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论圣父的垮掉[快穿] 作者:打字机N号   文案:   江流三岁丧父,五岁亲妈跟着别人跑了,十四岁送走了唯一的亲人爷爷,背着为数不多的财产,步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   他小气,他自私,他混账,除了犯法的事不干,其他恶习一应俱全,可就是这样的男人,在意外死亡后,居然被一个名为圣父系统的硅基生物绑定了,从此开始了他波(气)澜(死)壮(系)阔(统)的生涯   世界一:论愚孝男的究极进化(已完成)   世界二:牛皮吹破天以后(已完成)   世界三:替亲妈寻找第二春的可行性报告(已完成)   世界四:好爸爸(已完成)   世界五:国民老公的自我修养(已完成)   世界六:杂技人(已完成)   世界七:神棍(已完成)   世界八:家有宝贝蛋(已完成)   世界九:绿帽子的正确佩戴方式(已完成)   世界十:我的职业是丧尸王(已完成)   世界十一:颤抖吧渣男(已完成)   世界十二:不爱说话的天使(已完成)   世界十三:忠烈的造反计划(进行中)   ……之后世界待定   圣父系统001:瑟瑟发抖,不知道现在换一个宿主还来不来得及   内容标签:系统 快穿   主角:江流 ┃ 配角:各世界人物 ┃ 其它:快穿,女配,种田文,年代文,重生,穿越 ================ 第1章 愚孝男1   “真是造了大孽了,好端端的山上的石头怎么就掉下来,还那么凑巧的砸到了流子的头上呢。”   “谁说不是呢,一地的血,人都迷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你看流子那媳妇,都哭到没声儿了,如果流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的日子可就更难熬了。”   “那可不一定,现在流子媳妇的日子难道就好过吗,流子没了,她回娘家改嫁呗,遇到一对善心点的公婆,小日子可比现在好多了。”   “呸呸呸,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小心让江家老两口子听见,找你拼命。”   ……   周遭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江流忍着头痛,缓缓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好几张黑黄枯瘦的面孔。   “醒了,流子醒了!”   看到他睁开眼,正往他头上倒草木灰的赤脚大夫惊喜地冲着周边围观的人喊道:“醒了就好,估计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刚刚他看到江流被送来时那血呼啦擦的样子还吓了一大跳呢,心想着自己就是半道出家的大夫,给乡亲们看看小伤小痛的还成,哪里能看这样的重伤呢。   没成想正当他打算用点草木灰帮人止血,然后让队长开条子送江流去县城大医院的时候,对方就醒了。   按照赤脚大夫的学识,既然醒了,就说明没什么大毛病,血流的多,养养也能养回来。   “流子,你还能认出我不?”   看着江流的眼神有些迷茫,那大夫上前了一步,整张脸在江流的视线中放大,就差直接怼着他的脸了。   认不认识,当然不认识啊!   江流刚想回答,忽然间意识到,就在不久前,他被一个号称是圣父系统001的硅基生物绑定,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了。   说来江流这一生也算是经历丰富了。   三岁的时候他爸在工地被掉落的脚手架砸死,包工头没啥良心,赔了两万块钱就消失了,五岁那年,他亲妈终于忍受不了家里的贫穷和守寡的寂寞,拿着家里所有的钱跟着别人跑了。   就这样,江流成了一个孤儿,跟着唯一的爷爷靠着家里那七分地,以及周遭村邻的接济,过着苦哈哈的生活。   十四岁那年,他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他,江流干脆的用家里的老房子和七分地换了一笔钱,用其中的大部分给爷爷操办了还算风光的葬礼,然后拿着剩下的钱,背着小小的行囊,步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   初中学历的他没有太多文化,只能从事和他早死的父亲一样的职业。   在工地里,他看多了底层人民的生活百态,仗着脸皮厚,嘴巴甜,学了绑扎钢筋,浇筑混泥土,砌体抹灰,甚至还和工地的汽修师傅学了点汽修的活儿。   十年过去后,他已经是建筑工地里的老油条了,靠着自己结交的人脉关系组建了一个小的团队,当上了包工头,收入直线上升。   按照江流的计划,再赚点钱就该把娶媳妇这件事提上日程了,有钱有房有妻有子,生活也算是安定下来了 。   只可惜,还没等他攒够钱呢,他承包的小工程出了意外,一个工人在醉酒后施工,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从十几楼高的地方摔了下来,赔钱不说,对方的亲戚朋友全从乡下赶了过来,推搡的时候江流运气不好,跌倒撞到了凸起的尖石上,然后一命呜呼了。   最后一个瞬间,江流还可惜自己当守财奴攒了那么多钱,不知道会便宜给谁,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他就应该吃吃喝喝,把他这辈子没享受过的东西统统享受一遍才对啊。   正当他准备接受死亡来临时,意识被拽到了一个奇特的空间内,一个号称是圣父系统001的小家伙出现在他面前,没有给他任何选择的权利,自说自话的将他绑定成了它的宿主之一。   不过江流也不抗拒就是了,虽说听那系统的意思是要去一个个空间内执行任务,成功有奖,失败被罚,可好歹还能活着不是。   江流可没什么伟大情操,他只知道他的意识还在,他就活着,如果他拒绝系统选择转生,下辈子的他幸福与否,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江流觉得,被001选中也挺好,不就是执行一些任务吗,早些年那么多大风大浪他都过来了,死也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看情况,现在他已经来到了第一个任务世界。   只是这会儿他还没吸收原身留下来的记忆,贸贸然开口很有可能会引来别人的怀疑,正巧原身似乎受了伤刚醒来,江流干脆闭上眼,啪一声躺回木板架上,装作陷入昏迷的样子。   “诶,怎么又昏过去了,难道刚刚是回光返照。”   赤脚大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慌张之下说出了一些不太吉利的话。   “诶呦呦——”   虽说赤脚大夫不靠谱,可是队上的人都很相信他的医术,这会儿他这么说,多数人都相信江流挺不过来了,一个和他长相有些相似的黑瘦老人直接瘫软坐在了地上,哭嚎起来。   “我的流子,我的儿子诶——”   苗彩凤,也就是江流这个身体的母亲老泪纵横,哭的撕心裂肺的。   “都怪你这个扫把星,自从娶你进门后就没啥好事发生,这么多年了,也没给我家流子生个一儿半女,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绝后了,你个丧门心啊,你害的我的流子断子绝孙啊,怎么死的不是你呢。”   苗彩凤哭着哭着爬起来,冲到一个完全已经木楞的女人面前,伸手拽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是在她身上胡乱拧着。   女人仿佛感觉不到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上满身都是血的男人,眼神中有一些茫然。   “苗婶子,别打啦,你家流子不一定有事,你把秀秀打坏了,谁来照顾流子啊。”   “就是啊苗婶子,流子被石头砸到谁也不想的,和秀秀没关系啊。”   大伙儿见状赶紧上来拉架,可即便这样,徐秀秀这会儿看上去也凄惨万分,脸上,胳膊上都是指甲划过的挠伤,一道道红肿的伤痕,头发更是被抓成了鸡窝。   他们都知道徐秀秀平日里在江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江家老两口偏疼后来生的那对龙凤胎,对于长子恨不得当老黄牛使唤,偏偏江流这人也愚孝,不仅自己在家当黄牛,还逼着媳妇跟他一块为那个家卖命。   在江家,大房夫妻干的最多,吃的最少,时不时还能听到苗婆子对大儿媳妇徐秀秀的谩骂,大伙儿都说,徐秀秀嫁到江家,那是嫁进狼窝了。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徐秀秀亲妈早死,后娘见不得她过好日子,现在娘家没人给她撑腰,大伙儿再心疼她,也没法掺和人家的家务事啊。   “管队长,江流这伤我是治不了了,要不还是开条子送县城大医院去,最好要快,时间长了,我怕他的血都流干了。”   还是那赤脚大夫开口,给了队长管大牛一个主意。   “去县城医院看病,那得花多少钱啊,我们家可没钱。”   苗彩凤挣扎着又挠了一把大儿媳妇,然后冲着边上的人吼道。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太冷心冷情,她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家流子命不好啊,投身到了咱们这样的家,还娶了一个命中带衰的女人。”   说着,她面露悲痛,再次躺地上哭嚎了起来。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刚刚看苗彩凤哭的那样凄惨,还想着即便偏心眼,她对大儿子也是有感情的,可这会儿大夫都说了送县城可能救得回来,老太太反而果断的拒绝了,这些年江流夫妇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哪能一分钱都不攒下呢,归根结底,还是苗彩凤觉得没有给这个儿子花钱的必要。   “流子受伤也是因为出工修水坝的关系,治病的钱,我去公社问问,能不能报销一半,至于剩下的,我听说县城的医院有规定,可以先治病,再付钱,手里头没有钱的农民,可以每个月从工分里划扣,直到还清为止。”   管大牛毕竟是队长,江流又是为了修大坝受的伤,他要是不管,队上的人都会寒心。   “治,一定得治。”   一声沙哑的女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徐秀秀几步上前,噗通一声给队长管大牛跪下:“队长叔,求求你开条子,不管能不能把流子救回来,我和他都记着你这份恩情,至于治病的钱,就按照队长叔您说的从工分里扣,只要我还活着,总能还清这笔债。”   徐秀秀想好了,反正他们夫妻俩再卖力工分的实惠也到不了他们夫妻的头上,而且江流这人虽然愚孝,却不像乡下许多男人那样有打老婆的习惯。一旦江流死了,她必然会被娘家安排着再次改嫁,作为一个结婚十年都没能怀上一儿半女的女人,她改嫁的选择也就那些脾气暴虐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送江流去看病,到时候治病欠着大队的工分,她娘家想要带走她改嫁,队上也不会同意。   她的一生就那样了,徐秀秀的脸上暮霭沉沉,没有半点生气。   “欠钱的是老大一家,和咱们可没关系。”   听到儿媳妇的话,苗彩凤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许多,儿媳妇都那么说了,她这个亲娘总不至于还阻挠儿子看病。   不过那可是县城大医院啊,谁知道看个病能花多少钱,苗彩凤就怕这成了全家人的债,拖累了小儿子江海和小女儿江娟。   大伙儿也都猜出了她的小心思,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江老头,心里越发不屑这对偏心眼的爹妈。   “成了,赶紧把人抬上牛车。”   管大牛没有再耽搁,赶紧让自己儿子赶来了牛车,然后拿了点钱和票跟着徐秀秀一块坐到了牛车上。   江传根和苗彩凤夫妇似乎是怕去了医院就得出钱,支楞在一旁不动。   管大牛见状直接让儿子赶起了牛车,也没等这对偏心眼的夫妻。   “我家流子真是命苦啊,怪我这个当妈的没用,我这心啊,和刀割一样。”   即便牛车已经驶远了,牛车上的人依旧可以听到苗彩凤在他们离开后骤然响起的哭嚎声,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疼”江流似得。   牛车上的人心事重重的,谁也没瞧见,本该“昏迷”的江流,这会儿嘴角流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第2章 愚孝男2   躺在牛车上的江流干脆地吸收起了原身留给他的记忆,以及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   原身是家里的长子,按理应该是家中长辈最信重的那一个,可原身运气不好,当初生他的时候他妈难产,差点没死在产床上,原身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的老太太还健在,所有事情都是老太太一手包办的,和亲妈的感情淡薄了一些,后来老太太去世了,他妈苗彩凤也早有了更贴心的龙凤胎,对于这个最恨的婆婆养大的儿子,自然也谈不上亲近。   一开始,原身的父亲江传根还是挺重视这个大儿子的,可耐不住一天到晚有个人在他边上吹枕头风,时间久了,江传根也觉得家里那对带着大福气出生的龙凤胎会比这个长子更出息,给他带来更多的荣耀,加上长子结婚十年,都没能生个儿子,而次子江海却十分能耐的给他生了两个孙子,就算是考虑身后事,江传根也不敢寄希望于这个很有可能断子绝孙的长子身上。   在原身的一生中,大半的时间都是在为家里做牛做马,他渴望父母的疼爱与重视,也渴望有一个流淌着他的血液的孩子,只可惜直到他死,他也没有等到这两个愿望的实现。   江流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看完了原身的一生,不仅没有什么同情的想法,相反还想送他两个字——活该!   相比较他童年的处境,原身这个情况根本就称不上难,不就是爹妈弟妹跟着一块吸血吗,他有一百种方法将这些臭不要脸的甩开,可这个傻蛋,不仅傻乎乎的顺从这些所谓亲人的安排,还扯着自己媳妇跟着他一块无私奉献。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活活累死,也只得了几滴鳄鱼眼泪,何必呢。   “任务是什么。”   江流想着,既然系统绑定了他,还让他来到了原身的身体里,估计就是让他拳打极品父母,脚踹吸血弟妹,然后带着傻媳妇奔小康。   看在系统给他这个老光棍安排了一个小媳妇的份上,他勉勉强强就帮它完成这些任务。   “当前世界任务,获得指定任务江传根,苗彩凤,徐秀秀等直系亲属的满值好感度,任务成功,奖励积分1000,任务成功率不足2/3,抹杀。”   在感受到实习宿主已经接收完原身的记忆后,系统001也出现在了江流的意识空间中,并且宣布当前世界的任务。   “操!”   江流觉得他幻听了,这个莎比系统说了什么,获得徐秀秀的好感度他也就认了,毕竟人家好好的大姑娘嫁到家里来,没享过福反而遭了一辈子的罪,这辈子补偿补偿人家也就算了。   可江传根和苗彩凤两人又凭什么呢,江流这人最恨不负责任的长辈,在他看来,这俩人和他那个拿了家里的钱跟奸夫跑了的亲妈没有任何区别,顶多就是把原身给养大了,可后来原身在这个家当牛做马的付出,也足够弥补这一点了。   现在让他去讨好那两个人,获得他们的好感度满值,他得有多贱呢。   “宿主对系统口吐脏话,并使用了生殖动词在意识上轻薄系统,对系统造成了心灵上的损害,且违背圣父的准则,第一次口头警告,三次警告无效后电击惩罚。”   001是主神创造的第一个系统,目前很多程序还在修缮改进当中,它并没有人的情绪,很多指令都是一板一眼,按照程序的规定行动。   “哈哈哈,不就是讨好两个人吗,这有什么难的,我懂,我都懂。”   江流这个人混迹社会底层多年,最懂见好就收,看这个系统好像不怎么好说话,动不动就用电击威胁他,暂时也就老实了那么一下下。   “圣父系统的准则——站在宇宙之心呼唤爱,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感化他们,是宿主的最终目的。”   001机械地传播指令。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是不是只要最终结果是成功的就好,过程中江传根和苗彩凤对我极端厌恶也不重要。”   江流想着,直的不行他还能来弯的啊,他这人没啥本事,走歪门邪道最能耐,系统刻板有刻板的好处,他得好好研究研究这里头的漏洞。   “任务截止时间为宿主脱离当前世界的那一刻。”   圆形的小球上下漂浮,光幕处一片乱码,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001才用机械的声音给出了答复。   看来江流猜的没错,系统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要在这具身体死亡的那一刻完成目标就好。   “对了,那积分是用来做什么的。”   江流想起来刚刚系统公布任务的时候似乎提到了奖励积分,至于后来说的任务不成功后的抹杀江流倒并不怎么在意,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还活着都是他幸运偷来的日子,多活一天就是多占老天爷一天便宜,要是死了,也就只是没法占便宜了,并没有什么好害怕担心的。   “积分达到1000,系统商城开放,宿主可用积分在系统商城内购买任意商品。”   解释完001就从江流的眼前消失,没等江流追问,他的耳边就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医院到了,江流家的,你和丰收哥一块把江流抬下来,我去找大夫。”   原来是到医院了,江流暂时将积分的事放到一旁,安安心心当自己的病人。   或许是吸收原身的记忆耗费了很多精力,装着装着,江流倒是真的睡了过去,即便后头医生帮他缝合伤口也没能让他醒过来。   等到他彻底清醒时,管大牛和管丰收父子早就已经驾着牛车回去了,只留徐秀秀一个人在医院照顾江流。   大夫说了,他这伤起码还得在医院观察三四天,看看脑部有没有什么后遗症,管大牛是大队长,队里离了他有很多工作没办法安排,自然不可能在医院待着,于是他给徐秀秀留了够他们夫妻这些天吃喝的粮票,带着儿子回去了。   “你醒了。”   徐秀秀这会儿正用手支在床沿,拖着头假寐,她的神经紧绷着,江流只是稍微发出了一点动静,马上就睁开眼,紧张的看着他。   “你怎么不上床躺着。”   因为长时间没喝水,江流的嗓子有些干,他说完话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嘴唇上有已经开裂起干皮了。   “刚刚来的急,都没换一件干净衣裳,怎么好意思躺人家整理好的床褥上,多埋汰啊,也给人家添麻烦。”   徐秀秀是一个细心的女人,她看江流口渴,赶紧用之前从护士站领来的水杯给江流倒了一杯水,然后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帮助他喝下水杯里的水。   这会儿医院里都是标准的四人间,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被子都叠的跟豆腐块一样,江流注意到这间屋子里就住了他一个病人,另外三张床都空着,徐秀秀完全可以在另外一张床上睡一会儿,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因为怕弄脏人家的被子硬生生趴在他床沿睡了半宿。   “等等,你、知道咱们在哪儿?”   喂完水,徐秀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按理江流一直都是昏迷不醒的,他不该知道自己在哪儿才是啊,这么一来,他醒来问她的第一句话就不该是她怎么不上床躺着,而是该向她问清楚自己所待的地方才对。   “我之前上了脑袋醒不过来,可是很奇怪,周围大伙儿的议论声,我听得清清楚楚,包括队长叔和爸妈商量送我来医院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江流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双眼定定地看着徐秀秀:“秀儿,谢谢你,是我江流对不住你。”   此刻他的表情充分展露出一个男人被自己最信任的父母放弃的悲痛酸涩,同时也带了几分对妻子的感激和愧疚。   看到这样的江流,徐秀秀不由有些愣住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江流居然都听见了,而且经过这桩事,对方似乎和公婆起了间隙,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条件信任公婆,并且觉得公婆的任何行为都是为他们着想了。   她是不是可以期盼一下,康复后的丈夫会有所改变,不再傻傻的为那个家付出。   “没啥好谢的,你是我男人。”   徐秀秀失望了太多次,曾经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公婆伤了她男人心的事,只是对方说几句好话,她男人又会傻乎乎的被哄过去。   她从一开始以为见到了曙光,到一次次被抹杀希望,早就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了。   这一次的事情比任何一次都严重,可那又怎样呢,那是她男人的爸妈,这个关系,是永远都斩不断的。   “你不肯睡边上那张穿,那就跟我挤挤。”   江流也知道原身干的那些蠢事,现在他说的再好听,徐秀秀都未必相信他,不过日子还长,对方现在不信,早晚有一天还是会相信的。   “没事,我这样挺好。”   徐秀秀摇了摇头,医院的病床并不算宽,躺下两个人有些勉强,江流还是个病人呢,她怕碰到对方的伤口。   “之后还有好几天呢,你这样哪里能休息的好,你休息不好,又怎么能够好好照顾我这个病人呢。”   江流的这个借口徐秀秀没法拒绝,现在已经夜深了,等到天亮还得好几个时辰呢,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身边躺了一个女人,对于江流来说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工地里男女关系混乱,多是孤男寡女搭伙的半路夫妻,工地边上一些最受民工欢迎的按摩店也有不少便宜的小姐。   那时候的江流没少没工友怂恿去找一个小姐纾解纾解,只是都被江流给拒绝了。   在他看来,那档子事只要不是和自己的女人做,都挺没意思的,毕竟他还是正值壮年阳气充沛的大小伙子,看过小黄片的人都知道,做那档子是特别累,特别费腰,没道理做这样的体力活动,到头来小姐享受到了,他还得给小姐钱啊。   小气精明的江流将这个工地里男人们的娱乐活动视作亏本的买卖,可这会儿他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老婆了,他就不那么想了。   当然,现在让他这个童子鸡亲身上阵他还是有些怵的,好在头上的伤解决了这个困扰,等伤好了,他和徐秀秀的了解加深了,到那时候,什么事情都显得水到渠成了。   徐秀秀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拘谨地尽可能缩小自己占据的床铺位置。   可是她太累了,在躺倒柔软干净的床铺上后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3章 愚孝男3   现在的医院可远没有后世来的拥挤,一般人生病根本就不会来医院,而是硬熬熬过去,或者照着老一辈传下来的一些偏方,随便喝点药汤。   这一点可能和现在医院里设备落后,药物紧缺,以及一些能力颇高的老大夫都被赶去乡下农场批斗有关。   不过这和江流没多大关系,他脑袋上那道口子就是伤口吓人了些,实际上并没有伤到内里,只要伤口不感染,就不会有大问题,只是当时他被送来时满脑袋的鲜血太过唬人,加上负责他的大夫是一个刚毕业的愣头青,当时就被吓着了,在判断上主观的认为江流吓得不轻,叮嘱家属将江流留在医院,住院观察一段日子。   算算日子,他们也已经在医院呆了三天了,白天的时候护士过来通知徐秀秀办理出院的手续,收拾收拾东西,他们就能回去了。   “我去找医生问点事,你跟着护士同志去办手续。”   从早上起床后,江流的表现就有些奇怪,徐秀秀看着那个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白找大夫到底为了什么事的丈夫,心里头有些疑惑。   对方似乎想要避开她。   “好的。”   不过徐秀秀还是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温顺地跟着护士小姐去了医院的会计室,关于江流这次住院拖欠的药费,以及之后扣除的方式,还得做一个详细的沟通。   住院三天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三块七毛钱,其中队上支了六十块钱,这是不用还的,剩下的六十三块七毛钱对于普通农家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江流和徐秀秀领的都是队上男女的最高工分,江流一天是12工分,徐秀秀则是8工分,但是现在江流受过伤,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恐怕没有办法从事重劳力的工作,夫妻俩的收入会有不小的波折,最后沟通的结果,医院每个月从夫妻俩所在的大队扣除两百工分,直到扣除完足够抵掉六十三块七毛钱的工分为止。   这样一来,剩下的工分足够夫妻俩的基本生活,算是极为人性化的处理结果了。   等徐秀秀办完手续回来的时候,江流也早已经从医生那儿回来了,只是他的脸色相较于白天离开的时候,更加难看了。   就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等会儿队长叔就该来接咱们了。”   徐秀秀整理着夫妻俩为数不多的东西,纠结了一小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流子,你刚刚和医生聊了啥,怎么跟失了魂一样?”   难道是他脑袋上这个伤有啥问题,之后会有后遗症?   “没、没什么。”   江流慌乱地躲开徐秀秀的目光,半响后,干涩地回答道。   “我们是夫妻,有啥大事你可千万不能瞒着我。”   他不想说,徐秀秀也没法逼她,只能抿着嘴低头整理床铺,将这个疑惑藏到了心底。   *****   “回来了,流子回来了。”   这些天里,大队上的很多人都担心着江流的情况,除了愚孝这一点,江流为人勤恳老实,且乐于助人,在队上的名声很好,也有很多朋友,因此今天知道他回来,很多人都放下了地里的活,抽空来江家探望他。   一下子,江家的小院都被挤满了。   “流子,医生咋说的,你没啥事。”大伙儿关切地问道。   “没啥事。”   江流的表情有些沉默,勉强扯了扯嘴角,他这样子,可不像是他说那般没事。   看到这样的丈夫,徐秀秀心里怪异的感觉就更加汹涌了。   “你流了那么多血,这些天就好好休息休息,你们家也不缺那点工分,之前看病都花了那么多钱了,总不能让那些钱白费。”   之前江流可流了不少血,即便在医院休养了几天,脸色还是煞煞白的,看上去就是缺血的模样,要是不好好休息,老了才遭罪呢。   “呸,谁家不缺那点工分啊,合着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苗彩凤是第一个出来怼人的,她已经听说了,儿子看病欠了医院不少钱,以后每个月他们夫妻俩挣得工分得被医院扣去一小半,剩下的那些除了填饱他们夫妻俩的肚子,剩不了多少接济家里了。   在这个情况下,一些丧天良的居然还敢怂恿她儿子休息,难不成是想他们两个老的帮他背债不成。   “我们家流子的身体好着呢,要是没好全,医生能放他回来,休息?休息个屁啊,下午就能上工了。”   苗彩凤双手叉腰,然后看着江流稍微降低了一下火气,以一种无奈的模样对着这个向来孝顺的儿子说道:“老大啊,不是妈心狠,而是家里实在困难啊,你作为大哥,总是要委屈一些,承担家里的家计,妈也是疼你的,但凡家里的条件好一点,妈都不会这么做啊。”   说着,老太太就要上前摸摸这个早已成年多年的儿子的脑袋,她心里头知道,这个儿子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妈,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医生说了,我得好好休养休养,要是可以的话,一天吃一个鸡蛋,把身体补起来。”   可这一次江流没有如老太太的愿,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用低沉地声音说道。   “啥!休息?还一天一个鸡蛋?老大,你是撞傻了不成?”   苗彩凤听了江流的话,原本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脸不敢置信,就自家这个老实憨厚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居然敢和她提这种离谱的要求。   “家里的鸡蛋都是秀秀喂的,平日里妈不是每天都要给二弟和建军建党蒸鸡蛋羹吗,现在特殊情况,把他们的鸡蛋停一停,等我身体好了,我就不吃鸡蛋了。”   江家还未分家,现在家里养了五只母鸡一只公鸡,家里的鸡蛋除了攒起来送收购站外,只有老两口和弟弟江海以及他的两个儿子能够享用。   以往原身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父母是长辈,需要孝顺,弟弟妹妹是龙凤胎,出生的时候就比寻常婴儿瘦小许多,需要足够的营养,至于弟弟家的两个儿子,是目前江家唯二的男孙,再好的东西给他们都是应该的。   在这番理论之下,明明付出的最多的是原身夫妇,可在这个家里,他们享受的待遇却是最差的。   “老大啊老大,你的心忒黑了,怎么,就因为你的脑子开了瓢,你就想越过我当家了,我告诉你,我和你爹还没死呢,再说了,你咋好意思和两个侄儿抢鸡蛋吃,也不想想你都多大年纪了,你媳妇连个蛋都没给你生一个,要是你这辈子都没孩子,将来还不得靠着你两个侄儿养你,现在你抢孩子的鸡蛋,是想寒俩侄子的心吗。”   十年了,在苗彩凤看来这个儿子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了,将来她只能等着老二一家奉养,老一辈的都重视死后的祭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本就偏心的苗彩凤更加明目张胆的偏心眼。   因为她心里头清楚,这个道理说出去,队上有不少老一辈都会和她站在一个立场上,觉得她的做法没有错。   苗彩凤这话一出,江流更加沉默了,他浑身仿佛被黑气笼罩着,难以言喻的阴沉和郁气。   “不就是一个鸡蛋吗,孩子还小,用不着那么好的营养。”   “就是,苗婶子,你这话未免也太伤孩子的心了。”   周遭的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地替江流说好话,这不是特殊情况吗,平日里也不见江流闹着要吃鸡蛋啊。   “你就两个孙子,将来老大没孩子,不还得两个侄子养老吗,现在不哄着点捧着点,俩孩子凭啥孝敬他这个大伯啊。”   苗彩凤双手叉腰,底气十足。   越来越多的人看不下去苗彩凤的嚣张跋扈,议论指点的声音越来越大,身处舆论中心的江流低着头,拳头越捏越紧,就在苗彩凤和村民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忽然推开了人群,冲到厨房拿着菜刀冲了出来,径直跑到鸡圈中,随手抓了一只鸡,直接提刀给手中那只活蹦乱跳的公鸡来了一个割喉。   “诶千刀的东西,你干啥呢,老娘看你是撞坏脑子了。”   苗彩凤当场就气懵了,那可是家里养了一年的大公鸡啊,送去收购站起码能买十几块钱的大公鸡啊,江流一声不吭,当着她的面就给宰了。   “是,我是疯了,我就想吃几个鸡蛋怎么了,我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我连几个鸡蛋都吃不得了!”   江流这会儿就是沉默后的爆发“妈,我问问你,我是你亲生的吗,之前我撞伤了脑袋,可我的意识还清醒着,我听到你不愿意出钱给我治病,我安慰自己,家里是实在没钱,可现在我就想吃几个鸡蛋补补身体,想休息那么一段时间,这么点小要求,你都不同意,是不是在这个家里,就老二是你儿子,就小妹是你女儿,我江流,就是你从外头捡回来的垃圾。”   他的质问非但没有让苗彩凤见好就收,相反,因为他动手杀了家里的公鸡,苗彩凤的气正往脑袋冲呢,言辞也更加刻薄起来。   “你有啥资格和你弟弟比啊,你弟弟给咱们江家生了两个孙子,你和你媳妇给家里生了一儿半女没有,你个丧天良的,活该你断子绝孙。”   向来孝顺的儿子头一次忤逆自己,这让苗彩凤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对,我是断子绝孙了。”   江流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医生也说了,我这辈子,很大几率是没有孩子了,我就是个废物,我不是个男人。”   “我和秀秀没孩子,不是她的问题,是我,是我啊,是我前半生做牛做马,亏待了自己,弄得自己现在当不了父亲,结果到头来,没得到半句好,还被亲妈诅咒断子绝孙,是我错了。”   江流这话,犹如凭空一道雷,把院子里的人吓的不轻。   他这话啥意思,他这是在医院找大夫检查了,医生告诉他他不能生孩子?   “秀秀,赶紧去烧水,我要吃肉,我还要吃鸡蛋大白米饭,我要把身体好好补起来。”   江流的嘴唇抿的紧紧的:“我想有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好,从今天起,我不会在亏待我自己,也不会在亏待你了,咱俩还年轻,咱们好好养身体,努力生一个属于咱俩的孩子。”   他一手握着刀,一手提着公鸡,对着徐秀秀说道,眼里看着几分恳求。   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不能生,对于男女都是一件极度挑战自尊心的事,江流这会儿很怕徐秀秀因此和他离婚,毕竟他是个被医生判了死刑的男人,而徐秀秀未必有问题,离了他改嫁,或许她就能成为一个母亲了。   “好。”   这会儿徐秀秀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一整天丈夫都那么不对劲了,她点了点头,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径直去了厨房。   这些年没有孩子,所有的压力都在她的身上,其实江流要是愿意,他完全可以将这件事一直瞒下去,然后让所有人指责她才是不下蛋的母鸡,可江流没有,他还了她清白,徐秀秀觉得,她还想继续和江流过下去。   “妈,你要是看不惯我这个断子绝孙的儿子,咱们就分家,以后我不会在那么傻傻的帮衬小弟小妹了,我要过我自己的日子。”   江流丢下早已木楞住的苗彩凤,跟着徐秀秀进了厨房,在转过头的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和狡诈。   这年头,想要名正言顺的吃一只鸡,还真是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公鸡:死不瞑目 第4章 愚孝男4   “流子,你那是……真的是医生说的?”   有关于一个男人尊严的问题,大伙儿都不好意思问的太过直白,可这件事带来的震撼力太强大了,让人依旧忍不住想找江流问清楚。   要知道,自古以来不能生的问题多数时候都会被人归结在女人身上,就好比原身和徐秀秀结婚十年没有生孩子,旁人聊起来的时候,只会说是徐秀秀这块田不好,却不会说是原身这个耕田的人有问题。   “嗯。”   媳妇已经在烧大公鸡了,江流也有心情过来为大家答疑解惑。   他的面上一副愁苦的表情,在大伙儿问题这个话题时,用手心搓了搓脸,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大夫说了,我的精水不行,估计是年轻时候营养没跟上,加上这些年太过劳累的缘故,按照我现在的身体条件,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医生告诉我,要是以后开始好好调养身体,把营养跟上去,没准还有一线希望。”   江流这段话纯属胡扯放屁,就他们那个小县城的医院怎么可能会有仪器检测他精子的活力呢,白天江流就是以脑袋的伤口为理由去医生办公室溜达了一圈罢了。   不过原身上辈子确确实实也没个一儿半女,也说不准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或者徐秀秀的身体存在缺憾。   江流琢磨着,等日子安定下来,倒是能够找个机会带着徐秀秀去大医院检查一番,不仅仅是为了弥补原身想要个孩子的遗憾,从江流自身的角度出发,他也觉得一个家庭要是有孩子作为纽带和润滑剂,会快乐融洽许多。   “那以后……你干不了重活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理解江流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想法,没有孩子,努力拼命挣工分又有什么用呢,累死累活难道还便宜兄弟姐妹的孩子吗   江流这些年为江家付出的也够多了,江家现在的房子,他弟弟妹妹娶妻嫁人,哪个不是由他支援的,在旁人看来,他受累太多,导致身体虚弱生不出孩子,或许也和这件事有关。   现在他只是想要为自己好好活着,为了那点微薄的可能性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伙儿替他感到唏嘘,作为一个男人,以后干不了重活,这是致命性的打击,也就是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媳妇,夫妻俩同心协力,日子也未必不好过。   “以后对你媳妇好点,夫妻俩,没啥过不去的坎。”   “就是,以后别傻乎乎的总是听你老娘的指挥了,说起来,你帮衬弟弟妹妹嫁娶已经尽到长兄的责任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哪里还需要你看顾着。”   和江流要好的人围着他安慰劝解,另一边苗彩凤和江传根也被队上的一些长辈拉着谈心,现在江流都这样了,再逼着他操劳,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苗彩凤空有一肚子的话,偏偏拉着她的人里有几个是比她辈分还大的老者,她能够在同龄人和小辈面前撒泼,却没办法在那些长辈面前耍横,只能委委屈屈地听了一肚子的训诫。   *****   白天那么一闹,江流是不愿意去堂屋和原身的爹妈还有弟弟一家吃饭了,他端着徐秀秀烧好的大公鸡以及薯干熬的糊涂粥,一滴汤都没给主屋的人留下。   “吃个大鸡腿。”   看到那一锅冒着热气的鸡汤,江流早就忍不住了。   住院这些天,因为手里的粮票有限,他都不敢敞开肚子吃,而且这年头物资紧缺,医院提供的食物多数也是清汤寡水,蔬菜种类稀少,基本看不见肉食。   当然,这可能是他们手里没钱,徐秀秀根本不敢买那些荤腥也有关系。   反正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好不容易靠自己的本事过上了餐餐有肉生活的江流来说,这个年代的伙食真的让他受尽了苦头,就算是他年幼时最艰难的那段时光,也比现在强上不少。   因此对于这顿饭,江流期待已久,根本就按耐不住了。   他给徐秀秀撕了一个鸡大腿,然后又给自己弄了一个鸡翅膀,大快朵颐起来。   家里的大公鸡是苗老太准备年末送去收购站换钱的,因此养的很是精心,加上现在农家的鸡都是散养的状态,鸡肉筋道,奇香无比,比起后世用饲料和激素催熟的鸡,简直就是鸡中极品。   还有那锅鸡汤,明明也没放什么调料,就是清炖的大公鸡,简单加了点盐和葱姜,味道就鲜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一块吞下去。   江流也说不清是因为原身这具身体没吃过这些好的东西,还是摆在他面前的这锅鸡汤确确实实有这么美味。   “一点都不给爸妈留好吗?”   徐秀秀咽了咽口水,看着这满满当当一锅鸡有些不敢动筷子。   以前江流愚孝的时候她觉得日子苦,现在江流看明白了,她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留?这些年家里杀猪宰鸡,又有哪个给咱们留了?秀秀,我是真的想有个孩子,现在只是杀了一只老公鸡,这些年我身体的损耗也不知道能不能补回来,还有你,这些年你跟我一块吃苦,身体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俩就自私一些,至少也得等我们有一个孩子为止。”   江流掩面,徐秀秀意识到自己戳中了丈夫的伤心事,顿时就不敢再说了。   “不就是一只鸡吗,以后咱们多养几只,每天都吃一个鸡蛋,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咱们会有孩子的。”   说着,徐秀秀赶紧吃起了江流夹给她的那个大鸡腿,满口喷香的鸡肉入嘴,徐秀秀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长那么大,就吃过两炖肉,第一次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她亲妈还活着,趁着爷奶不注意,偷偷从锅里给她夹了一块鸡皮,那块鸡皮她嚼了很久很久,因为太过美味了,根本舍不得下咽。   第二次是她出嫁那天,虽然分到她手里的只有婚宴上剩下的鸡脖鸡头,可徐秀秀依旧很虔诚地将它们啃的干干净净,甚至鸡骨头都咀嚼了一遍,直到没味儿为止。   这一次,还是她头一次真正吃到肉的味道。   除了美味,还有感动。   ******   “奶,我也想吃鸡肉。”   江家的堂屋,一家人沉默地围在一块吃饭,饭桌上,江老二江海的媳妇王雪梅悄悄伸腿踢了踢自己的长子江建军。   江建军也很给亲妈面子,当即敲着碗闹着要吃鸡肉。   江建军一闹,弟弟江建党也跟着闹。   “谁教你敲碗的,是想当乞丐呢,就一碗鸡蛋羹,爱吃吃,不爱吃都给我滚。”   苗彩凤现在正气不顺呢,就算是最疼爱的孙子在她面前照样也沦为了出气筒。   “建军乖,妈给你舀鸡蛋吃。”   王雪梅见状,连忙打圆场,将桌上的鸡蛋羹舀了一大半分到两个儿子的碗里,至于剩下的一小半,那是属于江老头的。   不过王雪梅心里可没有她面上表现的平静,那可是一整只的大公鸡啊,连过年的时候家里都不一定舍得吃的好东西,就这样被大哥一家糟蹋了。   这个老太太还口口声声偏心他们一家,都是说给鬼听的,她要是真的心疼他们,怎么不去把那一碗鸡肉端回来,给他们一家吃。   王雪梅越想越气,觉得公婆心里果然还是更偏袒长子,之所以对他们一家好,或许只是因为她给江家生了两个孙子,而大哥那还没有动静。   等大哥也有了孩子,老两口的态度未必是现在这样了。   苗彩凤怎么会看不出二儿媳妇的不满,可这会儿她能去把鸡肉要回来吗,恐怕她前脚去讨要鸡肉,后脚村里的长辈就要找她来谈心了。   *****   “你说说你,一张嘴巴得罪了多少人,现在好了,老大恐怕和咱们离心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传根忽然在黑夜中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叹。   “我怎么了,我哪里错了!”   苗彩凤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听到老头子的指责,顿时腾地坐了起来。   “你说老大出事那天我要是不闹的话,她管大牛能够主动提出队上报销一半的医药费,那也是我的亲儿子,我能不疼他,要不是那时候老大媳妇没眼色主动站出来,我还能逼着管大牛报销更多呢。”   苗彩凤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你想当好人,那天你怎么不主动站出来,合着我就是你们口中丧良心比后妈还毒的亲妈,我但凡家底殷实出手阔绰,我还用得着为了医药费动这点脑筋吗。”   诚然,苗彩凤是个偏心的老太太,可要说对于长子一点感情都没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世道太艰难了,顾着长子,全家都有可能被拖垮,她只能用她村妇的愚昧想法,努力减少全家的负担。   “那你也不至于连个鸡蛋都不舍得给老大吃啊,也不至于在孩子出院第一天就闹着让他去上工。”   听了媳妇的话,江传根沉默了片刻,确实,在儿子被送去医院之前,谁也不知道看病会花多少钱,可能是一百,可能是五百,也可能更多,或许他们累死累活一辈子都挣不来那么多钱。   可就算这样,儿子回来后也得对他体贴些。   “我有错吗,医生都让他出院了,不就说明他身体已经好全乎了吗,他欠了医院一屁股的债,不想着早点赚钱把债还清了,难不成还打算拖一辈子。”   苗彩凤依旧振振有词。   “可现在的结果就是咱们亏待了老大,他不能生,咱们得负很大的责任。”   江传根长长叹了口气。   “现在都这样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咱们是亏待了他,可咱们也不止亏待了他一个。”   其实苗彩凤不止三个孩子,在生下长子江流后,她又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才是龙凤胎,只是孩子们小的时候,正逢三年饥荒,那时候是真的艰难,草皮都被扒秃了。   江家也缺粮食,当时的次子是活生生饿死的,因为死的时候太小,没有进入家中排行。   没有办法,但凡能让孩子活下去的办法都想了,是老太太说了,长子是一个家的传承,因此家里把食物的大头给了江流,当然老太太自个儿也没撑过来,因为那个时代的老人就是一个家的累赘,几乎所有的老人都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晚辈。   这件事是苗彩凤的心结,所以这些年她总觉得大儿子占了二儿子的命,总觉得他得付出更多,才能弥补这份亏欠。   媳妇提起这件事,江传根也沉默了。   “算了,分家,分了家,他吃鸡蛋还是吃鸡肉咱们也都管不着了,让他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咱俩总是要靠着老二的。”   苗彩凤瓮声瓮气地说道,然后躺回炕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   “分,分。”   江传根心情复杂的重复着这两个词,然后又是一声长叹。 第5章 愚孝男5   江家的分家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来的快,就在江流杀鸡的第二天,江家老两口就叫来了队上的一些长辈以及干部主持分家,将家里大头的财产做了明确的划分。   因为老两口决定跟着二房生活的缘故,家里这套房子的大头归老二江海一家,其中江流夫妇现在居住的房间,以及一间原本用来储物的杂物间分给了大房。   也就是说现在屋子的西厢房归大房所有,原本的东厢房以及正屋那一块归二房所有。   家里剩下的五只母鸡大房占两只,锅碗瓢盆按照人头均分,同理家中的粮食。   至于存款,因为苗彩凤咬定家里一分钱没有的缘故,并没有做出分配,而江流拖欠医院的六十多块钱则是因为花在他身上的缘故,也归为大房独自的债务。   江流和徐秀秀并没有对这样的分家方式表示异议,可就是因为他们夫妻俩太老实了,反而让边上作为见证人的长辈们看不下去了。   “合着流子夫妻为这个家操心操肺,到头来除了一屁股的债什么好处都没拿到?”   开口的是江家的一个长辈,按照辈分,江传根都得喊他一声老叔。   “传根媳妇啊,我倚老卖老劝你一句,做事不要太绝,寒了儿女的心,仗着流子夫妻孝顺就这样行事,难道你能保证将来海子他们能够孝顺你?”   队上也不是没有偏心眼的老太太,可偏心到苗彩凤这个程度的却极为少见。   “叔爷你这话说的,我和海子孝顺爸妈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做那种忤逆的事呢。”   王雪梅对于现在的分家方式很满意,她心里头清楚,老太太手中肯定还握着不少钱,这些东西,将来都是留给他们的,所以这会儿其他长辈出来替大房说话,她是头一个不同意的。   “雪梅说的没错,海子是个孝顺的,再说了,咱老江家就靠建军和建党两个孩子传递香火了,将来他们娶媳妇起屋子都得花钱,我作为长辈,也得为他们想想。”   苗彩凤想了一个晚上,不管老大那儿她有没有亏待,反正现在事情都这样了,老大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为了一个家族的长久发展,她必须得把偏心进行到底,为二房争取更多的家产。   至于长子,他们两口子有手有脚的,又没有儿女拖累,慢慢还欠下的债,勉强也是能够度日的。   苗彩凤觉得自己是为了大局着想才定下的这样的分家的方法,旁人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想当然的指手画脚,实际上并没有资格对她说这样的话。   “我和老头子现在还能下地干活,不需要老大两口子给什么赡养费,等我们百年之后,我们住的主屋也是老二家的,这份家产也足够充当养老的费用了。”   看着长辈们的面上尤有不满,苗彩凤接着说道:“等我和老头七十岁干不动活以后,老大家要是还清了欠债,也愿意出点钱养老那是最好的,他要是不给我也不怨他,但要是将来我和他爸生了重病,看病的钱老大必须得分担一些,就按照现在分家的比例,出三分之一就好,老叔,你说这样的分家方式还算公道吗?”   这话一出,旁人还真不好说什么了。   因为苗彩凤的分家方式相当于将家里的财产和将来的养老做了一个绑定,谁继承的多,谁将来付出的也多,可这样的分法真的公平吗,未必。   大伙儿都知道,江家现在这幢还算新的房子是谁一砖一瓦的搭起来的,也知道江海江娟这对兄妹之所以能够念书,是谁帮衬着付出的。   现在江家的财富,一半要归结到江流夫妇身上,可现在拿他们创造的价值来分配家产,本质上就是不对的。   可是这年头哪家的大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帮衬爸妈安排好下面的弟弟妹妹的生活,最大的那个,一直就是吃亏的。   更何况苗彩凤的偏心大伙儿也心中有数,现在她能做个退步,表明将来自己不需要江流夫妇养老,已经替那对夫妻减轻了不小的麻烦。   “叔爷,我和秀秀有手有脚,饿不死的,你们的关心我都知道,可既然这是爸妈的决定,我和秀秀也就认了。”   江流觉得这样分家也好,本来就处于弱势地位的他这下子更让人觉得可怜了,在舆论环境中,这份怜悯足够与孝道抗衡,即便他以后做了什么事,大伙儿也得先想想他这些年受的委屈,而不是一个生恩养恩压在他头上,逼他妥协。   “诶。”   江流都认了,旁人能说什么呢,只能替他惋惜哀叹。   “传根啊,你将来会后悔的。”   这是今天江传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所有人都觉得逼着这样一个孝顺的孩子跟自己离心,是他做的最错的时间事。   一开始,江传根还听听,可听得多了,他也渐渐有了种逆反的心理。   怎么着,大伙儿是认定了他二儿子将来会不孝顺他不成,以及他怎么说也是江流的老子,现在大伙儿一股脑的批判他,倒显得儿子比老子牛逼了。   反正不管大伙儿怎么想,分家的事已经成了定局。   ******   原身所在的红星生产队三大队拥有一大片盐碱地,这片田地不适合水稻麦子等农作物生长,倒是格外适合种植向日葵,每年收获的向日葵种子能为队上创收不少,因此也有人管三大队为向日葵小队。   不过盐碱地除了适合向日葵生长,同样也适合茅草的生长,每年队上最头疼的事就是处理那一大批生命力比向日葵旺盛许多的杂草。   这年头茅草不值钱,除了有些会手编活儿的妇人会拿一些茅草回家编织凉席和草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经济价值,只能被用来烧火,偏偏茅草的生命力顽强,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压根就消不干净。   江流在吸收了原身的记忆后就将目光盯准了那些归类在野草范围内的茅草身上,并且想好了自己近期创收的法子。   大伙儿都知道他需要疗养,江流名正言顺地从队长管大牛那儿请了半个月的假,并且趁着休息的这些日子将一茬茬的茅草运回家中,将它们平铺在院子的空地里晾晒。   “秀秀,你家流子割那么多茅草做什么?”   有人好奇江流的举动,要说想要编织箩筐席子,这些茅草也未必多了点,于是就有一些和江家亲近的人家,干脆找到徐秀秀打听这件事。   “你们都知道我家流子闲不住,要不是医生叮嘱让他好好休养,他都舍不得放下地里的工分,所以啊,他就打算割点茅草回来编草篓和凉鞋,一部分是准备自家使用,还有一部分拿到集市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交换物资的。”   徐秀秀将丈夫江流的解释转达给那些好奇的人,自从四人帮被打倒后,之前取消的集市又恢复了,村民可以在赶大集的时候将家中多余的物资进行交换,这并不犯法。   每个月都有两次大集,不仅周边的村民会参加,镇上和县城也会有人过来,用工业券等乡下人得不到的券证交换农民在自家自留地种的新鲜蔬菜以及鸡蛋等物品。   听了徐秀秀的解释,大伙儿的好奇心就放下了,只是他们本能的不看好江流想要凭借草篓等东西换取食物或是其他生活用品的想法。   实际上很早以前就有人那么想过,他们编织了草鞋想要换取其他物资,可是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城里人有更为结实舒适的布鞋并不需要草鞋这种东西,而乡下人多多少少都是会这门手艺的,编织好的草鞋根本就换不出去,只能留着自家人穿。   同理草编的箩筐,倒是草席在夏天的时候还算受欢迎,可一条草席保存的好足够用上十几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需求量并不大,而编织一条草席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   有了几次失败的教训,附近的人也没了心思做这门生意,偶尔割茅草,那也只是为了自己的需求。   可是现在江流确实也干不了其他事,找点小活儿消磨消磨时间也是好的,大伙儿虽然觉得这个买卖做不成,但也没说打击这对小夫妻的话。   而不被人看好的江流这会儿又在干什么呢,他上山摘了许多野花,然后按颜色给那些野花分类,将它们剁成花泥,然后又将晾晒干的茅草泡入花泥当中,等一段时间后,将那些染上色的茅草再次铺到太阳底下晾晒。   这种简单的法子上色程度有限,同时因为山上的野花多数都是红色和黄色,色彩选择上也存在局限性,不过比起单一的黄绿色调来说,总归还是丰富了一些。   等准备工作做好了,江流才上手编织。   在他生活的年代,草编是一个极受欢迎的产业,那时候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爷孙俩就接了点草编的活,一个草篓能赚8-15块钱,要是速度快一些,爷孙俩一天能够编五个,赚的钱足够他们日常的开销。   当然,那个时候的草编可不简简单单是草编,编织的花纹,色彩,形状,不断的创新着,传统的草编品是没有市场的。   这会儿江流在编织草篓的时候时不时地加入染成红色的茅草,度过一开始的生疏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多小时后,一个圆形的草篓就在他手中成型。   这个草篓大概两个巴掌大小,高度不到十公分,类似盛放水果的果盘,让人称奇的是他加入其中的红色茅草,正好编织成了一个囍字,看上去格外新奇。   江流做了一对这样的草编果盘,然后又着手编起了新花样。   再过几天就是集市了,他想先做上一批,试探一下现如今的市场。 第6章 愚孝男6   “这些都是你编的?”   中午的时候徐秀秀下工回来,看到房间的炕上摆了好几个精致的草篓,不由有些诧异地问道。   草编对于乡下人来说是一件多数人都能上手做一做的活儿,唯一的区别就是做的精致还是粗糙,徐秀秀自个儿也会编一点筐子篓子,但她自认自己的水平远远没有江流来的高。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从她嫁入江家来的这十年自己的丈夫似乎就没有接触过类似轻省的活儿,每天不是下地挣工分,就是给家里挑水劈柴,她心想,或许是以前没有给丈夫这个表现的机会。   “嗯,我琢磨了一下,普通的草篓拿去集市上或许没人愿意买,就想着能不能做点心意出来,你瞧这一对带囍字的果盆怎么样,或许会有那些即将办喜事的城里人觉得稀罕。”   江流接收了原身的记忆,自然是确定原身会一点草编的手艺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挣钱的法子,要不然做出和原身个人能力完全不匹配的事情来,他也担心自己曝光引来对方亲人的怀疑啊。   “好看!”   徐秀秀重重点了点头,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个带有囍字,格外精致的小果盘。   也不知道江流是怎么编的,除了将染成红色的茅草编入果盘里形成囍字外,草编的花样也和寻常看到的不太一样,一行由粗股的茅草编成的麻花辫,几行细巧的螺旋纹,果盘表面带有精致的纹理起伏,所有的茅草被处理的极好,丝毫不显毛糙。   虽然只是一个由最不值钱的茅草所编织的果盘,徐秀秀却觉得这比供销社里卖的价格昂贵的搪瓷杯还来的好看。   她有些爱不释手,小心地揣摸着果盘上那个囍字,当初她嫁到江家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就只带了一床被子作为陪嫁,而那时候乡下的日子也苦,江家摆了两桌酒水,在大门上贴了一个红纸裁的囍字,没有吹吹打打,婚礼就算完成了。   对于现在的女人来说,结婚真的就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徐秀秀也不是抱怨,自己回想起自己的婚礼,总有些觉得惋惜。   尤其这会儿,看到这对精致的草编果盘,她不由想到将来拥有它们的新婚夫妇,该有多么幸福。   “好看,那这对果盘咱们就留着,以前和你结婚的时候啥也没给你,还让你和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江流原本是打算将那对果盘拿出去卖的,可看到徐秀秀那般喜欢的表情,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不不不,家里哪需要这么漂亮的东西。”   听到丈夫的话,徐秀秀心里有些甜,可她还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这对果盘那么漂亮,一定会有即将结婚的青年男女看中意,现在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江流需要好好补身体,医院那儿还欠着那么多钱,与这两件事相比,她的喜欢是最没有价值的。   “怎么就不需要了,一对果盘放在家里,是为了激励咱们多多赚钱,买多多的果子糖块瓜子将果盘给装满,再说了,我现在也已经研究好了怎么将茅草编的更好看,只是一对果盘,我还能编出更多。”   随着身体机能逐渐和大脑相融合,江流编织的动作越来越流畅了,他这句话可没掺假,就这样的果盘,他一天能编五六个。   “我没啥野心,能吃饱饭,还完债,我就心满意足了。”   徐秀秀不敢想,家里的果盘装满瓜子和糖块是什么样的神仙生活,听着丈夫的描述,她的脸上都不由带上了向往和笑容,只是嘴上她还是说着质朴且更切实际的话。   “我先去给你烧午饭。”   徐秀秀放下手中的果盘,转身就要去厨房做饭,当初分给他们的那间杂物间已经被改成了厨房,现在小两口的三餐都是在自己的灶头上完成的。   “不用,我已经烧好了,放在锅里温着,你把饭菜端过来就好。”   或许是童年不幸福,江流特别向往那种夫妻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平淡生活,比起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爱情,他觉得前者更加可靠踏实。   现在因为特殊原因,他没办法让徐秀秀换了地里的工作,她一个女人,从事着和男人相差无几的劳动强度,回来还得烧饭做菜洗衣打扫,而江流自己舒舒服服地休息在家,做着相对简单的草编工作,他觉得自己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所以江流干脆承包了家里的三餐。   “你一个大男人哪能去厨房啊。”   徐秀秀有些感动,也有些为难,她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她厨房是女人的地盘,一个好女人是不该让自己的男人下厨的。   “怎么就不能去了,村里那么多光棍汉,还不是得自己做饭,再说了,我不找点事做浑身都不得劲,以后做菜的事情就交给我。”   江流摆摆手,有些不以为意。   什么君子远庖厨那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破思想,上辈子他妈跑了,还不是他一个人扛起了家里的做饭大旗,再说了,他也从来没说过他是君子啊,他就是一个混迹在社会底层,坦坦荡荡的真小人。   徐秀秀来到厨房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放在锅里用灶头的余温保温的饭菜。   一锅番薯粥,一碗水炒白菜,还有一个被切成两半的白煮蛋。   看着这些饭菜,徐秀秀没忍住,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村里的女人都说她命苦,尤其是在江家分家,他们什么都没捞着还分了一屁股债务以后。   可徐秀秀真心觉得,她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她妈还在的时候,就这一刻,特别幸福。   ******   “流子快过来,给你留了个位置。”   “大伙儿都让让,给流子递把手,把他那筐提上来。”   今天是月中赶集的好日子,队上喜气洋洋的,需要去集市交换物资的社员一大早的就在公社集合,等着公社的卡车司机带他们去赶集。   红星公社一共六个生产队,全生产队共用一辆卡车,平日里大伙儿对待这个固定资产十分小心,除了运输货物的时候,也就一个月两天的赶集日能够用到这辆大卡车。   江流扛着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着他做好的各式各样的草编品,竹篓用布盖着,倒是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他来的时候,公社的晒谷场已经等了不少人,一部分三大队的社员看到他过来后,热情地帮他把竹筐送上卡车车兜,然后挤出了一个位置让他坐。   今天赶集的人格外多,卡车上已经坐满了人,装满了货,许多比江流早来的人还没有占到位置呢,但是江流的悲惨遭遇传的太广,这会儿听到他的名字,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不过这个特权等到了集市就没有了,大伙儿四散着寻找空位,然后将自家自留地的蔬果或是其他农产品拿出来交换自己需要的物品,江流一时间还没适应这种哄抢的行为,慢了一步,只能将自己的东西摆到了一个暂时无人占据的小角落里。   他将原本盖在竹筐上的布铺到地上,然后将竹筐里的草编品一件一件摆了出来。   在点数货品时,他发现自己的货品多了两件,而多出来的,正是之前他说了要留在家里的那对囍字果盘。   这时候江流回想起早上他出门时秀秀主动提出要帮他收拾货品的事,这对囍字果盘恐怕就是那时候被对方塞进去的。   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将这对果盘拿了出来,江流不由感叹现在这个家还是太穷了些,同时也有些感动,暗骂原身那个猪脑子,这么好的女人他也不懂得珍惜。   “妈,你看这对果盘好漂亮啊,居然还用红色的草编了一个囍字,我结婚当天就要用这样的果盘盛放糖块苹果。”   江流正感动的时候,生意就上门了。   一个穿着列宁装的年轻女人站定在他的摊位前,拿起那对囍字果盘爱不释手。   “之前你不是还说让我给你买搪瓷杯的吗?”   年轻女人身边跟着的估计是她的母亲,对方这会儿拎着一对公鸡外加一篮鸡蛋,江流想着那个年轻女人的话,这对母女估计是来集市为了婚宴准备东西来的。   “可搪瓷杯很多人都有,这样新鲜稀奇的果盘我还是头一遭看见,妈,你瞧瞧这个草编盒子,还带着一个小扣,上面的牡丹花编的多漂亮啊,我可以用它来装我的雪花膏和蛤蜊油,这个我也想要。”   每个女人身体都被封印着一个购物狂,原本被囍字果盘吸引来的女人一下子又被一个牡丹花纹的小方盒吸引,不肯放手。   看那个年轻女人的着装就知道家庭条件很不错,又是结婚那样的大事,对方的母亲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将她看中的东西买回去。   因为是不值钱的茅草编的东西,即便有手艺加成,注定了它的价格不会高于这个年代稀罕的搪瓷制品,或许是因为价格低于了心里价位,对方一口气又挑了好几件物品,在这对母女离开后,江流的货品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一。   或许是江流的草编品确实稀罕,或许是刚刚那对母女的举动引来了好奇的人群,在集市结束前,江流摊位上最后一个草编匣子也被人买走了。   他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收集茅草花朵,晾晒染色,构思花样编织成型,最终换来了四斤七两的粮票,三尺布票,两张工业券,一对猪耳朵以及十六块钱。   而原身在地里累死累活,每年挣的工分除了兑换的粮食外,折合成钱也就五六十块。   江流意识到,他的这个买卖,或许真的能做下去。 第7章 愚孝男7   之后的日子,江流逐渐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赶集赚钱上,因为每次他带到集市的货物都能很快卖光,很快的同公社的人注意到了这件事,从一开始的同情,渐渐的开始有不同的声音传出。   “你听说了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雪梅想着白天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消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推醒了已经熟睡的丈夫,想要和对方说道说道。   “听说什么?”   江海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可妻子的身份特殊,加上他的工作也是岳丈帮忙安排的,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压在心底。   说来王雪梅的条件不错,她爸是公社唯一一所小学的校长,不过这个校长不是因为他学历高当上的,而是靠自己在公社当副主任的亲大哥,王雪梅的亲大伯。   早些年,文化人受到的迫害严重,真正有本事当校长的早被送到农场批斗改造去了,反而让王雪梅她爸王多玉占了便宜,即便现在形势逐渐好转,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被平反也没有改变。   按照这个家庭背景,王雪梅完全可以嫁到镇上或是县城,吃供应粮,可是她就是痴心的看中了白净俊秀的江海,哭着闹着非要嫁他。   那时候高中停课,还在念高二的江海充其量也就是初中文凭,家里条件普通,唯独三代贫农的身份能当做一项政治资本。   但是乡间太多太多的贫农,这也不算是一个多稀罕的东西了。   可谁让王雪梅态度坚定呢,两人还闹出了在当时看来算是丑闻的未婚先孕,王家人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王家还活动关系,帮初中学历的江海在公社小学安排了一个老师的工作。   江海在学校的工作还得仰仗岳家扶持照顾,因此在家对妻子王雪梅是越发百依百顺,哪还敢给她脸色看呢。   “就是你大哥,这些日子一天天往家里搬茅草,编了一些新鲜玩意儿拿去集市上和人家交换东西,据说生意很是不错,带到集市上的货物总能很快卖光。”   王雪梅嫉妒地说道,一开始江流往家里搬茅草的时候,她还准备看笑话呢,毕竟那种乡下随处可捡的茅草做成的东西能值多少钱呢,白送她她还嫌弃那玩意儿占地方呢。   在她看来,江流就是蠢到了极点,做白用功。   “听人家说,你大哥一天能挣这个数呢。”   王雪梅比划了一个巴掌,她是往小了说,村里都传江流赶一次集能挣个七八块钱,王雪梅觉得这或许是以讹传讹夸大后的结果,因此将数额稍微缩小了一些,她哪里知道,江流真正挣的钱,远远超过队上流传的数字。   这也是大家的常规想法,在他们看来茅草做的东西是不值钱的,就算能够卖钱,一筐的东西六七块也是顶了天了。   “你想想,大哥一个月赶两次大集呢,一个月就是十块钱,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钱,他发大财了。”   江海在公社小学当老师,一个月有十八块钱的工资,每年的收入远远高于王雪梅现在说的这个数字,而且江海这人精明,对外只宣称公社给他的工资是十块钱一个月,每个月就往家里教五块钱的家用,时不时还以各种理由从老太太那里把钱拿回来,算起来,二房这个小家这些年攒的钱就已经是一个大数字了。   按照他们以为的江流的赚钱速度,是远远赶不上他们的。   可王雪梅不那么想,她这人高傲骄纵惯了,向来看不起唯唯诺诺的大嫂,现在知道对方的日子就快要好过起来,她哪里受得了呢。   尤其以前大房挣了钱,那都是上交公中的,而钱交到公婆手里和直接交到他们手里又有什么区别,现在看着大房的日子好了起来,对于王雪梅来说,和剜她的肉一样疼。   “做点小买卖算什么正道,也就是现在没人管赶集的事,想想前几年,还有人在集市被抓的。”   江海和媳妇的想法不一样,听到自己的大哥做这种铜臭买卖,心里很不以为然:“你明天好好和大嫂说说,让大哥收敛一点,不然政策变了,他就遭殃了,而且现在咱们虽然分了家,可终究还是一家人,他出了事,连带咱们都要吃挂落。”   江海倒不是担心那个闷头闷脑的大哥,他是担心对方走资本主义道路会影响他的政治成分,破坏他的前途。   “这有啥好担心的,咱们公社那么多人都赶大集,也没见巡逻队的人拦啊,你还是没明白我想说啥,你想想,当初没分家的时候,大哥怎么就没说过他会编草编的事,每天就挣那么些工分,他是不是存心不想大家过好日子啊,还有,他这么能耐,当初看病欠医院的六十多块钱算什么,小半年就能还清了,可他掖着藏着就是不说,闹到爹妈主持分家,还让咱们单了薄情寡义,刻薄大哥的名声,你说你大哥这人是不是扮猪吃老虎,故意这么做的。”   王雪梅越想越觉得如此,这会儿在她的心里,江流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憨厚老实的蠢蛋,而是一个步步为营,阴险狡诈的小人。   “想什么呢,他能有那个脑子,他要是会算计,现在爹妈能偏我一个?”   长子的身份在乡下那就是王牌,江流要是精明些,能说会道些,爹妈就算偏心眼,也不会偏的那么过分,就是因为他太笨,太老实了,江海才有现如今的好日子过。   所以大哥蠢笨这一点,江海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你就是心善,总是为你大哥着想,反正我觉得那对夫妻没有表现出来的老实。”   王雪梅嘟囔了一句:“不成,我还是不甘心,之前分家的时候两个老的把养老的压力全放在了我们的身上,可现在他江流也能赚钱了,起码得分担一半赡养责任,我得找时间和爹娘说道说道。”   反正王雪梅就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听了王雪梅这话,江海沉默了。   因为他心里也觉得自己吃亏,平常人家都是长子养老,怎么到他这儿反过来了呢,要是妻子能说动爹妈找大哥闹,按照大哥的孝顺劲儿,恐怕真的能够如愿。   他还有两个儿子呢,家庭负担大,想来大哥也是能体谅的。   夫妻俩的夜话就此告终,而队上的人关于江流的议论却愈演愈烈了。   人性就是这样,在你困难的时候,他并不吝啬于怜悯帮助,可当你的生活一下子拔高,远远超过那些曾经怜悯你帮助你的那些人时,他们又会忍不住嫉妒。   倒也不是不善良,而是因为人本就是一个多面体,没法一纯粹的黑白分色。   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江流心里也知道在他挣钱这个消息传开后,他的日子肯定会再次陷入不平静,不过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对他来说,集市这一块市场还是太过有限了,以及一个人独立完成所有的编织任务,每天能够编织的物品也是有限的,怎么才能合法合理的扩大生产规模,扩展销售市场,这才是重中之重。   *****   “同志,请问你们这里能够做主的人是谁?”   江流找队长管大牛开了一份证明,然后拿着自己最得意的杰作,来到了市里。   他打听到全市最大的百货商店,然后去了一个专门销售生活用品的柜台,觍着脸,一副憨厚的模样,略带羞涩胆怯地对着柜台处的售货员问道。   “你找咱们经理做什么?”   那个年轻售货员的态度十分友善,丝毫没有因为江流衣服上的补丁而瞧不起他。   “俺是太丰县红星生产队的社员,咱们那儿田地贫瘠,每年交粮的时候都脱公社的后腿,俺们队的社员都觉得愧对国家和党对于咱们农民的扶持和帮助,就想着能不能将咱们那儿一种名叫茅草的植物变废为宝,为公社创收,为国家创收。”   江流说话的时候磕磕绊绊的,对于此刻身处的干净整洁的大商场似乎也有一种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的窘迫,不过在说道为国家创收时,他的眼神顿时就有了光彩,一副希冀无比的表情,那样热切的光芒差点刺瞎了售货员的眼睛。   “你瞧瞧,这是俺队的社员编的,漂亮结实,可以用来装雪花膏等小物件,还有大点的,能够用来装衣裳,俺队长叫俺过来问问,你们百货商店收不收这些东西,要是收,俺们生产队可以和你们签一份长期供货的合同。”   江流的态度实在是太诚恳,弄得那位年轻的售货员反而不知所措了。   “你等等,我得去找我们经理问问。”   这件事一个普通的小售货员可不能做主,她想了想,就提出帮江流去把经理找来的主意。   “谢谢你啊同志,你真是热心肠的好同志啊。”   江流连连鞠躬感谢,羞的那个年轻售货员的步伐都快了许多。   “诶,这位乡下同志,你手里拿的东西能给我瞧瞧吗?”   在那个年轻售货员离开后,一些原本来柜台准备买东西的顾客将目光放在了江流掏出来的几件物品上,围着他开始商讨价格。   百货商店的经理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第8章 愚孝男8   “这个小盒子怎么卖啊。”   一个老太太拿着手里巴掌大的小盒子问道,她就稀罕这样精致小巧的东西,看着这个草编的花纹,有些爱不释手。   “这个个头小,价格也不贵,只要五毛钱。”   江流笑的腼腆,对着那个老太太说道:“俺们在编制之前将茅草浸水晾晒了好几道,保证茅草的柔韧性,编织时也很小心,绝对没有任何毛躁,这样的草编盒结实耐用,起码能用五六年。”   “编织这些东西的都是咱们队上最心灵手巧的妇女孩子,编织这样一个盒子,起码得花她们小半天的时间,最最熟练的妇女同志,一天顶多也就编五个这样的小盒,这还不算前期梳理茅草的功夫,所以,所以俺们就定了怎么一个价格,应该,应该不过分。”   说到这儿,江流有些惶恐:“俺们今年粮食的收成不太好,就等着我能谈妥这个供应合同回去,好攒钱交给国家,改善改善咱们队社员艰苦的生活环境,俺、俺也想,也想给俺媳妇买你们城里妇女同志用的蛤蜊油,让她的手大冬天的不至于长满冻疮。”   江流这番话说的那些原本还想着和这个老实汉子杀杀价的老太太们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反复斟酌着他的那番话,真心觉得五毛钱的价格不算贵。   现在百货商店类似大小的桐木盒的价格约在一块钱-三块钱之间,至于流行的塑料盒和搪瓷盒的价格则更高,江流这会儿报出来的价位远远低于她们之前的心理预期。   尤其买江流的这个盒子不需要用票券,不像百货商场其他东西,多多少少需要一些工业券或是其他券种,这年头券才是稀罕的东西,这么想想,五毛钱买一个小草编匣真的一点都不贵了。   尤其自己买一个匣子,还能帮忙淳朴的乡下老乡改善生活,让眼前这个憨厚老实的汉子给他媳妇买上一盒蛤蜊油,何乐而不为呢。   江流拿来的那几个样品很快就卖出去了,除了最便宜的五毛钱一个的小匣子,到五块钱一个用来装衣服的藤箱,以及一些稀罕的价格不一的婚庆用品,大伙儿你挑一个,我挑两个,很快就给选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江流执意想保下两个留作样品给百货商店的经理过目,恐怕这些全都得被她们掏空了。   “这位同志,你就将这两个盒子卖给这位喜欢她的同志。”   旁观的经理见状走了过去,然后将他怀里护着依依不舍的草编递给了喜欢它的客人。   “我就是你要找的经理,你带来的东西我已经看见了。”   怕江流执拗的不卖,经理还自我介绍了一下身份。   其实早在他出现的时候江流就看见了,不然他干啥卖力的渲染他们队艰苦的生活以及妇女同志们的勤劳,不就是想要在货物物廉价美的基础上再打打同情牌吗。   别小瞧这个年代的责任心和同情心,以劳动人民国家和党的名义,足够动摇眼前这个男人。   “你就是经理啊,你好你好,经理同志,既然你都看见了,俺就将最后这两件物品卖给这位大姐了。”   那个足以当江流奶奶的女人听江流喊她大姐,乐的都快合不拢嘴了,给钱的动作也格外地爽快。   等所有的货物处理干净,江流揣着新入账的十几块钱,跟着经理去了一趟办公室,他在里头呆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因为还不确定这些东西在商场是否长期好卖,那个经理只是和他签订了第一批的供货协议,后续按照这些货品的销售情况,酌情考虑以后每个月的进货。   同时价格也确定了下来,比刚刚江流卖给那些老太太的价格低上了五分到五毛钱不等,而且那个经理提前通知了江流下次送货来的时候带上大队的证明盖章,然后这份协定也算是暂时定下了。   办好这桩重要的大事,江流也有心情好好逛逛这个年代的市中心。   他先是去市国营饭店敞开肚子吃了一顿,一碗飞龙汤,一碗锅包肉,外加八两饭,吃的江流挺着肚子都快走不动道。   或许是因为吃独食的心虚,他还不忘去市里最大的供销社逛了一圈,给媳妇买了一条大红色格纹的围巾,然后又买了一罐雪花膏和一些核桃酥饼当做平日里肚子饿时的小零嘴,买完这些东西,他今个儿额外赚的外快也花的一干二净了,还贴出去不少粮票和布票。   不过现在他是有媳妇有家庭的男人了,自然不能像以前单身汉那样扣扣索索的,花了不少钱,江流的心情却是很痛快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媳妇见到礼物时的喜悦了。   *****   “流子,你说你要教咱们队上的女人编草?”   管大牛嗒嗒抽着旱烟,听到江流的话后赶紧停下这个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问道。   江流做的草编受欢迎是队上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倒是也有些人看到他挣钱后眼红,跟着做了一批草编拿去集市上卖,可惜因为样式单一,花纹普通的缘故,压根就没人愿意买,而研究草编也是要花功夫花时间研究的,队上没有那么多闲人,自然也没办法和江流抢生意。   管大牛也知道队上最近的风言风语有些多,但那些都是队上本就不招人喜欢的混赖人家传出来的,多数人对于江流这种情况能找到一个养家糊口的本事是持开心欣慰的态度的,他只当江流是受不了这个压力,所以才出来说愿意教大伙儿这个挣钱的本事。   “叔,我是真心的,我从小就在咱们队长大,许多叔伯婶娘也都很关心我,我想我这门手艺或许真的还挺能挣钱的,可我不能自私,光想着自己,我也想带着咱们全队的人都奔向幸福生活。”   江流说的真诚,让管大牛都羞赧了,因为换做他,恐怕也没办法做到像江流这般大方无私。   “可要是你将这门本事交给了咱队里的人,需要这些草编的人家就那么点,会做的人多了,还能卖出去吗?”   管大牛有点顾虑。   “叔,你放心,我已经和市里百货商店的经理说好了,咱们队上做好的东西能送商场里去卖,只是人家对于质量的要求高,不收瑕疵品,我教会了大家,在将货品送去前,也得我一个个检查过关。”   江流说着面露一些小纠结:“就是,这草编的手艺本身不算稀奇,真正稀奇的是我自个儿研究出来的一些手法,换做一些细心的人,很快就能学会,我就怕别的生产队的人也学了这门手艺,到时候百货商店的人就不和咱们队做买卖,而选择其他生产队了。”   “我看谁敢!”   管大牛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他这会儿喜得合不拢嘴,江流说啥,说他们队能和市里的百货商场对接,给人家大商场输送货品,这是多大的能耐啊。   不过江流的顾忌也让他警醒,队上可有不少别的公社别的生产队嫁过来的姑娘,也有一些人家家里的女儿嫁到了别的地方去,万一她们当中有人学了本事,传出去那可怎么办啊。   “你放心,你大牛叔还是有点威望的,这件事本就占了你便宜,谁要是还敢吃里扒外,全家都给我滚出咱们队。”   管大牛这话说的狠,也说的笃定。   “而且也不能让你吃亏,本事是你教的,以后大伙儿每卖出一件草编,都要给你十分之一的拜师费。”   江流研究这些草编法子也不容易,加上他的身体需要调养,后期的营养花费不少,现在队上的人承了他的情,也该给他一点好处。   “这不太好。”   江流心里窃喜管大牛的上道,面上却是犹豫。   “没什么不好的,你就听我的。”   管大牛摆摆手说道,江流这小子啊,就是太憨厚老实了,以后他得多看顾着些,别让人欺负他了。   “那行,我确确实实现在也缺钱,不过这抽成我不能一直拿下去,就两年,这两年的时间就当是我收的学费,两年以后大伙儿不论还做不做草编,我都不再抽成了。”   江流算了算,就算管大牛管理的严苛,想要完全禁止法子流传出去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加上别的生产队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队挣钱,总会有人研究他们队的草编。   两年的时间差不多他积攒下一些本钱,至于之后的发展,江流还是顺其自然了。   “你这小子仁义啊。”   管大牛拍了拍江流的肩,已经佩服的无话可说。   这件事就算这么商量好了,管大牛决定和队上的会计妇女主任商量商量,然后选一个时间开全队大会宣布这件事。   *****   “大嫂,你这条围巾可真好看啊。”   王雪梅从屋里出来,正巧见到了围着簇新的围巾,在水井前左照右照的大嫂徐秀秀。   “这围巾不便宜,诶呦,这颜色可真好看,大红色的,一定衬我的皮肤。”   王雪梅嫉妒的眼睛都快红了,大房啥时候条件这么好了,还买上新围巾了,徐秀秀也不瞧瞧自己蜡黄的皮肤配不配这个颜色。   “诶啊,明天我正想回娘家一趟呢,要是有这样的围巾配着,我娘家人一定觉得我在江家的日子过得好。”   王雪梅凑近徐秀秀意有所指地说道,她这会儿忘了已经分家的事,觉得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徐秀秀这个胆怯懦弱的性格就该乖乖送给她。   “弟妹喜欢这条围巾吗?”   徐秀秀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话语中的意思,双手紧紧攥着围巾,面色有些僵硬难看。   “喜欢,太喜欢了。”   王雪梅连连点头,目光灼热地盯着徐秀秀脖子上的围巾,等着她解下来送给她。   “既然弟妹喜欢,等天冷了,我一定天天戴着,让弟妹看见我就欢喜。”   说罢,徐秀秀不等王雪梅反应过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赶紧把门关上。   她居然怼了泼辣骄纵的弟妹!   这会儿徐秀秀的心还扑通扑通狂跳。   她摸着柔软舒适的围巾,顺着门滑坐在地上,然后捂着嘴大笑起来。 第9章 愚孝男9   曾经徐秀秀听一个同样嫁了人的姐妹淘说过一段话。   一个女人的腰板硬不硬,取决于三点,第一,是你娘家的态度,第二,是你自身的能力和脾气,第三点,也是能难实现的一点,那就是你丈夫的支持。   这三点,只要有一点达到了,一个女人在婆家的生活就不会太难。   只是之前的徐秀秀命苦,这三个要求没有一点能够达到。   自从她出嫁后,娘家那边基本和她不联系了,甚至大年初一女儿们过家的日子都不愿意徐秀秀上门,总觉得她是过去打秋风的,这样的娘家,怎么能盼望他们在徐秀秀受委屈的时候上门撑腰呢。   至于本身的能力,徐秀秀吃苦耐劳,可这年头乡下地方又有几个女人不能干呢,再者她的脾气也有些软弱,任由人捏扁搓圆的,婆家人吃准了她这一点,可不就使劲欺负她。   说到丈夫江流,对方实打实的愚孝,听从父母的话为这个家庭发光发热,有时候他也知道自己这方受委屈了,可他还是为了孝道忍着,不仅自己忍,还要求徐秀秀和他一块忍,这样的丈夫,徐秀秀哪能指望他帮自己撑腰。   可现在不一样了,丈夫因为被公婆伤透了心的缘故彻底改变了,不仅不再傻乎乎的听公婆的话,对她也越来越体贴。   在江流被砸到脑袋前徐秀秀压根不敢想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用上雪花膏,涂上蛤蜊油,还能有新围巾戴,更不敢想象在自己繁重的农务活之后,自己的男人会帮她烧水做饭。   这段时间,她真正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底气,她不再需要面对那些人忍气吞声,她也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徐秀秀觉得,现在她开始活的像个人了。   不同于徐秀秀的高兴,回过神来意识到徐秀秀说了什么的王雪梅彻底气炸了。   “干什么呢,摔摔打打的,家里有那么多东西够你败活啊。”   苗彩凤从屋里出来,看到小儿媳妇拿着打水的木桶摔摔打打,当即就板着脸训斥了。   “妈,你是不知道,大嫂她——”   王雪梅正想告状,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她确实也不占理,弟妹想要大嫂簇新的围巾,大嫂不愿意给,这件事传出去,人家只会说她王雪梅眼皮子浅,却不会说徐秀秀小气。   而自从分家后,老太太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不想和大房沾上事,要是她这会儿和老太太诉苦,恐怕还会引来老太太的埋怨。   “你大嫂怎么了?”   苗彩凤挑了挑眉问道。   “没啥,就是大哥挣钱后给大嫂买了一条新围巾,刚刚我还见她臭显摆来着,大哥也真是,挣了钱不说给妈你买点好东西,可见他以前的孝顺也是装出来的。”   王雪梅转溜了一下眼珠,将矛盾转移到了婆婆身上。   “都分家了,人家爱买啥买啥,你给我顾好自己就成了。”   听到王雪梅的话,苗彩凤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不知道是听出了王雪梅这句话里的挑拨离间,还是因为心里其实生气儿子忘了给她这个老娘买东西。   “话也不是那么说的,家是分了,爹妈还是爹妈啊。”   王雪梅小声嘀咕着,难不成两个老的还真指望她和大海养老了?   “哼,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和大海给我和你爸养老,然后我们住的主屋将来也留给你们,现在你们要是不乐意给我们养老,提早知会一声,我和你爸还没到要人伺候的时候,趁这些年攒点钱,将来也不至于饿死。”   老太太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虽然说得豁达,可从她此时的表情看来,大有王雪梅说是就把她嘴巴撕烂的架势。   不过碍于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这会儿还在岳父手底下干活,苗彩凤没有将话说的太难听,这个反问,也算是给王雪梅一点台阶下。   “妈你这话说的,我和大海是那种人吗,您放心,我和大海一定会替你和爸养老的。”   王雪梅立马变了脸色,现在两个老的还能下地干活挣工分,也能帮她照看两个孩子分担家务,她是傻了才会说自己不愿意帮他们养老呢,更别提还牵涉到了房子的事。   她家条件确实不错,可家产也是留给她几个兄弟的,作为出嫁的女儿,娘家能帮她男人弄一份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因此王雪梅对现在居住的房子十分看重,早已将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你知道就好。”   苗彩凤抬了抬眼皮,瞟了王雪梅一眼,抢过她怀里用来出气的水桶扭头朝厨房走去。   “没心眼的蠢货,生他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和胎盘抱错了,有那钱不想着把债还清了,还给那丧门星买围巾。”   独自一人的时候,苗彩凤倒也忍不住拿着那水桶敲敲打打的,手上的力气比平日里重了许多。   这些日子听到大儿子编草篓赚了一点钱的消息,苗彩凤心里头也是挺欣慰的,她虽然偏心眼,可也不至于听到自己的儿子日子好过了,反过头来生怄气诅咒他的地步。   苗彩凤想着,对方能挣钱也好,早点将债还清了,等大伙儿各自的气消了之后,她再从中说和说和,让小儿子过继一个孩子给老大养着。   去年高考恢复了,原本不重视学习的乡下人看到了读书的曙光,纷纷送家里的孩子去公社小学念书,可要供孩子到念大学,这里头的花销可不少。   苗彩凤想过了,光靠小儿子挣得那些钱是没法将两个孙子培养成材的,更别提将来给两个儿子建房子,娶媳妇了。   现在的彩礼要价越来越高,听说城里都开始流行三转一响了,老太太想到给孙子娶媳妇这件事就头疼,正好老大基本上绝了生育的可能,过继一个侄子养着,将来让侄子养老,而老二家的负担也由此减轻,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当然,这也只是苗彩凤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心里头明白,自从那件事后,大儿子就和他们离心了,未必会愿意过继侄子。   可这并不妨碍苗彩凤对儿子乱花钱这件事发表看法,老一辈保守的性子不喜欢欠债,这会儿也没听说老大一家把拖欠医院的医药费还清了,他就乱花钱给媳妇买不必要的围巾,这在苗彩凤看来,纯粹就是讨骂。   可谁让现在已经分家了呢,她也只能在背地里抱怨几句,甚至不能当着小儿子小儿媳妇的面流露出她的不满,可把老太太憋坏了。   *****   在江流从市里回来的第三天,管大牛等队上的干部终于商讨出了一个最终的结果,并且一大早就用广播通知全队,要求所有社员晚上吃完饭后在大队的晒谷场集合。当然,那些老的走不动道的和一些嗷嗷待哺的小孩除外。   几个干部商量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传出去,在开会之前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因为一直没开会,心里头有些没数罢了,这会儿听到晚上开会的消息,有一种大事以定的安心。   晚上,管大牛简略地和大伙儿叙述了一遍市百货商店愿意和他们对接,将他们队社员编织的草编艺术品放货架上售卖的消息,然后用了很长一段话详细描述了江流在这里头的作用。   从明天起,队上干不了重活的女人和老人都能去江流那儿学手艺,等学成后领活儿,之后按件计费,除了头两年要给江流十分之一的拜师费外,其余的收入全是他们自个儿的。   对于队上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挣钱项目,相比较之后赚的钱,给与江流的十分之一的学费也不算一回事了。   不过管大牛还说了,从现在开始,队上的茅草麦秆竹壳等能用于草编的原材料就归为公有了,每个想接活儿的人都得花钱从队上买材料,那些钱以后也是要交给国家的。   有些村民不满,但管大牛也解释了,要是材料不收钱,社员做了草编拿去百货商店卖,那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犯大错误的,毕竟这也不是小打小闹了,等他们队挣钱后,保准会有其他人盯上他们,所以从源头上就要将事情做妥了。   好在队上关于茅草的定价也不高,按照一个可以卖5毛钱的草编来说,成本可能就一两毛,除去学费,自己还能净赚两三毛钱,如果一天能做成三四件的话,那就能赚个一块左右,一个月就是二三十块钱。   这年头也就当工人能挣那么多钱呢!   大伙儿盘算着,心里都开始热血沸腾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家里的壮劳力必须按时下地工作,他们回家后帮忙我不管,要是谁在干活时不卖力,偷懒耍滑,谁家的女人就甭去流子那儿学草编了,还有,除了没法下地的老人,女人每天也得把自己本来该干的农活给干完干好,干完活后你们愿意花多少时间在草编上我也不管。”   对于农民来说,现如今田地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管大牛这番话还是得到了大伙儿的一致认可的,原本被理想中的收益冲昏头脑的社员也开始清醒起来。   不过他们多数人都懂得满足,按照现如今大伙儿的收入,每个月能多个几块钱的收益,他们就能偷着笑了。   “流子豁达啊。”   “就是,咱们没看错他,这孩子仗义。”   好听的话一箩筐地砸向江流,从现在起,他就是全队的半个衣食父母了。 第10章 愚孝男10   第二天一早,不少已经不下地,而是在家做一些轻省的活儿的老人,以及一些加急干完地里的活儿的妇女带着家里十几岁的孩子来到了江家,找他学习草编的技术。   因为江流的房间太小,挤不下这几十号人,干脆就将教学的地点定在了大队的晒谷场上,每个人都带着自家的小板凳,拿着队里前期提供的茅草,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苗彩凤和王雪梅挤在人群中,接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   苗彩凤倒还好一些,面对那些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十分坦然,谁让她是江流的亲妈呢,不论她做了什么,孝字顶天,旁人都不会说的太过。   相比较苗彩凤,王雪梅的态度就有些急促拘谨了,只是想到做点手工活就能挣钱,她咬牙撑了下来。   她想要赚钱买一条更漂亮的围巾,等天冷后日日夜夜在徐秀秀的面前显摆,以报当初被她戏弄之仇。   “王大娘,你怎么把妞蛋给带来了,她今年才多大啊。”   江流点齐人数,好准备教学材料,可点着点着,却发现一个三四岁的小毛头也被家长带了过来,似乎是要跟着一起学的样子。   这个年纪未免太小了些,别看草编的活好像很轻省,其实长时间的编织对手指会造成很大的负担,江流才编了几个月,手指头就已经结了厚厚一层茧子,小孩子柔嫩,要是学这个,恐怕会被磨出好些个血泡。   江流能够接纳十几岁的小孩来学这门手艺,因为在这个年代,乡下人的出路很少,放倒后世或许家长们会心疼,觉得孩子受苦了,可对于这个时代的孩子来说,现在吃点苦学一门手艺,将来才可以衣食无忧。   “不学不学,我就让她看着点,等她再大几岁,上手也快了。”   被点到名的王大娘讪笑了几声,看周围人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后赶紧表态说道:“而且妞蛋她妈还在地里,家里也没人带孩子,你们甭管这丫头,让她在一旁玩。”   出了这一个小插曲后一切就顺利了许多,乡下人或多或少都会一点草编的本事,尤其是女人,家里编草鞋和凉席多数时候都是她们的工作。   江流要交给他们的技术也是在基础编织法上的改良,聪明点的一点就透,笨一些的多交几遍也就会了,实在是愚蠢的,怎么教都不会的,江流只能婉言劝他们慢慢琢磨,并不催促。   第一天,江流只教了一种新奇的编织方法,同时也教了他们怎么样将不同颜色的茅草编织到器物中的技巧,他打算先将百货商店定的一批婚庆用品赶出来,再过几个月就到年底了,许多新人都会赶在年节的时候结婚,因为这年头物资紧缺,而年底是供销社以及百货公司货物供应量最多的时候,现在将这些婚庆用品赶出来销量一定很不错,百货公司那条销售渠道也能更稳定些。   因为今天来的人有些多,江流顺势向队长管大牛提出让自己的妻子徐秀秀一块过来教课的要求,管大牛也十分大方的答应了。   这样一来,江流夫妇就成了队里少有的不下地的青壮年,还是不干活也能领足工分的那一种。   只是这会儿大伙儿心潮澎湃地准备挣大钱,丝毫不在意这件事,相反还觉得江流贡献那么大,只是给他普通壮年的全工分,还有些亏了他了。   为了避嫌,年轻媳妇和小孩多数都跟着徐秀秀学,而上了年纪的老人则是跟着江流学习。   苗彩凤也是有基础的,跟着儿子学地很快,虽然当娘的还得拜儿子为师让她有点尴尬,可苗彩凤也是个心志坚定的老太太,这会儿一心想着赚钱,倒也没尴尬太久,半天过去后,已经能上手编制出漂亮的麻花纹了。   而王雪梅的学习进度就没有苗彩凤那么快了。   她的家庭条件在乡下已经算是很出挑的了,托公社副主任大伯的福,她从小就没干过什么脏活累活,家里爸爸是小学校长,大哥又被安排进了矿场,隔三差五还能吃顿肉,王雪梅在嫁人前做过最累的活就是帮着她妈烧饭洗衣,在乡下也算是个娇小姐了。   出嫁后,有一对老黄牛的大哥大嫂在前头顶着,王雪梅顺势偷懒耍滑,除了餐桌上的荤腥少了,日子过得和出嫁前没什么两样。   也就分家后,她需要干的活儿多了,可婆婆苗彩凤能干,她就只需要帮队里养的那些猪割点猪草,煮点猪食,然后清洗自家人的衣物这点轻省的活罢了。   草编是什么,王雪梅从来没学过,旁人很快上手的时候,她还在和最基础的绳结斗争,偏偏她也手笨,明明别人做起来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她却磕磕绊绊的,好好的茅草在她手里直接变成了一团乱麻,好些个死结解也解不开。   一开始,王雪梅还有点耐心,可茅草粗粝,她还算柔嫩的手掌有些受不了了,指尖磨起了一个小小的血泡,疼的她眼泪汪汪。   “江海家的,你要是学不会就别学了,反正你家江海能耐,每个月都能挣那么多钱,何苦受这罪呢。”   王雪梅边上的人好心劝她,说实话,她头一次见到这么笨的女人,恐怕学的时间再长,手里磨的血泡再多,她也是学不会的,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呢。   不过这话太得罪人,边上的那个女人只能委婉地提醒她。   “我怎么就学不会了,不就是编点草吗?”   王雪梅的嘴角耷拉下来,斜眼看着那个好心提醒她的人:“我学不会一定是有些人没有用心教,怕我学会了手艺做的比她好。”   她怎么会承认自己笨呢,王雪梅只觉得徐秀秀在针对她,存心不想她好。   这话一出,边上的年轻小媳妇都用隐晦的看蠢货的眼神将王雪梅打量了一番,徐秀秀教课可不是一对一的,而是坐在正中央放慢动作让大家伙儿仔细观察。   同样的教学模式,其他观看的人或多或少都学了一些,就王雪梅一点都没学进去,这还能怪老师教的不好?   怕不是脑子有坑哦。   “我再重复一遍,有一些细节部分大家或许没看清。”   徐秀秀没和王雪梅争,她只是温婉地笑了笑,然后又取了一些茅草,十倍速放慢,配合着口头讲解,再次掩饰了一遍。   大伙儿也顾不上搭理王雪梅那个蠢货了,赶紧低头观看起来,生怕漏掉了哪一幕。   而王雪梅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置气,垫着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可或许有些人在精巧活儿上确实没有天赋,徐秀秀重复教了好几遍,王雪梅还是学不会。   “我不学了,有些人就是故意的,就是看不得我好。”   王雪梅气的直跺脚,扔下一地被她糟蹋成麻团的材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下午苗彩凤领着一批原材料回来的时候,王雪梅还不忘找她告状,因为看在钱的份上,王雪梅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个能挣钱的手艺,她想要苗彩凤借着亲妈的头衔,逼着江流夫妇一对一的教她草编,直到她学会为止。   “我倒是把这一个技巧给摸透了,我先教教你。”   苗彩凤听到小儿媳妇说徐秀秀针对她,不愿意好好教她的时候还有些气,不过考虑到这个小儿媳妇喜欢搬弄是非的前科,还是决定自己先交她几遍。   结果可想而知,苗彩凤从队上买来的那些茅草,被王雪梅糟蹋了一小半。   要知道这可不是赠送的教学材料,而是江流觉得单种技巧出师,可以尝试接活的人从队里买来,准备编好货品拿去卖的。   买这些茅草,也花了苗彩凤几毛钱呢,现在好了,被儿媳妇给糟蹋了。   “你还是别学了。”   苗彩凤肉疼地捂着胸口,哪里是大儿媳妇使坏不愿意教她啊,她是真的蠢啊。   ******   课程进展的很顺利,一个礼拜后,江流终于赶出了第一批货物,他借了队上的牛车,将这一批货物送到了百货商店,验收过后,也拿到了第一批欠款。   “王鑫家,两块七毛钱。”   “苗真家,一块四毛钱。”   ……   按照之前大伙儿上交的货物的价格,江流在扣除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钱后,将结来的货款分给大家。   这一天比队上分猪还热闹,因为大伙儿意识到这真的是一门挣钱的手艺,而且将来会给大家带来源源不绝的回报。   挣得最多的人家足足挣了十八块钱,不过那是因为没分家,家里老人孩子一共七个编织的主力,少的人家也有一块多,在乡下,这一块多已经能干很多事了。   最高兴的还要数队上的一些寡妇人家,没有一个劳动力日子是很艰难的,因为江流的无私,这些女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她们也是队上学的最努力,最拼的一批,尤其是家里还有老人孩子的,抽着空就做草编,想要多挣点钱,送孩子去上学。   当然,挣得最多的还要数江流了,他和媳妇徐秀秀本来就是熟练工,做出来的合格的草编最多,而其他人作出来的东西,江流又能抽十分之一的学费。   晚上夫妻俩坐在炕头数钱,从分家后,他们居然攒下了足足两百七十多块钱。   “改天咱们去医院把欠的钱给还了。”   徐秀秀看着那一堆钞票,笑的眉眼弯弯。   “嗯。”   “咱们再买点猪肉,吃顿好的。”   有钱了,徐秀秀也舍得花钱了,她男人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想好好给她男人补补。   “嗯。”   江流再次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的油灯营造了一种暧昧的气氛,他觉得今天的秀秀格外漂亮。   “媳妇,天黑了,收拾收拾,该睡觉了。”   江流有些蠢蠢欲动,几个月下来,他已经彻底了解了这个女人,不再是拘于原身记忆的刻板印象,尤其这段时间她的改变,江流也看在眼里。   “嗯。”   徐秀秀明白了江流的未尽之意,脸颊红扑扑的,将钱放到匣子里,然后锁上,然后熄灭了一旁的油灯。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   第二天一早,江流咧着嘴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满是餍足的笑容。   以前他怎么会觉得这件事费腰费力费钱呢,明明美妙的很啊。   嘿嘿笑了一声,江流砸了一下嘴巴,不过这样美妙的事还是只能和媳妇做。   江流活动了一下筋骨,想着今天该做一顿怎样丰盛的早餐,媳妇还是太瘦了些,养的白白胖胖的或许手感会更好。   想到这儿,江流将目光转向了那只分家时分给他们这一房的母鸡,鸡圈里的母鸡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咯咯叫着站了起来,钻进了一旁的草垛里,随着它的跑动,一颗鸡蛋从它屁股里掉落出来。   算了算了,留着这个母鸡下蛋也好。   再说了,总听老人说下蛋的老母鸡肉毒,想补身子,那还是公鸡比较好啊。   砸了一下嘴巴,回想了一下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吃的那只大公鸡的鲜美滋味,江流的肚子更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母鸡:险死还生,感谢造物主赐我生蛋功能   公鸡:…… 第11章 愚孝男11   因为食材有限,江流给媳妇煮了一碗软糯香甜的小米粥,外加一碗嫩乎乎的鸡蛋糕,自己则是简单的吃了些昨天晚上的剩饭剩菜,然后离开家准备去队上其他养鸡鸭的人家家里买点家禽回来慢慢吃。   在他出门后,发现家的院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守着三个孩子,大点的那个七八岁的模样,小一点的才三岁,刚刚把路走稳。   搁后世,这些孩子哪个不是胖乎乎,白嫩嫩的招人疼,可这个年代,因为缺衣少食,加上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要帮家里干活,一个个黑瘦黑瘦的,看上去就皮实。   “流子叔。”   看到江流出来,原本似乎时在争执推搡的三个小孩停下了动作,笔笔直站定,跟三段木桩似的。   年纪大些的那个略带害羞的冲着江流喊了一声,两个年纪小点的跟在哥哥后头也喊了一句。那个两三岁的孩子,说话还有些含糊,可那认真嚼字的态度还是让人忍不住想笑。   村里的孩子太多了,江流来到原身的身体里也就几个月的事,并没有把队上的人都认全了,他翻来覆去地翻找原身的记忆,总算想起了这些孩子的身份。   大点的那个叫蒋柱,另外两个是他的弟弟蒋栓和蒋树。   这三个孩子是队上徐寡妇的儿子,蒋家男人出事的时候,蒋树还在她妈肚子里,这个女人也是坚韧,在男人出事后也没扔下孩子改嫁,而是生下了遗腹子,并且一手扛起了照顾老人,抚养幼儿的重担。   那可是三个儿子啊,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个重担,更别提是缺少劳动力的寡妇人家了,因此这些年蒋家的日子过的很艰难,好在徐寡妇的三个儿子俱是懂事的,尤其是大儿子蒋柱,年纪不大,却已经担起了长兄的责任,照顾两个更年幼的弟弟,徐寡妇下地干活的时候,他用竹篓背着那时候还小的蒋树,又将二弟蒋栓用绳子绑住,牵着绳子的另一头去已经收获过的田地里翻找没被挖掘出来的小番薯或事稻穗等农作物缓解家里的粮食压力。   队上的人都知道他们母子困难,对于蒋栓兄弟的做法,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甚至有时候他们会在收获的时候故意留下一些农作物不收走,其他人家的长辈也会叮嘱自家的孩子,在拣拾那些零碎农作物的时候,故意避开那几块地。   或许有些时候,队里人的小计较小算盘会让人厌烦,但是更多的时候,这是一群心地善良,让人感到温暖的人。   “怎么了,来找我有啥事吗?”   记起来这几个孩子的身份,江流的表情温柔了许多,因为看到他们他总能联想到自己,他虽然没有一个一心为他的母亲,却有一个同样疼爱他,愿为他付出一切的爷爷。   “小树,快点。”   蒋栓凶巴巴的看了眼三岁的弟弟,以为江流看不见似的,用手指戳了戳弟弟的后腰窝的位置。   刚刚明明是他抢着要把东西送给流子叔的,为了这件事还趴地上打滚耍赖,怎么现在看到流子叔过来了,他反而木愣愣了呢。   “流子乎——给、给你的。”   蒋树被哥哥瞪了也不生气,嘿嘿笑了笑,腆着肚子,将原本背在身后的小手伸到了前头,然后张开手心,露出两把野浆果,奶声奶气地冲着江流说道。   现在天已经渐渐冷下来了,想要找到这些浆果可不容易,毕竟这年头零嘴少,乡下的孩子就靠这点野果子解馋了,这样的好东西基本上一成熟,就会被眼尖的孩子给采摘走。   江流小时候也吃过这种山上独有的小野果,只是自从他十四岁离开家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尝到过这种酸甜的味道了,这会儿忽然看见,还真让他有些怀念呢。   “流子叔,谢谢你。”   蒋栓看江流迟迟不接,一把抓过弟弟小手里的那些浆果,然后塞到了江流衣服的口袋里。   在江流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两个弟弟的手,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撒腿就跑了,估计是担心江流不肯收下那些微薄的谢礼。   三岁的蒋树跑不快,一手被哥哥拽着,费力地迈动两条小短腿,一只手放到嘴里美滋滋的嘬着,刚刚拿过浆果的手这会儿也有甜滋滋的味道。   被感谢的江流愣住了,他自然猜到了三个孩子为什么会过来谢他。   昨天他发了百货公司结算的货款,徐寡妇一家靠草编足足挣了三块钱,别小看这笔钱对于一个贫瘠的家庭的重要性,尤其这三块钱,只是他们一家这个礼拜的成果的时候。   多少人口比徐寡妇家多的家庭这一次挣的也不足他们的一半,足以见这家人的认真努力,江流听旁人说过一嘴,蒋栓几兄弟帮着他们寡妇娘晾晒从队上买回去的茅草,这样寡妇娘一回家就能开始编织,而寡妇娘的婆婆,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也十分努力地躺在炕上跟着儿媳妇学怎么编织那玩意儿,婆媳俩都是厚道人,做的东西尽善尽美,也没想过借着自己的弱势地位随便做点东西糊弄江流。   江流也明白了那三兄弟会特地过来谢他的原因,因为多一份外快收入,对于一些家庭来说是锦上添花,可对于蒋家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听徐寡妇对外透露出来的口风,她是打算多挣点钱,送大儿子蒋栓去上学,这些年,她最亏待的就是长子,希望能够借此补偿。   对于蒋家来说,他确实成了大恩人了。   江流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红彤彤的浆果,估计是蒋树那孩子刚刚捏着的时候太紧张,不少浆果都被捏破了,黏糊糊的粘在口袋里。   但是江流不嫌弃,他看了看手里已经溅出汁水的果子,然后往嘴里一扔。   甜!   “人遇到高兴的事情心情愉悦时,大脑内部会分泌一种叫做多巴胺的物质,宿主现在很开心。”   001出现在半空中,机械地说道,这是自从江流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后001第一次出现在江流的面前。   “当前世界,宿主获得九人真心的感激,额外获得450积分。”   原本江流是想好好和系统解释一下人的情绪不能仅仅只靠科学分析,在听到系统的这句话时,顿时就转了话锋,问起了额外加分的事。   “本系统是圣父系统,我们的宗旨是传播爱,宿主的行为很好的体现了这一点,得到额外积分也是宿主应得的奖励。”   001履行自己的职责向江流解释。   江流沉默了,他做这件事的初衷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助别人啊,他就是想要解决一个潜在的麻烦,同时扩大生产线,他的本意是为了自己挣钱。   混迹社会底层久了,江流的心早就麻木了,他就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压根没有啥高尚的情操,说实话,当初圣父系统找到他,他就觉得是系统找错人了,他这样的小人,怎么可能成为大公无私,牺牲奉献的圣父呢。   可不得不说,当从系统嘴里听到自己本质自私的行为却得来九个人诚挚的感谢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系统判定感谢的标准绝对不是一般的标准,不然如果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换来50点积分的话,恐怕钻着这个漏洞,他能马上发家致富了,能得到积分的感谢程度江流猜不到,但对那些人来说,他可能真的是一个拯救了他们生活的救世主。   江流又往嘴里扔了一颗浆果,这会儿他的嘴巴尝不出味道,只觉得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了。   “虽然宿主做了一件值得称赞的好事,可我不得不提醒宿主,当前攻略目标苗彩凤对宿主的好感度已经从原本的60下降为现在的40,还请宿主警惕,尽快攻略目标。”   001一板一眼的,它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统,所有的话语是数据分析下的结果,它并不能体会江流此时复杂的心境,在对方思考时,很没情趣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这么高!”   江流听了001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以为按照当初他刚来时老太太见死不救,宁愿他去死的态度,这不是母子而是仇人呢,没想到当时居然还有60的好感度。   这些天他时不时气老太太一次,好感度还没有跌破至零点,到底是老太太的好感太不值钱,还是她对另一个儿子江海的疼爱已经达到了顶点,在两厢对比之下,虽然对大儿子也有感情,可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呢?   “你放心,我还想长长久久的活着呢,任务自然是会完成的。”   江流摆了摆手,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老太太对他板着张臭脸,他是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的。   倒是那九个真心实意感激他的人,就算为了那几个人为他带来的积分,他也得为他们做件好事。   江流才不肯承认他有些感动,死鸭子嘴硬的将这当成是礼尚往来,作为一个小人物,一个有底线的小人物,他才不会白受人恩惠呢。 第12章 愚孝男12   送到百货商店的第一批货销量很好,如同江流之前预计的那般,临近年关,许多人家开始筹备家中儿女婚宴用品,囍字系列的草编物品新意十足,且价格远低于许多人家的预算,自然大受欢迎。   而一些小巧的收纳盒以及一些小摆件也很受家境宽裕的女性的喜欢,上架一段时间后就销售一空。   因为第一批货品的大卖,百货商店很快就和江流接洽,定下了第二批货品的数量,并给予了三成定金,与此同时,百货商店的经理还向江流透露了一个普通人不知道的小消息。   自从年末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会议中宣布了对于现如今的华国而言几乎天翻地覆的新政策后,从中央到地方都开始改变,尤其是一些政治嗅觉灵敏的地方领导,更是为了响应中央的号召,制定了许多突破性的计划。   其中江流所在的天虹省的领导们就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们联络了米国,鹰国,太阳国等发展快速的国家的商人,在天虹省省会举办第一届特产品交流大会。他们打算在这次交流大会中,向外国商人展示本土特色产品,增加外汇收入,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   这个计划在现如今看来,不可谓不大胆,周边许多省市都观望着天虹省,想以此来判断中央领导的态度。   而对于天虹省的领导来说,这一届特产品交流大会的成功与否,同时也决定了他们这些人将来的仕途,再过一个多月,那些外国商人也将到达天虹省,这些日子,整个天虹省的政府部门都在为这件事忙碌。   准备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欢迎那些外国商人,同时邀请游说那些在文革年间被打压的凄惨的手艺人参与展会,至于本省的特产商品更是挑选出了其中最优,为了创外汇,促发展,所有领导人都做足了准备。   本来这件事也和江流没啥大关系,可说来也是凑巧,前不久市里领导的女儿结婚,全家来百货商店采购婚庆用品,当时那个领导就被百货商场新上架的那批纯手工编织的草编物品给折服了,那时候他正头疼于省里下达的指标,而他们本市除了冶铁技术又没有拿得出手的特色产品,当时那个领导就想到了送这批货品去参与交流会。   但是那领导也吃不准外国人会不会喜欢这种乡土气息浓厚的东西,所以也没把话说死了,他只是告诉了百货商店的经理,自己能够为那些手艺人预留一个展销位,至于去不去,由他们自己决定。   当时江流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多大波动,因为要参加展销会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加上外国人的审美和本土的差异,想要做出迎合他们喜好的商品,江流还得花费一点功夫琢磨。   对于江流来说,这件事的好处太少,而需要烦恼的东西太多,可现如今靠着那十分之一的学费收入,他的存款已经十分可观,似乎不需要为这件事耗费太多心血。   对于江流来说,这件事并不重要,可对于队里的社员来说,能扩大一条销路,带来的好处却是巨大的。   尤其这个年代的华国发展远远慢于那些发达国家,这一点即便江流是个小愤青也不得不承认,在华国零售价格为一块钱的货品,如果有足够的本事让外国商人接受,甚至可以卖出五倍十倍的价格,这里面的利润是巨大的。   江流吃掉了口袋里最后一颗浆果,然后舔干净手指上的汁水,定下了主意。   *****   队上的人发现江流变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市图书馆的借书证,隔三差五就从市图书馆带一批书回来。   现在百废待兴,半年前图书馆重新开放后进了一大批新书,其中包含了不少以前算是禁书的外文书籍,而江流借回家的就是那些书。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台收音机回来,这在乡下可算是一件大物件了,当天就有不少乡亲过来想一块听广播,可没成想江流只收听外国台,里面叽里呱啦的话语,大伙儿根本就听不明白。   江流似乎在学洋文,这是队里社员们的一致想法。   可问江流他为什么学洋文,江流却没有说,只是告诉大家,不久后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其实所谓的学洋文那都是江流装出来的假象,早在现代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学了一点英语口语。   这也是江流的小野心,在现代的时候,他的梦想是从小包工头晋升为大包工头,而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他生活的那个国际化大都市,外国人越来越多,尤其许多建筑设计都有外国设计师的参与,江流觉得如果可以日常的英语沟通,会给他增加不少竞争力,所以他每天早晚都会花费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到时间自学英语,虽然口音有些重,可是日常的交流已经不成问题。   除了给自己会英语这件事做铺垫外,江流还准备起了交流会上的商品。   很快的,华外特产品交流大会开始了。   江流带了几个队上脑子还算灵活的青年,打算带他们好好见见世面,他未来恐怕不会留在这个小村庄里,队里的未来还是得靠这些小年轻们。   来之前,他为这些小年轻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达到展销会的时候,看到那一堆金发碧眼,满口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话的外国人时,那些小年轻还是忍不住露了怯了。   不过没关系,还有江流顶着。   他们的展销台并不大,不过足够摆放江流带来的那些商品。   这一次他带来的商品种类单一,只有草编拖鞋一种,唯独在一些小细节上有些区别。   一群带着翻译的外国商人路过这个小摊位,原本是不打算逗留的,可当那个为首的外国人的余光看见货台上的商品时,停下了脚步。   “so cute!”   那个外国商人走到柜台前面,拿起桌子上摆着的一双草编拖鞋,指着上面同样用草编织的憨态可掬的熊猫图案惊叹道。   不同的拖鞋上的熊猫时不同的,它们多数还是幼崽的模样,有四肢朝天躺着的,有翻滚的,有抱着竹子大快朵颐的,生动形象甚至还有些卡通画的图案让心肠再硬的人看到,都会忍不住心肝乱颤,想要抱着实物揉搓亲吻。   看到那个外国人的表情,江流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没错了。   要知道,再过些年,国宝大熊猫就能成为华国的外交利器,人家光靠躺着卖萌,就能为华国带来不少的外汇收入。   除了大熊猫,一批动物系列的草编拖鞋上还编有小狐狸,小浣熊等后世同样大受欢迎的萌物,当然,为了迎合另一批顾客,除了这些小萌物外,还有稍微简易化的狮子老虎等猛兽。   这些图案都十分小巧,只占据了拖鞋鞋面的一个小角落,并不会显得拖鞋整体变得廉价,当然,不喜欢动物系列,还可以选择华国古典图文系列,或是素面系列。   江流准备充足,总有一款适合他们。   看到那个商人喜欢这个柜台上的货品,随行的翻译就打算上前帮着那个商人和江流沟通,只是江流抢先他一步,就和那个商人交流上了。   他先是感谢了一番商人的夸赞,不过他的态度并不卑谦,即便是在感谢的时候,也不卑不吭的,一副商人夸赞他的商品,是因为他的商品确实优秀出众,值得这样称赞的表情。   来到华国后,这个金发商人感受到的就是华国人过度的自谦,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造成了不同的性格,对于这些外国人而言,江流这样的反而更为他们喜欢。   因为在他们看来,过度的自谦就是对于自己货品的不信任,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货品,又让别人如何信任呢。   “这些拖鞋全都是纯手工编织的,每一双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而且这些拖鞋的材料取源于自然,不同于皮鞋背后的杀戮,也不同于塑胶鞋浓重刻板的工业气味,这些由大自然馈赠的礼物编织出来的拖鞋,能够让你在穿上它的时候,感受到自己和自然的贴近,踩着它,就等于你脚踏大地,这是身与心的升华。”   江流满嘴跑火车,他不知道这个年头的外国人有没有开始自然保护,动物保护的观念,但不妨碍他吹牛,将他这些草鞋吹的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跟着江流过来的几个年轻人听着他用同样叽里呱啦的语言和外国人沟通,自信骄傲的表情,顿时察觉到了自己和江流的差距。   此时这些年轻人早就佩服死了江流,彻底将他的形象和曾今的他做了一个剥离。   那个商人听了江流的话,忍不住脱下正穿着的皮鞋和袜子,然后请江流为他拿了一双他能够穿的鞋码。   说实话,普通的草鞋穿着并不舒服,只是这会儿江流拿出来的草鞋是基础款上的改良模式,鞋垫的表层是草编底,但是下面却垫了棉布,踩上去还有些柔软。   “oh my god!”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个商人觉得这双鞋子舒服极了,而且它是最环保的草木所做,穿上它,仿佛真的可以和自然相融合。   而且出于商人的敏锐直觉,他看好这批纯手工制品在本国的销路,当即他就决定下订单,将这些美好的东西带回他的国家。   然后双方根据拖鞋的价格进行了一番割据战,最后以八点五美金一双的价格告终。   现在美金和人民币的汇率是1.4987比1,也就是说,他以12.7左右的价格,卖出了在华国根本就不算太稀罕的草编鞋。   江流也不觉得亏心,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米国人均收入已经达到了两万美金,而华国在这个时代的人均工资才勉强达到三百五十块钱而已。   注意,后者是平均工资,占据华国多数的农民甚至没有归于平均的范围内。   对方要了一千双草编鞋,并且定下了款式和三成的定金,在他们离开后,跟着江流过来的那些小年轻才鼓起勇气问江流他们的鞋子卖了多少钱。   他们想着,要是能卖两块钱,他们就很满足了。   当江流将结果告诉他们市,几个小年轻彻底懵了。   十二块七,就为了这鞋草鞋?是这些洋人疯了,还是江流太能耐了,都能靠着一张嘴将石块卖出金子的价格。   不管怎么说,这些小年轻兴奋坏了,洋人稀罕他们的草鞋,等这些草鞋卖出去,他们就有钱去县城市里等供销社买时髦的塑胶跑鞋和小皮鞋。   那将是他们人生中第一双除了草鞋以外的鞋子,感谢江流! 第13章 愚孝男13   为期半个月的展销会,江流总共收获了二十多份,来自八个国家的订单,这份成就放在整个展销会里并不是顶尖的,可对于队上的人来说,那已经是挖到金矿的惊喜了。   不过因为订单多的缘故,光靠队上的一些熟练工,已经不能满足规定时间内完成生产的必要了,同时江流所在的三大队的盐碱地里的茅草以及芦苇杆麦秆等原材料也已经渐渐不够生产所需了,好在江流对此也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向队长管大牛提议,将纳鞋底的活儿分给红星公社其他几个生产队去做。   一来纳鞋底的技术含量低,在乡下,只要是个女人就没有不会纳鞋底的,江流要求的鞋底稍微多了一点技术含量,可也是一教就会的。将这份任务承包出去,队上的人只要专注技术含量高,且暂时还属于大队保密技术的鞋面草编就好,大大缩短了工期时间。   二来队上的原材料告罄,而他们这一片盐碱地多,不少生产队还在为地里除之不尽的茅草犯愁,分给他们一点甜头,就能顺理成章的从其他生产队购买原材料,与此同时,现如今虽然政策发生了改变,可在之后的几年里,公社和大队干部依旧会拥有相对较高的权利,牺牲一点小小的利益向公社领导卖好,以及和其他生产队保持良好的互助关系,对于他们三大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江流的心里门清,果不其然,当管大牛将这个提议送到公社的时候,获得了公社领导的一致好评。   一双鞋垫五毛钱,对于乡下的女人来说,一天起码能够做两双,这样一个月就是三十块钱,这会儿待遇最好的工人的平均工资也就三十块钱左右,公社社员求之不得。   而对于村里人来说,一双鞋能够卖12.7块钱左右,除去给江流的1.27的学费,以及为了感谢他促成这桩生意扣除的两块钱感谢费,再刨除那五毛钱的鞋垫支出和原材料成本,做一双鞋面,他们就能够净赚七块多。   虽说这个鞋面因为图案惊喜的缘故,相对制作耗时比较高,可一天下来,抓紧时间还是能够做出一对甚至一对半的鞋面的,对于熟练工来说,一个月挣三四百块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感谢的话都不知道该咋说了,队上的人不傻,他们每天听广播,也知道现在国家鼓励私人买卖,但凡江流自私点,都可以隐瞒拖鞋的实价,用一两块钱的工钱把大家打发了,自己挣大头,即便是一两块钱,相信大家依旧干的乐呵呵的。   可是他没有,除了之前定好的学费,就连每双两块钱的辛苦费也是队长管大牛提出来的,他就像是神话故事里大公无私的圣人一样,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活。   队上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了,默默拿着自家最好的东西送到江流家。   阉割过的最补身体的大公鸡;前年分猪肉的时候贮藏的熏腊肉;晒的干透透的蘑菇和木耳;家养的大鹅生出来的头一个大鹅蛋……   江流挣了那么多钱,还没等他想好买点啥呢,村里人送的活鸡活鸭就足够他顿顿不落吃到过年了。   其实他这一次还真不是特别亏。   一开始他想好了,这件事就当是回馈大伙儿给他的那些积分的,毕竟钱也就当前世界可用,而他觉得自己的本事怎么都能过的舒舒服服的,所以对于挣钱并不急迫,可积分就不一样了,之后的世界通用,没准能成为他活命的关键,所以参加展销会的初衷就是江流为了回报那些给予他积分的人。   没成想这次他都没有动歪脑筋,想什么语言的艺术了,管大牛还是主动提议每双草鞋给予他两块钱的感谢费,毕竟没有他,队上可挣不了这笔大钱。   这件事看似江流还是吃亏了,实际上江流却认为他占了便宜。   毕竟对他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现在光是躺着不动,每双草鞋他就能抽成三块多,这一次他一共接了两万四千多双草鞋订单,除去自己做的那部分,还能挣个七万多的“辛苦费”。   这年头万年户都罕见呢,他倒好,离十万元户也就半步之遥了,只要操作得当,将这笔钱妥善投资,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江流想着,这难道就是阴差阳错的“福报”?   过年前,虽然订单还没全都做完,可队上的人还是稍稍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为过年做准备。   说起来,因为生活水平较低的原因,队上已经好些年没有热热闹闹过过一个大年了,这一次因为之前送出的几笔订单收到的货款,队上多数人家一跃成为了“小富”家庭,这一次,可不能马马虎虎就将年节给过了。   因为要去县城采购的人比较多,管大牛也十分豪爽地向公社租借了卡车,将想要赶集的社员一车车送过去。   苗彩凤也是个手脚麻利的,年前一个半月,她靠编鞋面挣了小四百块钱,这一次采办年货自然少不了她。   她已经听说了,现在县城开了好几家裁缝店,不需要布票就能买衣裳,她和老头子好些年没有做过新衣服了,这一次她挣了点钱,得给自己和老头子各裁一身新衣裳。   还有她的宝贝儿子和闺女,以及两个给她老江家传宗接代的宝贝孙子,每人也得来一身。   至于儿媳妇王雪梅压根就不在苗彩凤的照顾范围内,这些日子她看着那个笨手笨脚的儿媳妇就来气,明明教了她那么久,却连个鞋面都编不成,想想队上其他这次挣了一两千块钱的人家,王雪梅在她心里已经和败家娘们没什么区别了。   “苗大姐啊,你说江流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聪明呢,我们听广播里的洋文就和听天书一样,可江流耐心学学,都能直接和洋人沟通了,听完儿子说,考上大学的那些高知识分子也不一定有江流那么聪明呢。”   坐在苗彩凤对面的几个妇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着苗彩凤揶揄地问道。   想当初苗彩凤可是拿这个儿子当草,拿小儿子当宝呢,大儿子只让念到小学五年级就不让往下读了,说是家里缺少劳动力,而小儿子一路舒舒服服的念到高中,要不是后来环境不好,高中停课,恐怕还得念下去。   可事实上呢,小儿子的天资并不好,除了一心觉得他能够出人头地的苗彩凤夫妇,谁也不觉得江海真的是那块读书的料。   要知道前年高考恢复,江海也是背着人偷偷摸摸去考过的,大伙儿当时听多了苗彩凤的吹嘘,还当村里要出第一个大学生了,结果倒好,四门功课加起来就考了一百多分,也不知道当初念书的时候是不是在学校混日子。   相比之下江流这孩子多可惜啊,随便学学都能和洋人正常交流了,这样聪慧的孩子,当初江家供着念书的人要是他,是不是对方早就成了大学生,为江家光宗耀祖了。   尤其对比心思深沉的江海,江流显得质朴忠厚,当初他对苗彩凤夫妇多好啊,要不是他们实在逼的过分,以及极有可能生不了孩子的打击,这会儿江流发达了,苗彩凤夫妇绝对是最受益的人之一。   不像现在,分家后虽然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两家基本上不来往,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   “就是点小聪明。”   苗彩凤板着脸,耷拉着嘴角看着对面几个妇人,她知道那些人是在看她的笑话,不过苗彩凤这人心智坚定,不管心里头怎么想,面上总归还是保持的住的。   “嚯,这还小聪明呢,照你这对比,你心里的大聪明那是能上天。”   对面几个女人哈哈大笑:“我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小聪明的儿子,折寿十年我也愿意啊。”   “就是啊,托流子的福,我一个老太太有生之年也能穿上皮鞋了,听说皮鞋特别软乎,穿上皮鞋脚也不累了,走路比跑还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因为只听过描述,却没有真正穿过皮鞋,这会儿皮鞋在这些淳朴的农民心里,早已升华为了神物。   看苗彩凤的脸皮太厚,那些女人也没有了逗她的心情,转身聊起了采购年货的事。   这个年代的乡下生活确实苦,许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皮鞋和牛筋底的鞋子穿着是什么滋味,他们只能就地取材,用草编鞋或事用破到实在不能穿的衣服裁鞋面,许多乡下人甚至保留着光脚走路的习惯,脚底板厚厚一层的茧子,走在石子路上也不觉得疼。   也是因为这样,早些年还有修脚师在乡下帮人修脚茧,只是后来严打这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修脚师才渐渐在生活中消失。   一想到自个儿居然能和城里人一样穿上软和的小皮鞋了,车上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说那些洋人咋那么奇怪,好好的皮鞋不爱穿,就喜欢穿草鞋?”   “你懂什么,那是流子能耐,换做咱们中的任何一个,谁能有脑子想到这些鞋还能卖给洋人呢。”   “嘿嘿嘿,洋人咋想的我不管,我就知道我能给我儿子买一双回力球鞋了,咱也让孩子在学校露一回脸。”   苗彩凤坐在角落里,也没人愿意和她说话,这样热闹的氛围,唯独把她排除在外。   自从儿子江流出息能耐后,这样的环境,她也开始习惯了。   苗彩凤在心里给自己做建设,不管她和大儿子闹的多僵,反正这并不妨碍她挣钱,只要日子过得好,别人怎么想的她又何必在意呢,再说了,他们交口称赞的人还不是她肚子里跑出来的,对方再优秀,那也是她的血脉,她的传承,她没必要不高兴啊。   至于心中真实的想法,也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   因为收到了太多谢礼的缘故,江流并未去县城采购年货。   今天他想吃小鸡炖蘑菇,一大早就起来生火热锅了,等到中午的时候,鸡汤已经炖的酥烂,即便盖着锅盖,那香味儿也不断透过缝隙,霸道的往人鼻子里钻。   虽然家里现在有钱了,可徐秀秀还是保持着节俭质朴的本性,这些天跟着其他社员一块做鞋面,想要多挣一点钱。   相比之下江流就懒散了许多,他看媳妇舍不得钱,干脆承包起了一日三餐的工作,每天在院子里溜达,看看哪只鸡鸭够肥能吃了,餐餐大鱼大肉把原本黄瘦的媳妇补的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喜人。   这些天徐秀秀的胃口大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小鸡炖蘑菇十分对胃口的缘故,在江流停下筷子后,她将剩下的半只鸡和一大锅汤统统都吃下肚了,还嫌不顶饱,吃了半包桃酥溜缝,然后打着饱嗝接过洗碗的活儿。   虽然媳妇能吃是一件好事,可江流瞅着忽然间胃口大开的媳妇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14章 愚孝男14   “去医院,好端端为什么去医院啊。”   徐秀秀洗完碗筷回来,听到丈夫的提议疑惑的问道,“难道是你之前伤的位置又开始疼了?赶紧的,我去拿钱,咱们马上就去医院。”   想到了那个让丈夫半年前差点没了性命的旧伤,徐秀秀的表情立马变得急迫起来。   “不是,那伤早就不疼了。”   江流摸了摸自己额头的那道疤,因为伤口主要是在头顶的缘故,在周围被剃掉的头发长起来后就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不过因为伤口深,加上现在医生的缝合技术远没有以后讲究的关系,伤疤很长,摸起来就如同蜈蚣一样盘踞在头顶。   男人嘛,对于伤疤远没有女性讲究。   “你没觉得你最近胃口变大了很多?仔细想想,除了胃口变大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江流看着媳妇的表情,眼神中隐隐带着期待。   “你是说?”   徐秀秀自己没怀过,可是见过自己后妈以及弟妹王雪梅怀孕时的各式状态,听到丈夫这番隐晦的询问,立马意识到了对方说要去医院的原因。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之前十年都没怀上,而且丈夫也说了,医生判定他的身体很难让女性受孕,自己怎么可能怀孕呢。   只是面对丈夫希冀的眼神,以及她自己对孩子的渴望,徐秀秀没说这样扫兴的话,而是默认了去医院的决定。   江流找大队长管大牛去借自行车去了,徐秀秀从家里藏钱的小匣子里拿了点钱,在等江流回来的空隙,忍不住端详了一番墙上那面小镜子里的自己。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胖了许多,原本尖瘦的下巴变得微圆,低下头,甚至还能挤出双下巴,徐秀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吃太饱的缘故,肚子摸起来微微凸出,这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此刻真的有小生命在她体内孕育一般。   摸着摸着,徐秀秀就有些怔忪。   ******   江流很快就借来了自行车,不过他并没有带着媳妇去县城的医院,而是带着徐秀秀去了县汽车站,然后坐上了去市区的汽车。   他们所在的小县城的设备还是落后了些,而且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他还想夫妻俩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毕竟以前徐秀秀的身体亏损的太厉害,他也得问问医生,该怎么做才能将他们的底子补回来。   或许是被江流的心情影响,徐秀秀这会儿也期待起来,没嫌去市里大医院浪费钱。   现在的医院远没有后世的人山人海,他俩在到达医院后很快就看上了病,检查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怀孕八周左右了,看到两个孕囊,应该是双胞胎,恭喜恭喜。”   妇科的大夫看着检查报告笑着对江流夫妇说道。   “大夫,你说我怀、怀上了。”   徐秀秀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医生:“大夫,要不咱们再仔细检查一遍,不、不是我觉得您医术不好,只是半年前咱们那儿的大夫才说了我丈夫不太容易让人受孕,而且我、我们结婚十年了,一直也没怀上过,我、我们真的要当爸妈了吗?”   “检查是我亲自帮你做的,哪里会有错,再说了,你也说了,你们那儿的大夫只说了你丈夫不容易让人受孕,却没说绝对。”   大夫看了眼激动的夫妻俩,听到他俩结婚十年都没能得个一儿半女时,十分体谅他们的心情,也没有被质疑的气愤。   他提议既然来了医院,夫妻俩可以做更详细的检查,也好安心。   最后夫妻俩又做了更详细的体检,江流之前随口撒的谎还真没错,原身有点弱精,这一次徐秀秀能怀上,还是一次性怀俩,可以说和中大奖的概率差不多了,至于夫妻俩的身体,因为这半年好吃好喝养着的缘故强健了不少,在江流向大夫问清楚孕妇忌口的东西和怀孕注意事项后,夫妻俩才离开医院。   “孩他爸。”   在踏出医院大门时,徐秀秀紧紧握着江流的手喊了一声。   “孩她妈。”   江流的惊喜并不比徐秀秀来的少,说起来,这也是他头一次当爸爸啊,而且还是一次当俩孩子的爸爸。   “我太高兴了。”   徐秀秀抿了抿唇,忽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不过没等江流劝她,她又开始咧着嘴笑了出生,喜极而泣,说的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咕咕——”   正当徐秀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时,肚子开始咕咕乱叫,仔细想想,现在距离午饭时间也过去三四个小时了,作为此时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吸收营养的母亲来说,徐秀秀也该饿了。   “想吃啥,别饿着我媳妇和孩子,咱不缺钱。”   江流拍了拍胸膛,豪气万丈地说道,原本还觉得挣了那么多钱够花一辈子了,现在想想,他可是将要有俩孩子的父亲呢,怎么都得再努力努力,给孩子攒下丰厚的家底啊。   “想吃锅包肉,还想吃酸菜鱼……好像还有点馋辣,再来叠辣酱就好了……”   徐秀秀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在知道怀孕之前,啥都想吃,可知道怀孕后,就想吃点酸的辣的。   都说酸儿辣女,难道她怀的还是龙凤胎?   徐秀秀嘿嘿笑了笑,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啊,一下子就从原先以为这辈子都当不成母亲的人变成了儿女双全的人,她觉得自己也太贪心了,别说儿女双全了,两个男孩或是两个女孩,那也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吃吃吃,想吃啥咱买啥。”   