拼死的决心。   既然都在一个城里,自然都是能找到关系,七拐八拐还是能找到亲戚,他们把金银都凑在一起,贿赂了兵士,然后从侧面跑了出来。   冯生抱着小六,另一只手牵着娘子,一家疾步的往前走,跟着他们的还有许多聚集在东城的那些得了鼠瘟的人。   几千人乌压压的往外跑着,眼前就是城墙,不过却不是徽州的城墙,而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临时搭建起来的,只要出了这里,自然就自由了,这么大的地方,混入了人群里,谁还能找到谁?   只不过等着到了前面就看到一群兵士挡着他们的去路。   “各位,我也不想对你们下狠手,但是谁要是非要出去,那我也是没办法了,为了全城百姓,只能对不住各位了。”   领头的人说话很是客气,但是眼中毫无温度,显然是觉得眼前的都是死人。   冯生早就有所预料,扫了眼跟在一旁的妇人,正是之前跟着一起进来的女子,她这会儿脸色潮红,看着状态颇不好。   那妇人看了眼身后的两个孩子,露出几分哀求的神色来,冯生如何不懂,重重的点了头算是承诺,还让娘子去那两个孩子领过来。   那妇人果然安心了,她露出破釜沉舟一般的神色,一下子就冲到了那些兵士前面,用刀划开了手腕上的静脉,自然有鲜血冒了出来。   “你这个疯婆子,快回去。”   妇人却把那些血洒向那些兵士,骂道,“来尝尝我的血,也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鼠瘟。”   那些兵士原本还想上前抓住妇人,听了她的话,又见她面色潮红,显然是是发烧,知道这是得了鼠瘟的,吓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零头人说道,“怕什么,你们都挡着嘴,害怕传染不成?就这一个……”   人类的本能是自私贪婪,但是也有战胜这些本能的时候,比如母爱,又比如亲情……,那领头人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妇人,却见许多患了鼠瘟的跑了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怕死,其实这么下去也就是个死,但是他们愿意为了自己的亲人搏一搏。   整个地方都乱套了,主要是那些兵士们对鼠瘟的恐惧,根本就不想真的去对抗,能吃得起药的都是那些上位者,他们这些普通兵士如果染了病,那也是一个死字,说不定还会同样被人关入这里来。   场面就乱了起来,冯生对身后的人说道,“还等着什么,跑!”   “我能去哪儿?”   “想要去投靠廖军的跟着我,其他人,你们自己保重。”冯生早就跟众人说过了,但是见他们都露出迷茫的神态,又开口强调道。   “对,投奔廖地,可以治鼠瘟。”   不过才几天,这个地方就关了几万人,但是这一次逃出来的就有五六千人,等着董铭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董铭忍不住大发雷霆,一旁的曲老爷说道,“董大人,你现在可是想好了,要是那些人跑出去,说我们把那些鼠瘟的人都集中一处,不管他们的死活,以后你还能如何立足?”   董铭气道,“这不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但您才是徽州的守备不是?”曲老爷这会儿却是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漠,这让董铭越发的愤怒。   曲老爷见董铭真要发怒,哄道,“董大人,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个心慈仁厚的,肯定不愿意对那些人下杀手,但是这会儿也不是没办法了吗?我不推大人一把,谁还能说这些大实话?”   董铭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道,“来人。”   冯生一行人几千人结伴出了徽州城,之前他们一心要跑出来,自然心齐,但是这会儿出了城就各自有了心思,那些没有患病的人更想要去投奔自家亲戚,而不是投靠廖军。   冯生道,“想投奔廖军就跟着我,不想去的就自去了。”   人群又分走三分之二来,如今就剩下一千多人,但是也不算是少了,贺峰毕竟是个镖局的人,倒还是有些办法,晚上把人安置在一处林子里,摘了野果子,并野菜充饥,好在许多人都呆了干粮,倒也能应付几天。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廖军?”小六生吃了两口酸涩的野果,只觉得牙快酸掉了,但是不吃又饿得慌,忍不住问道。   冯生其实藏了一些干粮,但是他不会这时候拿出来,这都是救命的粮食,轻易吃不得,“走得快也就五六天的路程,据说廖军已经打到了飞中城。”   一旁冯生的娘子,生出无限渴望来,说道,“到了廖地就有药吃了。”   冯生见到娘子的目光,目光一黯,他刚才出了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觉得身子发热,他知道这约莫是传染了鼠瘟了,所以那之后就不敢再去抱小六了,说话的时候更是离两个人远远的。   显然还是让娘子发现了。   “嗯。”冯生点头。   冯生的娘子说道,“夫君,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   冯生觉得约莫是不可能了,鼠瘟发作起来很快,说不定明天他就昏迷不醒,难以行走了,可是他不敢说这话,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有个万一,孩子和娘子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贺峰突然起身,面色凝重的说道,“有人!”   冯生只觉得心口一跳,接着他就看到有人骑着马,朝着他们而来,他心中担忧,想着不会是董铭的派人来了?   这会儿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中,随着人接近,很快就看到了对方是一队兵士,携带兵器,穿着军装。   冯生对着娘子说道,“你快带着孩子们躲起来。”然后伸手要从袖子里拿东西,但是他已经开始发烧了,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掏出来,却是见那些人越发靠近,一时悲从中来,眼泪模糊了时间,只觉得人生如此艰辛!   贺峰眼力好,远远的看去,只觉得那领头的人越发熟悉,对着那些防备的儿子和徒弟们说道,“我瞧着怎像是琴儿?”   “爹,你说的是妹妹?”   这一群骑兵人不多,也就一百多号人,但是马匹精良,兵士个个都精神抖擞,等着靠近,贺峰一眼就认了出来,大喜过望的说道,“是琴儿!”   贺念芹和廉央心急如焚的赶来,终于在这里遇到了逃出来的贺峰等人。   贺峰看到是多年未见的女儿,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身上那种自信飞扬的神态,就是男子也望尘莫及。   这会儿终于相信了,贺念芹在廖地确实是过的很好。   贺念芹见到贺峰,扑通就跪了下来,说道,“爹,女儿不孝。”一旁廉央也跪了下来,跟着说道,“师父……爹,我们来晚了。”   贺峰见廉央也改口喊自己为父亲,高兴的不行,说道,“都起来。”亲自上前去搀扶两个人,又对着一旁的冯生说道,“冯先生,这就是我女儿和女婿。”   冯生脸上还挂着泪痕,正是刚才绝望之际流下来的,这会儿见到来人居然是贺峰的女儿,一时心潮澎湃,知道他们有救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却是拉开距离,说道,“你就是贺大叔的女儿?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又道,“我恐怕是染了鼠瘟了,诸位不要靠过来。”   贺念芹来之前就担心贺峰或者家里人会染了鼠瘟,正是带着药,见父亲特意介绍冯生,想来也是看重的意思,说道,“我这里有药,先给你用了。”   冯生大喜过望,看着贺念芹,一个大男人,居然落下泪来。   之前在城北被关押的时候他没有放弃,甚至带着人逃出来也是没有难过,但是这会儿大喜大悲之下,当真是控制不住了。   那冯生的夫人正是担忧,听了这话,带着儿子就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将军,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再生父母,我下辈子一定要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德。” 第157章   贺念芹早就见惯了生死,但那是对敌的时候,对着像冯生这种老百姓,按照余青的要求,一直都是爱护有加,这会儿看到这一家子的反应,顿时就能感觉出他们之前的绝望,一时百感交集,说道,“我带你们回飞城,只要跟我们廖军,就有救了。”   