江流带着媳妇就下馆子去了,现在市里的国营饭店已经不再强制要求粮票以及其他票据了,只要有钱,想吃啥都可以,而且除了国营饭店,一些原本关门的老字号饭馆也已经重新开张了,江流对市里很熟,拉着徐秀秀就去了他觉得手艺最好的那家店。   徐秀秀吃上了她想吃的锅包肉和酸菜鱼,还喝了大半锅鲜的掉舌头的飞龙汤,外加两碗大米饭和三两饺子,江流倒是没怎么吃,光顾着为媳妇夹菜了。   走之前,江流还不忘打包了一份徐秀秀最爱的锅包肉,以及去百货商店买了不少红糖和麦乳精,带着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坐上回县城的大巴车。   不同于江流夫妇的欣喜,从县城采购完年货的苗彩凤刚回家,就遇到了一件头疼的事。   ******   “五百块,咋要这么多钱啊。”   苗彩凤听到小儿媳妇的话,当即就跳了起来,满脸惊讶地看着一旁闷不做声的小儿子。   原来是教育局改革,打算规划原本不在编制内的诸多公社小学,要知道早些年教育不受重视,很多公社小学教书的老师实际上并没有教育学生的能力。   现在国家开始加快改革的步伐,对于基础教育的重视也是空前的,原本不受关注的乡镇小学入了教育部门的眼睛,他们打算从乡镇小学的师资力量入手,肃清那些靠关系进入学校任教的老师。   江海的岳父,王雪梅的父亲压根就是没文化的普通农民,要不是他兄弟成了公社副主任,红星小学校长的这个位置根本就轮不到他坐。   现在上头要肃清,王雪梅的父亲就是首当其冲被处理的那一个,就连他的副主任的哥哥也救不了他。   而江海当初进入学校教书,靠的就是校长岳父的关系,这会儿岳父当不成小学校长,他的工作也随之受到了影响。   说实话,江海的学历在现在看来还是不错的,初中文凭,上过高中,教教乡镇小学的学生是绰绰有余的,要是耐心准备之后的教师统考,还能得到教育部门统一发放的编制,以后算是真正捧铁饭碗的人了。   可江海自己不这么想,他觉得教师统考的水太深,他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很容易就被那些关系户挤下去,加上他听到风声,据说现在不少公社小学的老师都在塞钱找关系,以及一些刚毕业没多久的初中生和高中生想要和他们争抢这个铁饭碗,这让江海开始惶恐,开始盘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塞钱找人疏通疏通。   “妈,五百块钱要是能弄来一个编制,怎么算多呢。”   王雪梅可是算过老太太手里的钱的,拿出五百块对她而言完全不是问题。   说实话,王雪梅觉得教育改革对他们而言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因为之前江海只能算是临时工,每个月的工资不算高,可要是入了编织,工资比以前起码翻上一番。   至于娘家的亲爹,王雪梅作为一个外嫁女儿并没有多少关心的意思,她觉得那是她几个兄弟该愁的事。   “你能确定钱给了,工作就一定能够安排下来?”   苗彩凤没有搭理儿媳妇,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小儿子,想从他嘴里听一个准话。   “这我也不能保证,可要是钱不给,我这工作一定保不住。”   江海苦笑:“要是妈拿不出这笔钱,我就再琢磨琢磨其他办法,再不济我就回来种地,就是苦了俩孩子了。”   他以退为进,因为他心里明白他妈宠他,尤其是和大哥几乎撕破脸之后,他更是他爸妈唯一的指望了。   果然,他的这番话让苗彩凤的态度动摇了,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之前二十多年,她都没舍得让这个儿子干丁点家务活,这会儿要是丢了老师的工作回来种地,他哪里吃得消啊。   “你别想其他主意了,这钱妈给你。”   苗彩凤咬了咬牙,好在之前赚了一点钱,加上更早之前攒下的,凑一凑也能有个五百块,只是这笔钱给出去以后,她的私房钱基本上就被掏空了。   “妈,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江海一听,握着老太太的手真挚地说道,心中却想着老太太果然有钱,就是不知道掏了这一笔后,老太太手里还有多少私房。   往日听到儿子这般孝顺的话,苗彩凤绝对会高兴的合不拢嘴,可这会儿,她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总是不由想到她的另一个儿子。 第15章 愚孝男15   “呦,流子,你和你媳妇今个儿也去县城买年货了,怎么不和大伙儿一块乘卡车过去,那多省事啊。”   看到江流带着媳妇,自行车上挂着大包小包的回来,看见的村人笑着问道。   “没,我也不是特地采购年货去的。”   江流哈哈笑了笑,停下了车,然后在媳妇耳边小声私语了几句后,从其中一包包裹里掏出了一大把糖果,分送给了碰上的那些村人。   “平白无故的分啥糖啊。”   江流买的糖果可是高级货,村人拿着糖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有些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好端端没啥红事,分什么糖果啊。   “秀秀怀上了,一怀还是俩,叔,婶,我要当爸爸了,这些喜糖你们拿着,等我的崽满月了,我请大家吃酒。”   江流现在就是活脱脱一个傻爸爸,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怀上了,不是说你不能生吗?”   这可是一件大消息,村里人既惊又喜。   他们脱口而出这句话并不是怀疑徐秀秀的忠贞,毕竟对方的为人大伙儿都清楚,加上乡下地方就那么大,谁家年轻媳妇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八卦的村人第一时间就能传的满城风雨,尤其现在江流还是大伙儿公认的大恩人大善人,没道理他媳妇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村里人却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也不是不能生,大夫说了,只是生的比较艰难,加上之前吃不好,干的活又多,就更加没法生孩子了,今天我也仔细检查了,大夫说我这半年身体养的挺好,之前亏损的底子都补上去了,不过大夫也说了,这次秀秀能怀上孩子,一怀还是俩确实稀罕,或许是老天疼憨人,终究还是满足了咱俩的愿望。”   江流说着顿了顿:“说来也得感谢叔婶们送的那些鸡鸭鹅,那么好的东西,有钱都不一定能买着呢,咱俩身体能养好,各位长辈的帮助我流子也不会忘。”   他的表情太真挚,这让那些拿着糖块的长辈们都不知道该咋说了,只能一个劲儿的摆手。   他们往江流家送东西那都是为了感谢江流为村子里的人做的事,严格说起来,本意就是为了报恩,可这会儿江流的说法让人听着舒服,同时心里头觉得夫妻俩能怀上孩子这件事也有他们一点小功劳,下意识的,就对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亲近了不少。   “俩孩子那可是大喜事了,咱们生产队,甚至咱们公社,多少年没听说过有人一次揣俩的消息了,你看你早些年没孩子,现在一来就来俩,把以前落下的也补上了。”   一个老者笑呵呵地说道:“而且我瞅着那俩个孩子有福气,不然为啥赶在家里条件好了投身到你媳妇的肚子里,说明这娃娃天生就是来享福的,是有大福气的。”   老者的这番话得到了大伙儿的一致赞同,虽然江流这人不显山不露水,可大家对于他此时的家底也有一个大致的估摸,夸他一句公社首富是绝对不为过的。   这俩孩子现在投身到他们家,还是盼了十年才盼来的宝贝疙瘩,能不享福吗。   “不过既然怀了俩孩子,你们俩口子现在住的屋子就不够大了,尤其要是俩男娃子,你还得给孩子们准备好将来结婚娶媳妇的房子,这会儿也该去管大牛那儿批一块宅基地,在孩子出生前就把屋子起好了。”   这话在理,当初分家的时候,江流就分到了西厢房的两间屋子,现在一间屋子充当卧室和餐厅,一间屋子被改造成了厨房和杂物间,等两个孩子出生后,这样大小的房子显然是不够住了。   就算孩子三四岁前还能和爹妈挤一个炕头,勉勉强强一块住着,可江流现在也不缺钱啊,何必将自己的生活过的那么紧巴呢。   “叔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把秀秀送回家休息后,我就去找队长叔商议商议,不过到时候要是修房子,还免不了要叔婶们搭把手,又劳烦大伙儿了。”   江流在回来的路上也和媳妇商量过这件事,其实按照他们现在攒下的钱,建一栋气派宽敞的小楼房完全不在话下,只是当时担心太打眼,在不知道有孩子前,夫妻俩是计划过个一年半载的提建房子的事的。   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了孩子,一来还来了俩,现在这小屋子是怎么着都住不得了。   所以在来的车上,俩人就商量好了申请宅基地从老宅子搬走这件事,打算赶在孩子出生前,把这件事办妥。   “这哪算劳烦呢,只要你到时候准备点好菜好酒,不消两个月,我们就将你那房子建的结实敞亮。”   不知道是不是和洋人们打过交道的关系,大伙儿觉得江流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好听了,明明也没说什么吹捧的话,可就是听得人舒坦。   不过他们刚刚那番话也不全然是因为江流说话好听,而是现在村里头建房子都是乡邻亲戚们搭把手的事,主家提供饭菜,并不需要工钱,大伙儿有来有往的,也算不上谁占谁便宜。   花钱请工队来建房子的风气得过几年才兴起,至少现在,乡下地方修建房子,除了材料的支出外,是不需要过多人工费用的。   “好酒好菜那是必须的,等房子建好了,我还给大伙儿包红包。”   虽然当地的风俗如此,可江流还是没打算让乡亲们做白工,一来他不缺那点钱,二来时代变化了,他也没必要克扣这点东西,等将来提起这桩事时,让人觉得他不厚道。   不过此时谁也没将江流口中的红包放在心上,笑呵呵的保证一定会将他的房子建的又快又好。   *****   江流媳妇怀上双胞胎这件事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生产队,甚至连周边生活的人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王雪梅一群人现在被村里人排挤着,可是这样的大事也还是第一时间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除此之外,他们也听说了江流要建房子,从老宅子的西厢房搬出去的事。   “大哥也真是的,这样的大事居然不亲自来通知一声,害的咱们还得从旁人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   王雪梅嫉妒的抓耳挠心,徐秀秀那样的女人,怎么配享用这天大的福气呢。   早些日子,她还能安慰自己,江流再会挣钱有什么用,他没孩子,攒下的家业迟早都是要给她的建军和建党的,现在好了,徐秀秀怀上了,泼天富贵都和他们这一房无缘了。   想到再过不久,徐秀秀就能住上崭新敞亮的楼房,王雪梅就恨不得把她肚子里那块肉给弄没了。   “怀上了,居然怀上了。”   苗彩凤没看到小儿媳妇眼底的嫉恨,在一旁喃喃自语,神情十分复杂。   “看来那些年是咱们亏待了老大了,现在他能有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俩闺女也好,他现在有钱了,将来招赘个女婿上门也不是大事。”   江传根嗒嗒抽着旱烟枪,发自内心的为自个儿大儿子感到高兴,而高兴的同时,他又有些愧疚。   类似的话不止从他嘴里传出来,实际上,最近队上的人时常聊起江家的陈年往事,在他们的回忆中,江流曾经的生活比他实际经历的还凄惨了数倍。   为什么他们小两口结婚十年没有孩子,因为受了太多太多罪,吃了太多苦。   为什么一分家他们就怀上了孩子,因为终于没有人压榨他们的劳动成果,他们也能吃饱穿暖,将身体调养回来。   大伙儿都是这么传的,在无数流言的版本里,江流夫妇就是可怜的小白菜,而江传根夫妇以及江海夫妻则是成了压榨这对可怜夫妇的旧社会地主老财,要不是这些年不兴批斗了,他们的日子恐怕更难熬,远不是现在的被冷漠疏远。   不过对此江传根倒是没什么难受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孤寡的个性,唯独在意一点的就是子嗣的传承,现在大儿子终于有后这个喜事,足以冲淡其他不悦。   “不是都说大哥不能生吗,现在大嫂怀上了,也不知道……”   见自己刚刚那番挑拨的话没有引来公婆的不满,尤其是婆婆苗彩凤,就跟失了魂一样,王雪梅见状转溜了一下眼珠,又下了一剂重药,用意有所指的语气,诬陷徐秀秀和人通奸。   “放屁,再乱说一句,老娘撕烂你的嘴。”   原本还神游的苗彩凤忽然间跳了起来,阴恻恻地看着小儿媳妇说道。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嫌弃那个长相福薄的大儿媳妇,可是对于她的人品,苗彩凤还是信得过的,不管怎么说,她这会儿怀着的是她的孙子孙女,极有可能还是她儿子江流唯二的子嗣,苗彩凤对那个儿子的怨气再多,也不容小儿媳妇胡诌,传出风声去,闹得大儿媳妇怀胎不稳。   “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警告了小儿媳妇一番,看她面上有些挂不住,苗彩凤收敛了一下表情,又说了几句软话:“现在疏通的钱我也给了,等海子成了正式编制的老师,咱们的日子不比任何人差,我这个老太婆也还能挣钱,给建军建党攒家底,你把你那些酸气收一收,别再和人家较劲了。”   老太太提到那五百块钱,王雪梅想起了丈夫的提醒,老太太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或许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厚一些,现在为了大房的事得罪老太太完全没必要。   不管是不是把话听进去了,至少王雪梅表面的态度上是诚恳认错的,苗彩凤心里也知道这是粉饰太平,两人面和心不和的,就将这件事揭过不提了。   到了晚上,王雪梅和丈夫江海聊起了西厢房的事,听说江流那屋子已经打完地基了,边上还给搭了两间临时的小屋,过几天江流和徐秀秀就要从家里搬出去了,既然他们要搬走,那么空出来的两间西厢房的屋子是不是要留给他们这一房。   虽然那时分家时分给江流的私人财产,可他现在不是有钱了吗,借那两间房给兄弟家用用又怎么样。   他们的俩个儿子也渐渐大了,在和爸妈住一屋显得有些不像话了,江流一家搬走也好,那两间屋子改一改,正好能够给江建党兄弟俩做卧室和学习用的书房,这样一来,家里的住房条件也宽松了许多。   王雪梅的这个提议得到了江海的赞同,她打算过几天等江流夫妇搬走的时候,当着大伙儿的面提一嘴。   *****   “嘭——嘭——嘭——”   第二天一早,王雪梅被一阵阵吵闹声惊醒,她披上厚棉袄出去瞧了一眼,却发现一群人正围着西厢房敲敲打打。   原本的屋顶已经被揭了下来,屋顶的木料和墙面的石砖被一块块取下放到板车上,然后一车车运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王雪梅急了,那可是她看中的房子啊。   “江海媳妇啊。”   主持这项工作的人瞥了她一眼,也没有停下手头工作的意思。   “这不是流子想省点买材料的钱吗,再说了,你们家这屋的石头木料都是流子年轻时候从山上一块块扛下来的,他对这些东西有感情了,想建新屋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重新利用起来,你放心,咱们就整分家时分给流子的这两间屋子,保准不会影响你们那几间房子的结构。”   王雪梅气的差点没昏过去。   破石头破木料的能有啥感情,那个奸猾的老大就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想要气死她啊!   同样听到声响出来的苗彩凤也听到了这段对话,她走到门槛,又默默退了回去。   这个家的一砖一瓦一木,确确实实,都是她、老头子,还有大儿子垒起来的,那时候她的另外一双儿女在干嘛?哦,是她怕小儿子小闺女太累了,让他们专心念书不要管这些杂事呢。   远在新屋监工的江流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猜到估计是老宅子那些人在念他呢。   他嘿嘿笑了一声,也觉得自己这个行为贱嗖嗖的,不过一想到老宅子那些人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会因此吃不好睡不好,江流又觉得自己贱的可爱。   他果然是个人才啊!圣父系统能找到他,还是很有眼光的。 第16章 愚孝男16   乡下不少屋子的形制都是三合院形制的, 主屋外加左右厢房, 没钱的人家就单做主屋, 很少有人家在做了主屋以后, 又只做单侧厢房的。   现在江家老宅子的模样成了生产队的一个奇景,走过路过都会有人笑着对那少了西厢房的屋子指指点点。   也没人觉得江流这个做法不好,那可是人家一块一块挑选的好石料, 因为念旧, 想要拆了重新填到新房里怎么了, 再说了,那两间屋子本来就已经分给江流了,他爱怎么处置, 都和老宅子那些人没关系。   同辈以及小辈觉得江流的做法痛快, 老一辈虽然颇有微词, 可碍于江家老两口曾经的做法更过分,以及江流这段时间对大伙儿实质性的帮助而缄口不语。   相反让大伙儿疑惑的是出于舆论漩涡中心的江家老宅子里的人居然没有因为江流的举动暴跳如雷,尤其是江家那个泼辣刁钻的老太太,就和没事人一样,隔三差五还能瞧见她做好手头的草编活儿去大队仓库买原材料。   江传根那个老头更是稀奇,整天乐呵呵地,一副要当爷爷的高兴模样,他也不主动找到江流的新家去,而是和村里其他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大儿子一家的情况,问问大儿媳妇最近反应怎么样,他的两个大孙子闹不闹腾, 问问大儿媳妇的肚子有没有开始臌胀,他的俩孙子长得好不好。   你说他那么关心自己的孙子,早些年为啥那样漠视自个儿的媳妇磨搓老大一家啊,他媳妇不是后娘,他也不是后爹,这么多年也没关心过这个大儿子,现在是看江流能耐了,想要补偿讨好不成?   年纪大点的长辈倒是有些想法,毕竟江家两口子态度转变的最关键愿意还是因为徐秀秀怀上了江家的骨肉,有孩子没孩子长辈的态度是不同的。   早些年,江家二老偏疼幼儿幼女,可对待大儿子的态度也过得去,就是老大两口子结婚那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相反后来嫁进门的王雪梅接连给江家生了俩个儿子,慢慢的,老两口的偏心就更加明显了。   连原本还算重视长子的江传根也渐渐不说话了,在他们这样守旧认死理的人看来,老大江流没后代,将来他们老两口包括江流夫妇俩能够依靠的都只有二房的俩个孩子,付出再多,牺牲再多,为了将来晚年着想,都是应该的。   不过大伙儿再怎么猜测江家老两口的想法都没用,现在木已成舟,被他们百般嫌弃的大儿子出息了,夫妻俩也没有厚着脸皮求和好的意思,两边都太太平平,似乎也挺好。   这些事在村人的嘴里过了一圈渐渐也没人提起了,大伙儿卯着劲赚钱,也想像江流那儿,建一个宽敞漂亮的二层小楼房。   直到,年前一个劲爆的消息从县城里,逐渐扩散到了乡下。   乡镇小学整改的消息大伙儿都清楚,尤其是江流所在的三大队,因为经济宽裕的缘故,家里的孩子几乎都被送去念书了,上面要整改老师,将没能力的从教师队伍中驱赶出去,这对大伙儿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可对那些没什么本事,却混在教师队伍里的人来说,却未必了。   这个消息,正和那些心存不安,想要动歪脑筋的人有关。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往市教育部门寄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正巧省里的监察部门下来地方检察,看到了这封举报信,信中举报了太丰县教育部门的几个小领导,说他们收受好处,存在漏题行为。   这封举报信很快就引起了上面的重视,在几番排查之后,受贿的几个公职干部很快就落马了,只是其中俩个提早一步接到风声跑了,现在还在追捕过程中。   在全国上上下下改革的重要节点,居然有这种蛀虫的存在,动摇的还是国家教育的根本,上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几个受贿的干部马上就被看管起来,另外两个在逃的也加大了追捕的力度。   除此之外,行贿的老师们也没讨得了好,不仅行贿的钱不能退,还直接取消了考试资格,撸了老师的工作。   他们中的一些人认认真真准备考试未必考不过,只是看到那么多人都想办法托关系塞钱,一时没忍住才犯了糊涂,可规矩就是规矩,尤其是严打的这些年,但凡被揪出来行贿过的,都成了儆猴被杀的那只鸡。   “老叔,你家老二在咱们公社小学教,这件事闹那么大,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种地的间隙,有人朝江传根问了一嘴,边上的人挤眉弄眼的,也纷纷停下了手头的活儿,竖起耳朵听。   江海虽然是队里唯一一个老师,可是他在大伙儿心中的风评却远不如他哥江流来的好,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那小子或许是读了几年书的缘故,觉得自己是文化人,向来不太爱搭理他们这些泥腿子,可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家几个泥腿子供他念书,现在他能有能耐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吗。   尤其这小子还没良心,他大哥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也没见他对江流有什么感激之情,他和他那个妹子一样,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偏偏江传根两口子看不透这一点。   “那得多少钱啊,咱们家没钱,这件事和我们家江海可没关系。”   江传根哪里会认啊,摇着头以没钱这个理由解释道。   “那倒是,听说警察从那些人家里搜出来的钱装满了好几个箱子呢,不少人都指望这份工作糊口,拼尽家当也要保住这份工作,可不是把家底都给送过去了吗,你不拿个三四百的,人家还不愿意收。”   说话的人也不知道信没信:“去年老叔你们分家的时候老婶还说没钱,只分了流子两间房呢,老婶还因为没钱都舍不得让流子去看病,这种情况下你们怎么可能会有钱让江海开后门呢。”   那人说话的时候带着揶揄,江传根听到耳朵里,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是啊,他那老婆子为了让队上出儿子的医药费闹腾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可在小儿子需要花钱的时候,眼也不眨的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这是为什么呢?   当晚,江家老宅的氛围很不好,连续三天没有回家的江海终于回来了,与此同时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行贿的那个小干部跑了,逃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那些赃款,恐怕等他被捉到的时候,赃款也用的差不多了,为了减轻罪行,他一定会尽可能的少供出贿赂他的人,从而减低刑法。   坏消息是那个人跑了,为了保住自己的考试名额,江海打死不能承认自己贿赂了那人五百块钱,也就是说,这笔钱是要不会来,白花了。   “怎么就要不会来了呢,那可是五百块钱,五百块钱啊!”   苗翠花仅有的一点侥幸心理没了,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那笔钱可是将她的私房钱掏干了,将来她和老头子有个病痛的,该怎么办啊。   虽说她还能挣钱,可挣钱的大头是和洋人谈下的那几张单子,等那些单子全都做完后,她还能从哪里挣下这样的私房钱呢。   当然,这些也不是最要紧的,而是老师这个位置,小儿子还能守得住吗?   “钱没了是小事,现在江海没事最重要。”   对于那五百块钱王雪梅倒不是很心疼,因为她心里清楚,江海和老太太报了这个数目,实际上他送到那个小领导家里的只有三百块钱,因为这件事,他们小家还多了两百块钱的存款。   而且比起原本在老太太手里攥着的巨款,她更喜欢真真切切拿在自己手上的。   王雪梅的温柔小意让江海心中一暖,对比紧张钱的母亲和紧张自己的妻子,他不由将心偏向了后者。   只是明面上他没有显露出这一点,而是面带歉意地和老太太告罪:“现在钱是亏了,可好在上面开始重视这件事,只要是公平的考试,我觉得我不会输给其他乡镇小学的老师。”   江海觉得之后就开始努力准备考试的事,这关系到他之后的生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应付了。   “我这头疼的厉害,让我歇息几天,好好缓缓。”   向来最信任这个儿子的苗彩凤出乎意料的没有表态,而是一脸疲惫地抚着额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她想起来,几年前高考刚恢复的时候儿子也是那么说的,为此她偷偷给小儿子开小灶,结果那一次考试,儿子就考了一百多分,成了村里人背后议论的笑话。   而且如果他真的有本事,还用得着不自信到花五百块钱去贿赂教育部门的小领导吗。   苗彩凤头一次对小儿子的能力感到不自信。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考试确确实实关系到了江海未来的生活水平,他头一次认认真真的念书复习,而且考试时超常发挥,最终以擦线的分数保住了自己公社小学老师的工作,并且有了正式的编制。   这件事一扫主屋这边连日的阴霾,苗彩凤也终于停止了头痛,露出了笑脸。   江流在搬到新家后没怎么关注过老宅子那边的动静,可是之前县城抓贪那件事闹得轰轰烈烈,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尤其前段日子老宅子那群人不声不响的夹着尾巴做人,更让江流猜到了或许行贿的人当中就有江海的存在,只是因为特殊原因没有被攀咬出来罢了。   江流静静地看着,也没有要去举报江海的意思。   他这人心坏,就喜欢看着人家爬地高高的再摔下来的惨痛模样。 第17章 愚孝男17   五年后   “爸, 我要吃虎皮蛋。”   太丰县的大马路上, 一个三十出头, 看上去体格高大精瘦的男人一手牵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一手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慢悠悠地走着。   “大白天的哪儿去给你找虎皮蛋啊,我看新开的那家煎饼果子店不错, 饼皮香, 加上脆油条和肉肠, 再抹上他们家自个儿做的酱,那味道才好呢。”   男人瞟了眼嘴馋的胖小子说道,他的形容词勾的那小胖子直舔嘴唇, 然后很没有立场的妥协了。   “那我们今天早上就吃煎饼果子, 我要加两根肉肠。”   小胖子比划了一下手指头, 咧着嘴说道。   江流心中觉得好笑,就他这眼大肚小的样儿,也不想想自己这小身板,能不能吃下加了两根肉肠的煎饼果子,到时候还不是大家都吃上香喷喷的午饭了,他却只能吃上午没吃饭,中午加热过的早餐。   明明家里也没饿着他啊,怎么在吃上面总是不长记性呢。   不过江流也没多想,蠢儿子不长记性,那让他多吃几次教训就好。   “星星想和甜甜的八宝粥,可是星星喝不下一整碗, 可以和爸爸一起分享。”   相比较傻乎乎的胖儿子,怀里的闺女就招人疼的多了,江流听着闺女软乎乎带着奶气的话语,心都软了。   “我也想吃八宝粥,星星,我可以和你一块分着吃,我还可以让你吃我的煎饼果子。”   被江流牵着手的江阳回想着八宝粥软糯香甜的口感,瞬间也有些想吃了,小小的脑仁没法在煎饼果子和八宝粥里面做取舍,干脆全都要了。   “可是星星不想吃煎饼果子啊。”   江星歪了歪脑袋,并不赞同这个交换方式,不过她是个乖萌软糯的好女孩,看到哥哥瘪着嘴表情难过时,十分大方的同意即便她不爱吃煎饼果子,却也不妨碍哥哥可以吃她的八宝粥。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江阳瞬间又变得开心起来。   父子三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顿早饭,然后又给徐秀秀带了一份早餐,优哉游哉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队里的草编生意已经渐渐上了正轨,从大前年开始,江流就不再插手这件事了,好在他培养出了几个比较能干的年轻小辈,负责统一帮村人和外界货商联系。   只是草编毕竟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工作,早些年江流交给他们的那些编织方法,这些年陆陆续续也被周边的人破解了,这也导致了这块市场开始变得拥堵,村里人的收入也因此降低了许多。   不过最早那些年攒下了不少钱,加上两年前公社解散,所有的田地都按人头分给了社员,大伙儿种着田,又有一份草编的外快,生活照样十分滋润富足。   原本的红星公社三大队后来改名为清河村的小村庄,现在算是周边最富足的村子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建了小楼房,每户人家标配自行车和小电视,村里的年轻男女一跃成为周边村子最想嫁/最想娶的目标。   村民的日子红红火火,江流也毫不逊色。   在喜获双胞胎后,江流深觉作为父亲应该担负的责任,他用手头那些钱在海市、京市都买了两套房子,当然,他也没忘过现在还处于房价低洼的深城。   然后剩下的钱统统被他拿来在他生活的县城买商铺,现在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光是他们这个小县城,一个繁华地段的沿街商铺,一个月的租金就能赚个六七十块钱,赶得上现在工人的平均工资了。   江流清楚,随着八十年代末中国经济腾飞,物价飞速上涨,这些商铺的租金还能翻上几十倍。   而类似的商铺,他买了十三个,其中的十一个租出去了,剩下的俩个则是用来经营自己的小生意。   不同于其他中穿越者在穿越后大杀四方的惊艳表现,江流现如今对于财产的处理方式显得太过平庸了,可他却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有小聪明的人,上辈子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现如今的学识只够他小打小闹,真要让他干一番大事业,江流怕自己刚扛起大旗,就被其他聪明人拍下去了。   他有一种底层出来的小精明,抓紧自己有把握的东西,不贪望那些自己守不住的。   江流觉得这样不断以新的身份,在新的环境下生活的方式很不错,他会慢慢成长,或许将来的他,也能骄傲地说他的智慧,他的谋略,也能和大佬媲美了,而不是傻乎乎的,仗着一点未来的记忆,拽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   江流在县城的房子是自建的小楼房,还带着院子,比起现如今很多人追求的筒子楼,江流更喜欢这样宽敞的房子。   他刚进院子,上个月刚抱来的小土狗就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江家的伙食很好,小奶狗养的和图绒球一样,毛发蓬松,被江流抱在怀里的江星也忍不住闹着要下来和小狗玩耍。   “不准把你那半个煎饼果子给大黄吃,不然就罚你午饭吃白粥。”   江流余光注意到蠢儿子似乎想要将早上没吃完的半个煎饼果子喂给小奶狗,在一旁冷嗖嗖地威胁道。   胖小子江阳最不爱的就是没滋没味的白粥了,听到爸爸的威胁,连忙将正在偷偷掰煎饼果子的手收回来,咧着嘴讨好地冲着江流笑了笑。   傻白甜的憨样儿,江流哪里还会生气呢,只能安慰自己,自己的崽,蠢乎乎的那也是随了他。   “回来了,小妹过来了,似乎挺急的,可是也没说到底啥事,非要等你来了才肯开口。”   徐秀秀听到声响出来,接过丈夫手里专门给她买的早餐,还不忘在儿子垂泪欲滴的表情中拿过他手上那半份煎饼果子,准备下午热一热给他当午饭吃。   至于他们下午的午餐就决定做儿子最喜欢吃的糖醋里脊条和粉蒸肉,让他光看不能吃,也好让他知道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胖小子还不知道他妈的险恶用心,逗着小胖狗的时候,还不忘抬起头,给了妈妈一个甜蜜灿烂的微笑。   “你先去吃早饭,我去看看,她既然都能这么说了,那说明这件事根本就不急。”   江流拍了拍媳妇的肩膀,然后朝客厅走去。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爸出事了,早些年的事难道你还没忘吗,再怎么样,爸妈养了你,就是对你有恩的,你现在要是撒手不管,将来肯定要遭报应。”   看到江流回来,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女人腾地站了起来,然后冲到江流面前劈头盖脸一通教训。   “爸怎么了,我和你大哥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这样上来就是一顿指责,还有点当妹妹的模样吗?”   徐秀秀原本是准备去餐桌上吃早饭的,听到客厅的动静,手上的早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冲过来了,跟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似得将江流护在身后,瞪着小姑子江娟反驳道。   有儿有女,加上经济条件的好转,徐秀秀现在的腰板硬的很,更别提在对待老宅子的态度上,丈夫和自己是一样的,这么对待小姑子,徐秀秀丝毫不觉得过分。   “爸身体不舒服,二哥送他来医院检查,现在结果出来了,是肺癌,大夫说了,看这病得花很多钱,我和二哥家里条件都普通,孩子又是念书烧钱的时候,哪有余钱给爸看病啊。”   徐秀秀态度强硬,江娟的态度就相对软化了,只是她的语气依旧恶劣,听得让人想要揍她。   “大哥你有钱,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就去医院看看爸,如果你舍不得钱,就当今天我没来过。”   说罢,江娟扭头就走。   她的这番话着实诛心,合着江流不出钱那就是没良心,眼睁睁看着亲爹去死的白眼狼,而他们俩真正受过老头老太太疼爱恩惠的孩子不出钱,就是有千般万般的苦衷。   江流现在就是被放在了火架上,因为村里人都知道他有钱,如果他不肯松口拿出钱来,江海等人完全可以在一番装腔作势的痛哭后,将老头子从医院带回去,到时候锅是江流背的,而且华国有一句俗语,叫作人死如灯灭,一个人死了,他曾经所有的过错都会被遗忘,到那时谁还记得江流曾经的委屈,只会记得他对亲爹袖手旁观的绝情。   徐秀秀很快就捋清楚了这个思路,对于江海和江娟这对兄妹的险恶用心气愤不已。   可有什么办法呢,那对兄妹不肯出钱,这笔医药费,他们夫妻俩还是得负责,毕竟不能看着老头子去死。 第18章 愚孝男18   “你们这是要看着你爸去死啊!”   苗彩凤站在病房外, 有些话她不想当着老头子的面说穿。   “妈, 你这话说的, 如果我和江海手里有钱, 会不愿意出钱给爸看病吗,这不是实在没钱吗,建军和建党下学期都要转来念县中小了, 我们手头的余钱都拿来买陪读的房子了, 为了那套房子还欠了江海同事一些钱, 爸这病,生的太不是时候了。”   江海默不作声,王雪梅就代替丈夫开口。   “我不听你说, 海子, 你给妈透句话, 你愿不愿意给你爸治病,别说什么手头没钱的话,你们不是买了房子吗,真要是诚心给你爸看病,就把那套房子卖了。”   苗彩凤气的浑身发抖,她如何看不出来儿子和儿媳妇的推诿呢。   还有往日里千娇百宠的闺女,只在老头子检查结果出来那天出现过,之后也没见她来医院探望,可见也是个靠不住的。   “妈,现在给爸看病的钱是急要,就算我愿意把房子卖了, 也得立马有人买啊。”   江海苦笑着说道。   “你别唬我,这几天我和护士打听了,县城的房子紧俏的很,只要便宜个一两百,很快就能卖出去。”   苗彩凤的态度显得咄咄逼人,这下子江海也有些装不住了。   “那一两百块钱不是钱吗,再说了,大夫都说了,我爸这病很难治,很有可能钱花了,人也保不住,妈,我不是不想救爸,可是我也得为孩子想想,为能活下去的人想想啊,再说了,大哥那么有钱,听说铺子都买了好几套了,为什么不让大哥出这笔钱呢,说来说去,里面躺着的,也是他老子啊。”   江海的回答让苗彩凤冷了心,他拿自己和江流比,可那些年他受到的疼爱和重视,以及家里经济上的倾斜哪个不比江流强。   江海似乎看懂了老太太此时的心情,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别说什么大哥吃亏的话,他欠了二哥一条性命,这就是他该我们的。”   “你说什么!”   听小儿子提到早逝的二儿子,苗彩凤愣了愣,随即捏紧拳头问道。   “妈你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二哥就是因为大哥饿死的,现在他要是不出钱救爸,那是他没良心。”   这是江海偶然间路过老两口的房门外时听到的,那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妈总是看大哥不顺眼,原来除了因为大哥是奶养大的原因外,还有这个隐情。   所以一直以来江海都觉得自己受到的优待是理所当然的,大哥欠了二哥一条性命,就活该为这个家牺牲更多。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苗彩凤不住的颤抖,看着神情冷漠,恨不得和病房里的老头子撇清关系的小儿子以及小儿媳妇,深觉自己错的离谱。   “你二哥的死哪里怪得了你大哥,是我谜障了,他那时候才多大啊,真正该为你二哥死负责的事我和你爸,我们没本事养活每一个孩子,是我们错了。”   苗彩凤一手撑在走廊的墙上,都快要站不住了。   “是我亏待了你大哥,养出了两个白眼狼,你们滚,你爸的医药费我自己想办法,大不了我卖地卖房,不劳你们操心。”   苗彩凤实在是没脸去找大儿子了,丈夫的医药费,她砸锅卖铁总要想办法凑出来的。   “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和江海不孝似得,我们要是像大哥那样有钱,压根就不带犹豫的,这不是家里也困难吗。”   王雪梅对老太太的态度很不满,明明几年前老太太还和他们一块把大哥当老黄牛使唤呢,怎么这几年越来越没有当初的影子了呢。   “再说了,老家的房子我们现在还住着呢,你要是卖了,我们住哪儿去,还有家里的田,一部分在我和江海以及俩孩子的名下,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租出去。”   王雪梅补充了几句,看着老太太越来越赤红的眼睛,她的话语声轻了很多,拉着丈夫的手最后嘟囔了一句:“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小妹都去找大哥了,爸的病能不能治,就看大哥的良心,你现在因为爸的病情绪不稳定,我和江海就先回去了,你自个儿冷静冷静。”   说罢,王雪梅拉着丈夫江海走了,丢老太太一人孤零零的在病房的走到里。   苗彩凤一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久不出现的小闺女居然找大儿子去了,所以现在对方知道他爸生病的事了吗?他会不会过来呢?   老太太揉了揉眼睛,理了理头发,佯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打开病房门朝里头走去。   江传根住的是三人间,隔壁两个病床的一个家里没钱治,被儿女带回去了,一个没下手术台,在儿女的哭嚎声中走了,现在就江传根一个人孤零零的住着。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在苗彩凤进来的时候,双眼无神地瞧着窗户外的落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大要是来了,让他回去。”   半响后,江传根开口对着默默小苹果的老婆子说道。   “我这病是无底洞,就怕砸了很多钱,结果人还是没医好,再说了,我都多大年纪了,就算能看好病,又能多活几年呢,我怕疼,不想动刀子。”   江传根扯了扯嘴角,他哪里是怕疼啊,他是怕花钱。   “老大也有俩孩子呢,咱小孙子那么机灵,将来保准有大出息,老大的钱得给孩子留着,我当年对他也不好,现在逼着他出医药费,我没那个脸。”   江传根稀罕小孙子,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大儿子家瞧俩孩子,只敢偷偷摸摸趁孩子回村和其他小孩玩耍的时候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给他自己藏起来的好糖果。   原本他觉得老大夫妻俩讨厌他,连带着孩子们也不会认识他们,谁成想江流居然给俩孩子指过他们夫妻,他刚凑过去,孩子就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江传根早就有了俩孙子和三外孙外孙女,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最稀罕大儿子家那对来之不易的龙凤胎,这会儿明明生着重病,可想到那俩孩子,居然也不那么难过了。   只是可惜了,他估计也等不到那俩孩子长大了,本来他还想着这些年多攒点私房钱,将来俩孩子结婚的时候,偷偷摸摸去送上一份礼金。   “你还提前替人家考虑起来了,人家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苗彩凤削着苹果的手顿了顿,意识到刚刚他们在外头的对话,老头子全都听见了。   “不来也行,咱们千娇百宠的孩子事到临头都不想管咱们,何必强求一个咱们亏待的孩子呢。”   或许是因为这场大病,江传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也或是因为人之将死,他的许多话显得直白豁达了不少。   “你也别为了和孩子们闹了,家里属于咱们的房子和地你拿好了,还有这些年咱们攒下的钱,别再傻乎乎拿给他们了,等我走了,能照顾你的就只有你自个儿了。”   江传根拍了拍媳妇的手背,这些年他也曾怨过这个媳妇,要不是她那点心结,他们不会和老大闹得那样僵,可仔细想想,难道他就没有问题吗。   加上刚刚他听到老婆子说砸锅卖铁都要给他治病的那番话,江传根觉得,不管怎么样,这个媳妇他没娶错。   “对了,咱们那土炕靠柜那头第二排第三块砖拿开,里面有两百多块钱,那钱你收好了。”   那是江传根攒了几十年的私房钱了,现在也没必要瞒着了。   “你个糟老头,居然还敢背着我藏私房钱了,这一次饶了你,以后要是再被我发现,我把你耳朵揪下来拌香菜。”   苗彩凤揉了揉眼睛,她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好端端的,还没治病呢,怎么一副要生离死别的样子,还说什么让她一个人好好的,他要是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孤孤单单的,她能好吗。   “呵呵。”   江传根干笑了一声,他听懂了老婆子这话的意思,可哪里还会有下一次呢。   “江传根的病房就是这一间了,你们进去。”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靠近的声音,苗彩凤听到了江传根的名字,猜测或许是乡下哪些听到消息的亲戚过来探望了,赶紧抹了抹眼泪。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即便现在也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落魄。   江传根同样如此,他让苗彩凤帮他从隔壁的床铺要来了一个枕头垫在原本的枕头上,半坐起身,还不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只是进来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老家亲戚,而是孤单前来的江流。 第19章 愚孝男19   “老、老大, 你怎么来了!”   江传根激动地都说不好话了, 他的眼睛不住的往江流身后瞟, 看到俩孩子没有跟着一块过来, 眼神里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什么病,江娟来我家没头没脑一顿骂,什么都没说清楚就跑了。”   江流用脚从隔壁病床床底下勾出一把椅子, 然后坐在上面问道。   “癌, 肺癌。”   苗彩凤替丈夫回答:“你不用因为娟子的话跑过来, 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了,我和你爸要是生了重病,你只要分担三分之一就好了。”   当地的规矩, 出嫁的女儿不负责爹妈的赡养费, 所以当初分家的时候, 江娟没有分得家中的财产,相对应的,在养老这件事上,对她也不多做要求,而江海因为分到的财产比较多,在养老上他就该出大头,如果苗彩凤两口子生病,他理应拿出三分之二的医药费。   可规矩虽然如此,苗彩凤想着这些年自己偷偷摸摸塞给小闺女的钱,想着她出嫁时不仅原封不动送回去的彩礼,还背着人偷偷给她的压箱底的五十块钱, 就怄气的厉害。   她不是非要女儿出钱表孝心,这会儿对方来医院照顾一下老头,帮着端屎端尿,送饭送菜的,她就觉得这个闺女没疼错,可现在对方不出钱又不出力,甚至似乎怕她找上去,为了躲避麻烦干脆不出现了,这让她如何不寒心。   连两个那般宠溺疼爱的孩子都这样不孝,苗彩凤真的不对眼前这个被他们伤透了心的长子抱有希望了,她都没脸让对方出当初分家时协定的那三分之一的医疗费。   “当初不是让阳阳和星星劝你少抽烟了吗?”   江流皱了皱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父子俩的身份仿佛调了个儿,他是老子,床上的江传根是儿子。   “抽、抽惯了,哪里能戒呢。”   江传根苦笑,男人不就好这一口吗,再说了,家里的烦心事太多,也就抽烟的时候能舒坦一些。   “等会儿,阳阳和星星,老大,你是知道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和俩孩子说话啊。”   江传根忽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瞪大眼睛,面露希冀的看着长子。   原来他自以为做的隐秘的事儿子一直都是知情的,难怪俩孩子看到他第一眼就喊了爷爷,难怪每次老大一家回乡下的时候他总能找到机会和俩小孙孙玩耍说话……   原来,儿子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   想着小孙孙时常劝他少抽烟的举动,看来也是依旧很关心他的儿子在背后教的。   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伤的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和他们离了心,只愿意让俩个孩子和他们亲近,自己却再也不愿意靠近他们了。   江传根重重揉了揉眼睛,怕一个没控制住,就当着儿子的流泪了。   他能想到的,苗彩凤自然也想到了,这会儿老太太扭过脸去,已然开始后悔了。   “医生说爸这病能治吗?”   江流依旧板着一张脸,对于父母的动容无动于衷,也没有借此机会缓和父子/母子关系的意思。   “大夫说了,他这病发现的还不算晚,早点治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听说好几年前就有生类似毛病的,动完手术后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他那时候技术和器械还没有现在发达呢。”   苗彩凤平定了一番情绪后说道:“不过我也是听大夫说的,那些东西我也不懂,但是大夫总不至于骗我,他说有机会治好,我就不可能看着你爸等死。”   “大概得花多少钱?”   江流追问。   “不清楚,应该是个不小的数目,起码得准备三四万。”   苗彩凤低下头,她这辈子手里拿过最多的钱也就四五千,这还是因为她兼顾地里的活和草编的外快才攒下来的,老家的房子不值钱,加上她和老头名下的几亩地出租,顶多也就再添个六七千块,勉强能够凑出一部分手术费来。   一开始她想着小儿子会帮衬,毕竟这几年教师的待遇不断上涨,小儿子虽然只是一个乡镇小学的普通老师,可是每个月的工资已经上涨到了一百二十块钱,比普通工人的工资还高出一大截,前不久他们小俩口还花了近五千买县城的房子。   只要他们肯把县城的房子卖了,然后找同事借一点,手术费或许就能够凑齐,实在不够的,她厚着脸皮找老大要一点,应该也能凑够了。   可小儿子嘴上说的好听,这会儿一分钱都不愿意拿出来,彻底寒了老太太的心。   “出院。”   江流冷冷地说道。   “啥!”   苗彩凤猛地抬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出院,我这病看下去纯粹也是糟蹋钱,我都这岁数了,就算能治好,不也就多活几年吗。而且大夫还说了,动手术就是把我身体里坏死的东西割掉拿出来,要是动了刀还没治好,我这身体不是不全乎了吗。”   江传根愣了愣,然后嘿嘿笑着应和,心里却忍不住的有些酸涩。   连这个最孝顺的儿子,也不愿意让他治病啊,果然,还是他们伤透了这个孩子的心啊。   “既然医生都说了能治干嘛不治,不过小县城医院的设备还是不行,今天就办出院手续,我在省城有认识的人,咱们去省城治病。”   江流仿佛没看到老头老太太眼底的绝望,语气平和地说道。   “省、省城!”   江传根的音都颤了,儿子这话的意思,不是不愿意出钱给他看病,而是嫌弃县城医疗水平的落后啊。   “去省城,那得花不少钱。”   省城的大夫水平肯定比县城小医院的大夫来的高,能有更好的治疗环境,苗彩凤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她活了大半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小县城,听那些曾经去过市里的人说,那儿的生活水平高,普普通通一碗阳春面就得卖八毛钱,一点肉丝都找不着,可想而知,省城的花销会更大。   “几万块都花了,还缺那点钱?反正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你们就安心看病。”   江流抓了抓头发,进门到现在,第一次显露出有些焦躁的情绪,看得出来,他说的随意,可是那几万块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拿出来的数目。   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毫不犹豫地要送老头子去看病。   “老、老大,爸对不起你啊。”   江传根终究还是没忍住,老泪纵横。   “我那儿还有点钱,不全要你出。”   苗彩凤相对更绷得住,不像老头子那样失控。   “得了,你那点钱留着将来和我爸养老,难道现在你还觉得老二靠得住?丑话说在前头,之前分家的时候说好了养老这件事不归我,你们可别以为我出了医药费将来我就会帮你们养老了,那些钱好好留着,侍弄侍弄家里那些田地,日子也能过得下去了。”   江流要去凑钱,他走到门口,看着屋内的人冷漠地说道。   听了他的这番话,苗彩凤和江传根丝毫不觉得过分,相反,更加懊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本来我今天也是不愿意过来的,可谁让你是我爸呢。”   背对着他们,江流低沉地感叹了一句,然后关上门离开。   “对不住啊,我们对不住这个儿子啊。”   江传根更加悲恸了,苗彩凤坐在了江流之前坐着的那个位置上,低下头,病房的水泥地上多出几块颜色较深的圆形印记,苗彩凤直勾勾地看着那片水泥地,然后抹了抹眼泪。   *****   “叮——攻略任务江传根好感度+5”   “叮——攻略任务江传根好感度+10”   “叮——攻略任务江传根好感度+12”   “叮——攻略任务苗彩凤好感度+25”   “叮——攻略任务苗彩凤好感度+15”   ……   一连串的好感度上涨提示在江流的脑海中响起,现在江传根对他的好感值已经达到满值,而一开始对他好感度最低的苗老太太这会儿对他的好感度也已经达到了98,只差两点就能够完成这一次的任务了。   “宿主做的很好。”   001觉得自己系统观受到了严重打击,明明这些年江流对俩个攻略人物不闻不问啊,为什么就做了出医药费这件事后,攻略进度一下子就接近尾声了呢。   不过不理解不妨碍001赞誉宿主的能力,正如他之前说的,过程不要紧,结果最重要。   相比较系统的惊讶,江流却觉得这一切的发展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你一直牺牲付出,人家在短暂的感激后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从一开始,江流就没打算按照原身的脾性,继续任劳任怨的当江家的老黄牛。   江家二老早就习惯了原身的付出,冷不丁的,江流不再纵容他们了,两边就如同陌生人一样互不干扰。   他让他们意识到,他不是生来给他们当劳工的,让他们意识到这些年他们不觉得,但实际上确实存在的赤裸裸的偏心对待,而且这些意识不是江流主动告诉他们的,而是他通过别人的嘴,通过村里的舆论让他们自己认识到的。   最后,在他们最艰难,最需要帮助,而他们疼爱的孩子却袖手旁观的时候,江流再如同救世主一样出现,这个时候,人的情绪在崩溃中被激化放大,也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值。   江流只是用他在工地里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经历揣摸出了江传根夫妇的心理,并且很好的利用这一点来完成任务。 第20章 愚孝男完   “苗婶, 你怎么回来了, 江老叔身体咋样啊, 我看你们家江海俩口子这些日子也没回来, 是在县城陪着老叔吗?”   “你说老江平日里身体也挺健壮的,怎么就得了这样的坏毛病呢,你来的正好, 我们凑了点钱正准备给你拿过去, 你可千万别嫌少。”   苗彩凤一回村, 就有不少熟人围了上来。   五年过去了,苗彩凤夫妇在村里的处境好了不少,尤其是当江流搬到了县城后, 大伙儿也渐渐淡忘了那件陈年旧事, 亲戚朋友也重新开始走动起来。   加上这些年, 苗彩凤的脾气也平和了不少,她做事麻利,说话爽快,曾经不喜欢她的人逐渐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尤其是听到江传根生了那样的坏毛病的消息后,曾经再多的偏见这会儿也放下了,只剩下担心和同情。   “江海两口子没回来?”   苗彩凤是准备回家收拾一点换洗衣物的,毕竟这一次去省城看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还有地里种的东西,也得托给熟人照看,宁可把那些东西都便宜别人, 也比彻底沤烂在地里好。   “他们俩口子没在医院陪着?”   听苗彩凤这话的口气,江海夫妇是没在医院啊,可这会儿江传根生了那样的毛病,最疼爱的亲儿子不在医院陪着,又去哪儿呢。   “哼,听到医药费就吓跑了,当初我真的是瞎了眼,才觉得他是个孝顺的。”   苗彩凤丝毫没有要给小儿子留面子的意思,当着大伙儿的面,直言指责他的不孝。   “江海跑了?那江老叔的医药费怎么办啊,治这毛病得花不少钱,我家有个亲戚就是得了类似的病,在县城医院花了快两万了,最后实在没钱治病了,又把人带了回来。”   这年头两万块意味着什么啊,即便现在他们清河村算是附近最富裕的村庄了,也不敢说有十户以上人家拥有这样多的存款。   而江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如果江海不愿意出钱给老子治病,光凭江传根和苗彩凤,砸锅卖铁也是凑不出这笔钱的。   “流子说他出钱,带他爸去省城看病。”   说到这儿,苗彩凤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好在她还没蠢到底,在死之前看透了这些孩子的真面目,知道了哪个是真孝顺,她应该弥补疼爱的,哪些是假孝顺,这么多年对他的好都喂了狗的。   “你这大儿子是真好啊,以后你可别糊涂了。”   “流子心善啊,带他爸去省城看病,这得花不少钱,婶子啊,你听我一句劝,以后待流子好一些。”   大伙儿听了苗彩凤的话愣了愣,原以为两边彻底闹翻都不来往了,看来重要关头,还是江流这个儿子靠得住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苗彩凤,希望她通过这件事看清楚谁是奸谁是善,别再伤孝顺的孩子的心了。   而且既然江流愿意出钱给江传根治病,那就说明他心里还是念着他们这对爹妈的,借此机会,双方也该修复一下母子/父子感情。   至于江海,彻底成了村里人教育子孙的反面教材,苗彩凤当年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江流的事,可唯独没做过对不起他江海的,甚至可以说,苗彩凤当年做的那些对不起江流的事,初衷也是为了江海这个儿子。   村里哪个孩子从小就不干家务活的,又有哪个男孩在农忙的时候不给家里搭把手的,江海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宝贝蛋,谁都可以不孝顺江传根夫妇,就他不行。   当苗彩凤收拾好东西,安排好家里的田地离开后,村里人还在议论江海夫妇,那样的人居然还为人师表,大家担心被他教出来的孩子,有样学样,将来就算出息了也不愿意赡养家里的老人,不知道是谁提议,想出了举报他个人作风的损招,打算把这件事好好和学校的领导说说,让领导评评理,他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有没有资格当老师。   不过没有等村民想好说辞,江海就出事了。   原来逃窜了五年多时间,曾经参与受贿案件的教育部门小领导在南边被抓了,对方回来后供出了一些曾经参与行贿的教师的名字,而江海正是其中之一。   现在正值严打期间,面对一个逃窜五年才被抓获的罪犯,上面对于这个案子十分重视,很快那些名单上的行贿人员就被公安带回了警局,一些人当年虽然没有被攀咬出来,可依旧没有通过教师考核,日子过得普通,他们是最爽快承认这件事的。   至于一些行贿后因为没有被指认正常考试通过考核的教师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因为一旦承认,现在这份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可公安也不是吃白饭的,很快的就突破了那些嘴硬的人的心理防线,加上一些当年没考上教师的人的攀咬,江海等人最终还是承认了当年行贿的事实。   工作保不住了,还因为当了五年的在编教师的缘故,被要求罚款两千,对于他们这些年挣得钱来说,已经是最小的惩罚了。   江海这时候想到了总是会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亲妈,可苗彩凤早就去了省城,江海根本就联系不到人,而公安那边催罚款催的紧,江海夫妇无奈之下,只能卖了县城那套房子,灰溜溜地回了村子。   彻底坏了名声,又丢了工作的他在村里的处境比当年的苗彩凤夫妇还要艰难。   一个是爹娘偏心不疼长子,一个是被偏爱的儿子绝情不愿意救治绝症父亲,对于朴实的乡下人来说,无疑后者更让人痛恶难以接受。   好在卖了县城那套房子,交了罚款后江海夫妇的手里还有几千块钱,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最让他们头疼的还是江海丢了工作的事,他的履历因为这件事有了污点,想出去找一份稳妥些的工作都有点困难,最后没办法,江海想到了自己和妻子孩子名下的那几亩地,以前都是老头老太太负责耕种的,现如今,似乎只能靠那几亩地维持生计了。   可是那些地早在苗彩凤离开的时候托付给了信得过的人,而地里种着的红薯,眼瞅着马上就能收获了。   没了工作的江海也没了读书人的傲气,拼着撕破脸从那户人家手里把属于自己的田地要了回来,可在他回家前,人家已经替他们照顾了近一个月的田地,而江海却没有半点表示。   因为这桩事,江海这家人更受村里人的排挤了,连带着他俩的孩子也被排挤出了村里孩子的圈子。   *****   此时江流等人守在手术室外,徐秀秀和俩孩子也都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耐心等待着。   江流看着钟表上的时间,这个时候,江海应该已经送到他给他的礼物了,这份礼物迟到了五年,他这个当大哥的真心愧疚啊。   “爷爷会好好的吗?”   另一边江阳仰着脑袋,小声地冲着妈妈问道。   “会好的。”   徐秀秀点了点头,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于公婆的怨恨,早就消失一空了,相反她还有点感激他们,要不是他们当初的绝情,丈夫不会幡然醒悟,也不会有她现在宽裕滋润的生活,更不会有这么一双可爱的儿女。   “那等爷爷好了,我要和爷爷一起分吃煎饼果子。”   江阳咧着嘴笑了笑,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因为吃不完一整份加了两根肉肠的煎饼果子,从而导致他下午也要吃加热过后的那一半的煎饼果子了。   “嗯。”   徐秀秀轻轻应了一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等爷爷好了,我还可以给爷爷玩我的洋娃娃啊。”   江星笑的甜蜜,爷爷很好,会给她甜甜的糖果,她还是很喜欢爷爷的。   听着一旁孙子孙女的童言童语,苗彩凤的懊悔无以复加,如果当初不是她被猪油糊了眼,现在他们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   “吱呀——”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医生护士推着担架出来。   “手术很成功,之后就看后期恢复了。”   医生的表情比较轻松,听了他的话,苗彩凤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一直提拉的这颗心,总算落回去了。   与此同时,江流也收到了老太太好感度上涨的提示音,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全都完成了。   *****   一个月后   江传根术后恢复的不错,终于能够出院回家休养了,苗彩凤带着老头子回到了清河村,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回老宅子,而是跟着大儿子江流去了他在乡下的那栋小楼房。   现在江流和妻子更多时间住在县城里,乡下的这套房子就只有偶尔下乡的时候住住,几乎是半荒废的,现在苗彩凤夫妇住进来,也能帮着照顾打扫卫生。   这是徐秀秀提议的,因为江传根术后恢复很重要,和江海他们住着,很有可能因为时常争执导致伤口恢复不好,这样一来之前看病的七八万就白花了。   江流默认了媳妇的决定。   在他们回来的第一天,江海夫妇就觍着脸找了过来,这时候苗彩凤显示出了曾经对付大儿子的泼辣作风,拿着扫把把人赶了出去,要不是江流这房子建的先进,没有老式茅厕便坑,恐怕苗彩凤都要朝他们泼粪水了。   回到老宅子后的王雪梅气闷不已,不过看到空着的主屋,想到现在住在大哥家的老两口,她忽然又觉得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现在显然养老的事不需要他们负责了,还白捡了一个大房子,为什么还要觍着脸去讨俩个老不死的欢心呢。   当天晚上,夫妻俩就砸开了上锁的主屋卧室的大门,然后舒坦地睡在了主屋的炕上。   第二天一早,王雪梅是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吵醒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顶的瓦片和木板已经被掀开了,四周的墙也少了一小半,一群人围着屋子搬砖,还有几个中年男人嬉笑着冲着炕上的他们指指点点。   王雪梅一阵尖叫,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不过现在天气还冷,谁家睡觉的时候不穿着长袖长裤的,她就算不遮,也没有走光。   “谁让你们过来搬我家的东西的,你们这是小偷,是强盗,是犯罪!”   王雪梅尖利地指控声引来了苗彩凤。   “笑话,我搬我的东西和你有半点关系啊,当初分家的时候这主屋可是我和你爸的,说好了谁养老主屋归谁,现在我不在这住了,也不想便宜畜生,我拆了还不成吗?”   苗彩凤冷笑一声,然后扭过头对着帮忙的人温和地说道:“我和老江对这房子也有感情了,虽然现在不在这儿住了,可也想将这些砖瓦带过去,每日看着也欢喜。”   这套说辞有些耳熟,王雪梅气到脸颊涨红,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盖住,嚎啕大哭起来。   *****   之后的几十年,苗彩凤和江传根都住在大儿子的那栋楼房里,靠着之前攒下的钱和那几亩地,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宽裕。   唯一的遗憾或许是和大儿子的隔阂了,对方没有彻底原谅他们,每个月就带孙子孙女过来住上两天,不妨碍他们培养爷孙情,可江流对待他们总是淡淡的,远没有以前亲近。   不过还能看到小孙孙们,夫妻俩已经满足了,时不时送点新鲜的蔬果去县城,然后那边再回赠一点补品衣服,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处着。   江海这些年日子不好过,他不会种地,后来经济发展,个体户逐渐增加后,他和王雪梅就出去给人打工,挣的钱不多,勉强糊口。   江娟倒是比哥哥江海好一点,只是当初她亲妈苗彩凤对她那么好,她都能如此绝情,这让她的婆家人对她的人品产生了怀疑,平日里在钱财上十分防备她,对待她比以往苛刻了许多。   以前江娟有啥烦心事都会回娘家找亲妈吐苦水,现在因为她做的那些事,苗彩凤只当真心喂了狗,对她不加理睬。   没了娘家的支持,江娟在婆家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好在这年头也不兴离婚,夫妻俩为了孩子凑活,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   “完成当前世界任务,任务奖励积分1000,当前世界收获17人发自内心的感谢,奖励积分850,累积积分1850。”   从任务世界脱离后,江流出现在了一个虚无的空间内,而001这时候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否开启下一个世界。”   “是。”   江流的面前划过一张张脸,他的表情从原本的怀念不舍逐渐化为平静,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的意识再次归无。 第21章 牛皮吹破天1   长江三角洲的南端有华国最大的群岛, 那里岛礁众多, 因为丰富的渔业资源, 生活在海岛上的人许多以打渔为生, 而每年的休渔期,渔船归港,外出打渔的男人回家, 这也成了小岛上最热闹的一段日子。   琇球岛正是诸多岛屿中的一个, 这座岛的面积不大, 现如今还居住在岛上的住户不足两百户,因为没有过多开发旅游资源的缘故,即便外面的世界已经很发达了, 当地的居民依旧保持着慢悠悠的生活步调。   这些天外出打渔的男人一个个都回来了, 毛家酒馆的生意变得格外红火。   这家酒馆是岛上的老字号酒馆了, 现在的老板是这家酒店第七代传人,岛上的祖祖辈辈,可以说都是闻着毛家人酿造的酒香长大的,他们家的酒味悠长,酱香浓厚,手艺一代代传下来,讲究的就是用料实在,许多从岛上搬走,去更繁华的地方生活的居民隔段时间也会回岛一趟,买上几坛子酒回去。   其实搬到别的地方去,这家酒馆的生意会有更好更长远的发展, 但是毛家的人念旧,习惯了这片生长的土地,按照毛家人的说法,钱够花就成,他们就喜欢酿酒,然后听岛上的乡邻吹牛打屁,这样的生活才有人情味。   或许哪一天,这座岛上的人全都搬走了,他们酒馆才会考虑去别的地方发展。   因为这样一个念旧的老板,岛上的人也喜欢来他这儿喝酒,自己带两碟小菜,自备一把折叠椅,再带上几副扑克牌,优哉游哉的,半天时光就消磨掉了。   临走的时候,再称上几两酒,晚上又是一顿好眠。   岛上的人离不开毛家的酒,毛家的人舍不得这片地,渐渐的,这个酒馆已经融入到这座岛上的文化中去了,两者谁都离不开谁。   “江流,你再和我们讲讲你在外头的事呗。”   今天酒馆的中心人物是前不久刚从大城市回来的江家儿子,那个惯爱吹牛的牛王,大伙儿虽然知道他这人说话不着边,可是还是喜欢哄着他,听他说那些让人打从心里想要捧腹大笑的话。   “对啊,上次你说你和马芸一起吃饭了,还商讨了之后的投资项目,现在怎么样了,你们的投资项目有结果了没有?”   几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光着膀子,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里面倒着黄澄澄的酒,他们时不时从面前的小碟子里夹起几颗花生米,就着酒美滋滋的吃着。   而那个被他们围攻的目标显然有些喝醉了,眼神涣散,口齿也有些不清楚了。   那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的,相比较这些常年因为打渔在海里承受风吹日晒的黑壮男人,他显得过分白净文弱,和周遭的环境也有些格格不入。   “嗨,黄了,不过嘛,做生意都那样,哪有一帆风顺的好事啊,嗝——”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喝了一口酒:“我现在也烦了挣钱这件事了,你们也知道的,我很有钱,有很多很多钱,可我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钱这东西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再努力的花,对这个数字也没多大影响。”   “噗嗤——”   周边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听这小子胡吹,他要是真有钱,他的老子娘还能住在十几年前他爸建的小楼房里,现在有点钱的人家,谁不是将以前的老房子推倒重建了啊,更别提真正有钱的人,压根就不会留在这座岛上,而是为了孩子的教育着想,早早搬去了更发达的城市里。   他们的岛实在是太小了,加上这些年往外搬的人越来越多,连岛上唯一一所小学都快开不下去了,至于那些念初高中的孩子,不得不去临近的大岛上住校,每个礼拜五晚上乘船回家,礼拜天晚上又得回学校去。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不便利,这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搬走的原因。   江流还有个儿子呢,现在就在他们这一片最大的岛屿埭山岛上念书,这个从小就没妈的孩子十分懂事,每个礼拜都会回来帮爷爷奶奶照顾地里的农作物,江流要真有他说的那么有钱,怎么不先帮着解决他儿子的事呢。   所以对于江流的那些话,大家都秉持着当个笑话听的态度,并不十分往心里去。   “江流,你说你挣了那么多钱,花都花不完,要不分点给兄弟们,咱们帮着你花啊。”   一个板寸头,身量有些矮小的男人忍住笑,继续撩拨江流,想要他多说些笑话给大伙儿听听。   “你们有手有脚的,哪里需要我的钱啊,我都想好了,我要用这些钱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比如修建希望小学,比如救助那些得了重病却看不起病的老人小孩……嗝,我这钱,有大用处呢。”   这个男人虽然喝醉了酒,可基本意识还是在着的,他就是一个穷光蛋,哪里来的钱给别人花呢,只是话不能照实说,他享受大伙儿看着他时崇拜(大雾)的目光,享受别人向他打听大城市生活的羡慕(大雾)神情。   他就是一个废物,而吹牛能够带给他前所未有的自尊和骄傲。   反正吹牛也不上税,因为每次吹牛都没有人揭穿,男人也越来越享受这样的过程。   “你说说你,都有钱去帮助别人家的孩子了,怎么就不想想你儿子崇德呢,他也快要念高中了,再一眨眼,也该娶老婆了,你就不打算给你儿子提前准备一套婚房,还是你早就准备了,不打算告诉咱们啊?”   边上的人就把他当笑话,可笑话主角并不觉得,反而十分认真的解释。   “我江流走到今天,那是白手起家,既然我可以,那我的儿子也必须可以,再说了,现在新闻上的报道还不够多吗,你看那些开豪车撞死人,组队欺负人家小姑娘的,不都是爸妈没教好的富二代吗,我江流的儿子,必须从小忍受艰苦的生活环境,磨炼他坚韧的意志力,将来也好继承我的商业帝国啊。”   这个解释完美,反正男人是觉得他的这番说辞挑不出毛病来。   “扑哧哧——”   “咯咯——商业帝国,哈哈哈——”   江流的表情太镇定了,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态度把大伙儿都逗乐了。   你们还别说,江流这样的厚脸皮,去当谐星没准还能一炮而红呢,或许到时候,他的钱才真正的花不完呢。   “不说了,今天崇德也该回家了,我得回去了。”   被嘲笑而不自知的男人跟着嘿嘿笑了笑,然后打了个酒嗝,掏出十块钱放在了酒铺的桌子上,这是他今天的酒钱。   说罢,摇摇晃晃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在他离开后,酒馆里有人模仿他刚刚的那些话,又是一阵阵哄笑,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   *****   “又喝了多少酒啊,一身酒气,要是让崇德看见,又得和你怄气了,你说说你,三俩月的见不着人,偶尔回来一趟,还和儿子斗嘴,将来等我走了,你能依靠的不就这个儿子吗。”   “崇德那孩子也是可怜,从小就没妈,又有你这个靠不住的亲爸,将来他又能依靠谁呢,可别说什么你有很多钱的屁话了,你小子兜里有多少钱,你亲妈我还不清楚吗,你打小就不是什么能耐人,挣不了大钱。”   “诶,我和你爸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我们教出来的崇德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怎么就生下了你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小子呢”   看到儿子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蔡淑芬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话。   不过最后,她看着迷迷瞪瞪的儿子,终究还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还是先去洗把脸,漱个口,我去给你泡碗醒酒的茶。”   儿子这样不是一天俩天的了,蔡淑芬管不动这个儿子,只能放任自流了,只求等孙子崇德回来后,他这酒气也散的差不多了。   “嗯。”   喝迷糊的男人点了点头,摇摇晃晃地朝卫生间走去,凭着身体残留的意识,打开水龙头,将毛巾浸泡进去,也没完全搅干,将冰凉的毛巾直接放在了脸上。   一个激灵,镜子里那个男人原本有些浑浊眼睛变得透彻清亮起来。   江流看了眼身处的环境,看了眼手上的毛巾,然后闭上眼吸收完原身留给他的记忆。   “靠——”   一个没忍住,又说脏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岛名是作者胡诌的,现实生活中应该不存在 第22章 牛皮吹破天2   原身是一个庸碌无为的男人, 要说他的人生有什么亮点的话, 估计就是他吹牛皮的本事, 为周边的人带去了很多欢乐。   当然, 如果他只是简简单单凭自己的本事吹牛,不妨碍任何人,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坏就坏在因为他的吹牛, 导致了一个原本应该在研究领域内发光发热的伟大科学家, 成了一个贪图私利,甚至为此走上错误道路的罪犯。   那个被改变了一生的人,正是原身的儿子, 江崇德。   对方天生高智商, 可是因为生活在较为封闭的小岛上, 他的这个天赋一直都没能受到重视,大家只当他比普通孩子更聪明些,因为有一个不靠谱的亲爹,所以更为懂事一点。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江崇德也不例外,类似这样的天才,往往需要周边人的引导和约束,好在原身虽然不靠谱,可是江崇德还拥有一对善良豁达的祖父母,因为他们的存在,江崇德隐忍下很多生父带来的不满, 并且克制着他内心偏执过激的情绪。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江崇德高二那年,爷爷江临海检查出胃癌,奶奶蔡淑芬因为常年的疲累,在一次下楼的时候意外从楼梯上跌落,还是江临海在医院久等妻子不来,打电话拜托邻居上门查看,才发现早已凉透的妻子。   因为这个打击,江临海没撑多久也去世了,临终前,还一直念叨着是自己害死了妻子。   那个时候,原身不知道在哪儿,打他留给两位老人的电话也找不到他,是江崇德在其他亲友的帮助下,操办了两个老人的丧礼。   等原身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头七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最重要的一对亲人的离世使得江崇德变得越发安静孤僻,即便这个时候愧疚的原身终于从外面回来,并且开始长久的留在家中照顾独子,依旧都没能弥补失去爷爷奶奶的这份缺憾。   而且原身有爱吹牛的毛病,以前偶尔听他吹上一次,那可以当笑话听听就忘了,现在他天天泡在酒馆里胡吹,大伙儿听腻了他重复且禁不起考究的说辞,也厌烦了他这样没一句实话的虚荣个性,加上当初两位老人丧礼上的花销有不少都是岛上的邻居们暂时补贴的,可自称很有钱的原身却连这笔欠债都还不上,渐渐的,他们与岛上的其他住户就显露出了隔阂。   和江崇德一样在埭山岛念书的琇球岛的孩子有好几个,他们都从各自长辈的嘴里听到了原身的“丰功伟绩”,并且将这些当做笑话传到了学校里。   一部分人抱着开玩笑的想法拿这些事和江崇德说闹,将原身吹出来的一个个牛跟江崇德反复认证。   还有一部分人将这个当成攻讦江崇德的武器,毕竟一个总是被老师夸奖,却孤傲不合群的学霸是不讨人喜欢的,原身的存在就是江崇德的污点,他们管原身叫牛王,管江崇德为牛仔(崽)。   临近高三,在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后,江崇德的生活变成了地狱。   可一切的罪魁祸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就吹吹牛而已,法律上也没说吹牛犯法啊,父子俩互相不理解,互相敌视,在高考结束后,江崇德离开了这座生活的小岛,消失在了原身的生活里。   十几年后,当原身再一次得到儿子江崇德的消息时,是在他伏法之后。   这个超高智商,且在化学上有极大天赋的男孩成了赫赫有名的毒枭,他研制调配出了各式新型毒品,并且在十几年内,借此创造了近五十亿的财富。   他拿着那些钱,建了数百座希望小学,救助了许许多多因为没钱看不起病的孤寡老人和孩子。   他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可他研制的毒品摧毁了许许多多的家庭。   他靠制毒拥有了数之不尽的财富,可明明拥有那么多财富,等他被抓捕时,他却住在一个普通小区的出租房内,吃着两块五毛钱一盒的泡面,房间里找不到任何奢侈的物品,他身上穿着的衣物,也只是地摊上最便宜却也很舒服的纯棉T恤。   庞大的沾着血色的财富,极尽清贫的生活,以及那一笔笔计算不清的善款,没人能懂这个制毒天才到底在想什么。   原身却明白了。   他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可江崇德并不想见他,他愿意供出很多警方想要知道的线索,唯一的要求就是在被枪毙前最后一次拜祭爷爷奶奶。   原身只能隔着很远的距离,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成熟了,也消瘦了的儿子。   在江崇德被枪决的当天,原身也在老家的房子里烧炭自尽,父子俩死在了同一天里。   接受完原身的记忆,对于他的死江流只能说一句活该,因为他生了儿子不养,生了儿子不教,一个好好的孩子,因为他的缘故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这个责任,他得担负起来。   还有身为一个儿子,不孝父母,连累父母一把年纪还得帮他带孙子,以及忍受乡邻的指指点点和非议。   做老子不负责,做儿子不孝顺,就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个牛王的外号,他觉得叫他牛屎还差不多。   “宿主请注意,现在牛王是你。”   001凭空出现,对着江流说道。   这把江流一通咒骂的话噎了回去,是啊,至少现在在外界眼里,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牛屎是他啊。   “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江流随意用毛巾擦了把脸,然后对着001问道,这都是第二个世界了,任务应该不比第一个世界轻松。   “任务一:修建100所希望小学,任务完成奖励500积分。”   “任务二:引导江崇德走向征途,挽救因他破碎的千万家庭,任务完成奖励1000积分。”   ……   听到这个世界的任务要求,江流直接傻眼了。   “001,你知道建一所希望小学得花多少钱吗?”   江流对具体数字没概念,可他大概也清楚,即便是在偏远的山区农村,建一所小学的花费也不会低于二三十万,甚至还有可能更多。   现在他起码得挣个两三千万,才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至于引导儿子江崇德向善,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虽然现在老两口还好好活着,可意外总是有可能发生的,而造成江崇德心理阴暗偏激的最主要因素除了老两口的离世,还有原身吹牛带来的难看。   他要引导江崇德向善,必须得先证明他曾经吹出去的牛都是真的,在这个基础上,他才有可能缓和和儿子的关系,从而影响他。   这俩个任务,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   “宿主,001相信你可以的。”   001只负责加油鼓劲,不负责出谋划策。   “果然,有一句名言说的好,吹牛一时爽,圆牛火葬场。”   江流挠了挠头,恨不得拍花镜子里那个男人的嘴,只可惜现在这张嘴也是他的了。   “……”   001的内部一团乱码,它翻遍了主神为它灌输的所有知识,都没有找到哪个名人说过类似的话,正处于对知识孜孜不倦状态的001不耻下问,想要重新更新自己的知识库。   “一个长得很帅,同时又很聪明的,名叫江流的男人说的。”   江流厚着脸皮回答了001的问题,至于头疼的事,来都来了,总归还是要想办法面对的,他揉了揉脸颊酸痛的肌肉,扯了扯嘴角,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系统001:……   我信了你的邪! 第23章 牛皮吹破天3   先想想怎么做才能在短期内攒下大笔财富, 江流翻了翻原身的记忆, 在儿子江崇德出生后, 他经常回离岛一段时间, 美其名曰是挣钱,可是从来也没见他往家里拿过什么生活费,江崇德能长大, 靠的是爷爷江临海和奶奶蔡淑芬早年攒下的养老钱, 以及两个老人的退休金。   说来江临海和蔡淑芬也算是小岛上少有的文化人了, 他们是琇球小学的老师,蔡淑芬为了照顾当时一出生就没了妈的孙子,早早办理了内退, 而江临海这会儿还没到退休的年纪, 依旧在小学教书, 夫妻俩的工资加上退休金足够家里的日常开销,甚至还能攒下一点钱,所以也不强求原身拿钱回来。   这些年他对外说是挣了大钱,可实际上他在外头就是到处打零工的生活,赚的少,花的更少,他喜欢找那种包吃包住的工作,然后将几个月挣的钱攒下来,回家乡摆几天阔。   现在是原身刚回家的第一天,他的卡里还有以前没花完的一点钱,以及上三个月的工资, 勉强达到了五位数。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六百多块钱的零钱,这是因为毛家酒馆一直不肯开通快捷支付,只收现金的坚持特地取出来准备喝酒的。   靠着这点本金,怎样才能让它翻涨到两千万甚至更多呢。   江流觉得,或许做白日梦来钱更快些。   “……宿主,自暴自弃是要不得的。”   001在一旁小声提点。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积分达到1000点后,系统商城会开放,我现在的积分已经超过1000点了,赶紧开放系统商城,让我看看你们提供了什么好东西。”   江流忽然想起来,他也是有外挂的男人,或许系统会给他带来大惊喜呢。   话音刚落,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光屏,上面一排货架,江流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发现那么多的货架上面就只有最中央的货架上摆着商品。   “商城?就一件商品,它还好意思叫商城?”   江流觉得身心受到了重创。   “目前系统商城还在试运营的阶段,宿主要相信,商城里的货品会越来越多的。”   001有一点淡淡的羞愧,可它是没有感情的统啊,它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情绪呢。   “呵呵——”   这会儿江流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了,不过没办法,蚊子再小也是肉,他只能仔细查阅了唯一一件商品的介绍。   【无敌幸运星】   幸运值外挂,随机增加幸运buff。   有效时间:24小时   使用次数:一次   售价:800积分   果然是家黑店,货品少不说,价格还那么贵,上一个世界要不是江流获得了不少真心感激的积分,他能够攒下的也就1000点积分罢了,可光是这么一个时效短的buff类产品,就得花800积分。   可再三考虑后,江流还是选择了购买商城里唯一一件商品。   “我想好办法了。”   这个无敌幸运星给了江流一个灵感,只是现在他还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成功。   “什么办法?”   001在一旁问道。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名言,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江流看着镜子里英姿飒爽的自己,有一种淡淡的装逼感。   001:……   “这句名言又是哪个名人说的。”   “当然还是长得很帅,同时又很聪明的姓江名流的名人说的。”   江流鄙视地看了001一眼:“在没有本钱的情况下,短期内创造庞大财富值只能使用非一般的手段,不过有一种方法很好,来钱快的同时还合法合理,那就是买彩票。”   在原身留给他的记忆里,因为多期头奖轮空,下下个月,米国最受欢迎的强力球的奖池累积奖金将会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头奖奖金高达5.79亿美元左右,这样巨额的奖金引得当期彩票销售火爆,甚至其他国家的人也忍不住心动,在旅游的同时购买了几注彩票碰碰运气。   然而当期头奖依旧轮空了,倒是二等奖开出了不少。   因为原身是一个奢求一夜暴富的“梦想家”,所以这一期落空的彩票数字他记得非常清楚。   现在江流缺钱,就想到了这个方法,不过他也清楚蝴蝶效应的存在,并不能保证在他到来后,那一期强力球依旧是原身记忆里的号码,不过现在不是有【无敌幸运星】的加成吗,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他就成了那个幸运儿呢。   “……”   “买彩票,那不就是赌博吗,作为圣父系统的宿主,为世界带来爱和希望的使者,你怎么可以参与赌博呢?”   001觉得今天自己体内出现乱码的次数特别多,难道是因为它体内的程序还不够完美吗?   “你知道强力球中一部分金额会用于慈善事业吗?你知道米国有一部分州规定,过期未领的奖金会全部纳入慈善基金吗?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这一部分善款收益吗,这是慈善,怎么能污名化为赌博呢。”   江流义愤填膺地指着身边的系统,觉得它作为统的觉悟实在是太低级了些。   “……”   001在一堆乱码中翻找了一番,还真能找到类似言论,似乎真的是它误会了江流。   “可是既然要买彩票,那为什么不直接在国内买呢?”   001还是有些不理解,米国那么远,来回机票也得花不少钱。   “你这是人种歧视?还是国籍歧视?作为圣父,我不是应该无条件,无区域,无物种的扩散爱吗,我就花几美元帮助帮助远在另一半球的朋友们,我有错吗?”   江流哪好意思告诉001,连他这种土生土长的华国人都不太相信华国的彩票是靠谱的,相比较之下,多数州都要求公开领奖的强力球来的靠谱了许多,同时奖金也丰厚了许多。   虽然江流也清楚,作为一个外国人,在层层税收后到达他手上的奖金也不会太多了,可再怎么样,也足够他应付现如今的很多麻烦了。   001哪里知道江流的险恶用心,它认真的反省了自己的狭隘心理,并深深的为拥有这样一个无私,伟大的宿主而感到骄傲。   “奶奶喊你吃饭了。”   正当001要为自己刚刚的言论道歉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   一阵淡漠且因为发育期间稍显粗粝的男声在门外响起,江流意识到自己在卫生间待得时间太久,儿子江崇德已经从埭山岛上乘船回来了。   他赶紧将毛巾挂在挂钩上,然后按了按马桶的坐便器冲水键,营造出一种刚刚上完大号的样子。   “呦,两个多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等开门出来时,江流已经收敛好了情绪,此刻的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儿子,想亲近却又有些生疏的样子。   “嗯。”   江崇德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默默在前面走着。   现在的江崇德也就十五岁的年纪,不过个头已经和江流差不多高了,他的样貌和原身的妻子像了七分,有点偏女性化的阴柔,总体来说,这算是一个清秀耐看的少年。   “这里有六百块钱,算是你下个月的生活费。”   江流掏出了口袋里那六百块钱原身准备拿来喝酒的现金,递到江崇德的口袋里。   岛上的消费不高,江崇德又是常年住校的,一日三餐都是食堂的定餐,花费在十二块钱左右,而琇球岛和埭山岛之间的船票来回也就三十块钱,加上一些杂费,六百块一个月也够用了。   只是以前给江崇德生活费的都是两位老人,江流可从来没有管过他。   因为爸爸的意外举动,江崇德有了怔楞。   “不是爸不想多给你钱,毕竟你还小,爸爸希望培养你坚韧的美好品德,你知道的,爸爸有很多钱,其实也不缺你那点生活费的。”   江流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他的发质细软,摸起来其实还挺舒服的。   听了江流的话,江崇德忍不住拍开他的手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果然还是那个只会吹牛的男人,他根本就没有改变过。   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江崇德依旧没有将那六百块钱还回去,因为那本就是他该给的,有了这六百块钱,爷爷奶奶这个月就不用给他生活费了,他不想爷爷奶奶那么累。   “真是青春期的别扭孩子,爸爸和你说实话你都不信了。”   江流看着小屁孩赌气的别扭样忍不住笑了笑,再等一段时间,爸爸让你哭着抱爸爸的金大腿。   因为江流的话,江崇德差点一个趔趄,他回过头瞪了眼江流,这个不靠谱的亲爹,怎么就不永远呆在外头,不回来了呢。 第24章 牛皮吹破天4   “爸妈, 明天我就得走了, 因为国外还有一桩生意等着我去处理, 崇德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吃饭的时候, 江流一脸淡定地对着边上的父母说道。   “刚回来就要走啊,崇德明后两天休息,你可以带崇德去爬爬山, 去海边摸摸海螺。”   蔡淑芬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略有不情愿地说道, 不过她直接忽略了儿子后半句话,什么去国外处理生意,这是骗鬼呢。   本来儿子和孙子的相处时间就少, 正巧明后俩天孙子休息, 两人一块培养培养感情不行吗。   “江流, 你都是当爸的人了,能不能懂事负责一点了,是,现在我还能帮你照顾崇德,可等我和你妈再老一些,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呢,崇德还能靠谁,我和你妈又能靠谁?”   “别和我说你有钱可以请保姆,滚犊子!”   江临海板着脸,老太婆总说让他对儿子好一些,毕竟他每年在家呆着的日子都不长, 没必要在仅有的几天团聚中闹得不愉快,要是哪一天儿子真的因为他们的话生气了,再也不回来了,难过的还是他们以及崇德这个孩子。   可是看着他一天天的没个正行,连在家人面前也没有一句真话,江临海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用不着他照顾。”   江崇德腾地站了起来:“而且等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爷爷奶奶,也用不着这个只会吹牛给我们丢脸的男人。”   削瘦的脸上满是坚毅以及忿愤,蔡淑芬想说孙子不该那么和爸爸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我吃饱了,等会儿我会把剩饭拿去喂鸡。”   江崇德的拳头捏的紧紧,他知道奶奶一定会为他这番话感到难过,因为她一直都希望能够修复他们父子之间淡漠的感情,可是江崇德真的做不到,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每次回来学校里都会增添有关他的笑话素材,江崇德就觉得恶心。   说罢,他放下碗从饭厅离开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些话了呢。”   蔡淑芬放下碗,长叹了一口气。   “哼,慈母多败儿,我看崇德说的没错,将来咱们俩能指望的也就崇德这个孩子了,家里有没有这个人,都没区别。”   江临海指了指一脸无辜装傻的儿子,忿愤地放下碗。   “我也不吃了。”   说完,也跟着孙子离开了饭厅。   这下好了,只剩下江流和老太太俩人面面相觑。   “妈,爸是在气我没给你们赡养费吗?”   江流沉思着对着老太太问道:“可是现在爸还在工作啊,远不到我要给赡养费的时候,虽然我很有钱,可是我也不想助长我爸这种想要不劳而获的惰性,不过你们放心,等我爸也退休了,我会每个月按时给你们生活费的,毕竟你们知道的,我确实挺有钱。”   对着儿子郑重又疑惑的表情,蔡淑芬徒然而升一种无力感。   “你——”   “诶,算了,你开心就好。”   有一瞬间蔡淑芬都想带自己这个儿子去精神病院看看是不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可想想他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身边的人不开心,可他自己倒是将自己哄得乐呵呵的,再怎么样,也比当初儿媳妇生产生活突发羊水栓塞抢救死亡后,他那时颓废绝望的模样来的好。   那段时间,蔡淑芬都怕儿子想不开和儿媳妇一道死了。   再后来,她只要儿子好好活下去就行,他做的那些出格的事也就懒得再管了。   “诶——”   又是一声长叹,老太太也吃不下饭了,她放下碗筷,捂着额头对着儿子叮嘱了一句:“等你吃完把剩饭装在大碗里,等明个儿我热热拿去喂鸡喂鸭,至于碗筷你负责洗了,明天你要走,也随你。”   左右她的退休金和老头子的工资不算低,加上早些年的存款,足够孙子念完大学,甚至还能在小城市给他准备一套小房子的首付款,亲爹给不给力,也不那么重要了。   好好的一顿晚饭,结果就江流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吃完了。   *****   “咚咚咚——”   江崇德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生闷气,就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崇德,爸爸想和你好好聊聊。”   原来是那个讨厌鬼来了,江崇德正准备下床开门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在思考片刻后,他还是很不情愿地走到门边,将房门给打开了。   “什么话说。”   他站在门口的位置,显然不情愿江流踏进他的领地。   “也没什么,就是明天爸爸就要走了,可能得离开挺长一段时间,就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江流伸手又想像今天刚见面时那样摸摸他的头,江崇德自然不会任由他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他,想也不想就用双手将自己的头顶护住。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江流顺势就从门口的缝隙钻了进去,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儿子房间里的椅子上。   人都进来了,总不能再赶出去,江崇德也怕动静太大引来隔壁的爷爷奶奶,只能生着闷气将门关上,走到自己的床头坐下,面对面形成对峙的模样。   “说,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崇德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难道对方是为了那六百块钱而来的?   要知道他长这么大眼前这个男人可从来都没有出过一分钱,所以在江崇德的认知里,对面这个满口大话的男人应该是贫困潦倒的。   今天他破天荒的给了他六百块,很有可能是他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费,只是因为在喝醉酒的情况下为了摆阔误给了他,所以这会儿想着要把钱要回去了。   可是钱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江崇德是怎么都不会还回去的,他宁可永远不花这六百块钱,也不想看到眼前这个男人拿着这笔钱去岛上的酒馆买酒,然后又和人吹牛。   即便是天才,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江流瞧一眼,就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些什么了。   心中觉得好笑,江流就更想逗逗那小子了。   “其实我是想和你说说钱——”   “那六百块你都给我了,不是还想拿回去!”   没等江流说完话,江崇德就赶紧用手捂住口袋,用看人渣的眼神审视着自己的亲爹。   “当然不是。”   江流忍不住笑,尽心尽责的维持着自己的人设。   “我知道你和爸爸之间有很多很多的误会,或许真的是我的教育理念出现了一点问题,可是儿子,你要知道爸爸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如果从小让你生活在挥金如土的环境中,对于你的品德和意志力的培养,并非是一件好事。”   江流面色诚恳地说道:“爸爸只是想让你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不希望因为金钱,剥夺了你纯粹天真的童年。”   对面听着这番话的人忍的很艰难。   而说这番话的江流憋着笑也很不容易。   似乎是感觉逗孩子逗的太过火了,江流揉了揉眼角,脸上流露出一抹沧桑:“不过你毕竟还是孩子,对你太过苛责是我的过错,偶尔爸爸还是应该满足你的愿望,这一次爸爸会出国一段时间,你想要什么礼物,告诉爸爸。”   “我想要法拉利跑车。”   江崇德觉得荒唐极了,眼前这个男人在外人面前吹牛还不够,连他最亲近的家人面前,他都要摆出这种有钱的假象。   好啊,他不是说自己有钱吗,那有本事就给他买一辆法拉利回来啊。   “这——”   江流有些犹豫。   “怎么,买不起吗?”   江崇德面露讥讽,也是,几百万一辆的跑车,眼前这人怎么吹的出来呢。   “倒不是买不起,只是崇德,爸爸从小就教育你遵纪守法,你似乎还没到考驾照的年纪?”   江流语气为难地说道:“而且这车子要是买回来了,你却不能开,那不是违背我对你艰苦朴素的教育理念吗,不行不行,要不,我给你买一辆法拉利的模型车。”   江流的推脱更让江崇德坚信他爸就是一个满口大话的男人,不屑至于也更想要戳破他的这张假面具了。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你什么,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你都不愿意满足我了吗,别说什么我没有驾照的话,我没有,你还没有吗?”   江崇德记得,他爸是考过驾照的,因此平日里别人也会在他吹完牛后怂恿他买车,只是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你到底是不想买,还是你根本买不起?爸,穷不丢人,可要是穷还装,那就难看了。”   “好,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江流的表情依旧显得为难,在长长叹了口气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崇德,你要知道,买一辆法拉利的钱,足够爸爸援建好几所希望小学,给数万个贫困山区的孩童提供很长一段时间的爱心餐,你想要奢侈的享受,爸爸理解,可是我希望有一天你享受到这些时,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   说完,江流转身离开。   一瞬间,江崇德觉得自己是那种仗着亲爹有钱胡吃海塞败坏家业的罪人,他居然为了一辆法拉利害的山区的孩子没有爱心餐吃,害的好几个希望小学可能因此停建。   等等,那个男人压根就没有钱啊,他不会买法拉利也不会建希望小学,他哪里需要愧疚呢。   江崇德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呵呵冷笑,然后重重地将门关上。   真是信了他的邪了! 第25章 牛皮吹破天5   第二天蔡淑芬起床的时候, 儿子江流已经悄悄离开了, 她走到厨房, 打算将昨天晚上他们没吃完的饭拿去喂院子里养着的鸡鸭, 可是她在厨房和餐厅都找了一圈,就是没找到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   难道是儿子随手倒了?   蔡淑芬叹了口气,准备去蒸些地瓜, 然后和米糠拌一拌, 当**鸭的早饭。   可是当她准备去鸡圈边上的小木屋里盛米糠的时候, 看到了正在吃着剩饭的鸡鸭们,意识到似乎是儿子在离开前,顺带着把鸡鸭给喂了。   “算他没有越活越回去。”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笑, 明明这是一件对于其他人来说理所应当的事, 可当这件事出现在儿子江流身上时, 她却觉得欣慰极了。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老太太准备回屋做造反,这时候江崇德也起床了。   “昨天好像听到你爸去你那屋了,你们父子俩聊了什么?”   蔡淑芬好奇地朝孙子问道。   “我爸说他要给我买辆法拉利。”   江崇德的表情似笑非笑,因为他的话,老太太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得,还是那个爱吹牛没长进的混球儿子。   ******   俄亥俄州是米国少有的可以匿名领奖的州,江流花了点钱,找了点关系办妥了出国的签证,并且在那个大奖开奖的前一天,到达了俄亥俄州。   白天, 他就如同普通的游客一样在景观游玩,因为这一次的头奖奖金高的可怕的缘故,彩票站外聚集着许多梦想着一夜暴富或是凑热闹的人。   看到临售奖截止只剩三个小时的时候,江流慢悠悠地拎着一个大包从酒店出去,然后转了两班公交车,随意进了一个商场,在商场的厕所里打开那个大包,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金色假发,以及一副墨镜,然后换了外套、裤子和鞋子,在停留了一会儿后,拎着自己的大包走出商场,找了最近的彩票站。   在买彩票之前,他使用了之前在系统商城里购买的无敌幸运星,买了原身记忆里的那组彩票。   这时离彩票停止售奖只剩下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了。   他没有托大,换了一家彩票站又买了几十组临近数字,在回酒店前,他不忘又转了几班车,然后进了一个公共场所,将身上的衣服换回来,接着打车回了酒店。   等他到达酒店时,这一次的大奖差不多也停止出售了。   “啊啊啊啊,听说头奖有5.79.亿美金啊,要是中了奖,这辈子我都可以躺钱上舒舒服服的生活了。”   “谁说不是呢,我刚刚买了十注,不知道能不能中。”   江流下榻的酒店有不少来米国旅游的华裔,这会儿大家正激烈的讨论着这一期的强力球,不少人都开始盘算怎么花钱。   “说是5.79亿,其实扣完税后也没多少钱了。”   有人高兴,也有人泼凉水.   不过这句话确实没错,因为米国的税收很高,中奖后首先得扣除24%的联邦税,其次是最高可达37%的个人所得税,最后还有州税,不同的州税收不同,据江流之前的了解,他所在的俄亥俄州的州税约在8%左右,算下来,即便他一人独中头奖,这5亿多美金真正能到他手上的,也就两亿左右了。   不过这可是美金啊,折合成人民币也是近十七亿的巨款啊,多少人十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江流不贪心,他只要能买一辆法拉利以及建成一百所希望小学就好。   或许是因为神经高度紧绷的缘故,江流的肚子开始抗议了,他回屋放好大包,然后将彩票放在衣服的夹层里,拿上一点钱准备去餐厅吃饭。   为了保证安全,他住的酒店算是比较高档的,提供的餐点也十分不错。   之前几天江流都是随便吃点面包和肥宅快乐水度过的,最后一天,他也想品尝品尝米国的美食。   “恭喜你先生,你是本餐厅周年日第999位顾客,今天您的餐点统统,除此之外,我们还赠送您一瓶92年的拉菲。”   正准备开动,餐厅经理带着几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并像他宣布了这个喜讯。   周边正在吃饭的人纷纷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江流,要知道92年的拉菲虽然没有82年89年等年份的拉菲来的出名,可也是价格昂贵的,一般市价在两千美金左右,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消费。   而眼前这个黄种人,居然这样幸运的就享受到了。   江流猜测,这可能是无敌幸运星的功效,这更让他觉得自己能中奖的概率提高了。   美美的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享用了一顿大餐,品尝了一瓶在他尝来和普通红酒没什么区别的名酒,江流打着饱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此时他的房间似乎不太好,顶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漏水,滴落下来的水正好打湿了他的床铺。   江流通知酒店的人过来,酒店方连连道歉之余,提出替他换一间房间,可是因为同等价位的房间早就已经预定光了,为表达歉意,江流入住了酒店仅次于总统套房的豪华套房,并得到了一份原本需要花钱购买的早餐券。   睡在松软的床上,看着屋内豪华的内饰,江流忍不住打了个滚,原来就这就是锦鲤们的生活吗,可怜他这个非酋,只在当下感受过这种美妙的滋味。   要不是积分珍贵,他都忍不住想要再买一个无敌幸运星试一试了。   “宿主要相信系统出品的东西,系统商城提供的物品,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001骄傲地出现在半空中,之前因为商城只提供一件物品的缘故,被江流嘲笑了一番,现在看江流表现出了对系统提供的商品的满意,001想也不想就出来打广告了。   这一次江流没有反驳001,让那小东西骄傲一会儿。   “等奖金到手了,我该怎么处理这笔钱呢。”   江流躺在床上,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宿主现在的表现似乎有些猥琐。”   001漂浮在半空中,端详着江流的表情,然后从自己的数据库里找出了可以与这个表情匹配的形容词。   “呵呵!”   江流冷笑,带着铜臭香味的猥琐,那能叫猥琐吗。   到了明天,他就是一个亿万富豪了,建一百所希望小学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也就教育儿子稍微让人头疼了些。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想到办法的。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处理那十七亿啊,他得买一桩大别墅,里头的床一定要选又大又软又舒服的,他还得请一个会做菜的大厨……   银行得存几亿,每年的利息就是一笔大数目了。   或许还应该多买几栋房子出租,按照原身留下来的记忆,房价还得涨几十年啊,当包租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做着美梦,江流睡得十分香甜。   ******   一个半月后,埭山,初级中学   “哇啊啊,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学校外面停了一辆法拉利,还是敞篷的,贼帅了!”   “卧槽,啊啊啊啊,我看见了,是我最喜欢的法拉利499啊,这辆车得三四百万,咱们埭山居然还有这样的土豪!”   江崇德背着书包准备去码头乘船回家,对于周遭的激烈讨论,他并没有参与的意思。   “呵呵,怎么没有,咱们大学霸江崇德他爸就是个隐藏富豪呢,没准那辆法拉利就是他爸开来接他回家的。”   “哈哈哈,别逗了,小心咱们学霸听了生气,和老师告状。”   “诶,江崇德,你说那是不是你爸的跑车啊?”   不知不觉的,话题转移到了江崇德的身上。   听着周边不怀好意的奚落,江崇德低下头,加快了步伐。   “崇德!”   “崇德!”   校门外围了不少人,似乎都是看法拉利来的,江崇德想挤过人群赶紧离开,可是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再喊他。   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江崇德扭头看去,此时江流正坐在敞篷法拉利上,咧着嘴冲他招手。   那一口大白牙,亮的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请当这是平行世界,出国的签证很好办,以及关于外国人能不能领那么大注的奖金我在网上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肯定的说法,里就当是可以,做做白日梦开心开心就好。 第26章 牛皮吹破天6   “我靠靠靠, 刚刚那个土豪在喊谁?”   “我耳朵没聋, 他是在喊江崇德是不是?”   比起江崇德此时受到的冲击, 那些往日里以他那个牛王亲爸嘲笑他的同学受到的打击才算大呢。   毕竟那是他们日日夜夜拿来取笑攻击人的武器, 每每看到江崇德因为他的事变脸,都能给他们带来无尽的乐趣。   可现在真相告诉他们,很有可能以前他认为是江崇德他爸吹出来的牛, 那是真牛, 这脸就不由的火辣辣的疼。   “来找江崇德的也不一定是他爸啊, 也有可能是他家哪个亲戚,或者是他爸的债主啊。”   有那些死鸭子嘴硬的,不想承认这些年笑错了人, 一个劲儿的想着其他理由。   不过江崇德一声“爸”, 将他们的这点期望也打破了。   “快上车, 再晚些就赶不上最后一班船了。”   江流冲儿子招了招手,指着他边上副驾驶的位置。   江崇德沉默了一下下,然后在众人惊讶艳羡的目光中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除了一开始看到爸爸江流时露出来的怔楞外,再也没有其他起伏的情绪,十分淡定的坐着,就像是做惯了这样的豪车一般。   在江崇德上车后,江流也没停留,赶紧开车离开。   “我靠靠靠,那真是江崇德的亲爹啊,他是富二代啊, 亏他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些男生嘲笑他他也不反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贵族的底蕴?”   小女生们凑在一块激动的尖叫,倒不是因为喜欢江崇德或是喜欢江家的豪车,而是这样的场景让她们联想到了杂志里的王子和富二代们,在这个做梦的年纪,没有哪个小女生能够抗拒得了青春文学的荼毒。   “是谁说江崇德他爸只会吹牛却没有真本事的,没本事的人能开法拉利488。”   刘舟痴迷地闻着法拉利开走后留下的尾气,他决定了要和土豪儿子交朋友,这样没准还能在有生之年坐上他心爱已久的法拉利488。   只是法拉利488好像是双座跑车,挤不了第三个人,不过没关系,刘舟觉得,要是能拿屁股蹭一蹭这辆豪车,他也心满意足了。   “我单方面宣布,以后江崇德就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了。”   想到自己的屁股有朝一日能够蹭到法拉利上,刘舟顿时热血沸腾,江崇德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没道理啊,我爸明明说了江崇德他爸就是一个爱吹牛说大话的人啊。”   “不仅你爸,我爸我妈也是这么说的。”   几个跟着江崇德一块从琇球岛过来念书的少年顿时就迷茫了。   爸爸妈妈说的话要信,可刚刚看到的跑车也不是假的,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   一路上,江崇德都没有和江流说话,而是很淡定地坐在敞篷豪车内,接受一些路人惊叹欣赏的目光。   江流有些疑惑,他原本以为这孩子会在第一时间问他这辆车的来历呢,他都准备好了怎么吹牛,怎么这孩子不按常理出牌呢。   害的他这一肚子的牛,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都快把牛憋坏了。   可江崇德不说话,江流也不能开口,这样一来气势就降低了,就这样父子俩安安静静地开车到码头,然后乘船回了琇球岛。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路上江流开着车都没遇到一个岛上的人,甚至当他开车从那一栋栋楼房前经过的时候,也没有人恰好站在院子里,看到他驾着豪车伟岸高大的身影。   江流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想装逼却没有观众的人生是寂寞的。   然而他这一声叹息停在江崇德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他摸了摸车内的豪华内饰,心情十分复杂。   *****   到了家里,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蔡淑芬和江临海都不在家中,江流将车停在了院子里,然后和儿子江崇德叮嘱了一声,说是要出去寻人,让他自己呆在家中等候。   江崇德没说话,只是应了一声。   在回家后,他径直走到了楼上,然后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书桌上,脱下鞋子,踩到床上,踮着脚从床尾柜子的顶部拿下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的是江崇德所有的家当。   他是一个极其节省的孩子,每个月爷爷奶奶给他的生活费总能存下一部分,再加上每年过年时爷爷奶奶以及一些亲戚给的压岁钱,十多年过去,也存下了近七千块钱。   原本江崇德是计划在自己高三毕业前存满两万块钱,然后带着爷爷奶奶一块去丽江玩,因为他曾经听爷爷奶奶说过,他们从很早之前就想过要去那座风景绝美的城市,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导致了这个旅行计划一直未能实施,而这些原因中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存在。   一来是为了照顾他,二来是因为他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爷爷奶奶不得不多为他攒下点钱防身,这么一来,旅行这样的奢侈消费自然就不在二老的计划中了。   江崇德默默存钱,在他小学起就制定了这个计划,当然,这个旅行计划中是没有爸爸江流的存在的。   只是现如今看来,他的计划似乎也要破灭了。   数了数铁盒里的钱,江崇德抿了抿嘴,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   难过在计划破灭了,开心在他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他的爸爸,或许比他想象中的爱他。   “咚咚咚——”   江崇德的房门被敲响,原来是江流在外找了一圈没找着人,干脆回家了,这会儿他敲响了儿子江崇德的房门,想和他说说话。   比如好好吹吹他买来的那辆法拉利。   江崇德开了门,江流一进来就看到了床上那一摞百元大钞。   “这些钱你拿着,把法拉利退回去,要是真的有什么擦碰,咱们赔不起的。”   在江崇德看来,自己这个爸爸还愿意为了他的一时气话,租来一辆法拉利哄他,足以证明他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儿子的地位的。   虽然他很蠢,也很虚荣,经常干一些不着边的蠢事,可这个爸爸还将他的话记在心上,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取的了。   不过对方的心意他知道就成了,这样的豪车租起来不便宜,要是有个碰撞,就怕他们全家的家底搭进去都赔不起。   江崇德拿起那一把钱,别别扭扭地塞到他手里,然后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亲爸:“你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我为什么让你买法拉利你不清楚吗。”   其实今天江流开着那辆豪车在学校门口出现的时候江崇德的心里也是开心的,尤其是当听到同学们议论的话语,以及看到他们惊叹的表情时。   当然,这不是因为江崇德的虚荣心,而是因为他忽然发觉到他爸今天意外的搞了这么一出,将来他会少很多麻烦。   至少在没办法确定他家到底有钱没钱之前,学校里的人不会再拿他爸吹牛这件事打扰他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而且一想到他爸租豪车也是为了满足他的心愿,江崇德就更加没办法对他冷脸相待了。   刚刚他的话似乎太过强硬冷漠,江崇德揉了揉鼻子,琢磨着是不是也该说点软和的话。可是他向来和这个爸爸不亲近,加上他的性情又不是那种爱撒娇的人,如何说软和的话,让他有些为难了。   “难道是你不喜欢这辆车?”   江流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上这个儿子都不问他,他到底哪里来的钱买豪车了,原来是因为他第一时间以为这是他租来的车子。   看到手里那一沓钱,江流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原来这个时候,眼前的这个孩子对待原身这个父亲,远没有后来那般绝望吗。   江流收拾了一番心情,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可提前说明哦,我这人向来都是不爱惯孩子的,不管你喜不喜欢,家里都只有这一辆车,你喜欢别的型号的法拉利,等你以后自己赚钱了,有本事自己买。”   他可是一个奉行艰苦教育的爸爸,溺爱孩子不是他的作风。   “你——”   江崇德正想让他爸别装了,他看的心累眼累,就听到楼下的院子里传来了一群人的议论声,他打开窗帘往下张望,原来之前消失的一群人不知道何时出现了,正围着他家院子里的那辆敞篷法拉利议论。   想到这些人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揪着他爸盘问这辆车的来历,江崇德就有些头疼。   恐怕过了今天,他在学校的处境非但不会好转,还会更多一条罪名。   他瞪了眼一脸无辜表情的亲爸,刚刚才升起的一点感动荡然无存。   而在此时,华国的很多个偏远山区,一所所名为崇德小学的希望工程正在密切开展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一直希望有个人能够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其实我是某个国家流落在外的公主,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牛皮吹破天7   “这是谁家的车啊, 怎么停在江叔你们家的院子里?”   “就是, 看这车不便宜, 像是电视里出现的那种几百万几千万一辆的豪车, 难道真的是江流那小子开回来的,他真的在外头发财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围着说笑, 江临海和蔡淑芬夫妇俩站在人群中, 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今天岛上组办了一场越剧演出, 这是当地政府出的钱,不需要门票费,因此但凡空闲的人都跑去看戏去了, 直到演出结束才回来。   原本蔡淑芬和江临海是准备回家给孙子准备晚饭的, 可没成想院子里停了这样一辆豪车, 还正好被那些一块回家的人看见,之后又引来了那些好奇围观的人,也就有了现在这样的场面。   夫妇俩也不知道这辆车的来历,这会儿听到别人拿这辆车嘲讽儿子江流,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谁让这辆车恰巧就停在他们家的院子里呢。   不过平日里夫妇俩在岛上颇有威望,在场的不少中年人和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人的孩子都是二老的学生,大伙儿瞧着他们尴尬,也很快转移了话题,不再拿着江流说笑。   “爸妈,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我找了你们一圈也没找到。”   江流带着儿子江崇德从楼上下来,仿佛没听到刚刚那番嘲讽的议论似的,坦然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流,你小子回来了!”   看到江流出现,原本说笑的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表情保持着刚刚的模样,僵楞在脸上。   “你回来了,那这车、这车是你开回来的?”   因为过于惊讶的缘故,这声音高到破音,江流揉了揉耳朵,笑容灿烂地点了点头。   “是啊,你们知道的,我虽然有钱,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铺张浪费的人,照我说,豪车也就显摆的时候派派用场,实用性还比不上五菱宏光呢,可没办法,崇德这孩子非闹着要,我想想对孩子的教育也不能一味地打压磨砺,有时候孩子的小愿望,咱们也应该满足一下。”   江流乐坏了,准备了一肚子的牛总算能放出来了。   “不过这孩子挑剔,当初只说要一辆法拉利,也没说要什么型号的,现在我给买回来了,他还不不满意了,这一次我可不纵着他了,我教育他,以后想要这种奢侈的消费就自己努力,等他哪天有我这样的成就了,想买什么样的豪车,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反正在咱们家,是绝对不允许败家富二代的存在的。”   大伙儿看着江流那张嘴一张一合的,忽然间感觉自己都听不懂中文了,他确定他说的都是人话?   “这、这真是你的车?”   一个板寸头,个子不高,身形还有些胖的男人指着那辆宝蓝色的敞篷法拉利,吃惊到脸部变形,至于江流刚刚那一番教育理念,更是听得他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出现了混乱。   “江流啊江流,你平日里吹吹牛咱们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没人会真拿这件事嘲笑你,可你为了吹牛租一辆豪车回来就过分了,这豪车的租金恐怕也不便宜,有这钱,你干啥不好呢。”   矮胖男人不相信江流真的有钱,他认为这辆车是江流租来的。   现在很多婚庆公司不都提供租车服务吗,听说有钱还能租劳斯莱斯呢,这样看来,租一辆几百万的法拉利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样吹牛未免也太过分了些,简直虚荣到了极点了。   “吹牛,我为什么要吹牛?”   江流皱了皱眉:“我觉得我白手起家攒到拥有十几亿身家已经挺不错了,何必吹牛说我有几百亿几千亿呢。”   面上显露出疑惑的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看着周遭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江流心里的小人干脆跳起了草裙舞。   站在他身后的江崇德和站在人群里的江临海蔡淑芬夫妇纷纷低下头闭上眼,还十几亿呢,这牛都快吹破天了。   “江流你在这儿啊,不是说好了今天回来就去学校找我吗?”   正当那个矮胖男人想要和江流争论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颤颤巍巍走到了江家的院子外头,因为他的出现,所有的议论声都停止了。   来人正是琇球岛上唯一一所小学琇球小学的校长,也是这座小岛上辈分最高的老人徐程民。   他今年已经八十三了,除了琇球小学校长这个身份外,还有江浙省作协委员,群岛市作协副会长,群岛市政协委员等身份,他这个年纪按理早就可以退休了,可现在琇球小学就靠着他这么一个返聘的老校长撑着,要不然教育局早就将这所小学关闭了,可老人对这座小岛有感情,加上考虑到一旦琇球小学关闭,岛上所有孩子都得去临近的大岛上念书,而不是每一个家庭的孩子都能承担得起两岛之间来回的船费以及住宿费用,他硬是撑到了现在。   因此对于这个老校长,岛上的人都崇敬万分。   可即便这样,他早晚也有干不动的时候,而且琇球小学年久失修,海岛上的房子承受着咸湿的海风潮水侵蚀,墙体斑驳,内部裸露的钢筋也开始生锈,那座学校早就已经濒临危房了,即便老校长还能撑得下去,学校也未必撑得下去。   这些年老校长一直在为重修小学而操心,只可惜,他清贫了一辈子,加上他的老伴本身病痛多,医药花销大,也拿不出什么钱来。   “我要代表岛上的人谢谢你啊,那八十万我已经收到了,只要找齐工人,马上就能开工重修学校了。”   老校长从人群中穿过,站在江流面前,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几十年了,你还记得母校,没有忘了琇球岛这个你生长的根本,你是个好孩子,老师为你感到骄傲。”   老校长徐程民并不知道江流在岛上的名声,他只知道江流是一个热心肠懂得感恩,发达也不忘回馈家乡的好人,自然不吝啬自己的褒奖。   周围的人觉得自己幻听了,就江流,还是一个让老校长感到骄傲的好孩子!   别说旁人不敢认,教出江流的江临海蔡淑芬夫妇也不敢认啊。   “等等,校长,你说的八十万是什么?”   矮胖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肥脸蛋,一边疼的龇牙,一边不敢置信地冲着老校长问道。   “捐款啊,江流捐给学校的,他知道咱们岛上还有许多家庭需要咱们琇球小学,也知道咱们琇球小学现在的教学环境存在严峻的安全问题,所以在和我通了几次电话后,江流决定出钱重修咱们的学校,赚钱不忘本,关注最重要的儿童教育问题,你们说说,我是不是该为咱们岛上有这样一个善人感到骄傲。”   老校长笑的眯起了眼,满嘴赞誉。   “八十万,江流捐的!”   矮胖男人拔高了音调,那可是八十万啊,不是八万也不是八块。   不仅他不信,周遭的人也不相信,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江流就是一个爱吹牛却没有真本事的男人。   这时候老校长也察觉到了大伙儿对于江流的怀疑和不信任,这让老校长很生气,岛上这些即将受到江流恩惠的人,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恶意揣测一个善人,一个带着爱和虔诚回到这座岛上的好孩子呢。   “林中,我记得你小时候是我带的班,那时候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嫉妒是不可取的?我知道,江流和你们同辈,却取得了你们远远达不到的成就,这可能会让你们很沮丧,可你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放大心中的恶念,而是学会欣赏,学会学习,看看江流身上的闪光点,看看他之所以比你们更成功的原因,只有这样,你们才会进步。”   老校长对着在场看热闹的人一通训斥,正好他也有这个训斥的资格。   原本嘲笑江流的人一个个跟孙子似的站在老校长面前轮流挨训,等那些人听了一通批斗头重脚轻的回到家时,还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一幕幕很不可思议。   江流怎么会有钱呢,他怎么可能有钱呢?   至于江临海和蔡淑芬,作为江流的父母,被老校长拉着手一通褒扬,老校长感谢他们培养出了这样一个优秀且不忘本的好孩子。   老两口陪着笑,心情有些麻木。   这样肉麻的夸奖,说的真的是他家那个爱吹牛的儿子?   这一天,除了老校长和江流外,所有人都觉得是在做梦,可能是因为听了太多江流的胡话的缘故,才做了这样一个噩梦,洗把脸早点睡,或许第二天一早起床,噩梦就该醒了。 第28章 牛皮吹破天8   第二天一早, 江崇德和爷爷奶奶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 当看到院子里的那辆敞篷法拉利时, 还不忘重重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确定很疼, 那就是梦醒了,可既然梦醒了,车还在, 那是不是就说明昨天发生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喽?   “老头子, 昨个儿老校长说了啥了?他是不是夸咱们儿子有出息了?”   蔡淑芬颤抖着音调, 冲着一旁的老头子问道。   “嗯,老校长夸我教子有方。”   江临海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样的夸赞, 而且这句夸赞还是出自他最最尊敬的老校长的嘴里。   “对了, 老校长还说, 咱儿子捐了八十万,他哪来的钱啊,你说他是不是在外抢劫银行了,还是借高利贷,或是卖肾了?”   蔡淑芬忽然有些不安地说道,八十万,加上底下那辆车,起码得四五百万了,掏空全家都拿不出那么多钱啊,难道是儿子吹牛吹的走火入魔,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只为了演今天这一场戏?   电视新闻里不也常有类似的报道么, 比如什么大学生为了追求奢侈消费,借校园贷裸贷什么的,还有些听着就不靠谱,卖肾,肾是那么简单就能卖的吗?   “别想了,首先,要是抢劫银行,新闻上早就报道了,而且你觉得按照咱儿子的智商,有本事抢劫完银行还能在外头晃荡那么久不被警察抓吗?当然,也不可能是借高利贷,只要借钱的人不蠢,都不会在他没有抵押物的情况下借他四五百万,你也别想咱儿子是不是卖肾了,他的肾值不了那些钱。”   江临海看出了媳妇的担忧,木着脸把她心中想到的所有可能性一一否决了。   “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真的是咱儿子以前吹的那样,他真的发财挣大钱了?”   蔡淑芬的脑子有点乱:“你刚刚也说了,咱儿子没本事抢完银行不被抓,你可觉得他就有本事靠自己白手起家挣个十几亿吗?”   老太太怎么想都觉得后者更加难办到。   “或许是他中彩票了呢?”   江临海有些不确定地想着,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还真不像是能白手起家赚到十几亿的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中彩票哪能中个十几亿啊,除非他出国了。”   老头老太太不知道自己已经猜中了真相,还在为儿子是不是真的有钱,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头疼。   *****   “江流,你和妈老实说,我们院子里那辆车真的是你自己花钱买的?你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没找六七十岁的女朋友?”   吃早饭的时候,蔡淑芬没按捺住,向儿子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六七十岁女朋友?妈,我没女朋友。”   江流生气了,他长得像是傍富婆的那种人吗!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人格魅力足以吸引那些富婆,可不代表他会那么做。   “这车就是我自己买的,知道你们不信,我把买车的发票和完税证明以及保险证明什么都拿来了,你们自己看。”   江流随手拿出一袋文件,里面装着的就是买下这辆车的各项证明,虽说这辆车是给儿子江崇德买的,可是因为江崇德的年纪不够,且没有驾驶证的原因,这辆车的购买人以及各项文件上的名字都是江流的。   名字对的上,身份证号码和车牌号也对的上,这下子真的没必要怀疑了。   “你真的挣大钱了?你怎么挣的钱?”   不是江临海瞧不起儿子,而是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也没什么让人瞧得起的地方,普普通通的长大,普普通通的生活,实在是不像那种有本事发家致富的人才啊。   “大概就是我能吃苦,眼光好,投资了几个不错的项目,带来了一些丰厚的回报。”   江流思考了一下说道。   这可不是谎话,他不就是花了几美元投资了米国的彩票项目,然后带回了十几亿的丰厚回报吗,这个回答没毛病。   不过现在这些钱不全在江流身上,很大一部分都被他拿去投资了。   要知道,原身吹下的牛里可是有让儿子江崇德继承自己的商业帝国这一条的,他就是一个有点小运气的普通人,哪里来的本事给儿子创造商业帝国呢,于是他找了几条捷径,按照原身提供的未来几十年的记忆,投资了一些值得投资的项目。   曾经有个人说过,如果能够重来,他会在马芸还在杭市找投资的时候给他五百万,这样十几年后,他可能会得到五亿甚至更多的回报。   江流来的时间有些晚,现在马芸已经成为大家的爸爸了,想投资人家,这十几亿大佬可看不上。   不过好在有潜力值得投资的人才任何时候都是存在的。   这一次他之所以拿完奖之后一个多月才回来,就是找这些值得投资的人才去了。   江流开了一间投资公司,然后找到了原身记忆里注定会发光发热,可这会儿还为了一点投资到处撞南墙的人,然后以投资换股份。   他要的股份并不算多,每投资一个项目,他只要求那一家尚在起步的公司百分之五的不可稀释的股份,因为要的股份少,且出手阔绰的缘故,一时间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响亮了不少,也有不少原身记忆里没听说过,可同样寻求资金注入的创业项目找到了他。   江流不懂这些,但他懂得藏拙。   每投资两个他知道必然会获得丰厚回报的项目时,他就会选一个原身记忆里没有,可他听起来觉得挺靠谱的项目投资试水。   一来也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判断力,二来也是让将来他投资的那些项目有所起色时,准确率不至于高达百分百,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这会儿江流身上除了一些零散的股份外,也就剩下七千多万了。   好在那些股份将来会给他带来巨大财富,以及建希望小学的钱也早就拨出去了,剩下这些钱,也足够他过上一辈子的“普通”生活了。   江流觉得,只要管好家里这个小子,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和度假也没什么区别了。   蔡淑芬和江临海也不懂什么投资的事,只是这会儿看到了豪车,又知道儿子捐了八十万给他们任教的小学,就觉得或许儿子真的走了狗屎运,搞什么投资挣大钱了。   一想到原来儿子之前说的那些话可能都是真的,夫妻俩就有些懊悔了。   原来他们的儿子真的有本事了,怪他们以前都觉得儿子撒谎,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在儿子难得回来的那几天对他诸多挑剔指责,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让儿子受了太多委屈了。   面对两位老人慈爱的眼神,江流默默掏出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的密码是妈的身份证后六位数,里面有五十万,放暑假的时候,爸你就带着妈好好出去玩上一圈,至于崇德,我打算带着他出去体验生活。”   “怎么忽然就给钱了呢,我和你妈不缺钱。”   一听卡里有五十万,江临海原本伸出去的手都不好意思接了,他和媳妇一辈子勤勤恳恳,攒下的钱也就差不多这个数字呢。   只是他有些奇怪,之前儿子不是一直都不往家里拿钱的吗,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妻子才认定了儿子是在吹牛说大话。   “爸,今年八月份你就满六十周岁了,今年也是你任职的最后一年,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不往家里拿钱是因为你还有劳动能力,可现在你马上要退休了,作为儿子我自然要负责赡养你们,让你们安度晚年了。”   江流一本正经地解释。   蔡淑芬和江临海面面相觑,这么解释,好像也没毛病,难道以前真的是他们对儿子的误解太深。   “那这钱我和你爸就先收着了。”   老太太一把拿过那张银行卡,不管怎么样,她得先去银行看看这张卡里是不是有那么多钱,然后赶紧把卡里的钱转到自己的户头上。   现在的她总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但有了这五十万,不管儿子到底在闹些什么,至少她手里把着这些钱,将来大家都还有退路。   “不过你打算暑假带崇德去哪儿玩啊?”   蔡淑芬倒是挺满意儿子终于要认识到自己在父亲这个职位上的失职,想到要好好弥补孙子,可她也担心儿子没有长时间和孙子相处过,带不好孙子。   “我打算带崇德去我援建小学的山区走走,让他看看那些山区里的孩子的生活。”   江流看了眼正在吃早饭的儿子:“以前我觉得崇德还算乖巧,可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觉得这孩子的虚荣心还是重了些,我都给他买跑车了,他居然还对跑车的型号挑三拣四,所以我打算带他去看看那些生活更为艰苦的孩子们,让他忆苦思甜。”   “噗——咳咳咳——”   江崇德正喝粥呢,听他老子这一番控诉,差点没噎死。   这是他挑三拣四贪慕虚荣吗,还不是他爸平日里的表现让人根本就猜不到他原来是真的有钱,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个办法试探他吗。   现在看来,他爸似乎真的挺有钱,而他用来试探的主意,害的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一辆除了好看,没什么实际用场的跑车。   这么想想,江崇德也有些懊悔。   虽然蔡淑芬和江临海不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孙子如儿子口中所说的那般,可去山区走走,看看那些更为贫苦的孩子们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坏事,加上旅行能够增加父子之间的感情,老两口也就答应了。   *****   “爸,对不起。”   吃完饭,江流正在院子里喂鸡喂鸭,儿子江崇德别别扭扭地站在他边上,向他道歉。   因为他也觉得为了他的随口之言,买了一辆几百万的跑车,似乎过于奢侈了。   江流看了眼那个板着脸还有些别扭的儿子,忍不住又想揉揉他的小脑袋了。   “不过你可以把七千块钱还我了吗?”   昨天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江崇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得晚饭,怎么上的床,自然也忘了将之前塞到他爸口袋里的七千多块钱拿回来了。   现在既然车子不是他爸租的,那么自己的私房钱也没有给他的必要了。   “难道你还想抢一个孩子辛辛苦苦攒了十多年的私房钱?”   江崇德警惕地看着亲爹,听说越有钱越抠门,看他爸这些年的表现,或许就是其中代表人物。   “呵呵!”   江流皮笑肉不笑,这个小子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第29章 牛皮吹破天9   这些天, 岛上的人私底下讨论最多的也是江流到底有没有钱, 有多少钱的话题。   “老公, 你说江流那小子真的那么有钱吗?”   一对中年夫妻这会儿就在床上讨论着, 想想江流捐给小学的八十万,如果他没有钱,哪来的八十万捐款呢, 老校长德高望重, 总不会陪着江流那小子演戏。   “还有那辆车, 咱儿子不是说了吗,那是啥法拉利,起码得三四百万, 他江流要是没钱, 能这样瞎折腾?”   女人的音调有些颤抖, 那可是三四百万啊,足够在埭山买一套小别墅了,可江流就用这笔钱买了辆不实用的车,那他得多有钱啊。   “谁知道呢。”   男人这会儿也不敢随便下决断了,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太邪门,像唱戏一样。   “如果江流以前说的都不是吹牛的话,那他真和马芸吃过饭啊,能不能让江流给我要一张马芸的签名,诶呦妈呀,我老崇拜他了,顺带着能不能让江流问问马芸, 能不能给我提升一下花呗额度啊,你说我每个月也勤勤恳恳在马云猫上花钱,怎么我的额度还是一千啊,隔壁马大花不怎么用马云猫,她的花呗额度都已经有一千五了,我居然还比不上她。”   女人扯着丈夫的睡衣,惊喜地问道。   “哼,如果江流以前说的话是真的,那人家就是干大事的人,你说人家干大事的人聊天,还顾得上你一个小小的花呗额度,别丢人现眼了。”   男人不满地说道,不过要是江流说的都是真的,他倒是想让江流问问马芸,能不能把他老婆的马云猫账号给封了,省的这败家娘们一天天在上头花钱。   “你说谁丢人现眼呢,我这些年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为你操持这个家,我容易吗我,现在好了,你说我丢人现眼,是不是在外头勾搭上哪个小妖精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原本还好好的聊着江流的事,聊着聊着就发展成家庭大战了,原本围绕着江流的话题,自然也发展成了以前生活中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不管过程怎么样,江流可能真的没吹牛的这个可能,成了全岛人的共识。   *****   八月初,江崇德跟着他爸来到了第一所建造完成的希望小学。   这座小学位于江州自治区的大山里,那里山路崎岖,因为还没有通车的缘故,只能靠双脚走着进山,现如今还居住在这座山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几百个山民,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   但凡有点能力的青壮年都出山打工去了,可是因为条件有限,他们只能忍痛将孩子留在山上,让年迈的老人照顾,在江流没有出资修建小学之前,附近几个山寨的孩子每天早上四点就要起床,然后花三个小时的时间走山路去最近的学校。   也是来到这里后,江崇德才知道原来有些地方的人均年收入还不足一千块钱,原来七八岁的兄姐背着一两岁的弟弟妹妹下地劳作,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也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久前,他还为了爸爸不负责任怨恨难过,可看到这些生活艰难,却依旧乐观的孩子,他才发现自己的不足。   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学校吃午饭的时间。   因为江流的捐款,之后的一整年学校都能给这些孩子提供的午饭,这些饭菜在江崇德看来是十分简朴的,可对于山上的孩子来说,确是难得的珍馐。   江崇德帮着学校的老师盛饭,今天的午餐是莴笋炒肉以及西红柿蛋汤,莴笋炒肉里的肉片不多,西红柿炒蛋汤倒是浓郁,那股独有的酸味勾的人口水快速分泌。   “哇,今天有肉!”   第一个排队的孩子眼尖的看到了莴笋炒肉里的肉片,兴奋地朝着身后的孩子说道,黑黝黝泛着红的脸上满是欣喜激动,江崇德都能看到他快速吞咽的喉管。   想来平常时候他们是很难吃到肉的。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在江先生出资前,这些孩子只能自己带着饭菜去学校,因为没有热饭的地方,他们只能吃早就冷硬的米粥和馒头,有些孩子家里条件差,甚至会在中午的时候饿一顿,回家再吃晚饭。”   和江崇德一块打饭的是一个来支教的志愿者,她似乎看出了江崇德心底的不满,为准备爱心餐的老师们解释。   “在学校里,因为江先生资助的爱心餐,他们每天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每个礼拜就能吃到一次肉,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能吃饱,能念书,保证他们最基础的需要,未来的生活怎么样,靠他们自己努力争取,比之餐餐提供大鱼大肉,这才是最好的帮助。”   说着,志愿者前面排到了一个背着两岁弟弟来念书的小女孩,她往那个小女孩的碗里多加了一勺饭,可是添加的菜肴并没有比其他孩子多上一些。   那个小女孩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一勺饭,笑着朝志愿者鞠了一躬,然后背着弟弟,端着饭碗走向教室,准备和弟弟一起分享今天的午饭。   “江先生是一个好人,你很幸运,拥有这样一个父亲。”   志愿者的话让江崇德沉默了,他看着不远处正在和一些拖着鼻涕,看上去黑瘦不怎么干净的小孩玩耍的爸爸,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不曾了解过那个男人。   江崇德等人的午饭和孩子们是一样的,吃完饭,江崇德正打算去洗碗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吃完饭的孩子只是将自己的饭碗舔地干干净净,却丝毫没有要去洗碗的意思。   “山上没有水源,最近的一口深水井离咱们这儿有三个多小时的脚程,每天早上山寨里的人都会去打水,然后送来学校当天烧饭做菜所需的井水,以及老师和孩子们的饮用水,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了。”   学校的老师解释道,当地水资源极其匮乏,想要用水,除非花大价钱打深水井,不然就要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挑足一家人所需的井水,对于大山里的人来说,水是和钱一样贵重的东西。   所以学校里的孩子都会选择将碗拿回家去清洗,或是隔几天清洗一次,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打一口井需要多少钱?”   江崇德忍不住问道。   “大概二三十万。”   一旁的老师回答道。   听到这个数字,江崇德意识到自己之前随口让他爸买的那辆法拉利意味着什么了。   他没开口,因为他知道那是他爸的钱,却不是他的钱,他只是用湿漉漉带着渴望的眼神瞅了瞅他爸。   “我会联系打井队,看看学校附近有没有适合打井的地方。”   江流开口了,实际上不止江崇德不忍心,他也同样不忍心,只有生活在底层过的人,才能明白底层人的心酸。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正是因为穷到活不下去,自尊和道德都没有价值的时候,刁民才会越来越多,江流给他们提供学习的机会,给带来带来生存必须的水源,将来怎么样,就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想着自己援建的一百所希望小学中或许有不少也是建立在水资源匮乏的区域,既然这所学校打了水井,干脆那些学校一并打了。   想到自己的私房钱即将再度缩水,江流忍不住有些肉疼。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志愿者悄悄拍下了父子俩的照片,保存到了手机当中。   ******   为期近两个月的暑假,江流带着儿子巡视了一圈自己援建的希望小学,江崇德这会儿也相信了他爸真的是个有钱人,不然也不会花几千万去做这样的善事。   这两个月的时间让江崇德对自己的父亲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少了生疏,多了敬佩和尊重。   江流也不是真后爹,看儿子这两月东奔西走瘦了一大圈,就想着在开学前带他去吃顿好吃的,生活不能只有苦,偶尔也得来点甜不是。   江流带儿子去的是杭市老饕才知道的私房菜馆,这里的菜色要价高,同时还不能点菜,老板有心情做什么,食客就吃什么,可是因为老板的手艺好,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爸爸平日里不是这种奢侈浪费的人,也就是为了你,才下这样的馆子的。”   江流喝了一口老板自制的酸梅汤,只觉得暑气全消,整个人都畅快了。   江崇德还没来过这样的好地方,拘谨的不敢四处张望,怕别人发现自己是个土包子,听着他爸的话,只能连连点头,还想着爸爸对他真好,以后等他赚钱了,要常常带爸爸去吃好吃的。   “诶呦流子,你可有两个月没来了呢,之前你可是天天跑我这儿来吃饭呢。”   大厨出来招呼客人,余光看到江流时快步走了过来,蒲扇似得大巴掌重重拍在了江流的后背上:“我还当你吃腻了我的手艺,跑别处吃去了呢。”   江崇德:……   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为了他就绝对不会下馆子?   哼,果然老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碍于一些小天使不知道大屁眼子就是大骗子,就把最后一句话改成大猪蹄子了,刷评论刷论坛居然刷到了十点多,现在真的要去睡觉觉了 第30章 牛皮吹破天10   “咳咳, 爸爸这是为了告诉你, 以后步入社会, 谁都有可能骗你, 你需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江流是什么人啊,脸皮厚嘴皮子溜,再尴尬的场面他都遇上过, 现在只是面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有什么好怕的。   “呵呵!”   江崇德冷笑, 长这么大,骗他最多的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了。   不过好在之后的食物足够美味,抚慰疗愈了江崇德这颗被亲爹伤害的七七八八的心脏。   明明都是一些家常小菜, 可大厨的手艺将食物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 江崇德用最后仅剩的红烧肉的汤汁拌了一碗米饭, 终于满足地捧着自己的肚子,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有钱真好!”   不论是能随心所欲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好,还是可以尽情享用珍馐美食也罢,反正拥有钱的感觉就是那么的棒。   “有钱自然是好的,不过那也得是来自正道的钱。”   江流喝了一口山楂汤消食解腻,然后悠哉地向发出感叹的儿子传授为人处世的经验教训。   “你们年轻人也时常关注时事新闻,这些日子类似的新闻不是挺多的吗,比如又有那个通缉犯在张习友的演唱会上被抓了,又比如那个通缉犯在火锅店、麻辣烫店、烧烤店吃饭被下班的警察正巧遇上逮捕了,这告诉我们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要做, 不然即便你赚了再多的钱,可很有可能享受不了。”   江流没忘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任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将来可能是大毒枭,自然要抓紧一切教育机会引导儿子健康发展。   “你想想一下那个场景,当你赚了一笔你不该赚的钱的时候,想去喜欢的明星的演唱会或是见面会,你都得事先调查现场有没有警察出没,想去吃你喜欢吃的羊蝎子,鸡公煲,冷沾串串的时候还得担心会不会有下班聚餐的警察在同一家店出现,你还追得了星,吃的下饭吗?”   江崇德听得一脸黑线,他爸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吃准了他将来会违法乱纪似得。   少年抬了抬眼皮,看着对面那个眼神中略带担忧紧张的男人,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唠唠叨叨的,他爸这把年纪了,也正是爱说教的时候,他就受点委屈,让对方在他身上尽情的彰显父爱。   江崇德可不想承认,其实他还是挺喜欢他爸唠叨说教的。   ******   #神秘富豪援建100所希望小学#   #沉默的善人——崇德小学捐赠者#   #七十六座崇德井,七十六个新希望#   这几天,一个神秘富豪捐助了上百所希望小学,并且帮助缺水贫困地区打造深水井的消息在网络上出现。   这个消息的源头最初来自于一个支教的志愿者,她是一所大学的学生,因为彩云支南的社团项目来到了江州自治区的某座大山中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支教。   除了学生这个身份,她本人还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网红,因为一些彩妆测评以及化妆干货,在网络上拥有十几万的粉丝。   这一次支教,她也时常会拍摄一些山村孩子的照片,并且利用自己本身的号召力,为那些可怜的孩子捐助了一些半旧衣物和文具,颇受大众好评。   最初矛盾的起因是因为那所新修建的校舍,一部分网络喷子看着那崭新的教学楼和簇新的书桌椅子,认为那个网红女生并不是真正去了一个贫困的大山中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而是去了已经得到发展的地方,借由支教这个名义,往自己身上镀金。   有些不知前因后果的人看着喷子的话,以及那栋确实不像是贫困大山里该有的崭新教学楼,同样对那网红女生发出了质疑。   为了表明自己学校组织的活动并非作秀,女生没办法上传了一组照片,照片中是一对穿着寻常,因为暴晒显得皮肤有些黝黑的父子,这对父子正和穿上新衣服的大山的孩子们玩耍嬉闹。   女生表明,大家看到的新学校正是照片中那个中年男性捐助的,学校的名字崇德小学正是来源于男人儿子的名字。   因为照片中的父子穿着打扮太过普通了,半点看不出富豪的气质,所以当女生上传这些照片后喷子们再次攻击指责,迫于无奈,女生只能将有关于支教的照片通通删除,并且留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或许是觉得她删照片的举动心虚,同时觉得她最后留言的那段话污蔑了自己,喷子们干脆转发这一系列内容,转载并且@各路大v,想要以虚假慈善的名义,彻底搞臭这个年轻女生的名声。   在这个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这一件事,其中自然也不缺乏其他志愿者了。   要知道,在暑假这段时间,江流基本上就是带着儿子在一所所他捐建的学校中奔波,因为平易近人的缘故,不少志愿者都曾拍过他们父子俩和当地孩子老人说话玩闹的照片,也拍下过江流分送孩子们文具,江崇德给孩子们盛饭的照片。   这些人看不下去和自己一样带着虔诚的心去帮助别人的志愿者被污蔑,更看不下去一个捐建了那么多学校,一心慈善的好人在那些喷子的嘴中,成了一个沽名钓誉,浑身**丝气质不像富豪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上传了照片并且定位,一所所遍布华国的崇德小学就这样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下,也是深入了解之后,大众才知道,原来有一个人默默捐助了上百所学校,以及几十口深水井,花费几千万默默做着善事。   如果不是因为小网红和自己黑粉之间的争斗,他的善举或许就会一直隐藏着,不向外界展示,换做其他明星,或许他们早就公布了这个消息,并且以此当成宣传的热点,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换做企业家,他们也可以借此增大自己企业的知名度,获取公中好感,可江流并没有那么做。   他就是默默做着善事,如果没有这一次意外,或许他一辈子都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行着善举。   一时间,大伙儿都对照片里的主人公产生了好奇心,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这般无私的在做了那么多好事后,都没想过宣传褒扬自己。   只是因为江流本身并不是一个大人物的关系,媒体调查了很久,才调查到他是一家投资公司的老板,以及他出生生活的地方。   因为对于这个在慈善方面出手阔绰的大老板的好奇,很快的,琇球岛上就出现了一群想要来采访江流的记者。   *****   琇球岛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岛,一下子涌入了那么多的媒体记者,政府方面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且第一时间将这些记者安排在了岛上的县政府招待室内。   而江流捐建了一百多所希望小学,帮助一些缺水地区打建了几十口深水井的消息也在同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小岛,很快的,闻询赶来的岛民就将县政府招待室外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想要打听更多的消息。   “一百多所希望小学,这得花多少钱啊?”   “当初江流不是给咱们琇球小学捐了八十万吗,自己的母校可能会多捐一些,可也差不了多少,一百多所学校,几十口深水井,怕不是要大几千万,江流这小子也够厉害的,有那么多钱去做善事,也没见他改善改善自家的生活水平。”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之前江流说他赚够了钱想要做点好事,大伙儿还嘲笑他,可没成想人家不仅捐助了母校琇球小学重建,还捐助了那么多贫困山区,让山里的孩子也能念的了书。   相比较江流的无私,他们的恶意揣测太过狭隘,所有人都觉得曾经嘲笑过江流的自己是多么的丑陋。   “江叔和蔡婶过来了。”   江流不在岛上,采访的主体自然就是他的父母。   随同二老过来的还有老校长,他听说了江流捐助了一百多所学校,引来了记者的好奇采访,迫不及待想向这些记者们唠唠,他们琇球小学教出来的这个学生,是多么的优秀。   “江流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当时我就看出来了,那孩子有大出息啊。”   老校长坐在椅子上,对着记者们侃侃而谈。   原本还有些拘谨的江临海夫妇听了老校长的话笑容一僵,他们要是没记错的话,自家儿子小时候调皮捣蛋,经常被同在学校教书的同事告黑状。   什么时候起,正直的老校长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一直以来都以老校长为榜样的江临海觉得人生观受到了打击。   这可真是冤枉了老校长了,他年纪那么大,教过那么多学生,江流小的时候还不是他教的,这让他怎么记得对方小时候怎么样呢。   这只是常理性的反推,老校长认为江流这样白手起家,又能反馈社会的人,应该打小就显得优秀罢了,这番话也是他推心置腹的实话。   “屁,江流那小子小时候总逃课,被他爸拽着衣领拉回学校,他算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老校长糊涂了。”   “就是,江流小时候那喜欢扯我媳妇的辫子呢,那小子小时候一定是暗恋我媳妇才会这么做的。”   不仅江流的父母觉得老校长的夸赞过誉了,围观的岛民也是这么想的,在一旁窸窸窣窣地愤慨着。   而此时眼看老校长和江流的父母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些没能强占个好位置的记者就将目光盯到了那些围观的岛民身上。   第一个被采访到的就是平日里最爱拿江流说笑,刚刚还和大伙儿抨击了老校长糊涂的林中。   “你们采访我呢,我、我、我、我、我是不是要上电视了?”   看到记者的话筒就在面前,林中的脸颊涨成了猪肝色,激动的不能自己。   “我们是群岛晚报的,江流是咱们群岛出去的人才,这份采访报道我们会尽快播出,并且刊登晚报在最显眼的位置。”   得到了记者的明确答复,林中更加激动了,采访前还不忘理了理发型,让摄像大哥把他拍的帅气一些。   “江流啊,我最熟了。”   大伙儿想着,林中应该要宣扬江流的黑料了。   “他啊,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淳朴,最厚道,最聪明的人了。”   林中眼眶含泪,一脸真挚地冲着镜头说道:“对了,告诉大家一个小秘密,其实我本人,就是江流最最好要的朋友。”   边上听着的人一个仰倒,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个臭不要脸的! 第31章 牛皮吹破天11   “我是江流最最要好的朋友, 他这人打小就喜欢帮助别人, 比如我小时候我妈编不好我的辫子, 江流总是会很热情的在学校里帮我再编一次。”——来自一个小时候时常被江流扯辫子的中年妇女。   “江流这人特别聪明, 小时候成绩特别好,每次我都差他几十分。”——来自一个从小成绩垫底,语数平均分二三十分的差生。   “江流这人特别踏实, 即便有钱了也不炫富, 要不是你们来采访了, 咱们都不知道他默默做了那么多善事。”——By全体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岛民,那是江流没炫耀吗,明明就是江流炫耀了, 只是之前他们不相信。   反正不管怎么说, 以前和江流的那些小矛盾都是岛上的内部矛盾, 现在这些采访是要给全国观众看的,必须要营造好他们琇球岛的全民形象,把江流塑造成一个活招牌。   “记者同志,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这会儿已经以江流最要好的朋友自居的林中对着几个正在采访的记者说道:“看了那个地方,你们就会知道再多的夸奖赞扬,都不足以形容江流的好了。”   而林中带着记者去看的,正是江家现在自住的老房子。   “这套房子是江叔蔡婶,也就是江流他爸妈十几年前修的,这些年即便江流发财了,也没有重新修建家里这套房子,照江流的话说, 屋子只要能住人,且住的舒服就行,不需要多么奢华富丽,你们看看,光是这点格调,咱们拍马也追不上了。”   林中指了指江家的老房子,又指了指边上几幢住房,虽说在面积以及形制上没有太大区别,可一个是十几年前的老房子,这些年又没有翻修过,外墙的墙砖已经有些脱落,看上去远没有边上几幢近些年粉刷过的房屋看着齐整。   跟在后头的岛民看着林中声泪俱下的表演,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可要说林中说的哪点不对,好像也没有。   毕竟一开始江流就是这么解释的,只是当时他们觉得江流是没钱充阔,压根修不起老家的房子才那么说的,可现在江流证明了自己过亿的资产,他为什么不修老家的房子,也只有他勤俭质朴这一个解释了。   “那那一辆跑车是——”   记者赶紧拍摄照片,正好瞧见了江流没有开走的那辆敞篷法拉利跑车,这辆跑车可不便宜,买车的钱足够修建几套乡间别墅了,这似乎和大家口中描述的江流不符合。   “诶,别说了,谁家家里没有一个操心的娃子呢,说起这辆车的来历,就不得不提江流的儿子崇德了,对了,他建的那一百多所学校,修的几十口井的名字就是从他儿子名字里挪过去的。”   林中长长叹了口气:“小孩子,难免有点虚荣心,其实崇德这孩子平日里已经足够懂事了,明明他爸是个亿万富翁,可他还是和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照常住校,双休日乘船往返,放假的时候还帮他爷爷奶奶侍弄自家的自留地,喂养院子里那一群鸡鸭,半大的人了,家务活做的很顺手,一点都不娇气,可再懂事的孩子,也有青春期的时候,这辆车就是崇德那孩子和他爸闹来的,不然江流那么节俭自持的人,怎么会买这样花里胡哨的跑车呢,在此之前,他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就提倡步行这种低碳健康的出行方式。”   记者们连连点头,果然富豪们也同样有各式各样的育儿问题。   至于后头跟着的人,一边觉得林中这些话没错,一边又觉得江崇德这孩子似乎被黑了一遍,可又说不上来哪里黑了他。   “你们新闻上不也写了吗,这个暑假江流带着孩子去山区体验生活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江流他抓教育,重视孩子的品德培养,在知道孩子出现虚荣心后及时掐灭这颗不好的幼苗,我们这些当家长的,都该好好和江流学习学习啊。”   这一通有理有据的吹捧,听得记者再次连连点头,并且把这些重要的内容记到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中。   记者们在岛上逗留了两天,深刻认识了解了江流生平的经历,在久等不到江流回来后,略带遗憾地从岛上离开,准备这几天的新闻稿件。   很快的,江流简朴的生活作风,以及他在慈善事业上的豪爽阔绰也因为媒体的报道,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一个身价过亿的富豪,依旧居住在老家十几年前的自建房中,平日里的吃穿打扮和普通人无异,并不追求高档奢侈的享受,可他却能花几千万,帮助那些贫穷需要帮助的人,这是什么样的高尚情操。   当然,不是说有钱就必须要帮助贫穷的人,慈善不是道德绑架,可正是因为这是主动自发的行为,江流才更让人佩服。   也不是没有人觉得这一切都是炒作,可他们发动了许多关系调查江流,他名下没有任何不动产,最值钱的就是新闻报道中,因为儿子虚荣购买的法拉利跑车,就因为买了这辆跑车,他还带着儿子体验了为期一个暑假的山区生活。   这样一个不重享受,唯一的爱好就是慈善的富豪,足以配得上感动华国十大人物。   一时间,媒体网络对江流极尽褒扬之词,同一时间,曾经在所有岛民心中爱吹牛的江流,也成了尽说实话,却被他们误会的可怜儿。   ******   “爸,江崇德他爸真的那么有钱啊,那你们以前怎么老说他爸是吹牛的。”   某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林中的儿子林哲骐对着爸爸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江流他真的那么有钱啊。”林中啧啧感叹了一声,光是捐款都快大几千万了,这江流该多有钱啊。   最主要人家有钱除了嘴上显摆几句,从来也没用实际行动打击过他们,照常住小楼房,在毛家酒馆喝点小酒,这么平易近人,以前他居然都没有发现江流这样的美好品质,实在是过分了。   “都怪你们,我都和同学说了,江崇德他爸就是个只会吹牛的穷光蛋,现在好了,新闻闹那么大,等回到学校同学们都要笑话我们了。”   林哲骐气闷地用筷子戳着面前的米饭,心有不甘地嘟囔了一句。   都怪他爸妈不靠谱,害的他回学校被同学笑话。   “等等,你去学校说什么了你?”   听到儿子的话,林中的脸一板,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问道,听儿子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在学校里宣传了江流曾经的坏名声。   大人之间有什么龃龉那都是那人的事,拿林中来说,他瞧不起以前的江流,可他敬佩江家二老,也觉得江崇德是个好孩子,有那样一个爸爸可惜了。   当初他那么讨厌江流,也没将对方那些极品的行为迁怒到江家其他人头上,因为他明白,江流的言行不代表江家其他人的言行。   现在倒好,自己的儿子将这一通话传到了学校里,林中想想就知道崇德那孩子在学校里会受多少委屈,毕竟一开始大伙儿也不清楚,江流是真有钱,只当他是爱吹牛说大话。   他们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小时候最看不起的就是撒谎的人,可想而知江崇德会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受多大委屈。   “也不止我说啊,咱们岛出去的,都那么说。”   林哲骐看他爸板起了脸,支支吾吾地反驳道,心里也觉得有些委屈。   “再说了,这些话还不是你和我妈议论的时候说的,我就是个传话的,真要怪,那也赖你和我妈说话没把门。”   “诶,你个臭小子,欠打是不是,赶紧跟我去江家,向崇德道歉,等开学回学校的时候,你负责把你嘴里传出去的那些话给澄清了,必须让你同学知道,错的是你,还有我和你妈。”   林中气的饭都吃不下了,他这个人嫉恶如仇,要不然以前也不会那么针对江流了,现在知道自己当初的针对是错的,还因为他的先入为主,导致儿子同样跟着针对无辜的江崇德,这让他的心里满满都是自责懊悔。   不过今天这件事也让他意识到,父母是孩子的榜样,以后在孩子面前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除此之外,他也明白不应该根据自己的喜恶判断一个人,判断一件事。   当天晚上,林中带着自家儿子去江家向江崇德道歉,也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江临海和蔡淑芬才知道原来因为自己儿子曾经的坏名声,自己的孙子在学校里受了那么多委屈,被排挤被孤立。   老两口心疼坏了,可又没法指责自己的儿子。   因为儿子从头到尾都在说大实话,只是他们没有相信而已。   可要怪那些传话的孩子,他们也只是孩子啊,现在又来家里真心实意的道歉了,作为老教师,他们也没法责怪对方。   好在江崇德表现的十分豁达,在林哲骐道歉后就原谅了对方。   这一点让江流十分纳闷,他这个儿子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于是在晚饭后,他忍不住溜到儿子的房间里询问了原因。   “爸你这些年承受了那么多的非议,不也照样好好的,还创办了一番大事业。”   江崇德一边预习着高一的功课,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爸爸已经成了自己的偶像,回想当初在那样的嘲讽下,爸爸都能够乐观地生活,自己的承受能力实在是太弱了。   江崇德想要比他老子还要优秀,首先第一步,他就该学着将这些无关紧要的抨击和孩童幼稚的孤立行为放到身后。   “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江流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感觉这个世界的任务也远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难啊。   ******   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流打开电脑,浏览起了关于自己的新闻报道。   报道中采访了许多受他帮助的孩子,他们亲昵地称呼他为最好最帅的江叔叔,照片那一张张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脸,让人忍不住心间淌过一股暖流。   帮助别人,真的会让自己快乐!   001出现在半空中,看着江流脸上不知道何时浮现出的笑靥,他觉得自己似乎见证了宿主一点一滴的改变,正当它想和宿主好好抒发一下自己的所思所想时,思绪被一阵怪笑打断。   “看这些孩子,净爱说大实话,我真的很帅吗,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江流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不时摆弄一下发型。   所以不是因为帮助别人而快乐吗?   001:…… 第32章 牛皮吹破天(完)   高一开学, 江崇德如同往常一样去上学, 却发现同班同学们看着他的视线有些异样。   埭山岛也不算大, 岛上只有两所初中, 除了本岛的学生外,还有来自周边类似琇球岛这样小岛屿的学生,除了一部分没能考上高中去年技校的学生外, 高中校园里出现的大多数还是初中时见到的面孔, 江崇德这会儿所在的重点班就有好些他原本的初中同学, 因此思考了一番后,江崇德就猜到同学们是看到了新闻,知道以前冤枉他了, 所以今天才会一直用奇怪的眼神偷偷看他。   虽说知道爸爸有钱江崇德也不会骄傲, 可洗刷了曾经的冤屈, 对江崇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忽视了那些异样的目光,专心预习高二的课程,没错,作为学霸就是这么叼。   “江崇德,对不起以前冤枉了你,原来你爸爸真的那么那么有钱。”   “就是啊,没想到你爸爸还那么善良,捐建了那么多希望小学,真是了不起啊。”   终究还是有几个同学按捺不住,推搡着来到江崇德的座位前,向他道歉。   江崇德也不是天生就不合群的, 这会儿那么多同学像他施加善意,让他高兴的同时有些拘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因为这样,他的表情看上去越发的紧绷,像是不愿意搭理人一般。   换做以前恐怕大家又要传言学霸高傲不好亲近了,但是因为暑假看多了有关江崇德父子的新闻,见惯了新闻照片中和那些山区孩子玩闹时活泼放松的他,即便面对这张冷脸,同学们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吓退。   “不过那辆法拉利真的是你让江爸爸买的吗?江崇德同学,我们学生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学习,攀比虚荣是要不得的。”   “没错,在这个年纪让爸爸买那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好哦,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可以等你长大了自己买。”   没等江崇德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些同学,大家话锋一转,说起那辆被江崇德引为耻辱的法拉利。   明明一开始是为了揭开爸爸虚荣的真面目的随口之言,在爸爸真的证明了自己很有钱后居然成了他的罪证,想着新闻报纸上形容自己的那些话,江崇德就有些怄气,顿时脸色也更臭了。   “我年级第一——”   看着刚刚提醒他学习更重要的女同学,江崇德冷漠地说道。   “什、什么?”   女同学愣了愣。   “我是年纪第一,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都是。”   学霸的履历就是那么辉煌,江崇德想告诉大家,就算他真的虚荣了,他的成绩依旧是别人拍马也追不上来的。   女同学不知江崇德的意思,只觉得被隐隐有好感的男生针对了,抿着嘴,有些难过地离开,在她走后,原本围在江崇德身边的那些女生也跟着离开了。   “兄弟,注孤生啊!”   因为江崇德的那辆法拉利单方面决定成为江崇德好朋友的刘舟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那个被女生围在中间安慰的漂亮女同学,感叹了一声。   江崇德:?   学霸和单身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   以及,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兄弟。   看着刘舟脸上灿烂的笑容,江崇德默默翻开了高二的书,这个世界上唯有知识不容辜负。   *****   因为按照原本的发展,原身的父亲将会在儿子江崇德高二这一年检查出癌症,因此在手里有钱后,江流就定下了全家一年两次的体检计划。   说来也巧,明明之前教师常规体检的时候江临海什么毛病都没有,可就在两个月之后,江流带着全家去了一趟海市做了更为精细的检查时,老爷子被检查出了肺癌,因为发现的早,还是早期,病灶比较小,癌细胞仅仅局限在一个肺叶内。   早期肺癌复发几率小,要是拖到中后期,癌细胞扩散,问题才大呢。   江流立马给老爷子安排了最好的医院,花大价钱请了最好的大夫,及时让老爷子进行了肿瘤切除手术,清除癌变病灶,手术十分成功。   因为这场手术,老爷子也不闹着要返聘,继续去学校发光发热了,而是跟着早就办理内退手续的老太太侍弄侍弄家里的花花草草,种点自家人爱吃的蔬果,然后养上几只鸡鸭,偶尔在孙子放假的时候全家出门旅游,总算过上了惬意闲适的晚年生活。   而老爷子的身体好了,老太太自然也不会因为忧心忡忡加上独自照顾老伴疲劳过度的原因从楼梯上摔下来。   加上江流为了避免这个可能性,特地重新装修了一下老宅子的内部房间,将二老的房间搬到了一楼,平日里老太太没有太多上楼的机会,更加不会摔着了。   良好的生活环境,加上健健康康的爷爷奶奶的陪伴,促使江崇德性情大变的诱因没了,这孩子为了追赶上他爸,自然也是心智健康的成长着。   ******   三十年后   华国医学家江崇德从植物毒素中提取了一种神奇的物质,该物质能够刺激脑细胞,并兼具修复和改善的功能,通过临床试验,该物质可以提高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同时对于老年痴呆症,多发性脑梗死的治疗有突破性的进展。   他的发现是医学史上的重大进步,一时间,全世界被这几类病痛折磨的患者家属以及全球的医学工作者和医药研发机构都将目光投注在了这个还是不惑之年的青年身上。   也是这个时候,过往的一些新闻被重新翻阅出来,大伙儿才发现,这个华国引以为傲的医学天才,原来还有和爸爸讨要法拉利,结果被爸爸带着去山区体验学习一遭的经历。   在江崇德出名的同时,江流也跟着翻红了。   不过要说翻红也不对,江爸爸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大众视线,每当要过气的时候,总能因为惊人的采访回答再次霸占热搜。   要知道这些年江流的那些投资可不得了,几乎占据了社交媒体以及电子讯息等时下最赚钱的生意,其中一家由他投资参股的游戏公司因为研发出了全息网游,股价飙涨数万倍,一跃成为了游戏行业的标杆。   大伙儿只是对他现如今摆在明面上的资产估值,就已经远远超过百亿,这还没算上大家不知道的财富呢。   偏偏这个富豪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做善事,也就在一些慈善晚宴上能够看到对方的身影。   想想这些年江爸爸的霸道言论:   “我不喜欢钱,钱太多有时候就是一种烦恼,以前身家几亿的时候最幸福。”   爸爸,不是人人都有几亿的身家的!   “我不是好人,我这个人很自私很自我的。”   爸爸,要是自私的人都能随随便便捐款十几亿,然后自己穿着几十块的打折T恤和菜市场十几块钱一双的人字拖,那这世界上就全是自私的人了。   这一次江崇德在专业领域内有了这样的突破性发展,记者们找不到还关在研究室内的江崇德,自然就盯上了偶尔还会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江流,当然这一次,对方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七十多岁的江流虽然是个福布斯排行榜上有名的富豪了,却依旧十分接地气,每天早上都会和保姆一块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自己做饭。   今天他就是在菜市场被记者们围住的。   “我儿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   江流倒是不意外对方能在神经领域上有重大突破,想想上辈子他走了歪路后研发的新式毒品,哪一个不是让瘾君子欲仙欲死,麻痹坏脑子后一条道走到黑的,现在只是把他拨回了正道,有这样的成就不算意外。   普普通通,恐怕也就江爸爸能用这样的词语形容拥有现如今成就的儿子。   不过虽然不意外,江流的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儿子的成功意味着他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挽救了江崇德,同时也挽救了很多家庭。   当天接受完采访,江流回家给儿子打了电话,叫了儿子一家过来一块吃了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如同往常一样入睡,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醒来。   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也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给儿子留下太多的遗产,他累积的大半身家都被他捐赠给了信得过的慈善机构。   还没来得及迎接功成名就的喜悦,江崇德就迎来了父亲离世的悲痛,至于遗产的分配方式,完全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江流火化落葬当晚,江崇德独自一人留在了墓地,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埋在心里没说却想了很久的话,一直等到天亮了才离开。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在他十五岁那年开着法拉利来到学校的男人,他改变了他的一生。 第33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   “今天的豆腐格外水嫩, 刘婶, 你要不来一块, 给你家男人拌碟嫩豆腐, 加点小葱和盐,就能下酒了。”   “王大妹子,你今个儿来的可有点晚啊, 不过你要的老豆腐我已经帮你留好了, 你看看斤两对不对, 一共三文钱。”   江流刚来到现在这具身体里,还有些不太适应周遭吵闹的环境。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边上的人的个头都特别的大, 这让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查看, 细细小小的, 捏起拳头来也就鸡蛋大小,这充其量就是一个六七岁孩童的手。   江流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这一次他还得从一个孩子做起?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这个吵闹的环境显然不是吸收原身记忆和当前世界任务的时候,江流干脆观察起了周遭的事物,好对这个任务世界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此刻他正蜷缩在一个大竹筐里,手里还捏着一个软哒哒的柿饼,江流砸了一下嘴巴,有股甜滋滋的味道,看来原身刚刚正吃着柿饼呢。   至于这个容身的竹筐则是位于一个豆腐摊位后头,一个只看得清背影的女子正麻利地给客人切着豆腐, 钗荆裙布,看得出来家境普通。   等等,江流瞪大了眼睛,看着周遭人的穿着打扮,以及顾客购买豆腐时递过来的铜板。   他这是来到了古代啊!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皇帝在位,或者说是来到了一个他记忆中不存在的架空皇朝。   “芸娘子,剩下的豆腐我们府上都要了。”   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带着俩婆子出现在了摊位前,指着摊位上剩下的豆腐高声说道。   因为那个被唤做芸娘子的女人背对着江流的缘故,他自然没有瞧见女人低头切装豆腐时一闪而过的厌恶和警惕。   “一共二十七文,托刘管事的福,咱们娘俩今个儿也能提早收摊了。”   女人动作麻利地将豆腐装到婆子递过来的木盒里面,当她正准备从那管事手中拿过铜钱的时候,管事的手有些不太规矩的摸了摸女人的手心。   忍住厌恶,女人快速地拿过钱,然后将木板搭起来的摊位收好,放到了另一个空着的篮筐里,不等那管事说些什么,赶紧用扁担挑起装着家伙什和装着儿子的竹筐,疾步穿进不远处的小巷子中。   “真是出门见瘟神,都换了好几个地方了,怎么还能碰到那恶心玩意儿。”   孟芸娘呸了一声,看到箩筐里的儿子真瞪大眼睛有些懵懂地看着她时,赶紧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挤出一张笑脸对着儿子轻声细语一通好话。   “大郎,早上的柿饼好不好吃,等娘攒够了钱,娘送你去书塾,将来你念书有了大出息,别说柿饼了,山珍海味你都能吃得。”   这是一个极其俏丽娇艳的女人,不过因为寡妇的缘故,她穿着颜色黯淡的布料,一头乌发被蓝布包裹着,用荆枝固定着,虽然看得出来她已经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艳色,可那狭长的丹凤眼中婉转流露的风情,那白皙肌肤上一点殷红的嘴唇,以及那凹凸有致的身段,都让这个女人在无形中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作为一个寡妇,刚刚那样的委屈孟芸娘受的多了,不过只要一看到儿子那张肖似自己的脸,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只要儿子好好的,她受点委屈又怎么了呢。   因为还没有吸收原身的记忆,江流不敢乱说话,只是冲女人甜甜笑了笑,然后美滋滋地吃起了手里那剩下的半个柿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在竹筐里晃的太舒服,柿饼没吃完江流就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屋外还传来一阵争执吵闹的声音。   江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身体里住着的是心智成熟的成人,可刚刚为了不破坏原身的人设,他就这样厚着脸皮让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女人扛着回来了,想来有些愧疚。   他推开门出去,外头的争执声越发响亮了。   “孟芸娘,你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你和那胡归荣勾勾缠缠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大白天让人撞见你和王举人家的管事打眉眼官司,据说俩个手还碰一块了,你个**,没男人会渴死你不成!”   这个尖利的女声说出来的话着实难听,江流不由皱眉。   早上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可光是原身娘亲忙不迭躲开的举动就能知道,她绝非那人口中形容的不安分的女子,和那个管事也绝对没有私情。   “没错,也不知道我大哥当初怎么会看上你。”   这会儿帮腔的是一个男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江流下意识的就对对方不喜。   因为房间不大,江流很快就顺着声音走到了院子中,看到这句身体的娘亲正和一对长相刻薄,样貌丑陋的夫妇对峙着。   看到江流出来,那个男人的眼睛亮了亮,连忙指着他说道:“大郎是我们江家的儿孙,现在我大哥死了,大郎理应由我这个小叔照顾,至于你,孟芸娘,你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就该乖乖从我们江家滚出去,别脏了我们江家的地。”   “就是,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沾我们江家祖传的生意,也是大哥昏了头了,居然在临死前将点豆腐的方子交给了你。”   女人接着说道,然后贪婪地看着这个还算宽敞的大院子,这些应该属于他们二房才对啊。   江流弄明白了,原来是为了争祖产来了。   原身的生父似乎已经过世了,并且将家传的手艺交给了自己的媳妇,看眼前这对夫妻着急的模样,这门手艺应该是家里传长不传幼的,要不然一家子兄弟,没道理老大知道,老二却得在他死后,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迫使他的未亡人交出秘方。   而且对方觊觎的似乎不仅仅只是家传的方子,还有现如今他们娘俩居住的这个宅院。   看那个应该是他小婶的女人,眼珠子都黏在屋子上了,恨不得立马就搬进来。   “大郎,快到小婶身边来,别染上你娘那狐骚气。”   苏潘云冲着江流招了招手,一脸讨好地说道。   此时她的心里对江流满是厌恶和不屑,等她要到了江家的祖产,她才不管这大房的小崽子的死活呢。   “苏潘云,老娘不剁了你的爪子。”   孟芸娘愿意为了早逝的夫婿忍着二房这两口子,可她决计不允许这对夫妻将主意打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也不允许他们在儿子面前败坏自己的名声。   能以寡妇的身份在宗族手中保下儿子和祖产,孟芸娘哪里是好欺负的,她直接从箩筐里抽出了一把砍刀,气势汹汹地冲着江二春和苏潘云夫妇跑去。   “你们败坏我的名声,就是想要逼我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老娘死之前,先将你们全家的皮扒了。”   “诶诶诶,孟芸娘你做什么,你还想杀人不成。”   江二春砍刀那锋利的砍刀,立马软了腿,踉跄着朝门口的位置跑去,苏潘云比他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你们先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浑话想要逼死我,要死大家一起死。”   孟芸娘舞着砍刀,一刀劈在了门板上,差一点就劈到苏潘云的脸上了,吓得她当即跪在了地上。   “我自认嫁进江家后本分做人,你苏潘云却总是在外搬弄我的是非,好啊,你不是说我狐狸精,说我坏了江家的清白吗,现在我就撕了你这身衣裳,让所有男人看看你白花花的身子,看看你是不是还能继续清白着。”   孟芸娘铁青着脸,举着砍刀说道。   苏潘云看她语气不似作假,当即就吓得爬着离开,不敢逗留挑衅,生怕孟芸娘真的扒了她的衣服,这下子她可不用做人了,直接一根绳子吊死自己算了。   “你、你给我等着!”   直到跑远了,苏潘云才鼓起勇气威胁了一番。   孟芸娘冷哼一声,看着周围探头张望却袖手旁观的邻居,重重将门关上。   扭过头时,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恢复了温柔婉约的模样,弯下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大郎,刚刚娘没吓着你,娘那是气急了,胡言乱语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你可别学了去,不然娘要生气的。”   看着她手里还握着的砍刀,想到刚刚眼前这个女人的雌虎之威,江流打了个哆嗦,赶紧点头应下。   妈呀,他在这个世界的亲娘未免也太刚猛了些,江流想着自己现在的小胳膊小腿,决定之后的日子夹起尾巴做人。 第34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2   孤儿寡母的午饭十分清淡, 江流不知道是因为家境还是原身孝期未过的缘故, 饭桌上没有一点荤腥。   掺着薯干的米饭, 一碟小葱拌豆腐, 一碟和青豆拌炒在一块的豆干以及一份用小碗盛着的咸菜,这就是江家今天一整天的饭菜了。   看着这样的伙食条件,江流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他和爷爷俩人一块生活, 还要还清当初给他爸办丧事的的欠款, 最艰难的时候,俩人每餐就只能就着半块豆腐乳。   “吃完饭你回屋去眯会儿,别乱跑, 等娘从磨坊回来, 给你带串糖葫芦。”   孟芸娘吃饭的速度很快, 江流觉得番薯粥有些烫,没法入嘴,可孟芸娘三两口的就喝完了碗里的番薯粥,并且在江流吃饭的时候,整理起了等会儿要拿去磨坊的豆子和盛豆浆的器皿。   看到这个世界的娘有那么多事要忙活,江流也不敢磨洋工了,赶紧吹着碗里的热气,将那一小碗番薯粥喝完,都没顾得上吃菜。   古代男女大防严苛,即便是母子,在儿子四五岁后也是和娘亲分开睡的, 因此江流这会儿有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孟芸娘给儿子盖上被子,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江流也终于有了安静独处的时光,接收原身留给他的记忆,以及查看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   *****   这是一个江流记忆里未曾出现过的朝代晋朝,现在的皇帝是晋阳帝,国姓司空,是晋朝的第四代皇帝。   十多年前,晋国曾和周边的羌国有过一场耗时近两年的战争,虽然最后晋国胜利了,一路打到了羌国的王都,使得这些年羌国对晋国俯首称臣,成为了晋国的附属国,可这一场战争的消耗还是严重折损了晋国的国力,即便十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就原身留给江流的记忆里,当年那场大战征召了不少男丁去边关打仗,最后回来的不足走之前的十分之三,因此那场大战过后晋国一下子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寡妇,因为劳动力不足的缘故,大批田地空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国力才恢复的那般缓慢。   这个朝代的行政制度类似于江流记忆中唐朝和明朝的结合,全国分十六个行省,省以下依次以府,州,县划分,而县以下110户为一里,由县令选该里中的一人为里长,里以下为村,村正和里长一样,只任用白丁,一般来说,丁粮最多的那户人家的当家人,自动胜任村正一职。   原身所在的江家村顾名思义,是江姓族人的聚居地,江家村的村正同时也是江家的族长,按辈分,原身得管对方叫一声叔爷。   据传江家的祖辈也曾是个人物,只是因为不知道惹了什么事,全族迁移到此地避祸,嫡支在这一片拥有大量的田产,只是一代代传下来,现在的嫡支早没有以前富裕了。   原身所在的这一支并没有分得太多田产,但是分到了一个能够长久吃饭的手艺——点豆腐,为了能够将财富尽量集中传承,祖辈规定了这个技艺只能传长子一脉,如果长子早逝,留有子孙,则将技艺传给长孙。   作为弥补,其他子孙可以分得更多的田产也现银。   当初原身父辈分家的时候,原身的父亲分得了六亩田地外加现在他们居住的这套祖宅,银钱却没有分到多少,而原身的小叔也就是他父亲的弟弟则是分了十五亩田地,外加三十两银子。   他们虽然没有一门能够长久吃饭的手艺,可那些田地和银两,也足以让他们安稳度日。   原本分家之后两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原身的小叔江二春觉得自家吃了亏,记恨这个大哥,逢年过节都不愿意上门,如果原身的父亲还活着,或许两家就这样渐渐冷淡下来,子孙辈再无联系,可谁成想一场风寒夺走了原身父亲的性命,那时候原身也将将六岁,留下良田祖宅和一门能生钱的手艺,其他江姓族人自然就盯上了原身这对孤儿寡母。   尤其是江二春、苏潘云夫妇,恨不得立马接收大哥留下来的财产。   那段时间,江家热闹极了,成天有人上门,不是为了悼念原身的父亲江大春,而是为了打江家财产的主意。   好在孟芸娘立得住,她知道自己一个寡妇,很难守住这份家财,她当机立断找到了族长兼村正的族叔,表示夫婿临终有遗言,说他走后妻儿还得劳烦族里照看,因此愿意将家中那六亩田借族人耕种,只求在儿子江流成年前,村里能提供母子俩每年所需的口粮,等儿子成年后,地契则过户到族中,归家族有所。   当时江大春病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临终遗言,这个所谓遗言,实际上都是孟芸娘在思索考量后的决断。   首先,她一个女人根本没法耕种家里那六亩田地,与其将那些田地荒废,不如给族人一些好处。   至于等儿子成年后那六亩田地归于家族,实际上就是归于族长那一脉,出于利益考量,族长也会偏袒照顾他们母子,毕竟真要如了江二春苏潘云夫妇的愿,这些田地可不会到族长的手中。   至于他们母子俩,有一门点豆腐的手艺,在儿子成年前,她一定能够攒出买地的钱来,重新为儿子置办一份家产。   孟芸娘的头脑格外清醒,她明白,地是死的,手艺是活的,只要保住那一门手艺和儿子,牺牲点东西都是值得的。   果然,在村正插手后那些闹腾的人都消停了,也就江二春和苏潘云夫妇时不时还闹腾一下。   因为给出去的那六亩田地,孤儿寡母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只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孟芸娘立身以正,可保不齐还有那些闲言碎语搬弄是非的人存在,加上她长了那样一张脸,即便她没想过改嫁,也有无数狂蜂浪蝶扑过来,今天早上江流看见过的管事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苏潘云嘴中提到过的胡归荣,江流也从原身的记忆里查找到对方的身份,那人是孟芸娘娘家那边的猎户,据传在孟芸娘嫁到江家之前,曾和胡归荣情投意合,只是因为孟家看中了江家的家资,逼着女儿嫁到了江家,一对有情人就这样被拆散。   现在孟芸娘都已经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娘了,胡归荣也一直没有再娶,大伙儿都说,他是忘不了孟芸娘,一直守着呢。   不过对于娘亲曾经的情缘原身知晓的并不多,甚至对于年幼时的这段记忆,他的印象也不是那么深刻。   他只记得,在他七岁准备进学堂的时候,家里曾经出过一件大事,那件事差点要了娘亲的性命,最后这件事以孟芸娘划花了自己的脸告终。   因为没有了娇艳的脸蛋,围绕着这个寡妇的桃色新闻终于消停了,没人相信还会有男人愿意和这样丑如鬼魅的女人偷情欢好,族里也终于相信孟芸娘会为亡夫好好守着,开始主动维护这对孤儿寡母。   那一段记忆格外深刻,原身仿佛从那天起开始长大了,他努力念书,想要成为举人老爷那样备受尊重的存在,因为他知道只有当他长大了,有能力了,才能为自己的娘亲遮风挡雨。   孟芸娘是一个坚韧的女人,毁容这个惨痛的经历似乎没有对她造成多大打击,在伤口愈合后,她继续做豆腐去坊市售卖,赚钱供儿子念书的花销,将儿子看的比以前更加重视了。   这期间,那个和孟芸娘曾经有过一段情的胡归荣倒是依旧会出现在母子俩的生活中。   有一年冬天,胡归荣冒着大雪进了深山,从山里出来时,他身上满是疤痕,还拖着一头死透透的母大虫,靠着那头大虫的皮肉,他赚了上百两的银子,一时间为他说亲的人络绎不绝,只是胡归荣统统拒绝了,他靠那些钱在坊市里盘了一个铺子,开始转职成为了卖肉的屠夫,时不时的就会拿肉过来和孟芸娘换豆腐。   直到原身二十多岁考中举人,带着娘亲搬去了府城,对方也依旧没有再娶。   江流不知道孟芸娘是否还对那个男人有情,因为她从来都不会和自己的儿子谈起那个男人,倒是临终的时候,她哭着对自己的儿子说她这辈子对不起一个男人,原身不知道她在说谁,可江流却觉得,孟芸娘口中对不起的男人,或许就是一直没有再娶的胡归荣。 第35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3   不过这也只是江流的猜测, 具体的, 也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清楚。   搬到府城后, 原身母子俩着实过了一段舒坦日子, 原身是举人,未来未必不能更进一步,因为念书迟迟没有成亲的原身一下子成了府城一些大户人家眼中的佳婿人选, 正好那时原身的恩师有一孙女待字闺中, 在媒人的说和后, 孟芸娘决定亲上加亲,促成了这段姻缘。   可成亲后的日子反而没有成亲前来的快活。   首先孟芸娘的大半辈子都是守着儿子生活,现在忽然多了一个女人, 即便她再通情达理, 也不免得了和全天下婆婆类似的毛病, 看抢了自个儿儿子的儿媳妇不顺眼。   而原身的妻子是举人家的小姐,自幼娇生惯养,在生活习惯上,和曾经吃了不少苦头的原身娘俩不合。   原身倒是愿意迁就妻子,可这一点恰恰触碰了孟芸娘那根敏感的神经,觉得儿子果然被儿媳妇抢走了,就这样,婆媳俩的矛盾日益增剧,而原身则是成了婆媳中间的夹心饼干。   每次孟芸娘和儿媳妇争执,总要原身出面调解,可偏偏他只有会念书一个优点, 情商低,嘴巴拙,往往没能成功浇熄两边的怒火,反而加重婆媳间的矛盾。   也因为在处理婆媳问题上花费了原身太多的时间,导致他的科举之路止步于举人,再无寸进。   早年为了供儿子念书,孟芸娘一天要花几个时辰磨豆浆,身子骨早就在那些年落下了病根,现在日子好了,又因为和儿媳妇之间的矛盾时常生闷气,身体越发败坏,晚年时间缠绵病榻,苦不堪言。   这时候对她来说,死亡反而是个解脱,可偏偏又因为不放心儿媳妇,硬撑着一口气想看顾儿子,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十几年,等重孙子出生后,她才觉得儿子长大了,放心地离开。   “女孩子们,真的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生物了。”   001出现在了半空中,感叹地说道。   江流:……   他实在不明白,从这个故事里001怎么挖掘出女性的可爱。   “可是在古代,因为性别的限制,女性的一生往往会受困于婚姻、家族、丈夫、子女,就好比原身的母亲,为了儿子终身没有再嫁,也好比原身后来的妻子,碍于婆媳孝道,有些时候明明是占理的,却还要因为孝道的压制向婆婆致歉。”   001并没有在意江流的眼神,继续往下说。   不过他这句话倒是不假,江流仔细查看了原身的记忆后发现,这个朝代对于寡妇似乎格外苛刻。   首先,这个时代并不支持寡妇改嫁。   寡妇再嫁不能带走夫家一针一线,同时她出嫁时的陪嫁也得留在夫家,也就是说,再嫁的寡妇身上没有半点钱财傍身,遇到个疼人的男人那是幸运,要是遇到了一个中山狼,后半辈子算是毁了。   以及寡妇年轻没有孩子倒还好些,毕竟一些家境贫寒的姑娘,头一次出嫁也是没嫁妆的,可要是有孩子的寡妇,在宗族意识强盛的现在是决计不可能带着孩子改嫁的,又有多少母亲能够忍受和自己的骨肉分离呢,为了孩子,许多女人也只能选择守寡,孤单地度过余生。   一些守旧的宗族,甚至会强硬的拒绝族中守寡的女子改嫁的要求,原身记忆里曾经有过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言,那就是有一个年轻寡妇想要改嫁,结果当天晚上就被夫族中人绑上石头沉塘,最后以失足落水结案。   寡妇的娘家人闹不过一个宗族,加上法不责众这个观点在很多时代都是存在的,当地的县令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寡妇,责罚数百个参与到这个谋杀案中的普通百姓,所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寡妇枉死,甚至因为她改嫁的念头,连祖坟都进不去,只能由娘家人将其草草落葬,死后也是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   偏偏当初在这个传言里,很少有人同情那个年轻的小寡妇,反倒是赞同宗族行为的人占多数,可想而知这个封建社会对于女性的不易了。   “任务一,帮助当前世界至少1000名女性,改变她们生活的处境,完成奖励积分1000,失败将扣除三倍奖励积分,积分为零时抹杀。”   “任务二,阻止孟芸娘毁容,让对方的余生快乐富足,完成奖励积分1000,失败将扣除三倍奖励积分,积分为零时抹杀。”   感叹完后,001说起了正经事,它公布了当前世界的俩个任务。   上一个世界,江流因为捐建了许多小学和水井的缘故,一共获得了137人的真心感激,所以加上他在第一个世界赚取的积分以及上一个世界任务完成后的积分,他总共还剩下9400点积分。   也就是说,只要他不在系统商城里花费超过3400点积分,即便这个世界的任务失败了,他也不用接受惩罚。   心里稍微笃定了一些,江流就开始研究起了这个世界的任务。   任务二相对好完成一些,现在他到来了,肯定不会让娘亲毁容的事情再次发生,至于让娘亲的晚年富足快乐,前者很简单,后者似乎也只要调解好婆媳之间的矛盾就可以了。   孟芸娘本身就是一个再传统不过的女性,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的快乐很多都是源自她的儿子。   因此江流没有过多的担心这一个任务,反倒是任务一,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任务范围似乎宽泛了一些,江流不明白这样算是改善女性的生活处境,给她们银钱算不算是改善,如果算的话,是不是只要他多挣一点钱,分给1000名女性,让她们能够过上比之前更为宽裕的生活,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宿主不要投机取巧,任务中规定的是改善女性的生活处境,特指社会阶级中的处境,也就是说,宿主至少要帮助1000名女性,挣脱封建社会强加在她们身上的诸多束缚,比如提升女性的地位,让她们能够和男性一样有念书识字的权利,又比如改变寡妇的处境,让那些想要改嫁的女人能够顺应内心,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001的解释让江流为难了,别说现在的他了,就算是将来成为了举人的原身也没有这个能力啊,让女孩和男孩一样念书,这都快直接挑战封建社会了,别说他这么一个小人物了,搁后世,男女能够平等念书,那也是无数革命先人的鲜血促成的。   好在主神提出任务要求的时候也考虑到了难度,并没有将主要帮助的女性定义为全部,一千人的数量,虽然困难,但也不是真的做不到的。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他的地位必须提升,最起码也得考中进士,成为皇帝的宠臣或是权臣。   江流有些头疼,上辈子原身都没能考中进士,他一个初中文凭的人就算拥有原身的记忆,又怎么可能考中状元呢。   别看江流曾经也是为了挣钱刻苦学习英语的男人,其实他的本质还是学渣,一想到要念书,还是古代那些拗口的文章,江流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再说了,知识这种东西不是你知道了就能运用的,就好像你懂得写诗的规范和技巧,可你也不能成为李白杜甫这样的诗仙诗圣一般,即便有原身留给江流的那些记忆,也不见得他就能灵活运用了。   命运终于要对他这个可怜儿下手了吗,江流嘤嘤嘤地在床上滚了几圈,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友情提示,系统商城的益智丹上架了,一颗800积分,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读书考试必备神丹。”   在江流头疼的时候,001友情提示了他一番。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吃了就能够过目不忘的神药?”   江流来了精神,他打开系统商城,果然,原本摆着【超级幸运星】的货架变了,现在系统出售的商品成了【益智丹】,价格也如同系统提示的那般,只需要800积分。   “系统不会提供作弊级别的神药,益智丹的作用只是提高宿主的智商,具体情况,还得根据宿主原本的智商水平判断。”   001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回答。   江流明白了系统的意思,也就是说即便有了益智丹的加成,他也需要自己努力学习,不过这也是提智的好东西,江流想也不想就买了一颗,并且快速吞咽下肚。   要不是商品提示丹药只有单次有效,江流都想多买几颗,看看自己的智商极限在哪里。   “原本我就是个小天才,现在吃完益智丹我应该也算是大天才了。”   吃下丹药,江流也没有直观的辨别自己智商上涨的办法,只是美滋滋地冲着系统问道。   001:……   实在不懂宿主哪来的自信心。   “001,你怎么不说话?”   看着沉默的系统,江流有些生气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果然我是天才啊。”   江流又打了一个滚,开始琢磨起了完成任务的法子。   正当001准备消失的时候,江流忽然喊住了它。   “对了,不止女孩子,我们男孩子也很可爱哦!”   捧着自己的小圆脸,江流歪着脑袋,笑呵呵地对着系统卖萌。   001:……   不管怎么说,这个智障宿主能够那么快的适应这个孩童身躯,对它来说也是件好事,001不太确定地想着。 第36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4   距离迫使孟芸娘为求自保迫不得已自毁容貌的祸事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 江流必须提升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至少要让家族的掌权人觉得他是有用的, 不然即便他能够躲开第一次劫难,也躲不开有心人算计的第二次,第三次……   这个时候, 宗族观念强盛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士农工商, 士的地位最尊崇, 要是江流能够显露出足够的念书天赋,让宗族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投资的苗子,那么之后江流母子在族中的生活将会舒坦许多。   因为他一旦发达了, 好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 这是全宗族的荣耀。   想那王家不就是因为族中出过一个进士, 三个举人,现在县令都敬王家几分,每次朝廷征召劳役,王氏宗族出的人都是最少的。   由小见大,一个家族要是能有在官府里说得上话的人,对于族中的好处有多少。   这些年,江氏宗族也很重视族中子弟的培养,奈何族中穷人太多,念不起书的占了多数,为数不多愿意供儿孙念书的,又鲜有出众的人才, 几十年下来,族中也就出过五个秀才九个童生,其中三个秀才还是江氏嫡支那一系的。   可要论话语权,一百个秀才也不见得有一个举人管用啊。   现在村里开办了书塾,教书的两个秀才一个是族长的儿子,一个是族中家境贫寒,需要束脩接济的穷书生,江流决定从族长的儿子身上下手。   *****   江流先去了趟村里的磨坊,打算先和娘亲打一声招呼,省的对方中途回家没见着他着急。   村里的磨坊是宗族产业,赚取的银钱用来维持祠堂的修缮等一系列开支,因为是向族人提供便利的缘故,使用里面的石磨花费低廉,只是也因为收费低廉的缘故,没法使用骡子帮忙,全靠自己人里打磨。   现在正值初春,寻常壮汉也得穿两件春衫才不觉得冷,可是磨了小半个时辰的孟芸娘只是穿着单件的春衫,就已经满头大汗。鬓发黏在额头,汗水顺着发髻往下滑落,有些打湿睫毛沁入眼睛,咸咸的,刺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可孟芸娘也顾不上擦汗,一鼓作气打算将所有的豆子全都磨完了,好回去准备明天要买的豆腐。   磨坊里六个石磨,除了孟芸娘是在磨豆浆外,其余人家磨的都是面粉,而且这些人家都是男性作为磨磨的主力,而家中妇人则是帮忙在一旁用袋子将磨好的面粉收起来。   对比之下,孟芸娘就显得有些凄惨。   “大郎,你怎么来了?”   看到儿子跑来磨坊,孟芸娘赶紧解开绑在自己身上的磨绳,舒缓了一下紧张的肩部肌肉,三两步走到儿子面前蹲下。   “是不是有人去家里找麻烦了。”   不怪孟芸娘多想,丈夫刚过世的那段时间,三五不时就有人找上门去,害的她那段时间都不敢来磨坊磨豆浆,生怕她不注意的时候,儿子被人抢了过去。   “没人来家里,娘,我想去书塾找信叔玩。”   江流口中的信叔全名江方信,年纪比只比他大了两岁,原身和他玩的很好,虽然辈分上差了一辈,平日的相处和朋友无异。   “那好,不过你要乖乖在书塾外等着,如果老师们正在上课,你千万不能莽撞地冲进去,还有,不要去山上或是走出村子,要是遇到什么生人给你糖果吃,你就大声的叫,把村里的长辈全都叫出来。”   孟芸娘也知道总是把儿子关在家中不是个办法,在仔细叮咛了几句后,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离开磨坊时,江流看着重新绑上磨绳,弓腰推着石磨木把手的娘亲,觉得自己似乎得加快一点速度了。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   江方正从家里过来,正准备去书塾教课的时候,被书塾外那棵杏树下传来的童稚声吸引。   这是哪个学生不在学堂里,反而跑到外面来背书,而且这声音听起来陌生,他无法和自己教授的任何一个学生l联系在一块。   “你是?”   走进了看,对着那张完全陌生的清秀稚气的圆脸蛋,江方正更加认不出来了这是自己的哪个学生了。   “江族叔。”   看到目标来了,江流停止背书,利索的站起来,十分懂礼貌地鞠了一躬。   “你是谁家的孩子,在书塾外面做什么?”   听到江流的称呼,江方正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学生,而是族中哪户人家的孩子,只是他很好奇,对方怎么能够这般流利的背诵三字经,他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模样,要知道学堂接收的学生启蒙年纪也是六岁起呢,那一批学生现在也只能磕磕绊绊地背诵三字经前段,做不到如他这般流利。   难道是家中哪个长辈启蒙的?   可族中的秀才总共就那么几个,都是江方正相熟的,如果对方的家里有这样聪慧的孩子,他没道理不知道啊。   “我爹过世了,我娘别人唤她豆腐娘子。”   小辈直呼长辈的名讳是犯忌讳的,好在江流年幼,一副懵懂模样说着他娘的外号,也没人会觉得他不懂事。   “娘亲在磨坊磨豆子,我闲的无聊,就在书塾外等着我信叔放学陪我一同玩耍。”   江流指了指书塾的方向,表明自己不是随意出现在书塾外的。   他一说豆腐娘子,江方正就知道江流是谁家儿子了,毕竟村里会做豆腐的只有江大春一家,他死后手艺传给了他媳妇,江二春一家为这件事没少跑族长家,作为族长最器重,当做下一任族长培养的儿子,江方正也是有所耳闻的。   可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江大春大字不识一个,不可能给儿子启蒙,这样一来,江流的三字经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刚刚你在背些什么?”   江方正弯下腰,用哄骗小孩的口吻问道。   “不知道,我听里面的人那么背,随便学的。”   江流摇了摇圆脑袋,表情十分无辜。   “随便学的?”   江方正按捺住激动和震惊:“除了学了刚刚那几段话,你还学了什么东西?”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可是不能肯定。   “还有什么?”   江流歪着脑袋想了想:“弟子规,圣人训……父母教,须敬听……物虽小,勿私藏,还有一些没听清,不记得了。”   他没敢表现的太过,将弟子规背到一半装作记不得的样子,停止了背诵。   可即便只是这样,也足够让江方正用看稀世珍宝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了。   过目不忘,不对,是过耳不忘。   以前江方正只在话本里和传闻中听说过有这样的奇才,这种人千万里挑一,要是好好培养,别说秀才了,考中举人也是早晚的事。   江方正是被当成下一任族长培养的,他的心胸豁达,不会因为江流表现的比他优秀就嫉恨他,甚至将这个小天才扼杀在摇篮里,江方正思考的是将江流培养出来,如果他能够高中,带给江氏宗族的好处会有多大。   远的不说,只要江流考中举人,江氏宗族在这一片的话语权就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了。   江方正深吸了几口气,不过现在他也不敢莽撞的把自己所思所想捅出去,他欣慰地摸了摸江流的脑袋,打算晚上好好和父亲商议一番。   *****   虽然没有即刻得到满意的结果,但是江流知道一切必定会如同他猜测的那般发展,晚上吃完晚饭,江流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的时候,001跑了出来。   “宿主不打算好好学习吗?”   它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江流说道。   今天是把江方正糊弄过去了,可给江方正的希望越大,他对江流的期待必定越高,现在江流虽然拥有原身的记忆,可是要灵活运用却很困难。   比如古代的字体和江流习惯使用的简化字截然不同,惯性使然,江流在写字的时候很容易出现缺胳膊断腿的现状,按照001的想法,从现在起,江流就该习惯并使用新的文字。   “想想那些可爱的姑娘们,她们等着你去拯救。”   001为江流加油打劲。   听着001的话,江流最终还是委屈地从床上下来,认命地从厨房拿了一个碗,盛满水回房间,在石砖地面上拿着一截树枝练字。   为了可爱的姑娘们,他这个可爱的男孩子注定要忍受命运的摧残吗? 第37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5   “族长, 您说想让我提早送大郎去书塾念书?”   孟芸娘有些惊讶, 不明白族长亲自过来说这番话的原因是什么。   “没错。”   江冲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他儿子和他细说了江流的出色表现, 江冲觉得这样的好苗子可不能浪费了。   你想想,光是在书塾外听了几遍弟子规和三字经就能够倒背如流,这要是认认真真学习了, 还不得把这些启蒙教材很好的融会贯通。   别看科举难, 实际上考过科举的人都清楚, 童生和秀才的考试是最简单的,只要能将四书五经以及其他教义背的滚瓜烂熟,并且知道其深义, 基本上就能过了。   倒是举人及以上的考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是死读书就能够考过的。   江流有过耳不忘的本事, 首先考中秀才就不在话下,而且江冲觉得,江流如果真有这样的脑袋,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只能死读书的人,他的前程或许远比他们对他的期待来的远,来的高。   他简单说明了自己今天上门的原因,然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如果家里实在有困难,我可以做主减免一半的束脩。”   虽然是族长,可江冲也没办法直接免掉江流的学费,毕竟江氏宗族那么大,适龄的孩童那么多, 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学堂岂不成了的族学。   要知道书塾教书的还有一个需要靠束脩生活的穷秀才呢,即便是族长,也不能搞这样的一言堂。   但是减免一半束脩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做主减免自己儿子那一半的学费,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族长,你说我儿子是啥过耳不忘的天才?”   孟芸娘又惊又喜,她还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天才人物呢。   说句实话,孟芸娘一直都觉得自家儿子有点像呆瓜,笨笨傻傻的,虽然嘴上总是念叨着要送他去念书,希望他能够考中秀才举人,出人头地,可实际上,她心里对自家儿子的脑子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孟芸娘最大的渴求就是儿子能够多识点字,能够更明事理,将来继承点豆腐的手艺,娘俩拼出一个铺面来,安稳生活。   “族长你放心,我就大郎一个儿子,咬紧牙关我也得送他去念书。”   孟芸娘也不觉得族长有骗她的必要,既然族长都说了她儿子有念书的天分,而且愿意减免儿子一半的束脩,她厚着脸皮回娘家借钱,也要送她儿子去书塾念书。   不过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   孟芸娘在心里思索了一下,当初丈夫重病,光是找大夫、吃药就花了不少银钱,分家后赚的那些钱几乎都赔了出去,最后为了给丈夫办丧事,更是将家里为数不多的银钱给花光了,还欠了一些债。   后来她将家里的六亩地送给了族里换取娘俩的口粮,又因为还在三年孝期内,娘俩不能吃荤腥,每天的菜肴光靠自家做的豆腐和院子地里种的蔬菜就足够满足了,在吃穿上的花销几乎没有。   这两年她靠买豆腐挣了点钱,终于在前几个月将欠亲戚朋友的最后一点钱给还清了,现在族长说了要减免儿子一半的束脩费用,她把家里的两只老母鸡抓了,然后把她梳妆盒里那个银簪子给当了,或许就能凑够束脩的费用以及给儿子备上一套文房四宝了。   想到那个银簪子,孟芸娘有些晃神,还是在族长开口后从往事回忆中惊醒。   “嗯。”   族长松了口气,也没在江家逗留太久,毕竟孟芸娘是个寡妇,虽然他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保不齐有那些长舌妇背后搬弄是非,胡说八道。   在族长离开后,孟芸娘也顾不得整理东西了,带着一身喜气冲进了儿子江流的房间内,将练了一晚上的字,睡得极沉的儿子给晃醒了。   “娘的乖乖诶,给娘挣了大脸了,我的心肝肉,宝贝蛋子,你怎么就那么出息,那么能耐呢。”   孟芸娘捏着儿子的小圆脸,左亲一下,右亲一下,怎么都亲不够。   江流就是在这样的骚扰下清醒过来的。   “大郎,给娘背背你在你方正族叔面前背的文章,让娘也听听读书人学的东西。”   总归是眼见为虚,耳听为实,虽然刚刚族长夸赞了一通她的儿子,可孟芸娘终究还是有点不踏实的感觉,她怕是江方正认错了人,把别人家的儿子当成了她家的江流。   听到美人娘的话,江流一下子清醒了,他明白他娘大早上的把他叫醒的原因了,看来是他昨天那一番表演的成果出来了。   “在方正族叔面前背的文章?”   江流**地学着孩童的表现,双手捏拳揉了揉眼睛,然后歪着脑袋装作思考地模样。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   “嗯,还有弟子规,圣人训……父母教,须敬听……物虽小,勿私藏,其他的不记得了。”   刚醒来,还没喝口水就说了那么多话,江流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不再往下背了。   孟芸娘倒是听不懂这些话到底是啥意识,她就觉得这文章文绉绉的,听着顺耳,尤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背诵出来的,更是比唱戏还要好听了。   “娘的大郎出息了,娘以后就指望你了。”   她捧着儿子的胖脸蛋重重亲了两口,然后紧紧搂住儿子,喜极而泣。   丈夫离世后的这两年时间,孟芸娘的艰难远比外人看到的要多得多,可偏偏身为一个寡妇,她必须和男人一样顶门立户,甚至还要比一般男人更厉害,比最泼的泼妇还要蛮横跋扈。   因为只有这样做,她才能赶走那些觊觎他们家财的恶狼,才能守住自己的小家。   旁人在背后对着她指指点点,说她容貌风骚,必定是受不住的,也有人在人后说她尖酸刻薄,与本该最亲近的小叔子一家闹得如此难堪,没有长嫂的风范……   种种流言蜚语,孟芸娘在人前都大度的一笑了之。   可没有人想过,她在十六岁的时候嫁到江家,第二年生下儿子江流,二十岁那年,丈夫身患重病,她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现在她也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娘子罢了。   在女人年华正好的年纪里,她钗荆裙布,不敢有任何打扮,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的家计,她还得教养幼儿,还得赶走那些豺狼虎豹,偏偏身边一个诉苦的人都没有,多少苦水都要独自往肚子里咽。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别人又曾善待过她。   孟芸娘的心里太苦了,这一刻,借着喜悦,她终于能够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了。   “娘的乖乖。”   “娘的心肝肉儿。”   “娘的宝贝蛋子。”   即便是哭,孟芸娘嘴中还是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句话,对于她来说,江流就是她的全部,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聚集在江流的身上。   听着美人娘的哭声,江流的心里也有些涩涩的。   他不知道这是他心里他自觉为数不多的同情心作祟,还是原身残留的情绪干扰。   下意识的,江流就忍不住抬起手,环抱住美人娘的腰,想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等等!”   哭声戛然而止。   “族长说你过耳不忘,听了几遍的文章就能够倒背如流,这不是说,以前娘和别人吵架时说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话,你也全都学了去了?”   孟芸娘捧着儿子的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家的神童儿子,表情十分严肃慎重的问道。   正准备安慰美人娘的江流想到了那天她高举着的砍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讨好地冲着美人娘笑了笑。   那个,他可是她的乖乖宝贝蛋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设定,将原身父亲的死亡时间改成了他四岁的时候,因为之前查资料发现好像三年孝期内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我们的江江,是要成为神童的男孩纸 第38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6   “这在这里看着点, 娘去趟茅房。”   看摊位上的豆腐卖的差不多了, 孟芸娘捏了捏口袋里装着的细长的簪子, 抿了抿嘴, 对着一旁的儿子说道。   “水豆腐每块都按分量切好了,一块俩文钱,老豆腐一块五文钱, 别给记混了。”   现在摊位上就只剩下两块水豆腐和一块老豆腐, 孟芸娘也不担心儿子出差错。   “嗯。”   江流点了点头, 他没有多想什么,只当是美人娘突然想上厕所,留他一个人看着摊位。孟芸娘又拜托边上摊位的妇人照看着些儿子, 这才放心离开。   县城的街市十分热闹, 道路两旁都是挑着自家货物过来贩卖的小摊贩, 不少都是周边村落的乡下人,因此在街市的主要街道上,都会设有独立的茅厕,也是为了这些人方便用的。   孟芸娘拐了几道弯,没有如她说的那般朝茅房走去,而是去了一家老字号的当铺。   “这根簪子能当多少银钱?”   她掏出一根细银簪,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十分爱护它,样式有些老了,却锃光发亮,丝毫没有氧化的痕迹,想来是夜夜擦拭抚摸的。   “看你死当还是活当了。”   老掌柜接过那根银簪子, 这根簪子的做工不算精细,看着重量挺重的,却不是纯银,里面还掺了一层铜,上面镶嵌着一块碧玉,玉质也不是最好的,只能说是寻常。   “死当的话我给你二两半,活当就一两,每个月利息一百文,一年内没有拿钱来赎,这银簪就归咱们当铺了。”   掌柜给出的价钱略低于孟芸娘的预期,不过想到儿子还需要这笔钱买文房四宝,孟芸娘的犹豫又减轻了不少。   “小娘子,你这根银簪本就不值多少钱,不论你拿到哪家当铺去,就不可能给你超过我刚刚所说的那个数,死当还是活当,你给句准话。”   掌柜将那根银簪放在了柜台上,孟芸娘闭上眼,咬牙说了句死当。   等从当铺出来时,孟芸娘的荷包里多了二两半的银子,可她的心却空落落的。   她把自己最后一点想念给丢了。   孟芸娘深吸一口气,步履沉重地往回走去。   往事不可追忆,对于女人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只有自己的孩子。   *****   “我拿这个野兔和你换这三块豆腐。”   另一边,在孟芸娘走后,江流迎来了自己独自接待的第一个客户。   对方身材高大魁梧,江流得仰着头才能看得清对方的样貌,在古代男性身高普遍只有一米六出头的当下,这个男人简直是鹤立鸡群,极其突出。   他的五官倒是普通,不过瞧着还算顺眼,那一身的疙瘩肉即便穿戴严实也能看得出来,江流看着那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兔子,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开始盘算起了是红烧兔子比较好吃,还是香辣爆炒的更加入味。   也不怪他馋肉,来到这具身体里后,因为守孝的缘故,再也没有沾过半点荤腥,日常三餐不是豆腐就是咸菜。   而这个兔子出现的时机却十分恰当,昨天是他二十七个月热孝的最后一日,严格说起来,今天他就能吃肉了。   “小兄弟,这三块豆腐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铜板,你这个兔子起码能卖一二百文钱呢,这么交换,你算是亏了。”   有路过的人小声提点那个魁梧的男人,让他别傻乎乎的让豆腐摊主占了便宜。   “我不爱吃肉,就爱吃豆腐。”   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然后将那兔子放到了江流身边空着的竹筐里。   “还有人不爱吃肉的。”   提点那壮汉的老人嘀咕了一句,摇摇头离开,跟傻子说话,他怕自己也成了傻子。   “我娘不在,要不你等我娘回来了自个儿和我娘商议。”   江流早就认出了来人,眼前这个魁梧的壮汉,不就是原身记忆里和孟芸娘剪不断理还乱的胡归荣吗,他可没有原身那么迂腐,虽然爱重生母却也觉得他娘理应为他爹守着,如果孟芸娘真的能够和胡归荣重续前缘,江流觉得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在这份旧缘重续前,江流还得好好观察观察这个男人。   “不用不用,我娘等着吃嫩豆腐,我就要这几块豆腐就好。”   一听江流的话,那个男人反而急了,直接将案板上的三块豆腐装到自己拿来的大碗里,快步走着离开。   等孟芸娘回来的时候,胡归荣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豆腐都卖出去了?”   孟芸娘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和没事人一样开始整理摊子,正准备问儿子卖豆腐的钱在哪儿时,看到了放在竹筐里的那个兔子。   “这个野兔是打哪儿来的?”   指着那个兔子,孟芸娘一脸严肃地冲着儿子问道。   “刚刚来了一个怪人,非要拿那只野兔和我换豆腐,我说让他等娘亲来,他好像吓着了似得,拿起豆腐就跑了。”   江流边说边注意着孟芸娘的表情,想从她的眼神中窥探出她真实的想法。   “还有这样的笨蛋,放着好好的肉不要,反而换了几块豆腐?”   孟芸娘心中一震,她当然猜出了儿子口中的人是谁,可是她不能显露出一丝悸动,因为她不知道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没有认识她和胡归荣的人。   儿子要念书了,不能有一个名声不清白的娘,所以她只能装作没事人的模样,将所有的苦涩往肚子里咽。   “以后要是那个怪人还过来,你不准再用豆腐和他换肉,娘教过你,做人要有骨气,沾便宜的事咱们不能做。”   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孟芸娘还不忘教导了儿子几句。   “娘,我知道了。”   江流没从孟芸娘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他吃不准,是美人娘对胡归荣早就没了感情,还是对方根本就没猜出来他说的人是谁。   在回去的路上,江流忍不住又试探了几句。   “娘,今天那怪人长得可真是高大,以后我能不能也长那么高啊。”   这一句倒是江流的真心话,他真没想到古人的平均身高那么堪忧,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他见到的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屈指可数,更别提像胡归荣一样接近一米八的魁梧大汉了。   他的记忆如果没错,原身上辈子的身高好像确实也不怎么高,不知道这次换做了他,提早开始吃点补个子的吃食,能不能把个子补起来。   “个头高也不能顶饭吃,倒是你这个脑袋该补大一些,将来学东西更快。”   孟芸娘随口糊弄了儿子几句,也没瞧见儿子听到她这番大头理论后囧囧的表情。   ******   “荣子,你回来了。”   胡归荣端着一碗豆腐回到自己在山脚下的房子,他那个瞎眼的老娘正拄着拐在院子等他。   “娘,现在天气还没转暖呢,你怎么就出来了呢,小心别着凉。”   看到老娘在屋外站着,胡归荣赶紧把那碗豆腐放在了窗户沿,然后拽过老太太的手放自己手心里搓着,帮她取暖。   “你在屋里等我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今天我给你买了豆腐,嫩生生的,不用牙齿都能抿烂了,等会儿你记得多吃点。”   安顿好老娘,胡归荣走到灶房利索地将早上剩下的稀饭煮上,然后又拌了碗嫩豆腐。   他那老娘的牙齿都快掉没了,就着豆腐吃的香甜,比平日里还多吃了一碗粥。   “今个儿的豆腐好,我尝着比之前买的更香更嫩。”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可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   “诶,要不是我这糟心婆子,你和芸娘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娘,芸娘都已经嫁人了,这话传出去不好,再说了,当初芸娘家里要十两彩礼,我给不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胡归荣低头整理碗筷,并且反驳了他娘的话。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们。”   老太太眼瞎耳不聋,她知道在芸娘说亲那段时间,对方来家里找过荣子,让他带着她私奔,只是因为还有他这个瞎子娘要照顾,荣子拒绝了。   芸娘出嫁的那天晚上,儿子在屋里哭了一宿,她也睁着眼睛翻来覆去了一整宿。   第二天早上,儿子和没事人一样上山打猎,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这一切,她没看到,可都听到了。   “芸娘是个好姑娘,她要是愿意改嫁,我会将她当成亲闺女疼爱,绝对不会说什么嫌弃她曾经是个寡妇的话,她要是愿意将孩子带过来,我也愿意当亲孙子疼爱。”   瞎子娘也听说了芸娘成了寡妇的消息,虽然挺对不起芸娘前头那个男人的,但是瞎子娘打心里觉得这就是儿子的机会。   “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这样挺好的。”   胡归荣苦笑,正如同芸娘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芸娘。   江家是不会允许她带着豆腐方子和江家的子孙改嫁的,为了儿子,芸娘也不会嫁给他。   他和她的缘分或许就是那么浅,只要还能远远看着,偶尔帮上什么忙,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39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7   另一边, 江流见自己怎么暗示美人娘都不接他的话茬, 也意识到了或许对方并不愿意和自己的儿子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   想要谈论胡归荣, 还得选择一个恰好的时机。   “娘给你倒好了热水, 你赶紧去泡着,等会儿娘来给你搓背。”   一回到家,孟芸娘将自己忙活的团团转, 看儿子一直杵在院子里, 似乎是觉得烦心, 打发对方去洗澡去了。   “娘,我就要去书塾念书了,也该自己洗澡了。”   来到这具身体里一段时间, 平日里的擦洗泡脚都是江流自己完成了, 他都快忘了每当大洗的时候, 美人娘都要替这具身体搓背这件事了。   换做原本还是孩童的原身或许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换做心智成熟的江流就有些接受无能了,他总不能真的让美人娘帮他搓背,看光他的身体。   “毛都没长齐还敢说自己是大人了,行了,别耽搁事,赶紧给老娘泡澡去。”   今天孟芸娘的脾气格外冲,双手叉腰瞪着儿子,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我告诉你,就算你去学堂念了书,将来考中了状元, 你都是娘的大郎,可别学那些酸儒的模样,在家里也说一些子曰谁曰的让人听不懂的话。”   孟芸娘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考中了功名就瞧不起泥腿子亲戚的读书人,那些白眼狼也不想想是谁省吃俭用将他们培养出来,她向来不屑那种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那种人。   “娘,我知道了。”   美人娘的雌虎之威至今还让江流心有余悸,他也不敢挑衅娘亲的权威了,老老实实接过水瓢和干净衣裳,乖乖地往澡室走去。   说是澡室,实际就是一间不算宽敞的空屋,里面就放了一个水桶和矮凳,平日里娘俩就在这间屋子里洗澡,此时热水已经倒好了,江流踩着矮凳,爬到了澡桶里去。   温热的澡汤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爽的感叹,江流用水瓢盛水,然后从头顶往下浇,因为家里的条件还用不上香胰子的缘故,他只能用清水泡着,然后抓了抓头顶的头发,算是洗干净了。   中途孟芸娘又来给儿子加了两趟热水,等江流泡的皮都快皱起来的时候,她总算抽出空帮他搓背来了。   孟芸娘的手里拿着一个丝瓜瓤,这是院子里的老丝瓜晒干去掉外皮后的产物,乡下地方不仅拿它来清洗碗筷,还会用来搓去身上的污泥。   磨了那么多年的豆腐,孟芸娘的手劲不小,只是搓了几下,就疼的江流龇牙咧嘴直叫唤。   “行了别叫了,以前给你洗澡也没见你那么多事啊。”   孟芸娘拍了拍儿子的脑瓜子,一把拽住他的小胳膊,将想要偷溜的儿子拽了回来,然后前前后后帮他搓的干干净净。   “看你这一身泥垢,还不乐意娘帮你搓,小心去了书塾,被人家嘲笑是脏小孩。”   孟芸娘撩起儿子的头发,用心帮他清洗了耳后那一块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江流龇着牙,疼的脖子都缩的看不见了,可还是没能从美人娘那双铁手里挣脱。   到最后,他也只能自暴自弃了,安慰自己就是个没长毛的男孩子,看光就看光了,反正这具身体美人娘也不是没看过。   不过这么痛痛快快搓了一次澡后确实舒服,江流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掉了三斤泥,整个人都轻快起来了。   “泥猴子,让娘帮你搓澡舒服,哼,刚刚你还不乐意呢,娘告诉你,再过一两年,你想让娘帮你搓澡娘都不能帮你搓了。”   孟芸娘笑着给儿子冲了澡,给他拿了干净的帕子让他自己把身上的水给擦干,然后就准备离开去做别的事了。   “娘,今个儿拿着野兔过来交换豆腐的男人是二婶口中的胡归荣对不对,他现在还喜欢娘。”   在孟芸娘准备端着那桶脏水离开的时候,江流忽然开口了。   “你说什么,别听你二婶胡咧咧。”   孟芸娘没想到儿子忽然会提起这件事,立马顿住脚步,只是不敢回过头来打量儿子此时的表情。   和儿子谈论曾经的一段旧情,即便孟芸娘知道他们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依旧感觉十分难堪:“什么胡归荣,以后你可别在外头提到这个名字。”   说完,孟芸娘就想逃了。   “娘,其实如果你喜欢那个男人,儿子愿意你改嫁的。”   江流真心实意地愿意孟芸娘改嫁,要知道他的任务之一就是让孟芸娘能够幸福顺遂的过完一生,可按照孟芸娘对儿子的重视程度,将来必定会和自己的儿媳妇发生嫌隙。   她的生活重心只有儿子一人,将来横插进来一个女人瓜分她的儿子,孟芸娘的心态必然失衡,即便那个插入进来的女人再优秀,孟芸娘也免不得鸡蛋里挑骨头,找出对方的毛病来。   可要是孟芸娘改嫁,那就不同了,她现在还年轻,将来会有其她孩子,即便江流还是她最重视的那一个,可她的生活重心必然会重新划分,她之后的丈夫需要她,她之后的孩子需要她,她不再是只围着江流转的那个寡母,一身的喜怒都只牵绊于江流一人。   当然,江流之所以想要孟芸娘再嫁,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的任务。   一个女人在盛华之年就只能守着自己的儿子,背后的凄苦只有她自己知晓,江流只是希望给孟芸娘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想嫁,愿意嫁,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和手段,江流都会实现她的愿望。   “住嘴!”   这是孟芸娘第一次对儿子动肝火。   “虽然娘可能会觉得儿子对不起父亲,可儿子还是这个想法,冬天的晚上太冷,儿子还记得第一次和娘分床睡的时候总是不习惯,想念以前和娘还有爹一块睡觉时的暖和,现在也是如此,爹不在了,儿子会想娘晚上睡觉是不是冷,有没有人能够抱着娘给娘取暖。”   因为这具身体还是孩子,江流也只能说些浅显易懂,像是一个孩子会说出来的话。   “嗤,多盖点被子就能解决的事,看把你愁的,这一年你不也是一个人睡的。”   听到儿子关切的话语,孟芸娘脸色稍霁。   “可我将来会娶媳妇啊,媳妇会帮我一块暖被窝。”   江流仗着自己还是孩子,童言童语地说着不着调的话。   “等我娶了媳妇,娘亲还是自个儿一个人睡,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六十年,儿子也会心疼娘亲啊。”   是啊,儿子将来会成家,到最后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   孟芸娘顺着儿子的话不由想到自己七老八十的年纪,大冬天裹紧棉被瑟瑟发抖的场景,心里又酸又涩。   等等,她怎么被那混小子给带过去了。   收起那一腔酸涩,孟芸娘拿着水瓢轻轻敲了敲儿子的脑袋。   她算是发现了,自己这个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或许真的如同族长所言,他是有大智慧的,既然这样,自己也不必一直拿他当孩童看待,有些事,也该好好和他说说了。   “娘知道大郎孝顺,可是大郎有没有想过,娘知道咱们江家传家的豆腐方子,江家会不会愿意娘亲改嫁,其次,族长现在看中你的念书天赋,决计是不会愿意娘改嫁时带走你的,将你留在江氏,最能顺理成章接过教养你的职责的是你小叔一家,你叫娘如何放心,将你交到那俩个人的手里。”   孟芸娘将不及自己腰高的儿子揽进怀中,说实话,今天儿子的这番话,她是感动的,不管以后这个儿子会不会记得今天这一席话,会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孝顺她这个娘亲,孟芸娘都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胡话了,你要记得,在娘的心里,你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要来的重要。”   说罢,孟芸娘抹了抹眼泪,转身离开。   她以为江流将这番话听进去了,不会再提改嫁的话题,殊不知听了她这番话,江流的心里却有了其他想法。   从头到尾,孟芸娘都没有直面的回答过改嫁胡归荣这个话题,回想着原身记忆里的一幕幕,江流有六七分的把握,美人娘对那个男人是有感情的。   现在之所以拒绝,一来是因为世道对女人的要求如此,二来是为了他这个儿子。   在诸多考量的背后,实际总结一点,那就是权势,是话语权的问题。   如果他站得足够高,连江氏宗族都要仰仗他的时候,他同意自己的娘亲改嫁,还有谁会站出来否决他吗? 第40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8   从那天推心置腹的谈论后, 江流再也没在家里提起过胡归荣、改嫁之类的话题, 母子俩默契的揭过了那一页篇章, 照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半个月前, 孟芸娘总算帮儿子凑齐了文房四宝以及束脩,送儿子去了村里的学堂。   今天江流从书塾回来,吃饭的时候, 却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娘, 以后我从学堂学了什么字, 回来也教教你。”   江流想过,改嫁的事不能急于一时,可帮美人娘启蒙的事, 却可以从现在做起。   虽说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学识没有任何要求, 可江流一直坚信读书识字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眼界和底蕴的, 就好比他曾经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工,可依旧孜孜不倦地学习英文,学习其他技术一样,学,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娘一个女人,学那些东西做什么。”   孟芸娘倒是有些意动,可是想到自己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还是拒绝了。   “谁说没有用,比如娘不是一直担心我学你吵架时的那些脏话吗,要是多学点知识,娘就知道怎么优雅的骂人了。”   江流似乎来了兴致, 想给美人娘演示几句。   “你们学文章的,还学怎么骂人吗?”   孟芸娘倒不负江流的希望,接过话茬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当然,我说几句给娘听听。”   江流想到了他生活的那个时代趣玩的古人话语,可不就是优雅的骂人吗。   “比如这一句,汝乃天骄,何不上九霄,直白的说就是你那么能,你怎么不上天呢,还有这一句,竖子不足与谋,直白的说就是我娘不让我和傻子玩,再来一句,何不以溺自照面,换一种说法就是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哈哈哈,娘,你说多学点知识,是不是很有用,你以后再和二婶吵架,骂了她,她都不明真相呢。”   “确实挺有趣的。”   孟芸娘笑着笑着,脸就拉了下来,然后拿着筷子追着江流一顿好打。   “还说你没有记下娘骂人的那些话,什么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让你别学你还学,今天老娘帮你松松筋骨。”   孟芸娘就知道那天这个臭小子糊弄了自己,这哪里是忘了啊,分明是全学了去。   好不容易从美人娘手下逃脱,江流龇牙咧嘴地回了房间,然后嘿嘿笑了笑。   “没想到宿主还有抖M潜质。”   001默默地出现在半空中,看着江流有些无语。   “你们硅基生物懂什么。”   江流没解释,他就是看这些天家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故意招惹了一下美人娘,果然,在揍了他这一顿后,美人娘的心情好了不少,江流觉得自己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可谁让他是可爱的男孩子呢,可爱的男孩子总是要让着可爱的女孩子的。   001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它才不是硅基生物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就能够概括的东西呢,不过转念想想,以宿主的智商,就算他解释了对方也未必明白,学聪明的001干脆就不说了。   虽然今天讨了一顿打,可却冲淡了家里连日来的沉闷,同时孟芸娘跟着儿子学字这件事也定下了。   倒不是她真的想要学怎么优雅的骂人,孟芸娘想的更深远。   将来儿子考中秀才举人,娶的娘子必定不会是乡野目不识丁的女子,她这个当婆婆的,总不能被儿媳妇比下去。   孟芸娘想过了,她就算不能学精,起码也得学个皮毛,将来也好震慑住儿媳妇,不让对方因为她是乡野农妇,就看轻她。   一个教的耐心,一个学的认真,江流每天教美人娘五六个新字,一晃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孟芸娘倒是也学了不少字。   不过这件事外人并不知晓,江流教娘亲学字,也是背着人的。   *****   “你想今年就下场科考?”   江方正有些震惊,可想想这个学生的念书天分,又觉得对方的要求十分合理。   这个孩子的恐怖的学习能力,他简直闻所未闻,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学了人家数十年学习的内容,在某些内容的理解上,甚至比他这个秀才还要通透。   唯独作诗上,匠气有余,灵性不足,是江方正最大的遗憾。   但人无全人,江流要是连写诗都有诗仙诗圣的灵气,江方正倒要奇怪这样的神童怎么会出生在他们江家了。   现在江流的年纪虽小,可所学习的知识早就已经不亚于那些十几二十岁的书生,只是参加童子试罢了,他完全没必要拦着。   “嗯,学生想过了,如果这次能够侥幸考中,七岁的童生对于氏族来说,是一件极其光彩的事,就算没中,也能当做一次特殊的经历,下一次科考也能吸取这一次的经验教训。”   又过了一年,江流的个子倒是没高多少,不过因为念了不少书的缘故,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像是七岁的稚童,倒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了。   七岁的童生!   听到这句话,江方正的气息变得急促了许多。   是啊,童生不值钱,可七岁的童生代表的意义就不同了,尤其江流要是能够侥幸一路考中,考上秀才,即便是院试所取的最后一位,都能以七岁秀才公的名声,传遍整个晋朝。   这对江氏宗族来说意味着什么,江方正自然也是了然的。   “好。”   没有过多犹豫,江方正就答应了下来。   正如江流所说的那般,不论中与不中,对于江家都没有任何损失,反倒要是中了,好处却是源源不断的。   “这一次考试宗族一共有九名考生,届时会由族中安排,统一参加科考,原本族中打算找一个妇人准备考生的一日三餐,既然你参加了,不如就让你娘陪你一同前去。”   一起参加科考是不少宗族的习惯,一来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二来也是为了节省开销。   江方正顾念江流年幼,可能还离不开娘亲,干脆就将照顾考生一日三餐的差事,交给孟芸娘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江流笑着应下了。   *****   “五两,那刘管事真的愿意出五两银子纳孟芸娘做小?”   江二春家,苏潘云扯着丈夫的袖子,不敢置信地问道,她的眼里又是贪婪,又是嫉恨,那个孟芸娘何德何能,以残花败柳之身,还能引得男人为她一掷千金。   “我想好了,现在族长被江流那小子迷了心窍,护着那对母子不准咱们去老宅子骚扰,有族长在,点豆腐的方子,还有咱们家的祖宅,都不可能落到咱们手里,既然这样,也别怪我心狠,没了孟芸娘,咱们就是江流最亲的人,即便是族长,也不能仗着自己的地位,拦着咱们照顾可怜的大侄子。”   江二春恶狠狠地说道,明明都是江家的儿子,大哥死后,豆腐的方子,自家的老宅子,都该由他这个小叔替侄子保管才是,凭什么大哥绕过他,反而信了大嫂那个外姓人。   “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惹怒了族长啊。”   苏潘云有些担心,毕竟对方不止是族长,也是他们村的村正,对方有心给他们穿小鞋,他们挡都挡不住。   “怕什么,是那孟芸娘自己不甘寂寞勾搭了男人,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江二春被刘管事许诺的五两银子勾了魂,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再说了,刘管事可是举人家的管家,搭上了这条船,咱们还用得着怕一个小小的村正。”   财迷心窍说的就是现在的江二春,不过苏潘云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刘管事那么喜欢孟芸娘那个小妖精,一定是她自个儿背地里勾引的。”   苏潘云重重点了点头,忽略了她那为数不多的良知。   夫妻俩窸窸窣窣一阵小声的交谈,定下了针对孟芸娘的诡计。 第41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9   江流要去参加县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阳村, 就连附近一些村子的人也有所耳闻。   虽说科举考试对于考生的年纪并没有明文限定, 可一般来说, 参加县试的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郎, 偶有十岁以下参加科举的,那也是大家族或是读书人家从小精心培养出来的儿郎。   寻常乡野寡妇家的儿子,才念了一年多的书, 哪来的底气参加科考。   不仅村外头的人等着看笑话, 就连村里本姓人家也十分不解。   这也怪不得别人小瞧了江流, 毕竟科举艰难这一观念早就已经深入人心,没见村里一堆屡试不中的读书人,虽说江方正时常夸赞江流这个学生, 可他自己也就是个秀才, 他说的话又能信几分呢。   “芸娘啊, 你也不劝劝你们家大郎,真随他的性让他白费钱财?”   大早上的,孟芸娘在河滩边上锤洗衣裳,一群往日和她处的不错的妇人好心劝说她。   要知道,考试可不是的,科举报考流程有三项,亲供、互结、具结。   前两项很简单,亲供就是填写考生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 除此之外再填写三代直系血亲,互保是考生和共同参与考试的五名考生互写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前两者都不费什么事,麻烦的是最后一项具结。   所谓具结就是请本县廪生具保,确保考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考生的身家清白,能作保的廪生不多,且作保也是有风险的,因此在请廪生作保时给与银钱补偿,已经成为了一种默认的风俗。   一般来说,请廪生作保一次起码得花费一两银子,每年县试的时候,廪生都能够借此发一笔小财,可对于屡试不第的考生来说,请保的消耗就让人有些难以承担了。   大伙儿觉得江流参加考试就跟玩似得,纯粹只是白浪费银子,所以出于好心,想要劝一劝孟芸娘。   “大郎挺有信心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想要考,我勒紧裤腰带也得支持。”   孟芸娘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她的大郎天底下最好,对方都说有把握考上童生,甚至想冲一把秀才,孟芸娘自然得支持了。   “慈母多败儿。”   她的主意都那么正了,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感叹一声寡母养大的儿子,果然是万分娇惯的,就怕孟芸娘这么宠下去,将来宠出个不孝儿来。   苏潘云在另一边锤洗冬天的大棉袄时,将几人的对话听了进去,然后草草将棉袄过了一遍水,就面色紧张地回了家。   “听说大房那小子要去参加县试,他要是侥幸中了,咱们算计了秀才老爷的娘,会不会有麻烦啊。”   苏潘云有些心慌,那刘管事固然是王举人家的管家,可那也只是个奴才,从来没听说过奴才还能纳秀才的娘做小的。   “呵,族长老糊涂,你也跟着糊涂,相信一个七岁的无齿小儿能考中秀才?”   江二春也听说了这阵子的风言风语,不过他丝毫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照我看我,这一次他能考中童生就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了,秀才,是想都别想了。”   童生和秀才的差距可大了去了,所谓童生,砸死十个读书人或许七八个都是童生,到时候他娘传出丑闻,他还能不能念书都不一定呢,有什么好怕的。   “女人就是女人,做事瞻前顾后的,我告诉你,这一次就是咱们的好机会。”   江二春可是打听到了,在江流参加科考的那段时间,孟芸娘也会跟着离开去县城,到时候他们就有机会动手脚了。   江二春眯了眯眼,满是狠辣神色。   *****   为防意外,考生提前十天出发,由江方正带队去了县城。   某天夜里,所有人都睡熟后,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出现在了江家老宅前面。   “你用点力啊。”   苏潘云踩在江二春的肩上,小声地对他说道。   “你吃了什么这么胖,母猪都比你好些。”   江二春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怪不得在炕上的时候,他都抱不住这婆娘的腰。   苏潘云倒是有心想和他理论,可又担心吵醒周边邻居,只得把这气咽下,待以后和他好生理论一番。   废了一番功夫,夫妻俩终于翻过墙,摸到了屋子外头。   之间江二春拿出了一根细铜丝,对准锁着大门的钥匙孔一阵胡乱搅动,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在俩人都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铜锁应生而开。   “别动值钱的东西,反正那些早晚都是咱们的。”   江二春怕媳妇眼皮子浅,小声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   苏潘云还计较男人说她像母猪这句话,回答的颇有些不耐烦,她径直走向了孟芸娘的卧室,然后打开衣柜一通翻找。   “这骚狐狸,外表倒是端得住,骨子里骚劲儿都快往外冒了。”   苏潘云扯着一件牡丹花绣样的肚兜,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件肚兜的绣样太不正经,肩带细细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料,绣着大红色的牡丹,苏潘云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件肚兜都兜不住女人胸前的那两团肉,可想而知穿在身上时的风骚。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寡妇穿的衣裳,苏潘云以前就记恨孟芸娘的长相,现在看到这件肚兜,更是自觉找到了把柄,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件肚兜扔孟芸娘的脸上。   倒是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截然不同,江二春幻想了一下这件肚兜穿在他大嫂身上时的模样,顿时下身一阵火热,一想到那样娇美的嫂子即将便宜外人,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了。   不过比起美色,对于江二春来说,还是银子和豆腐方子更来得重要一些。   “就这一件,要不再多拿上几件?”   他们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寻找一些孟芸娘的贴身衣物的,到时候这些东西出现在除了他死鬼大哥以外的人手里,孟芸娘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这一件足够了,那孟芸娘居然还敢说自己清清白白,窑子里的姑娘都不见得会穿这样的胸兜。”   苏潘云捏紧那件肚兜,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和欲火,心里恨毒了那个在她看来风骚露骨的大嫂。   “既然找到了,那就快点走。”   江二春怕时间一长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迹,赶紧催促了一句。   因为天色较暗,夫妻俩谁也没细瞧那个肚兜,不过就算他们仔细瞧了,恐怕也看不出这里头的玄机奥妙。   听了丈夫的话,苏潘云赶紧将肚兜随意团成一团,塞到了自己的袖管里头。   在他们离开时,月光的照耀下,从苏潘云袖管露出来的那一截肚兜布料上,隐约可见两个极小的字图,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   县试一共有四场,第一场为正场,录取的范围较宽,只要字迹端正,文章流畅就能够录取,这一次江氏宗族的九个考生都通过了第一场考试。   每一场考试之间都间隔着一天时间,这一天是用来公布前一场考试录取名单,等到最后一场考完时,江氏宗族还有六名考生幸存,对于江方正来说,这已经是超乎预料的好成绩了。   尤其被他寄予厚望的江流坚持到了最后一场,对于他在这一场的名次,江方正格外在意。   而考场中,考官们也在为这一次的头名争论不休。   县试,府试,院试,唯独院试通过者才能得到秀才的功名,可也别小看了最初的县试。   县试头名又称县案首,意味着这一次考试全县最出众的人才,一般来说,没有特殊的情况,县案首无须一路考至院试,可直接进学,获秀才功名。   也就是说,县案首,其实已经等同于考中了秀才。   当然,按照往年的情况,很少有县案首直接进学,而放弃之后两场考试的,因为能考中案首的都不会是等闲之辈,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更高,目标往往都是院试的廪生,不过即便这样,也不能忽视县案首代表的价值。   因此对于案首的评判,考官们也格外严谨。   其实在拆开弥封前,考官们对于案首已经有了评判,问题出在拆了弥封之后。   “七岁的县案首,是不是太荒谬了一些,这会儿看来,他的笔力稍弱,虽然行文流畅,可在书法上,略逊第二和第三的考生。”   在拆弥封之前,考官们对于自己评判出来的案首还是很满意的,基本功扎实,策论言之有道,写的诗虽然缺了一分灵气,可足够押韵,朗朗上口,不算传世之作,可也能称得上小精品。   问题就在于这个考生太年轻了,七岁的稚童,传出去,人家会不会觉得他们这些考官评判不公。   “我看不然,成绩是我们在拆密封之前定下的,也就是说我们认同这份卷子的价值,现在因为年纪就剥夺他头名的资格,换原本的第二为县案首,对于我们的这个小神童又何谈公平呢。”   也有人帮江流说话,反正等成绩公布后,前三名的卷子都会一块公示,他们是否徇私,自然有所有读书人共同评判。   两边谁都说服不了谁,就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县令大人。   而这会儿的县令,早就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七岁的县案首,考官们纠结这个年纪是否能够服众,县令想的则更多。   七岁啊,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还是玩泥巴或是启蒙的年纪,而他管辖的县域,居然就已经有了一个千百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的神童。   七岁的县案首,不仅仅是对方的荣耀,同时也是他这个县令的政绩啊,要是对方能够一路势如破竹,在府试和院试中连中三元,恐怕连京城的那位,都能惊动了。   到时候年末述职,这笔功绩写上去,他的位置还不得往上挪一挪。   心里头越想越美,县令也不再犹豫了,直接拍板决定,这一次的案首,就是那个七岁的小神童了。   县令都开口了,原本争执不休的两边自然也停止了斗嘴,赶紧将这些通过县试的考生名单录入,明早发案。   *****   天蒙蒙亮,县公告栏外就已经守着不少人了,当红榜出来时,更是一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过了,我过了!”   “少爷,没看到你的名字。”   “怎么会没看到我的名字呢,你赶紧过去再看几遍,没准是你看漏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江流听着这些话倒是十分沉得住气,跟美人娘坐在馄饨摊位上,叫了两碗馄饨。   江方正见他这样,深觉他不是池中之物,光是这份气度,就不是寻常七岁稚童会有的,亏他年长他二十多岁,还比他多了一个辈分,忍耐力还不如他。   “案首怎么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个年纪还没断奶。”   “是不是看错了,是十七,不是七岁?”   又有一阵议论声传到了馄饨摊的几人耳中,江方正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冲向了公告栏。   七岁!七岁!   他没听错,即便他对江流寄予了厚望,也没想过对方能中县案首啊。   可他深知,这一次参加考试的七岁稚童只有江流一人,不出意外,大家口中的县案首,就是他们江氏一族的江流了。   江方正的心里火热热的,他接连扒开了挤在公告栏前的考生,然后目标对准了红榜第一个名字,仔细查看对方的籍贯,姓名,年龄。   “是了,是了!”   他连连念叨了好几句,他们江氏一族,或许就要崛起了。   “哈哈哈!”   江方正太高兴了,“看见没,县案首,才七岁,和我同族的,他断奶了,现在还在吃馄饨呢。”   抓着一个人,江方正就得兴奋的念叨几句。   围观了全过程的江流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一下子没了吃它们的胃口。   他抬起头,正准备和美人娘说几句话,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的娘亲已经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县试、府试、院试的流程参考了一下明清的规定,不过在此基础上一点点改变,比如三场考试的间隔更短了,这里是为剧情服务,大家切勿较真。 第42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0   “娘没事, 娘就是太高兴了。”   孟芸娘赶紧擦了一把眼泪, 别看前些日子和表现的挺无所谓, 实际上对待请廪生做保的那一两银子, 她哪里能真的无所谓呢。   现在儿子居然成了县案首,孟芸娘想都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积压的郁气委屈一扫而空,所谓的扬眉吐气, 说的大概就是此时孟芸娘的心情。   以后谁还敢小瞧他们孤儿寡母, 谁还敢笑她儿子小小年纪就敢参加县试, 七岁的准秀才公,全晋朝都不一定能找出一个巴掌来。   “县案首,你怎么这么给娘争气呢, 你真是娘的大郎吗, 你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孟芸娘倒是想抱着儿子好好亲香亲香, 可周围那么多读书人,自个儿儿子虽然才七岁,这会儿已经是县案首,准秀才公了,大庭广众之下就不好再做这样的动作了。   动不了手,孟芸娘只能使劲的用自己能想到的辞藻赞美表扬自个儿的儿子,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那就是县案首?”   “应该差不离了,不都说了吗,是吃馄饨的那个。”   “我居然输给了七岁的孩子!”   换做其他人成了县案首,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团团围住,恭贺讨教了, 可现在换成了看上去还是孩童的江流,大伙儿就变得有些踌躇。   毕竟恭贺一个七岁孩童,以及像对方讨教学习经验,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丢脸,没人能够拉下这个脸来。   倒是同来参考的江氏族人没有那么多顾虑,江流被团团围住,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表达自己的祝贺。   还是江方正喜的最早,情绪收的也最快。   他毕竟是经历过县、府、院三场考试并且取得秀才功名的前辈,知道因骄而败这个教训,在大伙儿高兴了一阵后,他就将人统统带回了他们之前租住的大院里,让整理行囊,出发去府城准备之后的一场考试。   府试和县试的时间不远,从他们这儿出发去府城需要四五天的时间,他们得提前十天半个月赶到,不然租不到合心意的房子,也会影响考试发挥。   那些没考中的考生自然也得收拾行囊回乡去了,耐心准备来年的县试。   不过还没等他们出发,乡下就来人了。   “不、不好了,族里出事了。”   来的是江方正的堂弟,他来的很急,找到他们租住的小院时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这是?”   江方正看到堂弟一脸焦急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在外头说不清楚,大伯让你带着江流他们娘俩回去。”   来人咽了口口水,喘着粗气说道。   “这个时候江流哪里能回去呢,他还得准备之后的府试呢。”   虽说县案首不用经过府试和院试就能够直接取得秀才的功名,可这样得来的秀才功名毕竟比不上一连经过三场考试考验的功名来的名正言顺,而且如果江流能够在院试中名列前茅,就能取得廪生的资格,这对江氏全族的读书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江方正并不愿意半道折返回去,耽搁去府城的时间。   “江流考上了?”   来人听江方正说江流要去参加府试,就意识到对方通过县试了,可他没想到江流居然还是县案首。   他脸上的喜意稍纵即逝,看到那些好奇打量的视线时,将江方正拽到一边:“今个儿村里来了一个男人,说是豆腐娘子的相好,要纳豆腐娘子做小。”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和豆腐娘子早就好上了,手里还有豆腐娘子的贴身衣物,这事要是传出去,豆腐娘子哪还有名声,她没了名声,江流又怎么能够继续参加科考,所以族长说了,让你一定要把人带回去,让他们当面对质。”   对于读书人来说名声对重要,江流要是有一个私相授受的寡妇娘,他的仕途也算是毁了,正是因为族长重视江流,所以才会急忙叫人过来把他们母子带回去,把事情弄清楚。   “什么!”   江方正吓了一大跳,这可不是小事。   不过根据他这段时间和江流母子的相处看来,豆腐娘子是一个很本分的女子,不像是会做出私相授受这般丑事的女人。   再说了,江流一片光明,她更加不需要这般想不开,给人家做小。   “你们先出发去府城,族里出了点事,我得带着江流母子回去一趟,等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再赶过去和你们汇合。”   江方正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得回去一趟,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了。   除了早就有所准备的江流,孟芸娘迷糊极了,根本猜不到这件事还和她有关。   等到半途江方正解释时,孟芸娘差点气的把驴车的把手给掰断了。   “我自认守寡后循规蹈矩,除了做豆腐卖豆腐,从来没和哪个男人说过多余的话,就连家里的鸡我都只敢养母鸡不敢养公鸡,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冤枉我。”   孟芸娘气坏了,她的名声不仅仅关系到她自己,还关系到她的儿子,眼瞅着儿子将来的前途一片光明,就有可能被突然跑出来的坏心人给抹黑了,这让她如何受得了。   “主要这件事还牵涉到你小叔子一家,他们俩口子咬定说那男人手里拿着的是你的贴身衣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腾开来,族长有心阻止,也堵不住那么多人的嘴,只能芸娘子你自个儿和那人对峙了。”   如果当初事发时在场的人少,族长还能控制住流言蜚语,可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一些外嫁进来的媳妇的嘴族长可堵不住。   与其让人胡思乱想坐实孟芸娘的罪,还不如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话都说清楚。   “我就知道一定有那俩粪虫的掺和,他们就是见不得我们娘俩好。”   孟芸娘喘着粗气,她大概猜到了上门的男人是谁,左右都是她这张脸惹的祸,反正她也不打算改嫁了,干脆到时候当着所有族亲的面把这张惹祸的脸毁了,看看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和那样一张脸朝夕相对。   孟芸娘捏紧拳头,等她主动把脸毁了,别人也该相信她从头到尾没想过改嫁的事了,这样一来,儿子的名声就能够保住。   不论怎么样,她不能拖累她的大郎。   四人很快就赶着驴车回到了青阳村,江氏的宗祠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而江二春夫妇以及刘管事站在最当中,正等着江流娘俩过来呢。   “来了,人来了。”   “啧啧,没想到,这孟芸娘真的那般耐不住寂寞。”   “这哪有想不到的,你要是长着她那样的脸,你甘心这么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啊。”   孟芸娘挤过人群走到中央,她恶狠狠地盯着江二春夫妇,以前还是她心软了,不然直接把这俩祸害剁了,现在就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了。   “芸娘子——”   刘管事看到孟芸娘,眼睛都直了,对方横眉怒目的模样在刘管事眼中也很是可爱,恨不得马上亲香亲香。   “刘管事,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联合江二春夫妇陷害我。”   孟芸娘指着江二春夫妇控诉道。   “芸娘子你这话说的,我俩情投意合,早就有鸳鸯盟誓,这个肚兜还是你送与我的定情之物呢。”   刘管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着牡丹花的小肚兜,红艳艳的颜色看着周遭的人一阵咋舌。   这江大春的孝期过去才多久啊,孟芸娘就穿上这样的肚兜了。   刘管事自然也听到了周遭人的议论,他的心里暗喜,觉得这一次芸娘子是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芸娘子外表规矩正经,内地里居然那样风骚,这样款式的肚兜他在窑子里都没见那些姑娘穿过,也不知道这个兜兜穿在芸娘子的身上时,是何等艳丽风情。   “等等,你说这件东西是我和你的定情之物?”   原本满脸愤慨,都做好要毁脸以示清白的芸娘忽然间愣住了,瞬间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没错,这正是我和你花前月下时你送与我的定情之物。”   刘管事只当她意外这件肚兜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倒是没做他想。   “大嫂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件肚兜不是你的还是谁的,当初咱们两家没分家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把这件肚兜晾晒在院子里的。”   苏潘云看孟芸娘似乎要抵赖的模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这肚兜是她亲自从孟芸娘的柜子里翻出来的,还能有假的不成。   “刘管事,你确定你是和这兜片儿的主人私定终身了?”   江流将美人娘拉到一旁,指着刘管事手里的兜片儿肃声问道。   “那是自然。”   孟芸娘前头生的那个儿子刘管事压根就不放在心上,反正孟芸娘给他做了小之后名声也就臭了,这小子听说有点念书天分,可名声毁了,哪个书塾会愿意收他这样的学生呢。   “请问族长,构陷有功名的秀才罪犯几等?”   江流等的就是这个回答。   “什么构陷秀才,谁构陷秀才了?”   刘管事的眼皮跳了跳,他看着那个胸有成熟的小子,觉得自己似乎跳到了坑里。   “大伙儿还不知道,这一次县试,江流得了头名,说起来,也算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公了。”   江方正在一旁说道,这话一出全场轰然。   县试案首,江流!   他才七岁啊,等他十七岁,二十七岁的时候,举人进士的功名岂不是同样不在话下,大家都是一个宗族的,江流出息了,他们也能沾光啊。   族长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狂热,这下子江流的价值更大了,不管怎么样,今天江流的名声他必须保住。   刘管事听到江方正说江流是县案首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糟了,他只是个举人家的管家,远没有威风到可以随便得罪秀才的地步,不过人已经得罪狠了,与其现在退缩,还不如彻底将这个读书的苗子毁了。   