冯生敏锐的发现,贺念芹对待他们的态度并不是因为贺峰的缘故,因为不止是贺念芹,那些兵士们对待这些流民也都是十分的客气。   他想起之前传闻来,说因为余青爱民如子,所以廖军军纪严明,对待百姓也是极为的和蔼亲切,以前只当是廖军那边的巧言令色,为了蛊惑百姓投奔,这会儿再去瞧,可就确认了,这应当是真的,并且那珍贵的鼠瘟药剂,那贺念芹二话不说就拿出来了。   一时觉得讽刺的厉害,自诩为正统的江南三大家族,遇到危机就只知道自己,残害他们这些百姓,而他们所谓的受到天罚的廖军呢?反而是一心为民。   再去看廖军就十分的感恩和敬重了。   药带的不多,根本就不够,只能是尽快把人们都转移到飞城。   贺念芹和父亲,还有几个哥哥们叙旧,这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让她们都非常的兴奋,但是一想到这许多鼠瘟的病患又觉得头疼。   几个人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贺念芹说道,“要是咱们少主打到这里就好了,也不用走了,直接就在这里弄个隔离区。”   他们这一群人中有郎中,统计了病患,那些人知道可以去廖地吃药,虽然也知道路途遥远,比几个徒步也要五六天的行程,但还是高兴的不行,毕竟当初就是为了投奔廖地,只是那时候只不过他们的一厢情愿,这会儿看到真正的廖军,并且得到了承诺,一下子就有了力气和奔头。   只是他们高兴没多久,贺念芹带来的斥候发现远处有追军过来,很是紧张,立时就过来报告说道,“将军,我瞧着至少几万的人马,是从徽州城过来的。”   一旁的冯生听到了,脸色一沉,说道,“应该是惠州城的人追来了,这些人,难道真的要暂尽杀绝?不给人一条活路?”   贺念芹才一百多人,根本就难以对抗几万人的兵马,她皱眉,一旁的廉央说道,“现在只能先撤了。”又怕是贺念芹心软,说道,“等着我们回去,再带着兵士过来,踏平这里,何愁不能解救这些百姓?不要冲动了。”   贺念芹也知道,但是她跟在余青身边,耳濡目染的,对百姓也都是分的爱惜,听了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先带孩子,一个兵士可以抱着一个,我们先回去。”   冯生就决定不走了,说道,“我一个得了鼠瘟的人,跟着你们共骑,不是要害你们?只求你们把我儿子带走就是。”   冯生这么拼命也是为了唯一的儿子,如今儿子有救了,他也就觉得值得了,只是冯生的娘子也不肯走,说道,“贺大叔,我们小六就交托给你们了。”说着落下泪来。   这时候也不是客套的时候,贺峰郑重的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些人知道可以带孩子走,都抱了孩子出来,虽然自己不能走,但是孩子还有活着的希望,都觉得非常的满足。   这几日来的经历,已经让他们如同生活在炼狱中一般,这会儿在看到廖军这般做派,只觉得和徽州的兵士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哭着说道,“你们廖地的那位廖夫人才是真正的公主殿下,不然又怎么会如此的爱民如子?以前是我们瞎了眼,看不清真相。”   许多人都跪在地上,诚心诚意的对着和贺念芹等人磕头。   贺念芹带着的兵士训练有素,但是带孩子还是耽误了时间,等着撤出去的时候几乎应该看到那些徽州的兵士们追了过来。   冯生留了下来,他倒是个不凡的,知道这时候要拖住兵力,怕是看到和年轻等人,故意上前去质问。   那些带兵的人是董铭手下一个将领叫马半设,倒也不是泛泛之辈,接到了军令是把这些人全部杀了,想好先把人哄住,然后带到了后山里直接活埋了。   主要是这些人里有鼠瘟的人,他不想接触,怕是直接杀了,沾染鲜血会传染。   一开始倒也跟冯生客客气气的说话,一来二去的倒也说服了冯生,可是等着冯生发现他们并没有要准备待她们这些人会徽州,而是朝着人烟稀少的后山而去,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这些人是要杀人灭口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后山人烟稀少,这大晚上的只有野兽,难道你们要把我们送给野兽吃不成?”   马半设说道,“只不过是临时安置的地方,何必这么着急?”   冯生却是没有半点退让,那马半设本就没几分耐心,这会儿全是用掉了,骂道,“爷给你脸,你却是自己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然后对着身后的兵士们说道,“给我杀了他们。”   贺念芹见人被马半设带走,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要往飞城而去,只是夜里太安静了,即使隔着老远也能听到人们惨叫声。   那些孩子中,有些稍大的已经七八岁了,自然是懂事了,立时就哭道,“放我下来,我要去找我爹娘。”   “将军,你能救救我娘吗?我求你了。”   贺念芹看着孩子们纯真的面容,心中不忍,但是也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狠下心说道,“启程,走。”   只是到底还是不忍心,一直忍不住望着那边。   就在这时候,附近传来震天的马蹄声,随着那声音,贺念芹看到一个少年骑着马,领着乌压压的兵士朝着他们而来。   虽然远远的看不清,但是他身上的那件红色的披风却是迎风招展,那样的鲜明,他们军中只有一个人喜欢这么穿,那就是少主廖秀章。   贺念芹大喜过望,喊道,“是少主!他们有救了!” 第158章   贺念芹骑马过去,激动的说道,“少主,您怎么来了?”   廖秀章这段时间来越发的稳健了,但是他的作风还是和其父不同,更加的多变和迅速,经常让对手措手不及,就是顾芳也忍不住对余青说,这廖秀章就是天生的将领。   “母亲不放心,说多耽搁一日就有更多的病患死去,见我回来就又把我赶到这里来攻打徽州了。”廖秀章之前在攻打富水,本来以为明后天才能回来,谁知道速度居然这么快。   贺念芹忍不住说道,“少主英武,夫人仁慈,当真是我等表率。”想着即使她已经不做余青的近卫了,但是余青还是依然这么关心她,就觉得心潮澎湃的不行。   时间紧迫,两个人话不多,一同去解救那些百姓。   贺念芹抱着小六,小六从看到廖秀章开始就着迷的不行,只觉得廖秀章有种气吞山河一般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跟随,悄悄的说道,“贺姨,爹爹让我以后读书,也要考取功名,可是也想跟少主一样,学武艺参军,就可以保护爹娘了。”   孩子眼中满目的崇拜,在这一刻,廖秀章就是像是他们的救世主。   贺念芹什么都没说,揉了揉孩子的头。   马半设很是不耐烦,想要尽快处理掉这些麻烦回屋睡觉,所以手上的刀特别的快准狠,当然他们带着面罩,而且只要看到那些脸色潮红发热的,就把人打晕了,不见血,等着一会儿直接活埋了省事。   满地的尸首和鲜血,正是杀红了眼,这边冯生拼力逃跑,却还是没有挣脱过,眼见那兵士提着刀追来,就下意识的抱住了跟在后面的娘子,也管不得自己得了鼠瘟,会传给娘子,想着只要自己还有一条命,就要护着她。   “你们下手呀,我可是得了鼠瘟!”   那兵士高高提起的刀就放了下来,骂道,“晦气,给我打晕了,一会儿活埋了。”   冯生对娘子说道,“你何必非要跟着我……”语气中的心痛很是明显,“小六他一个人怎么办?”   冯生的娘子哭着说道,“成亲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白首偕老,死后亦是同穴。”   冯生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抱着娘子,想着……,算了,既然这是娘子的心愿,那两个人就这样共赴黄泉。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震动的马蹄声,冯生下意识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到去而复返的贺念芹,骑着马冲了过来。   其中有个少年尤为出众,那马很是高大,奔腾起来十分的迅猛快捷,他身后那赤红的披风,像是振奋人心的旗帜,可以照亮心中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冯生约莫猜出少年的身份,据说廖地的少主廖秀章,向来都是身先士卒,骁勇善战,是为军中兵士爱戴,以前只觉得那都是廖地花言巧语,想要蛊惑人心,毕竟明明都是少主,但是江南三家族的盟首和廖地的一对比,就显得很是不足。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冲击,已经是确信了,也怪不得廖地会如此的繁荣,有这样的爱民如子的公主殿下,还有这样一位少主,以后中原都将会是廖地的天下了。   