毕竟对方只是准秀才公,这不还不是秀才吗。   刘管事心里发了狠,只是江流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再次发难。   “刘管事口口声声和这兜片儿的主人护定终身,敢问我和刘管事同为男儿,且我年仅七岁,怎能与刘管事私定终身。”   江流指着那兜片儿,高声质问道。   “大郎你怕是傻了,刘管事啥时候说他和你私定终身了,人家那是和你娘背着人处上了。”   苏潘云从江流考上了县案首的震惊中清醒,赶紧插嘴说道。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搞不清对象的蠢小子到底是怎么考上县案首的,自家儿子可比他聪明多了,对方都可以,自家儿子是不是也可以。   “小叔和小婶趁着我家没人的时候偷翻我家的东西,怕是没想过你们拿走的这个兜片儿,不是我娘的肚兜,而是我小时候的口水兜,不信大家瞧一眼,在那牡丹花的花瓣里,绣有我江流的名字。”   江流早就等着这一出了,上一世苏潘云夫妇就是趁江家没人的时候偷走了孟芸娘的贴身小衣构陷孟芸娘,害的她不得不毁容自保。   这一次在走之前,江流特地将自己小时候的口水兜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让苏潘云一眼就瞧中它。   刚刚孟芸娘之所以震惊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个口水兜是江大春买的,那时候他刚当上爹爹,热血上头傻乎乎的拿着卖豆腐的钱去绣房买了一个贵人家孩子才用的口水兜。   那绸缎的口水兜用料太好,刺绣太精细,孟芸娘没舍得糟蹋好东西,就给收了起来,一直都没给孩子用过,前段时间江流翻出了这个口水兜,说是要留作纪念,让她在口水兜上绣了他的名字。   没想到,现在口水兜上的名字,居然成了证明她清白的证据。   这样一个精巧的物件,同样是一块小布外加几根细细带子的构造,很容易让一些人先入为主的将它想成女性的贴身小衣,尤其苏潘云还是在那样一个位置发现的它。   “不、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是口水兜呢。”   苏潘云抢过那兜片儿仔细翻找,在那一簇簇的牡丹花里,确实有一片花瓣绣有两个小小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小字,只是她也不认识字,不知道这写的到底是不是江流的名字。   可这样好看的兜片儿,怎么就不是肚兜,而是江流那小子的口水兜呢。   苏潘云不信。   “确实是江流的名字。”   识字的人看了,上头确确实实是江流的名字。   被江流这么一提醒,大伙儿也忽然惊觉这么大的布料如果是肚兜的话,未免太不正经了些,可要说是口水兜,就理所应当了。   只是以前大伙儿也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口水兜,所以也不会把这兜片儿和口水兜联系在一块。   这下真相很了然了,试问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会拿着绣有儿子的名字的口水兜和人家偷情呢,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刘管事铁青着脸,他觉得自己似乎掉进别人的陷阱里了。   也有一些人看着江流那张稚气未脱,这会儿却格外严肃的脸,幻想着那艳红的口水兜兜在他脖子上的模样。   这样一个小屁孩儿,怎么就成了县案首了呢。 第43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1   “是这对夫妻将这个兜片儿拿给我, 说芸娘子早就心慕于我, 我也是中了奸人的诡计, 差点铸成大错。”   刘管事当机立断, 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江二春和苏潘云身上。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江流这小儿智多近妖设计了这一局,还是江二春夫妇愚蠢,错拿口水兜当做肚兜, 现在这局面已经完全不利于他了, 如果江流不是县案首, 他或许还能想办法逼江家就范,可现在他以七岁稚龄取得了这样的成绩,江氏一族必然保定他了, 再纠缠下去, 他反而讨不得好。   理清楚思绪后刘管事立马将锅都甩到了江二春夫妇身上, 接着开口表示自己的歉意:“是我爱慕芸娘子,轻信了这俩个歹人的话,以为刚刚只是芸娘子害羞不愿意承认我俩私情,刘某人大错特错,还望芸娘子原谅则个。”   说罢,他朝孟芸娘和江流深深鞠了一躬。   “胡说八道,怎么就是我俩哄骗的你了,明明就是你给了咱们五两银子,让咱们想办法把芸娘子嫁给你。”   苏潘云没什么脑子,又冲动易怒,在江二春阻拦前, 就将自己的底给漏了。   “哦,果然是这俩口子搞的鬼,我就说吗,芸娘子平日本本分分,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有私情,原来都是他们这对夫妇贪恋钱财,故意从江家偷了东西愿望芸娘子,好在大春保佑,让他们错认口水兜儿当成是芸娘子的肚兜,没让这对黑心肝的得逞。”   “就是,说起来前些天晚上我好想听到门口有动机,然后穿上衣服出去查看,见着他们俩口子行色匆匆地从村子东边过来,当时我还没细想,现在回想起来,恐怕那天晚上是趁芸娘子没在家,跑人家家里偷东西去了。”   “这么重要的话你刚刚怎么不说。”   “刚刚不是没想起来吗。”   边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现在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到底真相是什么了。   尤其江流眼看就是有大出息的人了,他们都不介意锦上添花,说几句好话让江流记得他们这份恩情。   可惜了,对于这些马后炮,不论是孟芸娘还是江流,都不会有任何感激之情。   “既然真相都已经清楚了,方正,你赶紧带着江流和芸娘子去府城参加之后的考试,至于这刘管家,咱们江姓人家还管不到人家头上。”   听着族长的话,刘管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那族长接下去说道:“我们管不着,他的主子能管,他的主子要是不愿意管,官府也能管,我倒是想看看,胁迫良家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罪名。”   江冲难得硬气了一把,虽然刘管事是王举人家的奴才,可江流将来未必不能和他平起平坐甚至取得比他更高的位置。   就当是收买江流,让他感恩宗族,这一次江冲都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让孟芸娘好好出口气。   “至于江二春夫妇,伙同外人坑害长嫂,不需官府,族规自能处置。”   江冲承诺一定会给江流母子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现如今还是府试最为要紧,他们已经耽搁了半天时间了,还是赶紧出发,和先行的考生会和才对。   孟芸娘本就心急儿子的考试,听到族长这么一说,马上决定动身出发。   反正真相已经大白,按照族中对她儿子的重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江二春夫妇,既然如此,他们继续留在这儿,似乎也没有必要。   “族长,我冤枉啊我,这刘管事说的什么胡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江二春也没想过自己那侄子这么能耐,居然能够考中县案首,现在好了,就算是为了收拢江流的心,族长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他和苏潘云赶紧跪下,一左一右抱住族长的大腿,开始哭嚎起来。   *****   之后的场景江流母子没看见,不过几天后,他们接到了村里托人送来的信件。   那刘管事被送去了衙门,不过他咬定自己是不知情的,是江二春夫妇觊觎死去大哥留下来的财产,想要败坏大嫂名声,利用了他。   因为江二春夫妇拿不出证据来,刘管事只是被打了十个板子,就被放了。   好在王举人深明大义,将这个居心不良的刁奴赶出了王家。   至于江二春夫妇的下场就惨了许多,按照族规,他们伙同外人败坏长嫂的名声,除了各自仗责三十大板外,还被赶出了青阳村。   对于封建守旧的古人来说,被宗族驱逐是最大的惩罚,江二春夫妇忍着伤痛日夜在族长家门外求饶痛哭,都没能让族长回心转意,最后只能变卖田地屋舍,带着儿女离开了青阳县。   得知他们离开的消息,孟芸娘是最开心的,从今往后,不用再担心身边卧着两条毒蛇,日日夜夜就想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如今她最重视的,还是儿子江流之后的几场考试。   *****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此时江流已经通过了府试,并且同样以案首的名次,进入到了这次的院试中。   他明显的察觉到院试考题和府试考题的差距,并不敢掉以轻心,每道题都是在草稿纸上反复修改后才抄录到试卷上的,可饶是这样,他心里对连中三元还是有些没把握。   “这只能说是宿主平日里念书的时间还不够。”   没人看得见001,它自在的漂浮在江流身边,用意识和江流交流。   “难道不是你这个系统不够给力吗?”   江流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可半点没有松懈过,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时间一直捧着书本看着。   托益智丹的福,他觉得自己的学习效率高了很多,很快就将原身留给他的那些记忆完完整整梳理了一遍,并且因为智商的提升,在理解力上,甚至还比原身高出一截。   天才的滋味,江流总算是感受到了。   不过即便是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将旁人学了一辈子的知识融会贯通,江流扎扎实实将四书五经翻来覆去的熟读背诵,他敢说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念了比前头三辈子加起来还多的书。   就这样,系统居然还敢说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不够多。   “人家的系统还能有点辅助功能,比如暂停时间或减缓时间流速,让我多出数百倍的时间念书,又比如提供什么精力补充剂,让我不睡觉也能龙精虎猛。”   江流数落着自家的统,如果他这次没能连中三元,一定是这个臭统的问题。   其实他现在最大的弊端不是他的文章,而是他的书法,许多考官对于试卷上的书法有自己的偏好,江流的年纪毕竟还小,就算有原身留给他的记忆经验加成,手速跟不上脑速,即便他从六岁起就有意识的锻炼自己的手腕力量,可他落笔时的笔力依旧逊色于那些苦练十几年几十年的考生。   这一点,即便江流再聪明也弥补不了,因为书法,除了天赋,还需要长期的努力才能够练成。   “是我的错吗?”   001还是太单纯,外加脸皮薄了些,在宿主的攻击下很快败下阵来,开始反省自己作为系统,是不是真的太没用了些。   抄录完最后一道策论,江流仔仔细细将试卷检查了两遍,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他已经尽他所能,之后就听天由命了。   蒋参道是翰林院学士,这一次被简派到豫川省为学政,主持这一次的院试,在院试开始前,他已经听说了有个七岁神童连中两元的消息,当时他只是一笑置之,只当对方或许有些本事,可更多的是地方官员为了政绩,故意提拔出来的所谓“神童”。   当他在巡视考场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运气不好,刚巧被分在臭号的小神童,他耐心观察了对方三天,然后在最后一门考试即将收卷的时候,踱步到对方的考位前,凝神观阅了一番对方的答卷。   江流检查完卷子,刚想松快松快筋骨,就看到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学政官。   对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这让江流摸不清他的想法。   正当江流想着要不要和对方打声招呼的时候,学政却又踱着步离开了。   这让江流更加迷糊了,对方到底是欣赏他呢,还是看不惯他呢?   走远了的蒋参道回到自己的主考席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激动地搓了搓手。   神童,真的是神童啊,老天有眼,给他送学生来了! 第44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2   “我好像听到了锣鼓声?”   “好像是, 从村口那儿传过来的, 今天村里可有嫁娶?”   江冲正和几个族老商量着事, 就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了锣鼓的喧嚣,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因为如果村里有人嫁娶,肯定会请他这个族长兼村正坐上席才对。   可不止他一个人听到, 和他商量正是的族老们同样也听见了。   互相打听问了问, 村子里近期也没有人家操办喜事。   那么除了村里人操办喜事可能会有的锣鼓声, 剩下的似乎也就一个可能了,那就是江流考中秀才了,因为只有他考中秀才, 且名次较前的情况下, 县衙才会派人敲锣打鼓回原籍报喜。   江冲有些激动, 脸颊都涨得通红了,不过他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时没敢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抛下了那些族老,直接冲到外头去了。   其他族老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紧跟着他的步伐,跑向了锣鼓声传来的地方。   “给大伙儿报喜了,江小老爷中了院试第一,赐廪生。”   来的是俩个衙役,腰间绑着红绸带, 看上去极其喜气,其中一人手里拿着铜锣,刚刚的声响就是这玩意儿传出来的。   “第一,院试也考了第一,那不就是秀才公了吗?”   “廪生啊,咱们青阳村头一次出廪生啊,以后作保都不用去找别人了。”   现在的族长江冲重视族中小辈的学习,因此村里人也知道廪生意味着什么,成了廪生,不仅每个月有县学给与的六斗廪米,每年还能发廪饩银四两。   除此之外,科举前替考生作保也有不菲的收入,成了廪生,就彻底和穷秀才无缘了,就算比起举人,也差不了多少。   幸福来的太突然,老族长喜得跟羊癫疯发作似的,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这会儿他都想拽过那两个报喜的衙役身上的红绸缎,扭上一段丰收舞喽。   “快,开祠堂,咱们得告诉老祖宗这个好消息,过不了几年,咱们江氏或许就要出一个举人老爷了。”   江冲自掏腰包给了那两个传信的衙役一两银子,寻常报喜给的喜钱就一两百文,他这出手可以说是极其阔气了。   俩衙役嘿嘿笑了笑,说了不少好听话:“江小老爷七岁就能成廪生,过上几年,别说举人了,或许进士老爷都能当得。”   这话听得江冲内心火热,他们江氏一族要是真的能够出一个进士,那可就真是改换门庭了,以后走出去,谁还敢瞧不起他们江姓族人,就连县令老爷,也得给他这个江氏一族的族长薄面啊。   因为太高兴,江冲把口袋里那一把铜钱都塞给了报喜的衙役。   因为江流还未回乡,江冲决定先开祠堂祭祖,向祖宗们宣告这个好消息,等江流回来后,再摆流水席,让其他氏族都知道,他们江家出了一个七岁的小神童。   当然,这次的费用是从族中出的,按照江流现如今取得的成绩,想来也没人会反驳了。   *****   一个月后,江流等人从省城归来。   “什么,你说学政大人要收你为弟子!”   这些日子的惊喜是来了一茬又一茬,江冲捂着脑袋,幸福的快要昏过去了。   “学政大人,那可是学政大人啊。”   江冲来回的在屋里踱步,看着江流的神色不像是在看一个晚辈,更像是在看一个和他能够平等交流,甚至他应该尊重的人了。   如果说考上秀才,使得江冲下定决心加大投注在江流身上的筹码,成为学政的入室弟子,则是让江冲可以不顾一切,将家族能够给与的所有资源,统统向江流倾斜。   江冲已经从自己儿子的口中打听到了那个学政的来历。   蒋参道,晋阳27年的状元,现任职翰林院学士,这可是从三品的大官啊,而且在官场有一句暗语,非翰林不入内阁,蒋参道只要不做错事,站错队,他的未来不可小觑。   江流成了对方唯一的入室弟子,有蒋参道的扶持,未来同样一片光明。   这对于他,对于江氏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娘俩就得启程赶往京城了。”   孟芸娘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能够被蒋翰林看中,收为入室弟子,忧的是离开故乡,去往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都生活。   虽说儿子的恩师早已有言,他们娘俩去往京城后可在蒋家借宿,但孟芸娘毕竟是寡妇的身份,住在儿子老师的家中还是多有不便。   所以这一趟去京城,他们恐怕还得买或租一个小院,这样一来,开销顿时就增大了不少。   而且青阳离京城路途遥远,去了京城以后,如非必要,恐怕娘俩都不会再回来了,现在江二春夫妇被逐出了江家,他们娘俩再一走,江家祖先和亡夫江大春的坟墓又有谁来祭拜清扫。   还有……   孟芸娘垂下眼,没敢再想那个男人。   孟芸娘忧愁烦恼的问题在江冲看来都不是问题,旁人想要做学政的弟子学政都不愿意收呢,现在学政主动收了江流做入室弟子,这样的大好事哪里还有往外拒的道理。   至于孟芸娘的担心……   “既然现在你们母子得去京城生活,大春死前让你交给族中的六亩良田自然也不该归族中所有,这样,以后你们恐怕照顾不了田地,我做主以市价买下这六亩良田,还有大郎成了廪生,每月都有不少廪米可领,以后我代大郎领这廪米,至于这廪米就折合成银钱,也好解你们母子俩的燃眉之急。”   江冲看好江流的未来,自然就不能让他对族中有任何芥蒂,当初孟芸娘为保平安送给族中的六亩良田统统折成了银钱,江冲还一次性给与了江流五年的廪米银,手里一下子多了七十多两银子,孟芸娘安心了许多。   *****   “夫君去了一趟豫川,似乎碰着了什么好事,自你从豫川回来,眉眼都是笑着的。”   蒋参道的夫人替他整理早上上朝要穿的官袍,笑着问他。   “哈哈哈,还是夫人懂我,本来是想等我那弟子来到京城之后和夫人分享这件喜事,现在看来,是得提早告诉夫人了。”   蒋参道哈哈大笑,这会儿的他哪有平日里在同僚面前的严肃刻板。   此时他正用手指挑着面脂,然后用手掌的温度将那面脂揉化开,动作轻柔地擦于脸上,涂完面脂,他还不忘对着铜镜仔细地修了修自己的胡子以及眉毛。   “弟子?夫君终于愿意收徒了?”   这确实是件喜事,蒋夫人原本还想着按照她夫婿外表刚正,内里龟毛的个性,一辈子都不会收徒呢。   “正是,我那弟子,真真是——算了,等你见着他就知道了。”   蒋参道想了想,还是打算给夫人留点惊喜,没有仔细叙说自己那小徒弟的出彩之处。   见他想要卖关子,蒋夫人也没有细问,只是在蒋参道修饰完面容后,替他换上官袍。   “夫人,我今天这番打扮如何啊。”   蒋参道正了正衣襟,朝一旁的夫人问道。   “夫君今天依旧俊美异常。”   蒋夫人笑着比了一个大拇指,她才不会当着夫君的面告诉他,即便他再怎么捯饬,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都不可能和潘安相比较。   “嗯。”   听到夫人的赞美,蒋参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次收的弟子可比他俊美多了,当年科举没能成为探花郎,反而成了状元郎一直是蒋参道的遗憾,只怪他的才华掩盖了他的样貌。   不过这次好了,他收了一个如他一般才貌兼备的弟子,他成不了探花,自己的弟子一定能够替他得偿所愿的。   蒋参道笑着离开,在出了卧室的瞬间,笑容一下子禁住,面容威严,他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蒋大人。 第45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3   胡归荣的老娘身体一直都不好, 常年都是靠药吊着的, 这也是为什么胡归荣明明靠着打猎赚了不少银钱, 却一点都没有存下来的原因。   可再好的药也有没作用的时候, 他那瞎子娘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在开春的时候去世了。   胡家没几个亲戚,不过胡归荣平日里会做人, 和一些相邻处的不错, 在他们的帮忙下, 瞎子娘的丧事也算是热闹。   “现在你也没拖累了,那边芸娘也守了寡,不如你找人说和说和, 跟芸娘子重续前缘。”   丧礼的时候, 胡归荣的好哥们劝他说道。   “别胡说了, 芸娘子的儿子可是有大出息的,七岁就成了秀才公,你说秀才老爷会眼睁睁看着他娘改嫁?你这不是帮荣子,而是害他啊。”   “诶,不提不提了,大家喝酒。”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看胡归荣表情难看,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自从芸娘子出嫁后,胡归荣就不让他们在他面前提起对方了,说是这对对方的名声有碍,怕她夫家听到流言蜚语, 对她不好。   即便现在对方的丈夫去世多年了,胡归荣还是不让提,因为对于寡妇来说,名声显得更加重要了。   今天也是因为他那瞎子娘的丧事,想到以后胡归荣就孤孤单单一人了,大伙儿才冒着他的不喜提起孟芸娘。   “过些天我得进山一趟,这一次会去的深一些,我这院子还得拜托你们照看了。”   胡归荣正处热孝不能喝酒,于是他用自己面前的一碗热茶代替清酒,敬了这些朋友一杯酒。   “咱们这深山里可是有大虫的,你往深山里去是打算做什么?”   一听他的话,几个朋友都惊了。   “我就是觉得一直靠打猎维生太过危险,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爹,我爷爷,还有我太爷爷都是死在大山里的,现在我娘也不在了,我没什么拖累,就想冒险一次,如果能打到大虫,换取的钱足够我盘一间小铺子,过上平稳的生活了。”   胡归荣没有说的是他想要安定下来,远远的守着孟芸娘。   “何必这么冒险呢,你平日打猎赚的钱也足够了,之前是因为大娘的病,需要长期花钱,现在大娘没了,你一个人省吃俭用的,攒个三五年也能攒点钱了,到时候娶一个媳妇,生三两个胖小子,难道不好吗?”   大虫要是那么好打,全天下的猎户都进深山打大虫去了,还不就是因为那东西厉害,但凡打它主意的猎户都九死一生,所以才使得它的价格格外高昂吗。   现在胡归荣想要拼一把,其实和搏命差不多。   “我这儿倒是有一份安全的生意,再适合你不过了。”   胡归荣一个走镖的朋友沉思后说道:“后天有一对母子进京,因为担心沿途可能会有劫匪,他们想要雇佣一个武艺高强的壮年随行保护他们,因为去京城一来一回耗时比较长,不少家里有妻儿的镖师都不愿意接下这个活儿,你现在需要钱,又没有家人拖累,倒是可以试试。”   “来回京城也就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对方愿意出八两银子,而且去了京城你还能从那儿进点新鲜的货物回来兜售,赚一个差价,虽然比不得你打大虫挣得多,可胜在安全。”   这番话说动了胡归荣,去深山打大虫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真的死在了大山里头,以后芸娘被人欺负了,他是不是也没办法在她身后护着她了。   “只是我现在还是热孝。”   胡归荣还是有些犹豫,他怕雇主嫌弃他晦气。   “这有什么,那位小少爷说了,他本人刚出热孝不久,并不忌讳这些。”   胡归荣那镖师朋友安慰说道,如果不是雇主有言在先,他也不会主动提及这桩生意啊。   “好,具体什么时间,这个活儿我接下了。”   胡归荣点了点头,不过听着刚刚朋友的描述,他总觉得似乎有些太巧合了些,只是他也没有多想。   *****   等到第三天,胡归荣在约定的码头等待雇主到来,却看到芸娘母子时,才意识到自己那一天的直觉并没有错。   “怎么是你!”   孟芸娘的嗓音有些涩涩的,她是真没想到,护送他们前去京城的镖师居然是胡归荣。   “我这就去镖局让他们换一个镖师过来。”   胡归荣觉得孟芸娘应该是不愿意见到他的,如果不是当初他拒绝了跟她私奔,她也不会嫁给江大春,不会成为一个寡妇。   “不用了,船马上就要开了。”   江流怎么会放胡归荣走呢,他都想好了,借这个办法把人拐到京城去。   “你的力气大,帮我扛着这俩箱子。”   江流指着那两个装着行礼的大樟木箱子,对着胡归荣指挥道。   “哦。”   胡归荣有些懵,不过下意识的还是顺着江流的话扛起了扁担,将那两个大箱子挑到了船上,一下子也忘了刚刚说的要去换一个镖师的话。   “是不是你这小子搞的鬼。”   孟芸娘狠狠拧了一把儿子的耳朵,猜到了是这小子的鬼主意。原本她还以为儿子死了那条心了,现在看来他从头到尾就没忘记过这件事。   “娘,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啊。”   江流无辜地摊了摊手:“这或许就是缘分呢。”   “你看,船都开了,胡叔就算想要换人都没法下船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和胡叔相处,也忍过这两个月。”   江流可是算计好时间的,在他们赶到码头的时候离开船也不剩多少时间了,然后他又指挥胡归荣将他们的行礼送到船舱,等东西送到的时候,船也该开了,两人就是想要闹别扭也不能够了。   “反正去京城的路上也没人认识咱们,再说了,我们跟胡叔好歹也是知根知底的,他比其他镖师都靠谱的多,而且胡叔体格高壮,一般匪类看到胡叔也不敢和咱们动手,再安全不过了。”   江流给美人娘讲着大道理,孟芸娘默默听着,也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   ******   晚上,胡归荣在船板上透气,江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船舱里出来,坐在了他的边上。   “你喜欢我娘!”   这话笃定,丝毫不带犹豫。   “天太冷了,你会着凉了。”   胡归荣答非所问,心里却想着江流问他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是带着恶意,还是带着善意。眼前这个孩子虽然小,可却是有秀才功名的神童,他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孩子的脑子,也没想过用糊弄小孩子的方式,将他糊弄过去。   “不会,我娘给我缝的棉袄厚着呢。”   江上的夜晚总是特别的冷,所以江流穿上了自己冬天的小棉袄,这会儿丝毫不觉得冷。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喜欢我娘?”   江流又问了一遍,他觉得这个时代的大人都矫情,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敞快。   “我有一门生意,去了京城以后,还缺少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忙,你要是愿意,就留在京城。”江流看那胡归荣一直不说话,也干脆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如果你想娶我娘的话,起码得等上几年。”   也不等胡归荣回答,他就站起了身,拍了拍坐着的胡归荣的肩膀。   “为什么还得等几年?”   胡归荣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   小样,就这样还不敢承认喜欢他娘!   江流笑了笑:“自然得等几年,等我考中了状元,那时候我娘要是愿意嫁,我再风风光光用十里红妆送她出门。”   只是个秀才还不够,他得站的再高些,才能和世俗礼教抗争。   江流指着远方的天际,觉得说出这番话的自己潇洒极了。 第46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4   这天晚上, 除了江流睡得香甜, 胡归荣和孟芸娘俱是睁眼到天亮, 两人的房间就隔了一道木头隔着的墙壁, 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孟芸娘想了很多很多,比如未出嫁前和胡归荣的情愫暗生,比如出嫁后那个嘴拙却憨厚老实的丈夫……   二十多岁的芳华, 从此以后就要一人孤身生活, 哪里能甘心呢, 尤其她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个从来没有忘记过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在等着她的时候。   可每当这个时候,她又会想到自己早亡的夫婿, 那人虽然不善言辞, 可待她却很好, 更是给了她大郎这个好儿子,如果她真的改嫁了,确实也是对不起他。   孟芸娘的心中有两个声音在抗衡。   一个声音告诉她,现在儿子都不阻拦她改嫁,她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曾经错失的幸福。   另一个人声音告诉她,她要是改嫁,就愧对江家的列祖列宗,更可能成为儿子的污点。   这两道声音在孟芸娘的脑海中吵闹不休,谁也没能占得上峰。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孟芸娘就穿好衣服,准备去船舱的厨房为他们几人准备早饭, 不巧,在她开门走出房间的时候,隔壁的胡归荣也正好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很快错开目光。   去厨房的路在胡归荣那一侧,船舱的走道狭窄,胡归荣将全身都贴在墙壁上,孟芸娘才能勉强通行。   经过胡归荣面前那段路时,不免衣物有所擦碰,胡归荣抬着头,屏住呼吸,生怕冒犯了心上人。   船上食材简陋,多数都是船员捕获的江鲜,好在出发前孟芸娘带了不少下饭的腌菜,勉强做到荤素搭配。   餐桌上,除了江流时不时会调解一下气氛说说话外,其余几人都比较安静,当然,也不是没人捧场,就比如在出发前,江冲送到江流身边的书童江愚。   这是江冲从江氏一族中挑选出来的孤儿,爹娘都没了,最亲的就是已经嫁出去的几个姑姑,谁也不愿意养他,这些年就靠宗族救济着,对宗族的感情很深。   江冲将这样一个人送到江流身边,一来是因为孟芸娘一个寡妇,出门多有不便,江愚能够帮着处理一些对外的事务,二来也是为了加深江流和宗族之间的牵绊,不至于分开太久后,忘了老家的这些族亲们。   江流对于多了这么一个书童加跑腿的小厮没意见,就连现代都没做到人人平等,更别说古代了,对于江愚这样的孤儿来说,能够跟在江流的身边,反而是别人想得都得不到的机遇。   江流从不小看古代宗族的凝聚力,与其到时候找牙婆买一个小厮,不如暂时用着同宗族出生的江愚,而且经过之前几天的观察,江流觉得江愚这个本质淳朴的族人还有几分值得培养的地方,干脆顺了族长的意,将他留在了身边。   现在看来也幸亏他将这个书童留了下来,不然对着他娘和胡归荣,他都能闷死。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京城,这一路上无惊无险,十分太平,蒋参道早就已经得到弟子的信件,派人在码头等着了。   来的是蒋府的管家,对方没有直接带他们去蒋府,而是先带他们去了一个一进带小院的屋子。   “这是老爷托我寻的房子,他在信中得知江夫人和江少爷不愿借住蒋家,就让老奴给夫人少爷找了一处落脚的屋子,这间屋子的主人原本是个举人,因为屡试不第,卖房准备回原籍谋求一个差事去了,因为走的急,房子卖的便宜,只需要八十两银子就好。”   那个老管家介绍着这个一进的屋子,“前头的院子可以养鸡种菜,两间主屋俱是宽敞,还有左右四间厢房,在江小公子娶亲之前,已然够住了,而且这屋子地段好,离内城不远,以后江小公子去我们府上上课,只需要一两柱香的脚程,如果是坐马车,那就更快了。”   孟芸娘看着这个小小的屋子,心里满意的不行,原本她还想着京城的房价应该不便宜,恐怕刚到京城他们还没办法直接买房子,只能暂时租住呢,现在看来,只是八十两,凑一凑还是能够凑齐的。   江流没有他娘那么天真,他猜到买下这房子他那恩师肯定私底下补贴了一部分,不过现在他确实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至于欠下的这份恩情,他早晚能够还上的。   孟芸娘开开心心地买下了这栋小房子,剩下一点银钱,还能够给这栋屋子添点家具,或许是因为了却了来时压在心头的一件大事,孟芸娘的心情欢快了许多,眉眼间的愁绪也扫清了大半。   受了这样一份恩情,江流肯定得去恩师府上谢恩才是。   孟芸娘是寡妇,不好登门拜访,于是娘俩决定一个留在家中将他们带来的行礼规置一番,顺便看看还有没有疏漏的东西,趁白天采买补上,一个则是去蒋家拜访,以全礼数。   *****   “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徒弟!”   蒋夫人看到江流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的夫婿在监考时挑中的弟子起码也得十几二十岁了,没成想居然是个七岁的小娃娃。   不过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皮肤白皙透净,眼睛又大又圆,眼神看着就清亮,样貌比起她在小佛堂供奉着的观音菩萨身边的小仙童也差不了多少。   蒋夫人一时吃不准,自家夫君到底是因为对方的文采动了收徒之心,还是纯粹只是因为这小孩儿的样貌,一时昏了头。   “哈哈哈,夫人可听说这一次南方某府院试出了一个七岁就连中三元的神童,传闻中的那个神童,就是为夫的弟子了。”   蒋参道很骄傲,不过现在徒弟还在,他还是很端得住的。   蒋夫人闻言放心了,看来自己的夫君还没有到色令智昏的地步。   不过这么一来,她看着江流的眼神就更稀罕了,七岁的小三元,打晋朝开朝都没有听说过,之前这个消息刚传到京城的时候,她们这些官夫人私底下还议论过一阵,想着那或许是哪个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神童,从小用最严苛的方式教育着,取得这样的成绩也不足为奇。   可她是知道自家丈夫选中的这个徒弟家世一般的,在出生农家的情况下,还能有这番成绩,只能说是天赋异禀了。   这样的孩子,真的能如同丈夫所愿考上探花?莫不又是一个状元郎?   蒋夫人是知晓丈夫的执念的,这会儿看着江流,忍不住捂嘴笑了。   不过笑归笑,她还是没忘正经事,作为这孩子的师母,她送上了一堆礼物,其中最显眼的要数几个装着面脂的瓷盒,里面的面脂都是蒋参道细心研制,外头脂粉店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蒋夫人并没有久留,在寒暄了几句后,就回了内宅,剩下蒋参道和江流在前厅说话。   “这些都是你师母精心挑选的好东西,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   蒋参道指着那堆礼物,摸着胡须说道。   “是。”   江流赶紧点了点头,他没想到师母那么细心,居然还给他娘准备了面脂,也是他这个当儿子的粗心了,都忘了他娘出了孝期,也能开始打扮了。   他压根没有往自己身上想过,如他这样天生丽质的可爱男孩子,哪里还需要外物的装点呢。   看弟子乖巧,蒋参道很是欣慰。   *****   “娘,爹的弟子就是传闻中七岁中三元的神童吗?”   后院里,蒋参道六岁的小女儿蒋弗榕拉着娘亲的手好奇地问道。   因为养在深闺的缘故,蒋弗榕的皮肤白皙细致,如同上好的白瓷一般,这也算是她最大的优点了,除此之外,她的五官只能称得上端正,组合起来,就是个清秀耐看的小姑娘。   “正是。”   蒋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女儿头顶的发髻。   她的样貌只能算是清秀,夫君蒋参道虽然自我感觉良好,可样貌也只能归于平凡,两个样貌都不出众的人,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也美貌不到哪里去。   只是夫妻俩很重视儿女的培养,即便是女儿,同样要学习一样的功课,都说腹有书香气自华,蒋夫人的这个幼女又是蒋家小辈里天资最高的,虽然容貌平凡,可这会儿已经显露出令人折服的风仪。   世人都爱美颜,蒋夫人最担心的就是幼女将来的婚配,尤其这个女儿样貌有几分肖似夫君,蒋参道一心认为自己的女儿与他一般美貌异常,蒋夫人觉得,等以后女儿说亲时,还有的要闹呢。   不知道为什么,蒋夫人脑海中闪过了江流那张脸。   如果是夫婿收的那个聪慧又漂亮的弟子,夫婿应该会满意。 第47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5   八年时光转瞬即逝, 蒋参道虽然有闷骚自恋的小毛病, 但是不得不说, 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在他系统的教导下,江流这会儿的知识储备已经远远超过了原身。   这八年的时间里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比如晋阳帝驾崩,年仅十四岁的太子登基, 先帝留下几个辅政大臣, 前年晋文帝大婚, 正式开始亲政。而早在太子登基前,蒋参道就被封为太子太傅,教导太子政事以及储君之道, 在朝堂上, 是旗帜明确的太子党, 现在晋文帝开始亲政,也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和几个不肯让权的辅政大臣抗衡,蒋参道正是晋文帝的心腹之一。   比如江流将自己熟知的豆腐的衍生做法带到了这个朝代。豆腐乳,灰豆腐果,臭豆腐……各色豆腐食品大受欢迎,为了满足市场的庞大需求,孟芸娘买了几个小丫鬟一同制作豆腐,然后由胡归荣拿到铺子里售卖,赚取的银钱大大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压力。   又比如,八年的时光, 足以让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少年少女,培养出足够深厚的青梅竹马之情。   *****   “等会儿爹要是来了,你就说这首诗是你写的,不然爹又该罚你了。”   蒋弗榕站在窗外,踮着脚尖将一封信纸递到江流的手中,信上誊写着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还没看清写了什么,光是这一手字,就足够赏心悦目了。   “你我写的诗,老师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小姑奶奶,你是帮我还是害我啊。”   江流好不容易写了一首自我感觉不错的诗,这会儿看到小师妹写的诗词,半点自信心都不剩了。   即便跟着蒋参道这样的名师学习了那么多年,江流在诗词上的造诣依旧没有太大的进步,江流觉得可能是他骨子里就是个俗人的缘故,写不了那种阳春白雪的东西。   倒是蒋弗榕虽然年幼,可在诗词上颇有灵性,蒋参道时常感叹,这个小女儿要是换个性别,恐怕也能成为一个名流千古的大诗人。   只可惜,她是个女儿家,即便写的诗词再好,也只能在家人面前显露。   “人家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蒋弗榕在爹娘面前是个贞静温婉的乖乖女,在江流面前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娇骄,这会儿她嘟着嘴,跺着脚,要求江流将她给他的那张信纸还回来。   “领情,怎么不领情。”   江流将那张信纸小心折叠,塞进了衣襟里头,然后又趁着四下无人,掏出了一包黄油纸包着的蜜饯:“这是你最爱吃的徐记的,昨天我可排了好久的长队呢,别说我不惦记你。”   “咳咳!”   蒋参道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   蒋弗榕红了脸,垫着脚一把拽过江流手中的蜜饯,然后拎着裙摆跑远了。   “老师。”   看到师傅回来了,江流规规矩矩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将自己刚刚绞尽脑汁写的诗文递了过去。   “哼。”   蒋参道接过诗,瞪了眼自己的宝贝弟子,不过对于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   八年的时间足够蒋参道了解自己的学生,如果江流的品性存在瑕疵,恐怕蒋弗榕也没那么容易来到前院,和江流接触了。   “匠气有余,灵性不足。”   点评了一番弟子的诗词,蒋参道也知道,这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虽然缺了点灵性,他这弟子写的诗词在结构韵律上都不存在任何问题,只是应付科举的需要,也已经足够了,毕竟这科举比的,不全是诗词。   “这一次乡试,你下场。”   蒋参道拘了这个弟子八年时间,一来是江流确实火候未到,二来也是觉得他风头太盛,需要避上一避。   现在不同了,新帝执政,最是需要扶植自己人手的时候,算起来,这一届科考才是新帝亲自主持的,挑选出来的人才,自然也是最合新帝心意,真正称得上天子门生的一届。   江流虽然依旧有些年轻,可新帝的年纪也大不了他几岁,而且就他对新帝的了解,或许是被几个辅政大臣压久了,对方颇有些激进,欣赏的就是锐意进取的年轻人才。   这是江流的机会,能不能一飞冲天,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是!”   江流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   回到家中,江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怀里那张信纸掏出来,然后从自己书柜的暗格里掏出另外一叠信纸,将它们整齐的叠放在一块。   这些都是蒋弗榕的大作,一些是她的随笔,一些是她专门写好准备给江流作弊却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的。   江流虽然不会写诗,可还是有点鉴赏能力的,在他看来,这些诗词中的精品,足以与谢道韫、花蕊夫人、李清照等女诗人女词人相媲美。   这些诗词要是就此埋没,未免太可惜了些,江流默默将这些诗词收集了起来,打算将这些诗词好好传承下去。   另一边,蒋弗榕捧着那一袋蜜饯,还没回屋就被正准备来看她的蒋夫人逮个正着。   “你又去前院了?”   看着女儿跑来的方向,蒋夫人嗔怪地说道。   虽说是在自己家里,可女儿总是跑到前院去找江流,未免也太不矜持讲究了些。   “娘。”   蒋弗榕双手背在身后,羞红着脸唤了一声。   “你啊你。”   蒋夫人叹了口气,她和夫君从小让这个女儿和儿子们学习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是希望她能够明事理,识大体,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约束很多,蒋夫人想要女儿在闺阁之中的时候能够松快些,可女儿终究还是要嫁人的,一些规矩,也得早早的学起来。   有时候她都有些后悔让这个幺女学了太多,正因为看到的世界太大了,到时候将她约束在方寸之地,才会越痛苦。   这个女儿太过聪慧,夫君时常和她感叹,他们的幺儿要是个男子就好了,封王拜相不在话下,可她偏偏是个女子,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心胸宽广的接受一个比自己更聪慧,更有见地的妻子的,尤其这个女儿还没有一副足够迷惑男人的容貌。   聪慧,往往是一个女人最大的错误。   “阿弗,从今天起,那些诗词歌赋都收起来,你老老实实跟娘学习管家之道,还有针黹女红,这才是我们女子最该学习的东西。”   蒋夫人顿了顿:“还有前院,你也得少去了,再过一年,你也要及笄了,有些事得避讳避讳。”   “娘!”   蒋弗榕愣了愣,没想到她娘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她聪慧敏捷,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她娘的担忧。   自己容貌普通,这在她十岁开始跟着娘亲出席各类宴会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世间男子多薄幸,虽然世家大妇的挑选准则一直都是以家世为标杆,可男子都爱美颜,以她的品德样貌,虽然可为大妇,却很难得到未来夫婿的喜爱。   如她爹那般和娘举案齐眉,拒不纳妾的男人犹如凤毛麟角一般,加上她又无姝色,恐怕嫁人后最好的结局就是得丈夫尊重,然后在帮着夫家操持家计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丈夫往屋里纳一个个娇美年轻的妾室。   蒋弗榕是胸有大志的女子,又怎甘愿这样卑微地活在男人的背后。   不过蒋弗榕觉得,还有一个少年是不一样的。   从很小接受启蒙的时候,蒋弗榕听得最多的就是爹娘的感叹,感叹她不是男儿,空有一腔才华也无法施展,可那个少年不同。   每当她有新作问世的时候,他总是表现的比她还要惊喜,并且郑重笃定地告诉她,她有大才,她的诗作将来一定能够流传百世。   那个少年并不因为她是一个女子而惋惜,并且认可她即便是个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抱负。   自尊、自爱、自信、自强,这是那个少年赠与她的四个短语,蒋弗榕深以为,生而为女,只要遵循这番教诲,同样不逊男儿。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蒋夫人看女儿不说话,只当是自己刚刚的那番话有些太重了,不由有点心疼,不过正当她打算宽慰宽慰女儿时,发现女儿的双手背在身后,从她刚见到她时,就没见她将手拿出来过,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不想被她发现。   “没、没什么。”   蒋弗榕甜蜜的回忆被打断,看娘亲盯着她身后的方向,顿时心如擂鼓。   “嗯?”   蒋夫人加了重音,蒋弗榕还是乖乖将江流送给她的那包蜜饯递了过去。   “是流儿给你捎来的?”   蒋夫人一看女儿那娇态就猜到了这蜜饯的来历,这时她不由心思一动,曾经的某个想法,这一刻在她心里放大。   ******   蒋夫人回到自己的房中,挥退了伺候的丫鬟婆子,斜依在床边深思。   江流七岁就被夫君收为弟子,而且还是唯一的亲传弟子,论亲近,自然是不用说了,蒋夫人也算是看着江流长大的,熟知他的人品,如果真的将女儿许配给他,必然不会受委屈。   尤其这双儿女从小青梅竹马,兼之这份情愫,即便将来江流不能免俗纳了美妾,也不会纵容那妾室冒犯阿弗。   现在唯一让蒋夫人犹豫的只有两点。   第一点是江流现在毕竟还是个秀才,且家世寻常,而她夫君是帝师,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官居二品,在地位上,这对儿女显得很不般配。   倒不是蒋夫人嫌贫爱富,而是世人多有门第之见,她将女儿许配给一个寒门子弟,恐怕旁人都会揣测是她的女儿存在某种隐疾,才不得不下嫁这种人家。   就算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蒋夫人也不敢贸然给俩孩子说亲。   第二点顾虑是江流那个守寡的母亲。   蒋夫人和孟芸娘的接触并不算多,只知道那是一个十分坚韧爽快的女人,可蒋夫人从来不敢小巧女人的嫉妒心和对儿女的占有欲。   豁达如蒋夫人,在自己的长子成亲后也免不得与儿媳妇存在嫌隙,更何况是孟芸娘这样一心一意守着独子的寡母,将来和女儿朝夕相对,还不因为江流生出各种龃龉。   世人重孝道,对方只一个婆母的身份,就能把她女儿压的死死的,即便家世再高又如何,还是得看婆母的眼色。   因为这两点,蒋夫人犹豫再三,也不能下定决心。   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婚事呢,尤其她那女儿,在旁人看来也未必是十全十美的,蒋夫人也是疼爱女儿,所以才为她多思多想,只一点女儿喜欢,就足够掩盖江流存在的很多缺点。   当蒋参道从前院回来的时候,蒋夫人没忍住,和夫君商量起了这桩婚事的可行性。   “你说要给流儿和阿弗说亲?”   蒋参道喝了口热茶,深思起了这桩婚事。   “两个孩子两小无猜,流儿又是我的弟子,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蒋参道是个护短的人,只要是他喜欢看中的,不论怎么样都好,其实要不是他的有意纵容,在男女大防如此森严的古代,蒋弗榕又如何能够这样恣意地出入前院,和江流培养出这样深厚的感情呢。   “再者我们的女儿姝丽无双,也就流儿这样的品貌能够般配的上。”   蒋参道哈哈笑了笑,这样两个灵秀的孩子如果凑成对,将来他的外孙外孙女必然玉雪可爱,到时候他再细心培养培养,可不是一个个探花郎的好苗子吗。   听到夫君的话,蒋夫人沉默了几息。   即便她疼爱闺女,可也实在没法将姝丽无双这个词往自家闺女的脸上套。   这般看来,江流确实是个优质的女婿人选,对方容貌清俊,将来女儿生的孩子只要有几分随爹,大概率是不会丑的,为了下一代的样貌,她所担心的江流的几点劣势,似乎也能被忽略了。   “不过暂时还不急,我已同意流儿这届科举下场,一切都等流儿考完再说,免得他分心,影响考试。”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可蒋参道觉得还是没必要那么急,他那弟子今年也就十五,女儿更是还没及笄,完全可以等科举结束后再行商议。   “流儿这次会下场?”   这对蒋夫人来说还真是一个惊喜,这次江流下场考试,即便只是考得一个举人,她都愿意将女儿下嫁给他,十五岁的举人啊,放哪儿都是一个值得培养的人才,兼之他还是夫君的弟子,将女儿许配给他,旁人也不会置喙什么。   “嗯。”   蒋参道自在地呷了口茶,这一次,他的弟子一定能帮他把探花取回来。   *****   现在京城贵妇议论最多的话题是什么,不是绫罗绸缎,也不是什么珠宝首饰,而是这一次进京赶考的学子们。   榜下捉婿已经成了惯例,每当科举开始前,这些贵妇人都会找人调查这些考生,看看有哪个尚未娶妻的,品貌又十分出众的,纳为自己女婿的人选。   这一次京城的热议话题是豫川的解元,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才俊。   “你们可还记得八年前京城曾传闻的七岁就连中三元的神童?这一次考中豫川解元的,正是八年前那孩子。”   一群贵妇人聚在一块八卦,蒋夫人坐在人群中,听着她们讨论自己夫婿的弟子,兼她看中的未来女婿,面色不由有些奇妙。   “这已经连中四元了,才十五岁啊,未来大有可期。”   感叹的是京兆府尹的夫人,说来也是缘分,现在的京兆府尹正是蒋参道同科的探花,也是蒋参道暗地里恨得牙痒痒的男人。   京兆府尹的官衔不高,只是正四品,可他管辖的地理位置特殊,地位远远超脱于一般四品官员,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京兆府尹夫人能够和这些一二品官员的夫人相处的这么自在的原因。   “听说这位少年才俊,不仅才华横溢,样貌也异常俊秀,堪比潘安再世,也不知道可有婚配。”京兆府尹家有两个未许人的姑娘,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   嫡出的那个小姐继承了父母的美貌,在闺秀圈中拥有不少的美名,蒋夫人听了对方的话不由跳了跳眼皮,只觉得自己看中意的女婿像一块大肥肉,被不少人盯上了。   “这孩子确实品貌不俗。”   蒋夫人眨了眨眼,装作寻常模样,喝了口茶汤说道。   “听蒋夫人这话,似乎是见过那个解元郎?”   大伙儿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到了蒋夫人的身上,大家对那个神童只有听闻,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而刚刚蒋夫人那番笃定的回答,却像是十分熟悉那个解元郎一般。   “大家有所不知,那个连中四元的江流,正是我夫君的弟子,早在八年前,就被我夫君收于门下,我对他自然是熟悉的。”   收了这样一个出息的弟子又不是什么丑闻,加上等江流出仕后,这段师徒情分也是瞒不住的,蒋夫人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   “什么,那解元郎居然是蒋大人的弟子!”   原本还对江流有些不以为然的贵妇人这会儿也变了脸色,只是一个普通的解元自然没什么好稀罕的,就算他成了状元,这状元每三年就有一个,真正能成长起来的,寥寥无几。   可蒋参道唯一的亲传弟子就不同了,他背后站着这样一位恩师,起步就已经远超那些读书人远矣。   这样看来,这位解元郎的价值更高了,如果能将他变成自家的女婿,岂不是和蒋家也连上了关系。   消息传得很广,连带着皇帝都听闻这一届科举有蒋参道的弟子下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七岁连中三元,十五岁勇夺解元的奇才。   *****   “我那弟子文章写得不错,就是年少气盛了些。”   下朝的时候,晋文帝叫来了蒋参道,向他打听他那个弟子。   蒋参道也料到皇帝会问,将自己提前想好的说辞送上。   “年少气盛?”   晋文帝饶有趣味地念着这个词,心里却越发期待了,他受够了那些先帝留下来的辅政大臣的迂腐刻板,总是用条条框框的限制告诉他这不行,那不行,弄得他这个皇帝还不如他们这些大臣来的能耐似得。   偏偏他亲政晚,身边并没有多少得力的人。   这一届科举晋文帝准备扶植自己的势力,蒋参道的弟子,已然成了他名单上的一员。   *****   现在最时髦的消息已经不再是江流连中四元了,在会试过后,他以会元的身份突破晋国科举记录,已经成了时下状元的热门人选,只待殿试,看他能否摘得状元头衔,创下连中六元的记录。   为此不少赌场还立下了盘口,赌各个学子高中的赔率。   出乎意料的,赌江流考中状元的人并不算多。   一来是因为赌场设定的赔率太低,买江流中状元,赢的钱不会多,二来是很多人都不看好这个少年才俊在殿试上的表现。   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殿试时恐怕忍受不了天子威严以及其他大臣的巡视,连中五元已经是奇迹,倒是以他的样貌,摘得一个探花的头衔十分相得益彰。   相比之下,同样是状元热门的另外两位考生,一个今年已经三十有七,经验老道,成熟稳重,一个是内阁学士家的公子,家学渊源,祖辈曾出过两位状元,十五个进士,这次参加科考的又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子弟,这俩人考中状元的几率,似乎都要比江流来的大得多。   作为话题的当事人,江流此时并不轻松。   他之所以能够一路那么顺利的过来,一部分是因为吃了益智丹,学习确实轻松的缘故,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原身留给他的关于历届科举考题,以及那一届阅卷官员喜好的记忆。   这两者相辅相成,使得他能够在科举前做足准备,写出让阅卷官员心里发痒,拍板叫好的文章来。   当然,还有一点很不能忽视的因素,就是他曾经连中三元的成绩以及他的年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现在皇帝刚亲政不久,要是能出一个历朝历代都未曾出现过的连中多元的考生,也能视作是一种吉兆,寓意晋国会在新帝的带领下,走向盛世。   在这种心理作祟下,只要他的卷子能够在一众考卷中名列前茅,第一一定就是属于他的。   一连五场都过来了,可在最后一场,江流也不能免俗的开始紧张了。   因为这一场考试对他来说意义非凡,除了任务需要外,他也不愿意辜负恩师的栽培。   恩师是先帝在位时期的状元,要是他这个弟子考了榜样或是探花,就是给恩师丢人了,江流这人不喜欢欠人恩情,师傅待他情真意切,他也得帮师傅把这个脸面挣回来。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殿试。   江流站在一众上了年纪的考生中间,显得格外显眼,坐在龙椅上的晋文帝第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尚显青涩,分外俊秀的少年,并且猜到了他的身份。   不仅是晋文帝,在场监考的一众考官也意识到这就是蒋参道收的亲传弟子。   一时间,万众瞩目,江流的压力更大了。   这一次的考题是晋文帝出的,题目很简单,却让众多考生迟迟不敢下笔。   因为这题虽然简单,可内容却十分吓人,两个字——变法。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下笔的人依旧寥寥无几,倒是有个人例外,那就是江流,此时他已经静下了心来,完完全全沉浸在了题目当中。   晋文帝走下龙座,在学子中间巡视,然后站定在江流身侧,看着他笔下的文章,眼神中异彩连连,就差直接拍掌叫好了。   边上的考生自然没有错过皇帝的表情,压力更大,下笔时也更加踌躇。   考试结束,不少考生额头已经满是虚汗,走出大殿时一个个双腿虚软,所有的试卷已经装订好,送往了阅卷处,只等评选出前十名,让晋文帝过目。   在这前十名的选择上,众多大臣争执不休,其中争议最多的,要数江流的那份卷子了。   文章好不好,当然是好的,遣词用句精妙,解构严谨,引经据典,让人不由拍案叫好,可内容呢,在这些守旧的大臣看来可以说是离经叛道,处处挑衅现有的规章,尤其文章中居然还鼓励寡妇再嫁,这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他们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江流的母亲就是守寡之身,江流敢这样大放厥词,难道他还敢鼓励自己的生母改嫁吗?   还不是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这样阿谀奉承的奸滑之人,要是真的在朝为官,恐怕也是个弄臣。   只是刚刚皇帝的表现大家也都看见了,皇上分明就是很欣赏这篇文章的,如果不将这篇文章送上去,恐怕会引来陛下盛怒。   再者这江流还是蒋参道的弟子,虽然为了避嫌,蒋参道并不参与此次阅卷,但大家同朝为官,这点面子总是要给他的。   在一番争执之后,江流的卷子还是跟着其他试卷一块呈了上去,只是被压在最后。   晋文帝翻阅了另外九份试卷,脸上喜怒不显,倒是看到最后一份江流的卷宗时,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许多。   “这江流已经连中五元,不如这次就定他为状元,连中六元,这也是美谈。”   用红笔将江流的名字圈中,状元已然花落江流。   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没为这点小事和皇帝争执。   至于之后的榜眼和探花,则是状元的另外两个热门人选,那位三十七岁已经抱上孙子的老举人成了榜眼,而内阁学士家的公子则是成了探花郎。   这一结果,诸位大臣也算满意。   之后除了二甲传胪是由晋文帝拟定的之外,剩下的名单皆由阅卷官员拟定,只是最后交给晋文帝过目盖章。   一炷香后,那些等待在殿外的考生就知晓了结果,有人喜有人悲,至于江流,心头的重石终于也能放下了。   不能参加阅卷,却也和一众官员守在殿外的蒋参道此时也得到了消息。   旁人知道江流是他学生,自然笑着恭贺,唯独蒋参道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大家心里感叹蒋参道的铁面无私,即便中状元的是自己的亲传弟子,也不显动容,越发觉得蒋参道这人深不可测。   他们哪里知道,蒋参道心里的小人,这会儿已经哭出了一片汪洋大海。   探花,他的探花啊!   *****   “过来了!”   “那个就是状元郎吗,似乎还很年轻的样子!”   这天的街市分外热闹,沿街的茶庄酒馆都被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包场,只为躲在窗户后头,悄悄地瞧瞧这次游街的状元和探花。   普通人家的姑娘在今天也不必避嫌,早早就守在街道两旁,手里拿着鲜花果子,准备等状元郎游街经过时,将这些花朵果子砸在他的身上。   蒋家也不例外,一早就包下了视线最好的厢房,蒋夫人还考虑周到的请来了孟芸娘。   此时游街的队伍已经进行到了他们所在的茶馆之下,蒋弗榕也顾不得矜持,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荷包砸向了骑着高头大马的江流。   似乎是心有灵犀,在蒋弗榕砸荷包的时候,江流正好抬头朝她站着的位置看去。   只是轻轻抬手,江流就将蒋弗榕的荷包接于手中,然后还不忘冲着她站着的位置招了招手。   “啊啊啊,状元公好生俊朗,他刚刚莫不是在冲着我笑。”   “才不是呢,状元公是在对着我笑。”   他不笑不要紧,这一笑可把不少闺秀的魂给勾走了。   一时间,砸向江流的鲜花果子荷包绣帕就更多了,只是他避开了那些砸向他的东西,唯一牢牢握在手中的,就是刚刚蒋弗榕砸向他的那个荷包。   这番异样举动引来了他人侧目。   一些夫人派遣小厮打听了蒋弗榕所在包厢的主人,在得知包厢的主人是蒋家人,而且蒋家夫人和小姐就在那间包间时,想着江流和蒋参道的师徒关系,猜到了蒋家可能有意亲上加亲,顿时也绝了让江流当女婿的心思。   那些年轻闺秀想着刚刚游街状元的俊秀身姿,羡慕地撕了好几条手绢,那样的人物,怎么就没有被她们的爹爹收为爱徒呢。   而蒋弗榕作为当事人,对于江流的这番举动自然更加在意。   之前那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似乎被捅破,蒋弗榕的心里满是甜蜜。   这样欢愉的氛围中,只有一个人的心情是格外复杂的。   蒋参道和同僚一块远远看着游街的队伍,忍不住发出长长的感叹。   造化弄人,他和他的弟子都是被才华耽搁了美貌啊! 第48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6   “老师, 下个月初七是我娘出嫁的大喜日子, 这份请柬是给您和师母的。”   江流递来一份请帖, 蒋参道这些日子因为徒弟未能如他所愿考取探花的事情兴致平平, 一开始也没仔细听弟子讲的话里的内容,接过请帖先是倒了声喜,等翻开请帖, 看到上头主人公的名字时, 才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还未改嫁, 请帖上写着的是江孟氏,按照晋朝的规矩,孟芸娘会在成亲后改入胡家的族谱, 旁人则会改称她为胡孟氏。   蒋参道看到新嫁娘的名字, 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改嫁的寡妇, 这时候他才想起刚刚弟子的那番话。   弟子的寡妇娘要改嫁了!   弟子要嫁娘了!   蒋参道看着一脸淡定甚至还隐隐有些欣喜的弟子,半响没有出声。   倒不是他为人迂腐不接受寡妇再嫁,而是这件事毕竟还关系到他的弟子,作为儿子,对方这般平静的接受亲娘改嫁的事实,都让蒋参道有一种弟子背叛了亡父的错觉。   蒋参道不敢想象他要是去世,自己的儿女欢欢喜喜送他夫人再嫁的场景。   可虽然是江流的恩师,蒋参道也没法对人家亲娘改嫁的事情指手画脚,他只能收下那封请柬,然后好心告诫提点了弟子几句。   “你现在还在风口浪尖上,皇上想要重用你, 一堆人就等着揪你的把柄,子送母嫁,历朝历代鲜有官员有过这样举措,恐怕不等你娘出嫁,这铺天盖地的奏折就会呈到皇上的桌案,你确定你还要这么做?”   蒋参道将奏折放到一旁,一脸郑重的问道。   “弟子既然敢怎么做,就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我知道老师是担心我,可老师有没有想过,这或许也是我的机会。”   江流摇了摇头,然后笑了笑。   他是新科状元不假,可会试三年一次,先帝在位时期,一共有十三位状元公,官拜二品以上的只有他的师傅蒋参道,混的最差的,因为站错了队,被贬谪到了地方,曾经堂堂的状元郎,现在甚至比不得一般同进士,还在偏远贫瘠的地方做着小县令。   倒是有一些科举排名不前的,靠着人脉钻营,现在朝堂之上拥有一席之地。   由此可见,科举并不代表什么,状元也只能给与他一个比普通人稍微高一点的起点,想要往上爬,还得靠你的本事,和天赐或是你自己创造的机遇。   听了江流的话,蒋参道心思一动,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   不同于蒋参道的犹疑,蒋夫人在听说孟芸娘要改嫁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庆幸。   “这可真是太好了!”蒋夫人忍不住感叹。   孟芸娘要是改嫁,必然会搬出江府住到现在的夫婿家里,倒不是蒋夫人容不下江流这个寡母,而是俗话说得好,远香近臭,孟芸娘改嫁后重心就会放在新的夫婿或是将来的孩子身上,两边的接触少了,只要女儿照顾好江流,恪尽孝道,孟芸娘对女儿就会十分满意。   “夫人?”   看到爱妻喜形于色的模样,蒋参道不由瑟瑟发抖,难道等他过世之后,夫人也准备改嫁?   可习惯了他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貌兼备且忠心不二的夫婿,夫人真的能够接受外头那些歪瓜裂枣。   蒋参道不想相信这残酷的现实。   蒋夫人看蒋参道那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不过蒋夫人没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男人都是那样,女人之间的波涛汹涌在他们眼里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初蒋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婆媳俩时常因为蒋参道纳不纳妾的事针锋相对,只是直到现在,在蒋参道的心中,她们都是和乐美满的佳婆佳媳。   这就是男人,他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前朝,放在了国家大事上,即便蒋参道疼爱幺女,也不会为她想的那般仔细。   “我只是觉得流儿十分孝顺罢了。”   蒋夫人感叹着说道:“江夫人在他四岁时守寡,一力撑起全家的生计,现在十多年过去了,眼见流儿都已经考上了状元,再过不久也会娶妻生子,江夫人即便有儿女孝顺,独自一人心里也是孤寂的,现在流儿不仅没有被世俗礼教束缚,不顾可能会有的骂名送寡母再嫁,这不是大孝是什么?”   蒋夫人的这番话触动了蒋参道。   之前他因为弟子的亡父对这桩婚事存有疑虑,可他忘了江流那位寡母的立场。   对方为亡夫守寡足足十一年,将他们唯一的儿子培养成材,她没有哪一点对不起她的亡夫,现在只是在儿子考上状元后功成身退,再嫁一个夫婿过上平稳富足的生活,又有何错之有呢。   寡母无错,江流孝顺这个为了他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的母亲,就更加没错了。   蒋参道心里唯一一点芥蒂没有了,相反还为自己的狭隘感到些许愧疚。   “备上一份厚礼,届时我和你一块去恭贺江夫人出嫁。”   理清了思路,蒋参道表现的颇为干脆。   虽然他理解了弟子,可在外界看来他这样的做法还是太过离经叛道,但要是他这个恩师能够出席这场婚礼,那些想要攻讦他弟子的人也得掂量掂量,意识到他这徒弟背后还站着他这么一个支持他的老师。   ******   某个酒馆的雅间内,几个官员喝着酒,抨击着一些与他们政见不合的大臣。   “荒唐,实在是太过荒唐了,你们可曾这一次新科状元在殿试上的大作,看看他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他以为他是谁,居然还敢抨击斥责现今的氏族制度,就算是他的老师蒋参道,也不敢这般大放厥词。”   “嘘——”   一个官员这会儿还没有彻底喝醉,记得这个状元是皇帝钦点的,怕隔墙有耳,这番抱怨的话传出去后,对几人的仕途有影响。   “哼,旁的不说,那江流在策论上鼓吹寡妇再嫁,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生父早亡,是寡母带大的他,难道他能愿意自己的生母改嫁他人,给他亡父戴绿帽不成?”   那个官员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误,表情几番变化,只是因为话都说了,这会儿要是忽然改口,有碍他显露在人前的刚正不阿,于是他只能逞强的在江流身上挑毛病,想要借此证实江流就是一个虚有其表的所谓“奇才”。   “他要是真敢那么做,老夫即刻上书,要求皇上降罪这个不孝之人。”   那位激进的官员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在他看来,那番言论只是江流揣摸陛下心思后阿谀奉承的言论罢了,正常的男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寡母改嫁,背叛亡夫呢。   这么做,简直枉为人子,这样的人自然也不配当官。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的新科状元居然要嫁娘了!”   “谁说不是呢,这些日子状元府上不少下人都在采买婚礼所需的物品,听说这新状元,打算风风光光送他那寡母出嫁。”   “啧啧,咱们那位新状元的寡母倒是好命,养了这么一个孝顺儿子。”   “我呸,他对寡母倒是孝顺了,我要是他亡父,我都得被这儿子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正当那官员说完那番话之后,屋外走过一群人,因为讨论的声音太大,坐在雅间内的几个官员也听到了他们讨论的话题。   一时间,屋内的众人将目光凝聚在了刚刚开口的言官身上。   谁也没想过那新状元真就这么敢,朝廷的任命书还没下来呢,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送寡母改嫁,他是疯了不成?   大伙儿来不及细想江流的动机是什么,而是看好戏似得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个言官。   江流真把寡母给嫁了,这个蒋参道的学生,他一个小小的言官,是告还是不告呢? 第49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7   几天后上朝, 在晋文帝说道无事退朝时, 御史陆广忽然站出来, 表示有事起奏。   “昨日臣回府的时候, 被一对衣衫褴褛的农户夫妇拦下,这对夫妇递上一份血书,状告新科状元江流不孝亡父。”   陆广余光看了眼蒋参道, 然后将血书以及自己的奏折一块交到一旁的太监手里, 送呈晋文帝。   蒋参道看到陆广站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好, 听到他说完这段话时,更是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感叹。   陆广是左相门生,而左相正是先帝留下来的辅政大臣之一, 随着皇帝亲政, 而左相不肯完全放权, 作为新帝心腹的蒋参道自然也成了那一派系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看来,弟子似乎是被他这个师傅带累了。   在晋朝,对于儿女不孝的刑法极严,最严重的甚至可以处以死刑。   不孝的范围很宽泛,比如不赡养年迈老人,殴打辱骂父母,忤逆违背父母意愿……都在不孝的范围内,都要受到律法惩治。按照不孝的程度不同,处以刺字、劓刑、刖刑、死刑等不同程度的惩罚。   一般来说,读书人身上要是背负不孝名声, 会被剥夺科举资格,而官员忤逆不孝,则会被贬官处置。   蒋参道从来没听弟子谈起过自己的叔婶,也不知道陆广口中所谓的江流叔婶的血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不过这会儿他并不算太过紧张,因为江流的父亲已经死了,如果这会儿他还活着,是他站出来控诉自己的儿子,那么江流大几率是保不住了,可江流的父亲已死,活人是没法替死人说话的。   就算陆广那一系想要用江流送嫁寡母,不孝亡父为依据攻讦,很大程度上还是站不住脚的。   顶多就是用舆论攻势,弄臭江流在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中的名声罢了。   蒋参道心中稍定,丝毫没有像陆广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惊慌。   “来人,传新科状元江流。”   晋文帝草草浏览了那两份诉状,面色有些难看地对着一旁的内侍官吩咐道。   他的不悦倒不是针对江流的,在晋文帝看来,江流是蒋参道的弟子,也就是忠实的保皇党,再说了,江流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一届天子门生,与其说左相那一派系在针对江流,不如说是在敲山震虎,威胁他这个皇帝。   晋文帝此刻完全可以将这两份诉状置之不理,可他还想看看,自己想要提拔重用的新状元,面对左相这一派系的攻讦,会有什么样的应对。   因此晋文帝吩咐内侍官传召江流,想试试这个自己人的本事。   大约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江流就被传召入宫,面对左相这一派的来势汹汹,江流似乎早就有所准备。   “请陛下允许微臣呈上几份晋国以及附属羌国在战后二十四年人口增长的调查奏折。”   江流掏出厚厚一沓奏章,陆广见状忍不住眼皮狂跳,他的余光瞧了眼老神在在的蒋参道,越发觉得似乎是自己这方的行动事先泄露了,蒋参道那个老狐狸提早通知自己的弟子,做好了应对准备。   不过他觉得就算江流再巧舌如簧,应该也解释不了他这种送嫁寡母,背叛亡父的行为。   “臣年纪尚轻,经验尚浅,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陛下和诸位大臣谅解。”   江流做了个揖,陆广见状冷哼一声。   “陛下手里拿着的那份奏章上记载的是微臣所在的三江府这二十四年的人口增长情况,二十四年前,三江府常住人口为一万三千七百二十四人,二十四年后的今天,三江府常住人口为一万一千七百六十四人,晋阳十三年,三江府登记在册的新生婴儿为九百四十五人,晋文三年,三江府登记在册的新生婴儿为六百七十八人。”   江流站在大殿中央,流露出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稳重自信,看他侃侃而谈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刚刚步入朝堂,甚至还没被任官的十五岁少年郎。   “怎么三江府的新生儿减少了那么多,常住人口比起二十四年前,竟然少了近两千人。”   晋文帝看着这封奏折十分不解,不过他也知道,江流不敢在这种数字上作假,蒙骗他这个皇帝。   “陛下请看下一封奏章。”   江流示意皇帝拿起下面一封奏章:“豫川省紧邻通州省,当年羌国攻打大西关,通州告急,豫川省是仅次于通州急招兵役最多的行省,那一年,晋朝军队一直反击到了羌国国都,打的羌国俯首称臣,可也留下了数十万晋朝百姓的亡魂,在那场战争中,三江府为此少了近一千的青壮年,也多了近一千的寡妇,而这些寡妇中,除了七十多名后登记改嫁的妇人外,剩下九百多位妇人为亡夫守节,也是因为如此,这二十多年来三江府新生儿的新增数量每况愈下。”   古代可不如现代,一个人口大国的人民数量动辄十亿二十亿。   据江流的了解,整个晋朝也就拥有一千多万的子民,三江府相当于后世一个市,拥有一万多的常驻百姓,已经是很繁荣发达的城市了。   “请陛下再看下一封奏折。”   没等大家消化这些数据,江流又示意皇帝翻看下一封奏章。   “这是微臣请专门往来于羌国和晋朝的游商,从姜国弄来了一份数据,这是羌国紧邻大西关的隆城,当时隆城的男丁也是羌国死亡数量最多的城镇之一,这些年,羌国表面上臣服于晋朝,实际上狼子野心不死,他们鼓励寡妇再嫁,在羌国,每当家里多一个新生儿,都可以减免几分赋税,因此在战后二十四年,羌国人口早已恢复到了战争前的数量,可想而知,当那些新生儿全都长成后,羌国势必会再次发动战争。”   “你放肆!”   江流这句话话音刚落,陆广就不顾形象,指着江流的鼻子大骂道。   现在羌国可是老实的不得了,每年按时朝奉,对晋朝俯首称臣,江流这番话是想要挑起羌国也晋朝的嫌隙,用心险恶啊。   “江爱卿继续往下说。”   晋文帝的表情郑重,挥手示意陆广退回原位。   “或许如同陆大人所说的那般,是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古人有云,防微杜渐,居安思危,敢问陆大人,如果有朝一日羌国撕毁和约,在我晋朝兵力不足,劳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拿什么和羌国相战,拿什么再次将羌国铁骑赶回他们的王都?”   江流的质问让陆广哑口无言。   其实早在那一场战争结束的时候,官府就该鼓励寡妇再嫁,可是当时的晋阳帝大败羌国,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一心觉得晋朝在自己的管理下国力昌盛,时间一长,曾经的错误判断造成的恶果,渐渐开始显露扩大。   “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所谓的寡妇守节在臣看来,是不利于子嗣繁衍的迂腐至极的行为,可不少宗族为了所谓清正门风,逼迫守寡妇女守节,甚至会采用私刑处决那些想要改嫁的女子,这番行为往小了说,是藐视晋朝律法,往大了说,是危害晋朝社稷,与叛国卖国无异。”   “至于陆大人口中我的那对叔婶,早年为了谋夺亡父留下来的家产,使毒计勾结外人想要诬陷我的母亲,早已被深明大义的族长赶出了宗族,江氏一族的族谱中也没了那对夫妇的名字,当初他们勾结外人时没想过我亡父的想法,却在我娘改嫁的时候跑出来说我不孝亡父,真真是可笑至极。”   江流一番话连珠带炮,摆事实,讲道理,更是站在了国家的大义上,仿佛反驳了他就是存心想要晋朝灭国一般。   在说完这番话后,江流侧身,朝陆广做了一个揖。   “敢问陆大人,臣,到底何错之有啊?”   好话坏话都让他说尽了,陆广铁青着脸,心里跟吃屎了一样。 第50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8   “哼。”   陆广冷哼一声, 然后走出行列, 向前跨了一步。   “这江孟氏还是江氏的女眷, 也是江家族谱上记载着的江大春的未亡人, 敢问江状元,你既非你娘的生身父母,又非你娘的公婆长辈, 更不是江氏一族的族长族老, 作为儿子, 作为晚辈,你有什么资格操持你生母的婚礼,鼓励支持她改嫁他人, 虽然你满口国家大义, 可难道这就不算是僭越冒犯之罪吗?”   陆广能做到御史的这个位置上, 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的废物,虽然一时间被江流那番话气的失神,可也很快理清楚思路,找准了刚刚江流言语中的漏洞,狠狠反击了回去。   就算他扯大义做旗帜又如何,最基本的规矩要是没了,这人还如何管束。   现在江流能够不合规矩的以儿子的身份操办生母的婚事,以后别人是不是可以有样学样,儿子教老子,下属管上官,更有甚者, 是不是只要扯着大义的旗帜,臣民还能对皇权指手画脚?   陆广给江流挖了一个坑,这番话仔细想来,实在诛心。   “陛下,请看臣的最后一封奏折。”   江流微微一笑,无视陆广的质问,对着晋文帝恭敬地说道。   晋文帝的神色变幻莫测,深深看了眼江流后,翻开了那第四封奏折。   看到江流的这个举动,陆广心有惴惴,他都没想过江流这小子居然还有后招。   此刻陆广都有些懊悔招惹江流了,其实对方的生母改不改嫁,和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因为他是蒋参道的弟子,是小皇帝想要提拔的人,这才上了他们的黑名单。   要是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是块这样难啃的骨头,别说他只是同意他娘改嫁了,就算他再给他九泉之下的爹许个冥婚,他们也懒得搭理啊。   “臣母改嫁,其实是臣族中族长应允的。”   江流早就猜到了有人会用晚辈这个身份弱势给他挖坑,既然想要美人娘顺顺利利的出嫁,江流自然把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江氏一族族长江冲的应允。   早在一个月前,江流就派江愚,这个族长特地送到他身边作为联系他和江氏一族纽带的书童派了回去,详细分析了现在晋朝的局势,以及鼓励寡妇改嫁的好处。   如果江流只是一介白身,恐怕江冲也不会听他的,可现在江流是谁?   他是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是开国以来第一个连中六元的奇迹,他还是蒋参道的亲传弟子,蒋参道又是谁,他是帝师,是正二品的翰林院院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现在的江流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需要仰仗家族的丧父稚童,相反,江氏一族的未来,都要仰仗他这个族中第一出息的子孙。   对于江流的提议,只要不是过分的,江冲不可能拒绝,更何况,江流还许以了利益。   孟芸娘之所以在孝期过后也不愿意改嫁,除了舍不得江流这个儿子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点豆腐的方子。   现在江流母子已经来到了京城,两地远隔千里,即便将点豆腐的方子留给宗族,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开办在京城的豆腐坊的生意。   于是在让江愚送回去的信件中,江流还加上了这份豆腐方子,比起之前他娘亲一个人的小打小闹,得到豆腐方子的宗族完全可以开办一个豆腐作坊,冠以状元豆腐的名字,必定销路畅通。   至于这个豆腐作坊的盈利,可以用于族学,让族中小辈念书,朝堂之上独木难支,江氏一族出息的子孙越多,对于江流,对于家族都是一件好事。   或许是这些因素打动了江冲,所以在半个月后,江流顺利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信。   “臣族中族长深感这些年不允许族中守寡妇人改嫁的错误,早在这个月月初,族长就通知下去,不仅允许族中守寡妇人改嫁,还允许她们拿回属于自己的嫁妆体己,那些育有子嗣的守寡妇人,在孩子不改姓的情况下,也允许妇人带着孩子改嫁,那些不愿意改嫁的,任由其选择留在族中或是回去娘家。”   江冲的这番举措也是在江流的提一下实施的,针对寡妇改嫁后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也做了详细的应对措施。   比如那些执意改嫁又不愿意带走孩子的妇人,需要留下一半嫁妆,孩子则归于族中同一照顾,舍不得孩子的人,只要不让江家的孩子改姓,同样可以带着孩子改嫁,家族中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剥夺孩子亡父留给他的财产,只是带走孩子的妇人需要接受江氏族人偶尔的探访,确保孩子的新的家庭幸福康安……   一条条细则都写在奏折之上,晋文帝见状长长舒了口气。   而且就奏折最后所言,在江氏一族解开多年来对那些守寡女子的束缚后,原本村中的43个寡妇,除了21个已经年过五旬的老妇人外,剩下的寡妇中,有十二个有改嫁意向,并且已经在相看当中,这些寡妇还是盛华之年,改嫁后必然能够诞育一个个健康活泼的孩子,这些孩子,就是江流口中晋朝的希望。   只是可惜那些年迈的寡妇了,晋文帝算了算年纪,那21个年过五旬的老妇人中,或许有一部分都是当年那场战争的遗孀,如果那时候宗族就能够想的这般透彻,允许支持她们改嫁,是不是晋朝的新生人口,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跌落到一个可怕的数字上。   不对!   晋文帝的思路顿了顿,如果江氏一族的族长能有现在这个远见,当初他也不会和其他氏族的族长一般,要求那些寡妇为族中早亡的青年守节了,这明显是有人给这个族长出了现在这些主意。   他看着大殿之上的江流,没什么不喜的,只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妖才。   “既然是族长要求,江爱卿何错之有啊。”   晋文帝哈哈笑着,然后将这四份奏折放到一旁太监的手里,让他拿下去,给那些大臣传阅。   刚刚江流反驳陆广的那些数据只是这些奏折上的冰山一角,前三份奏折,从人口减少造成的各种危害分析,尤其是当这些数据和江流找游商从羌国调查的数据对比时,更显得触目惊心。   这些大臣传阅着这几份奏折,表情越发凝重。   尤其是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这些年军队招兵的数量总是不能达到预期,偏偏没有战争,军队也不能强制在地方征收兵役,早在二十多年前,晋朝的军队损失惨重,驻守边防的大军由原本的四十万锐减到后来的二十七万,好在那时候羌国同样元气大伤,兵力大减。   可二十多年过去了,一部分老兵退役,新生士兵甚至还比不上老兵退役的速度,军队勉强维持在二十五万这个数字。   而羌国就不同了,那里的蛮人没有所谓的伦理观念,父死子继,兄死弟继,当初战死士兵留下来的寡妇不是被她们的继子或是丈夫的兄弟继承,就是在朝廷的鼓励下很快改嫁,加上朝廷对于新生儿的减税补贴,每年新生儿的数量都在增长,现在,一批孩童已经长大,训练成能够上战场的战士,等后来那几批孩童长大,羌国也晋朝开战,谁胜谁负,还真不知道呢。   兵部尚书汗淋淋的,心里一阵恐慌后怕。   至于户部尚书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户部掌管税收,或许是因为当初打仗的时候征调了大批青壮劳力,而战争时这批青壮年中的一部分死在了战场上,导致战争结束后,不少地方因为缺乏劳动力开始出现无人耕种的荒地,这也导致了户部收到的税银税粮开始缓慢减少。   之前他还不重视这件事,毕竟对于大基数来说,减少的税银税粮并不足为奇,可当这些数据全都摆在面前时,户部尚书才意识到可怕。   税银税粮也是战争开始时的军需储备,别看现在恶果似乎还没有出现,如果再打上一仗,晋朝侥幸又胜利了,可死亡的那些将士,他们留下来的遗孀被强迫守节,大量浪费的年轻妇女,以及大批量打着光棍的男丁,势必再造成田地的大批浪费,以及新生儿悬崖式的下降……   不敢再细想下去了,户部尚书背后一身虚汗,和兵部尚书对视一眼,苦笑一声。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居然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提点了他们。   陆广已经彻底没招了,江流把最后一条道都给堵上了,他还能指责对方什么呢。   这样一个智多近妖的怪物居然被蒋参道捡去当了徒弟,陆广是又气又羡,暗自祈祷以后不要再和这小子对上了。   “这件事朕心中已有定论。”   晋文帝看了眼江流,倒也没说他心中的定论是什么。   “至于陆爱卿,念你也是被奸人蒙蔽,朕就不降罪于你了,倒是你口中那对拦下你诬告朝廷命官的夫妇,朕命你将他们交于京兆府尹处置,决不轻饶。”   在羽翼未丰之前,晋文帝也不想彻底和左相一系撕破脸,而且这件事要说陆广有多错,似乎也谈不上,倒是江流的叔婶着实可恶,晋文帝不介意严惩他们,让江流更加感激效忠他这个君主。   *****   躲在陆府的角落,窃喜自己终于要过上好日子的江二春、苏潘云夫妇打了个哈欠,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51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19   晋朝律法对于诬告罪的规定是诬告反坐。意思是捏造事实诽谤他人, 一经查处, 就用他诬告别人的罪刑来处罚诬告者, 如果诬告有功名之人, 罪加一等,诬告官员,罪加两等, 诬告皇族, 罪加三等, 处罚的最高刑罚为受笞刑一百,徒三千里。   江二春夫妇诬告江流不孝,江流虽然还没有正式授官, 可他身为新科状元, 也算是官员中的一员, 本应罪加二等,加上晋文帝要求严惩的缘故,最后江二春夫妇被判受笞刑八十,流放坤奴城十年。   坤奴城是朝廷流放罪不至死的重刑犯的地方,那里的人需要承担繁重的劳役才能获取基本的生活物资,没有自由,且进城之前会被黥面,也就是在脸上刺奴字,即便刑满后从坤奴城出来,别人也知道他曾经是罪奴。   因此对于很多人而言,流放坤奴城是比死还要凄惨的惩罚, 每年都有不少坤奴城的罪人因为忍受不了那样的生活,自杀解脱。   江二春和苏潘云夫妇还没来得及享受找到他们的人承诺的富足生活,就被先一步赶来的衙役从陆家带走。   在挨了八十大板后,还没等皮开肉绽的伤口长合,就被衙役用铁链锁住手脚,跟着一批罪犯踏上了去往坤奴城的路。   这时候江二春夫妇也猜到了恐怕这是江流的报复,可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一次,江二春夫妇是彻底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恐怕有生之年,也不会再出现在江流母子的生活当中。   ******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特赐孟氏凤冠霞帔,玉如意一对,翡翠如意镯一对,白银二百两,钦此。”   在孟芸娘耀妆的当天,一道圣旨出人意料的到来。   不仅跪着接旨的孟芸娘惊呆了,那些碍于蒋参道情面过来的贵妇人也惊呆了。   她们听丈夫说了江流在朝堂上舌战陆广的过程,处于为人母的角度,她们羡慕孟芸娘有一个这样孝顺贴心的儿子,可出于女人的角度,同为女人,她们当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女人守寡后改嫁的。   只是现在皇帝下旨赏赐了孟氏,大家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觉得皇帝是真心实意的欣赏孟氏,这道圣旨只是透露出一个讯号,那就是皇帝支持寡妇改嫁,让这些守旧的大臣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要和皇权对着干。   “恭喜恭喜。”   这些贵妇人可都是人精儿,立马改变了对待孟芸娘的态度,异常亲热地将她捧做人群中心。   而孟芸娘捧着那道圣旨,看着精美异常,远胜于她精心裁剪的嫁衣的凤冠霞帔,心中思绪万千。   她想到了儿子考上状元,骑马游街回来后的那个晚上,问她的那句话。   儿子问她,如果没有任何阻碍,她想不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那是事隔八年后,儿子第一次和她聊起这个话题。   如果没有任何阻碍啊?   孟芸娘想着一直都没有娶妻的胡归荣,想着每一天他带着小厮来豆腐作坊取豆腐时短暂的接触,那一次次眼神交汇时的苦涩、欣喜、缠绵、犹豫……   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的这段感情,在这八年的时间里,愈燃愈烈。   如果没有世俗的压力和偏见,如果不会影响妨碍到自己的儿子,孟芸娘想着,她是愿意的,那个男人等了她十多年,他们彼此求而不得了十多年,剩下还有一段漫长的时光,她想和那个男人携手度过。   只是现实是她没办法再嫁给胡归荣,所谓的没有任何阻碍,只是儿子给她的一个美好想念罢了。   可孟芸娘万万没想到,那天推心置腹的谈话后,迷迷糊糊间,自己就得偿夙愿了。   不仅族里的族长和族老们同意了她改嫁,就连高高在上的天子也给她送来了出嫁的贺仪,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但如果这是梦,孟芸娘希望不要醒来。   *****   出嫁当天,送嫁的队伍足足抬了七十二台嫁妆,其中要属御赐的宝贝最为瞩目。   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的陪嫁也没有孟芸娘的嫁妆来的丰盛贵重,这里面除了一些亲友同僚的添妆外,巨大多数都是江流私掏腰包添置的,孟芸娘不愿意拿儿子给的这些东西,可却拗不过一心想要孝顺弥补她的儿子。   也是这个时候孟芸娘才知道自己儿子在读书至于偷偷摸摸做了点小生意,具体赚了多少银钱不知道,可拿出这些嫁妆,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等到他娶亲时,完全可以再拿出一份等同,或者更高规制的彩礼来。   得到了儿子这番保证,孟芸娘才勉强收下这份丰盛的嫁妆,不过她也想好了,不论她以后会不会和胡归荣生儿育女,这一份嫁妆,将来都要留给她最疼爱的大郎。   这一场婚礼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了很长一段时间,即便后来改嫁的寡妇越来越多,状元嫁母这件事,依旧是京城百姓最大的谈资。   *****   “芸娘,你做噩梦了?”   一夜缠绵,孟芸娘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去,胡归荣却依旧沉浸在娶到自己心爱女人的激动中,借着龙凤烛的微弱光芒,看了孟芸娘整整一个晚上,舍得不闭眼。   他怕闭了眼,等再次睁眼时,芸娘就不在他身边了。   只是天际刚刚破晓的时候,孟芸娘似乎做了噩梦,表情开始激动,眉头紧锁,双手双脚不断挣扎着。   胡归荣赶紧把人紧紧搂抱住,固定好她挥舞的四肢,生怕她伤到自己。   “好可怕的梦。”   孟芸娘睁开眼的时候,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直到感受到彼此之间炙热的体温,才相信自己亲生经历的这一切才是真实的。   “不要怕,只是噩梦罢了,以后我会去你的噩梦里,保护你的。”   胡归荣郑重地说道,他承诺了江流会好好守护芸娘,自然要连噩梦中的她一并守了。   孟芸娘将脸贴在胡归荣的胸膛上,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擅长说谎,只要是他承诺的,都会做到,那个噩梦里,他确实也守了她一辈子。   只是那个噩梦太可怕,在梦境里,她因为江二春夫妇的陷害,不得不毁了容貌以求自保,好不容易儿子考上了举人,又因为晚年和媳妇的争执闹得家宅不宁,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还耽搁了儿子。   倒是眼前这个男人不论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都始终如一,默默地守护着她。   孟芸娘还记得梦境里即将死去的自己拉着儿子的手说自己亏待了一个人,她口中亏待的那个人,就是眼前人啊。   “我们生一个孩子?”   孟芸娘忍不住开口说道。   “好!”   胡归荣愣了愣,然后欣喜如狂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可现在芸娘说了要给他生一个孩子,一个他和她的孩子,胡归荣如何能够不激动欣喜呢。   看着笑的和个傻子似的夫婿,孟芸娘也不由笑出了声。   不一样的,她的生活和那个噩梦截然不同,果然梦境只是梦境罢了。   ******   四年后。   四年前鼓励寡妇再嫁的改革让江流大出风头,朝廷修改了晋律法,规定夫族不能强迫寡妇守节,且嫁妆为女子的私财,寡妇如果再嫁,可以全数带走,强迫寡妇守节者,受笞刑三十,服五年劳役……   因为这一律法的出现,晋朝寡妇的生活一下子改善了许多,江流也一跃成为那些受益寡妇心中的活菩萨,不过在之后的四年里,他显得比较沉寂,晋文帝并没有因此重用提拔他,而是按照惯例,将他送入了翰林院,成为了翰林院七品编修。   但明眼人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在磨炼他的脾气。   三年前,在蒋弗榕及笄宴上,蒋参道宣布了女儿和江流的婚事,只是他想多留女儿几年,在她十八岁生辰过后再送她出嫁。   今天正是江流和蒋弗榕的大喜之日。   一夜**过后,蒋弗榕和江流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蒋弗榕正准备对镜描眉,江流却接过了她手中的眉笔,然后捧着她的脸,为她细细描绘。   “夫人甚美。”   描完眉,江流轻轻点了点小娇妻的鼻尖,面带笑意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蒋弗榕想到了在家时娘亲每天早上哄骗爹爹的话。   她不同于爹爹,还是知道自己样貌的真实水准的,可当自己的夫婿眉眼含笑,轻轻吐出这句话时,蒋弗榕不由心酥了大半。   她觉得至少自己在对方的眼里,真的是无比美丽的。 第52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20   沉寂四年的前状元郎, 现如今的翰林院编修又干了件大事。   继之前解放寡妇群体后, 他将目光锁定了未出阁的少女, 创办了一个在诸多文人眼中惊世骇俗的女子书院, 而任女子书院山长的正是江流的妻子,也是翰林院院正蒋参道的女儿。   这间书院名为扶柳书院,估计是取了江流和妻子闺名的谐音, 主要教授女子礼、乐、棋、书、画, 辅教射、御以及算学、女红, 比起时下一般书院教学的君子六艺,还多了不少课程。   除了蒋弗榕任山长外,扶柳书院还有七位老师, 说起来, 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人物。   一位是蕖灵郡主, 她是已过世的临江王的独女,临江王子嗣稀少,一生只得蕖灵郡主一个女儿,二十四年前,临江王死在了战场上,当时蕖灵君主年仅九岁。   之后皇室从宗亲中过继了一个孩子为临江王的嗣子,而蕖灵郡主作为临江王真正的后裔,则备受先帝的恩宠,现在新帝继位,也十分厚待这位姑姑。或许是因为隆宠在身,这位郡主过得十分恣意, 不爱寻常闺秀的女红针黹,反而喜欢骑射打猎,算是京城闺秀圈的一朵奇葩。   蕖灵郡主的郡马是建威将军的长子,夫妻俩兴趣相投,颇为恩爱,现在蕖灵郡主已诞有一双儿女,并且稍稍收敛了一番闺阁时的脾气。   谁也没想到这扶柳书院居然能够说动蕖灵郡主担任书院射、御课程的老师,且这个骄傲的郡主居然还答应了下来,并且将自己的小女儿送到了书院学习。   还有一位是前左相的孙女,因为未婚夫,也是同她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表哥的亡故,甘愿自梳,守起了望门寡。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城外的慈心庵休养,因为她的贞烈,在京城颇有美誉,文人墨客更是因为她的深情忠贞,为她写了无数诗作。   可这样一个堪为女子典范的女人居然也和蕖灵郡主一般荒唐,去什么所谓的女子书院教书,气的不少文人撕毁了曾经为她写下的诗词。   除了这两位,最让人诟病的就是蒋参道了。   作为翰林院院正,万千读书人敬仰膜拜的大儒,也不知道被他那对女儿女婿灌了什么**汤,居然出任了客座夫子。   一个大儒,居然纡尊降贵给女人上课,简直就是读书人里的败类耻辱。   不过不管怎么样,扶柳书院还是正常开办了,只是因为观望的人多,第一次的招生并不算理想。   除了蕖灵郡主的女儿外,官宦家的女子报名的寥寥无几,倒是商户家的闺秀,来的出奇的多。   自古士农工商,入商籍也就比下九流以及贱籍之人好上一些,商户家的规矩并不算森严,他们送女儿来念书,倒也不是思想开放,疼爱女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扶柳书院放出来的噱头。   作为商户家的女儿,却能够侥幸被郡主以及那些大官出身的夫子教授,对这些女孩而言,跟镀金也没什么区别了,将来在说亲上,选择的范围也能够更广一些。   除此之外,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也有不少前来报名的。   他们看中的倒不是郡主之流能够给女儿们带来的名声上的助力,而是单纯的看中了书院不收学费,还包吃住的优点。   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够送孩子去念书的,现在江流开办的这家女子书院能够让通过考核的女子念书,等她们学到了知识,就能回家教授兄弟,这样一来就省下了一大笔束脩花销。   不管诚不诚心,这些被送到书塾来的女子,人生已然改变了,之后六年她们在书塾里学到的一切,都将使她们以后的人生,受用无穷。   *****   “郡主怎么会答应江家小儿的荒唐请求呢。”   蕖灵郡主的郡马十分不解,这些日子他出门做客,旁人问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话题,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要去当什么夫子,自己的幼女还要跟着一群商籍或是出生平民的女孩一块念书,郡马就觉得十分难为情。   “我心意已决,郡马不必再劝了。”   是啊,蕖灵郡主为什么会答应江流,还屈尊做一个普通的夫子呢,纯粹只是因为当初江流的一席话说到了蕖灵郡主心中的隐痛。   当初她父王阵亡后,宗室立马就给她的父王过继了一个嗣子,继承了临江王的王位以及临江王府的一切。   当时的蕖灵郡主在痛苦之余,还十分不解。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父王唯一的孩子,结果她父王留下来的一切,却要被一个外人继承,就因为她是女儿,不是儿子吗?   可偏偏,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包括她的母妃,除了在独处时会难过地问她为什么不是男孩外,欣然接受了那个过继来的弟弟。   只因为她是女儿,所以她的优秀不重要,她更为正统的血脉不重要。   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儿!   这天下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凭什么女人就要低男人一等呢。   江流的那番话打动了蕖灵郡主,她也知道,江流的这番话在绝大多数人听来,是荒谬的,是离经叛道的,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不甘心的女人,蕖灵郡主却觉得江流的这番话太过动听。   一直以来,社会主流都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蕖灵郡主想着,这或许就是男人的阴谋,因为无才,就意味着愚笨,绝大多数女人都愚笨的时候,这天下掌权的自然就是男人了。   可要是女人开始学习和男人一样的东西,她们的眼界不再只单纯的执着于后院的一亩三分地时,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女人的地位能够提升呢?   蕖灵郡主不知道这一点小小的改变能不能和天下大统做抗衡,可她期待这一点小小的改变,能够抗衡这所谓的男尊女卑。   或许她活着的时候还看不到,可在她死后,当女子书院越来越多,女人读书也不显得那么不能接受的时候,或许她的子孙,就能看到了。   这些话蕖灵郡主并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虽然他们相敬如宾,可蕖灵郡主知道自己的郡马也和绝大多数男人一般,并不愿意看到女人明智后和男人抗衡。   恐怕全天下,也就江流那个不知道谁培养出来的奇葩,才会站在女子的角度上,为她们着想了。   蕖灵郡主有点羡慕蒋弗榕,拥有这样一个丈夫,她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   这天是翰林院编修欧阳荣的寿辰,他邀请了不少同僚,其中就包括江流。   说起这欧阳荣算是翰林院的老人了,可因为性格刚正偏执,不容变通的缘故得罪了不少人,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曾晋升。   虽然这样,他依旧好为人师,最喜欢教导翰林院新来的官员们。   今天是他的寿辰,他早就想好了,要好好教训江流这个离经叛道的同僚。   当然,他也不敢做的太过,毕竟江流还是翰林院院正蒋参道的女婿,欧阳荣知道江流不会作诗,就想着在宴会上以诗助兴,然后让江流出丑。   “江编修是蒋大人的爱徒,想来诗才一定远胜于我等,不如就请江编修以这藕塘为题,赋诗一首。”   欧阳荣不怀好意地对着江流说道。   边上的人也察觉到了他的恶意,可也没有帮江流说话的意思。   “呵呵,论诗才,我可不敢和在坐的各位大人比拟,不过盛情难却,我这儿有一首词,正好也算应题。”   几年过去了,江流早已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更因为已经成家的缘故,沉稳了不少。   今天他穿着一袭烟青色的儒袍,头戴玉冠,肌肤细致如同白瓷一般,一双继承了生母的桃花眼流露着潋滟风情,好在斜挑的剑眉压制住了这股颇为女气的眼睛,这会儿虽然他眉眼含笑,可周身的气质却隐隐有些迫人。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江流没有作诗,而是吟了一首词。   这虽然和欧阳荣给他挖的坑不符,却还是引得旁人陷入沉思。   “好词,好词!”   细细品着这首词,即便是有心为难他的欧阳荣,都不敢说这词写得不好。   “江编修大才。”   一旁的几位同僚也忍不住夸赞。   “你们夸错人了,我哪有什么诗才,实不相瞒,刚刚这首诗,乃是内人的随笔之作。”   江流笑呵呵的,然后示意身后的侍从将他准备好的那些诗集拿来:“这些都是内人的诗词,刚刚我所吟的那首诗,算不得当中精品,内人要是知道诸位大人如此欣赏她的诗作,必然是开心的。”   这些日子,江流将妻子的所有诗作印刷成册,并且当做礼物分送给了所有同僚。   好东西,就是要大家一块分享才开心啊。   欧阳荣板着一张脸,恨不得把刚刚夸赞的那句话收回来,一个女人,生儿育女,孝敬公婆才是她们的天职,写文章,这是男人的事。   可诗确实是好诗,欧阳荣都不敢说自己写的诗能比江流刚刚念的那一首词来的好。   在场的这些同僚大多也是这么想的,刚刚江流也说了,那首词只是这册诗集里最寻常的作品,那那些堪称精品的诗作,又会是怎样的惊艳呢。   一时间,手上的这本诗集显得有些烫手。   作为男人,并不想看一个女人写的诗,可作为文人,他们却分外好奇这本诗集里的内容。   江流喝尽杯中的清酒,看着这些纠结的同僚,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者写不出能够让人拍案叫绝的诗词,所以这章阿弗的诗词借用了大词人李清照的如梦令 第53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21   这是江流第二次被请进皇宫, 不过这一次不是在上朝的时候, 而是几个大臣私底下找到了皇帝, 想让皇帝要求江流关掉那间所谓的女子学院。   其实如果只单单是江流一人, 这些迂腐的老臣早就找上门去了,可谁让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说动了蕖灵郡主坐镇, 谁不知道这位郡主年轻时的脾气, 仗着先帝的恩宠, 泼辣刁钻,无法无天,要是惹到了她, 被打一顿都是轻松的。   即便现在新帝继位, 对这个皇姑依然十分敬重, 坊间有传言,说是临江王临终时让心腹将一些人脉关系交到了年幼的蕖灵郡主手里,现在继承临江王位的那位小王爷,根本就名不副实。   所以碍于蕖灵郡主在宗室的特殊地位,谁也不敢贸贸然地威逼江流,只能找皇帝做主。   说实话,开办女子学堂这件事,晋文帝本人也是不能接受的,只是他心中分外好奇,这一次江流会用什么方式,说服他。   说来他也冷了这位状元郎四年了, 是时候将他从翰林院调出来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晋文帝顺着那些老臣的意,找来的江流,允许他们互相争辩。   “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学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陆广上前一步,他的余光看了眼江流,在看到他脸上毫不慌乱,相反还似笑非笑的神情时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感受到了四年前被江流那一通嘴炮控制的恐慌。   “身为女子,理应遵守三从四德,所谓三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即女子未出嫁的时候,听从父亲的教导,出嫁之后,照顾丈夫,为夫家开枝散叶,孝顺公婆长辈,丈夫去世后,抚养教育儿女,而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女子最要紧的就是品德,拥有美好品德的女子,才能立身持正;其次是妇言,不需要男子一样高深的学问,只需要言辞得体即可;之后是妇容,即相貌端庄,不可轻浮随便;最后是工,即治家之道,细则为相夫教子,勤俭持家等。”   陆广郑重地说道,站在他身侧的人听着陆广的话,时不时点头,深以为然。   “如果江大人以及内人开办的扶柳书院教的是女子的三从四德,我非但不会阻止,相反还会大力赞成,可江大人教的都是些什么?礼、乐、棋、书、画、射、御以及算学、女红,这教的哪里还是谨守本分的好女子。”   这些课程里,除了礼、乐、算术、女红还算是一个女子该学习的课程外,其他都超出了现今社会对于女人的要求,尤其是射、御这两门课程,女子要是学习了骑马射箭,那还是女人吗?   陆广振振有词地说道,他倒想看看,江流这次还能怎样反驳他。   “听说陆大人有一爱孙,今年八岁,敢问陆大人,这位爱孙是否由您长媳亲自教养?”   江流丝毫不惧,笑眯眯地冲着陆广问道。   陆府的嫡长孙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神童啊,传闻中八月开口,两岁就能熟背三字经,六岁能作诗,七岁能写文章,都说晋朝要是还能出一个连中六元的奇迹,或许就是这位陆小公子了。   听到江流提起自己的爱孙,陆广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丝毫没想过这是江流给他挖下的大坑,随意地回答:“自然不是,我那孙子,由我亲自教养。”   不仅如此,他还给这个孙子聘请了名师,指望着他能肩负起陆家未来的重担呢。   “陆大人为何不让长媳教导您这爱孙?”   江流接着问。   “哼,好男儿岂可长于妇人之手。”   陆广没有多想就回答道,女人眼界狭窄,就算念过点书,也担不起教导他陆氏嫡孙的重担,被女人养大的孩子,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头,他是傻了,才会让自己的长媳教导孙子。   “啧啧。”   江流摇了摇头:“陆大人刚刚说,女子夫死从子,要在丈夫去世后教育儿女,又说女子四德,要相夫教子,勤俭持家,这两条细则里都说了好女子要承担起教育儿女的重担,陆大人这般看不起你那长媳,可将你那长媳德才全无,是坏女子的表率。”   那陆广的长子媳妇可是他千挑万选的,是金陵萧家的嫡出女儿,江流今天这番话要是传了出去,恐怕陆广就把他那亲家得罪狠了。   “你胡说八道!”   陆广眉眼一瞪,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   “陛下,或许旁人会觉得我开办这女子学堂十分荒谬,恳请陛下和诸位大臣深思,寻常百姓人家,不似陆大人,能够为家中子孙聘请名师,对于这些人家的孩子来说,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启蒙老师也是自己的母亲,民间有一句俗话,说出来恐怕陛下和诸位大人会有所不喜,可这句话,我还是得说。”   江流做了一个揖:“民间俗语,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这话虽然粗鄙,可也能看出些道理来,一个女子,如果拥有美好的品德,出众的才华,她所教导出来的孩子很大程度上,也会是一个知廉耻,明事理的人,相反,如果一个女人本身粗鄙不堪,文理不通,她教导出来的孩子,很大程度上也只会是她的翻版罢了。”   “臣开办女子学堂,鼓励女子读书,看似离经叛道,其实是为了我晋朝更长远的发展,如果越来越多的女子能够如同男子一般学习六艺以及为人之道,做人之本,如果她们的见识能如同男子一般辽阔,那么她们教育出来的孩子,必然也会更加优秀。自然,也不会出现陆大人口中,孩子不可长于妇人之手的话了。”   听了江流的话,晋文帝忍不住深思。   “胡说八道!”   陆广额头的青筋暴起,“女子怎能和男子相提并论。”   女人只要替夫家绵延子嗣,孝顺公婆,伺候好夫婿就已经尽够了,至于儿女的教养,自然由更优秀的名师费心。   “陆大人,您的高堂尚在,要是知道您这般鄙夷不屑她这个母亲,想来陆老夫人会无比伤心的。”   江流冷笑,当初还说他送寡母再嫁是不孝生父,现在看来他这个鄙夷亲母的御史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你、你、你——”   陆广觉得自己的胸腔要爆炸了,这个巧舌如簧,胡搅蛮缠的小人,他真是疯了,才再一次针对对方。   只是江流这番质问确实也诛心,难道陆广还能直接承认,他老母无德,不配教养子孙不成?   显然陆广并不是江流的对手,可他已经是在场所有老臣里面最能说会道的了,连他都败了,还有谁能和江流相斗呢。   此时的陆广也不在乎同僚们的看法了,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以后江流不管再干什么,他都不想管了。   反正按照两次的经验看来,他就算想管,也是管不了的。   *****   这次发生在御前的对话很快就流传出去,江流的那套娘强则儿强的言论也流传开去,包括那句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看似粗鄙,实则挺有道理的话,也成了民间人人挂在嘴中的俗语,时常被人提及。   那场争辩之后,扶柳书院依旧好端端的开着,外界也大致了解了皇帝的心思,恐怕皇上是决定纵容江流这个偏离于常人的做法了。   渐渐的,开始有官宦人家的小姐进入扶柳书院,在那场辩论后,似乎绝大多数人,都接受了这个书院的存在。 第54章 寡妇娘的状元儿(完)   后世   “今天好像要学晋史, 不知道管大牛会讲哪一个古人。”   水木大学考古系的学生三三两两到达教室, 在老师到达之前, 小声议论着, 他们口中的管大牛是考古系的主人,姓管,因为是考古系的权威牛人, 被同学们私底下笑称为管大牛。   “我觉得管大牛会讲武缨娘, 她可是开创了晋朝周乾盛世的明君, 还是华国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皇帝。”   一个女生小声地跟坐在身边的室友说道,这些年以武皇为原型的影视剧可不少, 就算是没念过书的人, 对于这位女皇帝的印象也是极其深刻的。   “我觉得管大牛应该会讲江流, 要知道武缨娘都是他创办的扶柳书院的学生,武缨娘曾经说过,没有扶柳书院,就没有她武缨娘,而且除了武缨娘,华国史上鼎鼎大名的女诗人,女词人,婉约派代表人物蒋弗榕还是江流的妻子,那本被引入中小学生教材的《芙蓉诗经》据说还是由江流本人替夫人修改编撰后著述的,还有晋文帝在位时期实施的寡妇改革,同样是江流一手推动的……晋文帝以后杰出的女性人物, 改善女性地位的相关措施,几乎都和他有关,我看啊,江流才是晋史的灵魂人物。”   这话倒是不假,晋史中记载,武缨娘原本只是京郊农户家的女儿,自幼家贫,因为聪慧幸运的被扶柳书院招为女学生,在扶柳书院念书的这些年,她学习了许多知识,结交了许多贵女,并且因为连续六年摘得扶柳书院的院首,被当时的皇后赏识,赐予淑妃所出的六皇子为侧妃。   之后八王夺嫡,武缨娘凭借着自己的聪慧以及她在扶柳书院时结下的人脉关系,无数次帮助六皇子化险为夷,最终六皇子登基,武缨娘则被封为皇贵妃,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只可惜,帝王的猜忌心总是格外的重,加上皇后的挑拨,以及宫里越来越多的新鲜面孔的出现,曾经的恩爱夫妻渐渐疏远,武缨娘虽然才智远超常人,可也逃不脱一个情字,心灰意冷之下干脆闭宫不出,直到武缨娘的独子,三皇子意外落水溺毙,而皇帝却没有替武缨娘惩罚幕后元凶,这才彻底激怒了这个失子的母亲。   明面上,武缨娘开始吃斋念佛,彻底沉寂下来,实际上她借用自己之前的人脉关系,在朝堂之上编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在皇帝意外遇刺身亡后,诛杀了当时的皇后,扶持年幼的十三皇子登基,自己垂帘听政。   当时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可都被武缨娘用残酷手段镇压。   小皇帝登基的第七年,被一些朝臣说服,想要阻止武缨娘干政,武缨娘干脆废了小皇帝,自己登基,改国号为周。   因为自己出自扶柳书院,且所得的一切都离不开从扶柳书院学到的知识,武缨娘格外重视女子教育,在她当皇帝的几十年里,晋朝的女子书院遍地开花,可还属扶柳书院的地位最尊崇,所有的女子都以成为扶柳书院的学生为荣,那也是女子地位最高的时代,几乎所有达官显贵的妻女都是扶柳书院的学生,即便后来武帝驾崩,先帝七皇子的嫡长子登基,扶柳书院的超然地位依旧没有被取代。   只可惜,没有哪个朝代能够真正的千秋万代,武缨娘创造的周乾盛世结束于她之后的第三任皇帝。   当时扶柳书院的山长,也是书院创办人江流和蒋弗榕的第七代玄孙女带着书院的所有女学生一块抗敌,最终殉国,创办了上百年的扶柳书院也在敌**队的一把大火之下,轰然倒塌,化为灰烬。   或许是忌惮女子学堂曾经教出过一位女皇帝,晋朝之后出现了不少理学家斥责女子上学的行为,大力推崇曾经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念,晋朝之后,对于女子的束缚越发严重,直到近代,外来思想和本土儒学相碰撞,封建统治被推翻,女子的地位才逐步开始提高。   不过即便是现代,距离真正的男女平权,依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我总觉得江流或许是一个穿越者,你想想,历史上唯一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头一个送自己的寡母出嫁的御史,而且他那一生都在推崇变法,提高商人和女性的地位,这样超前的理念,不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啊。”   说道江流,女生们显然有很多话要讲,毕竟江流针对女性的各项举措,都显示他是古代少有的提倡男女平权的伟人。   “哈哈哈,他这人设倒像是穿越里会有的,可你们别忘了,他和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著名的女诗人蒋弗榕恩爱一生,未曾有过一个妾室通房,甚至在晋史和一些野史的记载中,这位好好先生连和同僚聚会的时候都刻意避开秦楼楚馆,换做点家男频的种马男主,起码也得纳上四五六个真爱。”   一个女生笑嘻嘻地说道,心里却无比羡慕蒋弗榕,即便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又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守身如玉,一心一意呢。   “听说江流还很帅呢,野史中不也写了,江流妙有姿容,每行,女子以果掷之满车,一个又帅又专心的丈夫,蒋弗榕也太幸福了。”   女生开始犯起了花痴,只可惜古代没有照相机,所谓的画像也是模板化的产物,不然她真想看看,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美男子是何等样貌。   “嗬,蒋弗榕可是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耶,江流会喜欢她,且对她痴心一片不很正常吗,再说了,蒋弗榕还是江流恩师的女儿,要不是蒋参道的教导,还不一定能有江流这个人物,到底谁成就了谁还不一定呢。”   眼见江迷和蒋迷们要开始斗起来了,管教授终于在铃声过后姗姗来迟。   “今天我们讲晋史,我想到谁咱们就聊谁。”   这位考古系的大拿显然是个很随性的人,手里拿着个水杯,没带任何教案。   “首先咱们来聊聊晋朝的女诗人蒋弗榕,她也是扶柳书院第一任山长,婉约派的代表诗人之一,关于她写的诗,大家小学就开始学了,我也就不多讲了,今天咱们聊点有意思的,你们猜,这位女诗人到底长得什么样?”   管大牛不按常理出牌,没讲什么课本上的知识,反而谈论起了这位女诗人的样貌。   “这位同学,你来讲讲。”   被点名的正好是刚刚那位蒋迷。   “自然是极美的。”   她想也不想的回答,她这番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诸多史料佐证的。   比如蒋参道的自传,当然,这不是蒋参道亲笔撰写的,而是他的外孙,蒋弗榕的儿子,晋文帝三十七年的探花郎根据蒋参道的口述,以及他自己的理解编写的。   在这本自传中,蒋参道曾那样描述自己的女儿“貌姝丽,世无双”。   还有《史林》中关于江流的记载,说他每天早上固定要为妻子描眉,然后赞上一句“夫人甚美”,这两位蒋弗榕最亲近的男人都这样夸了,难道还能有假。   再说了,蒋弗榕如果长得不漂亮,即便她再聪慧,也很难让一个男人一心一意一辈子。   对于这位同学的解释,管教授不置可否。   他挥手示意这位同学坐下:“不错,很多史记上都描写了蒋弗榕的容颜绝色,可是照我看来,蒋弗榕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容貌平平的女子。”   教室里一阵骚动,管教授却不以为然地继续往下说。   “首先是记载了扶柳书院兴衰的《扶柳编史》中曾简略描述过这位扶柳书院第一任山长的模样,只说貌清秀,而蒋弗榕的很多诗词随笔中也写过自己的容貌只是寻常,虽然后世很多蒋学家认为这是蒋弗榕的自谦之言,可我觉得,这或许就是真相。”   “当然,这是我的一家之言,你们可以选择不信,反正咱们对蒋弗榕的研究主要是她流传下来的诗作以及她在女子教育史上的成就,她的这些成就,也足以使人忽视她的容貌。”   管大牛喝了口水接着说:“再来谈谈咱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妇女之友——江流。”   “哈哈哈。”   “噗嗤。”   因为这句妇女之友,班上的学生都笑翻了,不过仔细想来,管教授的这个形容也没有任何差错,江流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他推行的寡妇改革和他创办的女子书院,因为他的这些举措大大提高了晋朝妇女的地位,说一句妇女之友,丝毫不为过。   “他的成就我似乎也不需要细讲,除了牛B还是牛B,他和妻子蒋弗榕一共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跟爹一样都是状元,最差的那个,也是探花,据说小儿子考中探花时,江流的岳父,阁老蒋参道当着所有同僚的面痛哭流涕,可见这一家子对教育的重视。”   人比人气死人,人家考了探花全家欣喜,而江流的小儿子考了探花,蒋参道居然还哭了。   也是,人家本人是状元,唯一的弟子是状元,前头两个外孙还是状元,就出了一个探花 ,能不生气吗。   “不过好在那个外孙也会怕马屁,给自己的外公著写了一本个人传书,据传那么多子孙,蒋阁老最疼的还是这个没出息考了探花的小外孙。”   管大牛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想到哪儿说哪儿,可是因为他的教学内容诙谐有趣,还补充了很多学生不知道的野史或是较为冷门的史料记载,听得学生们如痴如醉,直到下课铃声响了,才从管大牛描述的那个世界中惊醒。   “行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儿了,下一堂课咱们再仔细讲讲江流这个古代女权斗士为男女平权做出的贡献。”   课结束了,管大牛杯子里的茶水也喝完了。   同学们如同来上课时那般,三三两两的离开,唯独管大牛书写在黑板上的四个大字依旧显眼,那就是男女平权。   *****   从上一个世界离开后,江流一共获得了94人的真心感激,加上任务完成的2000积分,以及之前几个世界攒下来的8400积分,一共剩余15300积分。   “才94份真心感激?”   额外积分比江流预想中的要少很多。   “那是因为你的那些举措带来的影响真正开始发挥作用,是在这些措施推行了很多年之后,只要你离开了那个世界,即便后续有人真心实意的感激你,也不会记录在册。”   001耐心解释道:“再说了,你以为额外积分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感激,就能获得额外50的积分的话,你完全可以到处撒钱,单个世界赚个几千万的积分也不在话下,主神对于真心感激的评判是很严格的,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将你当成救世主,信你如真神的人,才能创造出50点的感激值。”   001的解释算是解决了江流一直以来的疑惑,他也没纠结太久,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积分成了其次,享受每一个世界的人生,反而更有意思。   “开始下一个任务。”   江流没有休息太久,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往下一个世界。   几秒过后,江流开始眩晕,然后他就出现在了下一个世界中。   *****   “爸爸,月亮要和你说一个小秘密。”   江流出现在这个世界中时,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不及膝盖的灰色格子百褶裙,看上去像是学校统一发放的制服。   小姑娘的脸颊圆鼓鼓的,笑起来还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眼睛又圆又亮,扎着精致的小辫子,就和洋娃娃一般。   江流顿时就联想到了他在第一个世界里小名星星的女儿,月亮和星星,就像是相伴相生的一对。   一瞬间,江流的心软成了一汪水。   他蹲下身,将耳朵凑到小女孩的嘴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月亮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是天上的小仙女,因为知道爸爸很孤单,所以特地下凡来陪伴爸爸,以后爸爸要是对月亮不好,月亮就要飞回天上啦。”   小姑娘腆着肚子,带着点小骄傲说道。   “真的吗,那爸爸一定会对月亮很好很好的,争取让爸爸的小仙女陪伴爸爸一辈子。”   江流顺势做出惊讶的表情,十分配合地演着戏。   “咯咯咯!”   小姑娘被爸爸逗笑了:“我和朵朵约好了,今天要一起上学,爸爸要乖乖等月亮回家哦。”   小姑娘在江流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蹦蹦跳跳地走到家门口,冲着江流挥了挥手,只留下甩着辫子的背影。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江流迫不及待想要接收这个世界的记忆以及任务。   十几分钟后,他浑身冒着冷汗,脸色惨白地冲出了家门。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55章 好爸爸1   “不是!”   “没有!”   原身留下来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混乱, 江流根本就不知道女儿出事的具体地点, 只能在几个相对来说离案发现场最近, 最有可能的地方寻找。   他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脑子乱的跟浆糊似得,原身的情绪已经完全控制了他,江流根本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不行的, 江流, 你要冷静, 仔细,仔细想想。”   江流喘着粗气凝神思考,到底在哪里, 原身的记忆里没有, 新闻报道里很模糊, 只说是一个废弃的小工厂。   等等!   画面停留在了原身记忆里出现过的一张报纸上,这是记者在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照片里露出了一张外卖传单。   这家店的地址附近似乎有一些废弃的工厂!   江流撒腿就往记忆中的方向狂奔。   “没有!”   “还是没有!”   这一片工厂被规划在拆迁整改的范围内,厂里的仪器货物员工早就已经搬离,此时江流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以及粗长的喘气声。   难道是他猜错了吗?   “呜——呜呜——”   似乎有什么声音,江流停下了脚步,他屏住呼吸,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声音。   “哇——救——呜呜——”   没有听错!这是月亮的声音!   江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然后一脚踹开了一间废弃库房的大门。   此时一个矮胖猥琐的男人正压着一个小女孩,他的手肆意的在那个小女孩的身上游走,原本干净整洁的衬衫早已经被撕成布条, 根本就遮挡不住小女孩完全没有发育的身体。   男人一手捂着女孩的嘴,一手将她的裙子以及内裤往下拽,嘴里还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   “呜呜——”   女孩的挣扎在男人看来就和挠痒痒一样,他就喜欢看着这些嫩生生的小姑娘露出这种绝望的表情,只可惜,以前他都只敢在晚上找片过过瘾,直到今天喝醉了,才敢将自己贪婪的**付诸于实际行动。   “嘭——”   废旧大门被踹开的声音吓了男人一大跳,原本勃起的短小玩意儿顿时萎靡下来。   “哇,爸爸,爸爸——”   因为紧张,原本禁锢着小女孩的手自然也就松开了,绝望中的江月亮看到如同天神一般出现的爸爸,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爸爸!”   苟剑惊慌地看向来人,他也就酒壮怂人胆,看着一个小姑娘站在便利店旁不知道在等谁,趁着路边没人的时候,将她捂住嘴,一路抱到了这片废弃的厂区。   如果对方的爸爸当时就在场的话,应该及时制止他才对,怎么可能在他即将施暴的时候才出现呢,可如果对方当时不在场,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女儿快出事了,并且找到这片厂区来呢?   苟剑的脑子有些混乱,可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能放过这个男人和这个小孩,不然他就完了。   可江流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随手捡起地上满是锈迹的铁棍,劈头盖脸冲着苟剑砸去。   轮身高,江流这具身体足足比苟剑高了二十公分,论体格,苟剑虽然胖,但是常年缺乏锻炼虚浮无力,而江流这具身体是工地的泥瓦匠,常年扛水泥包,在江流的一番捶打之下,苟剑很快就被打的头破血流,毫无招架之地。   江流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然后找了一些尼龙绳,将他严严实实地捆在柱子上,确定他无法挣脱以后,江流才走到女儿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然后用大衣将她包裹住,疾步离开了这个废弃厂房。   “爸爸,月亮好怕啊,那个坏人脱月亮的裙子,他的嘴巴好臭,月亮不让他亲,他还打月亮。”   或许是觉得安全了,哭累的小姑娘由原本的嚎啕大哭转为小声抽泣,这个年纪的她还不能理解她刚刚遭受的是什么样的事,只知道爸爸救了自己,她安全了。   江流除了不断的抚摸着女儿的脑袋,不断地亲着她的额头,说不出任何宽慰的话来。   此时他的心情远没有平复,因为原身的记忆,他清晰的知道,如果他没有出现,等待女儿的将是什么样的地狱。   按照原本的进程,江月亮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濒临死亡,即便最终抢救回来,这一次的变故,依旧对她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这些伤害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因为暴力侵害,她的私处和肛门严重撕裂,那些被硬生生扯出身体的肠子被迫切除,七岁的孩子,从此以后多了一个人造肛门,她需要随身携带特殊的便袋,因为无法控制排便,她还要忍受周边人因为她身上的异味看向她的异样目光。   女孩懵懵懂懂的,她不知道自己遭受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康复了,就能够和爸爸过上曾经快乐幸福的生活。   可是没人允许她。   无数的记者蜂拥而至,江月亮看着那些激动地将话筒塞到她面前的记者,看着那一群群举着摄像头拍摄她的记者,看着那一个个流着泪,询问她那一天她所经历的一切,并且告诉她会好的所谓的善心人。   江月亮这才发现,她似乎经历了一场很难堪的噩梦,而所有人都想知道她在这个噩梦里经历的一幕幕,而不是关心她因为这场噩梦造成的伤害。   江月亮这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她偷偷的问爸爸和她最亲近的邻居徐奶奶,她是不是变成了一个脏孩子,因为她偷偷看了爸爸的手机,手机里说了,经历了这样的事的人,就彻底的脏了。   爸爸安慰她,她是爸爸最可爱的小仙女,转头,爸爸砸了手机,砸了电视,砸了所有一切她能够接触外界的媒介。   可看着那一地残骸,江月亮明白的更多了。   那次事情以后,爸爸再也没去上过班,反而时时刻刻陪伴在她的身边,江月亮很开心爸爸的陪伴,可她知道爸爸不开心,他虽然总是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可江月亮明显察觉到爸爸瘦了,他的胡子长得好长好长,可爸爸却没有心思打理。   有一段时间,江月亮能够明显感觉到爸爸的焦虑,然后某一天,爸爸忽然跪在了她的面前,哭诉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   他哭自己不该允许她和同学结伴上学,哭自己没用,那个伤害了她的坏人没有被判死刑,而是在律师的辩护下被判刑十一年,也就是说,等到十一年以后,他就可以再次恢复自由。   而被他毁了的女孩,伤害却是一辈子的事。   爸爸哭了,江月亮很难过,她安慰爸爸,这些都不是爸爸的错,她的爸爸,是世界上最爱她,最好的爸爸啊。   那天以后,江月亮搬了家,他们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可网络那么发达,只是新闻媒体简单遮盖住她眼睛的马赛克,根本就挡不住周遭新邻居好奇的目光。   走到哪儿,江月亮都能听到别人的议论声。   “是她啊,好可怜,听说被那个了呢。”   “她的身上好臭,她是在身上擦屎了吗?”   “啧啧,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呢。”   ……   这些声音不断往她的耳朵里传来,那些同情的,怜悯的,恶毒的话语,都像一把利刃,将她的身体切割的体无完肤。   这个时候,江月亮是彻底认识到了,原来,她遭遇的事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   这种可怕,不是即时的,是陪伴她一辈子的。   她开始恐慌这个世界,恐怕那些善意的恶意的眼神,终于有一天,她忍受不了了。   “对不起,爸爸,我想回天上了,我好想继续做爸爸的孩子,可是我好难过,好累啊。”   “爸爸,我做错什么了吗?”   在这一声声呢喃和控诉后,江月亮在原身惊恐的注视下,跳下了窗户,原身冲到窗户边上时,看到的就是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孩子的尸体。   她抽搐着,似乎还有知觉,艰难地,朝着爸爸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她能留下的最好的东西了。   原身疯了,他所有的记忆开始错乱,他将一个洋娃娃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幻想着一切还停留在什么坏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好在那个没有孩子,将月亮看成自己亲孙女的善良老人照顾着他。   十一年后,当初的强奸犯出狱,疯了十年的原身出现在了监狱外,用刀捅死了对方,然后自杀。   所有的记忆戛然而止。   “没事了,没事了。”   江流不断地呢喃道,他紧紧搂着怀里的小女孩,眉眼间,竟然透露着几丝原身疯掉时的癫狂。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电影素媛,当时看完后眼睛都是肿的,之后好几天情绪都很低落,也因为这样,一直不敢看据说比素媛更可怕的熔炉,虽然很多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在我看来有些人就算会改也是不能原谅的,比如杀人犯,比如强奸犯,又比如那些恶心的猥亵儿童的人,只可惜现在法律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真心希望有一天中国也能引进化学阉割的刑罚,对于那些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人,就该实行化学阉割 第56章 好爸爸2   江流一路抱着女儿回到了家中, 他关上门然后将女儿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月亮最喜欢的小黄鸭的睡衣已经晾干了, 用的是月亮最喜欢的桃子味的洗衣凝珠, 等会儿月亮洗个澡, 我们换上月亮最喜欢的睡衣睡上一觉。”   在面对女儿时,江流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可是月亮要上学?”   江月亮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 只是因为刚刚哭的太久的缘故, 说话的时候还不由打了几声嗝, 带着浓厚的鼻音。   在她的概念里,换上睡衣就意味着要睡觉了,可今天不是双休日, 她还得去学校上学才对。   “今天是例外。”   江流从阳台将干净的衣服收回来, 然后又去浴室将浴缸的水龙头打开,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都保证自己出现在女儿的视线范围内。   “昨天晚上月亮不是做梦了吗,梦到月亮是个小仙女,是因为不想爸爸孤单,所以才下凡陪伴爸爸的,刚刚月亮遇到的事情就是天神对爸爸的考验,如果爸爸能够从坏人手里将月亮救出来,就说明爸爸通过了考验。”   江流面色如常的编着谎言,在他看来,与其想尽办法让女儿明白她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如暂时粉饰太平, 让她忘记刚刚那一段经历。   或许等她长大些,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会明白她的这一次怎样的噩梦一般的事,可伤害没有彻底铸成,且最痛苦的时期已经度过,她能够更好的调节自己的情绪,将伤害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那爸爸刚刚把坏人打倒了,是不是就说明以后月亮可以一直陪伴在爸爸身边了!”   果然,太过深奥的话小姑娘听不懂,可江流用这种颇有戏剧性的方式回答时,江月亮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瞪大眼睛,也忘了刚刚的恐惧,晃着爸爸的手期待地问道。   “嗯!”   江流重重点了点头:“为了庆祝我们一块打倒了大坏蛋,等会儿我就打电话给张老师请假一个礼拜,月亮不是很想去海市的迪士尼乐园吗,明天我们就启程出发。”   “耶!”   小姑娘特别好哄,听了爸爸的话,乐的在沙发上又蹦又跳的,也忘了刚刚发生的那些让人害怕的事。   ******   洗完澡,江月亮换下了那套被撕烂的校服,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睡衣上可爱的小黄鸭图案和她喜欢的蜜桃香味让小姑娘一下子萌生了睡意,刚刚的经历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刺激了,现在情绪平定下来,自然随之滋生了乏意。   江流看着女儿入睡,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睡颜,半响后,他才起身离开女儿的房间。   有些事,他还没做完。   ******   江流没有马上离开家里,而是打开了系统商城,看看能不能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上一个世界在他购买完益智丹后,系统商城就因为服务器升级的缘故暂时关闭,直到这个世界才再次开放,而江流来到这具身体后的第一时间就跑出去找闺女去了,自然也没工夫打开系统商城。   升级后的系统商城果然有了不小的变化,比如商城货架上的物品由原来的一个,增加到了五个,江流仔细打量货架上的五件商品。   【超级黑客技术】   拥有它,你就是网络世界的王者   有效时间:任意世界   售价:10000积分   【益智丹】   智商buff   有效时间:当前使用世界   售价:1500积分,当前世界可用   【无敌幸运星】   幸运值外挂,随机增加幸运buff。   有效时间:24小时   售价:1500积分   【大力丸】   服用后力大无穷   有效时间:当前使用世界   售价:1000积分   【美肤丸】   服用后即可拥有冰肌玉骨   有效时间:当前使用世界   售价:1000积分   看着这五件商品,最后一个美肤丸江流率先排除了,他一个大男人,拥有一身吹弹可破的肌肤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至于益智丹和无敌幸运星他早就已经有了体验,只是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在系统商城升级前,这两件商品的售价都是800积分,而在系统商城升级后,这两件物品的售价都上涨了近一半,变成了现在的1500积分。   江流不清楚,物品售价上涨的原因是因为系统商城升级后判断这两件物品的真实价格远高于之前的定价,还是因为他已经体验过了这两件商品,所以才提高售价。   如果是后者,是不是意味着每当他购买过某一件商品,之后那件商品再次出现时,价格都会有所上浮。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江流还有15300积分,考虑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会有失败的可能性,他必须留下其中的3000积分确保任务失败后不会倒扣至负分。   没错,虽然很丧气,可在得知这个世界的任务时,江流就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思索再三,江流点击购买了最贵的超级黑客技术以及大力丸,一瞬间,他的个人面板上多出了两项技能,而他的积分从原本的15300降低成了4300。   在接受完庞大的黑客技术时,江流有几分钟的不适应,不过毕竟是系统出品的商品,在这些不适应过去后,那些知识就像是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习的,深深烙刻在他的脑海中。   晃了晃脑袋,江流回屋拿上原身因为工作需要买的棉纱手套,戴上口罩后往那个废弃工厂走去。   *****   “呜呜——”   苟剑已经被捆了两个多小时了,这时的他早就酒醒了,只是因为被捆的时间太长,血液流通不顺,手脚都有些麻痹的感觉。   他的脑袋同样被绳子捆着,这根尼龙绳紧紧箍住他的嘴巴,在他脑袋上绕了好几圈,他咬的牙酸,也没法咬断这些尼龙绳,相反还不受控制的留下一堆口水,无比狼狈。   苟剑盼望着有人能够经过这个废弃厂房,解开他的绳子。   同时也有些恐慌刚刚将他捆在这里的男人,担心对方不回来,他或许就会在这里活活饿死,又担心对方回来,,因为他做的那些事,将他打死。   苟剑无比懊恼,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在玩弄小姑娘的时候被人家的亲爸发现,要是他能够小心些,没准现在漂亮的小女孩享受到了,也不会遭受任何惩罚。   “哒、哒、哒——”   似乎有脚步声靠近,苟剑开始疯狂地挣扎,想要发出动静吸引那个人。   十几秒后,废弃厂房的门被打开,可是站在外边的不是苟剑心里期盼的路人,而是带着手套,拖拽着一根粗铁棍回来的江流。   “呜呜——”   苟剑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大,看着靠近的江流,发疯似的想要挣脱尼龙绳的捆绑。   这个矮胖的男人脸上涕泪横流,好不狼狈,可这样的他勾不起江流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江流走到苟剑的身边,这时苟剑已经彻底吓尿了,两腿战战,一股可疑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留下,一部分流到了鞋子里,一部分留在了他两腿之间的空地上。   这股浓烈的腥臭味,让江流忍不住皱了皱眉。   “呜呜呜——”   苟剑看着江流冷凝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就跪地上向他求饶,他愿意给他钱,只要他能够放过他。   也出乎他意料的,江流没有打他,而是拿出了一把匕首,割断了他身后的绳索。   陡然间恢复自由,苟剑手脚发麻地瘫在了地上,他双手揉着刚刚一直被迫张开的嘴巴,又是咳嗽又是呕吐。   “对不起,我错了,你放过我。”   苟剑瘫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着那个高壮的男人:“我喝醉酒了,脑子糊涂了,我不是存心想要欺负你家闺女的,反正现在你闺女也没什么事,咱们私了,我愿意给你钱。”   他还是有点小钱的,托爹妈的福,给他留下了一栋城中村的楼房,虽然他本人没啥本事,每个月靠着几万块钱的房租也能过得格外滋润。   和命比起来,钱当然是不重要的,只要江流愿意放过他,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积蓄拿出来。   当然,等他逃过这一劫,一定会让这对父女好看。   苟剑低下头,挡住他那憎恶怨毒的眼神。   “好——”   江流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没等苟剑窃喜,江流缓缓地说道:“不过,得等我先算一笔账。”   他拖着那根铁棍,第一下,重重砸在了苟剑的右手上,“咔擦”一声 ,他的右手手骨直接断裂,苟剑也随之发出一声惨叫。   “这只手,碰了你不该碰的人!”   苟剑心中一片惊慌,他忍着疼,打着滚想要远离江流。   男人的走路速度很缓慢,可他手里拖拽的铁棍和地面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就和丧礼上鸣奏的乐曲一样,吓得苟剑在惊慌失措之余分不清逃跑的方向,连滚带爬的,再一次出现在了江流的脚下。   “咔擦——”   又是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苟剑一声凄厉的长叫,这会儿他的两只手都显露出扭曲的方式,他的脸上一片惨白,似乎已经快疼晕厥了过去。   “操你娘的,老子要是还有一口气,老子弄死你全家!”   苟剑心里的凶劲被激怒出来,他本来就是个贱人,没啥道德观念,唯我独尊,自私惯了,眼看江流似乎没想要他活命的意思,干脆也不忍了,趁还能说话的时候,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老子找人轮了你闺女,把她卖去中东当女奴,老子活刮了你!”   “啊——”   苟剑一边骂,一边又疼的在地上打滚呻吟。   他的话触怒了江流,如果怒气可以形象化,此时的江流应该是被一阵黑雾笼罩着的。   “宿主冷静,你别忘了,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感化你眼前的这个人渣,一旦他死了,你的任务也就随之判定失败了。”   001看江流似乎被原身的情绪控制,要杀了眼前这个男人,赶紧趁他还没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站出来阻止。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   江流的余光看了眼001,还没等001松口气,他扔掉手中的铁棍,直接拎起苟剑的衣领,一手握拳,重重地砸向苟剑的腹部。   服用过大力丸的力量不容小觑,苟剑只觉得腹部剧痛,内脏翻江倒海似得,不仅把白天喝下还没消化的酒水饭菜吐了出来,连胆汁都快吐干净了。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你说的对,这样的贱人,我得好好感——化——才对啊!”   江流拳拳到肉,在苟剑都快被打成一堆烂泥后,松开拎着他的那只手,任由他瘫软在地上。   001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流。   它以为,即便有原身情绪的影响,按照江流已经经历过几个世界的经验来说,也能很好的克制才对,现在这样激烈的手段,不像是江流会做的事。   他似乎并不想阻止原身情绪对他的影响,相反,还敞开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任由原身的记忆和他的记忆融为一体。   这是为什么呢?作为没有感情的系统,001很难理解江流现在的行为。   “呜呜——”   苟剑这会儿也骂不出声了,他只能委屈的嚎啕大哭,他是多倒霉啊,才碰到这么一个煞神。   “知道错了没有?”   江流拿起刚刚被他丢在一旁的铁棍,用铁棍的另一头挑起他的下巴问道。   “吾错了,吾错咯。”   苟剑牙齿掉了好几颗,说话都有些漏风。   “宿主,这让的认错态度是没用的,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一点,由丝毫没有动静的任务进度能够看出。   001漂浮在半空中,提醒江流,如果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   “啧啧,真是不乖。”   江流没有在意001的话,在苟剑惊恐的视线下,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铁棍,对准了他两腿之间的位置。   “啊——”   凄厉尖锐的惨叫惊走了停留在厂房外的虫鸟,在这一声尖叫过后,厂房内再也没有声响传出。   半个小时后,江流推开了厂房,在距离废弃工厂没多远的公共电话亭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XX地的XX工厂有人快死了,你们赶紧过来啊。”   江流戴着手套的两只手,一手拿着电话亭的话筒,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那段声音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这是江流在路上用自己刚掌握的黑客技术剪辑的一段录音,是一个女声,因为剪辑技术高超,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常女人报警时的声音一般。   挂断报警电话后,他又拨通了120,然后挂断电话,清理了一下附近的脚印,缓缓离开。   *****   “左右手骨折,肋骨断了两根,脏器有不同程度的损坏,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要数病人的下体,他的睾丸完全粉碎,阴茎被剁成了烂泥,还有他肛门撕裂严重,需要割掉一段肠子,这会影响他以后的排便,我和几位专家商议,可能要替病人做一个人工肛门。”   大夫的话让在场的警察忍不住皱眉,施暴者和正在抢救的受害者到底什么怨什么仇啊,下这样的重手,简直和变态一样。   “人工肛门是什么东西?对生活会有影响吗?”   有一个警察在一旁问道,现在还没联系上受害者的家属,他们也没办法替病人签字。   “所谓的人工肛门就是在患者腹壁上做一个开口,随后将他体内一段肠管固定在这个开口上,这样一来他身体排除的粪便就能够收集于贴在这个开口处的特制塑料袋内。只是人工肛门毕竟不是自己原本自带的肛门,肠造口周围的肌肤很容易因为细菌感染溃烂,除此之外,因为人工肛门的不可控制性,会导致排便的随意,塑料袋的收纳是有限的,如果处于公共环境中,便袋又已经盛满,很容易造成粪尿外流。”   医生有些无奈地说道,这项技术确实有一定的问题,可病人很长一段大肠已经坏死,除了造人工肛门,似乎也没有别的解决方式。   “病人好像没有直系家属。”   去联系受害者家属的警察回来了,几个在场的警察看了看,这种情况,除了他们签字做手术,似乎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一切以保住受害者的性命为前提。”   为首的警察对着大夫说道,那个负责抢救的大夫也没有多说什么,赶紧回到手术室。   “调查的怎么样,报警的人找到了吗,附近的监控录像头全都调来了吗?”   大夫在里面抢救,警察则是在手术室外开起了小会。   这样的恶性袭击事件在当地还是头一次,尤其还是手段这样残忍,令人发指的,也不知道这是有目的性的寻仇,还是心理变态报复社会的第一步。   康齐是暂时负责这个案子的队长,当时接到报警电话,他带人赶到那片废弃厂区时已经在周围探访过一圈,只是因为那个厂房被划在拆迁改造区里,居住在里面的人早就已经搬离,根本就没有目击者的存在。   这样一来,报警的人就显得尤为可疑了,尤其是对方报完警却没有留在现场等待警察的到来,这可以解释为对方不想惹麻烦,但也能解释为对方心虚,不敢留在现场等待警察的到来。   康齐听了好几遍报警中心传来的录音,根据声音判断,报警的是个女人,只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使用变声器,想要混淆警方的判断,他已经将这段录音送到了证物科,等待专业人员的甄别。   “只知道报警地点应该是废弃厂房不远处的公共电话亭,已经找人去采集了指纹和脚印。”   项武汇报自己这边的进程:“从案发现场还发现了一堆焚烧过的物品,也被送去鉴定了。”   “你那儿呢?”   康齐看向郁凌,她负责调集周边所有的监控录像。   “说来康队你可能不信,所有这个时间段的录像,统统都不见了。”   郁凌苦笑着回答道。   “怎么可能!”   康齐不信,且不说现在街道上每隔十几米就会装设监控设备,就说那些私人店铺的老板,哪个没有在自家店铺外装过监控探头。   虽然废弃厂房那一片已经停水停电,之前的监控设备可能派不上用场,可稍微远一点的那段路呢,比如说废弃厂房一百多米外的街道,那里还有不少便利店小餐馆。   总不可能没有一个监控设备拍下受害者苟剑进入到那片区域的视频。   “虽然听上去很不可置信,但这就是事实。”   郁凌也很无奈啊,她跟着几个辅警一家家店铺问过去,那些老板看到他们是警察,也很配合,打开电脑调取那个时间段的录像,可无一例外,每一家店的录像设备都缺少了早上六点半到下午三点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   如果大胆推测,所有的店老板都参与到了这个故意伤人案件,可街道两旁归于交警大队的失踪录像又如何解释呢,总不可能这是一起联合了交警大队内部人员的大规模伤人案件。   光是想着,郁凌都觉得有点荒谬。   “难道是闹鬼了?”项武听着咂舌:“或者那个伤人的变态是一个高段位的黑客?”   康齐看着愁眉苦脸的手下,也忍不住有些头疼。   现在似乎只能寄希望于受害者醒来了。   ******   “哇哇——爸爸,爸爸!”   江流回到家中,将手套脱了下来,还没等他休息片刻,就听到了女儿卧室里传来了一阵哭闹。   他想也不想,冲到了女儿的卧室中。   只见江月亮双眼紧闭着,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地上,她的双手奋力挥舞着,脸颊憋的通红,不断地哭喊着。   “没事了,爸爸已经把坏人打跑了。”   江流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还穿着刚刚那套衣裳,他躺倒床上,将双脚胡乱挥舞的女儿紧紧抱在怀中,一只手不断顺着她的后背。   大夏天,江流穿的并不多,只消一会儿,他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衣服被孩子的眼泪浸湿,黏答答的贴在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   江流的声音又轻又柔,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陪伴在身边的安全感,原本在梦中哭闹不休的小女孩终于渐渐安定下来,从小声的抽泣,转为沉沉的呼吸声。   “爸爸——”   小姑娘轻声呢喃了一句。   听这一声爸爸,江流顷刻间,泪流满面。 第57章 好爸爸3   “听说了吗, 这个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 肛门都被捅裂了, 肠子都割掉老大一截呢!”   “啧啧啧, 这是玩的过火呢,还是遇到变态了,大男人被捅了屁眼, 还能做人吗?对了, 你听说了吗, 他那玩意儿都烂了,现在都不能说是男人了。”   苟剑迷迷糊糊的,就听到边上一些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谁的肠子被割了, 又是谁的屁眼被捅了, 那玩意儿烂了, 这么凄惨,他听着都同情。   “诶诶诶,人醒了,快别说了。”   “对,刚刚不是还有警察守着这人吗,我去外边看看,把警察叫回来。”   那些奇奇怪怪的对话倒是没有了,可苟剑听到警察二字还是不由慌乱了一下,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喝了一些酒,然后控制不住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准备做那档子事, 可是没等他爽快一下,小姑娘的爸就找来了。   对方打断了他两只手,又狠狠揍了他一顿。   最后……   最后……   苟剑瞪大眼睛,他慌张的想伸手去够自己的下半身,可两只手刚打上石膏,被固定在半空中,而下半身直接没有了知觉,只有钝钝的麻木。   他记得那个混蛋拿棍子杵烂了了他的下半身,他直接疼的昏过去,他的宝贝呢,是不是没有了。   “诶,你别动啊,刚做完手术呢!”   “就是,赶紧按铃,让护士给他来打一针镇定剂。”   苟剑住的是三人间,照顾隔壁两张病床病人的家属一个按着他,不让他挣扎,一个赶紧按铃,呼叫护士。   苟剑听出来了,这两人就是刚刚在他耳边叽叽歪歪说话的两个女人。   回想刚刚她们说话的内容,苟剑的脑袋快速充血,眼睛上遍布红血丝,凶狠的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警察和医生很快就赶来了,因为苟剑的反应太过激烈,医生给他打了一支镇定剂,才勉强让人安静下来。   “病人可能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医生看了看边上两张床的看护家属,猜测是这些大嘴巴的人说了什么,被病人听到了,一时间接受无能。   可医院病房紧张,就连现在苟剑住的这张病房都是因为临时有个病人出院挪进来的,根本就没办法为他空出一个单间。这警察进进出出的,加上护士得为苟剑换药,一来二去的,边上两张床的家属估计也听明白了一些事。   “我给他打了镇定剂,病人估计得睡上一段时间,你们就算要录口供,也等病人情绪稳定一些。”   大夫还有很多病人要照看,提点了警方几句话后,带着护士离开。   *****   就这样苟剑醒了发疯,然后打镇定剂睡觉,接着醒了发疯,再打镇定剂睡觉,重复了好几次,在第三天的时候,总算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发疯似的挣扎吼叫,警察也终于能够坐下来问一问他当天发生的状况。   “你这伤是谁干的?熟人,还是不认识的人?记没记下对方的体貌特征?”   康齐让几个手下将这间病房里的家属劝了出去,现在屋里就只剩下清醒的苟剑,以及两个还睡着的病人。   “是个男的,那个畜生,他把我打成这样,就该把他枪毙了!”   想到自己的惨状,苟剑就恨不得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他恶狠狠地看着警察问道:“你们警察是吃白饭的吗,这么多天了还没把人抓来,没用的废物,我要找媒体曝光你们,找你们上级投诉你们。”   从他抢救到现在起码过去三四天的时间了,警察居然还没有凶手的消息,反过头来问他,这不是无能是什么,果然所谓的警察,就是人民的蛀虫,亏他交了那么多税。   苟剑下意识的遗忘了,自己每个月收的那些房租,从来都是没有交过税的。   康齐皱了皱眉,不过想到苟剑这会儿的身体状况,还是原谅了他一时过激下的言论。   “周围没有录像拍摄到凶手,你清楚凶手是因为什么原因攻击你的吗?”   他耐心地询问道,如果是无差别攻击,他们警方要做好变态凶手再次行凶的可能。   “是因为——”   苟剑正想说是因为他想强奸人家七八岁的闺女,被对方逮个正着,可话没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这话要是说出来,他也是要吃挂落的。   强奸未成年人,还是不满14周岁的幼女是什么样的责任苟剑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网上常常有一票人戏谑地说什么三年血赚,死刑不亏,想来是很严重的罪行。   即便强奸未遂,一段时间的牢狱之灾也是逃不掉的?   苟剑这人态度嚣张,实际上胆子很小,一想到要坐牢,他就先萎了,虽然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可好歹还活着不是,进了监狱,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他在上网的时候也听说了监狱里最不受欢迎的就是强奸犯,听说以这个罪名进去的,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苟剑人长得矮小,他怕自己进去了,就成了监狱里其他犯人的受气包了。   “喂,伤我的那一个人要是被抓到了,得判刑几年啊?”   苟剑试探着朝康齐问道,他也得看看划不划算。   “你现在□□和生殖器全部缺失,加上其他身体损害,已经构成了重伤一级,按照法律规定,罪犯恐怕得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不过在法庭上,法官要考虑衡量的东西更多,比如犯罪动机,比如罪犯有没有其他罪行,综合考虑后判定。”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康齐,这件案子似乎没那么简单,他心里打了个突,看着苟剑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深意。   “他把我害的那么惨,才判十年以下?”   苟剑心里比康齐更慌,所以他也没注意到康齐看着他的眼神出现了变化:“狗日的东西。”   他恶狠狠的骂了几句,不知道是在骂康齐,还是在骂法律。   “我现在头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得睡一会儿。”   苟剑挥了挥手,丝毫不在意自己这样的语气是不是会得罪处理他这桩案子的警察。   “苟剑,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早日抓到害你的凶手。”   康齐加重了一下音量,对着苟剑说道。   “我知道!”   苟剑的声音比康齐更大,原本睡着的隔壁床的病人因为他的吼叫惊醒过来,睁大眼看着他们。   “老子又不认识那个人,你让老子怎么告诉你啊,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躺在这里,你们当警察的不去找凶手,跑来我这儿耍威风来了,我告诉你,老子不怕你。”   苟剑的心里烦透了,这什么狗屁法律,他被伤成这样,那个凶手居然只需要被判三年到十年的有期徒刑,照他看来,就该枪毙那个男人才对啊。   尤其刚刚这个警察也说了,法官还得看他的犯罪动机,要是自己想要强奸幼女的罪行曝光了,对方是不是还能减刑几年,而他也得进去陪对方坐几年的牢。   太不公平了,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凭什么要和那个男人判一样的刑法。   苟剑不懂法,纯粹就是自己幻想脑补,也因为这段脑补,他暂时不敢供出江流来。   虽然他确实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他记得自己差点强奸的那个小姑娘的校服,只要他告诉警察这个消息,然后通过那个小女孩的学校寻找到她,自然就能找到她的爸爸了。   想到这儿,苟剑的脸色又青又绿的。   对啊,他知道那小姑娘的学校,只要花点钱,就能调查出对方的身份来。   与其告诉警察,两败俱伤,他为什么不想点别的法子报复回去呢。   苟剑想到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这些罪不能光他一个人受啊,那个男人是怎么对待他的,他得加倍对待回去才成,还有他那闺女,他要那个男人眼睁睁看着他的宝贝女儿是怎么被玩弄的,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作为一个每个月都能收到四五万房租,除了买一些小黄片资源以及喝酒没有其他爱好的男人,苟剑现在已经攒下了一百多万。   他觉得这点钱,足够让一些亡命之徒,帮他出这口恶气了。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   康齐不知道苟剑再想些什么,不过他也看出来了,现在苟剑对他十分抗拒,即便他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消息来了。   苟剑没搭理康齐,这会儿他已经开始细思自己刚刚那段想法的可行性了。 第58章 好爸爸4   康齐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 隔壁两张病床的家属正趴在门口偷听, 因为没有注意到康齐靠近的脚步, 差点没在他开门的瞬间摔地上。   “哈哈哈, 我们就是寻思着里面没动静,有些担心。”   “没错,就是担心, 没啥别的意思。”   两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笑得有些尴尬, 看康齐不说话, 呵呵笑了笑,赶紧绕开他回到病房,一副忙碌照顾病人的模样。   “俩兔崽子跑哪里去了。”   康齐看了眼屋内八卦的两个女人, 有些责怪自己带来的两个手下, 说好了让他们看着门, 结果一个个都消失了。   “头,不好了,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一堆记者在医院外头,等着采访你呢。”   正当康齐准备给郁凌和项武打电话的时候,两人神色匆匆地出了电梯,跑到他面前说道。   “现在网上也出现这个案子的相关报道了,只是报道很失实,明明那苟剑只是被暴力虐待,网络上一部分媒体却说他被人性侵了,还有咱们送苟剑来医院的照片也被人传到了网络上, 照片没有打码,受害者的姓名籍贯地址都被人扒出来了。”   项武很无奈,你说好端端的这些网友扒受害者做什么呢,他们要是能够把失踪视频里的凶手扒出来,他还夸他们一句有本事呢。   “吃饱了撑着,闲的蛋疼。”   康齐忍不住说了一声操,他最烦的就是那些胡说八道的记者,以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狗屁网友,每一次就是这些人的出现,为他们办案带来了很大阻力。   骂警察不作为的是他们,警察管了骂警察多管闲事的也是他们,这么能的一群人,当初怎么就没报名警校呢。   “赶紧的,找网警联系一下媒体,看看能不能把受害者有关的信息给删了。”   康齐抓了抓头发,吩咐道。   “以前也没少联系,可人家不听咱们的,再说了,那么多转发的网友,想删也删不过来啊。对了,头儿,现在网络上还有一些传播恐慌的言论,说是咱们这儿出了一个变态强奸犯,这是对方第一次作案,早晚还会有下一次,今天咱们警局的电话都被打爆了,都是当地人在问咱们什么时候能把凶手揪出来,骂咱们办案速度慢的。”   项武嘟囔了一句:“刚刚你在给受害者录口供,张局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说是这件事的影响挺大,督促咱们早点破案,抓到凶手呢。”   “头儿,那个受害者有说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郁凌看向康齐,紧张地问道,这是她毕业后办理的第一桩大案,为此郁凌打起了十二分的鸡血。   “他要是有说什么有用的线索,现在你们和我都不会悠哉的站在这儿了。”   康齐翻了个白眼:“不过这苟剑的态度确实很奇怪。”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难道不是一心想着抓到凶手,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吗,偏偏这个苟剑一开始是很激动,可是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态度顿时就显得有些消极了。   似乎并不想他们警察抓到人一样?   这在他多年警察生涯遇到过的案子里,是很少出现的。   一般来说,受害者出现类似消极的态度有几种可能性,一种,是亲近作案,受害者在报案时会存在犹豫不决的情况,一种就是受害者本人有把柄在施暴者身上,这两种可能性是康齐遇到过最多的。   “郁凌,你去调查一下苟剑的人际关系,看看他有什么来往比较密切的朋友,又有什么爱好。”   现在没有人证物证,唯一能够指证凶手的受害者又呈现消极的态度,想要破案,只能用其他方式了。   “至于项武,你和我再走访一圈案发现场,或许会有什么遗漏的人证物证。”   康齐打起精神来,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   “诶,大兄弟啊,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被人那啥了,啧啧啧,很是可怜啊。”   现在的老太太也时髦得紧,和苟剑同住一间病房的两个看护也看到了新闻报道,知道苟剑这个好好的大男人居然被男人那个啥了,不由有些同情。   “大姐告诉你,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千万别因此沮丧啊,对了,你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和大姐说说,大姐保准不告诉别人。”   最早发现苟剑清醒的宋春菊面带怜色地对着苟剑问道,可苟剑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的好奇和八卦。   “滚,谁被那啥了,会不会说话啊,小心老子撕烂你的嘴。”   苟剑铁青着脸,那个男人就是折磨他而已,根本就没有那啥他,可现在外面到底都传成什么样了,看着俩八婆的态度,似乎全医院的人都以为他被那啥了。   此时的苟剑不知道,不仅仅是医院那些八卦的病人,全华国,有不少人都深信不疑的认为他被爆菊了。   “你这人真是的,我们好心好意担心你,不说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凶吗?”   “就是,脾气那么差,都不知道为自己积点福。”   俩大妈一唱一和的,她们是真心觉得自己委屈,好好的关心这个同病房的病友,反过来却被对方一顿凶骂,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苟剑只恨自己现在还有好多段骨头没有长结实,不然一定要扇这俩八婆几巴掌。   “还瞪咱们……”   “怪不得别人没有被那啥,就他被挑中了。”   两大妈以为自己的声音小到苟剑听不见,殊不见苟剑的眼睛都已经快瞪出来了。   好在之后几天,隔壁病床的两个病人陆陆续续出院,有新的病人搬进来,这俩新病人的家属没那么八卦,一心照顾自己的家人,没功夫窥探别人的**。   只是苟剑也没松几天气,很快的,有记者逃过保安的巡逻跑到了他所在的病房。   一个个记者,就跟闻到腥味赶来的鲨鱼一样,扛着大炮,举着话筒,问出来的问题臊的苟剑恨不得咬舌自尽。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事全都传出去了,现在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可怜的,被男人强奸后还被斩断了命根子的废人。   苟剑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同情和怜悯。   本就阴郁的一个人,因为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彻底变态了。   *****   “爸爸,明年月亮生日我们再去迪士尼玩好不好?”   穿着艾莎公主裙的江月亮举着魔法棒,仰着脑袋,牵着爸爸的手,蹦蹦跳跳地开心极了。   一个礼拜的假期,足以让她淡忘之前的那段经历,只有偶尔做梦的时候,会被噩梦惊醒,可每当这个时候,爸爸总是会冲到她的床上,抱抱她,安慰她,月亮觉得,有爸爸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算了,去迪士尼要花好多好多钱啊,等月亮长大了,能赚很多很多钱的时候,带爸爸去迪士尼玩好不好。”   虽然还小,可江月亮知道当初妈妈生病的时候,家里欠了很多钱,爸爸一直在很努力的工作赚钱,而这些天,为了陪她,爸爸不仅没有上班,还花了很多钱。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就开心起来,她掰着手指头,算着再有几年,她就能帮着爸爸一块赚钱了。   江家的条件确实不好,月亮四岁的时候,妈妈检查出乳腺癌,家里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可是原身的妻子还是在检查出绝症后的第二年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原身就是个泥瓦匠,这是一门技术活儿,现在房地产大热,他愿意吃苦,一个月也能挣个**千,不比一般白领来的少。   这些年父女俩省吃俭用,已经将当初的欠债还的差不多了,唯独剩下一笔八万块的欠债还没还清。   或许是知道爸爸挣钱辛苦,月亮很懂事的从来不要求什么,别的孩子穿名牌的衣服,她穿着邻居徐奶奶为她做的小裙子一样很开心,别的孩子吃西餐法餐,她吃爸爸做的家常小菜照旧美滋滋的。   懂事的孩子招人疼,原身一直在努力攒钱,计划着要陪女儿去她最想去的迪士尼,就当他快要攒够钱的时候,女儿出事了,这个家也塌了。   江流的心里又酸又涩的,他知道,是原身的情绪再一次影响了他。   可他没有制止,就让这样的情绪在自己的心中蔓延,如果原身的意识还存在这一小部分的话,就让他在他的身体里,陪伴着他的女儿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世。 第59章 好爸爸5   “哇, 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啊, 漂亮的奶奶都不敢认喽。”   徐冬梅正准备下楼倒垃圾, 看到江流牵着月亮的手回家, 面露惊叹地说道,她是原身对门的邻居,也是从小看着原身和江月亮长大的长辈。   说来徐冬梅的命也不好。   她是一个很喜欢小孩的女人, 可是结婚三年都没能怀上孩子, 去医院检查了才知道, 她的身体不能受孕,吃了很多要,走访了很多医院, 依旧没有起色。   丈夫因为这件事和她离了婚, 但还算有点良心, 将夫妻俩居住的这套小房子留给了徐冬梅。   徐冬梅离婚的时候,原身刚出生不久,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将原身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时常在原身父母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的时候将他接到自己的家中照顾。   当初原身的妻子患病,是这位老太太掏空了自己的积蓄,帮助了这个小家庭,对于原身来说,她和自己的母亲也没有分别了。   上一世,江月亮出事,原身带着孩子搬离这个从小生活的城市,徐冬梅也跟着一块变卖了房产, 一路照顾他们父女。   江月亮跳楼后,原身彻底疯癫,也是这位老太太一直强撑着,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原身。   包括后来苟剑出狱,也是老太太察觉到了原身的心思,带着他来到了监狱外头,递给了他那把刀子。   只是原身的记忆就此戛然而止,江流也不知道,在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后,这位老太太又是什么样的结局。   “奶奶!”   江月亮开心地冲过去,抱住徐奶奶的大腿。   徐冬梅也有一个礼拜没见到她的乖乖孙女了,稀罕地搂着小姑娘又亲又抱的。   “正好我买了新鲜的猪后香拐,这玩意儿煲汤最香了,今天你们俩就上我那儿吃饭。”   一个人的日子总是很孤单的,徐冬梅习惯一做好吃的就邀对门的这对父女过来吃饭,原身也有这个习惯,因此江流没有推拒。   看老太太很想月亮了,江流干脆将月亮交给了老太太,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   首先是原身的工作,江流找到了工地的工头,说清楚自己无法继续之后的项目,然后结清了剩下的钱款。   然后江流来到了女儿的学校,找到了班主任,提出了转学的请求。   “现在新学期才刚开始没多久,就算要帮月亮转学,起码也得等这学期结束?”   月亮的班主任很不能理解:“如果是家里有特殊情况的话,江爸爸你可以给月亮请一个长假。”   班主任还是很喜欢月亮这个乖巧漂亮的小女孩的,不过她也知道江月亮的家庭情况特殊,或许是有什么事,必须请假。   “主要是我要去别的城市工作了,老师你也知道的,月亮就我一个爸爸,我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儿生活,我也知道这件事很突然,恐怕要麻烦老师了。”   转学手续很复杂,作为江月亮的班主任,她自然是最操心的那一个。   江流可没忘记那个人渣知道女儿的学校,让女儿留在这儿肯定是不安全的,江流早就计划好了,要带着女儿搬家。   至于他,自然还是得回来的。   江流的眼神幽幽,毕竟,他的任务对象还没有彻底悔过不是吗。   因为江流的强烈要求,老师最终还是同意了江流的选择。   *****   这一边,苟剑的身体在缓慢恢复中,或许是觉得因为他而来的记者严重干扰了医院的正常秩序,医院最后还是想尽办法给他挪了一个单间,让他独自居住。   苟剑的两只手都伤了,倒是手指勉强能够活动活动,几乎是在手指能够活动的第一天,苟剑就迫不及待玩起了手机。   他这个情况也玩不了游戏,可打开QQ微信,和认识的朋友发发语音还是能够做到的。   【好人在吗?】   苟剑找到自己QQ分组中同道好友那一组,点来一个亮着的头像,发过去一段语音。   【在,飞剑,你可有一段时间没找我了,怎么,找到了别的货源,不准备问我买片儿了?】   贾郝仁正看着片子撸管,看到手机震动后,随意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起手机看看有什么生意上门。   贾郝仁居住的屋子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仓库,面积不大,只摆得下一张床,一个柜子,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外卖打包盒,以及男人很久没有清洗的袜子内裤,弥漫着一股恶心酸腐的味道。   可偏偏居住在这儿的贾郝仁似乎闻不到这股奇怪的味道,在看清楚是谁给他发来的信息后,端过一旁的奶茶,惬意地喝了一口。   【最近有不少新片,都是七八岁的孩子,其中一个小姑娘特别漂亮,我可以给你截几张图,你要是喜欢的话,300块打包带走】   喝完奶茶,贾郝仁发了一段语音过去。   【暂时不用片子。】   苟剑想想自己的身体,现在的他是有心无力啊。看着那些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却无法纾解,他才会真正崩溃。   【我就想问问你,你的那些片子都是从哪里买来的,没想过抢你生意,就是想问问那些拍片子的需不需要素材,我这里有一个漂亮小姑娘,可以让他们拍上一段,随便怎么玩儿】   苟剑这样的恋童癖有自己的交易渠道,早就形成了一条专业的产业链,只是这些产业链见不得光罢了。   比如他联系的这个贾郝仁就是专门兜售片子的,而还有一部分人,则是专门去那些偏僻的山村乡下,找那些缺钱又不懂事的留守儿童,用玩具,漂亮的衣服哄骗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拍摄劲爆的骗子,供他们这些恋童癖观看。   因为网络上严重打击这些未成年淫秽视频,他们做交易的时候很小心,几乎只做熟人或熟人介绍的买卖。   【靠,飞剑,你该不是拐了一个小姑娘养着!!!】   贾郝仁有些激动,他看片无数,可还没有真刀真枪的干过呢。   【就问你能不能找到人,帮我做成了这桩事,我不仅不收钱,还能给你们二十万,就是做的时候要小心,我不想坐牢。】   苟剑很信得过这个网名为好人的网友,因为他从他这儿买过不少片子,对方要是敢骗他,他就举报对方,要知道传播淫秽物品也是要坐牢的,尤其还是这种儿童情色。   【怎么回事,飞剑,你是想报复人?】   贾郝仁有些疑惑。   【就说做不做?】   苟剑没直面这个问题。   【你等等,我先找人问问。】   同样的,贾郝仁也没有一口回绝。   在中断和苟剑的聊天后,贾郝仁点开了另外一个群,这是一个私密群,群里只有四个人,他们四人正好是一个团队。   贾郝仁将他和苟剑的对话转述了一遍,看看自己这些搭档的意思。   甄淮,朱一阁,范建这三人是贾郝仁售卖的那些情色光碟的制作者,同时他们这四人小团队也是恋童癖这个小团体中拍片最精良,最受好评的,几乎混这个圈子的,都看过他们拍摄的小黄片。   【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这小子有点不安好心啊】   【不过二十万这个价格不低,还能有片子拍,倒是门不错的生意】   私人群里为贾郝仁带来的这桩生意争论不休,而一直监控着苟剑手机的江流,也顺着网络,监控了他们所有人的手机,并且看遍了他们各自电子设备的角角落落,几个小时内,就掌握了全华国大半的恋童癖信息。 第60章 好爸爸6   【福尔摩基斯斯坦】:你们看最近的新闻了吗, 我有一个大胆的揣测, 被害人苟剑身高163, 体重145, 按理说如果是有人强制将他掳到废弃厂区,他不可能不挣扎,那一段虽然偏僻, 可在厂区不远处还有比较热闹的街市存在, 甚至在两千多米外的地方, 还有个小学,按理苟剑被人掳到那里,不可能没人察觉到不对劲, 所以我猜, 很有可能是苟剑跟着凶手主动来到了案发现场, 然后才有了这个残局。   【小肥喵】:可苟剑跟凶手去那里做什么呢,而且他主动跟着凶手过去,是不是意味着他认识凶手,这样的话,没道理警方至今还找不到真凶啊。   【福尔摩基斯斯坦】:天真的孩子,你们忘了苟剑身上都是些什么样的伤了吗,我猜测,他可能是同性恋外加**深度爱好者,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厂区,是因为他和炮友约好了玩**,只是他没想过自己约到了一个变态, 不然你们想想,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废弃厂区,而且直到现在,也没听说他给警方提供了有用的信息?   【贪吃鬼】:卧槽,细思极恐!!!   【八虫】:细思极恐+1   【绿林好汉】:那个苟剑好恶心啊,这种人被玩成这样也是活该啊。   【小肥喵】:……楼上的都没问题,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揣测受害者,真希望对方经历的事情能够在你们身上统统经历一遍,看看你们还能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福尔摩基斯斯坦】:我看你这个小病猫才有问题,好端端的一个男人,还是这样样貌丑陋的猥琐男,谁疯了要强奸他啊,大街上那么多男人都好好的,就他一个人出事,难道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吗。   【小肥喵】:呵呵,傻逼,你哪天被人强奸了,一定是因为你长得就像是要被强奸的样,你也别怪强奸犯了,干脆怪你妈然让你长了这样一张脸。   【福尔摩基斯斯坦】:我哔——哔——哔——   网络上一堆围绕这个案子展开的骂战,一部分网友觉得网络上这样肆意传播受害者的信息不好,规劝那些发布了被害者无码照以及个人信息的网友删除自己的留言,也有一些网友非但不同情受害者,而是在受害者身上挑起了毛病。   这部分人最诟病的当属苟剑的长相,他们真心觉得长成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强奸,或许是苟剑自己做了什么,触怒了施暴者,或者是他主动勾引的施暴者。   这个名为福尔摩基斯斯坦的网友猜测得到了少部分人的赞同,同时也引来了不赞同他的网友的反驳。   【小多小朵】:emmmmmmmm,狗贱人是我的房东,要不是警察来找我们这些租户调查,我们还不知道他出了这样的事呢。   【八卦之魂】:好像有瓜,前排乖乖坐好   【福尔摩基斯斯坦】:狗贱人,看来这个人平日里就不得人心啊,这似乎更加符合我的猜测了,楼上的小朵,他平日里是不是那种喜欢玩sm的变态。   【小多小朵】:他玩不玩**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人精神有问题我是能够肯定的,我记得有一次老板发了现金,我顺便拿着那些钱去他住的那间屋子交房租,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听见,正好门没关,我就自己进去了,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这狗贱人居然在看小黄片。   【绿林好汉】:操,看小黄片怎么了,成年人连这点自由都没了?   【小多小朵】:如果只是普通的小黄片也就算了,他看的片子女主角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呢,那叫声,贼凄厉了,只可惜我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他立马关掉了电视,然后我交完房租,就被他轰出来了。他今年也39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没结婚,没孩子,不是变态是什么,我们这些租客都觉得,他的心理一定有问题,福尔摩基斯斯坦的猜测没错,我也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跟人家玩变态的情趣游戏,对方失手了,才把他弄成这样子的。   【绿林好汉】:是不是你看错了,岛国有些片子的女主看上去很**,其实都是成年了,你也说了你就看了几秒,可能看的不清楚呢。毕竟照你的说法,他这是恋童癖啊,和**以及同性恋无关。   【小多小朵】: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视频里的小姑娘叫的很凄厉,很惨,不是能够演出来的那一种。   【福尔摩基斯斯坦】: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倾向于这次的伤害是苟剑自找的,对于这种人,咱们没必要同情。   苟剑浏览着网络上类似的评论,气的他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在床上不住的颤抖。   要是现在他的双手能够灵活行动,恐怕附近桌子上的东西都要被他砸烂了。   看看网络上这些畜生们说的都是什么话,他明明是受害者,却有一大堆人在那儿意淫揣测他受伤的真相,说他活该,那些人怎么不去死一死呢。   还有一些美其名曰是同情他的人,转发着一些关于他的新闻消息,然后附言祈祷他能够康复,可看到这样的留言,苟剑非但不高兴,反而更加愤怒了。   因为这些新闻往往都附带着他的姓名、马赛克不全面的照片,以及他的籍贯,这些所谓的好心人每转发一次,就会多一群人看到他的经历。知道他苟剑没了命根子,连肠子都被割掉了好几截,不得不在身上多开了一个口子,以后得带着一个承装屎尿的塑料袋,卑贱的生活。   苟剑本就不健全的心理更加的偏激了,他觉得每一个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警察、大夫、护士,医院的其他病人家属,还有他出院后会碰到的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他们都会在背地里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他是个残废,是个不行的男人。   想到这儿,苟剑真的快疯了。   在愤怒之余,苟剑也有点惊慌,这源于微博上那个名叫小多小朵的他的所谓租客的留言,对方的那番话差点曝光了他隐藏多年的秘密,苟剑开始满脑子的寻思,那个叫小多小朵的到底是他记忆中的哪一个人。   苟家的房子是自建的楼房,一共七层,每一层都隔了四到六个独立的房间,苟剑住在七楼,每个月靠着近三十个租户,他能够赚好几万的房租。   他和租客的接触并不多,多数租客都是直接手机转账将一个季度的房租转给他的,鲜少有人会直接给他现金。   想着对方的描述,她/他撞见过他看小黄片,苟剑思来想去,都没有从自己的脑子里找出这样一个存在。   难道是对方瞎编的?   苟剑不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已经退化到这个地步了。   因为找不到记忆中对的那个人,所有的租客都被苟剑当成了网络上的小多小朵,等他出院后,他一定要好好调查调查,看看是哪一个人居然敢在背后骂他狗贱人,还差点曝光了他最大的秘密。   *****   另一边,康齐等人的调查终于有了点进展。   “你是说七号早上你看到过照片里的这个男人。”   康齐手里拿着苟剑的照片,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微胖女人,对方是小炒店的老板娘。   “嗯,他来我这儿吃了一份炒米,还喝了三瓶酒。”   老板娘点了点头,表情显得有些局促慌张,似乎在有意躲避着一些话题。   “除了这些,你还看到了什么?”   康齐觉得这个老板娘的态度有些问题,严肃地追问道:“如果你隐瞒了重要讯息,干扰了我们的判断,我有权利将你带回警局。”   这是康齐诈这个老板娘的,他觉得或许能够从这个老板娘的嘴里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不不不,我怎么会隐瞒呢,就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岔了。”   那个老板娘慌乱地摆了摆手:“那天照片上的这个男人醉醺醺地从我这小炒馆离开,我接着照顾其他客人,在我去门口搬菜农送来的几筐豆芽菜的时候,看到他抱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姑娘拐进了那条小巷子里,当时我只以为是他闺女,正巧那时候生意忙,几个客人点菜,几个客人要结账,我也没在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这不是现在看到新闻,说这个男的无亲无故,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吗,我就想着,那天到底是我看错了人,还是……还是……”   老板娘吞吞吐吐地说道,好在新闻报道上也没扯到什么小女孩,不然回想起来,她得有多愧疚啊,可当时她是真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小女孩?”   郁凌的眼神亮了亮,她凑到康齐的耳边:“网络上现在有消息说苟剑是恋童癖,这个消息还是自称是苟剑租客的人爆料的,头儿,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和那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走,去苟剑的出租房,找那些租客,一个个询问。”   康齐感觉自己摸到了一根线,这根线正好牵涉到了真相,可这根线很细,很脆,让人很难抓住。   不过这确实是很大的突破了,眼前这个目击证人的话,似乎解释了苟剑为什么不敢向警方描述攻击他的那个人的长相,甚至不敢描述案发时发生的一切的原因了。   如果本身是他想要行凶,反被人以暴制暴,他的犹豫,就有了合理的理由。   只是现如今并没有证据佐证这个老板娘的证言,也没有任何证据佐证他的猜测,康齐觉得,离破案,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另一边,江流入侵了这家小炒店的监控设备,旁观了这一整幕画面。 第61章 好爸爸7   康齐等人的好运止步于此, 在那个小炒馆的老板娘之后, 他们又走访了附近许多店主, 可是对于几个礼拜前的早上发生的事, 他们的印象都有些不太清楚了,其中一个杂货店的老板似乎是被问烦了,还朝警察发了一顿脾气。   “问问问, 你们警察都来了几波人了, 视频监控都给你们了, 你们还要怎样啊。”   秃顶的老板脾气不太好,他觉得警察三五不时的盘问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意。   “照片上的那个人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问有没有看到他抱着一个穿校服的小女孩经过我也回想不起来, 警察同志, 你要知道, 咱们这一片的孩子都是在慈新小学念的书,每天这条路上得有几十个小女生穿着一样的校服经过,那些小姑娘扎着差不多的辫子,个子也差不多高,除了时常光顾我们这家店的小孩,其他孩子长什么样我也不见得会注意啊。”   秃顶老板苦恼地说道:“如果你们真的能够肯定一个小姑娘被人抱走了,不应该来问我们这些沿街铺子的小老板,而是应该去问慈新小学的老师,看看那一天有几个孩子没去上学,或是迟到了,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老板觉得这些警察挺笨的, 还没他这个小老板来的聪明。   “对了,警察同志,照片上的这个人新闻不是报道了吗,说他被一个男人强奸了,还割掉了生殖器,这会儿怎么又冒出一个小姑娘来?”   秃头老板有些好奇地朝警察打听,小姑娘啊,这个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事。   “谢谢你的配合,不过案件有关的事情咱们警察是要保密的,还有,新闻上的报道不能信。”   虽然这个秃头老板的话不好听,可确实也提醒了康齐。   他让郁凌和项武先去苟剑的出租房,自己则是带着另外几个警察去了一趟慈新小学,并且询问了一到六年级每个班级的班主任案发当天学生的出勤情况。   在那一天,慈新小学一共有七个学生没有按时来上学,其中两个男生,另外五个女生的家长都向老师请了事假。   “这个学生请假了足足一个礼拜,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康齐看着那几份学生档案,指着江月亮的那份档案,好奇地朝老师问道。   “哦,这个学生转学了,之前之所以请那么长时间的假期,听学生家长说是去考察学校去了。”   江月亮的班主任回答道:“对了,警察同志,你们调查这些是有什么事吗?”   康齐没回答,而是看着那些档案问道:“这些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份吗,有些事我想了解一下。”   见康齐避而不谈,老师忍下了心里的担忧,将那几个当天请假的女生的家长的电话号码以及家庭住址交给了警方。   ******   “头儿,咱们调查人家小姑娘好吗?”   跟着康齐的女下属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问道。   或许那天的那一幕是那个女老板看错了,要是女老板看到的是真的,现在苟剑遭遇这样的事,也说明那个小姑娘得救了,苟剑是罪有应得。   如果是前者,调查那个小姑娘根本就没必要,如果是后者,人家小女孩幸运的被人救下,他们这些警察上门再让人家想起这件难过的事,岂不是罪人吗。   再说了,现在的记者无孔不入,为了点击量更是什么话题都敢写,她觉得只要他们确定下来那个差点受害的小女生,媒体就能把那可怜小姑娘的相关信息暴露在网络上。   即便更多的人会同情那个小姑娘,可女警一点都不觉得,对于那个小女孩来说,这样的同情是必要的,更别提一些恶心的躲在网络背后的臭虫,恨不得往受害者身上再戳上几刀的那种人,他们对受害者造成的伤害,未必会比直接施暴的那个人来的少。   “我们是警察,你应该知道,以暴制暴同样是犯罪。”   康齐沉默了一会儿,对着那个女警说道。   “正因为我知道,有时候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头儿,你说,如果那个女老板没看错,当天喝醉酒的苟剑真的抱走了一个和他没有关系的小女生,那天会发生什么,如果那个对苟剑实施暴行的人没有那样做,他只是救下那个小姑娘,然后报警,苟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女警略带丧气地说道。   这种案子太多了,能判一个强奸未遂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这样的案子,往往罪犯会狡辩没有强奸意图,往猥亵骚扰这个方向走,因为没有既定的强奸事实,很多罪犯甚至不用坐牢,只需要拘留几天就能够获得自由。   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重获自由之后会不会再次犯罪,也不能保证这一次他犯罪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受害者能够如同前者一样幸运的获救。   即便作为警察,这位感性的女警也觉得法律有时候能做的事情太少,对于那样的人渣,还不如以暴制暴来的更痛快一些。   “你要记得,你是警察,如果连你都这么想,还有谁能来维护法律的正义,维护司法的威严,如果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能够代替法律实施惩罚,当每个人都成为执法者的时候,谁又能够来判定他所实施的法律的正义和威严?”   康齐毕竟是老警察了,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疑惑。   “我们是执法者,我们该做的是更好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推进法律法规漏洞的修补,我们该做的是让大众更加认可法律的公正性,这条路很长,很远,或许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可这些绝对不是任何个人以自己的喜怒惩恶扬善,实行私法的理由。”   康齐语气坚定地说道。   “等会儿换一身便服,然后和我去那些女孩家里了解一下情况。”   康齐也不是那种完全不知变通的人,比如他知道,自己穿着警服出入普通人家中会造成的影响,所以关于那些女孩子的调查,一定要小心的进行。   “是。”   女警的语气依旧低沉,不知道康齐的那番话她有没有听进去。   *****   “你好,我们是警察,想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江流开门,康齐和一个便装的女警站在门外,他们手里拿着警察证。   “警察?”   江流一副疑惑的样子,接过他手中的证明翻来覆去看了很久,一副怀疑的表情,犹豫了许久才让他们进门。   “请问您是江月亮的父亲吗?这个月7号你给你的女儿请了一段长假,能问一下你们干什么去了吗?”   康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不着痕迹地打量这间屋子里的装饰摆设。   来之前他调查过,江月亮的母亲早逝,唯一的亲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对方是个泥瓦匠,文化水平不高,按照周边人的描述,这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好好男人。   就目前施暴者表现出来的能力,康齐已经将江流排除了,他的文化水平以及他从事的职业不可能和黑客挂上钩,一个能够轻而易举入侵警察的内部网络,删除交警大队的监控视频能力的黑客,足以依靠这个本事应聘任何一家互联网公司,完全没必要从事泥瓦匠这样辛苦赚的又不多的工作。   “请假啊?”   江流没思考太久:“我准备去海市工作,那里给的工资更高,而且教育更好,前段时间我就给女儿请了一段时间的假,除了带她去他最想去的迪士尼外,还参观了几个学校。”   “这学期还没开学几天,转学似乎太突然了些。”   康齐看着挂在客厅中央的那张全家福,一边随口问道。   这是他心里想不通的一件事,在这个时候转学,似乎不符合常理。   “没办法,工作不等人,我就一个姑娘,不带在身边也不放心。”   江流笑了笑,然后有些紧张地问道:“对了,这位警官,你们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是不是慈新小学出了什么问题?”   突然有警察上门,江流表现的太平淡显然是不合常理的,现在他的这个提问,正好符合了绝大多数家长的正常反应。   “没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当天你们请假的理由。”   康齐见这么久了,也没听到小姑娘的声音,在客厅绕了一圈后问道:“江月亮同学吗,今天不在家吗?”   “哦,月亮和我干妈先一步离开去海市了,我留下来打包行李,过几天我也得走了。”   江流跟着站起身,指着客厅厚厚一摞还没组装的纸箱说道。   “真挺急的。”   康齐呵呵笑了笑,在确定问不出什么来后,也没有逗留太久,带着便衣女警察离开。   “去下一户人家。”   上了车后,康齐揉了揉额头,这一家似乎没什么嫌疑,因为江流的情绪太稳定了,这不像是一个女儿差点受到侵害的父亲的反应。   可是突然间搬离自己生活的城市,这一点,似乎又很反常,尤其时间那么恰巧,就发生在苟剑出事那一天。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一家,我也是当妈的,要是我知道有谁敢那样对我的孩子,即便没有真的施暴成功,我也会想从那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以命偿命都在所不惜。”   女警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随口说道。   “除非我已经报复了,没准这样我的情绪能够平定一些,不过那都得是我自己动的手,别人帮我出气,这把火照旧还在心里压着。”   康齐心中一动,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开车离开。   江流站在阳台,目送康齐远。   “宿主,你这是在玩火。”   001漂浮在半空中说道。   “这把火,我还玩得起。”   江流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在黑暗中,用低沉暗哑的嗓音回答道。 第62章 好爸爸8   “不都说了么, 不用你们警察掺和这件事了。”   苟剑看着阴魂不散的康齐, 没好气地说道。   网友好人已经联系他了, 想要和他见个面, 到时候他会多带几个朋友过来,详细的了解一下他的诉求,然后考虑要不要接下这个活儿。   所以现在苟剑不希望和警察有太过紧密的联系, 他担心他的这个秘密会被警察发觉。   “苟剑, 你要知道你这个案子已经超出了民事纠纷的诉求, 这是刑事案件,不是你想撤案就能够撤销的。”   这会儿康齐大概摸清了苟剑之所以抗拒警察介入的原因,只是他并没有绝对性的证据, 证明他的猜测。   那个小炒馆老板娘的证词太过模糊, 不足以成为庭审上的人证, 而苟剑这边的抗拒,又成了他调查的阻力,还有那个可能存在的差点被苟剑侵害的受害者,为了自身的名誉,以及保护那个救助了她的“英雄”,很大可能也不会主动站出来,现在案件已经进入到了僵局之中。   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们警察能耐,就自个儿去查呗。”   苟剑翻了个白眼,坐在轮椅上指挥着自己请的护工,帮他收拾东西。   此时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苟剑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他的身体恢复良好,之后只需要定时复查以及拆线换药就可以了,医院的病床紧张,护士站那儿已经来催了好几次,要求苟剑尽早办理出院手续。   而现在距离案发媒体最狂热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网络上有其他新鲜新闻出现,除了一少部分依旧关注他的媒体和网友外,苟剑的生活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   看着这些天来围堵的媒体记者越来越少,苟剑也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出院了,要是还在医院住着,他也没办法实施接下去的计划。   “你这什么态度。”   项武没有康齐这样的好涵养,想着这个男人背地里干的狗屁倒灶的事情,也想往他那张脸上来上一拳。   “我什么态度,你们警察无能还不让人说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们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了没有?现在跑我这儿来和我这个受害者吆五喝六了,信不信我找媒体曝光你们。”   苟剑的态度十分蛮横,他现在也用不上这些警察,最好就是这些人都被他惹怒,以后不要再来插手他的事。   “你——”   项武想和苟剑争论,却被康齐拦了下来。   “苟剑,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找出凶手的。”   康齐忍了下来,现在和对方争辩,显然不是什么理智的做法。   “哼!”   苟剑睨了项武一眼,然后催促看护加快手上的动作。   这些日子苟剑的新闻闹得不小,尤其本地的人,对于这个发生在当地的恶性新闻的关注更是热心,在苟剑出院的时候,不少病人护士远远地盯着他看,在他靠近时又转移开目光。   不仅如此,苟剑还发现了不少偷偷拿手机拍他的人,更是气的苟剑火冒三丈。   “卧槽,这个人和照片上长得一点都不像耶,没有胡子,看上去还消瘦了不少,他的喉结也不见了,难道网络上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被人碾碎了蛋蛋?”   “好可怜啊,没了蛋蛋还算是个男人吗,他这样是不是要请个心理医生辅导一下,不然会变成变态?”   “诶呀,人家够可怜了,不要这样说人家。”   苟剑听着周遭细碎的议论声,谈论地多数都是女性,而用异样目光打量他的多数是男性。   莫名的,苟剑就从这些话里听出了讽刺的意味,他觉得这些人都瞧不起他,都是在看他笑话。   “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苟剑恶狠狠地对着那些偷偷打量他的人吼道,因为他愤怒的吼叫,那些原本打量他的视线暂时回避了一下,可苟剑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太多。   这还只是医院的陌生人呢,回到他的房子,那些熟悉他的租客,一些远方的亲戚,一些曾经的同学朋友,他们会怎么看他。   苟剑的双手紧紧握拳,抿着嘴,阴沉着脸由着看护将他推出医院,坐车回家。   只是没等他上车,闻讯赶来的记者就先一步将他拦下。   “苟先生,能告诉我们案发时的详细经过吗?”   “苟先生,请问你真的被歹徒侵犯,并且被残忍的碾碎下身了吗?”   “苟先生,您能不能跟我们描述一下罪犯的长相,好让其他人能够对歹徒有所防范?”   “苟先生,请问网络上流传的您是同性恋、**爱好者的消息是真的吗,您身上的伤真的是您胡乱约炮的结果吗?”   “苟先生……”   一个又一个涉及**的问题朝苟剑砸来,他觉得在这些记者的目光下他变得赤条条的,没有任何**,也没有半点尊严。   “靠,都给老子滚远点。”   苟剑最恨的就是这些记者,要不是他们的报道,自己的事情就不会传出去,被全天下的人评点。   他气愤地用脚踢踹,想要这些记者离他远些。   “苟先生,我们没有恶意的。”   “就是,苟先生,我们也是想要帮助你啊。”   记者们拍摄的动作不停,恨不得把镜头怼苟剑脸上。   “呸——”   苟剑一口浓痰直接吐在了离他最近的记者的脸上,不仅是那个记者,边上离得近的人看到那浓稠的痰液,也忍不住捂嘴想要呕吐。   “你们这群狗东西,有本事你们脱下裤子让老子爆菊试试,然后老子再找一票记者拍下你们的照片发到网上,找一群人来关心你们好不好,去你妈的帮助。”   或许是激素分泌的不平衡导致了苟剑的脾气阴晴不定,现在他一心想着报仇,压根就不忌惮这些记者。   反正他都成这样了,再坏还能怎样呢。   “天气冷了,吃狗肉的人多了,你们都小心着点。”   说罢,苟剑对着那些记者比了比中指,然后吆喝看护赶紧带着自己离开。   “太过分了,这人怎么能够这样呢。”   “就是,怪不得他会被人虐待,自找的。”   被辱骂的记者气愤不已,纷纷发誓回去以后一定要写一篇更精彩的文章,好好“帮助”这个可怜的男人。   “一群狗东西。”   医院前发生的这一幕很快就被搬上了网络,原本已经开始淡忘这个案子的网友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这桩惨死,纷纷为此发表言论。   【警察还没有找到凶手吗,呵呵了】   【或许是受害者不配合吗,看看他怼记者时生龙活虎的样子,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啊】   【就是,记者好可怜】   【虽然苟剑的话挺糙的,可道理没错啊,你要是遇到了这样的事,你还能笑呵呵的迎接记者采访吗,不怨死这些推波助澜的记者就不错了】   网络上一推评价的网友,也不乏那些咒骂苟剑的人,他们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凶手之所以会对苟剑下手,一定是因为苟剑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虽然这一次那些网友阴差阳错猜对了真相,可苟剑还是很生气,毕竟被骂的那个人是他,尤其那些人骂他的时候,官方根本就没有找到什么不利于他的证据。   现在显露在人前的,是他苟剑莫名其妙遭来一顿虐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之前差点欺负了人家闺女的事。   在这种前提下,他们自认为理中客的分析案情经过,无理由的讽刺贬低他,这让苟剑看的怒火中烧。   “草!草!草!”   苟剑将那些骂他的人的名字一个个记下,思来想去总觉得郁气难消,苟剑看了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终究还是下了一个决定。   之前苟剑闲来无事入过几个水军群,他倒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享受那种骂人发泄的过程。   这一次他联系上了几个水军群的头子,委托了他们一笔小买卖。   这个买卖不费事,就是让他们将那些网络上骂他的人千倍百倍的报复回去,对方骂了他本人和他爹妈,水军就要把对方十八代祖宗全部骂遍,最好骂到对方不敢上网为止。   不仅如此,如果能够找到对方联系方式的,设置那种呼死你,累不死他也要气死他。   为此苟剑足足花了二十万,算是花钱把气给出了。   这钱也不是随便花的,那些在网络上大胆猜测,从“受害者”苟剑身上找问题的人全都被苟剑聘请的水军盯上了。   还没享受完骂人的快感,那些人就迎来了上百条,上千条辱骂的话语,这些骂人的话还是不重复的,删留言的速度根本就赶不上对方留言的速度。   关闭了评论功能,手机又被打爆了,时不时就有咒骂的言论发进来,隔几分钟就是一个骚扰电话。   江流默默地监视着苟剑,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种奇妙用处。   说来也巧,这辈子针对苟剑的人上辈子也用类似的言论针对过月亮。   类似小姑娘为什么警惕心那么低,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那么多小姑娘,为什么就抓了她,是不是她故意不扣齐校服纽扣,将裙子改短引来了变态;这样还愿意活着吗,如果换做他们,可能觉得死了更好,诸如此类的言论从他们的口中出现。   这些人仿佛天生就有一个本事,那就是觉得自己超凡脱俗,与众不同,总是喜欢站在理中客的角度,行一些诡辩之事。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不实言论有时候就是压垮受害者的一根稻草,他们只图自己的短暂愉悦。   或许在江月亮死后,他们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会假惺惺的来上一句,啧啧啧,怎么这么脆弱啊,跳楼的时候没想过可能会砸死人吗凉薄的话语?   这些人或许天生就是缺少同理心的,他们未必是直接害人的凶手,可他们一定是冷漠的帮凶。   这一次,江流也没打算简单的放过他们,甚至他已经制定好了计划。   只是现在看来,他的计划似乎暂时派不上用场了。   果然,人善被人欺,正是因为原身和女儿都是心肠柔软的人,所以在面对外界的恶意时,他们除了默默承受,在承受不了时崩溃,没有其他应对的方法。   而恶人不怕恶人,苟剑就能够将这些外界施加在他身上的恶意毫不犹豫地加倍奉还,当然,这一点也离不开他有钱。   江流打开电脑的另一个界面,上面显示了四张分别从三个地方过来的火车票和飞机票。   苟剑该死,那些为了利益罔顾人性的人该死,那些没有直接动手,可是他们的喜好造成了这条产业链形成的人同样该死,在这条关系网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清白的。   大网,马上就可以收紧了。 第63章 好爸爸9   “飞剑?”   “好人?”   按照网友好人给的酒店房号, 苟剑撇开了看护, 自己一个人打车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两人打了照面, 贾郝仁一眼就认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正是这些日子新闻报道上的主角人物, 传闻中被人爆了菊花,碾碎了小弟弟的可怜人。   而苟剑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个人同情怜悯的目光,只是碍于还有事要求着眼前这个人, 按捺住没有发火。   在让苟剑进屋后, 贾郝仁还不忘往外头张望了一下, 确定苟剑身后没有可疑人跟着,这才把门关上。   “给你介绍一下,我叫贾郝仁, 这三位分别是甄淮, 朱一阁, 范健。”   虽然苟剑没有自我介绍,可贾郝仁早就已经从网络上了解了他的大概情况,这种人是不可能和警察掺和在一块的,所以这个活儿应该“很干净”,他们不用担心苟剑是警方找来的探子。   贾郝仁估计,苟剑这次之所以找上他们,或许和他身上的伤有关,有些事警察不能帮他,就只能找他们帮忙了。   “幸会幸会。”   苟剑扯了扯嘴角,看了眼站在屋里的四个人,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假好人, 真坏,猪一个,犯贱,这爸妈得多恨他们,才给他们取了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名字啊。   殊不知贾郝仁等人也在心里默默吐槽,苟剑,狗贱人,苟家爸妈生这个儿子的时候估计是带着恨意的。   “我让你们干的这件事估计得冒点险,咱们这个区有一个慈新小学,那学校有一个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我原本差点就得手了,可是被那孩子的爸爸逮着了,我身上的伤,就是那个男的揍的。”   苟剑指了指自己身上各处打着石膏的部位,至于最羞耻的位置,苟剑则是下意识的忽略了。   “得,原来是找咱们来复仇的。”   贾郝仁明白了,可是听完苟剑的这段恩怨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活儿不能接。   他们以前拍片子卖,找的都是那些偏远贫困山区,父母不在身边照顾的孩童,那些孩童往往都是年迈的老人生活,而且基本的性别意识薄弱,对于生理上的事情更是懵懵懂懂,这些孩子最好糊弄,给点糖果,给点漂亮衣服,就足够让他们对之后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而且偏远地区民风也比较封建守旧,就算那些孩子的爷爷奶奶发现了这件事,也很少会去报警,怕损害自己孙子孙女的名声,往往都会帮他们隐瞒事情的真相。   偶尔失手了,只要给与足够的金钱,他们也能将这件事压下来。   正因为这份谨慎,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他们这些人也没被警察发现,可苟剑委托给他们的生意就不一样了,城市小姑娘,有父母,除非他们不想那小姑娘活着回去了,不然心疼孩子的父母怎么可能看不到女儿身上的变化以及伤痕。   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就大城市密布的监控网络,他们被抓就是迟早的事。贾郝仁他们就想平平安安把钱挣了。   “我可以加钱。”   苟剑以为他们是不满意他之前给出的二十万。   “这不是加不加钱的事,老实告诉你,如果你找到是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没准咱们还就接下这个活儿了,可你找的姑娘有爸有妈,人家亲爸还把你揍成了这副德性,咱们要是真把人家闺女怎么了,对方还不找咱们找到天涯海角啊,这种情况,就算拍了片子,咱们也不敢卖啊。”   贾郝仁无奈地说道,看来这一次白跑一趟了。   “你们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我担着,看我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要不是想亲眼看着那小子遭报应,我还能苟活着?你要是担心那小子报复,我可以告诉你们,一旦让我找到他,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活下去的,这年头,只要有钱,找一个亡命之徒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嗬嗬。”   贾郝仁干笑了两声,这种话也就是现在说的好听,真要出事了,恐怕眼前这个小子是第一个把他们供出来的,他要是真有他说的这般烈性,无惧坐牢,完全可以把伤他的凶手供出来啊,大不了他强奸未遂跟着做几年牢呗。   说来说去,还不是他既想着报复,又想要摘清自己,这种胆小怕事的人的话是听不得的。   “没错,别说二十万了,就是后面加个零,这件事我们也是不会干的。”   说话的事范健,他也是这个四人小团体的智囊。   看他们的态度这般坚决,苟剑急了,还没等他想好说辞,房门的门铃却被按响了。   “谁?”   贾郝仁走到门口警惕地问道。   “送外卖的,你们点的炸鸡到了。”   门口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道。   “这么快?”   贾郝仁有些意外,这外卖是他们刚刚到达酒店的时候点的,前后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外卖居然这么快就送达了吗。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对方能够准确地说出他们点的东西,应该是外卖小哥无疑了。   没有防备的贾郝仁将房门打开,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手里拎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贾郝仁下意识就要伸手接过那袋他以为装着炸鸡的包装袋,只是对方没有如他所想的将那袋炸鸡给他,而是在他诧异的目光下,直接举起手中的袋子,重重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只听嘭的一声,贾郝仁的脑袋嗡嗡作响,半响后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男人走了进去,宾馆的房门被关上,短暂的几声喊叫后,彻底平静。   *****   “苟剑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头,咱们要不要跟进去啊?”   酒店门口一辆黑色的大众车里坐着一个人,项武一边吃着汉堡奶茶,一边盯着大门的位置,通过耳麦和康齐沟通。   “你说这苟剑的伤也没好,他跑酒店来是为了找谁呢?”   项武打量了一下他不远处的酒店,说酒店还真抬举这家小旅馆的,看规模,这就是普通民宅改建的旅社,规模小,管理简陋,送外卖的小哥都不需要在前台登记姓名,随随便便就能够往里头走,项武甚至怀疑,他只要去前台问一声,都不需要拿出警察证,前台的人就会把苟剑的房间号报给他。   “所有的门都守着了?”   康齐没有回答项武的问题,只是问他是否盯紧了苟剑。   “嗯,小旅馆一共两个门,前门我看着,后门小刘看着,只要看到苟剑出去了,我们就会互相通知对方,然后跟上去。”   项武咬了一口汉堡,余光看了眼门口拖着硕大行李箱从小旅馆出来的住客,感叹了一下这年头居然还真有人用36寸行李箱之外,倒也没太过留意那个戴口罩的男人。   “就先守着。”   他们也没苟剑犯事的证据,现在跟踪对方在程序上就已经有点小问题了,要是贸贸然地查房,不得被抓着把柄啊。   “那行。”   项武应了一声,可他这一等,就是足足八个小时。   “头,这苟剑是要在小旅店过夜了吗?”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项武和守着后门的小刘都没能等到苟剑出来,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刚我给苟剑打了电话,电话也没人接,头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看一眼啊?”   项武给康齐打了个电话问道。   “电话没人接?”   这让康齐心跳漏了几拍,“你马上以客房服务的名义上去,确保苟剑还在宾馆里面。”   得到命令,项武立马下车,走进了旅店。   果然如他之前预料的那般,这家小旅店根本就没有半点**意识,项武都没拿出自己的警察证,守着前台的大妈就直接把苟剑去的房间号告诉了他。   因为知道苟剑见过自己的脸,项武还特地找来了守着后门的小刘,让他去敲房门。   连续敲了三次都没人应,项武在门口拨通了苟剑的电话,铃声分明就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可能是出事了,这是项武的第一反应。   他来不及细想,直接一脚踹向了房门,简陋旅社的房门质量可想而知,项武用力一踹,门锁就被他踹开了,他和小刘冲进房间,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个行李包,以及一个还在闪烁的手机。   项武心中一紧,立马给康齐打了电话。   *****   贾郝仁等人悠悠转醒,后颈出剧烈的疼痛。   “呜呜呜——”   贾郝仁想叫救命,可是嘴巴被人堵着,身体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头上罩了一层黑色不透明的头布,即便睁开眼睛,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这种见不着光的环境最容易营造恐惧,几个大男人双腿战战,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唯一享受不同待遇的就是苟剑了,他忍着几处原本骨折部位再次断裂错位的疼痛,看着眼前那个如同恶魔一样朝他们走来的男人,差点就吓疯了。   别看苟剑心里头那么憎恨江流,甚至想要买凶报复他,实际上他心里怕他怕的要死,回想起江流这张脸,就会想起被折磨时撕心裂肺的痛苦,对于这会儿的苟剑来说,江流已然成为了他的阴影。   “我一直觉得,我们老祖宗有一门手艺很棒,只可惜没能得到传承,一直以来,我都想试一下。”   江流靠近的脚步声,如同擂鼓一般重重击打在苟剑和另外四个男人心头。   “你、你你你个疯子!”   苟剑根本就不知道江流是怎么找到他的,难道对方知道了他的计划,想要报复?   “你到底是什么人?”   贾郝仁等人也慌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惹上这样的变态,还有他刚刚说的老祖宗的手艺指的是什么。   “我不觉得同性恋是病,但是我完全认可恋童癖是心理畸形的产物。”   江流并没有理睬他们的质问,而是如同在吟唱一般,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地说着。   “只可惜,你们的那玩意儿都太脏了,用老祖宗传下来的阉割手法,我怕脏了自己的手,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好在,之前我已经在你们的前辈身上实践了一种新的阉割方式,你们放心,虽然有点痛,可是效果出奇的优秀。”   黑暗中,江流的眼神显得格外清明锐利,在苟剑惊恐的视线下,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铁棒,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朝那几个人身上砸去。   “啊啊啊——”   苟剑又是尖叫,又是呕吐。   这不是人,这就是疯子,他到底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第64章 好爸爸10   “查清楚了吗?”   康齐看着来人问道。   “查清楚了, 这间房间是一个名叫贾郝仁的37岁男性开的, 他祖籍黔南, 现在广南常住, 和他一同过来的三个男性通过照片对比,分别是甄淮,男, 42岁, 祖籍黔南, 朱一阁,男,27岁, 祖籍覃湘, 范健, 男,32岁,祖籍柳湖,这四人均没有案底。”   “苟剑是怎么认识的这些人?”   康齐追问,光是看着这些人的籍贯,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联系,尤其是贾郝仁,常住广南,乘飞机来回都要八九个小时呢。   难道是网友的线下聚会?   “这个——”   下属摇了摇头,时间那么短,怎么可能查的清楚。   “要是有监控就好了, 真不知道苟剑是怎么找到的这家旅馆,连最基础监控设备都没有,回头我一定要举报这家旅馆,让有关部门好好查查他们的资质。”   办案民警嘀咕道。   “奇怪。”   康齐已经里里外外检查过这间小旅馆,正常的出口只有两个,分别由项武和小刘看着,除了这两个正常的出口,能够离开这间旅馆的方式似乎也就只有爬楼了,可是鉴证科的同事已经仔细检查过这片区域的外墙,根本就没有攀爬的痕迹。   “五个大活人,怎样才能从这个旅馆消失不见呢?”   康齐轻声呢喃道。   “头,我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项武脑海中灵光一闪:“白天我曾看到一个带着口罩的男性拖着一个三十六寸行李箱离开,这么大的箱子,完全可以塞得下两个体型偏瘦小的成年人。”   “三十六寸行李箱?我好像也看见过。”   守着后门的小刘紧跟着说道:“而且不止一趟,当时我还琢磨,这个人怎么能带那么多的东西。”   现在情况似乎有些明朗了,或许消失不见的五人,正是被人装在了大行李箱中带走的。   “赶紧调查周边所有录像,找到那个带着行李箱的男人。”康齐赶紧命令道。   警方的动作很快,周边的监控录像很快就被调送过来,可神奇的是,和当初苟剑的案子一样,所有的监控都离奇地少了一段,而缺失的那一段视频,正正好,就是苟剑等人出事,神秘人拖着大行李箱离开的那段时间。   “我怎么觉得背后那么寒啊。”   项武打了个哆嗦,他们到底是和什么人在斗啊,真的不是鬼吗?   康齐睨了他一眼,然后盯着那一段段缺失的监控录像,心里同样十分没底。   没有任何证据线索,他们要怎样才能把人找回来。   “康、康康康、康康队,人找着了!”   正当一群人愁眉不解的时候,忽然一个小警察跑了进来,激动地说道。   “谁找着了?”   康齐急切地问道。   “苟、苟剑他们,之前失踪的五人都找着了,就是,就是……”   小警察这会儿已经稍稍平定了情绪,他挠了挠头,有些支吾地说道:“就是人都送医院去了。”   “走!”   康齐没有多问,留了一部分人留在旅馆尽可能搜寻证据,自己则是带着几人赶去了医院。   *****   “和苟剑当初相差无几的伤,至于那苟剑,倒是没添什么新伤,只是当初好不容易接上的骨头又折了,而且受了挺大刺激,这会儿情绪很不稳定。”   郁凌守在医院,看到康齐等人过来,大致汇报了一下情况。   “小凌,你这情绪不对啊?”   康齐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从郁凌的脸上看到了痛快解恨的情绪。   “头儿,你自己看,这是苟剑等人被丢在警局门口的时候放在他们身边的文件。”   郁凌拿出厚厚一袋文件,交到康齐的手中。   “不是咱们找到的,是人家送来的?”   康齐心头一震,利落地解开文件袋,翻看起了里头的内容。   他先是皱紧了眉头,紧接着呼吸开始急促。   康齐攥着那些材料的手背青筋暴起,这时候他是靠着无比坚定的意志,才忍住没冲进手术室,直接叫停正在进行的手术。   “人渣,畜生!”   这袋文件中记录的内容让人触目惊心,偏偏这里面详细的转账记录以及各种聊天记录容不得康齐不信。   这里面记录了这个四人组织自09年开始,诱骗未满十四周岁的男孩女孩拍摄情色录像的罪证,他们将那些情色录像卖给恋童癖,甚至还接受部分有钱的恋童癖者的“私人订制”,拍摄他们喜欢的血腥、虐待的题材。   看着那些打码的照片,有些孩子身上甚至没有一块好肉,康齐都不能肯定,那些孩子在拍摄完这样的片子后,是否还活着。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四人拍摄的情色片里,最年幼的孩子居然只将将两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在他们的操控下摆出各种花样来,而这其中的一小部分,甚至还是有孩子的父母参与的。   康齐急促的喘气,他的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几乎让他窒息。   “那些人就该死。”   郁凌恶狠狠地说道,她是个女人,更加感性,要不是她还有点人民警察的理智,恐怕当时她都不想将这四人送到医院来了。   “苟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康齐抿着嘴唇,看着郁凌问道。   “技术人员破解了苟剑手机的密码,他们的聊天记录删了不少,但是根据恢复的数据,以及这份资料里的转账记录得知,苟剑应该是贾郝仁的顾客,前前后后从他那里买了不少片子,所以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应该没有错,苟剑就是一个恋童癖。”   郁凌深吸一口气后回答。   “那恢复的聊天记录里有写他们这一次为什么碰面吗,难道是线下交易?”   康齐追问。   “不清楚,苟剑和贾郝仁的聊天纪律并不涉及这些内容。”   郁凌摇了摇头。   她心里头清楚,如果这份文件是真的,按照华国的法律法规,一经查出,主犯起码得判个无期,如果确定那些情色片中的未成年人因为他们的行为死亡或者残疾,量刑甚至可以达到死刑。   就算不是主犯,光是他们这些年制作销售的未成年情色片,也足够他们将牢底坐穿了。   倒是苟剑,如果只是购买情色片的话,顶多批评教育和罚款,法律上对这部分人并没有处理方式,即便他看的是未成年的情色片。   郁凌觉得这很不公平,难道苟剑等人会不清楚这些片子的拍摄手段吗?他清楚,可是在法律的量刑上,对这一部分人却没有明确的法律处罚。   不仅仅是苟剑,除了一部分定制片子的人可能会受到惩处,更多的人就这样逍遥法外了,这算公平吗?   郁凌想不通,这一次,康齐也没办法给她答案了。   *****   苟剑是在第二天早上清醒过来的,一看到康齐,他就哭求着让对方救他。   “那就是一个疯子,他想杀了我,不不不,他觉得杀了我太便宜我了,他想折磨死我。”   苟剑不住地哆嗦,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康警官,康队长,你要救救我啊,我愿意承认,那一天我喝醉酒,一时糊涂拉住了一个小姑娘,可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想和她说说话,结果那姑娘的爸爸就跟发了疯一样,想打死我啊,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弄出来的。”   苟剑哭嚎着说道。   “只是说说话?”   康齐的声音有些低沉。   “是,不是不是。”   苟剑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好,我承认,我当时糊涂了,想强奸那个小女孩,可我不是没成功吗,我是无辜的啊,康警官,那小姑娘是慈新小学的,你赶紧去查,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啊,我还记得那小姑娘的长相,只要给我照片,我能够指认的。”   “是这个小姑娘吗?”   康齐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赫然就是江月亮。   “对对对,康队长,你查到了吗,赶紧的,把那疯子抓起来!”   苟剑激动地说道,要不是手脚都断了,他都能从病床上蹦起来。   “你的指证并不以作为证据。”   除了苟剑的口说无凭,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江月亮的父亲,那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泥瓦匠江流就是真凶。   “你放心,法律会给你一个交代。”   康齐收起照片。   当然,法律也该给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   他心里默默念到。   在苟剑的呼喊声中,康齐离开了病房,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独自开车去了江家。 第65章 好爸爸(完)   康齐上门的时候, 徐冬梅刚好带着月亮回来。   她的心里很不安, 因为她从月亮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在心疼月亮之余, 老太太很是担心江流会做出什么傻事。   因此在海市久等不到江流的时候,老太太干脆带着月亮回来了,她想要江流多看看这个女儿, 在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 多想想, 他不是独身一人,他还有一个女儿需要照顾。   而康齐因为来的匆忙,身上的警服还未换下, 在看到康齐出现在江家时, 老太太吓了一跳, 以为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糊弄了老人孩子几句,康齐和江流来到了阳台,避开他们交谈。   “你的女儿很可爱。”   康齐透过窗户,看着屋内玩耍的小姑娘说道。   “是啊,她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   江流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支递到康齐的手里。   “我不抽烟,谢谢。”   康齐摆了摆手,“吸二手烟对孩子不好。”   “我已经戒烟很久了,最近瘾头又起来了, 不过这是最后一支,等抽完这支烟,我就要去海市陪闺女了,到时候这烟又得戒了。”   两人就和老朋友一样寒暄着。   “苟剑,你认识,对方指证你是当初袭击他的凶手,也是你绑架了贾郝仁等人。”   康齐看着那个吞云吐雾的男人,忽然开口说道。   “苟剑我认识,电视上最近很多他的新闻,倒是贾郝仁,这是谁?我真不知道。”   似乎是很久没有抽烟了,江流被烟呛到,咳嗽了几声,连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不过警察办案应该是讲证据的,不能苟剑指证我,就说明我犯罪了,如果警察办案都那么简单,我控告康警官杀人,这案子能成立吗?”   江流擦了擦眼泪,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是啊,破案是讲究证据的。”   康齐笑了一声,“对了,我能问一下这些日子,尤其是昨天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这个时间段,江先生在做些什么吗?”   “昨天吗,那时候我应该待在家里哪里都没去,康警官要是不信,可以调查我家附近的监控,看看我有没有在那段时间离开。”   监控,又是监控!   康齐深深地看了江流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在推开落地窗准备离开阳台时,康齐忽然回头,看着江流说道。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什么手段,但是我知道这种名为正义的执法所带来的征服欲和掌控欲是会上瘾的,我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些事是你做的,但是我想提醒你,收手,我或许是个没什么用的警察,可之后的日子,我会用我这双眼睛紧紧盯着你。”   康齐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双眼,语气坚定地说道。   江流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   “警察叔叔!”   康齐下楼梯的时候,江月亮从房间里追了出来。   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康齐的表情不由柔和了许多,他蹲下身,平视女孩的目光。   “月亮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月亮帮你批评他好不好,爸爸最听月亮的话了。”   小女孩抱着一个洋娃娃,眨巴着眼睛天真地说道。   “你不要抓走爸爸,月亮就只有一个爸爸了。”   她扯了扯娃娃身上的衣服,抿了抿嘴。   “那月亮要教爸爸乖乖听话,只要你爸爸听话了,警察叔叔就不会带走你爸爸。”   康齐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柔声说道。   “一言为定,我们拉钩钩。”   小姑娘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康齐哂笑,配合着完成了这个幼稚的协定。   在哄好了小姑娘后,他站起身,深深看了眼那个站在门框的高大男人,然后转身离开。   ******   网络上,一份名为全天下父母都应该警惕的名单出炉,并且以病毒版的方式快速扩散着。   这份名单记录了所有恋童癖的姓名,籍贯,职业,一时间网络沸腾了,因为这份名单中记录的人有些正从事着教育行业。   很多人也是在翻阅了这份名录后才知道,平日生活中和善的邻居,友好的亲戚,居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面目,尤其是在他们详细询问自己的孩子,发觉自己的孩子或多或少存在被这些人猥亵的经历后,这些父母出奇的愤怒了。   这段日子,警察受理了无数类似的案件,而大众也开始正视恋童癖这个群体的潜在隐患,并且呼吁法律改进相关的条款。   而贾郝仁等人的案子也在这个时候进行宣判。   作为主犯的贾郝仁和范健被判死刑,从犯甄淮和朱一阁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二十年,至于那些曾经委托他们定制情色片的人也没有逃过,最低的那个被判了三年,最高的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新闻媒体得知了这个消息,倒是十分激动的想要查出那些隐秘的情色录像,找到那些录像里的孩童,写一篇大新闻。   包括还有一部分网友,他们未必是恋童癖,但是忍不住好奇心,对于这些片子格外好奇。   只是这些在网络上搜寻“种子”的人无一例外,都受到了神秘力量的处罚,但凡是搜寻过这些情色片,并且想要调查那些受害儿童的人,在打开文件的时候电脑都会中一种奇怪的病毒,电脑中所有的文件都会被销毁。   然而这些跳脚咒骂的人非但得不到同情,只会得到一片嘘声。   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或许有一个神秘黑客在默默保护着那些已经受到伤害的孩子,再也没人敢以身犯险。   很多人都好奇这个神秘的黑客到底是谁,康齐倒是猜出来了,可是他选择了沉默。   *****   相比较贾郝仁几个人的判刑,苟剑算是幸运的。   因为法律上对于购买未成年性爱片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倒是他主动向康齐承认他强奸未遂的事实,也因为“找不到”受害者的原因无法成立。   苟剑觉得他的脑子出问题了,明明他清晰的记得康齐给他看过那个小女孩的照片,可是当他翻阅慈新小学所有在籍学生的名单时,却找不到那个女生,自然无法和她当面对质。   他问康齐那天发生的事,康齐却说他记错了,苟剑急的快疯了。   这些日子,他总是睡不好觉,闭上眼,只要听见有脚步声经过,就觉得是那个男人出现了,他来报复他了,他要一次次虐打他,折磨他,直到他死为止。   苟剑觉得警察实在是太无能了,他要赶紧逃,逃到那个男人找不到他的地方。   趁守着他的小警察上厕所的功夫,苟剑坐着轮椅离开了医院,他甚至来不及回家收拾行李,只敢在医院外的自动取款机取了几万块钱,然后用手机买下去内蒙古的票,他要跑到那个地广人稀的地方,他就不信,去了内蒙古,那个男人还能找到他。   或许是因为早上吃的不卫生,苟剑的肠胃显然不配合这一次的逃亡。   他身上的那个便袋早就已经装满,迫不得已,他只能随便找了一个公厕,将身上的那个便袋换掉,给自己的人造肛门换上一个干净的塑料袋。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进入公厕之后,公厕的门就被关上,门口还挂上了一个清洗中,请勿打扰的牌子。   苟剑艰难地用自己还不够灵活的双手换着便袋,渐渐的,他注意到自己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人,那道黑影将他完全遮蔽住。   苟剑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他机械地抬起头,看到身后站着的那个熟悉的人时,尖叫着翻下轮椅,哭喊着匍匐在地上。   “宿主,他快疯了,你的任务完不成了。”   001飘在江流的身侧,叹了口气说道。   自从给江流当了系统,它感觉自己都没过过几个舒坦的世界,作为没有感情的统,它叹气的次数似乎也有些多了。   江流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他拖着铁棍,棍子的一头和瓷砖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回荡在苟剑的耳朵里,他捂着耳朵,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幕幕,彻底崩溃了。   这个男人就像是幽灵一样,已经缠住了他,无论他逃去哪里,对方都能够找到他。   苟剑开始后悔,他为什么,要招惹那个小姑娘,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窍,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不会发生。   看着这样的苟剑,江流也知道,自己一次次迫近他的心理防线,将他的意识击垮,终于在这一次,显露出了功效。   这本就是一个他实验般的想法,成功了,是他的幸运,失败了,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你错了吗?”   一声棍子敲打在身上的闷响。   “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了吗?”   又是一声棍子敲打在身上的闷响。   “我错了,对不起!”   重复以往,苟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疼的麻木了,他发疯似的用头敲击着墙面,嘴里重复念叨着:“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叮,感化苟剑,使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任务完成!”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还想说些什么的001默默闭上了嘴巴。   “你看,他知道错了。”   江流看着那一滩烂泥,呵了一声,这种人渣,根本就不配被原谅,更不配结局完美的解脱。   *****   半个小时后,接到报警电话的警察赶到了这个公厕,并且带走了苟剑。   对方除了身体上的淤伤外,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不出意外,他的余生将会在精神病院度过。   *****   “头儿,这个案子不查了吗?”   项武指着康齐手上的档案,疑惑的问道。   要知道是谁虐打了苟剑,带走了贾郝仁等人都没有调查清楚呢。   “苟剑疯了,唯一的人证没有了,咱们又没有找到其他什么线索,难道要耗费警力在这个悬案上?”   康齐将这个档案袋合上:“或许有一天这个档案袋会重启,但是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项武听得有些迷糊,看了眼神色沉重的头儿,聪明的没有接话。   ******   深夜,康齐依旧留在办公室,他站在窗台边上,身边摆着一个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   他咳嗽了几声,想将手中抽尽的烟蒂扔到烟灰缸里,却发现烟灰缸早就盛满了,他叹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不习惯烟味。   回想着自己和那个小女孩的承诺,康齐忍不住哂笑,或许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真的能够替他好好的“管束”她的爸爸。   至于这个案子,就止步于此。   他希望,这个尘封的档案,再也没有重新开封的那一天。   至于违背了信仰的压力,也由他一个人承受。   法理之外还有情,这一次,他输了。 第66章 好爸爸(番外) 后记:   “于曦, 节哀顺变。”   “是啊, 伯母也不希望她死后你为她这样难过的。”   灵堂上, 于曦穿着黑色的丧服, 面露憔悴,这会儿的她完全没办法打起精神来招呼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而朋友们也很体谅她这会儿正遭受着母亲离世的打击, 只是稍稍安慰了几句。   送走了所有客人, 于曦也劝走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 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她想独自陪伴母亲走过。   灵堂的白烛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这也是这个空旷的大厅里唯一的声响, 于曦看了看遗照上母亲慈祥温婉的笑容, 一如她在世时那样, 却再也无法给与她足够的心灵慰藉。   都说有妈妈的孩子,不论多大都是宝宝,现在妈妈走了,她再也不能像孩子一般撒娇了。   于曦揉了揉早就哭的干涩的眼睛,回到母亲的房间,准备整理未整完的遗物。   当她在整理母亲留下的首饰盒,看到放在首饰盒暗格中的一本记事本时,没忍住好奇,将那本书拿了出来。   这是一本牛皮封面的记事本,纸页已经泛黄,封面上写着的江月亮三个字证明了日记的主人就是她的母亲。   虽然知道这么做很不对, 可是于曦实在是太想念母亲了,她想要通过这本日记本,了解母亲曾经的过往,带着这样的冲动,她翻开了日记本。   2018.09.27   爸爸带我去了迪士尼,并且给我买了这一本日记本,我很喜欢,爱爸爸   2018.09.28   做噩梦了,爸爸安慰了我,爱爸爸   ……   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内容,于曦算了算写这本日记本时妈妈的年纪,忍不住会心一笑,那时候的妈妈也还是个孩子啊,喜欢缠着父母撒娇。   不过也难怪妈妈那么喜欢自己的爸爸,在于曦的心中,她的外公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外公,很小的时候,外公的臂膀就是她的摇篮,她可以骑在外公的脖子上,笑傲同龄的那些小不点。   只可惜,在她十九岁那年外公就因病去世了,那时候她还在学校,甚至赶不及回来见外公最后一面,这一直都是她的遗憾。   想到了早逝的外公,于曦的心里更加悲痛了。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看。   2019.7.3   爸爸带我去学跆拳道 ,这比我想象的要难,这是爸爸第一次没有纵容我,爸爸告诉我,不能总侥幸希望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在遇到坏人时,每个人都该有自保的能力,他没办法永远都守着我,我应该学着长大。   好难过,爸爸会离开我吗?   生气,绝食三个小时   “噗嗤——”   看到这一篇,于曦又是难过,又是好笑,她似乎能够看到年轻时的妈妈噘着嘴,佯装生气,小眼神还时不时偷瞟外公的傲娇模样,因为她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习武似乎是江家孩子的必经之路,先是她的妈妈,接着是她,然后是她的两个孩子,于曦觉得这项传统应该会一代代传下去,正如外公教导妈妈的那样,我们没办法寄希望于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在危险来临时,他们得有自保的能力。   感慨完后,于曦一页页往下翻,日记并不是每天都写的,在这本书翻到一半时,于曦翻页的速度显得慢了许多。   2026.5.17   又做噩梦了,现在我明白了八年前我遭遇了什么样的事,那个男人,就是恶魔。   2026.5.18   不敢想象,如果爸爸没有出现,我会怎样   这段时间日记的文字很潦草,于曦的心就如同这些字一般揪着,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却不敢确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日记都是暂停的,直到三年后,记事本才重新开始被使用。   2029.7.23   找了很多关系,终于找到了当年那个男人,他在精神病院里,过得很不好,我很高兴。   我去探视时,他蜷缩在病房的角落里,不断用头磕着墙壁,嘴里念叨着“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医生说从他被送进精神病院时就已经这样了,这个男人是恋童癖,似乎惹到了一个人,对方将他阉割,并且狠狠折磨了他一番,从那以后他的心理防线被击垮,沉浸在被虐待的恐慌里,再也走不出来了。   这个在我梦境里折磨了我许久,如同梦魇一样的存在,消失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在懊悔中不断忍受着心理以及生理折磨的臭虫。   我解脱了!   2029.7.26   那个男人出事的时间,爸爸时常不在家,我回想起来,在那段时间里,似乎有一个警察曾经来过,他和爸爸谈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似乎意识到了。   不仅是江月亮意识到了,观看这本日记本的于曦也意识到了。   她的胸口钝钝的疼,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心疼自己的妈妈曾经有过那样一段遭遇,又感激外公能够在那个时候救下妈妈,让她的人生不至于因为那件事变得乱七八糟。   可妈妈有外公护着,于曦不敢想象,那段时间的外公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得忍着多大的悲痛,一人策划了那么周全的办法,甚至连警察都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于曦抹了抹眼泪,接着往下看。   在之后的日记里,妈妈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她如同普通的女孩一样经历了恋爱分手,恋爱结婚,生儿育女,日常琐碎的小事和工作占据了日记的大部分篇章,直到时间靠近2048年,外公去世的那一年。   日记接近了尾声。   最后一篇,也就是在外公去世的三月二十一号。   2048.3.21   每一个女孩都期望生命中能有一个王子,骑着白马来到她的身边,我的一生中,有一个伟大的国王陪伴了我半生。   他将我从泥潭中拉起,教我做公主的同时做生活的女王,他对我的重要超过任何一位王子。   今天,我的国王走了   至此,日记完结。   于曦捂着嘴,泪如雨下。   *****   遗体火化的日子,除了母亲江月亮身上的那一套衣服,在陪同火化的遗物里,于曦只添加了一本红色的日记本。   丈夫和儿女不能理解,但于曦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母亲的陵墓是早就已经定好的,左边是外公的坟墓,右边是于曦父亲的坟墓,抱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茉莉花,已经年过五十的于曦在墓碑前站定。   她不该悲伤,或许现在母亲正和她的国王以及王子快乐地团聚着,那是母亲最大的幸福。 第67章 国民老公1   “完成任务一:感化苟剑, 使其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成功领取积分1000。”   “完成任务二:挽救江月亮, 护其健康成长, 成功领取积分1500。”   加上在这个世界获得的三点真心感激,江流总共剩余积分6950点,因为这这个世界做的很多事都是匿名的缘故, 收获的感激值自然也就很少。   看着系统面板上的积分, 江流猜测这三点真心感激值来自女儿月亮以及徐老太太, 剩下的一点江流不能肯定,他猜测,这一点感激值的提供者, 或许就是当初曾找过他的那个警察。   这个猜测让江流有些诧异, 他以为, 警察应该是不会喜欢他这种人的才对。   “宿主需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开始下一个任务?”   001觉得上一个世界的宿主让它怕怕,他很担心那个世界累积的负面情绪会影响宿主之后一个世界的任务。   “不用,直接开始下一个任务。”   这会儿的江流和上个世界的他全然不同,嬉皮笑脸的,仿佛早就忘了上一个世界的不愉快。   “主神空间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这里呆着,我才疯的更快呢。”   001:……   “宿主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和宿主聊天的。”   虽然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统,可001还是很不高兴江流不拿它当人看的行为。   等等,它似乎确实也不是个人, 001有点晕。   “呵呵——”   江流言简意赅,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心碎为何物,可001觉得,自己更加受伤了。   看宿主一点都不需要它开解陪伴的样子,001也果断地开启了下一个世界的任务。   只是这一次的任务,显然和之前几次有明显的区别。   *****   “我错了吗?”   没有按照正常程序接受原身的记忆,江流反而被困在了一个意识空间内,他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颓废憔悴,这似乎就是这一次他要借用的身体的主人。   “我爸身家千亿,随随便便给我点零花钱就是几千万,我错了吗?”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江流的存在,抬起头,用铿锵激昂地语气对着江流质问道。   “这小子谁,我好想扁他一顿。”   江流沉默了一会儿,对着一旁的001说道。   “果然,你也不能理解我,作为首富的儿子,我注定就是孤独的。”   那个男人站起身,意识空间内凭空筑起一座高塔,此时那个男人就站立在高塔之上,风萧萧兮,他注视着远方,衣摆随着微风飘舞,一副不被理解的孤寂。   “完了,更想揍他了。”   江流的拳头捏的格格作响,照着小子欠扁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好端端的活到现在的,难道是他那首富老爹给他找了一个团的保镖?   “宿主淡定,你要知道,等会儿你就成为他了。”001小声劝道。   “对啊,就是等会儿就要成为他了,到时候我不可能揍自己,所以要趁这个二百五还在的时候,多揍几拳过过瘾啊。”   江流说的理所当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站在高塔之上摆pose的男人似乎抖了抖,这座意念铸成的高塔也有不稳的趋势。   “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啊,在成为任务者之前,一定是一个仇富的**丝男。”   二百五嘀嘀咕咕的,在江流的言语威迫下总算是停止了装B。   “我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的遗憾就是在我漫长而又辉煌的生涯中,缺少了一位真心的知己。”   他抬头仰望四十五度角的天空,二百五觉得这样的自己格外的帅气迷人。   “说人话!”   江流不知道二百五的爹是怎么养儿子的,他只知道,有时候拳头确实挺管用。   “咳咳——”   看着江流捏地紧紧的拳头,二百五咳嗽了两声,快速简单地说道:“有很多女人喜欢我,可我知道,她们更喜欢的是我的钱,除去首富之子的光环,到底谁才真正喜欢我的内在呢?”   二百五很惆怅,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份简单真挚的感情,怎么就那么难呢。   “难道除了钱之外,你对自己就没有一点信心了吗,还是说除了钱,你压根就没有内在这玩意儿?”   江流疑惑地问道,他还是个苦逼低学历农民工的时候,也没有眼前这个二百五这么沮丧啊,在他看来,他除了起点比不上绝大多数人外,他结实精壮的身板,他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等等都是他外在或内在的优点。   所以江流一直以为,女孩子会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毕竟他本质优秀啊!   “扎心了!”   二百五捂着胸口,气势一下子又矮了半截。   “反正我不管,你得帮我找到一个不是因为我的钱而喜欢我的女人。”   似乎是觉得受到的打击太大,二百五说完任务就将江流踢出了这片意识空间内,与此同时,江流的脑海中也出现了原身的记忆以及这个世界的任务内容。   *****   如原身刚刚口述的那般,在各大财团你追我赶的今天,原身父亲的资产从来就没有跌出过华国个人资产排行榜的前三名,因为多次问鼎的关系,原身自然而然被打上了首富之子的标签。   只可惜,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但这一点显然没有在这个首富之子身上体现出来。   在其他二代们忙着学习企业管理,早日继承家业的时候,原身忙着炫富把妹。   在其他二代们忙着创业,向长辈证明自己的时候,原身忙着炫富把妹。   在其他二代们开始紧锣密鼓的相亲,准备强强联合的时候,原身依旧在忙着炫富把妹。   或许也是觉得自己生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原身的首富老爹干脆去国外找了一个代孕母亲,用自己的精子和妻子的卵子重新培育了一个胚胎,打算在自己还能干的这些年,为自己的商业帝国重新培育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当然,按照首富的身家,即便重新培养了继承人,分给原身的那部分财产也是他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相反如果父母真的能够给他培养出一个出色的弟弟,让企业越做越大,拿着干股舒舒坦坦的坐等分红的生活对于原身来说,完全就是享受了。   没人逼迫着继承家业,原身的日子一下子舒坦了许多,他忙着在网络上炫富,享受网友们冠予他的国民老公的称号,可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原身难免觉得空虚。   或许是享受了太多太多美女的前赴后继以及阿谀奉承,原身开始执着于虚无缥缈的真爱,他渴望能够出现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富有而喜欢他,他希望对方能够纯粹的,脱离他富有的外壳,简简单单只喜欢他这么一个人。   这样的追求,他执着了一辈子。   结果在他那个比他小了二十多岁的弟弟都快当爷爷的时候,他还单身一人,不断检验着出现在他身边的“真爱”,直至死亡。   这个世界的任务之一就是原身许下的,他希望江流能够帮他找到一个不因为钱而喜欢他的女人。   又因为原身在这个世界里的炫富行为滋长了一部分人拜金的不良社会习气,以及原身虽然一直在追求“真爱”的路上,可从来也没有少过女伴的行为使得一些男女觉得生活有捷径,靠取悦他来快速收拢资源,所以在这个世界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拨正原身造成的理念偏差,让至少1000人意识到,生活是没有捷径可言的。   吸收完原身的记忆,江流快速适应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早晨。”   他笑着和大厦一楼的物业工作人员寒暄,然后将一份夹着二十美金小费的水电卡递到对方的手中。   现在原身正处于他地处香江的物业中,每次回来和一楼的物业人员打招呼,并且给与一定的小费,是原身的习惯。   “万恶的资本主义!”   在进电梯后,江流想着刚刚给出去的二十美金的消费,有点肉痛,又有莫名的有点爽,才刚来这具身体里多久啊,他美好的品德就快要被金钱腐蚀了。   原身在这一处的房产足足有三百多平房,这才香江可以说是豪宅了,江流顺着原身的记忆来到他的衣帽间,一打开,就被里面摆设整齐的各类名表以及豪车的钥匙闪瞎了眼睛。   这还只是原身并不怎么常住的房子啊。   “靠,系统,快把我的24K钛合金狗眼拿来。”   江流的心脏可耻的怦怦乱跳,幸福来的太快,他一时间有些承受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请不要代入任何生活中的人物,真的没原型,没原型的 第68章 国民老公2   “这是产自伊朗的大白鲟鱼子酱, Almas鱼子酱, Almas这在俄语中是钻石的意思。”   这一次原身之所以会来香江, 是为了代表他的父亲参加一个小型的宴会, 这个宴会并不牵涉太多生意上的往来,主要目的只是为了联络感情罢了。   在宴会的主办人简单的介绍后,餐点的前餐送到每一位客人的面前。   此时江流的面前就摆着一份精致的白鲟鱼子酱, 用水晶盘盛装着, 盘子底下铺了细碎的冰块, 为了更好的保留鱼子酱的口感。   他的身侧还有一把贝壳做的餐勺,因为金属会和鱼子酱产生氧化反应,破坏鱼子酱的口感, 所以在品尝这种珍贵的美食时, 往往会备上贝壳做的餐勺。   对于Almas鱼子酱的知识, 江流已经从原身的记忆里获取,这种珍贵的美食一公斤的售价约为25000美金,根据品质的不同,价格还会上下波动。   虽然江流也是当过富一代的男人,可他那时候的财富值完全没办法和他现在附身的富二代相比较,尤其那时候为了人设不甭,他还得克制着自己,将有限的金钱投入到无限的慈善事业中去。   唯一一笔奢侈的消费就是儿子那辆蓝色的法拉利,这样品级的鱼子酱,根本就不在江流的消费名录当中。   现在就不一样了,原身从小就习惯了这样奢侈的生活, 甚至他本人也是以摆阔炫富出名的,别说面前这些鱼子酱了,就算他买上几十斤的鱼子酱倒着玩,别人也顶多骂他几句浪费败家,却不会觉得他的人设有什么问题。   看着眼前那一小口鱼子酱,江流有些激动,据说这样小小的一人份的鱼子酱餐厅售价就已经高达12000港币,这么贵的价格,想来味道也是极其美味的。   他的心里蠢蠢不动,可面上还是得端住,毕竟他现在也是成为首富之子的男人啊。   他用着从原身那儿继承来的礼仪,优雅地用贝壳勺将盘中那一小口鱼子酱盛起,然后放入嘴中。   圆圆的鱼子酱平铺在舌头上,江流微微用力,将这些珍贵的鱼子碾碎,正当他准备迎接无上的滋味时,脸色微微一变。   平心而论,Almas鱼子酱能够被平定为世界上最美味的鱼子酱,除了它贵且珍惜外,它的味道也是无可挑剔的。   不同于普通的鱼子酱,Almas鱼子酱多了一丝弹性,且它的味道更加细腻,可惜江流并不是什么美食评论家,他品尝不出那淡淡的腥味儿和咸味儿背后更深层次的味道。   “宿主,是不是很好吃?”   001的眼睛已经被波浪纹取代,作为江流的系统,它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江流心情的波澜起伏,在它看来,一定是因为这个鱼子酱很好吃,所以江流才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   “嗯,钱的滋味很好。”   江流尽量让自己忽略嘴巴里奇怪的味道,看着周遭那些宾客面露享受和愉悦,赶紧抿了一口白兰地。   对了,这杯酒可是号称1811年拿破仑窖藏的法国白兰地,市价6000美金一杯。   江流是懒得深究为什么1811年的白兰地能保存到现在,每当快喝完的时候总能有藏家声明自己手中还有这珍惜且历史寓意深长的美酒,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喝的不是酒是钱,钱总是能够加成食物的味道的。   好在之后的正餐和甜点的滋味都十分不错,尤其是作为正餐的菲力牛排,肉质极其鲜嫩,江流虽然品味一般,但也尝的出来它的美味。   只不过这些精致菜肴显然不能满足江流的肠胃,在这一轮宴席过后,他的胃袋告诉他,它离吃饱还差十串羊肉串,十串牛肉串,五串韭菜,五串鸡心鸭肠,两串烤馒头,一盒锡纸金针菇以及两瓶啤酒的距离。   *****   “哈,终于活过来了!”   晚上十一点,江流挽着袖子,大刀阔斧的坐在夜市的摊位上,只是因为在香江的缘故,他没能吃上他最想吃的烤串,而是点了一份萝卜炖牛腩,一份肠粉,以及一份煮牛杂,配上一瓶罐装的啤酒,整个人的精神头儿都好起来了。   “宿主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001不懂食物味道的差别,可它想着前不久宿主还为自己一夜暴富开心,后脚就来吃街边小吃,这显然是很不争气的表现。   “你一个小笨统你懂什么。”   江流打了个饱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想啊,以前我哪敢点了萝卜炖牛腩后再点一份煮牛杂啊,你瞧,我把牛杂里面不喜欢吃的肝子都剩下了,以前我没钱的时候,我敢这么干吗?”   “不止这样,我都想好了,等我回了内陆,吃火锅的时候我要点两份黄喉两份毛肚,不仅这样,我都不用再纠结是点牛肉或是点羊肉了,咱有钱,咱通通都点最高级的,你说,我阔不阔气!”   小样儿,还瞧不起他,没点钱能这样败家吗?   想到原身银行卡里的九位数存款,以及他那张透支额度高达1000万美金的运通百夫长黑金卡,江流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他的春天,终于到来了。   001被说晕了脑袋。   吃火锅点牛肉的同时点一份羊肉很阔气吗?看宿主的态度,好像真的挺阔气的。   001有些放心了,看来对于现在富二代的身份,宿主适应的颇好。   ******   江流来到这具身体里时,原身才过完自己17岁的生日,现在的他还是一个学业紧张的高二学生,因为首富爹对这个儿子的保护,网络上并没有像后世那般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新闻,江流走在大马路上,也不用担心别人认出他,对他指指点点。   从香江回来不久,原身高二的暑假结束了,他也光荣的晋升为高三学生。   家里很早就有了送原身去留学的计划,因此对于原身来说,高三的课业并不算特别紧张,真正紧张的是家里为他聘请的家庭教师布置的课业,这关系到他之后雅思托福的考试成绩。   即便是华国首富的儿子,即便家里有能力为他敲开任何一个常青藤大学的校门,他的成绩也不能太过难看,丢了家里的脸面。   这个时机对于江流来说是最好的。   一来首富爹还对他这个儿子寄予厚望,花费了很大的财力物力在培养他。   二来原身炫富把妹的名声还没有那般深入人心,即便身边的人知道他生活习惯奢侈浪费,在首富爹光环的加持下,这个无关品行的印象依旧不会被这票大佬们放在心上。   但不管怎么说,是学生,那就要上课,即便是首富的儿子也不例外。   在暌违了几个世界之后,江流再次背上了书包,进入了高中的学堂。   ******   “年轻真好!”   江流站在高三二班的门口,看着教室里那些青涩的少男少女们,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对了,原身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同学们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这些同学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家里面有点钱的富二代。   江流觉得挺不是滋味的,大家都拿原身当朋友,原身怎么能够一直隐瞒着这些朋友自己的真实身份呢,等以后身份曝光了,同学们回想起来,这不就产生隔阂了吗。   “我觉得宿主就是有心想要炫耀。”   001在沉默后开口。   “我不是,我没有。”   江流觉得冤枉,他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就算是,一定也是第二个世界的原身的错,是他的残余记忆影响了他。   他这样根正苗红,清清白白的男孩子,就算哪一天装B了,那也是社会逼迫的,是系统逼迫的,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啊。   江流咧着嘴笑了笑,哼着小曲儿拎着书包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还没等他将书包塞到课桌里,原本低着头看不清面貌的同桌就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   诶呦,粉红色的小纸条。   江流没经历过高中生活,可也知道这暧昧的颜色代表了什么。   贸然拒绝小姑娘总是不好的,江流不着痕迹地将纸条攥在手里,然后离开教室走到了男厕隔间内,打开了这张小纸条。   对不起,我喜欢的是波恩哈德·黎曼,谢谢你的喜欢,现在我们都该以学业为重。   不是想象中的表白,看小纸条的内容,更像是原身曾经向那个女生表白,然后被她拒绝了。   江流翻看原身的记忆,可是由于原身留给他的是他八十三年的记忆,高中时期青涩的爱恋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原身的记忆当中。   收拾好心情,江流赶在早自习开始前回到了教室。   他那小同桌看到他进来,就赶紧低下了头,江流只能看到她厚厚的齐刘海,以及紧紧攥着圆珠笔的白嫩小手。   得了,人家小姑娘将他当成洪水猛兽了,江流有点不是滋味,原身留下的锅,怎么就他背了呢,让他当一个简简单单的富二代美男子不好吗? 第69章 国民老公3   在假扮了半天的高三生后, 江流总算背熟了全班所有同学的名字, 也将这些同学的名字和他们的脸对上号。   当然, 他重点关注的还是原身曾经暗恋未果的小同桌, 高茹茹。   这可是附中老师心目中的大宝贝啊,传说中智商高达187的天才儿童,初一获得IMC国际数学竞赛复赛一等奖, 决赛银奖, 初二那年因病没能参加IMC国际数学竞赛, 初三那年,破了自己的个人记录,获得IMC国际数学竞赛决赛金奖。   高一时, 入选IMO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国家队队员之一, 获得团体金牌, 个人金牌,高二更是那一届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唯一的满分选手。   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学霸来形容,她就是附中所有人心目中的学神。   按照她取得的数学竞赛的成绩,完全可以免试进入华国任何一所高校,包括水木燕京这两所高校的大门,一样为她敞开着。   据小道消息,高茹茹已经和燕京大学签订了合约,因为燕京大学的数学系是华国公认最好的,而高茹茹又是一个痴心于数学的学神,会选择燕京大学,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江流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齐刘海, 娃娃脸,白白净净还有点害羞的小姑娘和数学系的学神联系在一块。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啊?”   高茹茹已经忍受了江流半天的注目,在这样的视线下,她根本就没有精力投入到她最爱的数学研究的事业中去,刷题的热情消耗了大半。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即便是在质问,也显得没有底气,声音发虚。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江流也不是有意要逗这个小女生,只是下意识地回了这么一句。   “你——”   高茹茹的脸颊胀鼓鼓的,眼睛瞪得就和小葡萄一样圆溜。   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想了想后说道:“你不用自卑的,在我看来,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上波恩哈德·黎曼。”   高茹茹以为江流是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要知道,回绝江流的这句措辞她在暑假里反复修改了上百遍,这一版是她觉得最不伤人,且让人丧失追求她的信心的版本。   “噗嗤——”   江流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拍着桌板大笑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宝贝呦,怎么傻的这么可爱啊。   江流并不知道波恩哈德·黎曼是谁,可他不知道,度娘知道啊,早在第一时间,他就百度了波恩哈德·黎曼,原本他以为女孩的口中的这个外国名是某个电影明星的名字,没成想这波恩哈德·黎曼居然是个数学家。   波恩哈德·黎曼,德国著名数学家,他的主要成就在数学分析和微分几何,他所开创的黎曼几何,为后来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提供了数学基础。   单说这个名字以及他的成就或许很多人都不了解,可要说黎曼猜想,即便是不了解数学的人,也该有所耳闻了。   这个还未经证实的猜想号称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之一,根据克雷数学研究所订定的规则,只要解答出这七个猜想当中的任何一个猜想,将他的证明发表在权威数学期刊上,并经过两年的验证期,解决者就可以获得100万美元的奖金。   目前为止,只有庞加莱猜想被俄罗斯数学家佩雷尔曼解开,剩下的六个千禧年难题,至今还待后人的证明。   作为数学的狂热爱好者,高茹茹会将波恩哈德·黎曼当成自己的偶像并不奇怪,也不乏数学家将数学当成自己的伴侣,终身不婚的。   只是高茹茹这般认真的宽慰江流,让他不要因为比不上波恩哈德·黎曼而自卑,确确实实也戳中了江流的笑点。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原身的记忆里少了这一段了,或许是被女孩子用这种方法拒绝,严重伤害了他的男性自尊,或许在原身的心中,高茹茹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他,这对于还没有经历之后漫长的混乱私生活的原身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江流甚至怀疑,原身之所以那么执着于找到一个不因为他的钱爱他的女人,是否和这段阴影有关。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认真的人总是美丽的,认真学习数学的小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你别笑啊——”   高茹茹却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戳到了江流的笑点,看着周围的同学都看着他俩,涨红着脸,用桌子挡着,偷偷用圆珠笔的笔尾戳了戳江流的大腿。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威慑力,明明应该急促的语调,硬是被她说出了撒娇般的感觉。   “好,我不笑了,噗——我真不笑了。”   江流闭上嘴巴,就是他的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着,由此可见他这笑憋得有多艰难。   