冯生很是确定了这个念头。   这一刻,想要追随廖地的心从来都没有这么的强烈过,冯生想着,但凡自己能活下来,一定会尽全力为廖地贡献。   马半设看到有敌军过来,原本有些害怕,但是看了人数,也就一万多的骑兵,加二三万的步兵,说起来跟他们不相上下,再说这里是徽州的附近,只要他们坚持等到援军,就不怕了。   但是等着一旁的参军看到廖秀章之后脸色大变,说道,“将军,那领头的将领是廖秀章。”   这一段时间廖秀章名声大噪,他带领的那一只军队,虽然不足五万,但是个个都是精锐,有复杂的兵种组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骑兵,弩箭手,近战的步兵,还有一个他们特别害怕的火炮手,那是这几年在余青的大力支持下研发出来的小型火炮。   这一只军队,虽然人少,但是非常便于移动,很适合廖秀章的喜好,他的战略都是诡异多变,且速战速决,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垮了,又或者援军刚要过来就已经见不到人影。   这段时间来,江南的兵士已经被廖秀章弄得疲惫不堪,难于应对,几乎是只要听到了廖秀章的名声就萌生退意了。   马半设皱眉,说道,“你们都是被他名声所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还能如何?待我上前迎战看看。”   两军交战,主帅们少不得要对比下,更何况马半设也是一名老将,手上的武艺不弱,但是打了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己抵不过廖秀章,他年轻力壮,敏锐机灵,并非他想象当中那种靠着蛮力的人,虽然几个回合,但是一点亏都没有吃,而且每一招都是极为刁钻,快狠下手稳当,让马半设难于应对。   马半设心中恐慌,他也不是无名之辈,但是在廖秀章的手下,只觉得自己就如同纸糊的一般,毫无承受之力。   怎么会这样?   这个廖秀章到底是谁?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马半设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廖军会一直打胜仗,不说那些听闻的老将,比如宋志武,花祁,当然还有旁人都无法比拟的廖世善,如今廖世善失踪了,却还有个廖秀章这样的优秀的儿子,以后恐怕……   马半设节节败退,想要逃回去,却发现那些跟在最后面的女兵们居然开始发射火炮,那距离很远,身旁四周却都难以幸免。   这都是什么?   廖秀章说道,“别让他们跑了,追!”   那些老百姓看到廖军过来,然后还没看清怎么样,就看到那些徽州军败北,朝着徽州城逃去,一时有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有人说道,“廖军会不会把徽州城给占了?”   大家都露出兴奋的神态来,说道,“要真是那样,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有人这才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跪在地上,抱着家人一起痛哭。   短短几天,他们历经生死,从绝望再到充满了希望,只觉得人生最艰难也不过日此,但是廖军形象却是深深的记住他们的脑中。   后面在收复民心上起了巨大的作用,说白了,这些人都成了廖军最为忠心的追随者,其中冯生还专门把这一段经历写成了书,被人无数人传阅,让廖军,让廖秀章在后世也被人尊崇。   这正是余青最想要看到的,儿子不是被人当做暴君,而是明君流芳百世。   徽州城一片混乱,因为鼠瘟的原因人心惶惶,虽然把病患都赶到了城东,但是兔死狗烹,大部分人都是平头百姓,谁能确定下一个不是自己?   这鼠瘟防不胜防,唯有吃了药才能救治,可是谁给他们药?   所以等着廖秀章劫持着马半设,攻城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什么阻碍的就攻了下来,第二天的下午,余青等主力军就赶到了徽州城。   徽州城算是江南的一个大城,占据了这里就基本占据了半个江南,胜利就在眼前了。   余青带领的主力进入徽州城的时候,意外的得到了百姓们的欢迎,甚至有人带着孩子跪在路口,说道,“菩萨来了。”   因为这边鼠瘟盛行,每个人都会带着口罩,百姓们只能看到余青眼睛,但是谁都能看出来这个女子的不凡。   冯生和家人团聚,但是因为自己有鼠瘟,很快就被送入了隔离区,在门口小六很是不舍,冯生就笑着说道,“怕什么,廖军给咱们吃药,还会有人护理,饭也能吃饱,爹爹马上就能好了。”   冯生的娘子倒是个健壮的,居然没有染上,但是她也不敢大意,和孩子在另一个隔离区要呆上七天,需要观察确认有没有得鼠瘟。   一家人离别在即,又是进入隔离区,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慌,反而都充满了希冀。   贺家等着过了观察期,只有几个人得了鼠瘟,都送去了隔离区,另外几个人却是放了出来,贺念芹特意带着他们一同去见了余青,要给她磕头,说道“夫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余青原本不愿意受礼,但是也知道他们只是想要表达下感激之情,要真是拦着,说不定心里还会难受,笑着受了礼,说了抚慰的话。   贺家人原本战战兢兢的,结果见余青这般和蔼可亲,笑起来的是就跟寻常人家的妇人一般,忍不住想着,在这样的高位,还是这样的随和,可见她的人品高洁。   这才是真正的公主才是。   其中最小的贺琼才十八岁,是贺家老来女,也是跟着父亲从小学了武艺,她一直都仰慕余青,这会儿见到了,激动的不行,大着胆子说道,“夫人,我能给您当近卫吗?我武艺可好了,擅长用梅花镖,几乎没有虚发。”   贺峰气道,“你胡说什么?夫人的近卫哪里是那么容易当的,你一个女子,别是不懂规矩,坏了夫人的事儿。”   余青却笑着说道,“贺叔,在咱们廖军这里,男女都一样,我看令爱倒是个好的,那就收下来。”   “啊,夫人您真好!”贺琼高兴的不行。   贺家人这才感觉到了廖地这边的男女平等,等着出了门,贺峰对着贺琼说道,“好好干,别是给我们贺家丢脸。”又想了想,说道,“荣耀我们贺家,恐怕是要靠着你了。”   贺峰心中感叹,时代不同了,当初让贺琼练武,也是想让孩子强身健体,倒也没有想过让她出息,如今新的朝代,新的法律,却是让贺琼歪打正着。   贺琼小时候练武,都是被嫌弃的份儿,还总拿贺念芹给她说事儿,说贺念芹嫁的不好,日子不如意,在外面漂泊度日,就是因为会武,女子还是要贤惠为主,多练练绣花。   但是贺琼不愿意,一直坚持,这才让父亲无奈教她。   而如今,她居然叫父亲寄予厚望!   贺琼激动的不行,只觉得今日真是个好日子,终于能见到一直仰望的公主余青,还跟她说了话,同意让她跟在身旁当护卫。   还让父亲这般看重,要知道以前父亲只会对哥哥这般说话,贺琼心潮澎湃,想着,以后一定要跟姐姐一样,当一个女将军!   南征的进城非常慢,主要还是因为鼠瘟的原因,余青这边不得不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攻城容易,后续的事情却麻烦。   时间很快就进入初夏。   顾芳却是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来,对着余青说道,“这样下,对我们实在是不利,说不定要给耗死了。”   余青也发现了这一点,一开始觉得这南征也太顺畅了一些,但是等着他们在这里投入了精力越多,就越发了解到,或许苏辅瑞并没有他们想象当中那么无能。 第159章   廖世善养病用了半年,又调养了几个月,等着能自己能动已经是初夏的时候了。   当初把廖世善骗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舅舅唐珏。   当初在军营见到舅舅的时候,他犹如在梦中一般,只听舅舅对他说道,“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叫我失望。”又道,“既然你不能为我族所用,还要为汉人效命,还不如死在我的刀下。”   当时廖世善想的是,这是他的舅舅,小时候替代了父亲角色的人,那个虽然严厉,但是对他呵护有加的人,廖世善根本就没办法挣扎,或者说太过震惊,他已经忘了反抗。   舅舅廖珏对他是下了死手,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伤的很重了,还当就这样死去,结果看到了来接应他的人。   来人是辽王手下的一个得力将领,叫王道峰,见到廖世善伤的这般重,吓的魂都没了,嘶吼道,“王爷放你出来,是让你带少主回辽北,可不是让你杀了少主的。”   