看江流似乎真的不笑了,高茹茹才松了一口气,默默地专攻自己的数学难题。   *****   江流的午饭是在学校解决的,这一点上首富的儿子似乎也没享受到什么特殊的待遇,唯一的变化估计就是饭卡里的余额了,江流还是头一次知道有人的饭卡余额是五位数的。   想想初中就辍学的自己,江流不得不感叹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即便拥有五位数的饭卡余额,他依旧只有装一餐饭的肠胃,江流倒是想要在有钱的时候阔气一把,可终究多年养成的勤俭节约的生活习惯占了上峰,到最后,江流也只是点了两个肉菜,两个素菜,外加一碗汤。   看着面前花费了他三十多块钱的五个菜肴,江流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奢侈了。   不过显然和原身交好的那些朋友不太习惯他这样“奢侈”的作风。   能和原身交好的,一部分是家境同样优渥的富二代,一部分是攀附他们,想要跟着混点肉汤吃的普通学生,不过在这个年纪,还是在师范附中这样以学习为主的重点高中里,攀比的风气再重也不会重到哪里去,连带着原身这样出生的孩子在这所学校里,也会下意识的克制许多。   自觉奢侈点了五份菜的江流看着餐桌上被摆的满满当当的饭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显然那么多餐点,只有一小部分会进入他们的嘴中。   江流强撑着把自己点的五份菜全吃进了肚子,然后看着他的那些朋友将那些只是吃了一口尝尝味道的菜肴倒入了餐余垃圾桶中,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人家爸妈为孩子创造的生活,他也没办法仇人家的这种富贵。   可是本质草根的江流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生活,他摸了摸自己胀鼓鼓的肚子,心中苦笑,或许他真的没有那种富贵命,骨子里养成的东西,再有钱也改变不了了。   好不容易想装一把阔,结果倒是因为舍不得浪费将这些饭菜都吃了,江流都不知道他算不算是挖个坑给自己跳了。   “江哥,今天看你和咱们小学神聊得挺愉快啊,难道小学神真的被你追到手了?”   原身的好哥们高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是哪跟哪儿啊,江流笑了一声,想要解释自己和高茹茹的清白关系。   “当初说好了,你追到咱们的小学神,你一个月的家庭作业我就包了,哥们儿说话算话,今天起就能兑现承诺。”   高进的话让江流愣了愣,因为没有原身的记忆,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一场告白还和赌注有关。   所以原身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高茹茹,江流都有些糊涂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以感情为筹码,江流都得在心里骂原身一句垃圾,就这样的人还想要纯粹的真爱,做梦来的更快一些。   “诶,高茹茹,不是,我刚刚和江流说笑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江流听到高进的话回头,就看到那个娃娃脸的小姑娘抿着嘴,端着餐盘站在不远处。   刚刚的对话她似乎全都听见了。   高茹茹低着头将餐盘放到回收处,然后又闷不做声地离开。   江流不能见这脏水泼自己身上啊,只能苦笑着追上去。   “我错了,我就不该将你和黎曼先生比较的,你不配。”   被拦下来后,高茹茹的鼻尖有些红红的,她仰着脑袋,看着江流恨恨地说道。   似乎觉得这样的叱骂还不够,她想了想,向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恶狠狠地说道:“垃圾!”   自觉很凶很狠,偏偏又是软绵绵的小奶音。   看着跑掉的高茹茹,江流实在是哭笑不得。 第70章 国民老公4   “喂, 真生气了。”   江流将一瓶草莓味的酸酸乳放在桌子上, 往高茹茹的方向推了推。   他看小学神似乎挺喜欢这酸酸甜甜的调味乳饮的, 一早上的时间就喝了两盒了, 于是在没有摸清小学神的喜好之前,就去小卖部买了这个应该不会出错的赔罪礼物。   高茹茹没说话,将饮料往江流的位置推了回去。   此时她的心里是委屈的, 为了写那封回绝江流告白的信, 她反反复复斟酌了上百遍, 浪费了她大量的习题时间,可现在她却知道一切都是江流和高进的赌约,对方根本就不喜欢她, 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不伤害他自尊心的回信, 倒成了她的自作多情了。   对于正气头上的高茹茹来说, 别说一瓶酸酸乳了,就是两瓶,三瓶,也慰藉不了她受伤的心灵。   “高进那人说话没谱,你该不是真信了他的鬼话了,我江流再没品,也不会拿感情的事开玩笑啊。”   刚刚还只是红着鼻尖呢,现在眼眶都红了,江流想着,自己要不把人哄好,或许下一秒这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养过闺女的缘故, 江流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这会儿见酸酸乳也哄不好小学神,顿时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你是,你就是!”   高茹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这个人怎么就那么坏啊。   眼泪嗒嗒地往下掉,偏偏她也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凶萌凶萌地抬手将眼泪抹掉。   “好好好,我是我是。”   看着她委屈巴巴又故作坚强的样子,江流哪里还能抵抗得住呢。   说起来小学神因为跳级的缘故,年纪比他们都要来的小,似乎刚过完自己十五岁的生日没多久,这个年纪对于江流来说,和奶娃娃有什么区别。   他手忙脚乱地哄着,对方骂什么他都说是。   “你承认了,你个垃圾,大垃圾!”   高茹茹的家人将她保护的很好,加上从小就显露出超出常人的智商,并且极度喜欢数学的缘故,这个小学神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并不像同龄孩子那般喜欢电子产品和网络。   她会的骂人的话不多,颠来倒去说的最多的就是垃圾,在她看来,这个词汇是侮辱人的极致了。   “不是,小学神,人家罪犯还有上诉的权利呢,我这还达不到犯罪的级别,你也得容许我辩解几句啊。”   这件事江流要是不解释清楚,恐怕从今天起就要挂上一个玩弄女同学感情的罪名了,江流不打算帮原身背这个锅,自然得把自己摘出去。   “我那是真喜欢你,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至于写那么长一封情书吗?”   江流才不知道原身的情书里到底都写了什么呢,不过既然是情书,总得多写几句话。   那倒不假,听了江流的解释,高茹茹心里被耍的委屈稍稍缓解了几分。   虽然并不喜欢江流,可是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高茹茹还是忍不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想到情书里的内容,高茹茹的苹果脸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   这一次不是被气的,而是羞的。   作为一个一心数学的学霸,心思单纯的高茹茹不知道类似的情书范本网上一搜就是几千字,引经据典,从古代名著到外国文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网上找不到的。   琢磨着自己短短几句回绝的话都思考了一个暑假的时间,推己及人,高茹茹觉得,江流的那封情书也该是他用心想了很久的。   如果只是简单的戏弄,他需要花那么长时间写情书吗?   “对啊,你想想,你长得可爱,又聪明,我会喜欢你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吗?而高进这人向来跳脱,他随便说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江流见小学神的表情松动了,接着忽悠。   “我没有那么好啦。”   单纯的女孩不知道人心险恶,没气多久,就被糖衣炮弹攻陷了。   长这么大,高茹茹被很多人夸奖赞美过,却唯独没有听过同龄异性面对面的直白夸赞,尤其当这个异性还喜欢她的时候。   “今天看到你的信后,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和你的偶像黎曼的差距,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追赶,争取让你明白我的真心。”   或许是忽悠上瘾了,江流就差拍拍胸膛表示他要成为黎曼第二了。   “其实,你的目标不用定这么远的,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说数学考试及格?”   听了江流这番信心满满的话,高茹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她的表情有些忐忑,似乎是觉得自己这番话可能戳到江流的伤心处。   “其实对你来说,数学能及格就很了不起了呢,追赶黎曼,你恐怕不行的。”   这会儿高茹茹已经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冤枉了江流,如果他真的是在骗她,完全没必要这样哄她的,因为这份误解了好人的愧疚,高茹茹绞尽脑汁想着安慰江流的话。   是男人就不可能不行啊。   “不就是及格吗,我的目标是满分!”   说的时候挺豪气,说完江流就萎了。   他一个初中肄业的学历,第一个世界文盲,第二个世界半文盲,第三个世界是他学历的巅峰,可古人考的算术放现在也就是小学奥数的水平,上个世界的原身是个普通泥瓦匠,可想而知他留给江流的记忆里没没太多和文化沾边的东西。   至于原身,高茹茹给他定的小目标是数学考试及格,对方的数学成绩怎么样,不用想也该知道了。   现在,他一个小文盲叫嚣着要在高三数学考试里得满分,江流都觉得他是在为难他自己。   安安分分的当一个富二代不好么,怎么总给自己找事干呢。   可话都放出去了,看着小学神鼓励的小眼神儿,江流总不能说自己反悔了。   “有梦想总是好的,你要加油啊。”   高茹茹发自真心地鼓励江流,她相信只要江流用心学,会和她一样发觉数学的美妙,并且深深的爱上数学的。   “不过高进太坏了,以后你不要和他玩啊。”   会愿意用心学数学的人一般都不会是坏人,这会儿高茹茹已经彻底相信了江流,也因为他的话对高进产生了深深的误解。   刚进教室的高进正好听到高茹茹这句话,只觉得胸口被戳了一剑。   怎么就他坏了?看着将小学神哄得眉开眼笑的好哥们儿,高进咽下了委屈,独自承受了这份误解。   江流忍受着身后幽怨的视线,看着总算恢复笑靥的小学神松了口气。   “喝不喝酸酸乳?”   江流本人是不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调味乳饮的,想当初他很小的时候,家里条件差,看着身边的同龄人喝这个,还曾对它产生过执念。   当初他进工地打工,领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当初想吃却买不起的零食买了一遍,不过或许是过了那个年纪,等执念消失后,只觉得不过如此。   眼前这瓶酸酸乳他肯定是不爱喝的,正好本来就是给小学神买的,现在把她的脾气哄顺了,也该送到她手上了。   “以后我学数学还得向你请教很多问题呢,就当是谢礼。”   看小姑娘视线时不时地瞟到那盒酸酸乳上,行为上又矜持地不肯收下,江流很机灵的给她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学神的零花钱也是有限的,她每天的零花钱在早午餐之余只能够买两盒酸酸乳,在气消了之后,高茹茹很没志气地为酸酸乳妥协了。   “你放心,只要你用心学,一定能考及格的。”   带着草莓味道,酸酸甜甜的乳饮让小姑娘通身的气场都变得甜蜜起来,看着她笑的弯弯的眼睛,江流也不和她计较她对他这么没信心的事了。   ******   在高进之后,去食堂吃饭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身处高三,本就是学习最紧迫的时候,除了江流和他那些家境优越所以才进入这所重点附中的朋友,几乎所有学生回到教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练习册,开始埋头学习。   在这样的氛围下,高进等人也不好大声喧闹了,要么玩手机,要么玩游戏机。   唯独江流,不得不在小学神殷切地注视下,拿出一套崭新的数学题册,然后看着上面的鬼画符,大眼瞪小眼,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第一节 课正巧也是数学课。   一个精瘦的小老头拿着个透明水杯从外头进来。   他转开水杯,喝了一口杯中的浓茶,然后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   全班同学都被他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似乎是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肖长明笑了笑,然后将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音。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第71章 国民老公5   “刚刚我在楼梯口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整个年级段, 就属你们班最闹!”   肖长明背着手, 这些话他每年开学, 每带新的一届都得讲一遍,不仅是他,其他老师也有这个习惯, 在老师们看来, 这也是激励学生的一种方式。   江流已经离开学校太久太久了, 对于老师的这个习惯有些不太适应。   他琢磨了一下刚刚教室里的氛围,有人说话吗?   还是刚刚他看那堆外星文数学题太入迷了,没听到边上同学的谈话?   “看什么看, 说的就是你江流!”   肖长明看其他同学听的挺认真的, 就江流不老实, 还左顾右盼,当即就打算杀他儆全班同学。   “上个学期期末考试你考了几分?我都不稀得说你,你以为读书是在给老师读吗,不是的,你念好念坏和我都没什么关系,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是高中了,不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了,我完全可以重点抓认真的同学,放弃你们这些差生,可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是因为老师不想放弃你们,可现在好了,老师没放弃你们,你们自己倒是放弃自己了。”   肖长明讲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江流想着原身的成绩,也心虚的不敢顶嘴。   “江流,你站起来,我问你数学是什么?”   肖长明指了指江流,让他站起来回答问题。   “是高考必考科目?加减乘除?”   江流不怎么确定地说道。   “错,在我看来,你学不会的,就是数学!”   肖长明话音刚落,班上不少同学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江流敢保证,坐在他身后,以他好哥们自居的高进是笑的最大声的那一个。   好在江流也不是没有任何宽慰的,就好比他那个软软萌萌的小同桌,悄悄用圆珠笔头戳了戳他的大腿,然后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   “笑什么笑?”   肖长明瞪了眼笑话江流的学生,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说江流。   “上学期考了几分你还记得,54,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教的学生会考出来的成绩,信不信我家十二岁的孙女随便涂涂写写,也能考的比你好?”   肖长明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也不是完全是为了讽刺江流,他是希望对方能够长点心,抓紧高三最后一年的时间,努力把成绩提上来。   “你这孩子的脑袋是聪明的,我也和你们班主任了解了你其他学科的成绩,你的英语和语文就很不错啊,尤其是英语,上学期期末考试考了117分,满分也就120,还有你的语文考了104,要是能够把数学成绩也提上来,考上本科院校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段话我不止是说给江流一个人听得,我知道,咱们班不少同学的家庭条件都很不错,能够担负得起出国的费用,可有句话听过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们以为你们出了国就不用学数学?错!你们不仅要学数学,还得学用英文出题的数学。”   肖长明是个好老师,不然他不会将江流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记得那么清楚,而且他记下的还不是单独的自己教授的数学学科,还有英语、语文等其他学科的成绩。   面对这样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即便被拎出来当靶子了,江流也不那么生气。   眼前这位老师让他想起了自己辍学出去打工前的那个班主任。   那个他心里万分尊敬的老人曾提出过将他接到身边照顾,负责他的日常开销,因为他觉得他是能够念书,会念书的,在那么小的年纪,因为生计放弃学习,是很不成熟且不负责的决定。   只是最后江流还是拒绝了,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感激老师的一片好意。   眼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小老头儿和他记忆中的班主任很相似,都是真心实意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肖老师,我已经知道错了,这学期我会努力把以前拉下的科目补上去,不会让你失望的。”   相比较刚刚挖坑埋了自己的冲动,这一次江流更加真心实意了些。   他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好好学习也没什么不好的,考一个好大学,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或许很不错。   “嗯。”   肖长明还是挺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原来的江流压根就志不在学习,尤其他知道这个学生的家庭条件似乎还挺不错的,家里父母工作忙,只在零花钱上补偿他,即便是面对他们这些老师,他也难掩傲气。   只是作为老师,他真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虽然现在这个社会更流行拼爹拼妈,可说句难听些的话,这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万一哪天爹妈挣不了钱了呢?万一爹妈去的早,自己没本事把爹妈留下来的家产败光了呢?这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还小,未必懂这个道理,但作为老师,他得教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肖长明看江流的态度挺诚恳的,一时间也摸不准他是搪塞他,还是真的想明白了。   怕学生有逆反心理,他也没揪着江流让他立军令状什么的,应了一声,就让他坐下了。   “靠,江哥,你是糊弄老肖还是玩真的啊?”   坐在江流后排的高进那笔戳了戳他的后背,整个人前倾着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在他耳后问道。   他觉得自己这哥们儿今天一整天都很不对劲。   首先就是他在食堂时的表现,以前他们谁不是点一桌子的菜,然后挑几个尝尝味道,可今天江流就点了那么几个菜,还把饭菜全都吃光了。   在将没吃完的饭菜倒掉的时候,高进甚至感觉到了江流身上透露出来的痛心疾首的情绪,就好像很不舍得那些饭菜被倒掉似得。   要知道以前他们这群人里最浪费的就是他了,别说食堂里这种荤菜三四块,素菜一两块的便宜菜色了,就连饭店里那种几百块钱一盘的菜肴还不是吃一口尝尝味道,然后就丢那儿了。   高进不知道江流爸妈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他知道江流家绝对比他家有钱,暑假的时候还看江流去香江玩了一趟,朋友圈发了头等座的机票,也不可能是家道中落,忽然没钱了啊。   而且除了一下子变得扣扣索索了之外,对于学习的态度这哥们儿也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他们兄弟几个哪里在乎学习这玩意儿啊,家里都给安排好了,找关系去国外留学,资本主义国家钱就是老大,只要有钱,常青藤名校也为他们敞开着,再不济,混个国外二流学校的文凭总是有的。   随便学个什么工商管理或是金融的,毕业就进自家公司接班,人生就这么通常的走过来了。   公平吗?确实很不公平。   在其他同学争分夺秒为高考而战的时候,在他们努力提升自己只为了找一份不错的工作的时候,他们的起跑线就已经是他们很多人的终点了,甚至于他们的终点还离他们的起点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可谁让他们的爸妈争气呢,有时候投一个好胎,确实比很多事都来的重要。   所以高进挺想不明白自己这哥们儿的态度的,之前哄小学神也就算了,现在他还当着老肖的面打包票,难道是真的打算认真学习了?   “我爸生气了,停了我的卡,除非我的成绩提上来,不然就永久停发我的零花钱。”   江流微微侧着头,给了高进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忽然间的转变很容易引来熟悉他的人的侧目,这样一来,他势必要为自己的转变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学校里没人知道他爸是首富,平日里开家长会也是他家管家来的比较多,首富爹日理万机,除了偶尔抽出空骂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顿外,并没有多少精力能够分出来,关心他在学校里的生活,所以江流也不用担心自己这个谎言会穿帮。   “叔叔有点狠啊。”   高进的疑惑一下子全没了,停卡这件事完美的解释了江流在食堂的表现,而且也使得江流之后认真学习的事情合理化。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说,咱们什么关系,你缺钱找我借啊。”   高进父母给他的零花钱肯定是比不上江流的,可比起普通学生那绝对超出了一大截,只是高进的爱好广泛,喜欢收集模型和球鞋,有时候钱不凑手,还得找原身借。   前不久他为了买一个高大模型还问江流借了八千块钱没还呢。   在想清楚自己的财务状况后,高进羞赧地笑了笑,他那点零花钱似乎也负担不起江流之前的那些开销。   “算了,你还是好好学习,我看叔叔也就是气话,没准过段时间,他就心软把你的卡禁给解了。”   高进拍了拍死党的肩膀,表示自己的爱莫能助。   “行了,该说的话我就说到这儿了,你们能不能听进去,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肖长明也说累了,他伸手拿起讲台上的水杯打算喝口水润润嗓子的时候却发现水杯里的水早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   他砸了一下嘴巴:“暑假一个多月的时间估计你们也玩疯了,上个学期教你们的东西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这样,咱们放松一下。”   说到放松,不少同学的嘴角都挂上了笑,总算不用听老肖唠叨了。   “咱们来做套卷子,顺便让我看看我教给你们的东西,你们还记得多少。”   笑容还来不及上扬到最灿烂的弧度,就僵在了半空中,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第72章 国民老公6   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不及格就这样送了上去, 江流心里还是挺不甘心的。   可谁让原身不给力, 而他自个儿对数学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初中水平, 还因为多个世界未曾使用的缘故把那些公式定理忘得七七八八, 最后只能选择最简单的答题方式——瞎蒙!   闭上眼睛,拿着笔随便一点,距离哪个选项最近, 答案就选哪个。   看着闭着眼睛点出来的数学选择题, 以及基本上全空白的解答题, 江流真心觉得,或许上学期期末的54分,会成为他暂时无法跨越的高山。   肖长明在教室里来回踱步, 走到江流和高茹茹中间的过道, 看着自己得意门生试卷上逻辑缜密的答案, 不由欣慰一笑。   不得不说,他任教三十年,教了那么多学生,高茹茹也是这些天才门生里最优秀的那一个,而且肖长明感受的到,高茹茹学数学,不是那种死板的为了成绩而学,她是发自内心的热爱着数学这门学科。   看着这个学生,肖长明也感受到了自己曾经的热血。   多么美妙的字符,多么美妙的公式啊。   看看他的乖孩子,每到大题都用了至少两种解题思路, 有些甚至用上了大学的数学知识,虽然这在高考试卷中是不被允许使用且不计分的,可看到学生开动小脑筋的可爱模样,肖长明还是不由的欣慰。   再过不久,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就要开始了,届时国内会先举行一场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按照高茹茹往年的成绩,她可以免试进入冬令营,争夺六个参加IMO竞赛的名额。   往年两次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高茹茹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不允许大学及以上学历者参赛,高茹茹已经高三了,不出意外,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参加IMO竞赛。   如果顺利夺冠,她也将成为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三连冠的女生。   这么想着,肖长明注视自己心爱学生的眼神更加的慈祥了。   只是这份欣慰在转到另一侧的江流的试卷上时,肖长明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   选择题的前两题都不会太难,江流倒是作对了,可从第三题开始,他瞎蒙的答案基本上都是错误的,肖长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时候离考试结束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了,江流试卷上的简答题基本上都是空着的,他倒是努力做了,在每到简答题上写了一个解字加上两点冒号,除此之外,基本上没有多少计算的过程。   肖长明叹了口气,看来他这个学生暑假非但没有复习,还把之前两年学的内容全都给忘光了。   恐怕这一次的考试成绩还不如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呢。   作为重点中学,汇聚了本省绝大多数优等生的师范附中的教学进度是非常快的,早在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本该在三年内学完的教程已经全部教授完毕,一整个高三是提高和巩固的过程,肖长明不知道按照江流这样的学习劲头,能不能在高三一年的时间里,把他之前拉下的课程给补上。   离得那么近,江流自然听到了那一声叹息。   想他江流好歹也是个体面人,现在却被小小的数学难倒,他这脸也臊的慌。   这下子都不用别人逼了,为了男人的尊严,江流也想将这门学科认真学好了。   *****   原身住的房子是为了他念书方便,父母特地买的。   首都的房价并不便宜,尤其师范附中的老小区位置好,地处二环中心的地带,这里的房价基本在十二万到十四万左右的区间,因为对小区的安全性有要求,原身所住的房屋售价甚至高达十七万一平方,两百多平的大平层,市价已经接近四千万。   这还只是为了让他好好读书随随便便买的一套房子。   江流这会儿都恨不得啃着小手绢嘤嘤嘤,有钱人的幸福,他果然想象不到啊。   原身的父母常住杭市,并且为了生意天南地北地飞着,照顾原身的是在家里工作了十多年的保姆,负责他的日常起居,杭市老宅的管家每个月会过来一到两次,跟保姆了解原身的生活学习情况,偶尔学校有什么需要家长参与的活动,往往也是这个老管家代替他的父母出席。   江流回家的时候,阿姨已经算准时间准备好了晚餐。   菠萝咕咾肉,响油鳝丝,清蒸石斑鱼,清炒芦笋,还有一锅老母鸡汤。   菠萝古老肉外酥里嫩,清蒸石斑鱼肉质细嫩,每一道菜的烹饪都极为可口,只是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餐厅吃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胃口还是大大打了折扣。   在江家,管家和阿姨们是单独吃饭的,这个习惯从原身很小的时候就有,现在他要是硬将阿姨叫过来一块吃饭,不仅不符合人设,连带着阿姨本人也不自在。   江流草草地吃完晚饭,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书包里一堆练习册倒了出来。   “诶——”   长长一声叹息,这些东西,到底该怎么学啊。   原身的成绩并不算特别差,正如肖长明在课堂上说的那样,他的英语成绩十分优秀,语文稍次于英语,但也处于中流的位置。   要知道平日的考试语数英都是120分制,在满分120的情况下能考上100分已经十分不错了。   至于原身的理综成绩,比起糟糕的数学来还是好了不少,总分三百分,他大概能够取得150分左右的成绩,要是数学能够再提高一些,考一个二流的本科并不成问题。   所以现在江流应该要话精力专攻的应该是数学这门学科。   可他该从什么程度学起?   高二?   高一?   江流觉得,按照他和原身对于数学这门学科的认知程度,恐怕得从初一开始重头学习,才有挽救的机会。   “看来是时候找一个数学家教了。”   江流抓了一把头发,说好的富二代,怎么又陷入了学习的苦海中呢。   “宿主!”   江流正烦恼的时候,001出现了。   “还记得你在第三个任务世界时跟我说的话吗?”   001漂浮在半空中,球形的光屏上荡漾着波浪线,可见这会儿它的心情颇好。   第三个世界?   江流想了想,那不就是他成状元的那个世界吗?   每个世界他和系统说过的话没有上万句也有上千句了,系统这样语焉不详的,他哪里知道系统说的是哪一句呢。   “在那个世界中宿主指出了系统的漏洞,宿主说,为什么系统不能在宿主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学习的时候,提供一个时间流速较慢,或是干脆时间停止的独立空间,我觉得宿主的提议很有道理,并且及时反馈给了制造我的父神,在宿主的提议下,父神创造了我的弟弟,编号004的学霸系统。”   001开心的上下漂浮着,从今天起,它又多了一个同伴啦。   “恭喜恭喜。”   听了前半段话江流还挺开心的,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提议被采纳,从此以后001会多出这么一项功能呢,原来是独立制造了学霸系统004,害的他白开心一场。   似乎是没听出江流感谢里的敷衍,001继续开心地说道:“只是因为这一套系统并没有经过实践认证,我的父神暂时没有将这套系统安置于004的体内,介于宿主是这套理论的提出者,父神托我询问宿主,愿不愿意在当前这个世界,帮忙检测一番学霸系统的可行性。”   001说出了它突然出现的目的:“作为报酬,宿主在当前世界借用学霸系统学到的知识内容可永久保留,且作为奖励,宿主可额外获得2000积分。”   江流的眼神越来越亮,居然还有这种好事,简直就是缺啥补啥。   他现在就缺脑子,有学霸系统加成,学习数学是不是就会轻松一些。   江流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白捡的便宜,他傻了才不接受呢。   “其实我这人的想法特别多且有趣,除了学霸系统,我还有其好的主意,比如说富二代系统,花钱系统,吃货系统,躺赢系统,金手指系统,锦鲤系统……001你尽管和主神说,作为这些理论的提出者,我很乐意在之后的世界里,替主神一个个实践。”   要是这些理论都能实现,之后的任务世界该有多美好啊。   001:……   它觉得自己的宿主有点怪。   怪不要脸的! 第73章 国民老公7   宿主:江流   语文:89/100   数学:27/100   英语:87/100   化学:35/100   物理:32/100   生物:42/100   历史:57/100   地理:27/100   政治:43/100   音乐:73/100   美术:56/100   体育:63/100   可自由分配点:10   评价:普通人   这是暂时装载上学霸系统的001对江流的扫描结果, 这还是在江流吸收了前几任宿主留下来的记忆后的结果, 如果是最初的江流, 恐怕还没有这个成绩。   “可自由分配点是什么?”   江流看着个人面板上的可自由分配点, 心中猜测这是可以添加在各学科上的,随着点数增加,对于该学科的理解能力随之上涨, 只是这可自由分配点是怎么来的呢?   “可自由分配点即可自由分配在各学科的属性点, 装载学霸系统赠送10点初始值, 之后想获取可自由分配点,需要完成相对应的任务。”   001在一旁解释道。   “将这10点可自由分配属性点加在数学上。”江流都不忍心看自己的数学属性,他觉得随随便便找一个初中生, 恐怕都比他强。   “宿主不要妄自菲薄, 装载了学霸系统后, 宿主离学霸就只有一步之遥啦!”   001在一旁替宿主加油鼓劲。   江流呵呵,他不想成为什么学霸,他就想要学好数学。   反正这个世界装载学霸系统也只是试验性质,完不成任务也不会有相对应的处罚,所以江流很光棍,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但是不得不提,这个学霸系统确实挺不错,系统装载的独立的学习空间内,不仅搜罗了全华国所有的名师课程,能够以虚拟再现的形式一对一辅导,且学习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同, 现实生活中过去一个小时,学习空间内过去了十个小时,十比一的流速使得江流能够在短期内快速提高自己的数学成绩。   不仅如此,系统每天都会刷新三个常规任务,按照任务难度不同,奖励不同的属性点,形成良性的循环。   虽说还是得自己念,自己学,可比之前江流面临的学习压力来说,这样的学习条件,已经好了太多太多了。   因为添加了10点属性点,这会儿江流的数学属性已经提升至(37/100),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刷完了当天的学习任务,共奖励了6点属性点,也被他添加在了数学属性上。   不得不说,属性点真的是一个逆天的神物,当属性为27时,江流觉得学习数学很困难,要一遍遍重复的刷题才能理清楚解题的思路,可当属性点为43时,他的逻辑能力已经有了显著的提升。   而且江流发现,不仅做任务能够提升学科属性,上虚拟课,刷习题同样也能够提升属性值。   他在学习空间内连续刷题二十小时,数学属性点又提升了1点,而此时现实世界只过去两小时罢了。   “我已经开始羡慕004的宿主了。”   江流从学习空间内出来,明明连续刷题20小时,头也不昏,眼也不花,体力如同刚进去之前那样充沛,尤其是感受到自由属性点添加后陡然提升的学习能力,江流隐隐有一种刷题刷上瘾的感觉。   “宿主,其实001也很好的。”   001:QAQ   隐隐有一种被宿主嫌弃的感觉。   “好好好,你最乖了。”   江流安慰了一下自己傻统,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干脆一鼓作气再学习个几小时,起码得把初一初二的数学题给刷完啊。   *****   高三二班的同学敏锐的察觉到他们江流的变化。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对方的朋友圈停止更新了。   要知道,在这学期之前,他们的这个同学笔耕不辍,每天用数条朋友圈告诉大家什么叫豪,什么叫富,可自从开学后,对方的朋友圈依旧每天以四五条的频率更新着,可是更新的内容却变了。   【今天看了初二数学,收获颇多】   配图:初二数学.jpg   【今天刷了100道数学真题,有点问题没弄清楚,好在我的同桌是学神】   配图:小学神埋头做题.jpg   【今天数学试卷出来了,考了43,惭愧,我要知耻而后勇,下一次立志考满分】   配图:自己和小学神试卷对比图.jpg   ……   这难道是什么新形势的炫富模式?大伙儿一下子被江流的改变搞懵了。   当然,除了弄不清神豪同学真实想法的吃瓜群众们,也有人欣然接受了江流的改变。   比如说他的学神同桌高茹茹。   “这是初三的考点?”   高茹茹看到江流递到自己面前的题目,扫了一眼就意识到这是初三阶段的考题,按理他们已经念高三了,不会再做这么低级的题型。   “嗯,因为我的基础挺不好的,我打算从初中的数学开始复习,这道题我看不明白,想请你帮忙。”   江流很坦然地将初三的数学题递到高茹茹的面前。   “恩恩,挺好的。”   高茹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小月牙,接过那道数学题,耐心地分析给江流听。   从头开始学习的江流让高茹茹感受到了他的真心,也认可了自己这个同学积极向上的改变。   “我推荐你几本书……”   高茹茹在解题完后推荐了好几本真题,“这些都是初中阶段的题册,是针对初中的数学知识点提炼的经典题型,把这些真题册做透了,你对初中数学的理解也就足够了。”   怕江流记不得,高茹茹还特地把这些真题的名字抄写在了江流刚刚递给她的那一页纸上。   “我表弟今年五年级,已经开始提前学习初中数学,这些都是我之前特地为他找的,每一本题册我都做过一遍,希望能够对你有帮助。”   高茹茹将那页纸递到江流的手中,笑的无比纯粹。   其实前半句话可以不讲的,江流的心里淌着血,他一个几百岁的人,居然和五年级的小男孩保持一样的学习进度,丢人啊。   单纯的小学神不知道自己的话无意间伤了江流的老男心,继续埋头刷题中。   还有一个认识到江流改变的就是肖长明了,以前数学课的时候,江流不是低着头玩手机,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怎么说他都不听。   现在不一样了,这小伙子每天都精精神神地,挺直着腰板听他讲课。   不管听没听懂,听没听进去,这份态度就是好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江流向好的决心,肖长明上课的时候十分爱请他起来回答问题,一开始,对于那些题目江流支支吾吾的什么都回答不出来,到后来学习进度慢慢跟上,逐渐能回答出一些问题,这些改变,肖长明也都通通看见了。   没有一个老师不喜欢认真的孩子,肖长明也不例外。   尤其这个认真的孩子在此之前格外的顽劣不听话,教好了江流,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让肖长明格外有成就感。   很快的,在开学后的一个半月,全校学生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江流最关心的就是数学考试,在拿到卷子的时候,他向扫了一遍试卷,然后耐心的一道道往下做。   选择题的最后一题很难,江流跳过了这一题,接着往下刷。   这一次的题目总体并不难,直到刷到最后一题,江流也只在选择题最后一道、填空题倒数第二题,以及解答题最后一题的最后一小题上遇到了麻烦。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十多分钟,江流耐下心来,从他可能有把握做出来的填空题倒数第二小题开始攻克。   等考试铃响时,江流虽然填满了整张卷子,可依旧不能保证他做的题目都是正确的。   “诶——”   果然是学习时间太短,即便是有学习空间十倍速的加成,他依旧没办法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内彻底消化那么多数学知识。   看着个人面板上已经上涨成(78/100)的数学属性,江流长长叹了口气。   紧跟着他出考场的高进以为是他没考好,很讲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个多月而已,你这些日子在课堂上的表现不是挺好的吗,老肖都没怎么骂你了,我觉得你这次是可以考及格的,或许叔叔看到你的成绩进步了,就把你的卡禁给接触了呢。”   高进以为江流的改变就是为了他的零花钱。   江流默默看了眼嘻嘻哈哈的高进。   他想要的是满分啊,果然学渣是不会明白学霸的追求的。   *****   “今天我要表扬一个同学。”   肖长明站在讲台上,月考的数学试卷批改的很快,在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全部批改出来了。   他手上拿着一份卷子,看着班上的学生。   “江流,分,谁敢相信,他上个学期期末只考了54分?”   这是满分120的数学卷子,分的成绩,即便放在满是学霸的附中,也算是中上水平了。   “我靠,畜生啊!”   江流还没反应,高进就先忍不住叫出了声。   说好一起做学渣,他却偷偷成了学霸,被好哥们儿背叛的滋味,他算是尝到了。   亏他还在他垂头丧气时安慰他呢,分,这么牛叉,他考完试叹什么气啊。   “高进,你给我站起来,谁畜生?你猜你这次考了几分?62分,这么简单的卷子你给我考了62,我都不稀得说你!”   总感觉这段话很熟,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   高进垂头丧气聆听着师训,委屈的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  查资料,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一般是在九月的第二个礼拜天举行,这里为了剧情需要改了 第74章 国民老公8   “江哥, 你真是我的亲哥嘞。”   被训了一顿的高进拿着自己那张写着62的数学试卷垂头丧气地坐下, 在看到老肖把目光转移到其他同学身上时, 没忍住, 用着手指头戳了戳江流的背。   要不是他还顾着点兄弟情义,他用来戳江流后背的就不是他的手指头,而是水笔头了。   “放心, 哥疼你。”   趁着老师没注意的空档, 江流回过头, 拍了拍高进的手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流诚挚的笑容,高进打了个冷颤,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   下课后, 江流被老肖叫到了办公室。   “这一题做的不错。”   肖长明指的不是把江流难住的最后一道大题, 而是倒数第二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题。   这一次的数学试卷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算得上难题的也就选择题最后一题以及最后两道简答题的最后一道小题。   这张试卷是肖长明自己出的,他的主要目的是考察学生的基础知识扎不扎实,并不在于难道学生,可他也没想到,倒数第二大题的最后一道小题,他只是玩了点文字游戏,就将那么多好学生都给难倒了。   全年级一千多个学生,除了高茹茹以及一班的董成峰,也就江流答了出来。   肖长明当然不会怀疑江流抄袭,要知道附中每一次月考都是根据上一次考试的排名排定座位的, 按照江流的期末成绩,他身边坐的那些学生的成绩和他半斤八两,犯不着抄别人,而高茹茹和董成峰坐在第一的考场里,江流也看不到他们写了什么,更何况三人的答题步骤俱是不同的。   其次这张试卷是肖长明自己出的,网上根本就找不到类似题型,就算想要作弊,江流也找不到直接答案。   江流这些日子的认真肖长明都看在眼里,他明白,作为一个老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学生抄袭是很没水准且没有师德的一件事,这种随随便便的怀疑,很有可能打消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尤其是像江流这样好不容易学好的学生,你必须多鼓励他,多肯定他,才能让他保持这种学习的劲头。   “这道题你用了大学数学才会学到的矩阵理论,方法是正确的,所以我给了你分数,可你要记得,在高考试卷上,出现超前的知识点,是不会计分的。”   肖长明的语气很温和,甚至称得上温柔。   “之前有道题不会,高茹茹给我讲解的时候用到了这个方法,当时有点兴趣,就学了点。”   江流也知道超前理论在高中的试卷上是不计分的,可当时他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解题,就把这个思路给套进去了。   “嗯,茹茹是你同桌,这么好的小老师,确实应该珍惜。”   一听江流还会向高茹茹请教问题,肖长明对他就更加满意了,他觉得对方是真的用心想要学好数学。   “从这份卷子看得出来,你的基础已经挺扎实了,现在你只需要巩固这些基础知识,然后学习一些更深层次的内容。”   肖长明拿出了一张便签条,上面写着不少书名:“有兴趣,可以去书店买这些书,对你是有好处的。”   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将拉下多年的学科基础学到现在这个水平,肖长明觉得江流在数学上是有天赋的,正如他开学第一天在课堂上讲的那样,江流的脑子很好使。   既然现在对方有心想学,为什么不充分利用他这个好脑子,将数学学到极致呢。   因此肖长明在给江流的书单上添了不少其实已经超出高中数学范畴,勉强能归于奥数的书册,希望能够拔高他的数学水平。   “对了,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知道,就在十一月底,距离比赛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我们学校有十个参赛的名额,除了三个往届考生,剩下的七个名额会在之后两次月考中取除了那三个学生外,平均分最高的前七名,在这种考试中获得名次高考是有加分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参加高考,但要是对竞赛感兴趣,抓紧时间在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把我抄给你的这几本书看了。”   江流能够有这样的进步已经很了不起了,肖长明本人也不觉得江流能够在之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将数学提高到竞赛级别,但是鼓励要给,希望要有,没准江流能够给他一个奇迹呢。   “谢谢你,肖老师。”   江流对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自然是有印象的,这个号称是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名额的敲门砖,要是能够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取得好成绩进入冬令营,并且在冬令营的多次测验中取得综合排名前六的成绩,就能进入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团队。   他的同桌小学神,不就是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冠军吗,看她这些日子刷题的架势,似乎是打算拿三连冠。   江流这会儿还没觉得自己坐稳学霸的位置呢,老肖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激励,不试一下,江流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学霸系统了。   江流走后,和肖长明同一个办公室的几个老师忍不住和他搭话。   “你们班这个江流进步挺大啊?”   说话的是一班的数学老师,老肖有事请假的时候,他曾帮老肖带过班,也知道江流那一票学生的德性,都是仗着家里面有点钱,不怎么爱读书的。   说实话,很多老师都不喜欢这些家里有钱有权进来的学生,因为这些学生很难管,人家爸妈的地位在那儿,你敢训这些小祖宗?   可偏偏又如前面说的那样,人家的爸妈有钱有势,一个普通的老师,就算不满意这些学生,只要他们没做过火的事,也没法将人家赶出去。   “嗯,我怎么说来着,这些孩子不是不能学,是不愿意学,只要找对办法,还是能够教好他们的。”   肖长明呷了一口浓茶,通体畅快。   现在班级里最让他头痛的江流解决了,接下去他就要好好管管高进那孩子了。   以前这孩子总是和江流凑堆不学好,现在江流改了,作为好朋友,高进也该学学嘛。   “我觉得这事不对,老肖,你都没听同学们的小话儿?关于江流和高茹茹的?”   一班的数学老师曾经被江流当中撅过面子,因此并不喜欢这个刺头,“我可听说了,这江流每天雷打不动给高茹茹送上一瓶酸酸乳呢,孩子们都还小,别犯错了。”   这些日子关于江流和高茹茹的流言确实不少,因为江流下课就问高茹茹请教数学问题,两人凑在一块,还是在这么敏感的年纪,很难不让人多想。   “犯错,犯啥错?”   肖长明装傻:“这江流找茹茹问问题,给点谢礼不很正常吗,现在的人真不讲究,把没影的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茹茹这孩子我了解,一颗心就长在数学上,你让她早恋,不可能的。”   他摆了摆手,又呷了一口茶:“再说了,就算江流真的喜欢茹茹,所以才有心学好数学,这也不是坏事啊,你看现在学校里老师和家长对孩子们严防死守的,想想咱们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对哪个漂亮的女同学有过好感?知慕少艾,人之常情,只要没影响成绩,没做出过线的事,咱们老师家长一掺和,只会让原本简单的一件事变得麻烦起来。”   高茹茹那儿肖长明一点都不担心,至于江流,如果传言是真的,他巴不得那小子喜欢高茹茹喜欢的久一些呢,等他喜欢高茹茹喜欢到把学习也当做了一件习惯的事,即便这颗少男的心得不到回应,至少学到的东西也能成为他这场单恋的果实。   “你啊你。”   肖长明这个班主任都这么说了,其他班的老师还能说什么。   *****   附中作为重点高中,对学习是很看重的,其他学校一学期举办一场家长会,附中一学期举办两到三场家长会,目的是为了联络家长,一块管束学生。   高进的父亲是企业家,母亲是全职主妇,不同于原身父母各自有自己的事业,高母花在儿子身上的注意力还是比较多的,第一次月考结束后的这一场家长会,对方就是亲自过来的。   不出意料,肖长明在家长会上将江流当成典型夸奖了一番。   这一次江流没通知管家参加家长会,而是自己独身前来了,因为他学习进步很大的缘故,老师也没有逼着他一定要把家里人请来。   “江流啊,你这成绩怎么进步这么大啊?”   高母是知道和儿子凑堆的朋友都是什么德性的,听到老肖极力赞扬江流,忍不住偷偷问道。   高进在一旁给江流使眼色,让他千万别说不该说的话。   江流看见了,他们是好兄弟啊。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   朋友一生一起走,他苦哈哈的往学霸之路上前行,不能把兄弟给落下了。   江流笑眯眯地看向高母:“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我爸把我的银行卡给停了,说什么时候考试成绩让他满意了,什么时候再恢复我的生活费,以前,挺浑浑噩噩的,现在被我爸这么一逼,就给逼出潜能来了。”   听了江流的话,高母若有所思,一脸希冀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即便给孩子攒下了足够的家底,可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得优秀,独当一面呢。   这一眼,把高进的心看的哇哇凉。   他愤懑地看向自己的前好兄弟,他是魔鬼吗!   高进决定单方面断绝和江流的兄弟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想要学霸系统,我就不一样了,我实际点,给我一个发财系统就好了   好像从2015年开始,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拿奖就已经不在高考加分的行列里了,和上一章一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平行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还有一更十点半啊,还有一点没码完 第75章 国民老公9   然而心里想的果断, 高进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江流的魔爪。   不同于江流的“假停卡”, 在那一场家长会过后, 高进的卡是真的被停掉了。   以前他每个月都能从父母手里领八千块钱的零花钱, 这还不包括平日里他妈主动给他买衣服买鞋的装置费,在普通高中学生几百块一个月生活费的当下,八千一个月的零花钱甚至已经赶上绝大多数本科毕业生工作几年后的薪金了。   现在好了, 他的零花钱直接去了一个零, 从原本的八千降低到了八百, 他妈已经下定了决心,除非他下一次月考进步五十名,不然就绝对不会提升他零用钱的额度。   零花钱一下子缩水到了这种程度, 高进的心情是崩溃的, 对普通高中生来说八百块足够日常零花了, 可对高进来说,这甚至买不了一个好一点模型的配件。   可有什么办法呢,有江流这个优秀的实验成果在前,高母是彻底下了狠心了,高进在家哀求哭闹都没有用,只能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苦哈哈的和江流以及高茹茹组成了三人学习小组。   准确的说,是高茹茹自学,江流偶尔向高茹茹提问,然后一学神一学霸组合虐高进这根小菜的学习小组。   高进咬着笔套,十分艰难地刷着题。   “这题型你已经会了?进度挺快啊,高进, 其实你很聪明的。”   江流忙里偷闲,看了眼高进正在刷的习题,不久前高进做错过一个类似题型的题目,而现在他做的是正确的。   “那是,我以前就是不稀得学,我要是认真起来,别说进步五十名了,就是进入年纪段前五十都轻轻松松。”   高进就是一个顺毛驴,不爱听那些批斗的话,可你要是夸他,他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原本高进已经不耐烦刷题了,被好哥们儿真情实感地一夸,顿时就有了刷题的兴趣。他觉得如江流所说,他确实是很聪明啊,这些数学题,随便做上几遍,就能够学会了。   江流就是摸准了高进这个脾性,一次次将他从厌学的深渊里拉回来。   高茹茹的余光瞟了眼高进面前的习题册,想说这种题型她小学四年级就不再刷了,可想了想江流之前教她的情商课,默默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挺好的。”   高茹茹学神能够包容一切用心学数学的人,虽然高进之前惹哭过她,高茹茹也十分大度的原谅了。   “那是!”   高进的信心更足了,连学神都夸他了,看来他真的有可能是学霸里的沧海遗珠,之前之所以当了十几年的学渣,是因为他自己把自己耽搁了。   他的手办,他的模型。   想了想目前八百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以及之前没还给江流的欠债,委屈的高进咬了咬笔头,忍住一腔伤心泪,自打鸡血开始刷题。   ******   不同于江流有学霸系统的挂X人生,高进的进步就显得十分缓慢了,可对于现阶段的应试教育来说,不断刷题的成果也是显著的,高进顺利的在第二次考试中进步了49名,正好被挡在了他妈给他定下的及格线外。   不过这也是拖了他之前成绩稀烂的福,从吊尾车里刷出一条血路,进步这么多名词简单,可要是到了中游或是中上游的水平,想要在短期内取得这样的进步,可就不容易了。   老肖做的很到位,在第二次月考排名出来的当天,让高进享受了一把江流上个月刚享受过的待遇,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表扬了一顿。   从小就是不学好的学渣,高进可还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坐在最后一排,听着老肖不要钱似的夸他,听得他脸都红了,原本因为没达到他妈要求解禁零花钱的丧气也消失不见了。   不就是进步五十名吗?现在他努力跟着俩学霸学了一个月,加上家里给请的私教老师,足足进步了四十九名,离五十名也就一步之遥了,他再努力努力,或许就能达到目标了。   抱着这个想法,高进苦哈哈地拿起书闷头,就是一个字——学!   至于江流就更不用说了,人家每天除了学校学习的时间,去掉吃饭睡觉也就六七个小时能够自学,而他在全程开挂的时候,能获得比别人多上九倍的时间,加上每天刷任务还有可支配属性点的加成,在第二次数学考试时,他就成功取得了满分的好成绩。   这一次题目因为是要甄选参与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的学生,肖长明出的题目十分刁钻,考满分的学生除了高茹茹之外,也就江流一人了。   之前江流的进步还能用基础好打来解释,现在江流的进步,已经彻底引起了肖长明的重视。   数学这东西,是越学到后面越难学,肖长明对自己出的试卷有信心,江流能考满分,说明他确确实实在数学这门学科上有天赋。   肖长明惜才心切,时不时叫来江流给开小灶,了解的越多,越发觉得江流当初不好好学习数学,是糟蹋了他的天赋了。   选拔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参赛学生的最后一场数学考试是期中考,出试卷的不再是肖长明,而是数学组的组长,现在教高二重点班的老师。   或许是因为数学属性已经基本加满的缘故,江流在学高中数学时已经十分轻松了。   他的逻辑十分清楚,思维也越发缜密,这是学霸系统提供的自由属性点的功劳。   江流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个世界刷满所有属性点,尝试一下真正的学神的人生。   “叮——取得阶段性数学考试满分,奖励可支配属性点2点。”   前几次月考都没有刷出这个任务,倒是在期中考试结束后,这个任务突然跳了出来,虽然老师还没公布自己的成绩,可江流也知道系统既然显示任务完成,就说明他期中考试的数学应该取得了满分。   这下子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的参赛位置是稳了。   江流看着那可支配属性点一栏多出来的2点属性,想也不想就将他添在了数学这门学科上,在此之前,他已经刷到了98点,加上这两点,总算满值了。   现在江流的个人面板上的属性值为:   语文:89/100   数学:100/100   英语:87/100   化学:35/100   物理:32/100   生物:42/100   历史:57/100   地理:27/100   政治:43/100   音乐:73/100   美术:56/100   体育:63/100   可自由分配点:0   评价:数学偏科的普通人   江流还来不及惊喜,数学的属性值就在他的注视下发生改变。   数学:100/200,这是数学属性值的现状。   江流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他就想着这属性值未免刷的太容易了些,轻轻松松就满值了,原来系统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宿主要多多努力啊,现在你已经是数学系的小小天才了呢。”   001不知道江流此时的心情,不知道从那儿变出了一簇簇烟花,为江流加油鼓劲。   “你现在兼职学霸系统,应该能够扫描其他人的属性值,我问你小学神的数学属性值是多少?”   系统这么一把骚操作让江流心里有些没底,他不知道,自己单刷数学,刷到什么程度才是尽头。   “算了,你还是先别告诉我了。”   江流摆了摆手,他怕自己受刺激。   不就是是学习吗,他可是有挂X的男人啊,这个世界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他还怕刷不满这单科属性?   被激起斗志的江流完全忘了,一开始他追求的也只是数学满分罢了。   深吸了一口气,江流再一次进入到学习空间内。   果然,贪图享逸的富二代不适合他,他江流,是要征服星辰大海的男人啊! 第76章 国民老公10   “叮, 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中取得一等奖, 奖励可支配属性点50。”   在老肖通知江流入选了学校派遣参加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的团队后, 系统刷出了一条奖励丰厚的新任务。   要知道每日任务的奖励基本都是1或2个属性点, 而靠主动学习增长的属性点在后期增长的越来越慢,平日里刷刷小任务已经满足不了江流的需求,这一次如果能够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取得一等奖, 直接就能得到50点可自由分配属性点, 距离江流的小目标, 也就越来越近了。   为了这个小目标,江流不得不花费了更多时间在数学上。   师范附中的成绩优异,可首都也不乏和师范附中并肩的重点中学, 这一次首都有20个名额参与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 附中选出的十个学生有四个顺利通过了市内的初赛和复赛, 全市20个选手,附中占了五分之一,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现在他们四人已经不仅仅是代表着学校,更是代表着首都出赛。   附中通过考试的除了高茹茹,江流只听说过董成峰,对方的数学成绩只是稍逊于高茹茹,只是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江流,原本总是万年老二的董成峰隐隐生出地位不保的感觉。   尤其是之前的期中考试,数学组的组长弄出了一个附加题,全校唯二做对这道题的就是高茹茹和江流,虽然附加题不算入总分, 可董成峰还是感受到了随时可能被追赶的压力。   或者说,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可能被超越了。   除了这三人外,剩下一个入选的也是女生,对方比江流他们第一届,能够超越前面的高三学长学姐,也足够证明她的实力了。   “好好考,别大意了。”   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的考点就在首都,虽然离家近,可是这一次代表首都参考的20个考生还是被要求统一暂住在考点附近的酒店里面,方便统一管理。   带队的是首都数协的干事,他将准考证分发到每个选手手上,做最后的叮咛。   江流和高茹茹不在一个考场,倒是董成峰分在了一块。   “加油,一般来说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的考题都是比较简单的,期待能和你成为最后的队友。”   高茹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拍了拍江流的肩膀认真的说道。   边上的同学听了高茹茹的话忍不住眼皮狂跳,说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题目简单的,那么多考生里面,估计就这位小妹妹了。   可同一个团队的,谁不知道高茹茹的名字呢,人家就是有底气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   “嗯,我会加油的。”   江流表现的十分沉稳,现在他的数学属性值为(158/200),据他的了解,这应该已经算是竞赛级的顶尖水平了,等他的属性值增加到200,应该可以在大学生阶段中无敌,至于更高的,江流猜测或许还有专业级别甚至大神级别,想要学透数学,他还有很长一段路,只是现在的水平,应该已经足够他玩转高中级别的竞赛了。   如果这一次能够取得第一名,增加五十点可分配自由属性点,就是CMO金奖他也敢争一争。   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分一试和二试,一试考试时间考试时间80分钟,8:00开考,9:20结束,试题分填空题、解答题两部分,满分120分。   加试即二试,在一试结束后,时间更长,一共150分钟。二试一共四道解答题,前两题每题40分,后两题每题50分,满分180分。   两次考试总分300,   7:45分,考生进考场,核对完准考证信息后,7:55分发卷,8:00准时开考。   在卷子下发后,江流看了一遍卷子,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这种冲动倒不是因为试卷太难了,而是江流实在不敢相信,几个月前对着再简单不过的高中数学卷一脸懵逼的自己,居然都能觉得联赛的试卷简单了,这真是系统创造的奇迹啊。   平定了一番心情,江流拿起笔开始答题。   考试时间过去60分钟以后,江流已经做完了所有题目,并且仔细地检查了两遍。   按照以往他的耐心来说,他应该会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等待考试时间结束交卷,但或许是被原身留下的情绪干扰,江流特别想炫一炫,不动神色的装个小X。   想到这儿,江流直接举手,在同场考生震惊的目光下,提前交卷了。   出了考场,江流觉得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就连首都灰蒙蒙的空气都变得香甜了许多。   “最后那道大题还挺简单的,我觉得这一次我能考满分。”   “还行,希望二试也能出点有深度的数学题,这样才能拉开我们和别人的差距。”   江流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毕竟里主角都是牛逼哄哄的,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炫耀呢,此时考场外已经站着不少提早交卷的考生,他们神色轻松地交流着,丝毫不觉得提早交卷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我等了你十三分零47秒了。”   高茹茹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说道。   江流提前了二十分钟交卷,按照高茹茹的说法,她足足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距离下一场考试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之前你提出的关于函数迭达的问题。”   牛气还没充胀呢就被戳破了,江流心疼了一下自己。   果然,这个世界不缺乏天才,就他现在的程度,远不到称霸的时候啊。   江流也不敢在这些比他更早交卷的天才面前装X了,老老实实走到高茹茹身边,开始讨论起了有关数学的小问题。   9:20一到,其余考生也从考场内出来,董成峰这一次考试并不算太顺利,因为其中一到大题正好是他比较薄弱的代数,尤其在他攻克这道大题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心腹大患江流大摇大摆地提早交卷从考场出去,更是让他很难集中精神,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那道大题上面。   他是全都做完了?   还是不会做,干脆不做了?   这两个念头在董成峰的脑海中反复出现,直到考试零响了,他也没做完那道大题。   在这种阶段的竞赛中,每一分都很重要,上一届董成峰顺利地入选了冬令营,可惜还是错失CMO竞赛的机会,今年他就高三了,这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参加CMO联赛,可这样的失误,让董成峰觉得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看着树下认真讨论的高茹茹和江流,董成峰捏紧了拳头。   看江流表现的这么轻松,他意识到对方的一试肯定考的不错,而不是他之前猜想的因为不会做干脆提早交卷这种可能。   如果他的同桌是高茹茹,如果他也能有这样的学神同桌一块学习共同进步,现在他的成绩一定会比江流更好。   董成峰有些意难平,明明在几个月前,江流还只是一个数学学渣而已啊。   ******   考试结束后已经12:10,陪同江流等考生前来的首都数协的干事赶紧带着他们回酒店,此时酒店也早就准备好了午餐,等他们吃完午饭,休息片刻,就能够各回各家了。   至于考试的成绩,会在几个工作日后公布。   在回家的第三天,江流在睡梦中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叮,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中取得一等奖任务成功,奖励可支配属性点50。”   江流第一反应,批卷的老师挺辛苦,大半夜了还在批改试卷。   第二反应,靠!他得了一等奖!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点竞赛的规则,请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平行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第77章 国民老公11   正式的奖项出来比江流知道的时间也就晚了两天, 当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成绩出来时, 整个附中都震惊了。   高茹茹考满分拿一等奖不奇怪,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江流洗心革面, 努力学习也不奇怪,毕竟高三阶段,类似想要开始努力的学生很多。   江流在几次月考甚至期中考试中接连考了数学满分也不奇怪, 只是普通的考试罢了, 他的同桌还是高茹茹, 学习进度赶上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现在不一样,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考试,这是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啊, 全国的数学精英都汇聚在这场考试里, 江流得了一等奖, 还是以和高茹茹一样的满分成绩得了一等奖,是不是能够证明,他已经和高茹茹一样强了?   不仅同学们看江流的眼神不一样了,自认一手挖掘出他这颗蒙尘的数学明珠的肖长明这些日子看江流的眼神更是软的恨不得挤出水来。   这一次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一共颁发了十个一等奖,二等奖和三等奖若干,取得一等奖和二等奖以及部分三等奖的考生可以参加不久后的冬令营,在冬令营里争夺六个参加CMO的名额。   董成峰得了二等奖,自然也能够参加冬令营,可是他并不怎么开心,比起一直都比他强的高茹茹,江流取得了比他更好的成绩, 让他实在是很不甘心。   ******   作为高中阶段最具权威性的竞赛之一,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颁奖仪式自然不能普通,到场的还有不少记者,准备采访这些得奖的学生。   林瑾是从财经专栏转到人文专栏的记者,在看到此时正在被颁奖的几个一等奖的得主时,她不由愣了愣。   台上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她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按理说高中生的竞赛,不可能出现她认识或熟悉的人才对啊?   林瑾是一个较真的人,在采访回去之后,她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翻阅了不少自己保存在网盘里的资料,当她快速翻阅保存的照片时,忽然停住了手,照片里的一张面孔,正好和今天颁奖礼上那个让她觉得熟悉的少年对上了。   看了眼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林瑾回想起来,这是她还在财经频道时拍摄的。   那时候正值学生暑假,香江的一个大鳄举办了私人晚宴,据传不少大陆以及港台的富豪会参加。   作为财经频道的记者,她自然也是闻讯赶去了,只可惜这一次的晚宴不对外公开,她只是在酒店外拍到了几张照片。   这个少年,正是她在晚宴现场外拍到的,并且还见到对方进入了晚宴会场。   能参加那种级别晚宴的人可不简单,不是大鳄,就是大鳄的家属,林瑾不由有些激动,要是能发表一篇结合富二代和学霸的文章,恐怕报纸的销量以及网络的点击会大大攀升。   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谁家的儿子,只能不断地在网络上以及人脉圈里翻找。   虽然在首富爹爹控制下,原身的曝光率并不高,可在网络时代,很难有绝对的**和秘密,努力了几天后,林瑾终于查到了江流的真实身份。   江中民,现如今财富排行榜上第二的富豪,前不久他还在第一的位置,想来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又能爬上去的。   说来对方也是个传奇人物,小县城的官二代,父亲是县长,十几岁的时候就敢倒买倒卖,差点出事把他爸赔进去。   攒了第一笔资金后做实业,赶在煤价暴涨之前买了几座矿,身家一下子飙涨到十几亿,而那时交通逐渐完善,倒爷也没了前途。   后来江中民觉得房地产好,卖了矿产全力进军房地产,正好矿业走了下坡路,而房市一路飙涨。   现在江中民的天益集团开始在互联网以及娱乐产业试水,大伙儿都猜测,这是不是房地产即将开始不景气的信号。   江中民的妻子宁兰出生优渥,当初和江中民是大学同学,看中了江中民的潜力,江中民的天益集团能够有今天的成果,也离不开妻子娘家的帮助。   只是宁兰也是个有大志向的女人,不爱掺和丈夫的生意,自创了几个服装以及珠宝品牌,前年收购了国外几个奢侈品公司,并且在非洲拥有三座钻石矿,虽然还比不上丈夫,可也是华国财富榜上排名前列的女企业家。   传闻江中民和妻子宁兰只有一个儿子,可是因为夫妻俩不喜欢儿子曝光在媒体的聚光灯下的缘故,网上流传的江中民的儿子的信息并不多,林瑾也是阴差阳错之下找到的证据。   江流,江中民,现在连姓氏都对上了,林瑾已经想好自己该写什么了。   ******   #首富之子喜摘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一等奖#   #有些人比你有钱,他还比你努力#   经过一天的发酵,首富江中民的儿子江流在全国高中数学竞赛中取得一等奖的消息就传遍了网络,大伙儿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可无数证据摆在面前,似乎也由不得大家不信。   首先是一张模糊的照片,走在前头的江中民面容清晰,但是在他不远处的少年则是有些模糊,可当这模糊的照片和江流的高清照片摆在一块的时候,大伙儿清楚的就能认出,这是同一个人。   其次是江流参加香江富商举办的晚宴的照片,据香江的新闻报道,当天华国首富江中民有派代表出席,江流是他的儿子,称为代表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加上原身的模样就是结合了江中民和宁兰的,三张照片摆一块,绝对没人怀疑他们的父子/母子身份,种种证据放一块,江流的身份也基本做实了。   【我以为富二代都是混吃等死的,没想到人家比我有钱,还比我努力】   【啊啊啊啊,又有钱又聪明,这不是我老公吗?】   【楼上的女人真的好拜金啊,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用得着跪舔吗,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你就喊上老公了?我就不一样了,我不喜欢钱,我就喜欢数学好的男孩子,老公老公老公】   【呵呵呵,楼上以及楼上的楼上,喊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子老公你们好意思吗?你们怎么就能肯定人家小弟弟喜欢的是女孩子了,本人男,爱好男,小老公我等你呦】   网友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些流言未必是他们真心的想法,只是觉得有趣,跟着刷的罢了。   只是如果网络上的新闻是真的,出生优渥,家境极度富裕,本人聪慧睿智,模样不至于攀比吴彦祖,但也长的眉清目秀,这样的男孩子,很难不让人喜欢啊。   当然,反对的声音不论在哪个话题下都是少不了的。   比如质疑江流的成绩,比如质疑他的身份,这类回答也有不少的赞成者。   ******   天益集团有专门关注网络动向的公关部,网络上的热议话题牵扯到了他们的董事长,自然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江中民的秘书那里。   “呵呵,不可能的。   江中民一听这个消息,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儿子他还能不清楚?数学烂的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这是他江中民的儿子。   现在的媒体记者啊,真是越来也没节操了,什么假新闻都报道,为了一点点击量连脸都不要了。   “江董,我看照片上的,似乎真的是小少爷。”   江中民的秘书自然是见过江流的,他看着颁奖典礼的照片,站在台上的人和江流确实有七八分相似。   “不可能的。”   江中民看了眼照片,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   他觉得照片上的那个男孩子只是和他的儿子长的十分相似罢了。   或许是太过相似了,江中民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人家的崽崽怎么就那么出息呢,要是他家孩子能有人家的一半争气,他少活十年也甘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流:少活十年?   得知真相后的江中民:我不是,我没有 第78章 国民老公12   【够了, 不知道某人的水军还要炒作多久, 我就呵呵了, 自己的亲爹那么见不得人吗, 一定要认别人做爸爸】   正当网络上讨论这个才财兼备的首富之子时,一些角度氢气的网友发表了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我有个朋友就在天益集团上班,人家江中民根本就没有要认这个儿子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鸭借着这件事炒作, 恐怕下一步这个高中生就要进军娱乐圈了】   这个网友有些阴谋论, 但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网络上确实有一批网络推手,买热搜用各种方式推红了一个个网络红人,有一些甚至抓住时机, 进入了娱乐圈, 成了小有名气的红星。   经历了太多类似事件的网友因此产生了警惕心理似乎也不意外。   【就是啊, 天益集团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网友们倒是集体高潮了,人家可是首富的儿子,恐怕从小就在国外生活,什么狗屁附中,听都没听说过,这是首富儿子会念的学校?】   【说出了我想说的话,一个个管高中生叫老公,也不觉得恶心。】   似乎是很见不得众多网友对江流的吹捧,这些人以一敌十,很快就占据了评论最显眼的位置。   【不针对你的其他观点, 单单针对你口中的所谓狗屁附中,你口中的这所高中是首都最好的五所重点高中之一,去年的本科率98.5%,23个燕京大学,17个水木大学,还向复日、上交等名校输送了许多优秀生源,能进这所学校的都是初中时期各校的精英,或是极其出众的特长生,你知道那些家庭条件优渥的家庭想要送自家普普通通的孩子进入这一所学校需要托多少关系,提供多少赞助吗,无知者无畏,在对你不了解的事物发表看法前,建议你先多读点】   【作为首师附中的往届生,听到有人形容母校为狗屁,心情复杂,说话的那个人可能狗屁不如】   【谁规定有钱人家的孩子就一定要从小出国念书?就那么看不起自己国家的基础教育吗?说这些话的人恐怕都是你国党?】   那些言论还没引来江流本人的反击,倒是先惹怒了一波附中的学生以及校友。   附中毕业的学生,多数都是以母校为豪的,看到有人这样诋毁自己的母校,如何还能坐得住呢。   【而且我想说,从头到尾江流都没有说过江首富是他爸爸,就算他不是江首富的儿子,他取得的成绩同样优秀,再过几个月,他可能还会代表华国参加CMO联赛,希望类似无脑的评论不要影响江流同学的发挥】   【有钱真好,是不是首富之子都不确定呢,就一群跪舔抱大腿的,所谓的名校学生,也不过如此】   【就是,大家不都是合理的猜测吗,不了解附中,说了错话,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果然有些人就是爱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名校毕业的】   网络上的骂战暂时和江流无关,原谅他只是一个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孩子。   ******   “你很优秀!”   第二天江流去学校上课的时候,被董成峰拦下。   他凝视着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道。   江流很意外,他能感受到联赛那段时间董成峰对他的敌意,包括他刚得奖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在热情地祝贺他,唯独董成峰的祝贺,显得言不由衷。   但是现在江流看得出来,对方的赞誉是真心的。   只是董成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背着书包走向了自己的教室。   不得不承认,董成峰之前确实是很不喜欢江流的,甚至于不甘心江流取得比他好的成绩。   可自从昨天看新闻知道了江流的家世后,董成峰就不那么想了。   他不同于高茹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数学这门学科,董成峰的喜欢更功利,他是希望借由竞赛的名次得到高考加分,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毕业后得到一份好工作,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   而江流不同,在董成峰看来,生为首富的儿子,他的人生已经在终点了,他什么都不用干,就能享受最好的一切。   就好比之前的原身,随便念书,用心享受。   可现在他变了,江流在小组学习时的付出和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董成峰觉得江流是不带任何功利性的在学习。   一个人比你有钱,还比你认真,董成峰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嫉妒对方的必要了。   他能做的,就是更认真,更努力,争取缩小他们之间的差距。   ******   今天一整天江流都觉得同学们都视线怪怪的,好在他的同桌茹茹同学依旧保持着往日的习惯,眼里除了数学还是数学。   好在今天晚上,和首富爹的一通视讯,解答了江流的疑惑。   “今天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了!”   江中民固定两三天和儿子通一次电话,有时候是语音,有时候是视讯。   或许是因为白天看到的新闻的缘故,江中民破天荒的在前一天刚打过电话后又给儿子发了视频邀请。   江流正在思考首富爹为什么会在新闻上看到他的时候,江中民又开口了。   “其实那也不应该算是你,是别人家的孩子,被无良媒体错认成了你,上学期你的数学只考了五十多分,人家报道的是数学竞赛的冠军,你那点数学成绩,哪个老师敢让你去参加数学竞赛?”   江中民看着视频那头和自己四五分相似的儿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这个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是他事业最忙碌的时候,而且那时的天益集团远没有现在这样的规模,为了事业,他舍弃了很多陪伴儿子的时光。   或许是第一次做父亲,江中民只想着多给儿子一点物质补偿,给他最好的物质享受,反而忽略了孩子的教育,等后来意识到的时候,想要下狠心好好管教,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江中民这个人真的做不了严父,他自己就是他爸放养着长大的,儿子不成器,他安慰自己过几年就会好的,或许下一年儿子就开窍了,就成熟稳重了,尤其这个儿子已经被他养的完全吃不了一点苦,真要下狠手,江中民也狠不下心。   再到后来,江中民自己也放弃了,他想着自己身体挺好,大不了越过儿子教孙子,有了养废儿子的经验,在养孙子的时候,他一定会吸取这个教训,从他还是个胚胎的时候抓起。   上一世的江中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几年后,江中民生了一场大病,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等不到浪荡的儿子结婚生子,等不到孙子长大,为了保住天益集团,他当机立断和妻子去国外找孕母生子,重新培养小儿子。   可即便这样,江中民也没亏待长子,股份关系经营权,长子只占小份,可作为补偿,江中民将不动产以及一些投资股份留给了长子,他为他做好了所有防范措施,让他保持着自己的本性,浪荡且快活的过了一辈子。   原身也不怨老子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给他搞了一个抢家产的弟弟,相反还觉得首富爹的做法十分正确,帮他甩了一个大包袱。   即便江流来到了原身的身体里,他依旧没想过好好表现,争夺财产大权。   上一世原身和弟弟的感情十分不错,他没结婚没孩子,把小了二十多岁的弟弟当儿子养,把弟弟的儿子当孙子养,除了爱情上有遗憾外,他那一生,真是把该享受的都享受完了。   “爸,新闻里报道的人好像就是我。”   江流从首富爹的嘴里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大致翻译就是新闻报道了他的消息,并且通过渠道得知了他的身份,可是他爸不信,觉得是媒体杜撰的假新闻。   是该说原身做儿子太失败呢,还是该夸他努力学习好棒棒呢?   看着视频另一头的儿子,江中民沉默了片刻。   “以前我怎么教你的,学不好不丢人,这顶多是你脑袋笨,可撒谎就是品行的问题了。”   江中民叹了口气:“是不是缺钱花了,我不是给你副卡了吗?爸不是傻子,用不着拿这种不着调的事来骗爸,算了,我让你妈多给你点零花钱,吃好点,穿好点,想玩什么就去玩。”   因为助理通知有一个紧急的视频会议,江中民只能匆匆挂断了视讯。   “呵——”   挂断电话,江中民忍不住笑了笑,“差点还真被这臭小子给骗了。”   可竞赛冠军,怎么可能是他儿子呢。   如果真的是他儿子,他能幸福地多吃几碗饭,因为开心,多活上十年,正好和他之前折寿的十年相抵消。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江中民和妻子宁兰都天南地北地飞着,因为华米的贸易大战,对于两人的企业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期间,夫妻俩只短暂的来了首都两趟,匆匆和儿子吃了顿饭,甚至连华国人家家团圆的春节,夫妻俩依旧奔波在不同的商业晚宴之中。   此时冬令营已经结束,江流顺利地进入了华国团队的六人战舰中。   而网络上一直关注着江流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一条新闻。   虽然江中民一直都没有公开承认或否认过之前那新闻的真实性,可网络上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网友认定了江流就是江中民的儿子,并且和网络上一批否认的网友唇枪舌战,都想用自己的观点说服对方。   江流入选联赛华国团队的消息传出来时,认同江流的网友暂时取得了胜利。   因为撇开他是不是首富之子的这个疑点,他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   六人小队,全华国高中生里数学最优秀的六个孩子,不管他们能不能在联赛中取得优异的成绩,他们都已经甩开同龄人很远了。   有个网友忍不住感叹:   【比你有钱的人还比你努力,你有什么资格浪费光阴,没错,说的就是现在看到这条留言的你们,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昨天学的知识今天复习了吗?明天的课程今天预习了吗?】   .   .   【我想这个答案应该是没有】   .   .   【因为你们能刷到我这条留言,说明你们手里还捧着手机】   .   .   .   【看什么看,你还有时间玩呢?】   .   .   .   .   .   .   【你还看,你个学渣】   因为得知这个新闻难得刷微博的江流看到这条段子,默默关掉手机,继续学习空间的深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错,说的就是现在正在看的你们,好好学习了吗!!!   当然,如果看的里面的主角像江流儿这样积极向上也是可以的 第79章 国民老公13   宿主:江流   语文:93/100   数学:200/500   英语:89/100   化学:41/100   物理:35/100   生物:45/100   历史:63/100   地理:34/100   政治:46/100   音乐:73/100   美术:58/100   体育:65/100   可自由分配点:17   评价:数学偏科的普通天才   这是现如今江流的属性值, 除了数学终于突破到下一个阶段外, 其他单项属性增加的极其缓慢, 这是因为江流将得到的可自由分配属性全都加到数学这门学科上的缘故, 其他科目的属性值上涨纯粹只是因为他平日里的学习。   之所以江流还预留了17点可自由分配属性值,是因为他察觉到单独只学习数学这一门学科,已经不满足他现阶段数学等级的需要了。   没有一门学科是可以独立存在的, 尤其是学到越后面, 江流就越发觉得各项学科之间的牵绊, 比如数学,理解题目需要依靠语文,期刊论文需要英语, 而数学本身在后期有许多和物理或是化学交叉的课题。   江流看着自己属性表上少的可怜的化学属性和物理属性, 深深觉得自己掉入了系统的大坑中。   可这也是自己的坑, 哭着也要把坑给填了。   江流叹了口气,将那17点积分加在了物理属性上,此时的物理属性值变化成了(52/100),从今天起,他专攻的科目除了数学,又要多上一门物理了。   他倒没有将属性值平均分散在各项科目上,在江流看来,偏科的天才那也是天才,恐怕得等他将物理提升到一定水平,觉得那时候只单独提高物理对数学没帮助的时候,才会想要提升化学或其他科目。   虽然有学习空间这个堪称作弊的存在, 江流本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至于他能在这个世界走多远,这恐怕是他本人心里也没有底的事了。   ******   “你没事?”   江流看着脸色惨白的小学神,担心的问道,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可高茹茹的状态显然不怎么好。   “没事。”   高茹茹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有些气虚无力。   因为是跳级生,高茹茹今年也就15岁,她属于发育比较晚的女生,在此之前一直都没有来例假,因此她也不知道女生来例假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不幸的,在领队带着他们来到这一次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主办国俄罗斯时,她的例假忽然来了,在度过了前期的手忙脚乱后,不知道是本身体质的原因,还是不习惯俄罗斯的天气,高茹茹发现伴随着例假到来的还有强烈的不适。   此时她已经吃下了止痛药,小腹的胀痛虽然稍微缓解了一些,可依旧十分难受。   而她的不适不仅江流注意到了,领队叶同样注意到了。   这一次IMO联赛高茹茹是华国小队最大的底牌,她已经有过两次参与经验,且两次都获得了金奖,其中一次更是以满分成绩摘得桂冠,数学学会对她的期望很大,希望她能够在这一次的考试中保持这样的好状态,再得一个满分,这样以来,虽然还是无法追平罗马尼亚选手西普里安·马诺勒斯库创造的连续三次考试,三次满分的纪录,可至少也能够追平由俄罗斯、匈牙利等东欧国家的天才选手创造的两次满分记录。   这不仅对华国很重要,对高茹茹本人也很重要,或许就是因为带着这样的压力,经期的反应也就更加强烈了。   比赛开始,江流因为担心高茹茹,直到开考后的十几分钟才沉下心来答题。   考试结束后,江流从人群中找到了以极慢速度前行的高茹茹,她捂着小腹,面色惨白的可怕。   想也没想,江流直接将她公主抱起,快步冲出人群,和领队打了声招呼,带着她回了酒店房间。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喝一壶热水,然后睡上一觉。”   江流觉得自己就像是爸爸,而高茹茹就是个不乖的女儿,总是让他有操不完的心。   高茹茹想说她不想睡觉,可看到江流关切的眼神,默默将这句话憋了回去。   她喝了一杯江流帮她煮好的开水,然后在江流的指挥下乖乖上床躺下,江流也没走,从隔壁自己的房间拿来了几本书和自己的笔记本。   高茹茹听着耳边沙沙沙的翻书声,以及笔尖和纸张摩擦的轻微声音,伴随着江流平缓而又节奏的呼吸声,渐渐萌生了睡意。   在这温暖而又安全的环境下,她睡的格外香甜。   这一晚上过后,高茹茹觉得江流不太一样了,如果说之前他是一个和她有着相同爱好,且逐渐被她认可是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外,现在的江流在她的眼里,多了一层闪闪发光的光环,如同迷人的数学一样,让她滋生了探寻的好奇。   ******   对于IMO这样级别的国际竞赛,国内一直都是十分关心的,尤其这一次参赛的选手里面还多了一个江流这样的话题人物,连八卦娱乐以及财金版面的媒体人都关注到了这一场赛事。   IMO宣布得奖结果的时候,国内同步搬运了赛果。   华国是IMO竞赛的老牌强队了,从IMO举办起累计获得了19次团体金牌,今年也不例外,华国的六个选手以微弱的优势,在总分上击败了同样的数学强队俄罗斯队。   除了团体结果喜人,个人成果也颇为出色。   江流第一次参加IMO联赛,发挥出众,以满分成绩和俄罗斯选手共同摘得金牌。   高茹茹因为身体原因发挥失常,可依旧摘得了银牌,除了高茹茹,六人小队中的另外两个队员同样获得银牌。   剩下的两个队员获得铜牌,每个选手都有所斩获,可以说是大丰收的一场比赛。   这一次的新闻报道可不像之前国内竞赛时的报道那样小打小闹,多家媒体在报刊、网页的头版头条发送了这个讯息。   江中民的秘书一直关注着这些新闻,在看到媒体从江流的同学那里挖出的江流的出生日期以及其他信息时,终于坐不住了。   “江董,新闻报道里的似乎真的是小少爷啊。”   他把自己搜集的新闻报道内容递了过去。   照片长得像,或许是巧合。   连名字也一样,那是巧合中的巧合。   可现在连生日、籍贯、就读的学校也都一样,已经完全无法用巧合来解释了。   江中民看着那些信息沉默了很久,然后让秘书留下这些资料出去顺便把门给带上。   他走到落地窗旁,俯瞰着城市的夜景,然后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之前的新闻他根本就没有细看,只是瞟了眼照片,下意识的就觉得那不是他儿子。   无他,你要是有一个胖500斤的朋友,第二天她身材苗条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你那胖朋友啊,毕竟抽脂手术也是有恢复过程的,一夜之间出现那么大的变化,着实很难让人接受。   江中民习惯了自己的学渣儿子十多年,忽然你告诉他他的儿子不是学渣,而是学霸,还是顶尖的那一拨,他怎么可能一下子接受呢。   可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江中民不相信了。   ******   “江总,请问您有关注最近的新闻报道吗,在不久前的IMO联赛中夺冠的江流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天益集团的某个发布会中,在记者提问环节,江中民忽然被问及了一个和今天的发布会无关的内容。   此时的媒体格外激动,不管江中民承认还是否认,都将会是一个大新闻。   江中民承认了,江流这个才财兼具的首富之子将会成为之后媒体的追踪热点,江中民否认,更是会引爆一个不大不小的丑闻,要知道江流那边可是一直都没有出面否认呢,这是不是能够证明他们的学霸也有虚荣的一面。   “是。”   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儿子马上都要成年了,他将来会接手一整个天益集团,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随着江中民的肯定话音落下,全场的闪光灯更加猛烈了,不少人媒体人都想好了今天的稿子该怎么撰写。   “请问江总对于儿子取得的优异成绩有什么表示吗?”   又有一个记者提问。   “没什么好表示的,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靠的是他自己的努力。”   这是实话,可大家都当江中民谦虚了。   发布会结束,正要上车的时候,江中民忽然对着一旁的秘书吩咐了一句:“这个月集团所有的员工的工资提高5%,奖金走我的私帐。”   算上天益集团的子公司,起码得有几万员工呢,即便只是提升每个员工当月工资的5%,那也得近千万甚至更多了。   秘书立马就猜到,董事长是想和全集团的员工分享儿子夺得金奖的喜悦了。   之前他看江董对于这件事似乎没有特殊的反应,还当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呢,原来他们的董事长,也是一个闷骚的男人吗?   ******   当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益集团,所有员工也都知道了之所以当月工资增加的原因,并且将这件大喜事传到了网络上。   天益集团的员工工资本就不低,普通员工七八千,一些中高层的小领导,工资在四五万左右,更高阶层的工资,甚至可能有十几万,几十万,这一份小到三四百,大到数万的奖金,这对于每个天益的员工来说都是一笔意外之财,不论多少,都让人十分开心。   围观的网友在羡慕之余开始算账,他们计算着这一次江流夺得金牌,他的首富爸爸为此贴了多少私房钱为他庆贺。   当有人算出这个一千多万这个大概的数字时,全网都轰动了,多少中产阶级也就这个身家,可人家首富爸爸只是为了庆贺儿子取得的好成绩就这样眼都不眨的给出去了,在羡慕那些员工之余,他们更羡慕江流这个首富之子。   这真的是躺赢的人生啊,人家老爹对员工都那么大方,那么奖励得奖的功臣,是不是应该更加阔绰了。   要不是江流没有开通微博,恐怕一堆网友得齐刷刷地在他微博底下留言,争着抢着喊老公了。   而因为首富爸的大手笔,此时还未回国的江流也被国内的媒体给盯上,想尽办法查到了他们回来的航班,并且将他堵在了机场。 第80章 国民老公14   因为不希望自己的原因影响机场的正常秩序, 江流只能就地举行了一场小小的问答会, 带队的老师和另外五个队友在不远处等着他。   一个记者提问:“请问对于你这一次取得的成绩有什么感想?”   江流想了想后回答:“很开心, 实不相瞒, 在几个月前,我还只是一个数学学渣,取得这样的成绩离不开老师的鼓励和同学的帮助。”   他没有隐瞒自己曾经的过往, 因为网络那么发达, 原身曾经的那些成绩根本就瞒不住, 与其让网友们各种阴谋论以及发散思维,还不如在采访中就给出明确的解释。   记者不怎么相信江流的回答,只当他是谦虚。   江流看出了记者的怀疑。   “并不是谦虚, 上上学期我的期末数学考试成绩是54分, 那时候我对学习并没有什么追求, 我的生活就是想着怎么花掉我爸我妈给我的零花钱,因为我觉得我想要的所有东西我爸妈都已经帮我奋斗到了,作为他们的孩子,我只需要当一条咸鱼就好了。”   他摊了摊手,这确实也是原身之前的想法。   记者们觉得这里头有料,赶紧追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呢?”   记者们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种躺赢的咸鱼人生,他愿意过上生生世世。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并且向她告白了,只是最后那个女生拒绝了我,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除了有点钱,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   不远处的高茹茹心跳漏了几拍,她知道江流说的那个女生就是她。   早恋吗?首富之子的情殇之路?   媒体们更加激动了。   “或许就是那时候,我觉得我得做点什么,人生那么长,如果只是花钱未免也太无趣了,所以我开始努力学习,于是你们就看到了现在的我。”   江流微微一笑,全场的记者包括他的队员和老师们都受到了连续性的暴击。   首先,只是花钱的人生怎么会无趣呢,这明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果然只有首富的儿子,才能有底气说出这句话来。   其次,国际奥赛的金牌原来是努力学学就能得到的吗,按照江流的说法,他是从上个学期开始努力学习的,在此之前,他是一个数学考了54分的学渣,所以他这段话的意思,难道不是为了炫耀他是一个天才吗?这让那些努力了十多年,却连奥赛资格都争取不到的人情何以堪。   似乎是感觉到在场这些人心里都在痛骂他,江流赶紧说道:“我不是什么天才,我认同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天才的存在,但是我相信努力更重要,在决定改变的这大半年里,我从初中的数学开始学习,每天我只有四到五小时的睡眠时间,请私教,不断的刷题,我看过的书堆满了整个书架,我做的相关笔记藏满了一整个纸箱。”   江流举起手:“以前我都不知道茧子是什么东西。”   此时他拿笔的右手上有好几个显眼的茧子,一看就知道是长期握笔留下的。   “我坚信有付出就有收获,顶多就是收获的大小不同罢了。”   他的态度十分诚恳,解释了这半年自己的努力,让大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所以江学霸是为了喜欢的女生才有这么大的改变的吗?”   记者们很好奇,拒绝首富之子的猛人是谁,在拒绝江流之前,对方知不知道他是首富的儿子。   “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   江流顿了顿,然后看向镜头:“因为有一天,我忽然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一直选择这样平庸的生活,或许有一天当我出现在媒体面前时,大家只会称呼我是江中民的儿子,可我希望能够拥有自己的姓名,我希望当有一天大家提起我时,说,瞧,这是江流,提起我爸时说,瞧,那是江流的爸爸。”   这野心可够大的,江中民是谁,华国的首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大人物,想要超过他,江流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可是少年的眼神太纯粹了,让人无法对他的话产生质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或许他真的能够做到。   媒体记者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因为时间有限,他们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这些问题里相对比较轻松的。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的家世,网络上有不少网友都称呼你为国民老公,对于这个称呼,你有什么想说的的吗?”   这个问题比较轻松,江流的回答也十分诙谐。   “我还没成年了,离法定结婚年龄更是还有好几年的差距,把我当老公是犯法的。”   江流可不会把网友的说法当真,这些人里有哪些是真的把他当老公看的,只是图个热闹有趣罢了:“而且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能叫我老公的,就只有一个哦!”   江流眨了眨眼,青涩干净的少年,加上多金和学霸的光环加身,现在的他简直耀眼的吓人。   女记者们无比羡慕江流口中那个被他喜欢着的女孩子了,年少的感情总是纯粹不参杂任何利益的,即便这段感情无始无终,只是漫长生命中的某一段记忆,也足够美好。   ******   当天的采访很快就刊登到了报纸上,并且同步搬运到了各媒体网站上。   江中民百忙之余抽出空看完了整段采访视频,看着视频里略显青涩的儿子霸气自信地说着以后要让人提起他时说“瞧,那是江流的爸爸”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臭小子,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江中民可不怕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对方能够超越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他很好奇那个促使儿子改变的女生到底是谁,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个女孩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脾性,因为她促使了儿子的改变,江中民天然的就对那个女孩升起了几分好感。   作为父亲,江中民对这篇采访的重点还在于江流本身,而网友们的看法就更加多元化了。   【作为一个母亲,我并不能接受我的孩子早恋,可像江流这样的“早恋”我好像反对不起来,太青涩,太美好,一段美好的爱情应该是能让双方都变得越来越好的,忽然好希望那个曾经拒绝江流的女孩察觉到他的努力和认真,答应他啊】   【好想成为那个女孩子,可是江老公就17岁啊,我已经是老阿姨了】   【呜呜呜,只花钱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想体验一下啊】   【我为什么要看这一篇报道,嫉妒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变得丑陋】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生活啊,我也想感受一下只花钱的无趣人生】   大多数网友对于这篇报道的直观感受就是首富的豪气,想到那种有钱随便花,有想要东西随便买的生活,大家就羡慕的嗷嗷叫唤。   偏偏这样幸福的生活江流还觉得平淡,想想真是更让人嫉妒了。   不过江流那句他希望能够拥有自己的姓名,希望当有一天大家提起他时,说,瞧,这是江流,提起他爸时说,瞧,那是江流的爸爸的这一番话还是引来了不少赞同的声音。   撇去他的生活背景不谈,任何积极向上的人都应该被支持,都应该得到赞美。   纵观江流的改变,还是有不少值得大家借鉴的地方,比如他可怕的执行力,有心改变后,就立马制定计划。   不是每个人在定下目标后就能够执行的,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明天才开始努力的人,而明天永远只是明天。   他是首富的儿子,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可他依旧有梦想,并为之奋斗,这让许多家庭条件不如他,却已经犹如咸鱼一般的人开始自省,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吗,他是不是也能学着江流,给自己的人生增添一下不同的色彩。   *****   “啊啊啊啊,宿主好厉害!任务二的进度已经达到37%并且还在持续缓慢上涨中。”   001很开心,本来他还想提醒宿主别忘了他的本职任务,果然宿主就是宿主,完成任务的方式总是让它捉摸不透。   “我的宿主果然是再优秀不过的宿主了。”   这是001长时间浏览网络后学来的,人类似乎特别喜欢听这些褒扬的话语。   正在学习中的江流听到的001的话,这才想起来他还是有任务的人。   不过他的任务是什么来着?好像忘光光了。   只是明面上,江流不动神色,欣然接受了001的赞美,毕竟他就是系统口中再优秀不过的男人啊。 第81章 国民老公15   “听说了吗, 我哥们儿是首富的儿子?”   “听说了吗, 我哥们儿的了IMO金奖?”   “听说了吗……”   “听说了吗……”   在江流还没回国的这段时间里, 高进这个朋友简直比他本人还要兴奋, 孜孜不倦向周边人全方位展示着他的好兄弟江流,即便他知道的这些消息,学校里的其他同学也已经从网络上得知了。   “你听说了吗……”   这天高进又拉着他同桌宣泄自己激动的心情, 可他的同桌已经不耐烦听了。   “我知道, 你哥们儿江流是首富江中民的儿子, 知道他拿了奥赛金奖,你说也不是你拿奖,也不是你的老子是首富, 你激动个什么劲呢。”   同桌捂不住捂着耳朵嘀咕抱怨, 倒不是他对江流有意见, 而是类似的话,他已经听高进念到耳朵长茧子了。   “原来这些你都知道了吗,那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高进把同桌捂着耳朵的两只手拽开,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同桌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的好哥们儿江流曾经夸过我有读书的天赋,我觉得我可能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天才,或许只要我努力念书,下一个奥赛金奖的得主就是我了。”   高进嘿嘿笑了笑,似乎看到了自己得奖后的幸福生活。   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高进的同桌张大嘴巴,看着那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美滋滋地刷着习题的男人,很想告诉他, 他今年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迎来高考,即便他有参加奥赛的能力,也已经过了参与奥赛的学历了。   更何况,什么给了他自信,让他觉得自己努力学习了就能有参加奥赛的能力!他以为江流的牛逼人生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复制的吗?   不过看高进认真念书的劲头,同桌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这些打击他热情的话。   因为江流和高茹茹时不时地给他开小灶,高进的学习成绩也有了不小的进步,以前他是常年徘徊在全校倒数前十名的学渣,现在虽然和学霸还里的很远,可至少也已经脱离掉尾车的行列了,只要抓紧高考的最后一段时间,冲上本科的擦边线,或许也不是问题。   因为好哥们儿江流准备留在国内念本科的原因,高进也打算留在国内,等念研究生的时候再出国镀层金,他的成绩肯定没办法考取和江流一样的学校,可他至少也得和江流考同一个城市。   原本高进的父母未必会同意他的这个决定,可现在看到努力的儿子,这个想法也开始动摇了。   尤其儿子的好兄弟可是首富的儿子啊,这个社会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脉,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和未来的首富做朋友的。   成年人的想法多了几分功利,高进的父母并没有告诉儿子自己的这个想法,他们希望儿子依旧傻傻的,用他的赤诚和江流相处,这样的友谊比带着功利心凑成的商业伙伴更加牢固。   ******   江流可不知道他的好哥们儿这么努力的帮他拉同学们的仇恨值,现在他正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水木大学和燕京大学,他到底该念哪一个。   这恐怕是很多人小时候烦恼过的问题,然而现实往往离梦想很远,很多人最后不是去新东方学做菜,就是去蓝翔学了挖掘机。   此时绝大多数学生梦寐以求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还是以被选择的方式。   作为IMO的金奖得主,江流早已被水木大学和燕京大学的数学系纳入了特招生的名单,两个学校的招生矛盾由来已久,双方为了自己看中的人才不被对方抢过去,纷纷许下了诱人的条件。   “我们可以免除江流同学第一年的学费。”   这是水木大学开出来的条件。   江流眨了眨眼睛,水木招生办的老师一下子想到眼前这个人是谁的儿子,区区一学期的学费,人家哪会看在眼里呢。   “我们的数学系全国第一!”   燕京大学就是有这样的傲气,不说其他专业,光是数学系,全国确实很难找出一个和他们抗衡的学校来。   “呵呵,我记得复日大学的数学系似乎并不比燕京的数学系来的差。”   水木招生办的老师泼冷水:“实不相瞒,我们水木大学的食堂饭菜质量全国第一!”   两家学校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我似乎来晚了。”   这可是儿子的重要日子,江中民百忙之中排除空档来,只为了帮儿子参考学校。   照江中民的看法,儿子完全可以去国外深造,虽然有点崇洋媚外的嫌疑,可事实上单纯的讨论数学这门学科,即便是国内最优秀的燕京大学,在国际上也不是最优秀的。   江中民的人脉关系足够帮儿子弄到几份漂亮的推荐信,加上他IMO金奖的履历,足够帮他敲开好几所数学专业领先的名校的大门。   只是江流似乎想要留在国内念完本科,江中民以前也没太管过儿子,现在他上进了,江中民也不会逼迫儿子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他也知道,选择燕京还是水木儿子心里应该也已经有一个决断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回来一趟,就是想要感受一下儿子被名校争着抢的爽感。   夫妻俩心有灵犀,在江中民回来没多久,宁兰也神色匆匆地回来了。   这样的大事,自然也少不了她这个当妈的。   这俩人一个是常坐华国富豪排行榜前三位置的男人,一个是常坐华国女富豪排行榜前几的女人,以前只能在报道采访中看到他们的照片,一下子见到真人,两个名校招生办的老师都有些短暂的冲击和不适应。   这俩人的财富加起来,恐怕能堆成一座钱山把他们砸死?   江中民和宁兰一出现,主动权一下子就掌握在他们那边了,虽然并不一定稀罕学校给出的招生优惠,出于商人的本能,江中民和宁兰还是帮儿子争取了最大的利益。   最后江流选择了燕京大学,因为那是高茹茹选择的学校,江流觉得和对方一块学习很轻松和谐,既然决定留在国内读本科,那自然就该跟着小学神的步伐。   “我们天益集团一直都很关注国内的教育问题,我愿意私人赞助燕京大学一幢教学楼。”   江中民觉得今天实在是太爽了,万万没想到,开家长会一直都听管家转播老师抱怨话语的他有一天也能感受到儿子被名校你争我夺的快活。   “不知道燕京大学接不接受社会上的赞助,我个人愿意赞助那栋教学楼里所有的设施费用。”   宁兰微微一笑,尽显女富豪的爽快。   燕京大学有过无数优秀的校友,这些校友也很乐意回馈母校,以他们的名义设立了各种奖学金,即便这样,大手笔直接赞助教学楼的也不超过两掌之数。   燕京大学招生办的老师激动坏了,用极其稀罕地眼神盯着江流。   这不仅是一个学霸啊,他还是一个浑身冒着金光的财神娃啊。   ******   三年后   末名湖是燕京大学校园内最大的人工湖,也是燕京大学最为出名的景点之一。而末名湖旁的花神庙更是大名鼎鼎的考生朝拜区,时常能够看到年轻的男孩女孩在那儿默念,不少墙体上都留有游人学生的祷告,因为花神庙的名声,这种不文明的行为屡禁不止。   这天,花神庙边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孩高高瘦瘦的,看着十分清爽干净,女孩穿着过膝的连衣裙,皮肤白皙的晃眼,似乎不太习惯摘掉了黑框眼镜,戴上隐形眼镜的自己,下意识的总是伸手想推本该停留在鼻梁上的眼镜。   “有一个数学公式我不明白。”   江流手里拿着一张纸,这张纸是粉色的,看上去格外陈旧。   高茹茹没想太多,接过了那张纸条,看到纸条上写了一个公式r=a(1-sinθ)   其他专业的学生或许不知道这个公式是什么,可作为数学系的学生,尤其是现如今的江流,不可能不明白这个公式。   r=a(1-sinθ),大名鼎鼎的心形曲线,这背后是一个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   数学家笛卡尔受国王聘请,成了公主克莉丝汀的数学老师,在教学过程中,他们相爱了,只是国王反对这个年龄和地位相差均很悬殊的爱情,将笛卡尔流放,在流放过程中,笛卡尔给公主写了十三封信,只是都被国王拦截下来。   在写完第十三封信后,笛卡尔因重病身亡,而国王因为看不懂这封信上的公式,只以为是普通的数学题,看公主愁眉不解后,就将这第十三封信送到了公主手上。   聪慧的克莉丝汀画出了这个方程式,正好是一个爱心的形状。   在克莉丝汀登基后,曾派人在欧洲四处寻找笛卡尔的下落,可是那时候笛卡尔早已身亡,留下克莉丝汀一人……   在数学的世界里,这个公式被称为爱情公式,现在江流将这个公式送到高茹茹的手上,心意可想而知。   一瞬间,绯红占据了高茹茹的脸颊,耳尖更是红的滴血。   太慌乱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做几道数学题放松放松。 第82章 国民老公16   “我靠, 你小子可以啊!”   高进重重锤了下江流的胸口, 然后冲着他挤眉弄眼。   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高进倒是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大个的模样,此时他作为江流最好的朋友,自然是第一个知道江流和高茹茹在一起的人。   “当年我就——”   高进正想说高中那会儿, 江流和他打赌的事,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江流这小子对小学神存在着不轨的想法。   只是当初大伙儿都年轻, 他也幼稚,做出来的事显得太过莽撞且没考虑到后果,将感情当成玩笑一般赌注, 那时候高进也不觉得江流对小学神是认真的, 只是后来江流的改变太大了, 高进看着他努力的学习数学,那时候高进才意识到,促使江流改变的除了他爸的金钱威胁以外,还有他对小学神的喜欢。   江流是认真的!   现在江流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了,作为好哥们儿,高进自然不能拖他后腿了,哪壶不提开哪壶。   尤其高进还知道自己这兄弟的脾气,他就是那种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插兄弟两刀的有异性没人性的男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初江流把那件事的锅直接盖他头上了,害的他被小学神堤防了好几年, 生怕他带坏她眼中的乖宝宝江流。   好在兄弟终于得偿所愿了,高进觉得自己的委屈也没有白费。   “当年什么?”   高茹茹一边心疼地帮江流揉着胸口,一边好奇地问道。   “当年、当年——”   在江流威胁的眼神下,高进立马机灵地改口:“当年我就知道江流有多喜欢你了。”   看着小学神信了他的话,表现的尤为害羞,高进这才松了口气。   “什么也别说了,我敬你们俩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   高进端起酒杯,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啥也别说了,希望高学神能够感化感化他这个哥们儿,让他好好做个人。   让他背锅,拉着他进入学习的深渊,这一件件事他都还记着呢。   *****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江流和高茹茹两人都不是那种追求轰轰烈烈爱情的人,生活中偶尔有些小惊喜,加上双方共同的数学爱好,足够让这段感情越发趋于稳定。   而且这几年里,双方也已经见过了各自的父母,并且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肯定。   这里得提一句,上一世原身的弟弟还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出生了,因为江流和父母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谈话,表明了自己更向往喜欢科研的生活,且生孩子这件事在短时间不会出现在他和高茹茹的人生规划中,建议父母另外培养一个继承人,在这场谈话后,江中民和宁兰尊重了他的决定,并且和上辈子一样,去国外找了合法的代孕母亲,生下了原身上一世的弟弟。   在之后几年里,两人从燕京大学毕业,因为各自在数学领域的不同追求,高茹茹去了普林斯顿大学,江流则是去了巴黎第六大学。   但异国的生活并没有冲淡这份感情,反而让偶尔的团聚变得更加甜蜜。   巴黎第六大学,也称皮埃尔和玛丽居里大学,没错,正是大家熟悉的居里夫人以及她的丈夫,伟大的物理学家皮埃尔.居里的名字,它的在数学领域位于全球第一,超过了普林斯顿、哈佛、加州伯克利和麻省理工。   当初江流考取了巴黎第六大学的研究生还在国内引起过一片轰动,也是那时候,许多人才认识这个听上去有些陌生的学校。   在此之后,江流就显得沉寂了不少,好在他爸江中民还是活跃在娱乐频道和财经频道的首富,连带着他这个首富之子也没有在日新月异的网络时代过气,时不时就会有人提到他这个曾经的国民老公,好奇他去了巴黎第六大学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成就。   要知道这所大学可是出过19位诺贝尔奖得主和7位菲尔兹奖得主的大学啊。   当然,也有不少网友嘲笑那些人的异想天开,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难道是那么好拿的?翻遍华国的离世,得到该奖项的华人都寥寥无几,江流虽然称得上天才,可也不至于和那些牛人相提并论,甚至还有一些阴谋论者认为当初江流之所以能够得到IMO联赛的金奖,是因为他爸江中民在背后策划的,这也证明了为什么这些年江流一直默默无闻的原因,因为江中民再有本事,也只能给他的儿子弄几个野鸡奖项,高如诺贝尔或是菲尔兹奖,已经不是有钱就能够办得到的了。   这些言论是少数,可也一直在网络上流传着。   直到今天,江流终于放了一个大招,并且让全世界的数学研究者和爱好者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发表了一篇论文,因为这篇论文,巴黎第六大学特别为他设置了专场,给了他一个舞台,让他在全世界的数学人面前做汇报。   而这篇论文解决的,正是困扰了数学界一百多年的黎曼猜想。   ******   这一天,全球绝大多数的数学权威都集中在了巴黎第六大学,他们的到来是为了见证这困扰了他们一百多年的猜想被解开。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看到了江流发表的论文,只是很多疑点在论文中并没有被解开。   没有人怀疑江流是为了噱头说了谎话,因为他敢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巴黎第六大学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玩闹,既然巴黎第六大学敢替江流开这个专场汇报会,就说明巴黎大学内部的数学研究者们已经认可了江流的证明。   而这所学校里的数学教授,可不乏菲尔兹奖的得主。   此时的江流已经在后台等待,站在特殊的位置,他能够看到演讲厅里的坐着的人。   熟悉的,陌生的,这些人多数都是为了见证世纪难题被解开而来。   还有极少一部分,只是单纯的为江流而来。   比如他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的父母,又比如高进这个压根就听不懂这么高深数学题的好友。   又比如高茹茹,既为了黎曼猜想,又为了江流。   经过了七年的时间,江流的属性值早就和最初的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语文:167/200   数学:507/1000   英语:154/200   化学:243/500   物理:432/500   生物:137/200   历史:98/100   地理:145/200   政治:87/100   音乐:73/100   美术:56/100   体育:112/200   可自由分配点:0   评价:普通世界的极致天才   从数学突破500属性值起,江流的数学能力在当前世界就已经是无敌状态了,对别人来说无解的难题,他只要花费足够的时间就能够解开。   可他真正证明黎曼猜想,还是在他的物理突破400属性值后。   之前说过,研究到某一水平的学科已经不再是单单这一门学科的事了,黎曼猜想就是如此,自20世纪以来,已有许多科学家注意到,黎曼猜想中素数与量子物理之间存在的关系。   而事实也恰巧如此。   此时已经到了演讲的时间,江流深吸了一口气,走上讲台,而在他背后的,则是一个投影屏幕,以及一块巨大的黑板。   江流上台,没有什么废话,只是鞠了个躬,然后拿起手上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这一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底下的数学研究者们同样拿着笔和笔记本不断地验算着,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   但是每当一个证明过程完毕,都会看到坐在最前面那几排的数学大拿露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   当江流停下最后一笔,长长舒了口气后,全场安静了近五分钟。   这份安静是因为很多人都没有消化掉黎曼猜想被证明的惊喜和恐慌。   惊喜的是一个世纪难题被解开,恐慌的是黎曼猜想一旦被证明后带来的可怕结果。   1859年,黎曼提出了这个困扰数学界许久的难题,是为了解开素数的谜题,而现如今的非对称加密以及RSA密钥加密等,都是基于素数的分解,一旦素数的谜题被解开,整个互联网的加密方式将不再安全,顶尖的黑客甚至可以根据这个原理,攻破银行的安全密码。   没有哪一种密保方式是以黎曼猜想不成立为前提的,也就是说,当黎曼猜想被证实的时候,也就是网络安全体系以及银行安全体系被破坏的时候,恐怕现在就已经有无数黑客在蠢蠢欲动。   “基于被证明的黎曼猜想,在对量子物理做出足够的研究后,推进演化,对于素数,我有了一个新的猜测,我称它为——江流猜想。”   如果只是单单证明黎曼猜想,一年前的江流就能够做到,可真是因为黎曼猜想背后的一系列可能会引申出来的问题,造成的混乱局面,江流一直将这个被证明的猜想压到了今天。   直到现在他有把握做出新的安全密码体系后,才像世界证明了这个世纪难题。   有了新的理论,银行以及互联网的巨头们自然能够在黑客破解现如今的安全体系前研究出新的体系。   至于会不会有顶尖的黑客赶在银行之前破解安全密码,这个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要知道,江流本人,可是黑客中的绝对王者啊。   此时台下的人只能仰望那个站在台上,略显狂傲地说出江流猜想的男人,并且看着他写下一道道复杂的公式理论。   “这就是我的猜想。”   江流写完最后一笔,全场又是一片寂静。   直到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几位数学家站起来鼓掌。   “啪——啪——啪!”   然后掌声越来越响,轰动全场。   高进都快把巴掌拍烂了,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台上牛逼哄哄的男人,是他最好的哥们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关于数学的大半都是作者胡诌的,作者是个数学渣,切勿较真啊,今天只能可耻的一更,明天会补上今天欠下的两更,放出完整结局,明天我会老老实实把自己和家里的狗子猫子封印在房间里的 第83章 国民老公(完)   江中民作为江流的老子, 自然也是全场最激动的那拨人之一。   对于这个华国首富而言, 钱和权已经不再是他汲汲以求的东西了, 现在他最缺的, 就是声望,而这种声望不是他有钱有权就能够带来的。   时代在变化,赚钱的产业同样在不断更新换代中,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坐着首富的位置, 你去想想, 几十年前的首富是谁?几百年前首富的家族又姓什么?江中民不狂妄,所以他明白,再强盛的家族, 再强盛的企业, 也终有走下神坛的那一天。   或许等几百年后, 他这个曾经的华国首富就成了经济学商学学生回顾往昔时偶尔被提及的教材,或许再过个几百年,大家都不一定知道他江中民是谁。   可今天他儿子取得的成就,他带来的数学史上里程碑式的影响,足够他被载入史册。   或许等华国中小学教材修改的时候,他的儿子,也能成为书本上的某几页教材。   此时的江中民早就顾不上首富的形象了,他急切地拽开领带急促呼吸,又伸手解开衣袖上的钻石袖扣,将这些价值几十万的珠宝随意扔在一旁,用尽全身力气替儿子鼓掌。   而站在他边上的宁兰显然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要不是还有点理智控制着她, 恐怕这会儿她早就拉着身边的所有人,告诉他们台上的那个耀眼夺目的青年,就是她宁兰的儿子。   掌声持续了近十分钟,才在江流的示意下渐渐停止。   这一次的演讲,似乎还没结束。   “还记得在我第一次获得IMO联赛金牌的时候曾接受过一次采访,当时记者们问我,是什么促使了我的改变,我告诉他们,是为了一个女孩。”   说这段话的时候,江流用的是中文,除了在场极少数的华人听懂了,绝大多数人都对这陌生的语言露出迷茫的表情。   一些数学家们怕听漏了什么精彩言论,小声问着周边人有没有会中文的,帮忙翻译一下。   “那时候那个女生用她喜欢伯恩哈德.黎曼为由拒绝了我,而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伯恩哈德.黎曼到底是谁,没错,当时作为学渣的我确实对这些一无所知。”   江流轻笑一声,看着坐在第三排中央的女孩说道。   “为了这个女孩,我做出了很大的改变,然后,今天我站在了这里,证明了黎曼猜想。”   此时已经有懂中文的华人为在场懵懂疑惑的数学研究者们翻译,他们也明白了,这会儿江流讲述的东西和数学无关,但似乎是围绕数学展开的一段美妙爱情。   研究数学的人都认为数学是最美妙的语言,对于江流在这样公开盛大的场合谈论爱情,更多都是以包容的心态,甚至觉得,这或许能成为数学界的一桩美谈。   因此没有人打扰制止江流,反而乐见其成。   “我的成就还比不上黎曼先生,可我想以这个被证实的黎曼猜想为信物,茹茹,嫁给我!”   江流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然后单膝下跪,深情款款地说道。   语言有国界,但求婚的动作无国界,大家都意识到这个证明了黎曼猜想,数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想在他人生最重要的这个时刻做些什么。   原本停滞的掌声再次响起,往日严肃不已的数学家们甚至有些吹起了口哨,他们用自己的语言说着嫁给他,氛围一下子变得热闹而又温馨。   高茹茹拎着裙摆,小跑着来到讲台上。   因为跑得太急,她轻微地喘着气,脸颊泛着粉色。   “我愿意!”   没有任何犹豫,高茹茹伸出手,等着江流帮她带上戒指。   13.14克拉的极品粉钻,被切割成了心形,粉色代表着江流当初送给高茹茹的第一份礼物,那瓶粉色的草莓味酸酸乳,心形是当初江流告白时爱心曲线的形状,至于13.14克拉,一生一世的寓意,是一段炙热纯粹的感情最好的向往。   这是无数数学家门见证的求婚,如同那段传说中的爱心曲线背后的故事一样,或许以后有人提起被证明的黎曼猜想时,也会说道这份令人欣羡的爱情,属于江流和高茹茹的爱情。   *****   华国人证明了黎曼猜想这样的大事国内的媒体自然不会放过,尤其证明这个猜想的人,还是华国首富的儿子,江流的身份本身就带着极大的话题度。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关于这场盛会的相关报道就传到了国内。   关于现场的视频片段,关于江流求婚时的那些话,关于他拿来求婚的巨型粉钻,都成了网络上热议的话题。   【啊啊啊,我老公好强,为国争光了,证明黎曼猜想,应该能够被载入史册了?】   【楼上的话别说的太满,通常一个猜想被证明,还需要近两年的验证时间,或许在这两年里,就会有人推翻江流的验证】   【就算证明确实存在瑕疵,在江流这个年纪,能够做出让现场这些数学大拿们在现场挑不出毛病来的证明,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真的太精彩了,收回我曾经说过江流吹牛的话,今天他确实做到了,让人以后提起他的时候直呼他的名字,而不是江中民的儿子】   【呜呜呜,我老公好了不起,爱了爱了】   网络上几乎都是一面倒的夸赞,偶尔有几个阴谋论怀疑这件事真实性的网友,都被其他网友喷了回去。   【某富豪为了捧自己儿子真的是下了重金了,也不知道这个猜想的证明过程,是某富豪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就是,当初就觉得这个富二代很有问题了,一个学渣的成绩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提高那么多呢,恐怕都是他爸花钱买来的优秀】   类似的言论不多,却时常出现在不同的论坛里面。   对于一些人来说,有钱就是原罪,有钱人的孩子成为无恶不作混吃等死的废二代才能使得他们的心灵得到短暂平衡,要是一个人有钱又有才,同时品德没有任何瑕疵,这些人就得嫉妒疯了,想尽一切办法挑出刺来才会开心。   【emmm,能说这些话的恐怕都不了解黎曼猜想是什么等级的猜想?一个普通人,如果证明了黎曼猜想,或许马上就能够成为各所名校的名誉教授,一辈子衣食无忧,更别说黎曼猜想还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的难题,对于那些人来说,名反而更加重要。觉得这是花钱就能买到的人低估了黎曼猜想的价值,同时他们恐怕也不知道,证明黎曼猜想这个世纪难题能获得的奖金数额,证明者完全没必要为了眼前的小利,放弃长远的利益】   这七个数学世纪难题只要证明了其中一个,就能够获得一百万美元的奖金,这是在江流证明黎曼猜想的消息传出后,就被科普过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百万美元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更何况黎曼猜想真的被证实,带来的利益回报绝对不单单只是一百万美金,所以阴谋论者怀疑这个证明是江中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论点,实在是太站不住脚了。   更别说世界上的富豪那么多,可不单单只有江中民一个人有孩子呢,而且江中民,也不止江流一个儿子。   当初江中民和宁兰去国外找孕母生子的消息并没有瞒多久就被神通广大的记者挖了出来,只是孩子保护的很好,至今没人知道江流的弟弟长什么样,只知道按照时间算,那个孩子今年应该也快三岁了。   没人觉得首富是心血来潮想要生一个孩子玩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首富不打算将家产留给长子,另立继承人的象征。   在那段时间,天益集团的股价甚至受到该新闻的影响出现波动,还是天益集团发表了声明后,股价才渐渐稳定下来。   不过那番声明后,大家也明白了,江流确实不打算继承这千亿的家财,他醉心于科研事业,在父子俩彻夜长谈后,江中民才做下这样的决定。   当时网上很多人嘲笑他傻,觉得他空有理想,却放弃了他研究一辈子,也挣不来的财富。   但更多的人却是敬佩他,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紧守本心,而江流做到了。   在江中民已经放弃让这个儿子继承家业的情况下,你说江中民斥巨资为儿子造势,未免也太荒谬了些。   【谁知道某富豪到底给了多少钱呢,一千万不肯,就给一个亿,一个亿不肯,就给十个亿呗,不是我说,华国人根本就不可能证明黎曼猜想这种等级的数学难题,要是现在证明这个猜想的是美国人,是俄罗斯人我都不会怀疑,可偏偏那是一个华国人啊,华国人也就能够在应试教育的数学上占优势,论脑子,他们可没有白种人聪明】   【楼上是什么鬼?白杂?还是哭着跪着求白人爸爸收他们当孙子的孽畜?】   【楼上难道不是华国人吗?你这么自轻自贱你爸你妈知道吗?】   【呵呵,有些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说几句实话就开始攻击父母了,你们是红卫兵吗?什么年代了,言论自由都不给,我只是合理的猜测,有错吗?】   【就是,最烦这些上纲上线的红小将了】   因为这些恶臭的存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骂战。   