廖珏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王道峰一路给他治伤,一路逃出去,为了避开余青等人追捕,居然走了海路,从泉州坐着海船绕到了辽北。   廖世善还当余青能找到自己,后来上了船就知道,基本是没办法了。   他的伤时好时坏,有好几次廖世善都以为自己抗不过去了,可是想到余青和孩子们,就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等着到了辽北就看到辽王,忍不住讥讽的说道,“我这样一个残废,你还要我继承王位?”   辽王倒是比王道峰从容的多,搓了搓满是老年斑的脸,因为久病,他脸都浮肿了,也带着不自然的红,语气却还是那么强硬。   “你死了也是我的儿子。”   再后来,廖世善就开始治病吃药,他不想死,他还想回廖地,没有他在,余青和孩子们怎么办?给药就吃,多疼的药浴都忍住,每日还会给他针灸。   隔了几日他又见到了舅舅廖珏,可是这一次他趴在地上,辽王把他的腿给折断了,以此惩戒他擅自伤害廖世善的做法。   廖珏惨烈的笑,说道,“我就是你爹养的一条狗。”   后来廖世善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养育过他的舅舅廖珏,但是两个人也是有血缘关系,因为他和抚养他长大的舅舅是孪生。   辽王好像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嫌弃的说道,“当初要不是你当了内应,你当我那么容易就攻下你们部族?到了这会儿要死要活作甚?给我拖出去。”   廖傲突然愤恨的骂道,“你答应过我的,说我带回来廖世善,就把我妻女还给我。”   辽王却残酷的说道,“我见没见过你这般无耻之人,为了一个女子当了内应让我屠了你整个部族,如今还有脸说要毁了我儿,不让他为汉人效命?到了这会儿,你觉得我还会把你的妻女还给你?”又冷酷的说道,“你生的那个孽种,早就在你出发的时候杀掉了。”   廖世善当了父母,又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这些年来和余青两个人虽然也有吵架的时候,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恩恩爱爱的。   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要是往日总是会带着几分怜惜,这一次却是觉得辽王这狠辣劲儿,让他感到极为痛快。。   果然辽王在什么时候,还是原来的他,放出廖傲冒充廖珏不过是因为知道,廖世善武艺高强,无人能敌,只有他的亲人才能伤他。   等着廖傲被拖走,廖世善就闭上了眼睛,其实他也知道辽王为什么这么做,当初他答应辽王会认祖归宗,继任辽王的位置,不过是因为当时廖地境况艰难,但是等着后面,江南自顾不暇,辽王病重,廖地终于可以喘息了,情况就不同了。   辽王就算是答应了让余青为辽王妃,廖世善也不会同意的,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辽王也是果决的,直接叫廖傲翻出来,让他去把廖世善掠来了,反正辽王的意思很简单,你只要愿意继承王位,我就放你自由,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这么关着你。   廖世善恨恨的说道,“要是你死了呢?”   谁都看出辽王时日不多了,想来也支撑不了多久,辽王冷笑,说道,“你最好祈祷我多活几天,这样我还能多给你一些时间想这件事,如果我死了,我也会拖着你一起下去。”   “你真是疯了。”   辽王也觉得自己疯了,拼命的摁着一个不愿意的人,但是他奋斗了一辈子,杀了多少胡人,手上不知道多少人命,都是为了巩固辽北,如今一想到后继无人就觉得难受的不行,他那几个草包儿子,就连廖世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个位置必须要让廖世善来继任,而且他知道,这个中原以后恐怕都是廖世善的天下,那说明什么?他们梁家就是下一个皇族了,这是多少年来的梦想?当然要是他死都不愿意,那么就一起死。   廖世善病好这一天,只觉得高兴的不行,但是对廖地的思念却是如何抑制不住了,刚好辽王叫人把廖世善喊到了屋里。   辽王已经躺了几个月,看着眼前的药,狠下心灌了下去,呛了好几次,却还是都给喝光了,其中的毅力,就是廖世善看着都不得不敬佩。   辽王很虚弱,对着廖世善,说道,“你知道廖秀章南征了?那边鼠瘟爆发,我瞧着比起打仗,治理鼠瘟更是棘手,说不定仗还没打赢,就得了鼠瘟败北了。”   廖世善看着辽王,见他双眼通红,但目光却依然犀利,道,“你说这时候我去攻打廖地会怎么样?”   廖世善瞪着辽王,虽然他治愈了,但是辽王给他用了一种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力气起来,根本就难以反抗。   不然按照廖世善的武艺,早就把这里砸了稀巴烂,然后跑回廖地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为了自己无谓的坚持,眼睁睁的看着你儿子至于险境,还是直接继任者辽王的位置,然后我的这些兵力就都是你的。”辽王像是哄一个孩子,“你可以马上就出发,支援他们南征。”   廖世善早就知道儿子南征了,但那时候他身体还没恢复,而且也不确定……能不能恢复到从前那样。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好了,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涉险?   之前廖世善伤还没好,他就一直都等着,果然叫他等到了,现在他相信廖世善爱之心切,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屋内死一般的安静,好一会儿,辽王听廖世善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当,我当这个梁世善。”   辽王终于笑了,露出慈爱的目光来,说道,“按照族谱,你应该是叫梁岩歧。”   很快辽王就宣布要把王位传位自己的儿子梁岩歧,许多人都没听过这个人,还到处打听说道,“不是辽王世子吗?这梁岩歧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几日之后,梁岩歧还是顺顺利利的继任了王位。   至于那个辽王世子,早就在辽王杀了辽王妃之之后,就被辽王软禁了起来,这会儿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   夜里余青突然惊醒了过来,忍不住想到,总觉得有什么事叫她给忘记了,随即想起昨天从辽北得了消息,有新辽王继任了,但是这个人却是大家从来没见过叫梁岩歧。   谍报上写的清清楚楚,梁岩歧就是廖世善,这就说得通了,因为至于廖世善换了名字才会让人觉得没听过,不管如何他终于继任了这个位置。   余青当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却是想起来,廖世善病都好了,很是高兴,随即又想起林外一件事。   当时史上记载,廖世善死后,廖秀章就投奔了辽王,而当时的新辽王就叫梁岩歧!   这说明什么?   余青捂着心口,忍不住落下来泪来,原来她以为扛过命运,其实一切都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走。   前世廖世善也并没有战死,而是被辽王找到,认祖归宗,那之后廖秀章也跟了过去,也怪不得后面廖秀章认了新辽王为义父,又改了姓氏,最后辽王称帝,临死前又把帝位传位了廖秀章。   但是为什么没有让廖秀章直接认祖归宗?余青觉得恐怕还是廖世善记恨辽王的缘故。   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就都说得通了。 第160章   夏季炎热,救治鼠瘟就成了难题,虽然余青带来的人都对鼠瘟有经验,也有药物,知道如何防范,但毕竟总是日日接触患者,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传染,然后不治而亡。   而这漫长的南征却像是看不到头一般,军中也开始有了抱怨,甚至有人会说,为什么要救治这些江南人,他们曾经不是很瞧不起廖地人?鼠瘟的患者则是越来也多。   余青的压力也很大,有时候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好在顾芳在一旁支持她说道,“原本推行新政就难,这是笼络人心的好方式,虽然确实是艰难,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个机会?”   