好在天益的法务部不是吃素的,以前网络上一些难听的话江中民可以当自己听不见不在意,这一次关系到自己儿子的名誉,江中民可不会坐视不管了。   三天里面,天益的法务部发了近千封起诉函,那些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提出所谓“合理猜测”的网友,上蹿下跳攻击江流是个华国人,所以不可能有本事证明黎曼猜想的网友,统统都被天益法务部给告了。   而且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江中民大手笔组了一个上百人的律师团队,立志要和这些键盘侠们闹到底了。   原本在网络上肆无忌惮的键盘侠们慌了,那些替江流说话,被这些键盘侠们肆意辱骂过的网友们笑了。   经此一事,网络上太平了许多,那些控制不住心里黑色情绪的网友们看到天益集团果决认真的态度,也不敢挑战江中民的底线了。   少了这些恼人的声音,大家将目光放在了这件大喜事本身上面。   【太羡慕高茹茹了,啊啊啊啊,有一个男人,为了她改变,花了好多年的时间,做她眼里更好的自己,那么多年的时间,初心不改,这是童话故事吗?】   因为现场的照片流传出来,网友们也扒清楚了故事的女主角的身份。   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出国后虽然跨校跨国,可感情依旧牢固。   而且根据江流几次采访的言语,以及采访两人同学得知的更为隐秘的消息,大致可以勾勒出这样一个爱情故事。   一个有钱且浪荡的学渣,在高中那年喜欢上了同桌的女学霸,只是因为学习成绩差,被女学霸婉言拒绝,因为太过喜欢那个女生,学渣立志改变,努力成为心爱的女生眼中优秀的配得上她的男人。   他并没有利用父辈的优势,踏踏实实地学习,终于在几年后,感动了喜欢的女生,修成正果。   在不久前,那个青年在世界级的殿堂上,证明了女生偶像曾经的猜想,并且以此为礼物向那个女生求婚,迎来了爱情故事的小高潮。   恐怕也就言情敢这么写。   尤其这个青年还有首富之子的光环,在这个略显浮躁的社会,不可否认金钱的魅力确实很大,作为首富的儿子,江流身边充斥着来来往往的美女才是外界看来正常的现象,可他不同于大家常规印象中的富二代。   他谦虚,从来不炫耀父辈为他创造的优渥生活。   他深情,为了喜欢的女生改变奋进,几年如一日,除了那个女孩外,没有任何暧昧的对象围绕在身侧。   他聪明,证明了世纪难题,并且在全世界面前,自信得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   这样一个有钱有才有品神情,且外貌甚至称得上清俊小帅的青年,恐怕是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极品了。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有谁能够告诉我,13.14克拉的粉钻值多少钱】   前不久的新闻,苏富比拍卖了一颗十克拉左右的极品粉钻,拍卖价为1.03亿人民币,这颗13.14亿的粉钻想来价格更高。   【嘤嘤嘤,亏我之前还真情实感地替老公担忧,怕他放弃继承家产后日子不好过,我忘了,人家怎么说也是首富的儿子啊,就算以后公司的股份大头给了弟弟,首富爹还会亏待他这个儿子吗?随手就是一颗13.14亿的钻石,嫉妒真是让人面目全非啊】   【好羡慕啊,想知道拥有一个有钱有才还专一的老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   【楼上的都好俗啊,我就不一样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钱,我纯粹就是喜欢大大闪闪的粉色心形钻石口水.jpg口水.jpg口水.jpg】   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抗拒的了钻石的诱惑,尤其送上这颗钻石的,还是这么优秀的男人。   因为江流几年如一日的专情,加上他出手的豪阔,使得他这个国民老公的位置越发稳固了,即便富二代里头不乏比他更帅的男人,在之后的十多年,他的这个地位都不曾动摇。   直到他的儿子出生,才从国民老公变成了国民公公。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   今天,是江流和高茹茹人生中最重要的某个时刻。   送走了婚宴的来宾,夫妻俩坐在铺满了玫瑰花的大床上,高茹茹还穿着婚宴上的红色敬酒礼服,头上的发饰也未被取下。   “你知道等会儿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江流眼中带着笑意,在高茹茹耳边轻声问道。   “做、做什么?”   因为吹吐在耳朵里的风痒痒的,高茹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并且因为江流言语中未尽的暧昧话语,变得有些羞涩紧张。   “要不我们做几道数学题?”   这似乎是高茹茹的习惯了,紧张的时候就想做点数学题放松放松。   可在这重要的时刻,江流哪里能把女主角给放跑了呢。   “有些事比数学题更重要。”   他捧着高茹茹的脸颊,轻了轻她的额头。   然后是她轻颤地睫毛。   “比如这样,又比如那样。”   江流的轻笑仿佛就在耳边,高茹茹紧张地攥紧了江流胸前的布料,浑身肌肉紧绷着,她闭上眼,迎接等会儿即将会到来的狂风暴雨。   然后,拉灯和谐——   ***** 后记:   “爷爷,江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七十多年后,江流走了,高茹茹也走了,唯独高进依旧矍铄。   作为本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物理学家最好的朋友,高进接受过很多人的采访,包括被外界成为最符合事实的以江流为原型的人物传记电影剧本,也是在高进的口述下完成的。   只是今天采访他的不是那些记者,而是高进最小的孙女高雅,对方出生的时候,江流已经去世,她是听着江流的传说长大,并且视对方为偶像的女孩。   “他啊,真的是一个狡猾的魔鬼啊。”   高进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和孙女笑说道,几十年了,足够他弄清楚这个好兄弟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只是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   高进的孙女撇撇嘴,显然不相信。   “那高先生呢?”   她口中的高先生,就是高茹茹,对方在数学上的成就虽然逊色于她的丈夫江流,可在数论上的贡献,也是当代数学家里称得上出色优秀的。   两个数学狂人在各自领域的成就,以及他们的爱情,被世人津津乐道。   “高茹茹啊,真的是很呆很呆啊。”   高进轻笑了一声,如果不呆,也不会一辈子都被那个男人哄得死死的,当他是一朵绝世白莲花啊,他时常觉得,高茹茹的所有脑细胞都被数学给占领了。   听了高进的回答,他那小孙女气呼呼地都不想再搭理他了。   那样两个伟人,怎么会是爷爷嘴里形容的样子呢?   高雅同情地看了眼爷爷,或许是因为两个好朋友太过优秀,让爷爷产生太大的压力了,可这也不是爷爷小心眼的诋毁两位伟人的理由啊。   九岁的小姑娘跟小大人一样拍了拍爷爷的肩膀表示安慰,她不知道,此时她听到的这番回答,或许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江流:国民公公,什么鬼称呼,并不想要 第84章 杂技人1   “老江, 这趟出去发了多少财啊?”   “小江, 你这大包小包的, 买回来不少东西啊。”   江流走在山间的小道上, 偶尔遇到几个村人,都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同辈喊他老江,长辈喊他小江, 只是这一路上, 他几乎没有遇到几个同龄人, 在这个村庄生活的,绝大多数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   大民县石岙村,这个位于深山的村落是这个贫困县里最贫困的村庄。   随着时代的发展, 越来越多人受不了深山的清苦寂寞, 搬到了山下的其他村庄居住, 还留在这儿的,多数都是家庭条件差,没法挪窝的人。   当然,这里头有一个意外,那就是江家。   也没人说得清江家是从哪一年搬来这里的,但是从村里人有记忆以来,江家的条件就不差。   江流的曾爷爷当初带着独子来到这个深山老林里,用当时很稀罕的腊肉和酒找当时的大队长买了地,然后江流的爷爷在房子建成后,娶了当地人丁最兴旺的人家家里的姑娘,从此在这个闭塞的小村庄里站住脚。   在文革那些年, 他们就和普通村民一样,下地干活挣工分,偶尔江流的曾爷爷出去一趟,总能够从外头带点好东西回来,而且他是一个极其大方的人,总是不忘分点东西给附近的邻居,在这一片,口碑很好。   因为是外来户的缘故,江流的爸爸也娶了本村的女孩,几代下来,在江流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村庄里头。   那时候社会变化日新月异,许多曾在文革那年被打倒的牛鬼蛇神陆陆续续平反,许多在民国时从事下九流行业,隐匿不出的人也陆陆续续重拾旧饭碗,那时候村里人才知道,原来当年带着独子躲到他们村里的男人,是曾经道上威名赫赫的“鬼影”张一盒。   传闻中张一盒曾给北洋军阀的首领表演过杂耍,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身体塞进一个小小的盒子中,他浑身的骨头肌肉仿佛如同棉花一般,可随意压缩折叠,因为这神异的缩骨功,张一盒曾是许多名人宴会上的常客,靠着这个本事,他在民国时期赚了不少的银元。   后来打仗了,张一盒也就消失了,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这个绝技也断在了他那一代。   可事实上他不仅没死,还培养出了一个极其优秀的传人,也就是江流的父亲江三春。   八十年代,江三春也是杂耍届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带着草团班子四处表演,攒下了不菲的身家。   很多见过他表演的人都对这门缩骨的绝技叹为观止,只可惜江三春的性子独,不爱和别人一块表演,这也导致了他的团队力量薄弱,在没有足够造势的情况下,很难火起来。   不过光是草团班子巡演赚的钱就已经足够多了,靠着这个本事,江三春重修了山上的房子,又在山脚下建了三层的小洋房,给家里添了电视收音机电冰箱,还有威风不已的摩托车和桑塔纳,在这个贫困的小村落里,江三春就是最富有的那一个。   许多人羡慕江家人的本事,想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江家来当学徒,可是都被江家人给拒绝了,他们的态度很明确,能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村里人改善生活,可这门家传的手艺,是绝对不会传给外人的。   不仅江家这样,许多手艺人都是这样,所以很多绝技秘方才会因此失传。   江家这一代的传人,正是江流在这个世界附身的对象。   很多人只看到缩骨功练成后赚大钱的潇洒,却忽视了练缩骨功的困难。   翻看原身的记忆,在他刚开始练缩骨功的那几年,几乎每天都是哭着的。   练缩骨功的关键是关节脱臼,原身小的时候,父亲江三春会用家传的特殊手法使得他身上的几处骨头脱臼,然后再将骨头正回来,抹上特制的药膏。   这样的程序,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重来一次的,骨头脱臼的痛苦一般人很难忍受,更何况是多处骨头,频繁地脱臼以及正合。   可缩骨功的奥秘就是这样,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学这门杂技的孩子在骨头还没定型的年纪,习惯脱臼,并且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脱臼。   这门功夫练到后期,因为频繁脱臼复位的原因,也不会再感到疼痛了。   然而练这门功夫最痛苦的还不是练功的过程,而是练功的环境,都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如论天气情况如何恶劣,原身都得穿着薄薄的练功服,在露天的地方练习盘腿、下腰、屈身等基本功。   原身不敢不练,因为他清楚,这是他们家传的吃饭手艺,等到了他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一个传人了。   所以他咬碎牙往嘴里吞,再苦再累也只敢在睡觉的时候哭,等到他16岁的时候,这门功夫也算是练成了,开始跟着他爸走南闯北,靠着这门杂技手艺赚钱。   只是原身的命不好,在他刚开始顶门立户没几年,他爸他妈先后病逝,娶了个老婆,却在怀胎八月的时候摔了一跤,难产,母子俩都没保住。   接连受到打击的原身情绪十分低落,从山脚下漂亮的小洋房搬回了山里,这样在家呆了足足三年,才收拾好心情重拾旧业。   只是因为放不下亡妻的缘故,原身一直都没有再娶,现在已经快四十的人了,也没个孩子传承这门技艺。   这一趟原身回来,是打算找几个徒弟的,他不想这门手艺断在自己手里,即便是传给外姓人,他也想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江流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而他的任务,也和这件事有关。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原身在村里找了三个徒弟,这三个孩子,正好是村里条件最困难的三个家庭的孩子。   这个村子的贫瘠是外人很难想象的到的,人均年收益不足800,村子里除了屈指可数的年轻人,基本上被留守的老人孩子占据,而那些美其名曰出门打工挣钱的年轻夫妇,很多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没人知道他们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打算抛弃这些拖累,开始新的生活。   在这个村子里,很多人的房子是用牛粪、泥土和稻草砌成的墙,下雨天漏水,还带着若有似无的臭味,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张木板床上。   在很多人看来不可能的生活现状,在这一片山上,比比皆是。   原身的第一个徒弟肖彬彬的家庭情况又是其中最凄苦的。   6岁的肖彬彬有一对双胞胎妹妹,因为养不起刚出生的两个女儿,肖彬彬的父亲借口外出打工一去不回,在肖彬彬的父亲肖国辉失踪后,他的母亲张艳芬的身体开始出现不适,一开始她只当这是生产后没有足够休养的缘故,直到后来身体的不适症状越来越多,为了三个孩子,张艳芬不得不花钱去山下的医院检查,可结果是个噩耗,她得了尿毒症,必须做透析换肾保命。   这样高昂的费用哪里是他们这种家庭负担得起的,张艳芬谁也没告诉,偷偷回了山上,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想咬牙撑着给儿女屯下足够他们几年吃的粮食。   可这样的大病,哪里是她硬撑就能够撑过去的呢。   张艳芬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昏倒了,然后被送到了山脚下的医院,那时候村里人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虽然家家户户都缺钱,可大伙儿还是你五块,我十块的凑齐了一笔费用,加上原身当时给的两万块钱,在肖彬彬的强烈要求下,张艳芬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治疗。   可钱不经花,很快那些凑齐的医药费就用完了,张艳芬从医院搬回了家里,靠着一些不知从哪来的草药续命。   原身放出话要收徒,肖彬彬是第一个报名的。   虽然才六岁,可他太知道钱的重要性了,学这门技术或许会很苦,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赚很多很多的钱,救他妈,养活他的两个妹妹。   原身的另外两个徒弟许全军和王狗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也如同肖彬彬一样提前被告知练习这门技艺的艰难,可是为了生计,为了将来能够挣大钱,过上和原身一样的优渥生活,他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在一堆竞争者中,被原身选中。   贫困家庭里出来的孩子能吃苦的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尤其这些孩子都是有执念有毅力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必然能够很好的传承这门技艺,如同他们所想的那般,靠着这门手艺改善现在窘迫的生活。   只是意外发生了。   一群误入这个山村的背包客拍下了原身教导几个孩子,让他们身上关节脱臼的片段,肖彬彬等人红着眼眶却不敢吭声的视频传上网络后,原身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更让原身无法接受的是随之而来的,几个已经被他当成是自己孩子的徒弟的背叛。 第85章 杂技人2   说背叛或许过分了一些。   那个年纪的孩子, 确实很难抵抗外界的诱惑, 而那个时候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他们本人抨击原身的话语, 因为从他们口中被证明的虐待, 才更有公信力。   漂亮的衣服鞋子,美味的蛋糕糖果,许许多多他们长那么大都没有见过的玩具, 甚至于一些有心人许诺的美好生活, 这一切, 都在诱惑着他们说出一些违背自己本意的话。   而真正让他们背叛原身的,不仅仅只是这些。   彻底让他们屈服的,还有来自他们信任尊重的长辈的唆教。   肖彬彬的爸爸肖国辉从石岙村离开后去了南方, 在失踪这些年里, 他和他在南方遇到的一个从良的小姐组成了新的家庭, 靠着那个女人曾经用皮肉生意攒下的钱,以及夫妇俩在工厂打工挣得钱,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只是工厂的工作实在是太繁重了,给的工钱又少,这样的生活和那个从良的小姐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搭伙儿过日子的俩人很快就开始频繁争吵,也是在这个时候,肖国辉看到了儿子被“虐待”的新闻,意识到了里面的商机。   作为石岙村出来的人,他是知道江家的财力的,在乡间没有被证实的传闻中, 江流的曾爷爷,也就是当年被道上成为“鬼影”的男人带来了不少财宝,比如袁大头,比如一些达官显贵打赏他的古玩金条。   不止这些,当年江流他爸江三春组了一个小杂技班全国各地的跑,靠着杂技表演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村里人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赚了多少钱,可看着他花钱的豪爽劲儿,也能推算个大概。   加上江流本人这些年的积蓄,他没老婆没孩子,一个单身汉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肖国辉猜测,除了古玩金银,他起码有两三百万的存款,这还是保守估计。   既然江流那么有钱,那么作为被虐待儿童的父亲,他是不是可以顺理成章地从对方手里要求一些补偿呢?   想着唾手可得的财富,肖国辉坐不住了,他和自己的姘头商量了一番后,急匆匆地赶回了石岙村。   他隐去了自己在外头又找了一个女人的事实,将当初自己的不告而别美化成了为给双胞胎女儿赚奶粉钱出去打工,为了攒钱,这些年一直都没回来,直到有点结余了,他才回家。   回来的时候,他带了两万块钱,又因为他的表演太过真实,张艳芬相信了他的话,并且重新鼓起了对生活的勇气。   那段时间,媒体记者常驻石岙村,还有看了新闻后源源不断赶来的热心人。   在那期间,肖国辉偷偷联系了抛弃了许全军和王狗子的两对夫妻,联合起来,在媒体面前讨伐控诉原身。   在他们的口述中,他们是迫于生活压力无奈将孩子交付给家中老人的可怜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居然在原身的诱拐下从事这样危险的职业。   这三个孩子里,最大的8岁,最小的只有六岁,这么大的孩子懂什么?原身的行为完全构成了恶意虐待。   以肖国辉为首的人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份所谓的鉴定报告,证明三个孩子在这些日子的训练中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这甚至会影响他们之后的生活。   原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原身,更是成为了人人讨伐的对象。   真正压垮原身的,还是几个徒弟的指认。   他看着电视上接受采访的两个孩子,即便他们的脸上打了马赛克,声音用了变声器,原身都看得出来,那是他的二徒弟许全军和小徒弟王狗子,在训练他们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无比熟悉他们的体型,只是用了变声器,给脸打马赛克,完全蒙蔽不了他的眼睛。   他听着那两个孩子在记者的引诱下说着外界想听的话。   比如训练有多疼,比如想不想再训练。   这些都无所谓,原身忍不了的是他教导了近两年,当成亲骨肉看待的孩子居然在记者问他们恨不恨他的时候,说了恨。   本来原身就因为举目无亲,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原本还能以传承家族秘技为由支撑下去,现在好了,被自个儿的亲徒弟指证,原身实打实地觉得了无生趣。   好在他也没真的寻死,只是懒得和人争辩对错。   三家人想要钱,法律上让他赔多少他就赔多少,至于外界一直强烈呼吁他道歉的要求,他做不到。   因为几个孩子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也不如他们家长说的有什么永久性的后遗症,最后原身赔了每家五万块钱,这个赔偿金额远远低于了他们的预计。   气愤的肖国辉等人扒了江家的房子,搬走了房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这些,原身也没有和他们争。   在赔完钱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了这个村落。   前一天晚上,他的小徒弟王狗子偷偷摸摸来找他,还给他带了很多糖果玩具,他说这些都是他舍不得吃藏起来的,他知道自己好像说了谎,所以想要用这些玩具当做补偿。   他告诉原身,他实在是太想念自己的父母了,他做梦都想要爸爸妈妈回来,现在他得偿所愿,所以即便隐隐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还是在他们的劝说下做了。   他求原身原谅他,哭着说对不起。   原身很想告诉这个徒弟,即便他照着他们说的那样做了,过些日子,那些抛弃过他的人还是会离他而去的。   只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或许原身心里头也是恨的,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他的这几个徒弟迎来希望,最终绝望的下场。   第二天,他离开了这个从小生活的村庄,去了香江,几年以后,一个表演缩骨功的杂技艺术家在那里火了起来。   只可惜这个杂技艺术家没有孩子,也没有弟子,十几年后,这个艺术家宣告隐退,这门技艺,也终究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因为原身离开大陆后再也没打探过这儿的情况。   或许他们被看到新闻的好心人赞助,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或许在新闻的热度过后,这个小村庄又恢复了曾经的贫苦……   这一切,他都无从得知。   这个世界的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原身提出的。   他最终还是后悔因噎废食,没有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他希望江流能够帮他找到传人,不论一个还是几个,他希望那些孩子是能够吃苦,学了这门技艺,能够真正帮助他们改善生活的,抑或是那些发自真心喜欢这门技艺,想要学习的。   第二个任务,是主神提出的,和以往每个世界总会出现的奇葩规定一样,江流得感化那些孩子,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毕竟只有这样,才符合圣父系统的价值观。   可是出乎001预料的,对于这一次的任务,江流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喜的地方,它隐隐觉得,自己的宿主对于孩子,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包容力。   这一点,是他在面对成年人时所没有的。   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江流势必要重新回到原身生活的这个小村庄,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收徒,然后让历史重演一遍。   这也是江流回来这个村庄的原因。   “宿主,你不生气吗?”   001有些忐忑地问道,以往让宿主感化犯了错的人,宿主总是不开心,001觉得,或许宿主憋了一个大招。   “我为什么要生气。”   江流气定神闲地走在乡间小道上,事实上,他确实也如同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没有生气。   如001猜想的那般,江流对于孩子,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包容力,只要对方犯的不是杀人放火之类的大错,面对这些心智还未成熟,三观还未塑形的孩子,江流总是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也和他的经历有关。   江流的生活经历很复杂,父亲因工伤早死,妈妈跟着情夫卷了家里所有的存款跑了,留他一人和爷爷相依为命。   艰苦的生活,复杂的家庭环境,很难培养出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江流也是如此。   在他七岁那年,奥特曼的玩具在他生活的乡镇流行,同龄的孩子人手一个,那其实是再劣质不过的塑料玩具,现在要是看见这个玩具掉在地上,江流恐怕都懒得将它捡起来,可那时候因为人人都有,且是一群孩子能不能够在一块玩的象征,这个玩具在江流的眼中也变得稀罕无比。   只是他知道家里还背负着欠债,看着爷爷弯曲的脊背,江流本能地不好意思和爷爷开这个口。   因为内心的**太过强烈了,他做了人生中第一件错事,那就是在跟爷爷一起去镇上赶集的时候,趁爷爷不注意,跑到小超市,偷这个玩具。   只是年纪小,紧张的面色就出卖了他,在走出超市大门的时候,他被店主逮了回来,人赃并获。   他听着店主咒骂的话,以及他叫嚷着要找他家长的言语,直接吓傻了,看着周边指指点点的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候走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对着那店主连连抱歉,并且帮他付了两块钱,买下了那个奥特曼的玩具。   他告诉边上的人,之前他说好了要带孩子来买玩具,只是孩子跑太快了,他没跟上,估计也是孩子等着他来付钱,所以才会在没结账的情况下带着玩具出来。   后来他牵着他的手离开那个超市,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才松开他的手。   那个男人告诉他偷是不对的,想要什么东西,得和爸妈说,让他们买,爸妈不给买,就等长大后自个儿挣钱买,至于那个玩具,就当是他送给他的礼物了。   那时候因为太过羞愤,江流没有接过那个奥特曼,而是趁男人松开手的时候撒腿跑了。   江流一直很后悔,没有和对方说一句谢谢。   谢谢他在他最难堪的时候维护了他的自尊,谢谢他在他犯错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可以改正的机会。   江流的人生中出现过一个个恶待他的人,比如他那不负责任的母亲,比如村里那些爱拿他家的家事当笑谈的长舌怪,比如拖欠工资的工头……   可他的人生中也不乏好人,正是因为这样,他在混不吝之余,还能够保有善心。   在原身的故事里,那几个孩子错了吗?这是肯定的,只是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对于那种环境下生活的孩子,江流愿意多几分宽容。   这也是他为什么并不反感这一次任务的原因。 第86章 杂技人3   “江叔, 你回来了!”   村里一个眼尖的孩子看见江流, 立马兴奋地跳了起来, 高声呼唤其他朋友。虽然见到江流的时间不多, 可这些孩子都知道,江叔回来了,就意味着他们有糖果吃了。   或许是因为原身的孩子胎死腹中的缘故, 原身格外喜欢小孩, 他的口袋里总是装着大把糖果, 杂技演出的时候分给看杂技的孩子,回家的时候分给村里的小孩。   因为他的大方,他也是村里人气最高的长辈之一。   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 江叔回来, 和过年没有区别。   “拿去分一分。”   江流笑着将一包早就准备好的糖果交到领头的孩子手上, 然后由他做主分配。   “好嘞,江叔,等会儿你歇着,我们帮你把柴火儿都拾齐了,现在天冷,不烧火冻得慌。”   那个领头的孩子吸着鼻涕,蹦跳着说道。   说罢,他就高高举着手中的糖果袋儿,被一群闻讯赶来的孩子给团团围住了。   等江流回到江家的老房子的时候,住在这个村庄里的老人以及极少数的年轻人也过来了。   山上的人极少下山,除非是为了换购生活必需品, 比如盐油之类的东西,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对外界的了解很少,他们更喜欢从江流的口中听他讲述外头大城市的故事,并且在听完故事后,笑着鼓励自己的孙子孙女,让他们努力读书,争取有朝一日也能风光地走出这座大山。   对了,山上的孩子也是能够读书的,只是每天要花来回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爬山,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的学费极其低廉,加上现在政府对于贫困山区孩童的伙食补助,足以让最贫困的孩子也能够念的起书。   只是生活比想象中的要艰难,往往家里最大的孩子十二三岁的时候,他们的爷爷奶奶就已经干不太动繁重的农活儿了,如果出门打工的父母没有寄钱回来,他们往往只能选择辍学在家,耕种田地,让底下的小弟弟小妹妹接着上学。   而且因为偏远山村早婚的习惯,十四五岁就已经是当爸当妈的年纪了,因此这些年,真正能靠读书走出这座大山的,寥寥无几。   因为愚昧,一代代重复着贫困的生活。   为了听江流讲外头的故事,这些老人热心地帮他擦尘,收拾这间好几个月没有住人的屋子。   “这趟回来你能待多久,在家过年吗?”   天气马上就要转冷了,离过年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了,大伙儿吃不准他是打算直接在家呆到年后,还是如同以往那般,在杂耍团最能赚钱的年节出去打拼。   说来也奇怪,以往江流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回来过,因此帮着江流打扫的这些老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暂时不走了,我这年纪眼看也大了,我也不打算结婚生孩子,所以这趟回来,我就琢磨着收几个徒弟,把这门手艺给传下去。”   江流的这番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震撼,大伙儿纷纷放下手上的活儿,激动地朝他打听。   说实话,村里没有一户人家不想孩子跟着江家人学手艺的,因为这几十年来江家人挣得钱大伙儿也都看在眼里,江家的几套大房子,家里的各种电器都是他靠着这门技艺给挣来的,自家孩子要是能够学了这技艺,不仅能够帮衬兄弟姐妹,对于他们自个儿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只是以前江三春说过这门手艺是不传外人的,加上这些年大伙儿都觉得江流早晚会再娶,因此没提起过这件事。   现在江流自己都开口了,那就说明这件事定下了,这如何能让大家不激动呢。   “小江啊,你这收徒,有啥要求没有?”   大伙儿想着,这样的好事还能是白得的?恐怕也得像旧时候学本事那样,给孝敬费?不然无亲无故的,人家凭什么把赚钱的手艺交给你。   “这要求,我还真有。”   江流放下手上的抹布,认真地说道。   “首先,我只收男孩。”   当初江家传承这门手艺的时候规定只传男孩儿,那是担心女孩子出嫁后将这门看家本领传出去,因此除非江家那一代只有女孩,且女孩将来一定招赘女婿上门的情况下,才会将本事交给那个孩子。   现在江流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为了避嫌。   学缩骨功不同于其他杂技,是需要手把手教授的,免不得一些亲密的接触,孩子还小的时候还好些,等孩子再大点,有了性别意识,这种过分的亲密行为,就显得不太妥当了。   所以在这一点上江流还是决定沿照原身曾经的规定那般,只收男徒弟。   “第二,我只收6到8岁的孩子。”   这是缩骨功功法的限制,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不会一点苦都吃不了,而且这个年龄的孩子筋骨还比较柔软,等到年纪再大些,骨骼开始定型,更受罪不说,练功取得的效果也比不上年龄小些的孩子。   这一点要求依旧和原身上辈子提出来的一样。   “第三点,也就是最后一点。”   这一点,一半延续了原身当初的做法,一半则是江流来后想出来的法子。   “大伙儿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也知道练我家这门技艺,要吃多少苦头。”   江流的话让在场这些大人想起了当初原身刚接触缩骨功时,因为忍不了脱臼的痛苦鬼哭狼嚎的叫声,这样的练功法子大人看着都犯怵,更何况是更吃不得苦的孩子呢。   “所以我希望你们在送孩子来之前,考虑清楚,但凡你们家孩子自个儿不乐意的,我都不收,而且如果真的要拜我为师,咱们得立字据,写清楚这些孩子来我这儿学习是主动自愿的,也是你们允许的,不是我逼着过来的。”   这些要求都很合情合理,有一个老人忍不住问道:“这要是来你这儿拜师,得交多少拜师费啊?”   出去的儿女还记挂着家里会寄钱回来的好些,那些儿女一去不回,了无音讯的人家家中,恐怕也拿不出太多钱来。   “不用,我不收学费,还提供徒弟的一日三餐,不过等他出师以后,挣得钱要给我五分之一,给足十年为止。”   江流的这个条件并不苛刻,类似他这种教外人传家本事的,很多不仅收学费,还要求徒弟在自己的杂技团里打工好几年的,所以听到江流的这个条件后,大伙儿都松了口气。   只是在放松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家似乎占了江流大便宜。   这会儿大伙儿都顾不上听江流讲大城市的故事了,在帮忙收拾完屋子后纷纷起身回家,准备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要送家里的孩子来学这门技艺。   ******   村里符合条件的孩子并不算多,男孩,又要6-8岁的,整个村子里也就四五个,而但凡家里日子还能过得去的,还真不太舍得送孩子来学缩骨功。   当天晚上,符合条件的这四五户人家家里,为了学这门技艺的事发生了不少争执。   “妈,我不要念书了,我去学。”   肖彬彬想也不想地对着他妈张艳芬说道。   “咱不学。”   张艳芬沉默了很久后,常常吐了口气说道。   “你还小,没见过当初江叔他爸是怎么教他的,我亲眼见着你江爷爷把他的手骨和脚骨脱下来,然后又给合上去,一轮下来,你江叔身上汗淋淋的,疼的汗水都将衣服给打湿了,不仅如此,练这门功夫不论刮风下雨都得穿着薄薄的练功衫,这还是亲爹呢。”   张艳芬知道学这个来钱快,要是儿子真的拜江流为师,即便她死了,也不用太担心儿子和一双女儿的生活,可作为母亲她还是舍不得儿子遭这个罪。   “我知道,妈,你放心,我吃得了苦。”   肖彬彬心里头同样忐忑惊慌,可今年才六岁的男孩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妈妈面前掩盖自己的情绪。   他面露轻松希冀:“我想学本事,将来和江叔一样,能开大汽车,能住上大房子,我想吃好的,穿好的,我再也不想受穷了。”   肖彬彬没说他想快点学好本事给妈看病,没说他想挣钱让两个妹妹将来能够安安心心地上学,他只说他想要挣钱,过上安稳的生活,只说他不想再受穷了。   果然,在他说出这番话后,张艳芬沉默了。   “是妈拖累了你。”   有时候张艳芬想着,自己这样的身体,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可她真的舍不得三孩子,她的三个娃娃最大的才六岁,最小的双胞胎才两岁,她要是走了,这三个孩子怎么办呢?所以她只能赖活着,喝着不知道靠不靠谱的草药汤,尽可能地活的久一些。   “啥拖累的。”   肖彬彬麻利地粘着火柴盒,然后笑眯眯地告诉两个妹妹,不久后他就能挣钱了,等他挣了钱,就能够给她们买甜甜的糖果,和江叔送给他们的糖果一样甜。   两个两岁的孩子还不懂事,听着哥哥描绘的美好生活,露出了天真的笑脸。   ******   第二天一早,江流打开门准备去挑点水回来,就见到肖彬彬已经扛着一筐柴火儿等在外面了。   上辈子,原身的三个徒弟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大徒弟肖彬彬。   这个徒弟话不多,不会说什么讨好原身的话,可他却是三个孩子里最能够吃苦的,上一世闹出那样的事来,许全军和王狗子都在父母的怂恿下指证了江流,唯独他从头到尾没有出现。   原身想着,或许是他不好意思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上辈子跳的最凶的就是他的爸爸肖国辉,而曾经受过江流资助的张艳芬则是选择了沉默。   原身一直很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不站出来替他说点什么,可直到原身走了,见了偷偷摸摸来道歉的王狗子,也没见到这个他最疼爱的大徒弟。   原身是带着强烈的遗憾和不甘离开的。   因此在江流见到肖彬彬时,这种激动愤懑的情绪也影响了他。 第87章 杂技人4   “江叔, 这是我给你拾的柴火, 天冷了, 费柴。”   因为母亲张艳红身患重病不能操劳的缘故, 每天一大早肖彬彬就得自己去附近找树枯枝回家,攒够过冬的柴火,除此之外, 他还得找足够多的野菜, 因为家里没有劳动力的缘故, 母子四人的口粮极少,需要足够多的野菜一块混着煮,才勉强能够吃饱。   张艳红娘家兄弟出门打工去了, 但是几个嫂子留在村子里, 她将家里的一亩多田地托给了几个嫂子种, 每年给他们一百多斤的粮食,这几个嫂子还算是厚道的,偶尔男人寄钱回来割肉的时候,总会分上一小碗给母子几人解解馋。   母子几人就这样硬撑着,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昨个儿不是已经给拾不少柴火了吗?”   昨天江流给村里的孩子分了糖,那些孩子自发地将拾来的柴火堆满了柴房,只是柴火确实是不禁烧的,想要整晚取暖,那点柴火也就够用小半个月。   原身因为年轻时候练功的缘故落下了风湿病,一到刮风下雨以及天冷的日子骨头缝就钻心的疼,他睡的床, 住的屋,必须烧的热热的,才勉强能够舒服地入睡。   江流不是一个明明有条件还亏待自己的人,所以昨天晚上他早就联系好了原身认识的一个煤场的老板,过些天送一车煤过来。   除了自己用,有一些是分给村里的老人的。   不是所有人都没良心,当初事情闹大,所有人都指责江流的时候,村里还有不少人替原身说话,只是村里人老人们很多没有手机,不知道网络,他们以为和记者说了好话,原身的冤屈就能够洗刷了,他们哪里知道,有些记者只愿意发表观众们相看的新闻,而不愿意发表他们口中真实却无趣的真相。   “等过上个把月山里就得下雪了,那时候柴火被雪水泡湿就不好烧了,而且下雪天拾柴也不容易。”   小小年纪就当家的小男孩嘿嘿笑了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看着江流问道:“江叔,从今儿开始我每天给你拾柴,你不是要收徒弟吗,我今年正好六岁,能吃苦,你能收我吗?”   似乎是觉得这话说的太过功利,肖彬彬赶紧解释道:“就算你不收我,我也给你拾柴。”   因为太过紧张,他说的磕磕绊绊的,话音一落,就丧气地低下头。   他觉得恐怕现在在江叔眼里他就是一个坏孩子了,江叔会不会觉得他给他拾柴,是为了逼着他收他当徒弟呢。   “能吃苦?”   江流接过他手中的那筐柴火。   虽然还没有到寒冬,可是因为时常做粗活的缘故,这个六岁小男孩的手上已经长了好几个茧子,手指关节的位置都已经开裂,手背上还有许多划痕。   最便宜的甘油也是这个小家庭消费不起的,正好肖彬彬母子从山下小工厂接了很多糊柴火盒的活儿,他就用口水沾湿柴火纸贴在伤口处,要么用土灶铁锅外层刮下来的灰抹着,这些都是祖辈传下来的土方子。   有这样一双手的孩子,确实是能吃苦的。   而且原身的记忆告诉他,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勤奋刻苦,原身甚至坚信这会是他教出来的最优秀的弟子,完美继承他们江家家传的绝学。   只是他为什么要伤害原身呢?   将原身的记忆翻来覆去,江流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孩子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   “能能能,我能吃苦。”   肖彬彬没看出江流眼底复杂的情绪,他只知道江叔既然这么问他,那就是有意收他当弟子的意思。   他猛地点头,生怕江流不信他。   “三天后过来,正式拜师学艺。”   江流不知道这一次他会怎么选择,按照原本计划的那般,收下了他这个徒弟。   “嗯嗯嗯。”   肖彬彬兴奋地不能自己,要不是江流说了三天后拜师,恐怕现在他都想磕头叫师傅了。   “对了,我在煤场定了煤饼,你不用再帮我拾柴火了。”   不评价肖彬彬以后可能会做的事,现在他的日子足够艰苦,江流也没有要对方白白操劳的意思。   “好的江叔。”   一听江叔买了煤饼,肖彬彬也熄了帮江流拾柴火的心,他们家没有买过煤饼,但肖彬彬也是知道煤饼很耐烧的。   看到江叔的生活,更加坚定了他好好学艺的心,将来等他学会了这门技艺,挣了钱,他也要买很多很多煤饼,让妈妈和两个妹妹能够过上暖和舒适的冬天。   “不对,好的,师傅。”   肖彬彬也是机灵,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再喊江叔不合适了,赶紧改口叫师傅。   “嗯。”   江流应了下来,算是承认了对方的身份。   在肖彬彬离开后,原本躲在围墙外头的小女孩扭捏着进来。   “江叔,我、我也想学。”   江流看着来人,他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女孩的身份。   许梅花,许家在这个村子里是大姓,许梅花的父亲算是村里少有的有本事的男人,他在外头工地工作,每个月能挣一万多块钱,这对村里人来说是一笔巨款。   而且许梅花的父亲孝顺,并不像村里很多年轻人出去了就再也没有消息,他每个月固定会给父母打钱,靠着他赚来的钱,家里建了两层的小楼房。   只是一个孝顺的儿子未必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许梅花的爷爷奶奶一心想要抱孙子,而许梅花的妈妈一连给许家生了三个女儿,许梅花最大,今年已经八岁了,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分别取名为槐花和桃花,槐花6岁,桃花5岁。   因为生不出儿子的缘故,许梅花母女四人在许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尤其是当许梅花的父亲传回消息,说他在工地和一个女人看对眼,领了结婚证,并且生了一个孩子后,许梅花母女四人更是被许家老两口扫地出门。   当年许梅花的母亲嫁给许梅花的父亲的时候,她才十五岁,根本就不到领结婚证的年纪,因此夫妻俩一直都没有合法的证明,加上许梅花的母亲没什么文化,胆小怯弱,在自觉没生出儿子理亏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带着三个闺女住到了许家曾经的老屋里头,母女四人的日子十分难过。   许梅花想要学本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了。   “我、我也能吃苦,多大的苦头我都能吃。”   许梅花看江流面露犹豫,赶紧自我表现。   她是个女孩,从一开始女孩就不在江流的选择范围内,只是看到她细瘦到仿佛一折就断地胳膊,以及她黑黄枯瘦的脸颊,江流实在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   “我不收女徒弟。”   江流摇了摇头。   许梅花眼里希望的火苗灭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伸手抹了抹眼睛,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接下去一段日子,我可能会需要人帮忙烧饭,你要是愿意帮忙的话,除了一日三餐我包了以外,每个月我还能够给你100块钱。”   一百块钱在外头的世界可能只是一餐外卖的花费,可是对于山里人而言,已经足够做许多事了,更别提江流还包三餐。   烧饭做菜的活儿对于山上的女孩来说并不难,许梅花打从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帮妈妈干活,家里烧饭做菜的活早就被她接了过来,她知道这是江流好心帮她,激动地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接下去的进程和上一世相差无几。   许家和王家先后带着孩子来江流这儿拜师,他也最终收下了8岁的许全军和6岁的王狗子。 第88章 杂技人5   原本石岙村下山的是一条只供单人行走的小路, 后来原身的父亲挣了点钱, 加上对老家的房子有感情, 隔三差五就要进山住上一段时间的缘故, 出钱修了一条山路。   只是最简单的将地找平,填上沙土,并没有修价格更为昂贵的柏油路或是水泥路, 可即便这样, 当年也花了江三春近二十万块钱, 在那个年代,这些钱足够建两三幢三层楼的小洋房了。   因为这件事,江家在村里的威望很高, 大伙儿都记着江家人的恩情。   这条路使得村里人下山方便了许多, 也更为安全, 最要紧的是这条路修成之后,山下的车能够开上来,运送一点山货下去,只是他们这一片的土壤气候并不适合果树的生长,要不然在山林里种一些果树或许也能够让他们脱贫致富。   上山的时候,江流是徒步走上来的,因为原身留给他的是一辆地盘很低,且临近报废的桑塔纳,那还是原身父亲在九十年代末买来摆阔炫富用的,这些年原身走南闯北用的是一辆大货车,在他解散杂技团, 准备回来专心教导徒弟之前转让给了团里的一个道具师傅,所以现在江流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买一辆越野车或是小卡车,专门用来跑山路,要不然以后每天花费几个小时上下山,未免也太不方便了。   想到就去做,在选好徒弟的第二天,江流就带着他们下山了,这一天正好还是镇上赶集的日子。   赶集这个习惯在这个贫困的县城一直保持着,摊位上的东西很便宜,都是符合周边人生活水平的生活用品。   一双孩童款的胶底布鞋只要15块钱,一双大人的运动鞋还价下来只要25块钱,还有全摊15块钱一条的裤子,全场29块钱的衣服……   零食摊位充斥着康帅傅方便面,汪汪雪饼,喜之浪果冻……价格统统便宜的令人咋舌。   这些东西放在其他经济发达的地区肯定是找不着的,当时在这种人均收入不高的贫困地区,他们的生意却红红火火。   只是因为价格低廉的缘故,这些东西的质感相对不怎么好,颜色花花绿绿的,各有各的丑法。   江流在卖鞋子的摊位里翻找了很久,才勉强找出几双符合他们鞋码,看上去还算漂亮的纯黑色的胶底布鞋。   他试了试鞋底的软硬度,觉得这鞋子可以做孩子们的练功鞋后就让他们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脚。   除了给三个徒弟准备的练功鞋,江流还从里面挑了一双桃粉色的小皮鞋。   红艳偏荧光的颜色,圆圆的鞋头,脚背面的鞋带上还贴着一朵黄色的小花。   原谅江流轮回了好几世依旧直男的审美,直觉这小鞋子还挺漂亮的江流将它递到一旁的许梅花手上,让她穿上试试脚感。   “不不不。”   许梅花连连摆手,肖彬彬他们因为练功需要合脚的鞋子,她就是帮忙烧饭的,哪里需要穿新鞋子呢。   只是虽然拒绝着,可她的眼睛却依依不舍地没从鞋子上挪开。   对于一个长这么大穿的都是隔房堂姐或是其他亲戚长辈穿剩下的旧鞋子的女孩来说,这双桃粉色的新皮鞋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给你你就拿着,等你以后再大些,会做鞋子了,给你叔纳一双厚实的千层底,我穿不惯这些皮鞋,就爱穿手工做的鞋子。”   江流直接撕开了鞋带的魔力粘,让许梅花穿上试试。   “师傅,等我将来赚钱了,我花钱请人家帮你做。”   三个徒弟里八岁的许全军嘴嘴甜,总能说一些好听的话哄江流开心。   此时他已经穿上了江流给他挑的那双练功鞋,美滋滋地走来走去。   “嗯。”   江流笑了笑,应了一声。   “千层底我现在就会做。”   许梅花还是不愿意收下那双鞋,她想好了,如果江叔喜欢穿千层底,今个儿晚上她就让妈帮着纳几双鞋底。   “老板,我要这七双鞋。”   这个时候三个徒弟都已经试好鞋子了,每人两双,一双是正好合脚的,一双是稍微大一些的,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脚长得快,费鞋。   除此之外,江流又给自己挑了一双棉拖鞋。   “六双胶底鞋90,拖鞋8块钱,一共98。”   老板看了眼江流拿着的鞋子,笑着说道,对于他来说,江流这样一口气买7双鞋子的就算是大客户了。   “老板便宜些,我买了七双鞋呢,要不这双给我当添头。”   说着,江流拿起了那双粉红色的小皮鞋。   “这可不行,那是皮鞋,真皮的,我这儿得卖20块钱呢。”   老板露出肉痛的表情,摇着头回答道。   “行了老板,20块钱的皮鞋那能是真皮的吗?你看你这皮鞋都有剐蹭了,我买了那么多双鞋子,给我当添头得了,你要不卖,我去别家看看。”   要是觉得这里的东西卖的便宜就不还价,那你就亏了,实际上在这种小摊位上,也是能够讨价还价的。   江流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果然那老板就开始拦人了。   “得得得,看你诚心的份上我就卖给你,诶,这桩生意我可是亏了,以后你要是还想买鞋,就来我这儿,多多照顾我的生意。”   老板哪里会亏呢,可面上他还是得露出一副客人占了便宜的表情。   江流接过被装在大红色塑料袋里的几双鞋子,然后递给他一张百元大钞,老板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还拿出一个小小的紫光验钞灯,在确定这是真钱后,找了江流两块零钱。   “这双鞋是添头,不要钱,你就拿去穿。”   离开那个摊位后,江流将单独装着粉红色小皮鞋的袋子递到许梅花的手里。   的东西,还是她的鞋码,江流和他三个徒弟都没法穿,这下子许梅花也没法再推拒了。   可她心里清楚,这是江流的一片好意。   她紧紧抱着那双鞋子,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做出最好最舒服的千层底孝敬她江叔叔。   之后,江流又帮几个徒弟买了几套练功用的衣服,剩下的时间他开始扫荡菜市场。   因为下山一趟麻烦,而山上气温低,便于食材的保存,他干脆趁这一趟下山买了近一个礼拜的食材。   蔬菜山上很多人家家里都有,甚至不需要花钱,想吃的时候通知一下主家,随便摘两把就成,但是肉必须得在山下买,江流一口气买了半扇猪肉,一个羊后腿。   活鱼很难带上山,他干脆去水产店里买了一些南方运过来的鱼干还有虾米紫菜之类用于提鲜的东西。   除此之外,江流还买了很多的瓜子糖块,这些多数都是用来分给孩子,以及供上门唠嗑的老人解闷用的。   满满当当装了两个尼龙袋,江流不想拎着这些东西上山,就暂时将这些东西放在了江家山脚下的那套小洋楼里,然后让四个孩子在家看电视,自己则是去了一趟县城,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买了一辆拉货用的小货车,花了他八万块钱。   做完这些,他开着自己的新车,装着这一趟的战利品,带着几个孩子回了村子。   *****   “这些天就做这些菜。”   江流给许梅花演示做菜的流程,他怕这个孩子太替他省钱,做菜的时候不舍得放油放肉放调料。   “这是去腥的,这是去除羊肉膻味的,放了这些东西,羊肉汤就更鲜了。”   “紫菜汤最简单,小葱加盐,外加一把小虾米,开水冲泡就好。”   ……   江流一口气做了四道肉菜,两道素菜,外加一锅羊肉汤,暂时他就教许梅花这几道菜,以后每天她就做其中的四道菜即可,花样轮着来,哪天等江流吃腻了,再教她别的菜式。   晚饭的时候,四个孩子看着这热腾腾冒着肉香味的菜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好多肉啊。”   许全军觉得这个师傅真好,以往他过年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恨不得现在就动筷子。   肖彬彬和王狗子也馋坏了,心里想着自己能够在师傅家吃的那么好,可家里的妈妈妹妹/爷爷奶奶却吃能吃稀饭就咸菜,有些羞愧。   “梅花,你想留在这儿吃,还是挑出你那份回家吃?”   原身家里的人口不多,老宅子的桌子就是最普通的四方桌,每边只能坐下一个人,当然挤一挤还是能坐下两个孩子的。   江流这么问梅花,不是想赶她走,而是他知道梅花家里还有妈妈和妹妹,她肯定更想和家人分享这些美味。   “我回家吃。”   许梅花咽了口口水说道。   回家吃,她可以把她的这份分成四份,然后就着家里的番薯稀粥,母女四人都能够吃的很开心了。   “好。”   江流拿了一个大海碗,盛了一碗干饭,然后每道菜都给她夹了些,让她捧着这个大海碗回家慢慢吃。   许梅花走后,师徒四人也能坐下好好吃饭了。   “以后你们每餐都来我这儿吃,练功的消耗大,必须吃好的才能够有足够的体力,当然,这些你们也不是白吃的,等以后你们出师了,前十年我得抽五分之一的工钱,也就是你们挣了一百块,得给我二十块,这些都当是你们提前预支的工钱。”   江流慢条斯理地说道,三个孩子边吃边点头。   “练这门功夫,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辛苦,谁受不了了,直接告诉我。”   明天开始就要正式锻炼了,他把丑话说前头,要是哪一个人坚持不下去,就主动提出来,他不是非要教他们不可的。   但是穿了新衣服,新鞋子,又吃了这样一顿美食,这三个孩子都看到了出师后的美妙生活,又怎么会轻言放弃呢。   *****   吃完饭,还有不少菜剩着,江流以不吃剩菜为由,将这些菜分成了三份,让他们每人都带一份回去。   虽然是剩菜,可依旧还有不少肉,每个人都分了一碗菜,高高兴兴地拿回家分给家里的长辈或是弟弟妹妹吃。   江流也因为吃的太撑,没有管他们,回到房间躺了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休息够了的江流准备去厨房把碗筷锅子给洗了,还没等他进屋,就听到了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他悄悄走到另一边的窗口,看到似乎并没有离开过的肖彬彬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梅花一块清洗着厨房的碗筷和厨具。   他默默站立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回去。   这么懂事的孩子,上一世真的和原身想象中的那样吗? 第89章 杂技人6   一年后。   “师傅, 疼!”   许全军的脸上满是眼泪鼻涕, 即便已经适应了整整一年, 他还是很难抵挡的了手脚骨头脱臼的疼痛。   “忍着点。”   江流拥有原身的全部记忆, 自然也记得当初原身小时候,被父亲江三春严苛训练的疼痛。所以他并没有责怪这个哭喊着疼的少年。   掐准了时间,江流将许全军身上的骨头正了回去, 然后赶紧在那个部位贴上止痛消肿的自制草药膏。   说起来这个药方也是江家祖辈秘传的方子, 甚至比医院里大夫开的药还要管用, 对于江家人来说,这个秘方和缩骨功的炼体法一样重要。   上辈子原身并没有将这个方子交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因为按照原身的计划, 这个方子会在他弥留之际, 传给他觉得最合适的弟子, 然后由那个弟子,将江家的绝技一代代传承下去。   后来这些弟子都让他失望了,这个秘方自然也伴随着他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在抹上清凉的药膏后,许全军果然不怎么觉得疼了,至少这痛感还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你这进度可不行啊,本来你练功的年纪就比你大师兄还有小师弟来的慢,现在又不如他们用功,早晚会被甩远的。”   江流捏了捏许全军腰上和腿上的肉,这段时间他似乎没有足够的锻炼,胖了许多。   练缩骨功最忌讳的就是胖,因为过多的脂肪会影响他们动作的灵活性。   江流现在寄居的这个身体就是极其瘦小的, 身高勉强160出头,体重只有90多斤,这还是因为他肌肉多,密度大的缘故。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练这门功夫,除了受苦受罪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注定不会长很高,但是传承这门手艺的人看中的是学了这门手艺后能够挣到的钱,在温饱都不能保证的时候,吃苦受罪以及个子矮又算得了什么呢。   “师傅,我会努力的。”   许全军抿了抿唇,看着不远处已经在练基本功的大师兄和小师弟,心里有些不服气。   尤其是对那个比他小了两岁的大师兄,许全军一直觉得,他的年纪最大,大师兄的这个位置应该由他来坐才是。   可师傅江流以肖彬彬先拜的师傅为由,让他做了二师兄,这让许全军心里觉得有点没面子,可碍于师傅的威严,他一直都没敢直说。   这点小情绪许全军自以为隐藏的好,殊不知,江流全都看清楚了。   一年的时间,也足够他抛开原身记忆留下来的成见,更深入的了解这三个徒弟。   大徒弟肖彬彬就不用说了,如同原身记忆中的一样,早熟懂事,乖巧刻苦得让人心疼。   江流给他们定下的规矩每天练基本功六个小时,至于长跑锻炼以及前期必须的脱骨正骨的时间还不包括在内。   可肖彬彬在完成基本功之余,还会加大练习的强度。   他是真的很用心的在学本事,即便是原身小时候,也不敢说比肖彬彬更加用工。   尤其这个孩子还很懂得感恩,虽然现在的他根本就给不了江流什么,可他总是会默默做一些小事,比如帮着许梅花一块洗碗,比如一大早就来到江家帮他洗前一天晚上换下的脏衣服,比如会用心观察厨房土灶的柴火够不够烧,在知道江流喜欢吃婆婆丁等野菜后,会在给自己找野菜的同时帮江流留下最鲜嫩的那些野菜……   扪心自问,在江流六七岁的这个年纪,远没有他这样懂事细心,将事情考虑到方方面面。   尤其他做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声张过,只是默默的做着,也不曾和江流表功。   这让江流越发怀疑上一世的真相。   至于老二许全军,这孩子是三个孩子里最机灵的,但这个机灵是褒义还是贬义,江流暂时无法做出判断。   许家的条件也不算好,许全军爸妈出去打工后一去不回,就留他和一个驼背的奶奶,要不是许家在村里是大姓,许多亲戚会帮衬一把,她那驼背奶奶也很难将他养大。   或许是因为要受全村接济的缘故,许全军的嘴巴变得特别甜,总是能说好听的哄人开心,也让那些帮助他的人变得心甘情愿。   拜原身为师是许全军自己的主意,他也想住大房子,开大汽车,他想出人头地,过上人人艳羡的生活。   这个想法并没有错,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往上爬也是人的本性。   许全军这样的个性也是生活磨砺出来的,在不伤害其他人的前提下,他的这个想法也不该被指责。   只是有时候他的小机灵也会坏事,他似乎总觉得江流这个师傅藏私,浪费了一些练习的时间想要靠讨江流这个师傅欢心来获取练功的诀窍,因此在练功的进度上略逊师弟王狗子,更别提更为用功,连江流都想劝着他休息休息的肖彬彬了。   至于王狗子,相较于刻苦的大师兄和油滑的二师兄,他更显得平庸了些。   按部就班的个性使得他能够很好完成江流布置的任务,却做不到突破。   三个徒弟性格迥异,虽然很想一碗水端平,可江流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不由偏向了懂事的大徒弟。   “江叔,今天烧一碗红烧兔肉怎么样?兔子是张根叔爷用陷阱抓来的野兔,已经死透透了,时间长了,恐怕肉就不新鲜了。”   一年的时间过去,许梅花长高了些,又因为有好吃的好喝的补充营养,相较于一年前的她胖了许多,总算有点小姑娘的娇俏了。   这会儿她端着一个篮筐,篮筐里放着一些从附近邻居那儿摘来的蔬果,以及一个死掉的野兔子。   江流喜欢吃这些山货,村里人有谁抓到了野兔山鸡都能够送他这儿来,他出市场价买,一开始村里人还不好意思收他钱,可被江流硬塞了几次后,也习惯了这样的交易。   从那以后,村里人抓到野兔什么的都往江流这儿送,江流不在就给许梅花,他们都知道江流不是赖账的人,也不会急着催钱,只等江流遇到他们的时候把钱给他们。   “行,多放点辣子。”   想要香辣的野兔肉,江流顿时就有些饿了。   “厨房的调料好像不太多了,江叔,你改天下山的时候记得备着些。”   一年的时间足够消除许梅花和江流之间的生疏,九岁的小丫头儿这会儿也有了点管家婆的架势,将江流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嗯。”   江流点了点头,然后盯着三个徒弟练功。   “对了,今天村里来人了,他们背着好大的背包,几个姐姐还拿着相机照来照去的,也不知道咱们这儿有什么东西好拍照的。”   许梅花准备给兔子剥皮,兔皮也是御寒的好材料,攒够了兔皮就能够做两个护膝,她知道江叔有风湿病,一到天冷的时候腿骨就钻心的疼,做一对御寒的护膝,或许会让他好过一些。   “来生人了?”   江流听了许梅花的话怔了怔。   原来,时间已经进行到这儿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他看了眼不远处练功的三个徒弟,神色深沉了很多。   *****   顾馨星是酷爱旅行的背包客,每年她总要空出一段假期来进行长途旅行。   石岙村是他们误入的一个小村庄,因为觉得这里的山景保持的很好,没有被大城市的喧嚣污染的缘故,一群驴友决定在这儿扎营,玩上几天。   他们找了石岙村的村长,以一人一天三十块钱的价格定了两天的三餐,剩下的时间就在这个村子以及周边的小树林里悠闲地逛着。   顾馨星是被孩子的哭喊声吸引到江家不远处的空地的,原本她以为是哪家人在教孩子,正准备来劝上几句,可当她走进看到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残忍地掰断一个孩子的手肘时,出奇地愤怒了。   她想也不想,就冲上去制止。   “你这是干什么呢?虐待儿童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她想推开那个中年男人,却发现对方虽然瘦小,力气却很大,被她这么用力一推,下盘纹丝不动。   “你是外乡人?我们这是练功呢。”   江流看了她一眼,帮许全军把骨头正回去,然后给他贴上草药,让他先去一旁练习。   顾馨星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另外两个孩子,关节处也包着类似的草药。   “练什么功需要把孩子的骨头给掰断,我看你不是练功,你就是一个变态。”   顾馨星觉得江流那张脸面目可憎,从小优渥的生活让她无法想像有人居然以折磨孩子为乐。   “大姐姐,师傅真的是在教我们练功。”   肖彬彬走过来为师傅解释:“我们练的功夫就是要这么做的。”   “你还小,你是被人骗了。”   在顾馨星看来,就算是练功,这么残忍的功法也是邪教练的,她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让自己的几个朋友过来。   “人家真的就是练功。”   “对啊,江家这功夫就是这么练的,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练这功挣大钱呢,这几个孩子是运气好,小姑娘,你们别打扰人家了。”   然而顾馨星的朋友们过来了也无济于事,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江流练的这个功夫,要不是自家的孩子不满足江流的条件,他们还想把孩子送过来呢。   现在村里人谁不羡慕这三个孩子,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将来还能挣大钱,大伙儿都说,他们遇到江流,是走了大运的。   只是这些说辞没有劝走顾馨星,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想着白天看到的画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觉得愚昧的村人都是虐童癖的帮凶,终于,在这个晚上她下定了决心。   明天一早她要偷偷过去,拍下这个男人虐待孩子的视频,让国家,让警察好好管管这个恶心的虐童癖。 第90章 杂技人7   “馨星, 我想了一晚上, 要不咱们报警。”   第二天当顾馨星准备去江流家不远处练功的那块空地的时候, 她的某一个同伴忽然把她叫住了。   “没错, 咱们还是报警让警察来问清楚,要不然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虐童的变态,他会不会伤害咱们啊。”   那个同伴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顾馨星想了想, 放下照相机答应了下来。   因为最近的公安局距离石岙村也很远, 加上山路陡峭, 即便这是已经简略修过的山路,警察们依旧将车开的很小心,所以大概在报警了快一个小时的时候, 警察才匆匆赶到。   等待了许久的顾馨星这会儿已经有点没了耐心, 觉得按照这里的警察的办事速度, 或许根本就帮助不了那些可怜的孩子。   只是既然警察来了,她还是耐心地将自己昨天看到的事情告诉了那几个警察,并且拜托他们一定要解救孩子,惩罚人渣。   *****   “警察怎么来了?”   “是那个小姑娘报的警?她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呢,净给人找麻烦。”   “就是!”   ……   村民们听到响动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以及跟着这些警察的顾馨星等人,面露不满。   他们当然猜到了,这些警察是顾馨星等人找来的,为的还是昨天那件事。   而顾馨星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她心里有些委屈, 也因为这些话更加窝火了。   “警察同志,你们看,就是那个人!”   顾馨星带着警察过来的时候,肖彬彬等人已经开始练基本功了,因为她等待警察到来的那一个多小时,最痛苦难熬的正骨过程已经过去了。   她在警察耳边和他们描述昨天自己看到的情况,又指了指江流,示意警察这就是她举报的虐童癖。   “你们这儿的村长呢?”   为首的中年警察朝边上的村人问道,这种闭塞的小村庄和其他地方不同,办理案子,还是得找一个权威的长辈镇场的,尤其他们今个儿过来处理的还是一桩虐童的案件,必须得采集更多的证词,也需要村长从中调和,好让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我在这儿呢!”   顾馨星带着警察过来,早就有人跑去通知村长了,因此在那个中年警察开口后,老村长就拄着拐杖过来了。   “村长,你看哪里有空屋子,我找人问一些问题。”   那个警察朝村长问道。   “就江家,他家屋子大,而且你问的问题也是关于他的。”   老村长指了指不远处那桩小二楼,警察看江流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跟着过去了。   江流和老村长跟着警察进去,接着老村长出来,又把三个孩子叫了进去,之后是这些孩子的家长,一个进去,一个出来,而报案的顾馨星等人则是在屋外头等着。   “怎么样馨星,能听到他们讲了些什么吗?”   提出报警的那个女生朝垫着脚,透过窗户往屋里看的顾馨星问道。   “听不见。”   顾馨星摇了摇头。   她看见两个警察坐在椅子上,江流坐在警察的对面,一开始那些警察还表情严肃,但是不知道听他和村长狡辩了什么,那两个警察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   顾馨星咬了咬嘴唇,直觉自己的愿望似乎落空了。   这场谈话进行了近半个小时,顾馨星见到两个警察站起身后,甚至和那个虐童癖握手,这着实让她感觉恶心。   思考了一番,顾馨星拿出照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等警察们出来时,她又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做一般。   ******   “小姑娘,我们都了解清楚了,这些都是误会啊。”   年长的警察笑着说道,“你昨天看见的那是孩子在练功,这位小哥年轻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们外乡人或许不懂咱们这儿的经济条件,很多人家连孩子都养不活,能学一门技术是好事,小时候吃点苦受点罪,长大了才能更好的生活。”   他刚刚已经和村长,孩子本人以及他们的长辈了解了一下情况,这中间不存在威逼利诱的强迫性质。   而且他也从村长口中了解到江流以及他的祖辈对当地的贡献。   例如修山路,例如冬天给村里60岁以上或是条件特别困难的老人提供煤饼。   据村长说,江流已经批下来一块地,准备修建特殊的杂技学校,专收那些家庭条件困难,且本人不愿意念书的孩子,让孩子们能有一技之长,这对当地很多家庭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怎么能算是吃点苦呢?他把那几个孩子的骨头都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去好好念书,而学这些受罪的本事,他们的爸妈难道不心疼吗?”   顾馨星很不能理解,如果只是练舞蹈时的压腿以及其他基本功,她还能够理解,可把人的骨头脱下来,又给正回去,她实在想象不到在现如今这样的社会,还有人需要学习这种本事。   “现在国家可是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呢,这些孩子跟他学这些,不去学校上课,这难道也是合法的吗?”   顾馨星想着上学又花不了多少钱,现在九年制义务教育普及,根本就不需要多少学费,之前她打听过了,山下就有一所小学,还提供中午的爱心餐,再困难的家庭也该负担得起。   恐怕这些孩子的家长就是想从孩子身上压榨最后的价值,根本就没有为他们考虑过。   “这——”   两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九年制义务教育是不错,山下的学校每年也只收几十块钱学杂费也是对的,可在这个贫困县,实在有太多的孩子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念不成书了。   有些是为了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有些是因为上学路难,不是每个村子都像石岙村那么幸运,出了一个大方的江三春重修了山路了。   在这一片,因为上学路难,学生发生意外的事件也不少。   国家一直加大对贫困区的资金投入和扶持,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这个小姑娘理所当然的认为孩子就是应该读书,就是应该安安心心学习,就是应该幸福健康的成长,这样的想法在两个警察看到着实是太过天真了。   难道就因为国家曾经有过20年实现全面小康的目标,她就真的以为全华国的家庭都是小康家庭了吗?   在贫困的地区,还是有很多无奈的。   两个警察是当地人,看多了因为没钱引发的心酸故事。   “这几个孩子还不满14周岁,那个男人的做法,就是虐待孩童,你们应该把他抓起来。”   顾馨星看警察不说话,以为警察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了,马上又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按照法律法规,江流的这种行为应该已经触犯了法律,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说不拎清呢,人家自个儿自愿,自个儿家里人同意,用得着你这个外人吆五喝六的,你啥都不懂你还把警察找来,滚滚滚,我不要你的臭钱,你们都给我离开石岙村。”   年迈的村长火大了,好言好语地给那小姑娘解释了这么多遍,可她就是咬定孩子要念书。   念书的钱谁来出?几个孩子的家人谁来照顾?感情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有点能力,长辈能不疼孩子吗?为什么他们这儿那么多的年轻人一去不回?还不穷闹的。   好不容易江流愿意回来,帮助大伙儿,要是被她弄得心寒了,他们这些老人又能靠着谁呢。   村里也不是没有念书的孩子,可山下学校的师资力量实在太差了,往往念到初中就没法往下念了,这个学历又能干些什么呢,出去打工也就是流水线的工人和工地搬砖的苦力。   偶尔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但一百个孩子里又能有几个呢。   跟着江流学艺是苦,但是将来享福,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村里人自己有自己的衡量。   老村长颤颤巍巍地伸手往口袋里掏钱,顾馨星等人给他的伙食费他还没存起来,他也没算昨天的伙食费,直接将那些钱塞到了顾馨星等人手里。   “就是,你们看不惯就别在咱们这儿待着了,咱们穷,就是得受罪吃苦,别脏了你的眼睛了。”   村里的其他老人跟着说道,所剩不多的几个年轻人甚至做出了赶人的动作。   还是两个警察护着,顾馨星等人才慌忙地收拾好东西,坐着警车离开。   在山下,警察又劝了他们几句,可这会儿顾馨星已经钻了牛角尖。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就不信了,还不能讨一个公道。   *****   “警察显然已经被那个男人买通了,这种贫困县都是上下通气的,宗族势力比官方还猖狂,警察根本就不敢帮咱们。”   顾馨星将白天拍到的照片递给几个朋友看,那张照片正是她透过窗户,拍摄到的江流和警察们握手的照片。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看看今天这些人,好端端的就把咱们轰出来,差点连东西都没让咱们拿,我看我们还是别管这儿的事了,他们乐意看着孩子受罪,我们非亲非故的,干什么管人家呢。”   队里的一个男人很不高兴地说道,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轰赶。   “怎么能不管呢,孩子是无辜的,在他们这个年纪,就该好好念书,他们的父母为了钱不负责任,我们就把这件事闹大,让他们不得不负责人。”   顾馨星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几个跟着江流练功的孩子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这个年纪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说是自愿,大概率也是家长逼迫的,不然哪儿会有孩子自愿学这种功夫呢,又不是自虐狂。   她觉得这儿的生活水平虽然不好,却远没有到需要让孩子受这样的罪的地步。   昨天他们就是在村长家吃的饭,搀着红薯的干饭,四道菜,其中两个荤菜,还有半只老母鸡炖的汤,顾馨星觉得村里的生活水平起码还是温饱有余的。   她哪里知道,这餐饭是村长看在他们每人每天给的三十块钱操办的,要不然,谁舍得杀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呢。   然而就是这餐饭,让顾馨星形成了一种当地人伙食还不错的错觉,这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在这种生活水平下,还有孩子学习这种令人发指的封建糟粕的杂技。   *****   第二天,顾馨星瞒着朋友们,带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偷偷跑到了山上,趁着村里的大人不注意,拦住了江流的其中一个徒弟。   “小朋友你过来,姐姐给你糖吃。”   顾馨星冲着许全军招了招手,她认出来这是那天哭的很惨的那个孩子。   “你是报警抓我师父的坏人。”   许全军也认出了顾馨星。   “这些都是误会,你看警察不是没把你师父抓走吗。”   顾馨星冲着许全军笑了笑,然后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手里。   许全军也是吃过大白兔奶糖的,他知道这糖很贵,得去县城最大的超市才能买得到,而师父往往是在镇子里采购的,因此师父家里也不常有。   许全军咽了咽口水,走过去接过了糖果。   “你叫许全军是,你们练得那是什么功夫啊?”   顾馨星怕孩子被大人教过,不肯说实话,因此没有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而是选择循循善诱的方式。   “缩骨功,我师父可厉害了,全国各地到处巡演过,赚了老多钱了。”   许全军吃了一块糖,然后将剩下的藏起来,准备慢慢吃。   “缩骨功,听名字好厉害啊!”   缩骨功?这不是武侠里才有的吗?   这更让顾馨星觉得江流是不安好心的骗子。   “练这个功疼不疼啊?”   顾馨星又问。   “疼,疼死我了,不过现在也已经疼习惯了,一年前刚开始练的时候,哭了好几天,嗓子都哭哑了。”   许全军实话实说,也没意识到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   “一年前,你从几岁开始练习的?”   顾馨星追问。   “八岁,我大师兄和小师弟都是六岁开始练的,我的年纪太大了。”   许全军有些可惜地说道。   “练功这么疼,你就没想过不练,好好的去学校上学?”   顾馨星一听居然还有孩子六岁就开始练这要命的功夫,气的肝疼。   “家里没钱啊,大家都说,要是跟着师傅学本事,将来就能挣钱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去练功了。”   许全军聊得不耐烦了,他舔了舔嘴唇,摆摆手朝师傅家赶去。   家境贫寒,周边人的洗脑诱惑,顾馨星自顾自的串联了孩子们在无良长辈以及师傅的诱惑下学艺的过程。   她看了眼一直没有停止拍摄的手机,再一次如同来时那样,悄悄地离开了村子。 第91章 杂技人8   当天晚上, 一条经过精心剪辑的视频被上传到网络, 顾馨星本身就是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旅游博主, 经过她的转发, 当天这则视频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则视频很有主观性,加上顾馨星为了引起全网络的注意,从而惩罚那些渎职的警察和村干部, 还特地标了极具话题性的旁白。   但凡观看了这个视频的网友, 都在第一时间被挑起了怒火。   【我靠, 这还是人吗?】   一个网友看到视频里小孩不住哭喊,可那个瘦小的男人依旧冷着脸掰折他骨头的场景,背后一身冷汗。   他曾经有过手肘脱臼的经历, 因为正骨比较迟, 关节处肿了一大圈, 疼的他只有依靠止痛药才勉强能够睡熟。   他还是个大人呢,小孩子经历这样的痛苦岂不是疼痛加倍。   尤其是当他看到视频里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就欣喜不已的男孩诉说着当时的疼痛时,更是让他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警察呢,po主没有报警吗?】   【楼上的没仔细看,博主报警了,只是警察蛇鼠一窝,包庇了那个虐童癖,呵呵,华国的警察,我早就看透了!】   除了声讨江流的,还有许多声讨视频片段里的两个警察的网友。   这两个警察和江流握手的照片被他们认作警察徇私枉法的象征。   尤其视频的旁白里, 博主也说了,当时她看到江流虐待孩子,情急之下报警,警察因为受理她的案子而来,却又因为对方的狡辩妄图粉饰太平,还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助纣为虐的无知村民赶了出来。   要知道,现在在网络上警察就是原罪,只要和警察相关的事,不管警察做的是对还是错,骂上几句肯定是没问题的。   尤其在这个剪辑过的视频里警察显然就是渎职的那一方,多骂上几句肯定能引来很多附和的声音。   有一些熟知举报流程的网友开始在视频底下询问这件事发生的地点,他们打算联名打举报电话,写举报信,要求渎职的两个警察道歉,并将这两个害虫开除。   【你国药丸】   【如果国家不处理这几个蛀虫,我真的要对我们国家失去信心了】   【换做别的国家,恐怕那个虐童的男人可以当场直接枪毙了,听听那些警察说了什么,居然还说这是正常的训练,说那个男人也是好心,呕吐】   类似的言论比比皆是,除了江流,出现在视频里最多的两个警察以及老村长,也受到了千夫所指,老村长更是因为将顾馨星等人刚出村庄,被人骂做老不死。   当然,也有一些真正心善的人关注了这件事情的本身。   他们询问发布这则视频的顾馨星,这件事发生在什么地方,当地的生活是不是特别困难,所以导致这些孩子不得不学习这些杂技来养家糊口。   如果可以,他们愿意捐款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一对一或是一对二的帮扶至那些孩子考上大学为止。谁家有旧衣物的也可以捐给那些更需要的孩子,至少要给他们营造一个不需要学习这些技艺的生活环境,让他们过上虽然不富裕,但至少能够和普通孩子一样正常上学念书。   有一些慈善机构也因为这则视频关注到了这个并没有听说过的小山村,打算派专人实地采访一番。   随着各路大V的转发,以及那些被@了上千次的法证机关的官微的注意,在一个晚上的发酵之后,这件事彻底闹大了。   媒体们没有经过证实,仅仅凭着这样一段剪辑后的视频,就将这则新闻发布。   而无数网友则是将视频里江流训练几个孩子的片段截成了表情包,在他的脸上打下人渣,畜牲之类的辱骂词汇。   *****   广南的某城中村内,一对中年男女正在进行激烈的争吵。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个穿着黑色渔网袜,烫了一头黄卷发,身材姣好,容貌略显普通的女人冲着一个黑瘦的男人大喊了一声。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酒气,脸上抹着充斥廉价香精味的彩妆,涂成大红色的嘴里还叼着一支烟,一副不耐烦地模样。   “你还是个男人吗,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你,一个月就挣那三瓜两枣的,按照你这本是,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挣一套房子啊,靠着你,老娘早晚都得喝西北风。”   于彩英想着自己也是倒霉,当初为了供几个弟弟念书,出来当小姐挣快钱,好不容易弟弟们都出息了,却因为嫌弃她这个大姐挣钱脏,不愿意认她。   经此一事,她也算想开了,连血缘至亲都不可靠,以后她真正能信的也只有自己了。   这些年除了帮衬家里,于彩英也攒了点钱,她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正好那时候她认识了从乡下过来的肖国辉,她觉得对方老实可靠,就和对方好上了。   只是相处久了,于彩英才发现肖国辉这个人就是长了一张忠厚老实的脸,实际上他比任何男人还要自私自利。   自从和她在一起后,肖国辉就没去工作过,还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她。   因为当时头脑发昏领了结婚证,这些于彩英都忍了,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的存款花完以后,这个男人居然隐晦的提出了让她重新接客的主意。   她是他老婆,可他又拿她当什么呢?   于彩英浑浑噩噩了一段日子,因为手头实在拮据,加上过惯了来快钱的日子,她已经不适应操劳的工作,所以她确实也如同肖国辉建议的那般,重操旧业。   只是现在于彩英学聪明了,她挣来的皮肉钱一分都没给肖国辉,每天她就往家里买菜,肖国辉负责做饭,就当是花钱养了一个保姆。   只是昨晚上于彩英接了个客人回家,肖国辉居然把自己当龟公,跟着客人要走了她的嫖资,这就让于彩英忍不住了。   “英英,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都多少夜的夫妻了,你怎么能够这么对我啊。”   肖国辉脸皮厚,被女人指着鼻子骂了,依旧嬉皮笑脸的,想要凑上去摸摸于彩英的脸颊,只是被于彩英一巴掌拍开了。   肖国辉忍住心里的厌恶不屑,依旧笑着想要用甜言蜜语哄好眼前这个女人。   “别给我来这套,我告诉你,要么你老老实实去找一份活儿,不拘是保安还是工地搬砖,我得看到钱进来,要不然咱们就离婚,一拍两散,反正咱们也没啥共同财产,正好分的干干净净。”   看到这样犯贱的肖国辉于彩英就觉得自己当初被屎糊了眼睛,居然会觉得这个男人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好在现在及时止损也不晚。   于彩英留下最后的警告,然后扯了扯身上的吊带,拿起椅背上的薄外套,扭腰摆胯离开了这间小房间。   “贱人!婊子!”   在于彩英离开后,肖国辉当即就拉下了脸,重重踹了一脚墙壁。   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他肖国辉心地善良,她以为会有人娶她这个烂货吗!她不哄着他点,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充大爷。   只是虽然于彩英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肖国辉的心里依旧不拿她的话当回事,因为他知道于彩英是摆脱不了他的,对方要是敢和他离婚,他就敢在对方接客的时候报警。   忍着怒气,肖国辉走向厨房,拿出一瓶啤酒和一叠花生米,然后回到卧室打开电视机。   这时新闻上正报道着有关石岙村的那个新闻。   听到熟悉的村名,肖国辉停下了开瓶的动作,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这个新闻上。   在这个新闻播放完,开始播放其他新闻后,他关掉了电视机,然后掏出手机开始在网络上相关讯息。   半响后,他放下手机,露出一个激动癫狂的笑容。   他肖国辉发财的日子终于到了!   ******   石岙村的人很烦,原本以为顾馨星等人走后,村子里就能够消停了,谁知道在对方离开之后的几天,村里忽然一窝蜂的来了好多人,长枪短炮地冲进村子,逮个人就问江家在哪儿,老村长家在哪儿。   找不到这俩人,就逮着村民问那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还是村长报了警,警察来后把这些人暂时赶到了山脚下,村里才消停了一阵。   可那些人防不胜防,这些天村里组织了年纪在16岁到55岁之前的村民巡逻,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溜进来。   肖国辉一回来,就被人发现了。   “你是——你是国辉,肖国辉!”   那个正在巡逻的老人惊讶地说道,大伙儿都传肖国辉抛弃老婆孩子不回来了,可这会儿肖国辉居然出现在了村子里。   “叔。”   离开了三年多的时间,肖国辉也快认不清村子里的人了,他含含糊糊地喊了对方一声,然后径直朝自己家里走去。   “你知不知道艳芬生病的事?”   那个老人没放过肖国辉,跟在后头执拗地问道:“你不能没良心啊,艳芬为你生了三个孩子,你得管管她。”   “叔,艳芬生病了?我不知道啊!”   肖国辉真的不知道这个消息,新闻上也没报道。   当初他离开后就彻底和村子里的旧关系做了一个了断,而张艳芬生病是在他走后不久发生的,肖国辉自然无从得知。   “我这不是出去挣钱吗,前几年都没挣到钱,没脸回来,现在攒了几万块,想回来好好过日子,艳芬生病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我早就回来了。”   肖国辉面露紧张,他天生长着一张老实的脸,这么一说,居然还真把人唬住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人翻来覆去地念着这句话,老一辈都是这个想法,一个家里总得有一个撑场面的男人,即便当初肖国辉真的是抛弃了张艳芬母子离开,现在他有心想要回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谅也就是了,张艳芬那样一个身体,三个孩子将来总得靠肖国辉这个当爹的。   不仅老人这样想,就连张艳芬本人,在最初的痛恨过后,也因为肖国辉哭着说的一段懊悔道歉的话,心软了几分。   这份心软不是因为肖国辉,而是因为自己的孩子。   张艳芬想到儿子彬彬每天拼命练功的辛苦就揪心的疼,现在丈夫知道错了,并且带着钱回来了,儿子是不是就不需要去江流那儿练功了。   虽然这么想很对不起江流,但是作为母亲,张艳芬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健健康康的成长。   尤其她活不了多久了,孩子没了妈,总得有个爸。   带着这样的想法,在儿子肖彬彬还没从江家回来之前,张艳芬用沉默的态度认可了肖国辉的回归。 第92章 杂技人9   “最近村里来了不少生人, 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们应该也听大人说了, 早在你们和我学艺的时候我就说过, 学不学随你们,现在你们想要中途放弃,我也不会阻拦。”   照常练完基本功后, 江流叫来了三个孩子, 一脸郑重地问道。   现在舆论远没有发酵到顶峰,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肖国辉应该回来了,原身之所以后来身败名裂, 千夫所指, 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可都得拜这个男人所赐呢。   在他回来后,会游说村里一些人家,然后再想办法把许全军和王狗子的父母给找回来,到那时候几个孩子的父母一块将他告到法院,且带着许全军和王狗子到处上节目,做访谈,控诉原身的“罪行”,这才彻底将原身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想学!”   肖彬彬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我也学。”   王狗子跟在肖彬彬之后回答。   往日里最积极的许全军,这会儿是表态最慢的那一个。   最近村里来了不少人,一些事想要采访当事人的媒体记者,而有一些则是带着善意过来的好心人。   比如闹出这件事的顾馨星, 她替村里的孩子联络了几个慈善机构,借着这件事的热度,筹集了不少善款。   只要村里的孩子念书,学杂费全包不说,等以后念到初中高中,需要生活费的时候,那些好心人也会按照当地的平均生活开支每年捐助他们一笔钱。   这些钱足够他念到大学,对于许全军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跟着师傅学艺,师傅眼里能够看到的一直都只有勤奋的大师兄和天赋更好的小师弟,许全军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即便学成了本事,他将来或许也比不上两个师兄弟。   只是虽然心里有了其他想念,可许全军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念书,会不会念书,要是像村里那些孩子一样念到初中就念不下去了,到时候没有学历,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加上这一年师傅好吃好喝养着他不说,还时常让他带剩菜剩饭回家,因为吃得好,他的爷爷奶奶的身子骨也健硕了不少,这份恩情许全军也没法忘。   所以现在他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在肖彬彬和王狗子说完表忠心的话后,许全军期期艾艾地也跟着喊了一声,就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的这番话长期有效,只要你们不想学了,就跟我说,你们放心,我不会骂你们也不会打你们。”   江流的余光看了眼眼神放空的许全军,就猜到对方动摇了。   他没说什么游说的话,吃完晚饭,就让几个孩子回家了。   *****   “彬彬,爸爸回来了!”   肖彬彬回到家,正准备将端回来的肉加热时,看到家里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   肖国辉一脸激动地跑过来,想要抱抱这个儿子。   这会儿他是真心的,因为在他的眼里,肖彬彬就是他的摇钱树啊,靠着这个儿子,他能从江流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他已经想好了,现在舆论闹得这么大,江流要是不想因为虐童坐牢,起码得赔他三五十万,对方祖辈传下来那么多钱,花这点小钱买自己平安,江流应该舍得。   “我爸早死了。”   肖彬彬瞪大眼睛,问着后面慢慢挪着步过来的妈妈:“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头畜生?”   抛妻弃子,猪狗不如,说他畜生,还侮辱了畜生。   “彬彬,怎么能这么和你爸说话呢。”   张艳芬皱了皱眉,虽然她明白儿子心里也怨恨肖国辉这个父亲,可当儿子的骂老子畜生还是过分了些,说出去会让人戳脊梁骨的。   “没事,这些年我为了挣钱一直没回来,是我对不起孩子,孩子怨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肖国辉心里恨骂了一声小兔崽子,面上却装出慈父的模样,包容了儿子的恶言恶语。   看到这样的肖国辉,张艳芬心里的担忧少了一些,她觉得父子之间的感情果然是斩不断的,肖国辉即便对她没了感情,应该也会在意自己唯一的儿子。   她就担心自己的两个闺女,当初肖国辉就是因为她生的这俩闺女不告而别的,也不知道等她死后,肖国辉能不能照顾好两个女儿。   “钱呢?”   肖彬彬一听肖国辉这话就是知道他是在放屁,他觉得这个男人回来肯定不安好心,只是既然对方提到了钱,那就该让对方掏点钱出来,这是他应该给的。   这一年张艳芬的病情恶化了很多,只是一直都没有配对的肾源,加上因为负担不起昂贵的透析费用,肖彬彬很为难地跟师傅江流开口借了一笔钱,写了签条承诺等他出师后从他赚的钱里面扣,他借了几万块,托师傅江流帮他妈买了一个简易的自己在家也能操作的透析机器,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勉强才撑到现在。   现在这个家就是一个大窟窿,负债累累,要不是师傅江流好心帮衬着,恐怕早就家破人亡了,在肖彬彬看来,师傅就是自己做牛做马也偿还不起恩情的神明。   他教他家传的技艺,知道他家穷的只能喝野菜粥,每次都叮嘱梅花姐多煮些饭,多少点菜,就是为了到时候能够分给他足够他妈他妹妹填饱肚子的饭菜。   这些师傅不说,可他都记在心里。   还有当初他妈病的快死的时候,要不是师傅给了他两万块钱,或许当初他妈就活不过来了,那时候他才五岁,两个妹妹嗷嗷待哺,他妈要是死了,或许他们兄妹三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肖彬彬一直觉得,自己欠了师傅四条命。   他早已在心里发誓,将来等他挣钱了,要将师傅当做再生父母一般孝敬,师傅没孩子,他就是师傅的儿子。   至于肖国辉这个亲爹,从哪儿滚哪儿去,他看一眼都嫌脏眼睛。   “钱我带来了,给你妈了。”   为了做戏,肖国辉可是偷拿了于彩英卡里的两万块钱,恐怕这会儿对方已经知道了,等会儿他还得给对方打个电话安抚一下她。   “那你还不滚?”   肖彬彬冷眼看着肖国辉说道。   “彬彬,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张艳芬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冲着儿子叱骂道,将来他就得靠着这个亲爹了,现在把关系弄得那么僵,将来肖国辉要是不管他了怎么办。   虽然有简易的透析机,可张艳芬的身体还是肉眼可见的败坏了,大伙儿都知道,要是没有合适的肾源,或许她也活不过这半年了。   因此在张艳芬发怒,并且显露出身体状况告急的状态后,肖彬彬不敢再怼肖国辉了。   他赶紧扶着他妈进屋,就当做没看到肖国辉这么一个人。   “彤彤珊珊,喜不喜欢爸爸给你们买来的礼物?”   吃完饭的时候,肖国辉拿出了两个洋娃娃递到双胞胎姐妹俩的手里。   两孩子对爸爸没印象,但是因为妈妈说了那是爸爸,加上肖国辉表现出来的慈祥模样,一下午的时间,两孩子已经对这个爸爸有些亲热了。   “别碰,脏!”   肖彬彬拍了拍俩妹妹的手,不让她们接过那个洋娃娃。   “等哥以后挣钱了,给你们买更大更漂亮的,重要的是哥买的洋娃娃干净。”   两个妹妹是肖彬彬一手带大的,张艳芬身体不好,时常只能在床上躺着,因此在这个家里,肖彤彤和肖珊珊自然和哥哥更亲。   听哥哥这么一说,姐妹俩乖乖地收回了手,只是略稀罕地看着爸爸手里的洋娃娃。   肖国辉悻悻地收回手,心里越发觉得自个儿这儿子恐怕不好控制。   也不知道另外两家的小崽子是怎么样的。   “我看新闻上说咱们儿子跟着江流学缩骨功?学那功夫可得把骨头都折了再正回去,咱儿子怎么能受这罪呢?”   肖国辉看着张艳红问道。   “因为他亲爹又渣又毒,狼心狗肺,抛夫弃子啊!”   肖彬彬用凉飕飕的语气,冷眼看着一旁的肖国辉说道。   肖国辉被肖彬彬的话噎了一下,不过他暂时还是不将这个七岁的闹别扭的小孩放在眼里,他的主要目标是说服张艳芬。   “这江流也真是,这种功夫他们祸害自家孩子也就得了,为啥还祸害人家家里的孩子啊,你看江家男人的个头,一个个撑死160,咱儿子学了这些,将来不也变成三等残废了!还有人的骨头岂是闹着玩儿的,别看孩子现在能笨能跳的,后遗症这会儿还没出来呢,我记得江流他爸,三春叔就有风湿病,这都是学缩骨功学出来的,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被江流糟蹋了一年,他心里就不会过意不去吗?”   肖国辉义愤填膺地说道:“我这趟回来是准备带着你们离开这儿的,但是现在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他江流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子我不管,可他现在糟蹋的是我的儿子,好在彬彬现在年纪小,情况还不至于很糟糕,我得问江流要一笔赔偿,然后去大医院好好治治彬彬这一身病。”   “我没病,我好得很,学这门手艺之前我和我妈就已经听师傅说了练这功夫会有什么后遗症,我都甘心受着,因为我要挣钱,我要养我妈和我妹妹,我感谢我师傅。”   肖彬彬猜出了肖国辉的来意,这个男人果然不安好心。   “不过我没病,你倒是有病,你有贪病!”   肖彬彬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说呢,这个男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原来是为了要钱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肖国辉看向张艳芬:“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我都是为了他好,他居然还这样骂我,难道他以为江流一个外人会对他比他亲爹对他更好吗?”   也就三年多的功夫,这个以往沉默的儿子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每每怼地他这个亲爹说不出话来。肖国辉觉得儿子一定是跟着江流学坏了,在原本的罪责上,他又往江流的身上添了一个罪名。   他全然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有这样的变化,他这个不负责任的亲爹得承担主要罪过。   张艳芬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肖国辉说道:“江流是个好人,这些话你以后别再说了,儿子不爱听,我也不爱听。”   肖国辉以为张艳芬这种耳根子软,没有主见的女人应该是很好说服的,可这会儿对方的态度也和他想象中的有所不同,难道他不是孩子的亲妈?难道他不疼孩子吗?   肖国辉意识到,他或许得另外想一个法子了。   好在跟着江流学本事的不仅他儿子一人,指证罪人,一个孩子就足够了,他已经联系上了王狗子和许全军的父母,想来为了钱,他们很乐意重新回到这个破地方的。   “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吗?”   肖国辉哼了一声,转身回屋。   *****   第二天中午,眼瞅着马上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而白天跟着小姐妹们出去玩儿的肖彤彤和肖珊珊一直都没有回来,张艳芬心里着急,准备去附近找两个孩子。   这时候肖国辉拦下了她,然后笑眯眯的告诉她,两个孩子已经被他的朋友带去广南,恐怕这会儿已经在长途汽车上了,两女儿会先在那里安顿下来,等着他们过去。   看到肖国辉的笑脸,张艳芬的心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一头恶狼招回了家里,她害了自己的孩子。   而练完功的肖彬彬一边琢磨着怎么说服他妈把那个男人赶出去,一边端着今天的午饭回家,只是从这以后,他再也没有走出过肖家的房门。   肖国辉代表儿子通知了全村的人,以后他的儿子肖彬彬就不再跟着江流练功夫了,而且因为江流在没有他这个老子同意的情况下就让他儿子练这种变态的功夫的缘故,他要求江流赔偿他五十万,要不然,就要把江流告上法庭,让他吃官司,让他坐牢。   因为他的这番话,全村都轰动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江流非但不难过,反而很开心。   ******   半夜,他站在肖家的院子里,透过柴门的缝隙看着那个被绑在柴房的少年。   捂着自己的胸口。   “看见了吗,你不是一个人,现在不是,上辈子也不是!”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一瞬间,江流的心里钝钝的疼,然后下一秒,这种感觉消失了。   这具身体里留下的执念,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怀。   只可惜,要是上辈子的他也知道,那该多好啊。 第93章 杂技人10   “爸妈, 你们是怎么看着孩子的, 我就几年没回来, 你们就让孩子去学那要命的功夫, 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不会原谅你们!”   看到了新闻,加上肖国辉这个狗头军师的怂恿, 王狗子和许全军的父母陆续赶来,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 就是争着扮演慈父慈母,为了孩子学艺的事和家里的老人大吵了一架。   “狗子,爸回来了, 等处理完这件事爸就带你去城里生活。”   王狗子的父亲王奋给他买了一大袋新衣服新玩具, 还有许多王狗子从来没吃过的零食, 喜得王狗子就和过年了一般。   从他有记忆起,就被一块玩的孩子笑称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不同于其他孩子的父母进城后还会打钱回来,偶尔还会给他们寄玩具和吃的,他爸妈自从离开后就再也没了音讯。   王狗子听打工回来过年的长辈闲聊时说过,他爸妈在外头又生了一个儿子,比起那个养在身边的小儿子,他这个从小就由爷爷奶奶带大,没瞧过几眼的大儿子自然就不值得他们动感情了。   只是爷爷奶奶一直都哄着他,骗他说他爸妈还是疼他的,只是因为实在没钱, 没法将他接到身边去养罢了。   王狗子一直安慰自己后者才是真相,所以他要学艺,要努力挣钱,到时候就能够和爸妈团圆了。   现在爸爸妈妈回来了,他的梦想似乎成真了。   王狗子觉得,这或许是他最好的七岁生日礼物。   是的,再过半个月,就是他七岁的生日了。   “那姓江的也真是过分,那种歪门邪道的功夫他们姓江的自己练就成了,祸害人家的孩子做什么,非得把人家的孩子教出一身病来他才开心吗?我看就是他心太毒,所以才断子绝孙,这是遭报应了。”   王奋并没有太大的耐心哄儿子,在将一堆礼物塞到儿子手里后,就和妻子商量起了该敲诈江流多少钱。   他们的小儿子马上也到了念小学的年纪了,他们得赶在儿子念书前买房子落户,这些年他们自己也攒了点钱,要是能从江流的手上要到三四十万块,付个小房子的首付已经绰绰有余了。   要是能够多要点赔偿,或许房子连带装修都能够一步到位。   “奋儿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奋那驼背的老娘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又听到他和儿媳妇这些算计江流的对话,顿时就急了。   “啥意思?他江流这样残害我儿子,我还不能告他了,要么给钱,要么坐牢,他自个儿选一样。”   王奋振振有词地说道。   严格说起来,他也曾受过江流他爸江三春的恩惠,可那点小恩小惠哪里有钱来得重要,对于王奋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尊严道德都不是必需品,利益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我才是你儿子,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会带着狗子去城里,以后每年过年我们都会带着孩子来看你,你不是没见过你小孙孙吗。”   王奋这话几乎算是威胁了,他吃准了对老太太来说儿子孙子最重要,江流一个外人对她再好又怎么样,和自己的血脉至亲比起来,孰轻孰重她难道还不知道吗。   果然,听了他的这番话,驼背的老太太沉默了。   “可学艺是咱们自己主动的,怎么能问小江要钱呢。”   王奋的老娘张了张嘴,有些气虚地呢喃道。   “呵,我就要个几十万,江家几个老的可给江流留了不少钱,现在江家就他一人,又能花多少呢,这点钱他或许压根就不看在眼里,可对咱们来说就不一样了,有了这笔钱,我就有了来回的路费,也可以让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妈,难道你就不想看着自己的孙子出人头地?还是你宁愿看着狗子学这种本事,吃尽苦头?”   “师傅很好的。”   王狗子隐约听懂了他爸的话,他爸似乎觉得师傅对他不好,他赶紧放下手里的玩具,跑到爸妈边上仰着脑袋解释。   “狗子,你想不想见你弟弟,你弟弟老想你了,一直问我他哥哥长什么模样。”   王奋没有回答王狗子的问题,而是蹲下身,一脸慈爱地说着有关小儿子的趣事。   “想,我想见弟弟。”   王狗子重重点了点头,虽然偶尔他也会嫉妒那个被爸妈养在身边的弟弟,可对于那个从未面过面的血缘上的亲人,他心里还是十分期待的。   如果他见到了弟弟,他一定会像大师兄彬彬对待两个妹妹那般对待这个弟弟的。   “那练功疼不疼?”   王奋又问道。   “疼!”   思考了一会儿,王狗子选择实话实说。   “那就成了,以后你不仅可以快快乐乐的跟弟弟一块生活,还能够不再练习这个功夫,你不是想爸爸妈妈吗,只要你乖乖的,爸妈就带你离开这儿。”   王奋循循善诱,他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   这毕竟也是亲生的儿子,如果这次真的能够从江流的手里要点钱出来,他就把这个孩子带走,要是得到的金额不如他的预期,那就可惜了,他和媳妇也只能养得好一个儿子,而那个孩子只会是他们亲手带大的小儿子。   王狗子不知道他爸心中的真实想法,听着他描绘的那个他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不由有些痴了。   ******   “村长不好了,那些人又冲上山来了,你赶紧跟小江避一避。”   村里人严防死守了好几天,可架不住这会儿有心人想要将事情闹大,把山下的媒体记者、一些听到新闻后自发聚集的慈善机构以及好心人放了进来。   巡逻的村里人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赶紧抢先一步通知。   可两条腿哪里比得上那些开车进山的人呢,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没多久,那些人也赶到了村里。   “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这是自发过来的好心人的言论,他们看到了新闻里双眼含泪,却还不得不练习非人般技艺的孩子,心生震撼,想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他们。   这趟过来,他们还带了不少物资,比如一些二手旧衣物,以及一些崭新的玩具,他们希望那些失学的孩子能够重新回归校园。   而带领这些自发群众以及有组织的慈善机构的,正是顾馨星。   她也没想过事情会闹的这么大,舆论的浪潮甚至远远超过了她之前的预期,只是顾馨星觉得这样的舆论压力是好的,因为让孩子停止学习这种惨无人道的技艺是一件好事,劝他们回归学校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他们是担心经济问题,现在她找到了那么多好心人和慈善机构,这个顾虑也可以消除了。   倒是这件事里不作为的村长和警察,以及执拗想要传承这门不人道技艺的江流,确实也应该受到惩罚。   顾馨星觉得自己做的对,所以这一次她依旧底气十足地跑在最前头。   “江流呢,江流在哪儿,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太过分了吗,他知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   “他是不是该给那些被他伤害的孩子一个公道。”   ……   类似的言论,是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问的。   “你们有完没完啊,都说了这是人家家传的本事,人家是好心才教那几个孩子的,不然就咱们这条件,孩子们长大后哪有机会挣大钱啊,再说了,也不是江流逼着他们学的啊,是孩子和孩子家里的老人允许的,你们一个劲儿的揪着江流不放到底是为啥啊。”   村里为数不多留守的青年拦着这些记者,恨不得直接在镜头里给他们翻一个大白眼。   笑话,他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江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要不是当初江叔不教江家以外的孩子,他们恐怕都想要跟着学了。   吃苦对于外面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可对他们来说,能顿顿白米饭,餐餐都有好几个肉,能建楼房,娶媳妇,这点苦,再值得不过了。   现在跑来骂江流的人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村民们想着,要是让他们体验一下自个儿的生活,恐怕现在争着抢着要学艺的就是他们了。   “七八岁的小孩能知道他们做下了什么样的决定吗?他们五六十,六七十的爷爷奶奶确定不是被江流忽悠的吗?”   记者根本就听不进去那些话,或者说他们有些人听进去了,只是为了点击,为了销量,他们也只会当做自己没有听到这些话。   “今天我们过来可是受了孩子父母的邀请,他们才是孩子的监护人,孩子学艺这件事父母都不知情,江流的这个做法已经构成了犯罪。”   村里的人还是太少了些,记者们很快就冲破了防线,只是在冲到村里之前,他们透露出了一个让大伙儿惊讶的消息。   记者们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很快的,江家外面就围满了记者,以及心中愤怒,准备好好骂骂这个折磨孩童的变态的好心人。   以肖国辉为首的三个孩子的父母站在最前面,三对家长中间,正好站着有些瑟缩的王狗子和许全军。   “我是真没想到啊,我在外拼命的挣钱,我的儿子居然在村子里受这样的罪过,我是一个失职的爸爸啊。”   肖国辉紧咬着牙关,眼泪说来就来,除了知道他人品的村里人,其他人都为他的演技动容,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父亲了。   媒体们将镜头对准他,这会儿有些人还举着手机直播,准备现场见证坏人被惩罚。   “我的妻子得了很严重的尿毒症,根本就无力照顾几个孩子,江流就是钻了这个漏洞,哄的我六岁的儿子跟他学这门技艺,现在孩子已经病的起不了床了,刚刚我出来的时候,孩子还满床打滚说爸爸我疼,爸爸,我不想学本事了。”   肖国辉的声音带着颤,看妻子木着脸不说话,还背着镜头用手拧了拧她腰后的肉,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张艳芬想起了两个失踪的女儿,想起了肖国辉告诉她,他那个姘头是小姐的话。   她嚅动了嘴唇,不知道是不是该说那些违心的话。   只是正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她眼神的余光透过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外头,抱着她俩闺女的江流。   对方居然不在屋子里面!   以及,自己的两个女儿居然在江流的身边!   张艳芬来不及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紧绷的神经放松之余,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一件事。   那就是当着所有镜头的面,朝肖国辉脸上吐了口浓痰。   “呸,你个狗东西!” 第94章 杂技人11   现场的记者们都忘记按下快门键, 而正在观看这场直播的观众更是郁闷坏了。   肖国辉不是好爸爸吗, 张艳红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呢, 还是这件事里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我媳妇病的时间太久了, 她怕是病糊涂了。”   肖国辉的反应很快,他赶紧擦掉脸上的脏东西,然后搂紧一旁的张艳红, 呵呵笑着要带她离开。   “你忘了你俩闺女了吗, 过不久她们可就要到达广南了, 你知道我在广南的那个女人是做什么的。”   他在张艳红耳边威胁到,可在听不见他这番话的人看来,就是他一脸心疼, 安抚自己妻子的好丈夫的模样。   【是这样吗?】   【怎么感觉怪怪的……】   【就是啊, 张艳红的表情好像很恨这个丈夫, 肖国辉似乎在撒谎啊】   虽然肖国辉掩饰的很好,可是张艳红的表情骗不了人,围观这场闹剧的人还是看出了端倪。   他们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要被打脸。   “你放开我!”   张艳芬挣扎着,只是她一个身体孱弱的女人,怎么可能挣扎地开肖国辉这样年轻力壮的男人的禁锢呢,好在这时候有两个年轻人冲了过来,将张艳芬从肖国辉手中救出来。   这俩年轻人都是听说新闻后过来的,原本是打算揍江流一顿出出气,这会儿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似乎有隐情,比起出气, 他们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们看到的这个男人,就是人渣,他是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害的畜生。”   张艳芬喘着气,然后又指向眼神躲闪的许全军的母亲常虹和王狗子的父母。   “你们以为这几个也是好人吗,错,统统都是狼心狗肺的下贱东西,他们一个个连自己的亲孩子都不养,要不是被这个男人撺掇,想要借这个新闻从江流身上要点钱出来,你们以为他们会回来?会在你们眼前演出好爸好妈的样子来?”   张艳芬后悔之前原谅肖国辉的举动,她还是高看了这个男人,为了钱,他连人都不当了,他直接去当了狗,或者说他连狗都不如,毕竟这个小畜生你喂它吃点饭,喂它喝点水,它还知道摇头摆尾感恩呢。   【怎么回事?听这个女人的意思似乎是这些人之前抛弃了孩子,现在为了敲诈勒索才回来的。】   【好像是这样,可江流也不是什么好人,难道是狗咬狗?】   【emmmmm,按照这个事情的发展趋势,我都开始怀疑江流到底是不是好人了。】   观看直播的观众疑惑了,他们发觉到事情似乎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张艳芬,你怎么说话的呢,谁不养孩子了?”   王奋眼神闪烁,他和媳妇一人拉着儿子的一只手,然后辩解道:“我这不是在外打工,给孩子挣钱嘛。”   那么多记者都看着呢,要是坐实了这件事,恐怕他们的名声都要毁了,工作也不见得能够保住。   “我呸!”   张艳芬倒是还想再吐王奋一脸唾沫,可说了太多的话,嘴巴都干了。   “你拍拍自己的胸脯问问,你儿子是你养的吗,要不是江流每天大鱼大肉的喂着他,还故意借口多烧了饭让他带回家给你老娘,恐怕你儿子和你那驼背的娘都饿死了,大冷天,江流还给你娘送煤饼,王婶儿,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站出来给江流说句话,你说说,这些年,江流是不是待你们有恩。”   撇开张艳芬对于儿子学缩骨功的心疼,对于江流这一年的帮助,她都是记在心里,并且感恩的。   而即便是因为儿子学缩骨功心疼,张艳芬也知道这怪不到江流头上,毕竟他不是非教她儿子不可的,但却是她儿子彬彬非学不可。   那个被张艳芬成为王婶子的驼背老妇看到镜头朝她扫来,僵硬着不说话。   她看着儿子希冀渴求地眼神,怯懦地低下了头。   就当所有人以为她要反驳张艳芬的时候,这个低头沉默的老妇人抬起头,又低下头,重重点了好几下。   她这是承认了张艳芬话语里的真实性了!   那些跟着过来的好心人们迷茫了,他们不同于记者,纯粹就是为了点击量和销量,他们是真的想要做好事,以为几个孩子被亏待,想要来帮助他们。   在来之前,他们对江流的定义是狠心残暴,学了点歪门杂技的男人,可这会儿张艳芬的话似乎为他们描述了一个不一样的江流。   “可再怎么样,他也不用逼孩子们学什么缩骨功啊,他要是真的为孩子们好,他为什么不捐钱让孩子们去念书呢?”   顾馨星站了出来,她执拗地看着张艳芬,难道一点小恩小惠,就要孩子们牺牲快乐和健康吗。   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你也是母亲,难道你舍得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罪吗?如果你家实在有困难,你可以向社会寻求帮助啊,现在好心人那么多,会有很多人愿意帮助你的。”   要说顾馨星坏吗,那显然不是,她就是一个没有经历太多风雨,善良到有些自我的女生,她觉得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她觉得困难面前有一万种解决方式,而学习这样的技艺,显然是她心目中一万种方式里最不可取,应该被取缔的。   “你就是闹出这样大的新闻的女生?”   张艳芬这会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她的话语声有些虚,只是她还强撑着。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骂你,因为你把我们好好的日子给毁了。”   张艳芬的第一句话就让顾馨星急红了脸,她极欲反驳,却被张艳芬拦了下来。   “你知道一日三餐只喝一碗全是野菜,没几颗米粒的汤,肚子有多饿得慌吗?”   “你知道看不起病,好几次走到山崖边上想要跳下去,可听到孩子的呼喊声又回来的痛苦吗?”   “你知道一个女人因为没有奶水,差点喂不活自己的两个女儿,恨不得用血水来喂她们的窘迫吗?”   “你知道一个母亲,明知道儿子学艺有多疼,有多累,却还是得配合他假装以为他学艺很轻松的心酸吗?”   张艳芬每问一个问题,就踉跄着上前一步。   她问的这些是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的,直播镜头前的那些人,甚至可能还不知道原来在华国的角落里还有吃不上饭的一群人。   顾馨星被她逼的连连后退。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受过教育的大学生,你很善良天真,你的父母应该都是能挣钱的人,你怎么能够明白咱们这些人的心酸,我能不疼自己的孩子吗?我恨不得把我的心肝都挖给他们。”   张艳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凡日子过得去,我能让我儿子学这个吗,可不就是因为日子难捱,我们也想活下去啊,我们也想好好活着啊!”   张艳芬这段话几乎是她嘶吼出来的。   她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如果不是有一个懂事的儿子,她都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可他们在很努力的活着,一群没有吃过苦,没有受过罪的人却高高在上地指点他们,用很轻松地语气问他们为什么活的这么艰难。   这个指点未必是恶意的,但是听在这些为了生活挣扎着的人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   如果可以,谁不想高床软枕,谁不想锦衣玉食。   如果可以,张艳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无忧无虑地坐在教室里,每天有香软的蛋糕,顺滑的牛奶,她的儿子不用小小年纪就满手老茧,她的女儿不用小小年纪就开始操持家务。   没人是生来就喜欢吃苦受累的,只是生活将他们逼成了这副模样。   张艳芬剧烈地喘着气,边上正因为她这番话抹眼泪的村人见状赶紧扶住了她,让她别再说话了。   张艳芬还想和那些人争,可这会儿,一直站在人群外的江流主动站出来了。   他穿过人群,而在场的人也认出来他是网上被转载了上万次的视频的主人公江流。   原本情绪有些低沉的媒体记者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他们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江流,原先想好的一个个采访稿也已经酝酿到了嘴边。   “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用更好的方式帮他们,你小时候也受过练功的罪,你为什么还要那几个孩子同样遭受一遍?”   之前因为张艳芬的连番质问有些动摇的顾馨星看到江流出现,冲在记者前面,执拗地看着他问道。   实际上这个问题,也是很多网友疑惑的问题。   根据现在直播透露的讯息看来,江流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坏人,他似乎帮助过很多村里生活困难的人家,可他既然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赞助孩子们念书呢,孩子们出息了,一定会报答他的啊。   至于那种封建遗毒一般的杂技,完全没有传承的必要。   “你们知道以前管我学的这门杂技叫什么吗?”   江流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镜头反问道。   【天桥底下耍杂耍的?】   【杂技人?】   在场的记者以及观看直播的网友心里想过一个个名词。   “下九流,在很久以前,我们这些耍杂耍的,唱戏的,媒婆,裁缝,修脚师……都被叫成下九流的玩意儿。”   江流沉声说道:“名声不好听,那时候干我们这行,嫁娶也得在圈子里找,生出来的孩子也被人取笑,因为那些孩子注定也是要学这些玩意儿的。”   “可我们为什么要学?”   江流又是反问,这一次他没等大家回答,自己继续往下说。   “咱们学杂技的和唱戏的一样,都被归在戏子的行列里面,这一行苦,都是打小开始学的本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学的这门功夫更难,如同你们看到的那样,打小就要练全身的关节、肌肉,压腿抻筋那是最基本的功夫,这门功夫的极致就是能够随意将全身骨头脱位然后复合,要把全身的关节都练成能够自由活动的部件。”   江流这番话是承认了视频的真实性,他确实如同视频中那样,将孩子的骨头卸了下来。   “既然你都知道这有多难,你为什么还要逼着那些孩子学,这种功夫就算失传了也没关系。”   顾馨星诘问道,这是她对江流最不满的那一点。   江流没有理会她,而是接着往下说。   “学这一行苦,不仅学的时候遭罪,年纪大了,更是会有一堆的后遗症,比如现在的我,个头不高,人又瘦小,因为小时候练功的缘故,还落下了风湿的毛病,一到下雨天就钻心的疼。”   江流自顾自地抨击着这门功夫的坏处,让旁听的人都疑惑了。   难道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狡辩吗,比如多说一点练这功夫能挣多少钱的话,比如练这门功夫能过上多好的日子之类的言语。   江流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前头我也说了,学这行当,名声不好,还遭罪,可从古到今下九流的人还少吗?我曾爷爷那辈,多少人挤破头想学这技艺,只是这些绝技多数都是传男不传女,更加不传外的,那是给再多的拜师钱也不教的技艺。话也说到这儿了,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是有人愿意学这门技艺,按照这个小姑娘的说法,这门技艺那么磨人,干脆就把它荒废了,从此以后别再有人学了就好,可古人为什么宁可被称作下九流也要学这些,现在为什么还有人明知道它受罪也要学这玩意儿,因为穷,因为日子过不下去,因为学了这个,好歹还让人觉得日子有了奔头!”   “我喜欢这玩意儿吗?我当然是不喜欢的,因为我小时候为它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上了年纪后还因为它落下了一身病,我又没孩子,我完全可以让它在我这辈断了传承,可是我知道,只要还有穷人,只要还有人连饭都吃不上,即便我这儿不教缩骨功了,还会有姓蒋的,姓海的教授脱骨功,断骨法,只要还要穷人,这种老一辈传下来的,磨人的,受罪的功夫,就是不会断层的。”   瘦瘦小小的男人就站在人群的中央,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一声声的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   即便是一些质疑他的人,也因为他的这番话沉默了。   “很多人或许想说念书,念书改变生活,可咱们这儿师资力量薄弱,多少孩子念完初中就没办法继续往下念的,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初中毕业后重复着父辈的生活,极少数一部分人出去闯荡,他们中能够出息的,又是凤毛麟角,没人敢赌自己就是鱼跃龙门的那一个人。比起前途未卜的学业,学我这门功夫的好处是肉眼看得到的,大房子,小卡车,餐餐都有肉,顿顿都有鱼,这对你们当中的很多人来说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可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就是最好的生活了,他们为什么不能选择现在受点累,将来能够轻松一点呢?还是说,一定要让孩子们过你们觉得很好的生活,才算是幸福的生活?”   这一番质问,更是让所有人,包括顾馨星哑口无言。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儿,我小时候是怎么练功的,村里人也都知道。在收徒前,我签了几份合约,都是这三孩子的长辈画手印的,即便是现在,我依旧是那句话,想学学,不想学随时可以回家。”   江流看了眼站在父母身边,面露心虚的许全军,以及依旧懵懵懂懂的王狗子,然后又看向众人。   “我并没有想过一代代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或许哪一天,它就在我某一代传人手中断绝了,那也是好事,因为那就说明,那时候不再有需要它的人,也不再有穷人了。”   这些话,掷地有声。   话毕,江流冲着人群里招了招手,肖彤彤和肖珊珊欢快地跑了过来,一个扑到江流的怀里,一个扑到一旁妈妈的怀里。   跟着这俩姑娘过来的还有这些天在网络上快被黑出翔来的两个警察。   这些日子,他们可是过足了被污蔑,被恶意编造各种段子的痛苦生活,好在领导是明事理的,知道这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闹出来的麻烦,没有真的将他们革职。   “咱们也澄清几点啊,当时我们是接到报警电话出警了,可是在了解事情真相后,我们并没有选择抓捕一个无辜的人,至于当时和当事人江流握手的照片,是因为我们从村长的口中得知你们现在上山的这条山路是江流的父亲出钱修的,这些年也是江流不断往里面贴钱修补的。”   “还有,去年冬天那么冷,是江流出钱买煤饼帮助山上的孤寡老人度过了寒冬,那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年轻的小警察心里头也有气,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指着王奋肖国辉等人意有所指。   他们不是扮演好爸爸好儿子吗,那他们父母孩子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哪个嘎达窝着呢?   “小姑娘,有善心是好事,但是以后做事得动动脑,不是每个人都那么闲,会骗你害你的,如果当初你能把我们劝你的话听进去,而不是只听你想听的,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了。”   小警察还没完,又讥讽地念了顾馨星几句。   要不是看在这小丫头确确实实做了点事实,给村里需要帮助的人找来了不少善款,以及她的出发点不是为了闹事,而是真的为了做她心中的善事的份上,他早就起诉对方诽谤了。   只希望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以后她在做好事前先动动脑子。   “诶,肖国辉你跑什么啊!”   看到警察和两个本应该已经坐在去往广南的长途车上的女儿出现时,肖国辉就意识到大事不妙,准备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他的时候偷跑,只是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的中年警察看见了,快步跑过去将他压在了身下,反扣住他的双手,替他戴上镣铐。   “怀疑你和一宗拐卖儿童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年轻警察也上前,和年长的警察一块,押着肖国辉走向警车。   “你们放开我,我带走自己的女儿算什么绑架!”   “你们快点放开我,救命啊!”   肖国辉高声喊着,还沉浸在刚刚那些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中的记者这时回过神来,面对着这样完全逆翻的转折,拿起相机猛地一顿拍摄。   不管怎么样,总得带点素材回去,这个肖国辉似乎就是很好的题材。 第95章 杂技人12   “我们是孩子的父母, 我们才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 什么同意书, 我们没签过, 孩子的爷爷奶奶老糊涂了,他们懂什么。”   即便这个时候,常虹和王奋还想狡辩。   因为现在他们只有坐实了江流是错的, 他们的好日子才能够保住。   “全军你说, 练功疼不疼。”   常虹推搡了一下儿子, 诘问道。   ……   许全军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眼承诺带他去城里一块生活的父母, 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还练不练了?”   常虹又推了推儿子。   许全军点了点头, 他都要跟着爸妈走了, 当然不会再练这受苦的功夫了。   “你们瞧,孩子都学怕了,别看他现在还能好好站着,或许过不久也会有后遗症出现,肖国辉不是说了吗,他家的彬彬都疼的爬不起来了。”   常虹咄咄逼人地说道:“反正孩子没经过我们同意就学了这个害人的功夫,他江流就得负责任。”   “就是,看看视频里我家孩子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我们这些当爸妈的哪里受得了啊,江流必须赔偿我们一笔钱,这笔钱我们不会乱花的, 就用来给孩子看病,以防他出现什么后遗症,上了年纪以后遭罪。”   王奋咬了咬牙,事到临头,也只能硬撑下去了。   “爸,我——”   王狗子张了张嘴想说他不疼,师傅每天都在替他抹药膏,除了练功的时候疼一些外,其他时候痛感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只是话到嘴边,就被猜出他想要说什么的王奋堵了回去。   “明天爸爸就带你离开,你弟弟还等着见你这个哥哥呢。”   王奋知道,这个儿子最期待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在王奋说了这番话后,王狗子的眼底闪过挣扎的神情,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看到两个徒弟的选择,江流有些失望,只是因为有了前头大徒弟这个安慰,这会儿他的失望也不是那么厉害了。   【所以呢,是要讹钱吗?】   【很明显就是啊,现在事情应该很明了了,这些所谓疼爱孩子的父母消失了很多年,现在也是因为听到了新闻觉得有利可图才回来的,恐怕等他们要到了钱,又会抛弃这里的孩子的和老人】   【诶,脸被打肿了,原本看了视频还真的以为江流是什么恶人,以为警察渎职,现在才知道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真,以后得让新闻多飞一会儿,确定不会反转后在下场了】   【我觉得这件事的本质还不是在网友的身上,我们的媒体是我们获取资讯的第一途径,媒体在转载新闻时首先应该确保新闻的真实性,作为网友,我们是很容易就自己看到的真相发表立场的一波人,如果媒体不尽责,我们就很容易被煽动,就好比今天这件事,如果我们一直都不知道真相,是不是会如同之前一样责骂江流这个真正的好人,然后让肖国辉这样的恶人摘走果实,洋洋自得地继续自己的好日子】   【没错,诶,以后真的不能随意发表意见了,我们的一句话,可能成为恶人的一把刀,伤害真正无辜的人】   一部分网友开始反思自己在这件事里的行为,也开始诘问媒体,作为社会的公信人,他们是否很好的行使了自己的责任,这样的事情屡屡发生,难道作为媒体人,他们就不该负责任吗?   当然,也有一小波人咬死自己的立场不动摇,仿佛是觉得这会儿自己改变立场会很丢人一般。   【emmmm,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教孩子们学这个啊,他那么有钱,把钱给孩子们不就好了,反正他自己也没老婆孩子】   【就是啊,教这种功夫,说明他本质还是变态】   只是这些人被已经回过神来的网友喷的很惨,在被鞭尸好几轮后终于学会了不再发表他们这些智熄的言论。   这会儿依旧负隅顽抗的常虹王奋等人也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又来了几个警察,以敲诈勒索的名义将他们带上了警车,要求他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这会儿直播还未停止,看到王奋等人青白的脸,大伙儿只觉得畅快。   *****   “对不起。”   人群渐渐散开,顾馨星咬着唇,哑着嗓子,跟江流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能够感受到周围人或埋怨或厌恶的眼神,她也知道这会儿自己的微博估计已经被围观了这一场大戏的网友们攻陷了。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她策划了这一场闹剧,误导了很多人。   等她回去后,就会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曾经那些网友是怎么网络暴力江流等人的,这一次恐怕就会怎么网络暴力她。   可即便是现在,顾馨星都觉得自己没有错,或许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只是她不会像现在这样莽撞,她会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呼吁大家捐助这些可怜的孩子,让他们不至于为了生活去学这种本领。   出生温室的她依旧不忍心看到那样稚嫩的少年们为了学艺,咬紧牙关忍住眼泪的痛苦,即便她在听了江流的这一番话后明白了,只要贫穷苦难还在,这样的技艺就永远会有传人。   可至少她看见过了,她就无法坐视不理。   说完这番话,顾馨星鞠了一躬后步履沉重的离开,她还得去向村长,向那两个警察说声对不起。   ******   肖国锋等人在警局呆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因为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犯罪。   比如肖国锋,他只是让熟人把俩闺女带下山,作为孩子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他完全有权利这么做,加上也没法证明肖国锋是为了拐卖孩子,他并没有这么做的意思。   