余青知道顾芳的意思,自古江南多读书人,也是规矩最为森严的地方,以后恐怕是最难管的地方,用鼠瘟的收买人心反倒是一个机会。   但是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好在虽然艰难慢行,但还是终于打到了临安。   临安是江南的首府,三大家族的人都基本都在这里,自然苏辅瑞也在,只要攻下了临安,就等于结束了南征。   那之前江南三大家族的人还能敷衍,到了这会儿廖军已经到了眼前,要是这一次再输了,他们就一败涂地了,自然就不会坐视不管,而是打起十二倍的精神来。   临安的兵力是最多的,大约在三十万多万人,主力全部集中在这里,其实廖军带出来的病兵力是足够应付了,但是怪就怪在在南征的路上不断的救治伤患,又留守住兵,等着到了这会儿只剩下二十万的兵力。   廖秀章是个少见的将领,虽然对方兵力多出十万,但却一点都没怯场,反而摩拳擦掌的,很是期待,央求一般的说道,“娘,要是我们打赢了,回去后你就得同意我娶乌有渝为妻。”   余青这会儿已经是知道了乌有渝和蔚博没有关系,两个人居然并没有在一起,或许是这就是历时的进程,原本当年大五岁的乌有渝能被廖秀章娶为皇后,显然两个人之间也是不同的,那之前没机会碰上,倒也相安无事,后来见了也就天雷勾地火了。   原本还以为廖秀章和陈春妮和廖秀章会在一起,毕竟两个孩子青梅竹马,玩的又是最好的,谁知道不过惊鸿一面,就滋生了这样的事情。   “婚事虽然要看自己喜不喜欢。”余青对着廖秀章说道,“但是也不能强迫别人,乌有渝要是不点头,这婚事也不能成。”   廖秀章想起乌有渝的拒绝来,耷拉着脑袋,道,“您就是太明理了,有时候我真想 ……”真想直接强娶了。   廖秀章人在江南,但是一想到收留在廖地的乌有渝,就只觉得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既是思念又是害怕,怕是自己这么长时间不见了,等着他回去就突然听到乌有渝嫁人的消息,只恨不得把人放在跟前日日瞧着,才能放心。   可是这话廖秀章不敢跟余青说,余青是他娘,也是他最为敬爱的人,他不想惹他娘不开心。   “不许胡闹!”余青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么执着,忍不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要是你爹在听了你这话少不得要打你一顿……”   余青说着就愣住了,想起廖世善来,他已经继位为辽王了,或许是因为路途遥远,廖世善并没有发消息给他们,想着这一次南征回去,一定要去辽北去。   到时候一家子就团聚了?   那时候就让廖世善来好好教导这个儿子,越想越是生气,去拧他的耳朵说道,“大家都喊你少主,你当是为什么?因为你是未来之主,你却这般任性,这怎么行?你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皆是榜样,不可任意妄为。”   廖秀章乖乖的,“娘,我知道了。”   这会儿廖秀章的身高已经是一米八九,又是非常健壮的体格,就这么缩在余青的旁边,像个听话的乖宝宝的,看着颇为好笑,这一年廖秀章的个子突然就拔高了,快要到一米九了了。   在古代个子都不高的年代,一米七都是很高的人,他这一米八九就很打眼了,往往在军中非常的醒目。   听到廖秀章答应了,余青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诚意,而且不能用强,知道吗?”   廖秀章心里想着,要安排几个人回廖地,帮他看着乌有渝,别是叫旁人捷足先登了。   这也不算是违背母亲的话?   虽然临安兵力众多,但因为鼠瘟的原因,他们一直都顺利,就是余青也没放到心里去,谁知道突然间有消息传来,原来苏辅瑞居然也学了廖地,发放鼠瘟药,显然是为了稳定住民心。   这一天,大家在一起议事。   余青说道,“我怎么总觉得这个苏辅瑞是有意为之呢。”   顾芳出来很久了,但是孩子们还在廖地,这会儿正在给孩子缝秋衫,一转眼已经是夏季了,马上就是秋季了。   听了余青的话,把手上的针线活儿放了下来,说道,“这个苏辅瑞倒也不是个草包,知道跟我们对战没有胜算,就用这种方式来消耗我们,这就是他的一个局,从开始让我们救治鼠瘟开始,要把我们的物力和精力耗尽,等着我们这边疲惫不堪,在一举攻下。”   余青原本已经是有了猜测,这会儿一听,忽然就觉得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他现在要重新笼络人心?顾先生你怎么不早点说!”   顾芳却是笑,满含纵容,说道,“就算是个套子,我们也要做,不然以后收复江南就成了难题。”   余青想起他们一路上救治了不少鼠患,他们出力出钱,但就是这样,也会遇到坚持己见的人,即使病死也不愿意向廖地低头,承认男尊女卑。   而临安向来都是江南的首府,聚集着许多学子,说起规矩来,那可是能从盘古开天地说到现在,隐居经典,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如果正常的攻下江南,怎么治理还真就成了问题,余青觉得她可学不来清兵入关时那样,留发不留头的做法,就太残暴了。   所以顾芳其实都顾虑到了,这虽然是苏辅瑞的做的局,他们却心甘情愿的去钻进去。   “这个苏辅瑞也是混账,要不,我们就不打了?”花祁有些负气的说道,“等着我们养足精神再来打,反正都已经打到临安了。”   苏辅瑞的做法无疑把原本优势的局面变的被动了起来。   不仅是发放鼠瘟的药剂,苏辅瑞还对外宣称,他们没有药剂发放是因为余青断了他们的药材,其中有个很重要的药材产在廖地,也怪不得他这么信口开河了。   燕贵星嗤笑,很是气愤的拍着桌子,说道,“打,肯定要打,这样的鬼话,谁还会相信?”   “愿意相信的人肯定就信了。”   顾芳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宋志武难得开口说道,“夫人大义,不计前嫌的给他们送了鼠瘟的药方,他们却拿来当做赚钱的方子,如今更是泼脏水给我们,”   “他娘的,打!”燕贵星气的起身说道。   这话正符合廖秀章的想法,他是少主,是廖世善和余青的儿子,以后自然是继承之人,但是因为在座的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所以平时都很内敛,也很少插嘴,但是这会儿却是也忍不住了,说道,“娘,这次你可别拦着我了,这临安城我一定会打下来的,然后提了那苏辅瑞的人来给你赔礼道歉,这混账东西,真是无耻到极点。”   既然让廖秀章去领兵了,余青自然也不能拖他的后腿,说道,“除了你擅自在蜀地偷袭那一次,娘什么时候说过你?”   廖秀章一想也是,忍不住摸了摸头,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因为母亲就在身边,他总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不敢随心所欲,怕是有个万一,连累了母亲和其他人。   这一次,他要好好的打个漂亮的仗,赢了苏辅瑞才是对母亲的真正的维护。   众人都没有异议,廖秀章还不大,但是打仗却是一把好手,从来不会意气用事,他说可以打,自然是已经掂量过了。   一时大家就斗志昂扬了起来,纷纷开始讨论攻城的细节。   大家都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大战,赢了江南,就几乎赢得了中原。   ——   苏辅瑞知道余含丹病重,眼皮也没动一下,淡漠的说道,“给公主请郎中就是了,要细心照看着,我这几日忙着应对廖贼,就不要打扰我了。”   那管事嬷嬷听了就明白了,这余含丹算是彻底失宠了,儿子被苏辅瑞养在别处,不能母子团聚,这会儿就算是病了,也没说去看下。   一想起曾经苏辅瑞为了赢得余含丹的芳心,连发妻都逼死了,就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这个人心狠手辣,可不是好相与的,她一定要谨小慎微。   神态越发的恭敬,说道,“老爷,奴婢知道了。”   原本那些丫鬟婆子就对余含丹生出了怠慢之心,毕竟现在外面都传廖地的那位才是真公主,又加上苏辅瑞突然转变的态度,从把余含丹捧在手心里,到后面冷漠无视,让众人都明白,外面传闻兴许是真的,不然永始皇帝唯一的血脉,又是公主的身份,苏辅瑞如何能这么冷待?   所以余含丹日子又难过了,饭菜送来都是冷的,她就朝着那些来请安的儿媳妇发脾气,结果原本逆来顺受的儿媳妇却是头一次强硬了起来,说道,“母亲恐怕不知道,夫君最近可是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呢,说以后这个家还是要交给他才是。”   余含丹气的要去打儿媳妇,却是被一旁的丫鬟推开,她一个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疼的掉泪,却是只看到儿媳妇和那些丫鬟的白眼。   不知道怎么,她忽然就想起家中的父母来,那个从来都对她呵护备至的父亲,还有虽然是继母,但是也对她言听计从的刘春花。   时间过了太久了,对于杨九怀的情情爱爱都变的模糊黯淡了起来,只是对父母的渴念却越来越浓烈。   她一辈子固执要强,总想要活的比别人都要好,更是想要把杨九怀抓在手心里,可是到头来,却是落得这一副下场。   几次为杨九怀出生入死,结果却是被他这样出卖,当做筹码送给了齐家,这个人当真是凉薄无情,而原本以为对她不错的苏辅瑞,想着虽然年纪大点,但是儒雅有礼,想来也是疼人的,主要是她日子太难了,只要有人丢了橄榄枝过来就想要攀附上去。   结果呢?   余含丹忍不住讽刺的笑,这把年纪拼命为苏辅瑞生了儿子,一见自己不是真公主,就这样冷待她。   什么都是假的,唯独父母对她的爱才是最为无私的。   她原本不应该做这种日子不是?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盼头了,余含丹心如死灰,脑子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还会开口喊爹爹,那病就越来越重了起来。   这一边苏辅瑞却是对着几个人讨伐无动于衷,说道,“现在要名声了?当初我说没办法应对廖军,只能用这种方式耗尽他们,你们说什么?不也没有发话?既然已经做到这时候了,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说起来苏辅瑞和杨九怀都是同一种人,但是苏辅瑞比起杨九怀更为狠辣老道,发妻说逼死就给逼死了,说娶余含丹那也是干脆利落毫不退缩。   当初廖军突然来袭,三大家家族的人也是人心惶惶的,毕竟是江南根本就没有人能应对廖秀章,那就是一个少见的猛将,没人可以抵挡。   乔航道,“苏辅瑞,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当初任由鼠瘟泛滥的是你,甚至提议拿药方卖钱的也是你,如今成这样,根本就是我们入了你的套。”   苏辅瑞却是冷笑,说道,“几十万的兵士,一个月军饷是多少?你心理没一点数,你当我们江南还是以前那时候?富庶的江南?早就被榨干了。”又道,“难道那银子你们没分到手里,真是有句话送给你,别是即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乔航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卷了袖子就上前说道,“苏辅瑞,你给我闭嘴!”   眼看就要打起来,还是旁边有人拦着,这才稳住混乱的场面,苏辅瑞终于软了下来,对乔航是说道,“我也想做个像廖地那般对百姓仁厚的人,可是我们这境地,能吗?当初都是从三字经开始读起,治国平天下是所有人的梦想,我就只想做个遗臭万年的人?但是大业不成,江南不保,这天下就乱了,以后就得让你孙女出门给你赚银子花,你愿意?简直污浊不堪!”   苏辅瑞说的苦口婆心的,终于让乔航冷静了下来。   “这一次对战,你有把握?”虽然按照苏辅瑞的计划,消耗了不少廖地的兵士,因为分城驻扎,又是投入了许多人手到救治鼠瘟上,但是廖兵还是有二十多万,而且廖兵骁勇善战,对于江南的兵士来说,颇有些难以应对。“那个廖秀章,谁来对付他?”   “当然没有把握,所以我求了一个人。”苏辅瑞显然早就有了成算,“海王焦龙。”   乔航那椅子还没坐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苏辅瑞说道,“焦龙是谁?那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和我们江南世家都有血海深仇,你居然请他过来助战,无疑是与虎谋皮!”   苏辅瑞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几年前说要联合辽王北征廖地,你们却是犹犹豫豫的,如今却是养虎为患,廖地人已经这般兵强马壮,根本就难以应对,我牺牲了我们江南大半的百姓,就是为了耗干他们,好容易兵力只剩下二十万,就是要一击而成,不然……”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比起海贼焦龙,廖地人推行新政更让他们恐惧。   等着众人都散了,乔航却是一路沉默到家,那下人说道,“老爷,到家了。”   乔航如梦初醒一般的,有些迫不及待的对着那下人说道,“去喊了几个少爷,还有几位老爷们过来,说我有要事宣布。”   因为城外是廖兵,如今临安城内,人心惶惶的。   大家都没怎么出门,听到乔航的话,家里的男丁们都聚集起了,乔家也是大家族,光是嫡系就是一百多号人。   一屋子坐满了十几个当家的人。   乔航叫人把窗户关上,又让仆人退下去,这才开口说道,“苏辅瑞疯了,他居然请了焦龙过来助战。”   其中坐在乔航下手的男子起身,忍不住说道,“父亲,您说的是那个海贼焦龙吗?”   “就是他。”   一时大家都忍不住议论纷纷,乔家大郎说道,“父亲,这简直就是荒诞至极,那个焦龙不是和我们三大世家有世仇?”   朝廷不作为,让这些海贼们更为的肆意妄为,江南三大家族靠着江南明州港口,多多少少都会做走私的生意,毕竟这才是赚钱的大头,如此都被焦龙袭击过,许多出船的家族子弟自然也都是惨死。   乔航脸色很难看,说道,“我们不能继续助纣为虐了。”   “父亲的意思是?”   乔航坚定的说道,“投向廖地。”   一时大家哗然,却听乔航说道,“这些年来那个廖夫人做的事情你们都看在眼里,大兴教育,发展商业,税法完善,虽然让女子出来当兵,做生意,但却是出现了许多出众的人才,女子的才干也不能被我们抹杀掉,也或许是这是完全的新时代,我们需要去适应的时候。”   大家都听闻过廖地那边的事情,“廖夫人既是永始皇帝的血脉,是真公主,又是个宅心仁厚之人,不然从她宁可缓慢攻城的速度,却依然要救治鼠瘟就能看出来。”乔航扫了眼众人,   许多人多知道这不过是乔航自圆其说的说法,之前没觉得余青做的好,怎么到了这会儿就偏偏觉得好了,还不是以苏辅瑞找了焦龙过来,终于让他意识到,他们这边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就这么定了。”   乔航见众人不说话,强行的做了决断。   乔航高估了自己在家中的影响力,等着他宣布完这件事,晚上就被自己弟弟乔通软禁了起来,对着乔航说道,“苏世兄费了多少心血才促成了今日的局面,你说走就走?让我们这些乔家人要看着那女人的脸色过日子?你不要忘了,我们可是传承了百年的名门世家,我是绝对不能容忍家里的女子抛头露面的!”   大战一触即发。   夏季一个炎热的日子,廖秀章就带着兵士开始攻城,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役,临安城的百姓被苏辅瑞说服之后,空前的团结,加上三十万的驻军,第一次攻城的时候,城墙下面都是尸首。   苏辅瑞见挡住了廖军的第一次攻城,极为高兴,对着将士们说道,“他们不足二十万的兵力,我们却足有三十万,加上焦龙带来的十万兵力,几乎是他们的一倍,何惧之有?”   一时原本非常紧张的临安城,突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每个人都精神抖擞了起来。   乔航的弟弟知道后非常高兴,对着哥哥乔航说道,“瞧见了没,哥哥还说要投廖地,要真是投过去,这会儿不就是后悔了?那些廖地人虽然厉害,但是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地盘,只要能坚持下去,他们粮草和药物都用尽,又疲惫不堪,早晚会败下来的。”   乔航以前是不肯承认廖地人,这会儿等着想通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他冷着脸,只道,“你真是不了解廖秀章,你但凡只道他一点的功绩,就不会在这里信口开河了,我们江南这边,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长他人志气而已。”乔航自然知道廖秀章厉害,但毕竟都是耳闻,却没有亲眼见过,而且其实他心里也不愿意去相信,说道,“你等着好。”   等着乔通走后,乔航有些心灰意冷,干坐在地上发呆,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同过来,忍不住气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爹爹……”   “还当知道我这个爹?”   乔家大朗苦笑,说道,“爹爹,你也知道咱们家私兵都被抓在二叔的手里,他要是不点头,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乔航叹气,后悔自己不应该把兵权给弟弟,但是这会儿也没有后悔药了。   “你们听爹的话,赶紧收拾东西走,投奔廖地去!”乔航眼睛冒火,苦口婆心的说道,“再晚了,那就是俘虏了!”   兄弟俩从后门出来,就开始吵了起来,乔家大朗说道,“我准备收拾东西走了。”   “你糊涂了!”   “这也是没办法,要是万一真的如爹爹所说……,我在廖地那边安置好,还能给找关系照顾你们,这也是为了大家。”   一时乔家二郎也没有说话,想着到底哥哥还是为了家里。   两个人依依惜别,晚上乔家大郎就带着家眷和金银借口躲避鼠瘟从密道出了城,像他们这种家族,都有临时躲灾的方法,这种密道不仅有,还四通八达。   乔通知道这件事之后,冷哼了一声,说道,“让他去,正好嫡长子的位置也要换个人来坐了。”   廖秀章撤了军,就回了营地,拿了之前谍报人员送来的守备图,几个将领在一起修修改改了许多地方,等着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则继续攻城,而这一次苏辅瑞才感觉到廖秀章的厉害,他这次的明显已经找准了地方,那些弩箭手都被对面的火炮营一一的攻击了。   耳边是廖军的火炮,而箭雨如飞,廖兵骁勇善战,又加上廖秀章是个机敏的,几乎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突破了临安的东大门。   苏辅瑞脸色惨白,这才明白,昨天不过是廖秀章的试探,今日才是他真正的实力,江南的兵士在几乎是战争喂大的廖军前面,简直不堪一击。   苏辅瑞一边后退一边去找焦龙,说道,“不是说好共进退?这人呢?”   焦龙带着的海贼也是非常凶猛,苏辅瑞觉得也许焦龙能帮忙,谁知道这仗已经打的都破城了,居然还没过来参战。   “我们老大说,以后明州港口要归我们。”   苏辅瑞这会儿真想骂脏话,可是他也知道这些话对人没用,这个焦龙就是坐地起价,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咬牙说道,“我同意了。”   一旁的大儿子到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爹爹,咱们半数的银子可都是来自于明州港口。”   苏辅瑞也知道,但是这会儿总要他们先守住城才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将领能对付廖秀章。   焦龙知道苏辅瑞答应了,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其实说起来他原本不是个海贼,而是一个统领几万水军的将军,只可惜旧朝的时候,奸人当道,他被污蔑造反,为了活命只好带着人逃出了内陆。   为了生计只能去抢劫当海贼,慢慢的焦龙的势力越来越大,在这整个西海,都只管他叫海龙王。   这几年来中原混乱,焦龙不是没想过成就大业,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这一次苏辅瑞丢了个橄榄枝给他,让他有种想要睡觉被人递枕头的感觉,高兴的不行。   等着占据了明州成,赶走了廖秀章,而这时候苏辅瑞也是元气大伤,他就可以慢慢的发展,稍加休整就可以把苏辅瑞吃了。   焦龙带着近十万的海贼赶过来的时候,这会儿廖秀章已经是杀了苏辅瑞十几万的兵士,如今苏辅瑞三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十二三万,当真是惨烈。   这一战就是个生死战,也怪不得那些兵士虽然知道不敌,也会拼死拼搏。   等着焦龙赶来,原本占据优势的廖军,一下子就变成了劣势,这会儿他只剩下十五六万的人,而对面却是二十多万,主要还是那个焦龙和他的手下,都不是泛泛之辈,难缠的厉害,恐怕是一场恶战。   另一边余青正在写字,她只要觉得心神不宁就会拿出一张字帖来,然后慢慢的临摹,不仅可以修身养性,还能让她变得沉稳起来。   顾芳却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这个笑容让余青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因为顾芳很少这么笑,而这种笑容显然意味着大好的消息。   难道是廖秀章已经打完了?这也太快了?   就在余青疑惑的时候,顾芳说道,“夫人,大将军回来了。”   余青手里拿着的毛笔突然就掉在了地上,“什么?你说大将军?”   “是真的。”顾芳忍不住笑,“大将军是靠着海路过来的,所以我们都没有得到消息。”   辽北有个最大的港口叫梧州,自然是有水师,廖世善显然是带着这水师从梧州港口绕到了明州港口。   余青一直都在等廖世善的消息,结果再次得到消息居然就要见面了……,她下意识的就朝着放在墙角的镜子看了看。   岁月格外的优待余青,让她即使过了三十,也依然肌肤紧致,没有纹路,笑起来的十分的清丽夺目。   余青笑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很快就抹泪,然后跟着顾芳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顾先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夫君要来。”   也怪不得那么沉稳,想来也是有所预料了。   顾芳道,“夫人上次跟我说,大将军继任了辽王,按照大将军的脾性,这继任多多少少跟咱们南征有关,知道我们南征,他肯定不放心,但是我却不敢确定……”   余青握紧了顾芳的手,两个人一同出了门,就看到有个人大步流星的朝着这边过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消瘦的面容,但是目光明亮,就像是太阳之子,很是耀眼。   余青就顿住了,不敢上前。   廖世善却是……,现在应该叫梁岩歧,梁岩歧梦里都是孩子和余青,见到她如何能平静,也顾不得许多人,上前就揽住了余青。   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他们一同生活了十余年,骨血早就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了,而这一次的离别,却像是被抽掉了彼此的另一半。   以前抱着都没感觉,这会儿却是有些膈应,余青推开梁岩歧,再去看这才明白为什么,梁岩歧太瘦了,说是骨瘦如柴才是最为恰当,只是因为个子高,又穿着铠甲,所以不显露出来而已。   都说梁岩歧大病初愈,显然这话不假。   梁岩歧自然知道余青的心情,握着她的手说道,“没事了,病全好了,只要好好养养就行。”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兵士跑过来,说道,“夫人,不好了!”   “什么事?”梁岩歧看了眼来人,正是他以前的近卫仇勇,仇勇看到梁岩歧眼睛都红了,喊道,“大将军!”   说着就落下泪来,却又倔强的拭去。   仇勇是梁岩歧的近卫,当初梁岩歧丢了之后,他不知道多么的内疚,这会儿重新看到自然是激动的不行。   梁岩歧和余青并肩站好,对着仇勇问道,“快说,是什么事儿?”   “那个苏辅瑞当真是个混账,居然请了海龙王焦龙来助战。”仇勇急急的说道,“大将军您可能不知道这个焦龙,原本在旧朝的时候也是个名将,后来出逃当了海贼,更是了不得,光是手下的海贼就有十几万。”   梁岩歧正是担忧廖秀章,这才急火火的坐船南下的,道,“走,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的海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余青看到梁岩歧眼中的燃起的斗志,轻轻的放开手,说道,“快去,安然的把章儿带回来。”   梁岩歧朝着余青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焦龙正是得意,他就是等着苏辅瑞消耗掉廖秀章的兵力,这才拖到现在才出来的,他向来只打有把我的仗。   焦龙年纪不小了,今年也是五十多岁,但是一点都不显老,还能举起三十斤重的兵器,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   焦龙带着十万人过来,一下子就让人感觉到压力。   廖秀章感觉到了棘手,他向来不是个硬拼的人,说道,“这临安城恐怕有些难啃了。”说着却是有些不甘心,死了几万的兄弟,都破了城却是遇到了另一股强敌,不得已放弃,有种到嘴的肉飞掉的感觉。   “少主,就这样退了?”花祁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宋志武却是对花祁喝道,“少主才是主帅,你不要乱说话。”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谁喊道,“大将军来了!”这个声音很大,也带着少见的激动,显然是很兴奋。   廖秀章精神一震,回头一看,廖世善……应该说是梁岩歧骑着马飞奔过来,他身形高大,如同小时候廖秀章每次看到他出征时候的模样。   廖军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廖秀章虽然是个少见的名将,但是都比不上梁岩歧在军中的威望,要知道这些年来都是他带着他们一点一滴的成就了如今的廖军。   “诸位,对不住了,来晚了。”   不知道谁开始喊道,“大将军威武!”   顿时所有的兵士们也都跟着喊起来,那声音震天动地的,让对面的焦龙都黑了脸,忍不住对着手下说道,“不是说廖世善已经死了?他带了多少兵力?”   后面的话就不用问了,焦龙看到跟在后面的梁岩歧,眼睛瞪的老大,忍不住骂道,“晦气,他怎么没死?”话虽如此,但是已经生出了退意。   这个人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廖地主帅,他虽然一直在海上,但是也听闻过里梁岩歧的事情,据说是从五十人的一个哨所发展起来的,而且这个梁岩歧为人极为正派,最为艰难之际,也没说和土匪同流合污,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真汉子。   焦龙虽然自己当了海贼,但毕竟是正经的水师出身,对于这种人也是敬佩的。   “爹!”廖秀章激动的喊道,刚才还沉稳如泰山,这会儿却惊喜的像个孩子,可见廖秀章和梁岩歧之间的关系亲密。   梁岩歧骑马过来,看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揉了揉他的头,说道,“爹爹不在的时候,可是辛苦你了。”   “爹,儿子不累。”廖秀章话虽如此,但还是有泪花在眼中打转,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落泪。   梁岩歧何尝不是呢?他伤痛昏迷的时候,想过不止一次,是不是就这样死去了?   “打完仗,咱们回家去,你娘还等着我们呢。”   这话要是让苏辅瑞听见恐怕要气晕过去了,他这里拼着生死要抵御廖地人的入侵,结果这父子俩却全无压力,反而说话如同家常一般。   “嗯。”廖秀章乖巧的不行,重重的点头。   焦龙已经萌生了退意,对着苏辅瑞说道,“你当时可没说,新辽王也会来。”辽王的和装束自然和常人不同,虽然也是将领,但是会戴着王爷才有的五龙腰带,头盔上也是有龙纹,而且那后面的军旗是大大的梁字,他又不是瞎子!焦龙一看就知道,这是辽北的新辽王,当初就听说廖世善是辽王的私生子,但是当时也就是传闻,如今一看显然是真的。   当然其中的弯弯曲曲他是不知道,只不过如今廖世善就是新辽王,肯定是带着辽王的兵力来助阵的,这父子俩原本就是无人能挡,如今又加上辽王的兵力,辽兵和江南的兵士不同,也是个坚毅之师。   在配上廖世善这样的枭雄,他根本就无力招架。   苏辅瑞大惊,说道,“焦龙,你想要做什么?”   “苏老爷,恕我不能奉陪。”焦龙也是个干脆的,不过几息的功夫已经是有了决断,又对着远处的廖世善和廖秀章拱手行礼,说道,“诸位,听闻廖地的大将军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少有的枭雄,要是早知道是大将军的人,我焦龙岂敢出兵,好在如今也不晚,我这就撤兵了。”   梁岩歧受了礼,也拱了拱手,说道,“焦龙,你也曾经是大名鼎鼎的水军都统,当时出海为贼,也是旧朝的时候也是被奸人所害,难道就没想过回归故里?”   焦龙一愣,抬头去看这位新辽王,却见他露出很是真诚的笑容来。   “落叶总要归根不是?”   焦龙沉默了下来,年纪越大就越发思念故土,他们如今占据着一个海岛,岛上有资源有限,根本没办法自给自足,自然是一直少啥掠夺,他可以这样,他的子子孙孙这样过日子?当海贼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如今中原遭逢乱世,没人管他们,自然自由自在的的,等着廖世善一旦称帝,按照他们父子俩的雷厉风行的手段,收拾海贼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泉州早就在去年就已经开通了海运,显然廖地人准备大兴海贸了,就更会努力的打击他们这些海贼。   既然遇到了明主,那就投了?   其实焦龙能这么快想通也是因为余青的原因,余青一直努力让百姓过的富足,在廖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推行民生的事情,早就让人有心的人看到,而且这一次说是南征,但其实大部分的时候却是在救治鼠瘟,不惜人力物力。   人总是这样,自己行事的时候总是希望不守规矩,是个特例,但是遇到了上峰,就希望对方是个君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待自己,焦龙也是这样,余青这些年来的的一言一行,仁厚宽和的形象已经深深的植入他的内心。   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公主,再坏也不会坏道哪里去,只要他肯俯首称臣,也肯定会给他一个机会,而且他们既然要大兴海贸,肯定少不了水师,这不是就有了他用武之地?   苏辅瑞简直不敢相信,廖世善……应该是信任辽王梁岩歧居然会当着他的面收买焦龙,不过他觉得白费心机了,他才不相信焦龙这样一个习惯了自由的海贼会被招安,再说,焦龙能跟他携手,想来也是觊觎九龙宝座不是?   苏辅瑞倒是小看了焦龙,这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不然当初也会带着自己手下在海上闯出一条活路来。   焦龙想了片刻,就朝着梁岩歧而去,取下佩剑,跪在地上说道,“大将军,请受礼。”   这个场面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梁岩歧也是个人物,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下了马来,亲自扶起焦龙,说道,“老将军,您以前的功绩,大家都看在眼里了,没有人会忘记,如今归来就正好,自会给你应有的封号。”   焦龙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打退了倭寇的事情,那时候也是跟梁岩歧一样,总想着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斩杀这些人,可是军功却都被上面的人抢走,再后来,焦龙实在是太出彩了,等着上面遮不住他的光芒,这才慢慢的提升到正五品的军职,只可惜当时朝中皇帝残暴,奸臣当道,根本就没人提携他,每次出去拼死拼活的是他,而军功却是被……   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在母亲病故,他却因为要歼敌没办法回去的时候,第二次则是被污蔑造反,要诛杀他全族的时候,而今日应该是第三次。   他落泪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高兴,居然还有人记得他的功劳。   梁岩歧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或许是江南的人会请来焦龙助阵,所以把他的事迹探查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打听才知道,居然这样一位值得敬佩的人。   焦龙拭去眼泪,精神一震,说道,“大将军,待我拿下那逆贼的首级,给你当见面礼。”   苏辅瑞约莫觉得这是在说自己,但是他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根本就没办法动弹一分,他太过恐惧了,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前一刻他们还占据着优势,怎么后一刻就成了这样?   这是做梦?   只是还没等苏辅瑞想明白,就头身分离,焦龙手起刀落,就让这个一直做着成就大业梦想的人死在阵前。   “苏辅瑞死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那些还拿着刀剑的兵士们,目光呆滞,然后就纷纷的放下了兵器。   有人哭道,“我们输了。”   这一年的夏天,梁岩歧父子俩结束了漫长的征战,终于统一了中原,次年的祭拜了天,就在茂林称帝,恢复了缙朝。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两章番外。今天会写完的,这本到结尾还是断更了,本来想着歇一口气在写,结果就……,下次还是一口气写完,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