实际上,上辈子肖国锋也没有卖了俩闺女,拐走两个女儿只是为了胁迫妻子和儿子,上一世事情了结后,肖国锋拿走了那五万块钱,又将两个女儿丢回了村子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可没有了原身的帮衬,肖家人的日子一下子变得极其艰难,在等回来女儿的第二天,张艳芬就因为病重去世了,只留下还沉浸在师傅被诬陷的痛苦中的肖彬彬带着两个还懵懂不知的妹妹。   至于敲诈勒索罪,也是不成立的。   因为作为父母,他们以心疼儿子为由和江流要赔偿费是能够站得住脚的,这种民事纠纷以调解为主,想要以这个理由长期关押肖国锋等人,根本就做不到。   只是经此一事,几人的名声也彻底臭了,刚从警察局出来,王奋等人就收到了工作地点老板的短信,说他们被解雇了,这一趟他们回来,非但没有占到便宜,生活还变成了一团乱麻。   如他们来时一样,在离开警察局的第二天,他们又匆匆忙忙的走了,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   而许全军和王狗子还在惶恐担忧中等待着他们回村,接他们一块去过幸福团圆的生活。   ******   新闻的热度过去了,村里仿佛回到了原本的平静。   肖彬彬被放了出来,师徒俩人谁也没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还如同往常一样练功吃饭,并且谁也没提许全军和王狗子。   大约一个礼拜后,许家老两口和王狗子的驼背奶奶带着他们上门来了。   许梅花正准备往院子的菜地里浇她洗完鱼的水,看到他们过来,直接就像没看到似的,往他们脚边一泼,然后娇哼了一声,往屋里走去。   许家老两口和王家的驼背老太有些心虚,面对许梅花这样的行为,也没说什么指摘的话。   “小江啊,你看这俩孩子什么时候来你这儿学本事啊。”   他们的话很虚,因为虽然当时他们阻止了儿子的行为,可最终还是妥协了,没有在江流被责骂的第一时间站出来。   “不了,学这个太苦太累,现在不是有很多好心人愿意一对一资助村里的孩子吗,以后全军和狗子就好好念,将来也会有出息的。”   江流看了看俩心虚的徒弟,摇了摇头说道。   “小江啊,你这是在怪俩孩子吗?错都错在我,错在孩子的爸妈,他们还小,他们什么都不懂啊。”   许全军的爷爷急了,他们这儿念书出息的一百个里面都不见得有一个,可江家学这门本事的,可是每个都赚了大钱啊。   “我知道,只是我也怕了,怕这样的事再来第二次。”   江流依旧微微笑,面对他的笑脸,几个老人都哑口无言了。   或许是看出了江流的态度很坚定,几个老人最后还是臊着脸,将孩子们带走了。   只是王狗子在出门后挣脱了他奶奶的手,又跑了回来。   他抹着眼泪,对江流说了一声对不起,如同上一世向原身道歉的他一样。   “我原谅你了。”   江流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次原谅,是因为他的年纪,希望他得到教训后,谨记教训。   可是虽然他说了原谅,最终也没有松口让王狗子回来,他只能一步一回头的,被追上来的驼背奶奶带走。   “宿主,我以为你会重新接纳他们的?”   001围观了全程,有些不明白江流的做法,他不是说了,会给孩子们一个机会的吗?   “不懂事的孩子犯错,我愿意给他们一个认错的机会,可既然犯错了,得到惩罚也是必然的。”   如同他当初永远得不到的奥特曼一样,不再接纳他们回来,也是江流给他们的惩罚。   毕竟要是犯了错的人和没犯错的人得到的结局是一样的,那对不犯错的人来说,又谈何公平呢。   001若有所思,消化着听从宿主身上学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故事明天就完结啦,会有上个世界原身死后的故事 第96章 杂技人(完)   二十年后   “别逗孩子了, 赶紧去叫师傅回来吃饭。”   因为生了孩子, 身材变得有些丰腴的许梅花瞪了眼丈夫, 让他赶紧去公园把正在下棋的师傅叫回来吃饭。   “师傅现在就这点爱好, 我要是过去了,打断了师傅的思路,恐怕得被他一顿好削呢。”   身型有些瘦小的肖彬彬坐在客厅的毯子上, 手里还拿着小玩具逗着一岁多的儿子, 这奶胖奶胖的小娃娃还说不清话, 一边胡噜着,一边伸手想要够到爸爸手中的玩具,流了一脖子的口水。   三年前, 肖彬彬和许梅花结婚了, 许梅花大了肖彬彬两岁, 可双方都不介意这件事,两人一块长大,又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这更让他们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   结婚到现在,两人都没有红过脸拌过嘴,肖彬彬演出,许梅花负责接洽商演,一个赚钱,一个管钱,这些年,两人陆陆续续将各自的四个妹妹供出来, 看着她们成家立业,总算也能休息一阵子,在此期间,生出了俩人爱情的结晶,生活也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到来变得更加甜蜜。   现在石岙村的村民已经全部搬到山脚下居住,肖彬彬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但依旧还是住在村子里,他在山脚下建了一个大别墅,紧邻着师傅家的小洋房,也是为了就近照顾师傅。   “让你去你就去,不然饿到师傅怎么办,再说了,师傅没下完棋不回来,你就不能给师傅买一杯奶茶和蛋糕填填肚子啊。”   许梅花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丈夫的侧腰肉,嗔怪道。   自从上了年纪后,师傅就格外的喜欢这种甜软的食物,只是许梅花觉得吃多了不健康,拦着江流不让他多吃,算算时间,已经有两天没让师傅喝奶茶了,今天喝上一杯也不过分。   “好好好。”   肖彬彬把玩具往胖儿子的手里一放,然后穿上大棉袄戴上手套帽子,在打开门出去后,猛的一哆嗦,赶紧跺了跺脚冲进了风雪中。   “师傅,我给——”   肖彬彬买了江流最喜欢的红茶拿铁,又给他买了加了双重芝士的火腿披萨,只是正当他兴冲冲地跑到老年人下棋的村部的时候,看到师傅跟他大眼瞪着小眼,然后默默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将奶茶瓶扔到一旁的垃圾篓里,抹了抹嘴,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来了,嗝——”   江流打了一个饱嗝,呼出的气里都带着奶茶甜腻的味道。   “你来的正好,我这棋下了一半,正好肚子饿呢,东西留下,你就先回家去,等下完棋我就回来了。”   江流嫌弃地赶人,肖彬彬放下手上的奶茶和披萨,木木地走到村部外头,被冷风一吹,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感情他师傅这些天迷上下棋,纯粹就是为了躲着他媳妇偷吃平日里不让他吃的东西啊!   肖彬彬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是不是该管管自个儿的师傅。可想了想老爷子中气十足教训人的模样,他缩了缩脖子还是没敢管。   反正他每年都会带着师傅去做三到四次的全身体检,既然师傅喜欢吃这些就让他吃着,要是到时候检查出三高问题,再让师傅改。   正当肖彬彬准备回家的时候,遇到了放假准备回家过年的许全军。   “这些年你怎么样?”   曾经的师兄弟这会儿碰面有些尴尬。   “喝一杯?”   在许全军的邀请下,肖彬彬给媳妇打了个电话,然后跟着许全军去了村头的一家羊肉馆,点了一锅羊骨头煲,和两瓶啤酒。   “我真后悔啊!”   许全军干了一瓶酒,看着肖彬彬说道。   当初那件事后,他回到学校上学,只是成绩并不算特别好,没考上高中,而是去念了技校,好在他这人嘴巴甜,脑子也有点灵活,后来出去当了销售,保底加提成一个月也能挣个一两万。   只是这钱挣的不容易,在酒桌上喝到吐,还得给客户当孙子,加上许全军的学历不高,即便他的绩效比很多同事好,晋升的速度却一直比别人慢。   现在他也29了,因为女朋友家要的彩礼高,还要求有一套市中心的全款房的缘故一直都没谈拢,明明比肖彬彬大了两岁,却还没结婚。   而肖彬彬就不一样了。   许全军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些年他那杂技团到处巡演赚的可不少,听说光是肖彬彬一个人,接一场商演就得八九千块钱,有时候上演多,他一天得赶三四个场子,轻轻松松几万块钱就到手了。   他建的小洋房的装修材料是最好的,当初请建筑团队就花了六七十万,更别提室内的软装了,总体花费都够在室内全款买房了。   许全军一直在想,要是当初他没有伤了师傅的心,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只是许全军也很满足,因为当初他伤了师傅的心,师傅却也一直没有做什么报复他,现在每个月能挣一两万,慢慢攒钱娶媳妇,他也已经满足了。   “对了,你知道王狗子最近怎么样了吗?”   许全军转了个话题:“不对,现在不能叫他王狗子了,人家改名了,叫王念恩。”   “他考上公务员了,虽然工资不一定有我高,但是福利待遇好,说出去也有面子,他们单位阴盛阳衰,很多老大姐都想帮他做媒,挺好挺好。”   王狗子的脑子未必有许全军灵活,但是他这个人足够踏实,好心人资助他念书,他就认认真真的念,最后擦边线考上了一本院校,算是当地为数不多的大学生。   “你知道吗?他爸他妈回来找他来了,因为觉得他能赚钱了,只是王狗子这次学聪明了,没在听他爸妈的鬼话,把人赶了出来,对方扬言要去找王狗子的单位领导闹,王狗子说他们要是敢闹,就敢让他们再上一次电视,让他们知道弃养也是要坐牢的,王狗子他爸妈被吓唬到了,没敢再回来。”   许全军呵呵笑了笑,这就是他们的爸妈啊。   “觉得我们出息了就靠上来,呸,我们出息了和他有关系吗?”   许全军絮絮叨叨地说,肖彬彬安安静静地听。   “我真后悔,可我还是拉不下脸来。”   最后,许全军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等着,我去放个水。”   喝完两瓶酒后,许全军站起身说要去外头公厕上个厕所,肖彬彬也没多想,只是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肖彬彬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站起身,发现许全军的位置上放着一些东西。   一张纸,和一张卡。   纸上写着请肖彬彬替他向师傅说声对不起,卡里存了五万块钱,就当是当年师傅养了他一年的拜师礼,银行卡的密码是师傅的生日。   肖彬彬走出包厢才知道许全军已经付过账了,许家老两口早就过世了,许家的老房子也早就坍塌了,肖彬彬这会儿才意识到,或许许全军是特地等着他的。   最后这五万块钱被江流捐给了那些更需要这笔钱的孩子,以许全军的名义。   本剧终   ******   番外(上一世)   “欢迎来到世界极限探索频道,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是前不久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神人江彬彬。”   某卫视的直播频道,主持人鼓掌欢迎这一次的嘉宾。   说到江彬彬,他也是最近网络上的小红人了,对方以一身奇异的缩骨本领引爆了网络。   他的身量在165厘米左右,可是当他上下耸肩时,身体的骨骼仿佛重新排序,所有的缝隙消失,骨架缩到最小,明明是一个成人,却能够将两三岁孩子的衣服穿在身上。   在吉尼斯世界纪录中,他靠这个本领,将自己折叠成正正方方的一团,然后将自己放到了一个40×40CM的小箱子中,这样的绝技令人叹为观止。   这似乎突破了人体的极限,比起一般的柔术,大家更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灵活控制自己全身骨骼的。   这时江彬彬也出现在了直播室中,他的个子不高,人也很瘦小,放在人群里,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但就是这样瘦瘦小小的男人,给大家创造了很多奇迹。   主持人和江彬彬拉着家常,然后就问到江彬彬的这身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以前不姓江,我姓肖,只是因为我师傅姓江,后来我有本事后,就将我的姓给改了。”   肖彬彬,不,这会儿应该叫他江彬彬。   他坐在直播室的沙发上,用极其平稳地语调叙述着。   “我小时候很穷,穷到你们没法想象,那时候我爸抛弃了我妈还有我和两个妹妹,在那之后,我妈又被检查出尿毒症,那时我才四岁,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全家都靠我捡来的野菜活着,直到我的师傅回乡收徒。”   想起那一段往事,江彬彬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怀念,也有痛苦。   “我的师傅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他教我学本事,借我钱让我妈先看病,他知道我家穷,每天借口不想吃剩菜剩饭,让我把那些几乎没动过的饭和肉拿回家,给我妈还有我两个妹妹吃,那时候我还有两个师弟,虽然学本事很苦,可是我们都很快乐。”   “后来呢?”   主持人忍不住追问,遇到这么好的师傅,是江彬彬的幸运。   “后来啊——”   江彬彬的眼神有些恍惚,“后来我师傅就走了,两个师弟也走了,就剩下我一人。”   “为什么?”   主持人不明白这件事的走向,观看直播的观众也不明白。   “因为一个自以为是的好心人,她毁了我们的平静,毁了我的师傅。”   “还记得23年前轰动网络的虐童案吗?一个女生上网发布了一则视频,视频中是师傅教导我们几兄弟的内容,学这个本事和别的本事不一样,打小要爸全身的关节练活,所以师傅得一个个把我们身上的关节拆下来,再给正回去,因为这则视频,我的师傅受到了很多人的攻击辱骂,即便村里很多人都帮师傅解释,愤怒的网友也听不进去。”   “他们觉得我师傅是变态,不然为什么要教我们这种本事呢,可要不是日子实在艰难,谁又愿意学这样的本事呢?”   江彬彬的拳头捏的紧紧的,他看着镜头,似乎是想对镜头前曾参与过23年前那场网络暴力的人控诉。   “他们以为他们是正义的,可他们正义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他们引来了几头饿狼,那些抛弃了我们三兄弟的夫妻就如同闻到腐食而来的秃鹫一样,借着舆论压力往我师傅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然后那些在镜头前扮演者慈父慈母的人在要够了足够的好处后,又一次消失在了我们身边。”   “我那两个愚蠢的师弟信了父母的鬼话,背弃了师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些违心的话,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看到了正义,呵呵,结果呢,还不是再一次被抛弃。”   “那个名义上是我父亲的男人拐走了我的妹妹,又将我锁在拆房里,逼迫我妈承认师傅的过失,在拿到钱后,他跟扔垃圾一样将我的两个妹妹扔了回来,我走出柴房,可我的师傅没有了,他带着他以为所有人的背叛,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江彬彬红着眼眶,这会儿他已经激动到颤抖。   “你们以为你们带来了正义吗?你们只是在享受高高在上指点蝼蚁到快感!”   镜头前的很多人沉默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依稀记得当年的事,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可江彬彬的控诉却指责了他们,证明他们是错误的。   “那一年,我失去了师傅,也失去了我的母亲,我的家被毁了!”   江彬彬惨笑一声,至此不再言语。   *****   因为这一次的采访,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旧事被人重新提及,他们想要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江彬彬的说法是错误的。   可查的越多,却越发证明了他说的才是真相。   当初信誓旦旦要资助石岙村的慈善机构在新闻热度过去后就忘了那个贫瘠小村庄的孩子,只有极少数的人得到了援助。   当初上过电视指控江流的许全军和王狗子一个初中肄业成了街头的流氓混混,一个再次被父母抛弃,又饱尝灵魂的拷问,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流窜在街头小巷,靠捡破烂养活自己。   唯独一直都没出现的肖彬彬,按照他的说法是被肖国辉绑在了家里。   而这个唯一没有出现的徒弟,到头来还是自学了这个在他们看来万分残酷的本事,而他也是这几个人里混的最好的。   可他幸运吗?未必。   在事情过后没多久,他母亲就去世了,年仅7岁的他还得照顾两个三岁的妹妹,什么苦他都尝了,什么罪他都受了,如果当初没有那件事,或许他会在师傅的帮助下过的更轻松一些。   不仅是这些人,还有当初负责这件案子的两个警察,也因为舆论压力太大,被贬到了乡镇派出所,几十年来都没有得到晋升的机会。   倒是肖国辉等人拿着赔来的五万块钱,和一些好心人捐助的善款,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逍遥自在着。   黑白颠倒,这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公平和正义吗?   网友们开始发动力量找到了肖国辉等人,还有当初自以为好心发布了那条视频的顾馨星,另一场网络暴力再次开始。   江彬彬静静地看着这一场荒诞的表演。   很多年后,江彬彬再一次接受采访,有人问他是否恨着当初那些资助过他们的好心人,那些自以为在做着善事的人们。   江彬彬是这样回答的。   “我不恨他们,他们是好人,只是活在没有经历过风雨的象牙塔里,可我和师傅,很多类似我们的人活在人间,而人间,注定是有很多痛苦和磨砺的。”   比如他学的这门本事,看似惨无人道,可确确实实是很多在生死线挣扎着的人的一线生机。   因为贫穷,因为想要活着,这些需要汗水和血水的谋生技能就会一直存在。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念书一条出路的。   “或许哪一天,缩骨功这门技艺就在我这一代,或是我的某一代传人手中断绝了,那也是好事,我和我的师傅并不执着于将这门绝技代代相传,只是因为有人需要它,所以我教会了那个人,如果有一天,它断绝了,那就说明,那时候不再有需要它的人,也不再有穷人了。”   跨越了一个时空,师徒两人在说这段话时,仿佛得到了短暂的重逢。 第97章 神棍1   “妈, 咱爸最喜欢劳斯莱斯, 儿子现在出息了, 得给爸买一辆。”   “还有别墅, 咱爸喜欢养猪,咱们来两幢,一幢给爸住, 一幢让他用来养猪养鸡养鸭。”   “现在大伙儿都用梨子手机, 给爸多买几台, 省的到时候没电。”   一个年轻的小伙儿豪气地说着,他边上的老太太听着儿子的话乐得眉开眼笑。   “妈知道你孝顺,不过除了这些车啊房啊的, 你也别忘了给你爸买点穿用的东西。”   老太太拍了拍儿子的手背, 欣慰地说道。   “买, 咱们买爱驴仕和香奶奶的,不求最好,只求最贵,什么大衣棉袄大金链子牛皮鞋,都给咱爸买上。”   江流默默看着那对母子,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世上还有比他还能吹牛的男人。   “刚刚说的这些都给我包上。”   指点了一圈江山,小年轻终于决定买单了。   “一共2350,给你抹零,一共2300。”   江流算着刚刚这个小年轻选中的纸扎别墅纸扎车,还有一堆纸糊的手机奢侈品,在计算机上戳出一个数字来。   没错, 这会儿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一个香烛店,主营香烛祭祀用品,副业纸扎品,还提供代烧服务。   这家店,也是这次江流附身的原身父亲留给他的遗产。   “靠,这么贵!”   刚装完一圈逼的小伙儿瞪大眼睛看着江流,掏手机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不就是纸糊的东西吗,价格都快赶上他半个月工资了。   “小哥,这些可都是纯手工制品,手工的东西,这价格算贵吗?”   江流指着刚刚那小伙儿点名要的劳斯莱斯和别墅,虽然是纸糊的,可也像模像样,尤其是那小别墅,有门有窗还有烟囱,从窗户探进去,还能依稀看到里面的床和家具,称得上是小精品了,这个总价,确实不算贵。   “妈,要不让爸先忍忍,咱们在别墅的院子里养猪。”   想着自己的存款余额,小伙儿想了想,还是可耻的向现实屈服了,哪天等他有钱了,再给爸买栋大别墅养猪。   “都好都好!”   老太太依旧乐呵呵的,“你爸要住上大别墅喽,咱们什么时候住别墅啊?”   她跟小孩子一样,扯着小伙儿的袖子问道。   江流这会儿才注意到,老人的精神似乎有些问题。   “别墅少算一栋,现在多少钱?”   钱多余看着江流问道,要不是昨天他爸给他托梦说他在底下过得不好,让他给他烧点东西下去,钱多余才舍不得花这点钱呢。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虚的很,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进步青年,他根本就不信鬼邪之说。   罢了罢了,就当是花钱买安心,总不能真让他爸在底下挨冻受穷。   “少一栋别墅一共1500,给你打个折扣,1200,再送你一千万的冥币。”   江流看看那个傻笑的老太太,在计算机上戳了一阵,然后将最后的价钱递到他面前。   这可打了一个大折了,只是店里这些纸扎都是原身自己做的,除了成本也没花多少钱,卖这点价格,也算不上亏本。   江流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儿虽然吹牛的气焰比他高,但是能够善待自己精神有问题的老母亲,也算是一个好小伙儿,值得他给他打折扣。   “谢谢勒老板。”   一听老板给他打了个折扣,这么一堆东西只要一千两百块钱,钱多余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刚刚他已经逛了一圈纸扎店了,就属这家店做的纸扎最精致,既然要买,钱多余也想给他死鬼老爹买点好的,这个价格还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对了老板,你们还提供代烧服务对。”   现在很多小区都是禁止私**烧东西的,大别墅大跑车还有各种家电冰箱之类的东西钱多余也没办法拿回家去烧,刚刚进店的时候他看到了门牌上几个小字写了提供代烧服务,应该得给一些服务费,可至少省了他很多事。   “嗯。”   江流也不知道有没有,可店规上既然写了,应该是可以的。   “你知道你爸的生辰死忌,这边登记一下,再写上你爸的姓名,去世时住的地址和你们母子俩现在居住的地址,每个礼拜我们这里都会统一焚烧寄送东西到冥间。”   江流瞟了眼收银台上的便签条上的几行小字,然后看着钱多余说道。   “好的,那我就选择代烧,对了,烧东西的那天能不能通知一下我,家里有点东西,也想烧给我爸。”   钱多余长了个小心眼,他怕自己买了东西,结果老板弄了个幌子,没把他买的烧给他爸,转过头来又卖给了别人。   “嗯。”   江流点了点头,钱多余这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便签条上也没写不能有旁人在场。   付完钱后,钱多余就带着精神失常的老母亲离开了香烛店,之后也没什么客人上门,江流干脆提早关了店门,回到了原身位于二楼的房间内。   ******   这一次的传送出现了一点意外,江流不仅没有得到原身的记忆,甚至还和001失去了联系,好在系统的其他功能还能够正常使用,而且系统商城也照旧开放着。   没有原身的记忆,外加没有001的辅助让江流有些不安,只是他很阿Q的安慰自己,既然系统没有公布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他能够肆无忌惮的享受。   要不然,系统总不可能让他自行猜测任务是什么,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因为没有原身的记忆,这些日子江流很小心地生活着,好在原身似乎是一个很宅的人,他来到这个身体后的几天根本就没有人主动找过他。   而根据原身留下来的并不长的日记,以及原身家里的一些文件,江流得知原身似乎是个孤儿,小的时候被这家香烛店的主人收养,在一个礼拜前,这家香烛店的主人也就是原身的养父去世,那时候原身正好面临大四就业,干脆从学校回来,继承了养父的这个香烛店。   江流不知道原身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可他隐隐觉得,这个原因关系到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   只可惜,没有记忆,他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而说到江流目前经营的这间香烛店,有一个江流心中十分疑惑的问题一直没能解开,那就是香烛店收支簿上的记录。   按照江流这几天的经营情况来看,这家店的生意普普通通,主营的香烛生意每个月的经营额在两三万左右,加上一些冥器的额外收入,店里净利润保持在一万五到两万,相比较这个香烛店所在的地段来说,这个收入并不算高。   要知道这个净利润还没算上房租的开支,因为原身的这家铺子是自己的产业,换做租房开店,恐怕这家店早就倒闭了。   可是在原身的养父经营这家店的时候,店里的收支不是这样的。   几乎每隔三四天,店里都会多一笔未记明缘由的收入,少则四五千,多则十几二十万,偏偏在这笔钱到账没多久,就又会被原身的养父从账面上提取出去大半,同样的,也没写明他拿走那些钱做了什么。   可即便这样,每个月月底结账的时候,这家小小的铺子都能够有近十万的净利润。   所以原身养父去世后,原身除了得到了现如今居住的这套风俗街带铺面的小楼房外,还得到了近一千万的存款。   可江流一直都不明白,店里的收支簿上那些大额的收支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家店还经营着一些他所不知道的项目?   但是因为没有原身的记忆,这一点,江流也无从得知。   ******   “咚——咚——咚——”   半夜,江流被一阵拍皮球的声音吵醒,大半夜的,哪家熊孩子还在楼上玩球啊!   江流头疼地睁开眼睛,只是很快他就想起来,原身居住的房子是风俗街统一形制的小二楼,顶楼是阁楼,不住人的,可既然这样,拍皮球的声音又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咚——咚——咚——”   声音由远及近,江流的心跳随着这个声音的靠近跳到了嗓子眼。   他咽了口口水,默念科学民主文明和谐,然后拿起一旁的电蚊拍,按住开关,慢慢走下床,穿上拖鞋。   站在卧室门口的位置时,他屏住呼吸,悄悄转动门把手的位置。   “砰——”   这个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好撞在了门上,力道之大,将江流握着门把手的虎口震地生疼。   “叔叔,能帮我捡一下球吗?”   黑暗中,传来一个小女孩儿甜腻的声音。   江流咽了口口水,低头看向自己脚下,这哪是球啊,一颗圆溜溜的头颅此刻就在他脚尖的位置。   这是一颗小女孩的头颅,此刻她笑的娇甜,红色的眼睛正好和低着头看的江流对视。   江流怕鬼,没错,虽然是九尺男儿,可江流对于这些神鬼之说还是十分畏惧的,这会儿眼睁睁地看着一场灵异事件在自己面前上演,他的肾上腺激素顿时飙升。   然后他头一昏,眼一闭,倒在了地板上。   希望自己昏倒的姿势能够帅气一些,这是江流昏倒时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98章 神棍2   有点冷, 江流闭着眼, 胡乱摸索了一阵被子, 只是身下一片光滑, 丝毫没有纯棉床单的柔软触感,至于他苦苦寻找的薄被,更是毫无踪迹。   被子去哪儿了?难道被他半夜踢下床了?   江流睁开惺忪的眼睛, 在看清自己处境时骤然睁大。   他并没有睡在床上, 而是躺在了卧室的地板上, 此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江流用手挡住阳光,猛的坐了起来。   这时昨晚上的记忆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咕噜——咕噜——”   江流吞咽了几口口水, “做梦, 一定是做梦, 哈哈哈哈——”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然后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多大的人了,半夜做噩梦还跑地板上睡觉,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似乎这样就能够抚平自己内心的恐惧。   “嘶——”   不知道是不是手掌活动的幅度太大,一晚上已经愈合的虎口处的撕裂伤再次被挣开,看着虎口处的撕裂伤,江流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   所以昨天听到的拍皮球的声音是真的,昨天晚上看到一个把自己的脑袋当球拍的小女孩也是真的。   “操!”   江流朝天比了个中指,001到底把他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啊。   ******   “小江啊,最近都没见你来我家面馆吃面了, 等会儿我让你婶子给你多加几片牛肉,别亏了自己的身体。”   原身养父的香烛店旁是一家牛肉面馆,说来也是奇怪,这家开在顺带销售冥器的香烛店旁的牛肉面馆生意出奇的火爆,大伙儿似乎不觉得面馆旁边有这么一家冥器店显得晦气。   江流这一觉睡的有点长,早就过了午市最火爆的时候,面馆里就做了三三两两的客人,江流占了一桌,叫了碗招牌牛肉面。   因为没有原身的记忆怕穿帮的缘故,这些日子他都是靠外卖解决饮食问题的,听店老板这么亲昵的语气,江流意识到对方应该是一个很熟悉原身的人,这让江流有些紧张,不过想到昨天晚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江流又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让他了解原身,了解这个世界的契机。   “谢谢叔。”   江流想着对方刚刚的那番话,他叫老板娘婶子,叫老板一声叔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的面上带着愁绪,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就没有再说话。   作为一个刚刚死了养父的孤儿,他的这番表现才是正常的,即便对方觉得他和平常时候有些不同,也会联想到他这会儿的处境,自动帮他描补他的变化。   “你啊,想开点,你爸要是活着,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么意志消沉的。”   或许是现在生意并不忙碌,或许是因为这个面馆的老板确实和原身父子感情深厚,他干脆放下生意,坐在了江流的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安慰他。   “对了,你这铺子的生意你打算怎么办?”   朱三刀指了指香烛店:“你这铺子并不算特别赚钱,你爸活着的时候,还有外快进项,现在你爸没了,靠着那三瓜俩枣的也不是个事儿,照叔的想法,咱们这条街的租金年年都在涨,你家铺子的面积并不小,租出去一年起码能有三十万左右的租金,完全抵得上你赚的钱了,你还年轻,没必要耗在这家香烛店上,靠着租金,你能够做很多事了。”   能说这番话,说明朱三刀确确实实是把原身当自己疼爱的小辈看待。   只是江流这会儿更注意他这番话里的细节。   朱三刀似乎很了解这家香烛店的收益,还有他口中原身养父的额外进项,难道指的就是店铺收支簿上一笔笔没有来源的收益吗?   江流眼神闪了闪,然后垂下眼,低声说道:“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最后的想念,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要把这家铺子好好经营起来,至于我爸的本事我也学了七七八八,也能挣点外快增加店里的进项。”   其实直到现在,江流还是不知道原身养父到底在做些什么。   “你学了你爸的本事?”   朱三刀加了重音:“你爸还把跳大神的本事交给你!”   他是知道江坤,也就是江流的养父兼职道士,时常会接一些选墓捉鬼做法事的活儿,他时常看到江坤穿着他那黄袍,拿着他的一些吃饭家伙跟着不同的人离开香烛店的,只是在朱三刀看来,那些都是唬人的骗术,作为朋友,朱三刀不好说江坤,可他万万没想到江坤还把这骗人的招数交给了江流。   “你可不能学你爸啊。”   小江清清白白的好孩子,朱三刀可不想看到他学艺不精,被人以诈骗罪抓到牢里去。   “跳大神!”   江流心中一跳,原身的养父居然还有这本事。   想着昨晚上出现的拍头球的小女鬼,江流十分怀疑,原身的养父是一个有真本事的道士。   “胡咧咧啥呢,人家坤哥是有真本事的道人,在你嘴里就变成跳大神了。”   朱三刀的媳妇,人称朱三婶的胖女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从后头的厨房出来,她将面放在江流面前,然后用自己厚实的大肉掌狠狠拍了拍丈夫的后背。   “小江啊,你说你学了你爸七八成本事是不是真的啊,最近我总觉得脖子酸的很,是不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不同于不信鬼神的丈夫,朱三婶和绝大多数中年妇女一样,对于神鬼之说深信不疑,而且她一直都觉得,江坤是有真本事的人。   因为有一天晚上朱三婶整理完面馆的后厨,正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江坤在小巷子里和一团黑影说话,一开始朱三婶只以为是江坤喝醉了酒,说胡话,正打算过去把人送到香烛店,没成想下一秒她就看到江坤手里的小盒子飘了起来,并且随着那团黑影离开。   那天晚上回家,朱三婶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醒后,她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甚至没有和自己的丈夫说起这件事。   “哈哈——”   江流干笑了两声,他哪有什么本事啊。   “婶,你这手艺有长进啊,这牛肉的味道绝了!”   江流赶紧低下头夹了片牛肉,适时转移话题。   “喜欢你就多吃点,看你瘦的。”   朱三婶果然没有再纠缠之前的那个话题,看江流喜欢她做的牛肉,脸上笑开了花。   ******   从面馆回到香烛店,江流从原身的房间拿出一把钥匙,第一次走进原身养父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布置及其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木制衣柜,外加一个床头柜,能够藏东西的地方寥寥无几。   进门后,江流先是朝桌子上摆着的灵位拜了几拜,然后上了一炷香。   因为察觉到这个世界是有鬼怪的世界,江流也没敢说自己占据了原身身体之类的话,怕原身的养父变成鬼来找他。   上完香后,江流开始翻找房间里的东西,只是当他把所有能翻的地方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正当江流失望地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自己脚下的某一块木板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松动的。   他赶紧蹲下身,趴在地上将那块松动的木板撬了起来,果不其然,那几块木板下面藏了一个盒子。   江流打开木盒,里面放了一本线装的古籍,封面上写着茅山符咒大全,看上去就像是街边小摊上一块钱一本的杂书,除了这本古籍,还有一盒朱砂,以及几张黄纸。   其中有几张是已经画完的符箓,江流不懂上面写着什么字,自然也不知道它的使用方式。   只是这些东西的存在证明了江流心中某些猜测的正确性,他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将这些东西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   一个白天的时间,足够江流对照着那本茅山符咒大全找出那几张已经绘制完成的符箓的功效。   五张符箓,一张镇魂符,一张定身符,还有三张掌心雷,符咒大全上写明了这几张符箓的功效,让江流多了几分面对黑夜降临后可能会到来的恐惧的信心。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这家香烛店,另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可既然这个世界确确实实是有鬼怪存在着的,或许他逃到天涯海角,照旧会遇到这些可怕的“脏东西”。   既然这样,还不如勇敢面对,至少死,也要死的体面一些。   这天晚上,江流强撑着不敢入睡,他的左右手各拿着一张符箓,眼睛盯着门口的位置,想看看那个拍头球的小女鬼还会不会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午夜十二点。一天当中,阴气最盛的时刻。   “扑通——扑通——”   太安静了,江流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难道是小女鬼不打算找他玩了?   正当江流这么想的时候,他听到了老旧的楼梯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   有人靠近了!   “昨晚上你把新鬼使给吓晕了?”   一声苍老的,带着回声的声音在走道上响起。   “妞妞乖,妞妞没有。”   娇甜的女童的声音,江流的眼皮狂跳,他听出来了,这是昨晚上小女鬼的声音。   “咕噜——”   江流赶紧咽了口口水。   妈痹,不能慌,要撑住。   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无力思考他们口中的鬼使是什么玩意儿了,他只知道那小鬼带着老鬼过来了,也不知道他的小心脏扛不扛得住两只鬼怪。   “你是不是在新鬼使面前又把自己的脑袋当皮球拍了?新鬼使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你要给他一点时间练胆。”   “妞妞乖,妞妞懂礼貌,妞妞叫了叔叔,请叔叔帮忙捡头的时候还朝叔叔笑了,是叔叔胆子太小,比妞妞养的阿黄胆子还小。”   对话还在继续,只是小姑娘对于那个苍老声音主人的说教有些不服气。   靠,江流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了,他真想冲出去找那熊孩子理论理论,一个普通人,看到一颗滚动的头也就算了,可那滚动的头还会笑,简直是恐惧翻倍啊。   熊孩子果然欠教训,江流的手痒痒的,真想把那小丫头的脑袋当球拍。   “呀,叔叔醒着!”   正当江流胡思乱想的时候,娇甜的女声突然从他背后响起,一阵阴冷的风,吹向他的耳际。   江流猛的转身,和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顿时脑袋懵了,腿也软了,什么雄心壮志都没有了,江流觉得自己还能睁着眼睛没有和昨天那样昏过去,已经是真男人创造的大奇迹了。 第99章 神棍3   老鬼穿过门进入卧室的时候, 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个身量颇高, 体型略显消瘦的青年, 笔笔直地站立着, 双手握拳,眼神坚定(大雾),毫不畏惧(大雾)地跟小鬼娃妞妞对视着。   没有什么惊慌的呼叫声, 也没有吓得昏死过去, 这个新任的鬼使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胆许多。   或许昨晚上发生的事是妞妞添油加醋了, 又或许是当初鬼使没有第一时间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老鬼在心中为昨晚上江流的昏迷找了无数个借口,然后拄着拐杖,驼着背, 上前几步用手拍了拍江流的肩膀, 面色恭敬地向他问了声好。   可怜江流刚刚才和一双红眼睛对视, 转过头后又看到一张惨白无比,沟痕遍布的干瘦鬼脸,对方张开嘴巴,露出一口黑黄的獠牙,似乎下一秒就要啃食他身上鲜嫩的人肉。   靠靠靠靠靠!   江流赶紧倒退了一步,只是他忘了那小女鬼就在他身后,他这么一退,不可避免地撞到了身后的小女鬼,对方架在脖子上,本就不怎么牢固的脑袋从脖子上摔了下来,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门口的位置。   “诶呀, 妞妞的脑袋被叔叔撞掉了!”   小女鬼惊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的位置,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脑袋,又给安到了脖子上,只是似乎安错了方向。   江流眼睁睁看着她的脑袋在脖子上旋转了180度,然后咔擦咔擦几声,再次恢复正常运作。   这算是女鬼碰瓷吗?   江流翻了一个白眼,好想再次昏过去啊。   “妞妞,不可戏弄鬼使大人。”   老鬼自然看得出来鬼妞妞是故意掉下脑袋想要吓唬鬼使,要不然按照他们魂体的特性,脑袋哪里是轻轻一撞就会掉下的。   作为一个为这些新鬼操心了几百年的长辈,老鬼深怕妞妞惹怒了鬼使,等鬼使成长起来后,和她算总账。   好在这个新鬼使看上去还是比较和善的,即便妞妞这般闹腾,也没见鬼使斥骂。   老鬼欣慰地看着那个依旧站的笔笔直的新鬼使,对于这个刚刚上任的鬼使的胆子也有了初步的评估。   “鬼使大人,我是鄞州这一片的鬼老大,是地府登记在册的合法滞留在人间的良鬼,大人叫我老鬼就好。”   老鬼努力想要露出慈祥和气的表情,奈何先天条件不好,他努力扯着嘴角微笑的模样反而比他不笑时更加吓人了。   “鬼使?”   似乎是察觉到这两个鬼并不带恶意,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江流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只是他还是不敢看这两张鬼脸,眼神放空,不敢聚焦。   江流在心里思索着老鬼的话,这个世界的鬼似乎也是受到地府管制的,他口中的鬼使,应该是地府在人间的使徒。   只是鬼使是怎么鉴别的?鬼使又有什么样的能力?   以及原身为什么会成为鬼使,在他之前的鬼使又是谁?   这些都是江流所好奇的谜团。   “鬼使大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老鬼看江流的表情,面露疑惑地问道,按理说新任鬼使继位,上一任鬼使都会用特殊手法将属于鬼使的记忆传承下来,得到传承的新鬼使因为这一份传承后的记忆,能够更好的行使自己的责任。   难道是他找错人了?可江流身上属于鬼使的威压骗不了人,且江流的养父是上一任鬼使,对方死后,江流理应是最有可能继承鬼使位置的人,这一点应该不会有错啊。   “叔叔好笨啊,比妞妞养的阿黄还笨。”   小鬼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衣柜上去了,坐在顶上,晃着小脚丫,咯咯笑着说道。   阿黄,又是阿黄,江流的自尊心让他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两只鬼,狠狠瞪了眼那小熊孩子。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丫头和她养的阿黄的脑袋都当球踢。   好在虽然有一个不靠谱的小鬼,老鬼这个几百年鬼龄的鬼还是相当靠得住的,在老鬼的讲解下,江流也大致了解了鬼使是什么样的一个身份。   因为华国人口的飙涨,早在几十年前,地府就已经不堪重负了。   尤其孟婆死守着孟婆汤的秘方,却又不肯广收学徒,导致每天能够喝到孟婆汤进入轮回池的鬼口有限,等着投胎的鬼已经预约到了几十年后。   所以在四十多年前,地府开始在人间招收使徒,专门管理那些迟迟排不到轮回号,滞留在人间的合法良鬼,抓捕惩戒那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化身为厉鬼,在阳间制造事端的鬼怪。   而这些使徒在鬼怪中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鬼使!   基本上,每一个区域都会有一个鬼使的存在,一任鬼使死亡后,会有另一任鬼使继位。   一般来说,鬼使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除非有大鬼怪出现,周边的所有鬼使才会受地府传召集聚在一块封印大鬼怪,但是大鬼怪不常有,所以很多鬼使终其一生都只能留在自己的驻地,不能随便离开。   这听上去似乎太过严苛,成了鬼使就没有了自由。   那也不尽然,成为鬼使的好处还是很多的。   比如能够拥有常人所不能拥有的能力,鬼使的力量来源于地狱,在人间几乎是超人一般的存在,且鬼使做的是超度阴魂的善事,可以积攒大功德,获得大福报。   许多玄门中人都苦受玄门五弊三缺的痛苦,而鬼使因为有大福报,即便同样精通玄门道法,因受天道青睐的缘故,往往都能福运加身。   而且鬼使死后,因为其半个地府内部人员的身份,还能享受投胎插队的优惠,尽早办理投胎手续,不想要转世,而是决定留在地府工作的,也能够享受地府公务员考试免笔试的特殊待遇。   在老鬼这样的孤魂野鬼看来,鬼使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对上一老一少两鬼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江流板着脸,心里囧囧的,真不觉得这些算是什么好处啊。   “你是怎么确定我是鬼使的?不怕告诉你,我也是第一天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   事到如今了,江流也没有瞒着对方的意思。   因为听老鬼的口气,他们这些鄞州境内的合法良鬼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监督同类,一旦发现哪个地方新生了不受控制的冤鬼厉鬼后及时通知鬼使,好让鬼使超度或是消灭那些鬼怪。   自己这个半吊子都算不上,还极其怕鬼的鬼使,总不能在事到临头了再撂担子。   “难道上一任的鬼使没有将记忆传承给你?”   江流的话肯定了老鬼之前的猜测,可这就怪了,没道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上一任鬼使是谁?”   江流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上一任鬼使正是鬼使您的父亲。”   果然,老鬼的回答也肯定了江流的猜测。   “可能是上一任鬼使去的太过突然,并未留下传承的缘故。”   老鬼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了这个问题,听了他的话江流眼皮一跳,原身的父亲似乎并不像外人以为的是因病身亡。   可是关于原身养父江坤的真正死因老鬼也不太清楚,他们这些鬼怪只知道有一天控制着鄞州这些良鬼的鬼使威压忽然就消失了,在几天之后,新的威压生成,这让他们意识到是新旧鬼使交替,鄞州迎来了一位新的鬼使。   老鬼的这番回答算不得一个好消息,因为原身养父的死因依旧是谜团,而因为鬼使威压短暂性的消失了几天,或许会造成很多隐患出现。   尤其是一些不太服管的鬼怪,他们愿意臣服在江坤手下,却未必会臣服在江流手下。   要知道几乎每一次新旧鬼使的交替都会引来当地阴阳两界短暂性的失衡,好在新鬼使都会接受前辈们的记忆,能够很快制服那些闹事的鬼怪,可江流根本就没有原身的记忆,更没有什么所谓传承的记忆,加上他还是一个怕鬼的胆小鬼使,要是被一些不安分的鬼怪知道后,恐怕这鄞州真的要乱了。   江流这会儿有些庆幸第一批找到他的是两个看起来不爱惹事的鬼,换做其他不安分的鬼,恐怕在他刚刚说出自己没有传承记忆的时候,就对他下手了。   看来在这个灵异的世界里,他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至于辨别鬼使,这很简单。”   老鬼产生了和江流类似的担忧,只是这会儿他还是很耐心地向江流解释了他刚刚的疑惑。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镇守着华国的东南西北,东方的角、亢、氐、房、心、尾、箕同属青龙,西方的七星奎、娄、胃、昴、毕、觜、参同属白虎;南方的井、鬼、柳、星、张、翼、轸为朱雀;北方的七星斗、牛、女、虚、危、室、壁,称为玄武。这四方神兽镇天地、调阴阳,因此鬼使按照不同的方位,也被授予了不同的图腾印记。”   鄞州属南,所以鄞州的鬼使身上带着的是朱雀图腾。   老鬼示意江流可以看看自己的后背,江流走到浴室的镜子前,转过身,脱下自己的睡衣,然后扭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果不其然,一团浴火而生的朱雀图腾不知何时被刺在了他的后背上。   赤红的颜色仿佛流动的岩浆,和他苍白的肌肤相映成辉,隐隐有一种妖娆美艳的感觉。   江流默默放下了衣服,他以为像他这样的真男人,应该配有青龙这样霸气威武的图腾才对,再不济,白虎也行啊。   没办法,以后大夏天也不能光膀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四大神兽以及二十八星宿借鉴自百度百科 第100章 神棍4   “鬼使大人, 您身后是否有属于朱雀的图腾?”   老鬼并没有跟着江流进到洗手间内, 同时他也拉住了小鬼娃, 不让她进去捣蛋。   “嗯。”   江流点了点头, 想着那完全不符合他气质的纹身,心里难掩丧气。   老鬼却没有察觉出这一点,他笑着点了点头, 就说他不可能感觉错鬼使身上的气息, 虽然现在新鬼使身上的这股气息还很微弱。   “你们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江流想着, 即便是良鬼,恐怕身为鬼怪都是不愿意和鬼使打交道的,这么一来这小女鬼接连两天过来找他, 一定是有求于他的。   “老鬼今天带着妞妞过来, 是为了让鬼使替妞妞上鬼证, 只有拥有合法鬼证的鬼才不会在阳间滞留的时候,被那些精通玄学的道士抓走。”   鬼证就相当于鬼界的身份证,在人间,只有鬼使才拥有替鬼怪办理鬼证的权利。   似乎是想到妞妞之前戏耍过鬼使的缘故,老鬼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妞妞是枉死鬼,她爸是个赌棍酒鬼,喝醉酒就爱打她和她妈妈,半个月前,他爸喝醉酒拿刀追着她妈砍,妞妞替她妈挡了一刀,脑袋都被砍下来了, 还没抢救就没气了,枉死鬼本就难投胎,等轮到妞妞的时候,或许都得七八十年了,而且妞妞也想留在阳间陪伴她的妈妈,所以她得办一个合法滞留阳间的鬼证,还望鬼使大人通融。”   说着,老鬼怜惜地摸了摸妞妞的小脑袋,然后妞妞将脑袋从脖子上拽了下来,捧在怀里冲着老鬼做出了一张鬼脸。   明明是很可怕的场景,江流却不像之前那样惊恐了。   “那个男人呢?”   江流难掩怒气地问道。   “死了,砍了妞妞后他就清醒过来了,似乎是害怕,冲出了家门,然后被一辆正常行驶过来的大卡车撞飞,碾了过去,成了一团肉泥。”   老鬼痛快地说道,要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死了,恐怕枉死的妞妞也早就变成厉鬼了。   “因为罪孽深重,地府的鬼差将那个男人带到了十八层地狱,现在地府改制,需要很多从事繁重体力活儿的罪鬼,恐怕之后的几百年几千年,那个男人都得在地府赎罪,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这或许就是因果报应,江流忍不住想,要是每个世界都有鬼怪的存在,那些活着时候没有得到惩罚的,在死后变成鬼怪时加倍的偿还,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迟到的正义。   或许是因为怜惜这个小丫头的经历,江流将她故意吓唬自己的事放到了一边,只是问题来了,作为一个没有接受任何传承的鬼使,他也不知道怎么帮鬼办鬼证啊。   听了江流的解释,老鬼也为难了。   “要不,让妞妞先跟在大人身边?”   老鬼试探着问道,鬼使传承出现断层这件事恐怕地府很快就该察觉到了,届时自然会有地府公务人员过来对江流进行上岗前的培训,到时候再办鬼证也来得及。   只是为了防止这些日子妞妞被不知情的玄门中人当作无证野鬼抓走,还是让她跟着鬼使更为安全一些。   江流很想说不,他一点都不想和小女鬼一块玩,可看着捧着脑袋嘻哈笑着的小鬼妞妞,还是把这个不字给咽了回去。   就这样,江流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女鬼,一个喜欢在半夜拍自己头的小女鬼。   ******   地府的人比江流想象中来得迟,直到他和小女鬼朝夕相处了近半个月,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帮小女鬼捡起掉落的脑袋并帮她安在脖子上后才出现。   因为地府工作繁忙,加上临近鬼节,地府的工作人员忙的连轴转,对方神色匆匆地过来,给他留下了一本鬼使上岗培训书以及一块代表着鬼使身份的令牌后就消失了。   也就是说,在得到了这本上岗培训书以及原身养父留下来的茅山符咒大全后,江流这个半吊子的鬼使就要走马上任了。   压根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   “鬼证给你了,去找你妈妈,不过你可不要像当初吓我那样半夜吓到你妈妈。”   江流将一道烙印打在了小女鬼妞妞的魂体上,然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让她找自个儿的妈妈去。   这也是他多虑了,一般人没有鬼使的体质,根本就看不到魂体的存在,除非是特殊磁场,抑或是厉鬼煞气浓郁,突破了阴阳的限制,得以显出真身于人前。   一般来说,小女鬼的妈妈是绝对不可能看得到她的。   想到这儿,江流有些替小女鬼心酸。   “叔叔,那妞妞以后还能常常来找叔叔拍皮球吗?”   小姑娘转溜了一下圆眼睛,讨好地问道。   “好啊,叔叔不仅能够陪你玩拍皮球,还能和你一起踢头球呢。”   江流看着她的圆脑袋笑的温柔,小姑娘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玩球的话了,奔奔跳跳地在夜色中离开。   没了这个聒噪的小女孩的陪伴,江流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寂寞了许多,好在现在的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也不觉得日子太难捱。   通过上岗培训书江流知道鬼使的力量是和功德挂钩的,鬼使超度的亡魂越多,救下的活人越多,积攒的功德也就越高,相对应的鬼使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当然,除了功德,鬼使也能够像正常修士一样,依靠修炼增强道法。   原身养父留下来的那本茅山符箓大全就是另一种增强实力的外挂,符箓克制鬼怪,在制服厉鬼时,符箓往往能够派上大用场。   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卓绝,在联系了一个礼拜后,江流已经能够绘制出最基础的掌心雷符咒,这对一般的鬼怪有极强的克制作用,在对付厉鬼时,也能对它造成不小的羁绊。   *****   这天江流和往日一样练习,却收到了老鬼的通知,在鄞州境内的某所高校中出现了一个红衣女鬼,对方似乎能够制造幻境,诱惑学校里的学生自杀。   从半个月前第一起自杀事件出现,到现在一共已有3名学生死亡,那里已然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磁场,已经有不少学生声称自己在半夜看到有穿着红衣的人从育德楼顶楼跳下来,学校也因为这个传言人心涣散,不少学生递交了休学申请,深怕下一个死掉的人就是自己。   老鬼来通知江流这个消息,就是希望他能够去捉拿那个厉鬼,以免时间一长,那个红衣厉鬼成长为大鬼怪,到时候就不单单死这些人了。   虽然江流已经适应了老鬼和拍头球的小女鬼,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不怕鬼了。   可按照上岗培训书最后一页描写的鬼使渎职的后果,江流又觉得还是单独面对红衣女鬼更加好接受些。   “在出发前,我得先去准备几件神器。”   江流沉声对老鬼说道。   一听神器,老鬼肃然起敬,在他的概念里,神器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啊,以前也没听说前任鬼使有这样的好东西,原来都给新鬼使留着吗?   然后在老鬼的注视下,江流走进了一家药房。   远远跟着新鬼使的老鬼疑惑了,什么神器会出现在药房里?还是这是新鬼使的障眼法?   *****   新城大学,这是鄞州唯一一所一本类院校,虽然外人都不一定听说过这个学校的名字,可对于当地人而言,这所学校就是他们的骄傲。   半夜11点,江流穿着一身较宽松的休闲服,背着背包来到了这所学校,因为门口有保安守着,他选择翻墙进入了校园。   频繁出事的是学校的德育楼,这栋大楼位于校区正中央的位置,前面还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泊,在还没有靠近德育楼的时候,江流就已经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老鬼偷偷跟着江流,当他看到江流打开背包时,以为对方要拿出神器,结果江流拿出了一件加厚外套,给自己披上。   老鬼安慰自己红衣女鬼还没出现,还不到新鬼使出招的时候,然后继续偷偷跟着。   越靠近德育楼,磁场就越发混乱,江流似乎都能够听到女人呜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咽了口口水,忽然间,“砰——”的一声,一具穿着红衣服的尸体就从楼顶掉下,在江流的面前摔成一滩烂泥。   江流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跑过去,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救。   当他的手还未碰到那个摔落在地上的人时,猛的,那张碎裂地脸庞冲到了江流面前,黑发粘着血肉漂浮着,浑身氤氲着浓厚的煞气。   江流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个不是他想象中被引诱的学生,而是闹事的女鬼了。   他木着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风油精,然后倒了一点在手掌心,抹在了鼻子底下。   一股凉气瞬间窜到了脑门,这下好了,应该不会再昏过去了。   这就是新鬼使从药店购买的神器?   老鬼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一幕,新鬼使的操作似乎有些骚气啊,这样的鬼使,真的靠得住吗? 第101章 神棍5   其实不仅偷偷跟着江流的老鬼愣住了, 连准备好要吓唬江流的红衣女鬼也被江流的骚操作给唬住了。   风油精?   那股刺鼻的沁凉味道稍微唤醒了一些红衣女鬼为人时的记忆,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对方拿出一瓶风油精是为什么呢?难道风油精也能克厉鬼?   “再等我会儿。”   抹完风油精, 江流还给了愣住的红衣女鬼一个微笑,然后将风油精拧上盖子放回背包里,接着往里头掏东西。   老鬼心中一震。   来了, 恐怕新鬼使的秘密武器还没掏出来。   那红衣女鬼也做好了防备的措施, 十指如同鹰爪一样勾着, 无需鼓风机,一头几乎及地的长发肆意漂浮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随时都能够刺穿活物, 将人勒毙。   在两个鬼的注视下, 江流掏出了一盒面包放在一旁,紧接着他又掏出了一双手套,似乎觉得气温挺冷的,套在了手上。   望远镜、护膝、口罩,暖宝宝……就是没见掏出什么和制服鬼怪有关的法器。   “找到了!”   别看江流这会儿挺淡定的,实际上心里头慌的一逼。   怎么说也是他头一次碰上杀过人的鬼,而且他的职责还是制服眼前这个厉鬼。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老鬼和那红衣女鬼正打起精神,就看到他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   老鬼用自己5.2的视力发誓,药瓶上面写着的几个字是速效救心丸。   所以鬼使大人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为的就是拿出这瓶药丸吗?   老鬼不想说话, 老鬼只想静静。   “你耍我!”   女鬼出奇的愤怒了,她身上浓黑的怨气更加升腾,育德楼附近这一片区域,几乎都被她的怨气笼罩住。   “糟了!”   老鬼看着那女鬼身上的怨气,暗暗道了一声。   厉鬼和他这样寻常的鬼怪不同,自诞生起就有寻常鬼怪百倍的鬼力,老鬼是上百年的鬼怪不错,和这样带着极大怨气,且已经杀过人,沾染过生煞之气的鬼怪相比,还是稍逊一筹的。   而且他毕竟还是鬼,辖区的鬼怪帮助鬼使消灭厉鬼,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传出去,恐怕自家鬼使大人会被其他辖区的鬼使嘲笑,一时间,老鬼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过去帮忙。   “我要你死——”   女鬼叫声尖利,刺得人耳膜生疼。   “等会儿,我马上就把瓶盖拧开了。”   江流带着手套,难免有些不太灵活,眼瞅着鬼怪朝他冲过来,江流也顾不上那一堆还没装到背包里的东西,一边脱掉手套拧开药瓶子,一边快步跑着。   太刺激了,不吃点速效救心丸缓缓,可能会没命了。   女鬼将他的这个行为当成了他对自己的挑衅,怨气更重了,恨不得现在就带着江流上楼,然后将他从顶楼扔下来,让他尝尝她死时绝望的滋味。   而此时除了老鬼,还有另外一个人注视着这一场闹剧。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防风服和黑色紧身裤,踩着一双同色系运动鞋的女生,看年纪,对方似乎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可即便看到了这样离奇的场景,对方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紧张害怕的神情,这似乎又不该是普通女大学生会有的反应。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喊喽!”   江流真是拿出吃奶的力气逃命了,可身后的女鬼依旧紧追不舍,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他觉得这样不好,要是真的被女鬼抓到了,这个世界还没开始岂不是就玩完了。   “你喊啊,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这是女鬼下意识的回答,只是回答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这样大的对话,似乎并不太适合眼下这个情况。   “破喉咙,破喉咙!”   江流扯着嗓子高喊了几声,他倒是希望现在突然跑出来一个大神,带他装逼带他飞呢。   阴影中,老鬼已经精神错乱了,这么一个又骚又贱的鬼使,早晚有一天会被厉鬼打死的,会的,一定会这样的。   “呵——”   在这种氛围下的清笑显得不合时宜,女鬼停下了追赶江流的动作,她察觉到了另一股生气的存在,而在这个声音响起之前,她甚至没有感知到在场的第二个人。   她停下动作,警惕地看向四周。   就在这个时候,江流的骚操作又来了。   趁着女鬼没有注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符咒,快速念完咒语,将符咒掷向女鬼所在的位置。   如果是刚刚那样的情况,一直都盯着江流的女鬼必然能够躲开,只是这会儿她已经分心了,加上一直都没想过被她追着跑的懦弱男人还有本事反抗,自然就中招了。   两道掌心雷将女鬼炸的外酥里嫩,不复最初的风范。   而然对于已经连杀四人,鬼气沸腾的红衣厉鬼来说,掌心雷对她的攻击已经不是致命的了,   本就因为跳楼自杀恐怖不已的脸,这会儿又被掌心雷所伤,浑身的皮肉带着焦褐,更加无法让人直视的女鬼也放弃了探寻那突然间出现的生气,再次直奔江流而来。   “靠,又追,能不能别追我了!”   江流继续往前跑,嘴巴里还不断念念有词。   老鬼的注意力被从那股突然出现的生气中拉了回来,将自己的视线再一次放在了新鬼使身上,然后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是是女鬼的脑子有问题,还是鬼使的沙雕之气太具传染力。   作为一个鬼,还是一个厉鬼,红衣鬼完全没必要学着江流跑啊,随便使一个神通,不就跑到江流面前去了吗,何必苦苦追着江流跑步呢。   难道这就是鬼使想出来的降低厉鬼智商的招数?   这会儿女鬼也注意到自己一直追着江流跑的行为太过愚蠢,她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就当江流感觉不到女鬼跟在身后的气息,回头看时,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江流的面前,几乎鼻尖碰着鼻尖,江流都能够闻到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腥臭味。   江流心脏一紧,意识到女鬼识破了他的计划。   不过无所谓,他也等着这一刻呢。   在女鬼准备动手时,江流抢先一步将原身养父留下来的那张镇魂符贴在了女鬼的身上,顿时电闪雷鸣,女鬼被一阵电光笼罩,哀嚎着远离江流。   镇魂符作为比掌心雷不知道要高了多少级别的符箓,对于这样的厉鬼的伤害性也是极其强大的,之前那两道掌心雷降低了女鬼对他的堤防,也导致了女鬼轻而易举地中招。   “呵呵,你以为之前我演的那一出,是因为我真的怕你了吗?”   江流站的笔直,看着那一团哀嚎翻滚的怨气,恍若世外高人一般。   不远处的老鬼听到江流这番话心中一震。   难道……   不是吗……   “没错,刚刚我演的那一出,就是因为我怕你啊,哈哈哈哈!”   江流笑的得意,这都什么年代了,捉鬼也是要靠脑子的,他这半桶水哪敢在厉鬼面前响叮当,所以恐慌是真的,借着恐慌诱敌也是真的。   老鬼叹了一口气,果然不能高看这骚气十足的鬼使啊。   只是江流显然高兴地太早,似乎是被他那番话刺激到了,厉鬼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居然暂时压制住了镇魂符。   “我——要——你——死——”   女鬼仰天凄厉长啸,直冲江流而来,老鬼甚至没法在这异变到来之时作出反应。就连江流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嘴贱。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等江流睁开眼时,周遭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嘘——”   当江流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防风服的女生拦住了他,作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他专心注视前方。   顺着她指着的视线看过去,江流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天台上,此时天台上正站着三个人,江流认出来,其中一个正哭泣的女生就是刚刚他面对的那个女鬼,虽然他看到对方时她的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可气息不会骗人。   “为什么,你要和我最好的朋友一块背叛我!”   “为什么,我最重要的两个人要这样对待我!”   穿着红裙的女生哭泣地质问着对面那两个紧握双手的男女,他们说了什么江流听不清,只见那对男女离开了天台,然后女生趴在地上哭泣了许久,最后下了狠心,冲到天台的围栏上,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这个时候,那对提前离开的男女正好走出德育楼,跳下去的女孩在他们面前砸成了一滩烂泥,眼珠子被砸出了眼眶,滚落在了他们的脚下,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我会回来复仇的!”   红色的衣裙染满了鲜血,在众人惊恐的叫声中,盛开如黄泉路上妖冶的曼珠沙华。 第102章 神棍6   之后, 这栋楼就开始传出了红衣女鬼的传说, 每天晚上, 都会有学生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人从楼上掉下来, 可走近看时,却找不到坠落者的尸体。   久而久之,也没人敢在晚上出现在德育楼附近。   江流看着那个枉死的女生带着怨气化身为缚地灵,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死亡的过程, 也随着时间的累积, 她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有向厉鬼转化的趋势。   女生跳楼的第七天,也是她身上鬼气最盛的时刻, 那个在她跳楼自杀前出现在天台的女生带来了一堆香烛冥币, 似乎是想要赎罪。   江流看着女鬼因为她的到来变得癫狂, 看着那个女生在女鬼的引诱下,跳下了天台。   见了血的鬼,变得更加厉害了。   又因为有人代替她变成缚地灵的缘故,女鬼能够短暂地离开德育楼的范围,她找到了当天出现的那个男人,如同诱使背叛自己的好友一样,让那个男人重复了自己死亡时感受到的痛苦。   如果只是这样,勉强还能算是红衣女鬼的复仇,即便那两个人的罪过远没到该死的地步,只是杀红了眼的红衣女鬼显然已经没了神志,变成了一个被血肉控制着的傀儡。   第四个死亡的学生, 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因为在自习室呆的时间太长,正好在离开教室时被她挑选中罢了。   长久下去,必然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在她的手里。   对于这个女生,江流生不起太多的同情,被爱人和好友双重背叛固然心痛,可她在跳下去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其他关心她,疼爱她的人,比如她的父母?   她难道没想过自杀是最懦弱的行为,会伤害她的人不爱她,即便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报复,那些人的心疼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尤其她在复仇的过程中还伤害了无辜的人,这更加使得江流没法宽恕这个已然入魔的女鬼。   只是这会儿江流更好奇,此刻站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又是谁。   “走!”   一声略显淡漠的女声响起,幻境破碎,这会儿江流发现,自己依旧还站在原本的位置,天还黑着。   而原本正在攻击她的女鬼却开始变得破碎,在一声长啸之后,化为飞灰。   红衣女鬼消失后,原本被她镇压着的三道亡魂也出现了。   这就是属于江流的业务范畴了,他念了三道往生咒送这三道亡魂入地府,他们生前的功过对错自然有阎王评判。   没有了滞留的厉鬼,德育楼的磁场也恢复了正常,这会儿江流再穿着那件厚外套,就显得有些冷了。   虽然收拾了厉鬼,可此时江流的心情并不平静,他累死累活都没能对付得了红衣女鬼,而这个神秘的女人一出手就将厉鬼轻轻松松解决了。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是别的辖区的鬼使吗?   “你——”   正当江流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女人走到了江流的面前,走近了以后,江流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居然是重瞳,可当他准备细瞧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看到的重瞳只是他的错觉。   “很可爱。”   苏梓伸手摸了摸江流的嘴唇,微微一笑。   原本淡漠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如同冰雪消融一般。   江流愣了愣,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等他回过神来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那个黑衣的女人却又消失在了眼前。   ******   晚上回到家,江流躺在床上休息,他意识到自己现如今面对的问题还是十分棘手的。   今天他用上了养父留下来的那道镇魂符都没能制服那个厉鬼,而按照他现如今的能力,也只能绘制一些和掌心雷相同品阶的符咒,要是再遇上相同等级的厉鬼,连镇魂符都掏不出来的他恐怕只有被鬼削的份。   “不行啊!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有人出来帮忙的。”   江流长长叹了口气。   跟着他从学校回来的老鬼听到了江流的感叹声心中十分欣慰,看来新鬼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开始下定决心提升自己的本事了。   “看来也只能想个办法,抱上大腿,争取每次遇到麻烦大神都会出手相助了。”   江流又是一声感叹,必要时,牺牲一点点色相也是值得的。   看今天那个神秘女大神对他动手动脚的架势,显然是觊觎他的美貌啊。   正准备进屋的老鬼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的假牙磕出来。   有这么一个又骚又嘴贱,还不愿意努力只想躺赢的鬼使,他们这一片的鬼真的还有希望吗?   ******   “小钱啊,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上班的时候,钱多余的老板看着他眼下的阴影,担心地说道,“是不是这一阵子公司交给你的工作太多了,我做主,等这个案子完成后,给你放一个小长假,让你好好放松放松。”   “谢谢老板,我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睡眠不太好。”   钱多余,也就是那个曾经在江流的香烛店买了一堆纸扎奢侈品的青年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强撑着打起精神说道。   这段日子他的睡眠确实不太好,因为这些天他爸频繁的跑到他的梦境中来。   钱多余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爸爸在他高三那年去世,在他大学毕业后,母亲又被检查出来阿尔茨海默症,离不开人照顾。   孝顺的钱多余不放心将母亲送到疗养院,干脆就把人接到了身边,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母亲,在离公司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租了房子,方便他时不时地回家看护。   为了担负公司附近的高租金,钱多余还接了不少私活,不过年轻底子好,偶尔加班熬夜也不当回事,日子过的还算幸福。   生活的改变发生在他清明带着母亲回乡扫墓之后。   从老家回来,钱多余就梦到了自己的爸爸,对方在梦中向他控诉地府的房屋用地多紧张,普通没有鬼脉的鬼在地府的日子有多难熬。   看着梦中瘦了一大圈的爸爸,钱多余答应会给他多少点好东西下去,好让他在地府过上宽裕的生活。   因为这个承诺,也就有了钱多余之前的那番大手笔。   刚烧完这些祭品的效果是很好的,当天晚上钱老爹进入儿子梦境中时已经穿上了皮拉大的皮鞋,系上了爱驴仕的腰带,手上还拿着梨子888手机,潇洒的从劳斯莱斯豪车上下来。   钱老爹大力赞扬了儿子给买的那栋别墅,院子够宽敞,用来养猪真的是极好的。   只是话锋一转,钱老爹就抱怨起了儿子给他烧的那一千万冥币。   现在地府通货膨胀厉害,一千万冥币的购买力和人间的一百块钱差不多,冥币的面值动辄几个亿,简直不拿钱当钱看。   因为钱多余回乡祭拜的时间不多,钱老爹想吃点好吃的香烛都得去地府的官方直营店买,这点钱,还不够他买上几根大香烛的。   所以在梦境里,钱老爹叮嘱儿子多烧点冥币下去。   一开始钱多余也没当回事,他只当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后来因为他迟迟不烧冥币,老爹开始频繁的入梦,钱多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大条了。   难道真的是他亲爹入梦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今天一大早,钱多余就跑到最近的香烛店,买了整整一箱的冥币,拿回出租屋里偷偷摸摸给烧了。   这一箱子的钱,起码得有几百个亿,应该够他老爸用了?   白天他一直都琢磨着这件事,钱多余觉得自己或许终于可以安心睡一个好觉了。   然而在他睡着后,钱老爹再次来到了他的梦境中,今天的钱老爹还和平日里不太一样,肿了好几圈,不是因为有钱膨胀的,而是被鬼打肿的。   看着鼻青脸肿的老爹钱多余愤怒了,怎么着,地府也有抢劫犯呢。   “儿子诶,你可害死你爸我了。”   谁知道钱老爹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他这个孝顺儿子的抱怨。   这下子钱多余疑惑了,他给老爹烧了一箱冥币,难道还烧出问题来了?   没错,还真就是那一箱冥币的问题。   “你怎么不在之前的那家店买冥币烧给我啊?”   钱老爹的抱怨让钱多余百思不得其解,这冥币不都一样吗,从哪儿买的有什么区别?   “人家那是人间的官方银行,卖的是地府流通的货币,你后来给我烧的那是山寨的假币,地府都不承认的,诶呦呦,看我因为使用假币被打成了猪样,小子诶,你这是坑爹啊。”   钱老爹的哭诉让钱多余懵了,这地狱还在人间有官方银行?   这不是扯淡吗! 第103章 神棍7   因为昨天那个荒诞的梦境, 钱多余特地向老板请了一天的假, 然后来到了之前他和他妈一块大采购的那家香烛店。   从外表上看, 这家店和普通的香烛店没有太大的区别, 顶多就是里头的摆设整齐了一些,里面的祭祀品精致了一些,以及老板长得帅气了一些。   这么多一些加起来, 似乎显得这家店确实出挑了许多。可钱多余怎么看, 都没法将这家店从他爸口中地府在人间的官方直营店扯上关系啊。   “呵呵, 或许是我睡糊涂了!”   钱多余扯了扯自己的脸,然后准备转身离开,因为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过荒诞。只是正当钱多余要走的时候, 江流正好从屋里头出来, 准备去隔壁的面馆打包一份牛肉面, 他也一眼就认出了钱多余。   对于这个装逼装的清新脱俗,有他风范的客人,江流的印象可谓是十分深刻呢。   “小哥,这趟来准备买点什么吗?”   江流看他踌躇的模样,只当他觉得店里的东西贵,很好心地说要给他打折。   “老板,您这儿还有上次赠送的冥币吗,我就要那一种,这次我多买一些。”   人家老板态度那样热情,钱多余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不买的话了,更何况他心里还是觉得他爸这样天天给他托梦有些离奇, 觉定还是买一点冥币烧给他爸,至少也能安自己的心。   “冥币?”   江流看了眼钱多余多表情,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在拿到鬼使的上岗培训书后,江流就知道了他这家店卖的冥器和其他铺子里卖的冥器的不同,因为他本身地府公务员的性质,导致他所经营的这家店也是地府登记在册的官方代销店,也就是说,只有他们这些鬼使焚化的冥器,才能被鬼怪正常使用。   其实在很早之前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地府和人间的货币购买力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随着人间攀比之风盛行,把冥币的面值越搞越大,从一开始的黄铜币,到后来动辄千万上亿面值的纸币,导致地府的商店一度无法承担暴富鬼怪的需求,也是那时候起,地府决定管制冥币,设定了真假冥币这一说法。   在地府使用假冥币是要受罚的,可又因为不是什么鬼怪都能给子女托梦的缘故,很多没有鬼脉关系的鬼只能收到亲戚们烧来的假冥币,没钱做鬼也是要遭鬼歧视欺负的,因此这些鬼在地下的日子很不好过,   后来,随着地府公务员的扩招,这些穷鬼就多了一条出路,那就是考取地府的公务员,争取能够靠工资养活自己。   而地府对于公务员的个鬼素质要求很高,这也导致了现在的鬼怪为了能够通过素质考核,不敢随意在人间作乱,生怕影响政审结果,导致永永远远只能做一个没钱花的穷鬼。   近几年来,鬼怪闹事的情况逐年降低,或许也是真假冥币的功劳。   钱多余特地过来,还点名要买他这儿的冥币,这让江流怀疑,或许他的父亲向他托梦了。   只是这么一来就奇怪了,鬼怪和亲人托梦的条件十分苛刻,要是每个鬼都能够向阳间的亲戚托梦,地府早就乱套了,而就之前钱多余给他留下的他父亲的死忌来看,对方早在九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一个死了九年的人,在这段时间忽然有了给儿子托梦的能力,这到底是钱老爹在地府有了什么奇遇,还是钱多余本人的魂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江流探究地看了眼钱多余,只可惜他的本事不够,换做他养父,估计就能够看的很清楚了。   “老板,是有什么问题吗?”   钱多余被江流的眼神看的毛毛的,他攥紧了自己的衣领,虽然这个小老板确实挺帅的,为人也很厚道热情,可他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他们老钱家还等着他这根独苗苗传宗接代呢。   “这冥币是谁让你来买的?”   江流一脸严肃地问道,正好店里也没什么人,他干脆把铁闸门给拉了下来,以防之后的对话被别人听了过去。   “老、老板!”   钱多余警惕地看着江流,说话声磕磕绊绊的。   他在犹豫,这会儿自己是不是该叫色狼救命。   江流倒没想过这小子能想的这么歪,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仿佛是原身留下的那点残留意识,迫使他弄清楚这背后的事。   “你不可能心血来潮特地跑我这儿来买冥币,是不是有人给你托梦了,说我这儿的冥币好?又或许是你已经从别家店买过冥币,只是被人托梦骂了?”   江流大胆猜测,看到钱多余那写着卧槽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应该猜的**不离十了。   这会儿钱多余也顾不上自己刚刚的臆测了,他一脸紧张地看着江流,追问他怎么知道的,并且将这些日子他爸夜夜来他梦里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老板,难道你们这家店真的和地府有什么关系,你就是那些里能通鬼神的大人物。”   钱多余曾经也是个彻夜追的狂热书迷,只是现在生活压力太大,才减少了看的频率。从他这些日子的梦境内容,到江流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来意,钱多余也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这些天真的是他爸给他托梦了,而梦里他爸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   这是一家地府在人间的官方旗舰店,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地府和人间的中介,或者应该称他为地府在人间的代言人。   钱多余心中一凛,这身份多牛逼啊,和他处好关系,他爸在地府的日子,以后他和他妈进入地府的日子岂不是会好很多。   这会儿钱多余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江流要是真看上他了,他是从还是不从。   “在你爸给你托梦之前,你有做过什么事吗?”   江流用食指敲击着桌面,这里头果然有点问题,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强大的魂体承受死去之人频繁入梦,尤其钱多余这会儿除了眼下有些青黑外,并没有显露出精气被严重抽空的模样来,这说明问题还是出在钱多余这儿。   “做什么事儿?”   钱多余努力思考:“给我爸扫墓算不算?”   似乎一切的怪事都是从清明之后开始的:“那天我带我妈去乡下扫墓,然后那天雨很大,我妈抱着我爸的墓碑不肯撒手,导致我们错过了最后一班离开墓地的班车,我们不得不在守墓人的屋子里等了很久,后来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守墓人把我叫醒,说我叫的出租车到了,那个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我妈睡的比我还熟,我抱着我妈上了出租车,然后就回了家。”   钱多余绞尽脑汁,经可能将当天发生的事情还原。   “你爸的墓在哪儿?”   话一出口,江流就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一个废话,因为在当初钱多余拜托他代烧冥器的时候,就已经给过他,他爸的公墓位置。   坪乡,鄞州靠西南的一个富饶县城。   江流想起来,原身的养父似乎也是坪乡人。   这些天足够他打听到原身养父的死因,对方似乎就是在清明前离开,去了坪乡,然后在哪儿感染了重疾,突然暴毙,等送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僵硬的尸体。   因为知道了养父的身份,所以江流猜测对方是在清明鬼门关大开的时候去坪乡办事,然后在哪儿遭遇了什么无法制服的鬼怪,所以才会死的那么突然。   所有的怪事都发生在坪乡,那是不是意味着,或许钱多余身上发生的事,和他养父的死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江流并不相信巧合,他更相信自己亲自调查到的真相。   “等等,把你的衣服脱了。”   现在气温开始转暖,二三十大年轻壮小伙儿甚至都穿上了短袖T恤,江流这会儿就指着钱多余身上唯一一件短袖,要求他把这件衣服给脱了。   “我是直的。”   钱多余捂着衣领,瑟瑟发抖。   果然基佬还是对他这根小青草下手了,菊花残,满地伤,他的心儿已彷徨。   “老子比你更直,老子是星际直男。”   江流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在想些什么,他会饥不择食对他下手吗,比起泡他,他还不如泡之前出现的神秘金大腿呢。   看钱多余扭捏地厉害,江流干脆亲自动手,扯开了钱多余多衣服,然后推着他转身,将他的后背暴露在他眼前。   一片光滑,偶尔有几颗粉刺闭口,江流将手放在了钱多余多背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空无一物的背上,渐渐浮现出了一副朱雀的图腾。   江流心脏一紧,他的猜测似乎没错,可一个地界,允许两个鬼使的存在吗?   在原身和钱多余多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而钱多余被父亲托梦,找到他经营的这家香烛店来,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呢?   “扑通——”   正当江流沉思的时候,小女鬼妞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她看到江流对一个光裸上半身的男人上下其手的一幕,吓得脑袋都掉了。   “妞妞是乖孩子,妞妞什么都没看见。”   小姑娘是跑来找江流玩拍皮球的小游戏的,她也没想过自己穿墙进来会看到这样劲爆的场面。   她被吓掉的圆脑袋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钱多余多脚下,然后没头的小姑娘害羞地笑着,笔笔直伸着两个手朝他跑来,想要捂住掉落在他面前的自己脑袋上那对纯洁的孩子的眼睛。   “靠——”   钱多余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闭上眼睛,直接将小女鬼的脑袋踢飞。   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力太大,大到他都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第104章 神棍8   “老鬼当鬼那么多年, 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   江流自个儿就是个半桶水的鬼使,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 他还是找来了老鬼这个经验丰富的鬼, 想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情况。   只是老鬼的回答打破了江流的希望。   “而且这位小哥儿身上鬼使气味极淡,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接受传承印记的鬼使,就好像是在上一任鬼使散功的时候, 他正巧就在边上, 蹭到了一些似的。”   老鬼不敢触碰这个印记, 因为鬼使印对于任何鬼怪来说都是克星,按照鬼使功德的深浅,对于鬼怪造成的伤害也有所不同。   虽然眼前这个鬼使显然是没多少本事的, 老鬼也不愿意碰触对方, 感受一下魂体被烧烫的滋味。   “这股气息好像还在变淡, 在没有功德加持的情况下,或许这个印记迟早会溃散的。”   老鬼不确定地说道:“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出现两个鬼使的先例,这位小哥儿身上的印记甚至都没引来地府的注意,所以老鬼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慢慢的,这个印记就该消除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江流边听边点头。   “只是!”   老鬼的话还没说完。   “拥有鬼使印记,即便只有一点点,他也算是半个阴间人了,他的父亲能够顺利托梦或许也源于这一点, 鬼使大人,你发现了吗,他居然能够看到我和妞妞,这也意味着,他能够看到其他漂浮在人间的魂体。”   老鬼的表情很严肃,这可把钱多余吓得够呛。   他紧紧攥着衣领,就像是一个饱受委屈的小媳妇。   然而他不知道,老鬼这番话里真正的意思,而江流最近查找了所有地府相关的资料,猜到了老鬼要说的是什么。   寻常人只道地府有阎王,而阎王是执掌地府的最高掌权者,实际上地府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在阎王之上,冥界还有一个真正的王,那就是被称为酆都大帝的冥王。   酆都大帝别称北阴大帝,天下鬼神之主,拥有冥界的绝对权力,执掌万物生死,而酆都大帝的权利又远不止于此,他又被称为北部大魔王,不仅掌管鬼怪,同时还管辖着魔族。   相比较可以随意更改生死的酆都大帝来说,十殿阎罗的权柄小了许多,他们办事必须严格按照生死簿以及因果轮回,并没有豁免的权利。   至于民间尊崇的地藏王菩萨,本身就是地府刑犯之一,在地狱中念经为无数鬼魂超度,只是因为他背后站着佛祖,才享有特殊地位,阎王也不敢拿他怎样。   而鬼使是直接受命于酆都大帝,所有的鬼使令,同时也是酆都赦令。   拥有四方神兽印记的鬼使的能力直接来源于酆都大帝,传闻中,吃下鬼使的血肉,就能够得到酆都大帝的部分能力,在人间无敌,只是鬼使拥有代代传承的记忆,并不是一般鬼怪能够对付的,这才压下了那些鬼怪蠢蠢欲动的野心。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鄞州不仅多了一个半吊子的鬼使,还多了一个拥有极淡的鬼使印记,却没有酆都赦令的钱多余。   老鬼觉得,这等于是在向那些不怀好心的恶鬼们无声地诱惑,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好在之前贵人相助,江流顺利的灭掉了那个红衣女鬼,导致很多鬼怪暂时还处于蛰伏试探的状态,要不然不仅是钱多余,江流恐怕都得玩完。   这一点不仅他想到了,江流也想到了。   为了不给自己制造出一个难缠的对手,他还得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保护钱多余这个废柴,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之后你就搬过来和我一块住,我这里房间宽敞,而且你上班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看着点你妈。”   江流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没有原身的记忆同样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可也不能自暴自弃,等着当厉鬼的餐点。   “咕噜——”   钱多余咽了口口水,这会儿他也大概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了。   他看了眼那个抱着头,阴测测看着他的小姑娘,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   “似乎不是,眼睛还得再大一点。”   “对方的鼻子很挺,,人中似乎有些浅。”   “嗯,眼睛,眼睛似乎是偏浅棕的,只可惜夜色太黑,没看清。”   江流躲在房间里,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的话语声落尽,一张和当天晚上他遇到的女生有八九分相似的照片也已经出现在了电脑上。   虽然系统靠不住,可从系统商城买到的技能还是很靠谱的。   比如现在,江流就能够用自己超强的黑客技能,找到那个神秘女子的身份。   只要网络上存在过她的照片,哪怕只是什么监控摄像头拍摄的模糊画面,他都能够找到她,更何况江流还能够入侵公安系统,对比所有身份证照片。   这会儿他该祈祷的是对方不是什么黑户。   在经过一波排查后,江流终于找到了那个神秘女生,说来也巧,对方正是鄞州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姓苏名梓。   江流看着对方曾公布在自己朋友圈以及一些社交平台上活泼可爱的照片,实在无法将头和那天晚上气质清冷的女生联系在一块。   要不是那极其相似的样貌,以及右眼角下相同位置的红痣,恐怕他也不敢辨认这是同一个人。   说来也很奇怪,据江流对苏梓相关联系人的调查,发现这半年来,对方似乎有很大的改变。   半年前的苏梓就如同她曾公布在社交平台的动态一样,是一个爱好交友,兴趣广泛,且积极参加社团活动,十分活波的女孩子,可就在半年前他们一家三口出了车祸,且她父母在这一场车祸中当场死亡之后,她就变得清冷内敛。   除了一些以前她的那些很要好的朋友还能够和她说上几句话之外,几乎断绝了一切和外界的交流。   大家都说她在那场车祸中受了太大的刺激,可江流觉得,未必是那样。   对方的变化让他联想到了自己。   重生?穿越?或许这些更能够解释苏梓之所以出现这样大的变化,且拥有了恐怖的灭鬼能力的原因。   江流觉得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可是在最开始的惊慌之后,似乎又有些刺激有趣。   *****   江流的猜测没有错,苏梓,确确实实已经不再是苏梓了。   上千年前,曾有一个名为酆族的部落,部落里的所有人都信奉酆都大帝,他们相信冥王的存在,且坚信侍奉冥王能够拥有控制鬼神的能力。   这个部族的人却是也有些神神叨叨的能力,加上数百年来族人的刻苦钻研,自成了一套并不亚于道教的玄术体系,族中的每个孩子也是接受这样的教育长大的。   因为女子至阴,而阴是最接近地狱的存在,所以酆族以女子为尊,女人拥有族中最大的权柄,男人则是起辅助的作用,每隔二十年,酆族就要选出一个圣女,终身侍奉酆都大帝,而圣女也是最接近神,且最有资格接近族中机密的人。   苏梓,正是酆族的圣女,且是公认的,最具灵气,最有可能沟通真神的圣女。   或许是因为出生在至阴之时的原因,从很小的时候,苏梓就能够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因为全族都信奉酆都大帝,所以不仅没有人因此嫌弃她,相反全族都人都将她视作珍宝,用最好的资源培养她。   只是因为怕她身上这股完整的至阴之气被玷污的缘故,苏梓从懂事起就没有见过阳光,更不被允许接见男性族人,这样的生活习惯也导致了苏梓不喜欢在白天出门,且不喜欢过多和异性接触的原因。   江流是意外,苏梓觉得,对方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玩儿的人。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能够光凭一张嘴,就将鬼气成那样。   只可惜,那个好玩的人从那天晚上出现在学校德育楼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苏梓在德育楼等了好几个晚上,想到对方那天似乎是为了捉鬼而来的,对方很喜欢鬼吗?如果她多抓几个回来,对方是不是又会出现了。   对于一个从小和鬼怪为伴的酆族圣女来说,捉鬼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尤其她的阴阳眼还跟随她来到了这具身体当中。   远在香烛店的江流打了一个冷颤,他看着自己找到的关于苏梓的消息,想着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顺利地抱上女大神的大腿。 第105章 神棍9   坪乡, 鄞州内排名前五的富饶县城, 早在十年前, 就完成了新农村的整合工作, 原本私建的民宅被推翻,修建成了一批批同样面积,同样规格的小楼房, 除了保留一部分农田外, 剩下多余的田地被用于招商引资, 很多村民都拥有这些集资工厂的股份,大伙儿的日子也越发蒸蒸日上,几乎每家每户的小院都停着小汽车, 一些家境富裕些的, 甚至停着两三辆上档次的小轿车。   生活水平上去了, 大伙儿自然也不能亏待自己的祖先,这些年在坪乡,兴修祖坟的事儿也越来越常见了。   当年的一些土葬坟墓都被孝顺的子孙们迁移到了更为规整的公墓里,在扫墓的时候,时常都能够看到一整片都是一个姓氏的墓碑,这也方便后世子孙拜祭。   临山公墓是坪乡最大的公墓,据传当初有个大老板为自己的祖先迁坟,特地请了大师前来勘测,考察了坪乡乃至周边所有的大型公墓,那位大师说临山这一片风水好,前有活水环绕, 后有林荫庇护,是福泽后人的好地方,从那以后,临山公墓的墓地价格逐年飙涨,除了最早就在这儿定下墓地的幸运儿,之后能在这儿入葬的,基本上都是坪乡这儿的有钱人家。   不过再好的地方那也是公墓,除了类似清明之类祭拜祖先的节日,也就亡人死忌的日子,公墓会来零星几个人,但也不会待太长时间。   至于到了晚上,除了守墓人,更是半点人气都没有,端是阴森恐怖。   这天公墓恰好有人下葬,只是死者的亲戚似乎不多,没什么敲锣打鼓吹号的声音,许多家属甚至只围观到死者下葬后就离开了,唯独对方的老伴坐在墓碑旁哭了良久,直到最后一班离开公墓的班车要开了,这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按理从这以后公墓也该安静下来了,可恰恰相反,就在最后一班班车离开后的半个小时,公墓又来了两带着口罩,行踪有些诡秘的男人。   “这个点应该没人了?”   一个体型偏瘦的夹克男朝同伴问道。   “当然没人了,除了守墓的,谁大半夜还在这鬼地方待着啊。”   高胖的男人环顾了四周,打了个哆嗦,一边将自己的衣领竖起来挡风,一边不耐烦地安慰自己的同伴。   “这什么鬼天气啊,都五月份了,晚上还这么阴,早知道我就该把冬天的棉袄带过来了。”   高胖男人吐槽了一句,似乎是认可对方的这番话,穿着皮夹克的瘦小男人也不禁缩起了脖子,将手揣到了皮夹克的口袋中。   这个瘦小的夹克男外号小三毛,因为他发量稀疏,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外号,至于那个高胖的男人外号壮子,这俩人并不算特别熟,是通过狐朋狗友的饭局认识的。   今天他们之所以会一块出现在公墓,纯粹只是因为喝酒的时候,从喝醉的朋友口中听来的一条发财之道,那就是盗墓。   当然,他们口中的盗墓远没有摸金校尉来的高级,这些没有正经职业,光想着用歪门邪道发财的混子口中的盗墓,就是去公墓里偷盗死者的陪葬品。   几十年前起就没有土葬的说法了,可陪葬的风俗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很多人都习惯在骨灰盒边上放一些死者生前的爱物,比如衣服鞋袜,比如手机手表之类的物品,一些有钱的人家,甚至会将死者生前佩戴的金银饰品放入骨灰盒中。   而这些人,就是靠偷窃陪葬品维生的。   小三毛和壮子也是从朋友口中听到的这条发财之道,眼瞅着他们那朋友都靠这本事开上了小摩托,两个贫困潦倒的混子,不由有些心动了,然后俩人一拍即合,准备从临山公墓这个出了名的有钱人的公墓下手。   本来他们和那个朋友说好了,让他带着他们先搞上几票,让他们也能适应一下这份工作,可从半个月前,他们那个朋友就彻底人间蒸发了,打他电话,去他家找他都见不到他这个人,俩人怀疑是对方不想将这门挣钱的手艺教给他俩,于是他们干脆自力更生。   不就是偷死人的东西吗,难道那个死人还能够报警抓他们?   酒壮怂人胆,在出发之前,俩人一人干了两瓶小白干,这会儿借着酒劲,也没那么害怕了。   “对了,这公墓不是有一个瘸腿老头守着吗,对方会不会发现咱们啊?”   小三毛紧跟着壮子,看着那乌压压一片的墓碑,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毛。   “怕什么,他一个瘸腿老头,还敢动咱们不成,再说了,现在都几点了,就临山现在这鬼天气,恐怕那老头早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睡着了。”   壮子瞪了小三毛一眼,嫌弃对方的胆子不够大,做事拖泥带水的不利落,这次要是真的能够找到宝贝,下次就不带这拖油瓶来了,省的到时候找到好东西还得分给他一份。   “哦!”   小三毛应了一声,似乎也是觉得壮子的话有道理。   只是氛围太安静,这一片甚至都听不到什么青蛙蝉鸣声,小三毛还是想要说说话,缓解一些这安静的气氛。   “壮子哥,咱们今天真的要盗那老太太的坟吗?她家那么穷,穷到都要讹人了,怎么可能会有好宝贝陪葬呢?”   小三毛好奇地问道,这一片公墓他们已经踩点很久了,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来盗坟,只是白天的时候壮子忽然通知了他,说是今天晚上要来盗坟,盗的还是之前本地新闻上出现过的那个讹人的老太太的坟墓,这让小三毛十分不解。   小三毛口中的那个讹人老太太在本地还是小有名气的,有段时间,本地的新闻媒体播报的都是有关这个老太太的新闻,甚至在网络上也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坪乡一中高二的学生徐博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在穿过一条小弄堂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跌倒的老太太,出于好心,他将这个老太太送到了医院进行救治。   检查结果出来了,老太太因为摔倒的缘故盆骨碎裂,小腿骨折,手肘部分擦伤,如果治疗的话,起码得花八九万,加上老太太年纪大了,之后各种营养补充,以及请看护的费用,或许还得再加上几万块钱。   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对于受伤的刘亚南来说是一个天价般的数字了。   刘亚南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她和丈夫都是九十年代的下岗工人,生有一个女儿,却也因为一场重病离开了他们,夫妻俩所有的存款加上他们的房产都在女儿重病之时为了给她看病花的精光,现在夫妻俩租房居住,唯一称得上他们最大财富的,也就是两块尚未使用的墓地,也就是这些年被炒到近十万一块的临山墓地。   只是这两块墓地夫妻俩是怎么都不愿意卖的,因为这是当初墓地价格不高的时候夫妻俩买下来的,一家三口的墓都在那儿,现在独女已经葬在了临山公墓里,为了死后能够和女儿相伴,夫妻俩也不愿意将这墓地卖出去。   所以在出事后,刘亚南咬定是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徐博撞了自己,要求徐博赔偿医药费,以及后续的各种花销。   这些,都是徐博的言论。   然而在刘亚南这儿,故事就又是另一种发展了。   按照刘亚南地口述,当天她准备去给老伴买早饭,他们租住的是县城还未拆迁的一片城中村,房与房之间距离狭窄,正常情况下也只能允许三四人并排通过,车辆并不能驶入这一片区域,倒是有很多自行车和电瓶车在这小道里横冲直撞,因此每次出门的时候,刘亚南都会异常小心,聆听岔路口的另一边是否有铃声响起。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准备穿过一个三叉口的小路,她的步伐十分缓慢,且她能够明确肯定当时并没有铃声响起,可正当她要拐弯的时候,一个小伙儿骑着自行车忽然蹿到了她的面前,对方的双手还没有放在车把上,这把刘亚南吓了一大跳,导致她下意识避让的时候摔在了地上。   之后对方紧张地从自行车上下来,然后将她送到了医院,当时徐博一个劲儿地向她说对不起,老太太想着那孩子还小,也就是学生模样,也没太过责骂他,只想着他的认错态度好,到时候把医药费结清就算了,可谁知道医生检查后,她这伤不小,对方得知了具体的医药费数字后立马改口,说自己是好心帮助老人反被老人讹诈,这可把刘亚南气的不轻。   两人各执一词,双方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又因为当时的案发地点没有监控摄像,也没有旁观的人证,案件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最后经过交警和解,以徐博的父母陪给刘亚南夫妻俩两万块医药费告终,刘亚南两口子不满,因为后续的医药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根本就不是他们负担得起的,明明就是徐博造成了这场意外,为什么只花两万块钱对方就能够解脱了呢。   徐博的父母同样不满,他们觉得自己无辜,是刘亚南这个刁老婆子狮子大开口,缠上了他们一家,有点人脉关系的徐博父母干脆就将这件事捅到了新闻媒体上,想要寻找目击证人,还原事情真相,洗刷他们的冤屈。   这年头,在很多人眼里老人和孩子就是原罪,尤其是老人和碰瓷扯上关系的时候,更是一边倒的觉得是老人又开始讹钱卖惨了,所以当这个新闻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坚信徐博是无辜的,这也导致了刘亚南遭遇了很多谩骂,甚至有些人跑到她的病房质问她伤害一个无辜的高中生,她就不怕自己死后遭报应吗,更有甚者,当着刘亚南的面说她女儿之所以早死,纯粹是因为帮她这个私德不修的妈挡了劫,断子绝孙就是她讹人的报应。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最后刘亚南的老伴忍痛卖了自己的那块墓地,凑够了钱帮刘亚南看病,她还是在事发后不久郁郁而终了。   而且她死后关于她的骂声也没消停过,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她的死就是因为她遭报应了,而明明帮了人,却还赔了两万块钱的徐博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小三毛和壮子也是坚信老太太讹人的那一波人,因为他们自己就是那种人,所以丝毫不觉得老太太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污蔑救命恩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可取的。   相反,他们只觉得老太太的段数还不够高,换做他们,非得要个十几二十万不可,哪能那么轻易只要了两万块就不继续往下闹了。   “呵呵,你小子懂个屁啊!”   壮子听到小三毛的质疑,呵呵冷笑了一声。   “这些日子你知道哥干嘛去了吗?哥在火葬场找了一份工作,就为了盯着这些送亲人火葬的人看,瞧瞧他们都准备了什么陪葬品。”   壮子也算是有点小聪明,为了能够更好的挣这份偏财,居然还想到了去火葬场工作。   “我可是瞧见了,那个老太婆的老伴儿在接过骨灰盒的时候,掀开盖子,往里头放了一些黄澄澄的东西。”   壮子往边上吐了口口水:“我猜那应该就是那老太婆身前的一些金饰,现在金价多高啊,折旧卖给金店,起码也能挣个几百块钱,只要我的猜测没错,咱们这趟就不会白跑。”   壮子嘿嘿笑了一声,有些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壮子哥,你可真是这个啊。”   小三毛听得眼睛都直了,他给壮子比了个大拇指,赞叹他的聪明才智。   “你小子,跟着我还有的学呢。”   壮子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一阵阴风吹来,冻得他骨头发凉,也不敢装帅了,佝偻着背,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就是这儿了!”   刚刚入葬的墓碑前摆着很多祭祀品,还有一些没清扫的鞭炮,壮子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一照,看着墓碑上有些阴森的黑白照片,一下子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赶紧把盖儿挪开。”   壮子踢了踢小三毛,对方也就这个时候能够派上用场了。   “诶。”   小三毛有些慌,他紧张地往自己手掌心哈了口气,搓了搓后蹲下身,抬起了刻着刘亚南生辰死忌的黑色大理石,石盖下的骨灰盒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壮子哥、这、这怎么掏啊?”   小三毛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这会儿更冷了。   “怎么掏,当然是用手掏了。”   壮子踹了一脚小三毛的屁股,吓得小三毛往前一扑棱,差点没把手里的骨灰盒给摔了。   “没用的东西。”   壮子看小三毛这不争气的模样,更加坚定了他之后不带小三毛的决心。   他在心里暗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赶紧蹲下身,接过小三毛手中的骨灰盒,打开盖子,闭上眼睛在里面一通翻找,很快就从一堆骨灰里找到了一些硬邦邦的块状物,欣喜地拿了出来。   蹲下身的两人都没有瞧见,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里的老人,这会儿的视线是朝着下面的,角度正好就对着他们站着的这个位置。   “找着了!”   壮子拿手电筒往他掏出来的东西上头一照,金色的光泽让他欣喜不已,甚至顾不上上面的骨灰,放进嘴里赶紧咬上一口。   “靠,硬的!”   只是这一咬,壮子的脸色就变了。   金子都是软的,就这口感,恐怕是铜镀金。   “这个老不死的,活着的时候讹人,死了还瞎折腾,害的我白跑了这一趟。”   壮子的脸上青青紫紫的,也是他蠢了,就刘亚南家那条件,真有金饰,还不早就卖了给自己看病吗。   “壮、壮子哥,好像有人来了。”   小三毛惊慌地推了推情绪低落的壮子,远处一道灯光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似乎是守墓人开始巡逻了。   壮子也顾不得失落了,草草将骨灰盒放了回去,然后拽着小三毛往来时的方向跑了。   “今天真是亏大发了!”   回去的路上,壮子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一肚子的火,开电瓶车的时候也显得漫不经心。   小三毛乘在后座上,有心提醒他开慢些,可想着这会儿壮子的情绪,也不敢再开口了,只是紧紧地抓住车座,谨防自己摔着。   半夜,离开公墓的小道上一片寂静,正当壮子一路加速,快开到公路主道的时候,边上的小路走出来一个瘦小的老人,似乎被他吓着了,下意识往后头倒去。   “靠,大半夜的跑什么跑,是准备投胎去啊!”   “是你自己摔倒的,我可没有碰到你!”   “去你娘的,老不死的大半夜跑出来吓人!”   壮子急忙刹住车,惊慌之下怒气更盛,也没细查那个老人的状况,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通乱骂。   “我告诉你,这件事和我可没有关系,是你自己活该!”   壮子看对方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发毛,对方该不是摔死了,于是他壮着胆子,走进想要看看对方还有没有气。   “是你害我摔倒的!”   一声略显低沉阴郁的苍老女声响起。   “是你害死我的!”   “为什么要说谎!”   “为什么不肯承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摔倒的老人披散着头发,听着她一声声控诉,壮子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壮、壮子哥,你看她这身衣服,是不是有些、有些眼熟?”   远处的小三毛用手机电筒照着倒在地上的老太太,哆嗦着小声问道。   正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老人抬起了头。   一张青白的脸,在灯光照射下格外的恐怖。   这张脸,不就是刚刚他们盗的那块墓地主人的脸吗!   ******   半个小时后,这条道上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道瘦小的身影踏着夜色而来,对方的手里拖着两条粗长的铁链,他缓慢地蹲下身,将这两条铁链系到那两具已经完全凉透的尸体之上。   这时候遮挡住月亮的乌云离开,月光下,清晰可见壮子和小三毛瞪得大大的眼睛。   “哗啦——哗啦——”   瘦小的身影如同他来时那样,慢悠悠地拖着这两具尸体离开,仔细观察,这个身影走路的步伐似乎有些不稳,像是跛子一般。   *****   “苏梓,今天下课一块吃饭吗?”   鄞州大学某教室内,一个圆脸的女生一脸期待地看着神情有些冷清的室友问道。   吃饭?   苏梓想了想,摇头拒绝了。   酆族的人认为五谷杂粮中带有涩晦之气,会影响修道的根基,因此作为酆族圣女的苏梓从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以露水以及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为食,对于食物,她并没有太多的欲念。   “其实你已经够瘦了,根本就不需要减肥的。”   圆脸的女生看了看苏梓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大腿,羡慕地说道。   她以为苏梓拒绝她,是因为想要减肥。   “我没有减肥,我只是不想吃东西罢了。”   苏梓很认真诚恳地解释道。   “苏梓,有人找你!”   正当这个时候,有个同学站在门口冲着苏梓喊了一声。   江流就站在门口,朝着苏梓露出一口小白牙:“约饭吗?”   他的态度十分亲昵,仿佛两人已经认识许久一样。   苏梓也不觉得江流此刻出现十分突兀,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轻轻点了点头:“约!”   圆脸的女孩看着前一秒还说不想吃饭的无情女孩,原来不是不想吃饭,而是得看约饭的人是谁吗?   她对这个重色轻友的世界绝望了! 第106章 神棍10   “你想吃什么?”   江流询问着苏梓的喜好。   “随便?”   苏梓翻阅了一下这具身体的记忆, 对方的胃口很杂, 酸甜苦辣咸, 几乎没有她不爱吃的东西, 而苏梓没有尝过那些味道,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自己喜欢吃的。   如果非要她做出一个选择,她估计只能告诉江流花味儿的露水比草味儿的露水来的好喝, 但茶叶上的露水是例外, 喝起来有股回甘的清香。   “随便啊?”   江流心里响起了警号, 每当女孩子说随便的时候,反而是男孩最为难的时候。   因为随便的范围太广,你很难知道你想象中对方喜欢的东西, 是不是在对方随便的范围内,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三振出局了。   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金大腿啊, 江流怎么可以让自己输在这随便二字上。   火锅烧烤先排除,因为不是所有女孩都爱吃辣或油腻的食物,尤其这具身体现在的芯子或许还是从其他时代过来的,一些更为考究规矩的菜品或许更为合适。   同理排除西餐,江流都不能肯定对方会不会使用刀叉,要是金大腿吃的不痛快,拒绝接受他这个腿部挂件那可怎么办啊。   思索再三,江流带着苏梓去了一家私房菜馆,这家店的饭菜并不便宜,装修也很上档次,至于招牌菜, 更是含括了粤菜、湘菜、浙菜等几个种类,保险起见,他多点几道不同口味的菜品,总有一种是苏梓喜欢的。   任凭江流再聪明,他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姑娘是真正喝露水长大的小圣女啊。   这家馆子的菜品确实很不错,尤其是一道回锅肉,吃的江流赞不绝口,到后来,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要抱大腿这件事了,一个人大快朵颐好不开心。   苏梓本来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大的期待,可是看着江流吃的那么开心,也忍不住生出了想要尝试尝试的冲动。   第一口,那股奇怪的甜酸滋味让苏梓有些不太适应,还有那入口酥,紧接着又是嫩软的口感,和她以往喝的那些露水是截然不同的滋味,这让苏梓有些不太适应。   只是江流吃的太香了,让苏梓忍不住跟着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松软香甜的米饭,酸甜的回锅肉,鲜香的清蒸海鱼……   一个神奇的世界似乎向苏梓打开了。   等酒饱饭足,江流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吃,都没好好招呼金大腿,不过看金大腿吃的干干净净的饭碗,还有她闪亮到融化她清冷气场的眼神,江流觉得对方对于这一顿“随便”的午饭应该也是满意的。   “明天我带你去吃老鸭煲,我知道有家店煲的老鸭煲特别鲜,还滋补。”   江流很顺其自然地约了下一顿饭。   “嗯。”   苏梓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抗衡,一个好小人告诉她,口腹之欲会影响修为的巩固,一个坏小人告诉她,去去,这些寻常人喜欢的美食,真的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更何况到她现在的这个修为,辟不辟谷,其实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最后坏小人站了上风,苏梓也很自然地答应了江流的第二次邀约。   ******   江流面带春风地回到香烛店时,等待他的是两人两鬼的盘问。   准确地说,钱多余的老娘乐呵呵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连续剧,小鬼娃妞妞抱着自己的脑袋仔细地为自己做着面部护理和保养工作,真正想要盘问江流的,还是老鬼和钱多余。   “鬼使,你这样真的好吗?”   老鬼有些痛心疾首地问道,作为一方鬼使,他难道不该提升自己的能力,尽快胜任自己的工作吗?   “我怎么就不好了?”   江流反问道,他也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啊,这不是提升的速度太慢,在自己掌握了鬼使的能力之前,先给自己和钱多余找一份保障吗?   “可你和那位能者也就一面之缘,这样缠上去,会不会引来能者的厌恶呢?”   就老鬼对于那些能者的了解,这些人应该都不会喜欢别人打扰自己的生活,而且非亲非故的,贸然找上去,该用什么理由呢?   “没关系,我的脸皮厚啊?”   这次江流过去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谁知道金大腿这么和蔼可亲,一下子就答应了他的邀约,难道真的如他想象的那般,对方觊觎上了他的美色。   江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天生丽质难自弃,祸水红颜这个词不仅适用于绝色美女,同样也适用于绝色美男。   更有甚者,那天金大腿是旁观了他智斗红衣女鬼的全过程的,对方夸他可爱,或许还透过了他这副极致优秀的皮囊,看到了他内在金光闪闪的灵魂。   果然优秀的人在哪儿都是会发光的。   江流啧啧赞美了自己一句,也没注意到边上一人一鬼恶心反胃的表情。   老鬼都快怀疑自己几百年的鬼生经历了,什么时候起,脸皮厚也能成为让人骄傲的优点了?   “安啦!”   江流拍了拍老鬼和钱多余的肩膀:“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然有一个更为成功的女人。”   “所以呢?”   老鬼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臭不要脸的鬼使说这句话又是想要证明什么呢?   “我现在就在为努力找到这个女人而奋斗啊!”   江流说的理所当然,他深深觉得,系统将他丢到这么一个可怕的世界然后神隐还不给他什么保命的技能,是为了让他找到一个在这个世界无敌的女人,然后过上吃软饭的幸福生活。   钱多余捂上了眼睛,自己的命现在就拴在这个不靠谱的江流身上,这真的靠谱吗?   他怎么觉得,还是自己翻身做鬼使保护江流比较靠得住呢?   毕竟现在的他也知道了当初江流一见到妞妞就被吓晕的事,而他好歹没晕,还把妞妞的头一脚踢飞了呢,怎么看,他都更像是有鬼使潜力的人啊。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钱多余可不想终日和鬼怪为伴呢。   等解决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身上的鬼使印记,他就要开始自己普通却踏实的平凡人的生活。   *****   “苏梓,那个时常来找你吃饭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寝室里,苏梓的室友好奇地问她这个问题。   “男朋友?”   苏梓皱了皱眉,她原身的记忆,知道男朋友就是正在交往,准备结婚的男女关系。   原本作为酆族圣女的她是不能够成亲的,可现在的她已经不在自己生活的时代,这里更加没有了酆族的存在,她或许是能够结婚的?   想着酆族中其他女子成亲生子,然后男子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温馨场景,苏梓心中一动,忽然也萌生了结婚的想法。   “难道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室友误会了苏梓的表情,然后在一旁小心地劝说道:“如果不是这种关系的话,就不要让对方造成你愿意接受他的这种错觉,要不然会很麻烦的。”   “对啊,就算是男朋友,出去吃饭也不能一直让对方请客,最好偶尔回请一下,对方出饭钱,你就出电影票或是奶茶的钱,或者给对方买一份礼物。”   一个寝室的室友当然知道苏梓并不是那种拜金的女孩,但是这份提点也是好心。   “礼物吗?”   也不知道苏梓是不是听懂了,念叨着礼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不太平啊,这已经是坪乡第四宗人口失踪案了。”   钱多余看着新闻报道,对着江流念叨。   自从知道自己身上的异变和坪乡祭祖行有关后,钱多余就格外关注坪乡的动静。   “还有这儿,之前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老人讹诈案的当事人之一的徐博,前几天从之家的阳台上跳下来了,好在底下一楼的棚顶帮他缓冲了一下,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要不然早就没命了,你看新闻上说的,他醒来后一直说有鬼要杀他,是不是真的遇到鬼了?”   钱多余将最近坪乡当地热门新闻递到江流面前,他不是鬼使吗,应该能看出来对方是真遇到鬼,还是假遇到鬼。   实际上就算钱多余不说,江流也从底下一些良鬼口中得知了坪乡的异变。   这个地方,他早晚是得过去一趟的。   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冰箱里有菜,晚上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江流将钱多余的手机递了回去,然后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哦!”   钱多余撇了撇嘴,知道江流又是准备抱大腿去了,真可惜,他怎么就没有江流这样的俊脸,要不然金大腿腿上的腿部挂件必须也有他这个啊。   ******   晚餐的本帮菜很合苏梓的胃口,晚饭结束后,她提出要送江流一份礼物。这让江流有些激动,难道金大腿准备传授他什么秘籍了吗?   他跟着苏梓来到公园里,闭上眼,等待惊喜的出现。   只是等他睁开眼时,没有秘籍,也没有什么法器,而是两个鬼相凄惨,面目狰狞想要摆脱苏梓控制的厉鬼。   “哇——”   江流吓得一蹦三丈高,抱住苏梓,双腿跳起夹在了苏梓的腿上,尖叫着缓解自己内心的恐惧。   果然是很喜欢吗?   苏梓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动作,她的脸绷着,眼神中略微透露出一丝不自然和小羞涩,半响后伸出手,摸了摸江流的发顶。   似乎是觉得手感挺好,又多摸了几下。   既然他喜欢,以后她会努力多抓点鬼怪回来,争取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第107章 神棍11   “约会怎么样, 你给他准备的礼物他喜不喜欢?”   苏梓回到寝室后就被一群八卦的室友团团围住, 追着她询问今天的战况。   作为清心寡欲的圣女, 苏梓很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方式, 只是她想到自己早晚还是要适应这种生活的,略微僵硬着身体,也没有抗拒这种小女生之间的亲昵举动。   “他好像很激动, 一直尖叫, 这算是高兴吗?”   苏梓有些犹豫地问道, 一开始她觉得江流应该是高兴她给他的礼物的,只是之后细品,对方在高兴之余似乎还有点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因为也没有类似的经验, 谦虚好学的苏梓决定向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请教。   “怎么个激动尖叫法?”   几个室友面面相觑, 实在不敢想想一个大男人激动尖叫的场景,苏梓是给对方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啊。   “大概就像是之前杨一收到男朋友给她买的限量版口红一样?”   苏梓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可当时杨一也是尖叫着到处抱人,又哭又笑的,恨不得像个无尾熊一样挂在她们身上,江流当时的表现和杨一也差不多。   应该、或许、大概差不多。   不谙世事的圣女大人懵懂地想着。   作为听众,只能根据苏梓的描述还原当时情况的几个室友听了苏梓的话,自然将江流当时的反应当成了开心。   “苏梓,你到底送了你男朋友什么啊,让他开心成这个样子?”   大伙儿很好奇,杨一可是口红控,当时她男朋友送她的是已经停产的绝版限量口红, 所以她才会如此激动开心,男人的情绪多数时候都比女人内敛,苏梓得送什么,才会让他这样激动呢。   “是不是很贵?”   几个女生眼中闪烁着八卦的火苗,好奇的追问道。   “不贵。”   苏梓摇了摇头,厉鬼这玩意儿,只要稍微费点功夫就能够抓到,根本就用不了人世间的货币。   “但是应该也算是比较稀罕的东西?”   苏梓不确定地说道,至少她面前的这几个室友,肯定都是没见过的。   “哦——”   几个八卦的女孩异口同声地感叹了一声,在她们的理解中,苏梓送上的礼物应该是一份不需要花太多钱,但是却需要付出一定时间和心血的手工艺作品,或是一些比较具有特殊纪念意义,但不算特别昂贵的礼物。   在收到这样的礼物后,那个男生能够如此激动,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们苏梓了。   寝室的女生们稍微放了点心,自从那场车祸后苏梓就性情大变,她们都担心她沉浸在那场祸事中走不出来,现在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对于苏梓来说是好事,可她们又担心苏梓会被不怀好意玩弄感情的男人欺骗,现在听苏梓这番描述,对方似乎还是一个挺纯情的少年。   “对了苏梓,你送他礼物后,对方除了激动,就没有什么表示?”   寝室里和苏梓关系最好的圆圆戳了戳苏梓的腰窝,对着她挤眉弄眼,嘻嘻哈哈笑着问道。   “表示?”   苏梓眨了眨眼:“嗯,他抱了我,还抱得很紧,这算不算表示?”   她回想了一下昨天的场景,江流一个劲儿的扒在她身上,抱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这应该就是室友口中的表示?   “啊啊啊啊——”   一群小色女激动地狼嚎,仿佛和男友亲亲抱抱的人是她们一样。   “苏梓同志,你已经不纯洁了!”   “还有呢,还有呢,除了抱抱,难道就没有亲亲?”   几个女生干脆爬到了苏梓的床铺上,把她围在中间询问。   “没有亲。”   苏梓摇了摇头,脸上飘上了一抹红霞,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   亲?那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好像很激动,眼眶都红了,像是要哭的样子。”   苏梓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这真的是激动的表现吗?   “啊啊啊啊啊,小奶狗啊,苏梓,我太太太羡慕你了,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会撒娇,会嘤嘤嘤的小男人?”   “完了,会撒娇的小奶狗,这不是我本命吗?苏梓你现在可是冰山女王气场耶,搭配这样弱气会撒娇的小奶狗刚刚好,还能互补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她们的激动瞬间浇灭了苏梓心中并不坚定的疑惑。   原来那样的表现是撒娇吗?   江流可真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啊!   苏梓觉得现在自己要学的是当江流撒娇的时候,该怎么应对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   “我靠,江流你这一晚上是被鬼吸光了精气吗,怎么这副模样?”   钱多余暂时跟公司请了长假,守在香烛店哪儿都不敢去,因为他怕自己在江流看不见的地方,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但是香烛店就不一样了,这是打上冥府标记的官方店铺,拥有法印加持,即便是厉鬼过来,也有一定的抵挡能力,至少能够撑到江流回来。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虽然知道自己请假的行为很有可能会导致公司不满,钱多余还是这么做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公司开除的准备。   还是那句话,干什么都得先活着。   今个儿他和前些日子一样准备拉闸门开店,正好就撞见了准备开门回来的江流。   一晚上的时候,对方就跟受尽凌虐似得,头发衣服凌乱,眼下青黑一片,还有短短的胡茬,和昨晚上出门时精神百倍的他完全不一样啊。   “没被鬼吸光精气,不过也差不多了。”   江流摆摆手,心比身体更累。   昨天晚上他被两只长相恐怖的鬼追着跑,一旁的金大腿则是用欣喜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江流用尽了自己在这段时间学到的所有道法,也只将那两只厉鬼打到半死,最后还是金大腿出马,将那两只鬼给灭了。   最后金大腿还赏了他一个爱的摸摸,跟他顺鬼妞妞养的阿黄一样顺了顺他的头发。   江流一路上都在分析金大腿此举背后的深意,难道是金大腿觉得收他这样的小弟太没档次,想要好好训练训练他?   可回想着昨天晚上金大腿的表现,江流又觉得对方不是这个意思。   “啊——”   江流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想的脑瓜子疼,算了,不想了,还是赶紧睡上一觉。   “请问,这里是兰花街2333号的江家香烛店吗?”   正当江流准备上楼的时候,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了店铺外。他们看了眼门口的标牌,然后恭恭敬敬地看着屋里的人问道。   他们的视线放在钱多余身上,然后很快转移开,因为这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的视线转到江流的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对方和照片上的人有几分相似,可照片上的人更精神一些,眼前这个,就跟纵欲过度一样。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江流,你们是?”   江流看着来人,停下了上楼的脚步。   那两个西装男人互看一眼,然后走到江流面前,掏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国安局的安全顾问,这次来,是有一件要事,请求江先生的帮助。”   “是可信任的人,有话你们就直说!”   国安局?江流心里打了个问好,他看出来这两人似乎忌惮钱多余在场,还有一些话不敢说,干脆示意钱多余把店门关了,然后带着他们上楼详谈。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恐怕现在江先生已经传承了江老先生的本事了?”   一坐下,那个西装男就直奔主题。   “实不相瞒,国安局一直知道鬼使的存在,并且在俗世中,为鬼使们提供了各种方便,比如消除非自然事件之后的社会影响,帮鬼使做掩护,在鬼使使用特殊手段惩治凶徒的时候,采取特殊条理处理,但是相应的,当国家出现非自然现象时,鬼使也要为国家提供一定的帮助,而现在,我们遇到麻烦了!”   两个西装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流,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而且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江流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在自称是国安局安全顾问的两位同志的解说下,江流大致了解了鬼使和国安局之间的关系。   大概就是不受监视,不受管制,但是在必要时候,鬼使作为人,还是需要为国家出一份力的,尤其是当非自然现象出现的时候,作为鬼使,他们管辖的东西出来闹事,他们更该管管了。   要说是意外之喜的,就是江流从这两人口中得知了有关他养父身亡的辛秘。   作者有话要说:  圣女:爱他就要给他他最爱的   江流:我不要,我不是,我没有 第108章 神棍12   原来在两个月前, 坪乡就已经发生了异变, 当时考古队从坪乡挖到了一个上古的大坟, 只是坟墓当中有凶物, 考古队进去了十八个人,最后只活下来两个。   这件事显然已经不属于自然现象的范畴内,所以第一时间上呈至国安局, 由国安局委托能人异士镇压凶物。   江坤作为鄞州鬼使, 这个凶物出现在他的辖地, 他自然是要出面的。   或许是因为凶物太凶,江坤还使用了鬼使鲜少使用的赦令,呼叫了周边辖区其他几位鬼使一同前往制服这个大恐怖, 除此之外, 国安局也调动了一些国家登记在册的玄门高人, 然而最后的结果很令人唏嘘,所有前往的能人通通死在了那场镇压邪祟的打斗中,唯独江坤用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将那邪祟镇压住,然后也牺牲了。   这个消息被上面的人瞒了下来,甚至因为担心封印松动,他们将那一片古墓层层封锁,严禁活物进出。   原本虽然唏嘘这些人的牺牲,可邪物好歹是镇压住了,可没成想,这段时间坪乡又开始有鬼物横行, 上面不清楚,是不是封印松动的缘故。   “等等,你们说我爸最后封印住了那邪物,而其他人全死了,那些人的尸体呢?”   原身养父的尸体还留着,街坊邻居亲眼目睹着火化的,这应该做不了假,可那些人的尸体呢,尤其是其他辖区鬼使的尸体,那些尸体都凝聚着酆都大帝的一丝鬼力,对于邪物来说,可是至上的补品啊。   “现场只剩下一些皮肉以及少量血液,经过鉴定,正是那些鬼使和能者的。”   来人面带痛心地说道,这一场大战,直接折损了国安局小半的力量,恐怕没个二三十年恢复不过来,尤其现在坪乡又出现鬼物作祟,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大恐怖卷土重来了。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玄门的大劫,也是周边百姓的劫难啊。   事情比江流想象的还要糟糕,只剩下皮肉和血液,也就是说那些鬼使的血肉很有可能已经被那鬼物吞食了,之前那么多鬼使能者联手都没有将他彻底封印住,现在那鬼物的能力在吞噬酆都大帝之力后提升数倍,又岂是他这样的人能够对付的。   “有没有可能,那些鬼使并没有死,只是伤势过重,找地方养伤了?”   江流心里还有一丝侥幸。   “不可能,江先生是鬼使,也知道鬼使的特殊性,每一任鬼使死亡后,都会将鬼使的能力传承给下一任鬼使,您的父亲是鄞州的上一任鬼使,想来也是在他去世后,您的身上开始显现出不同于常人的能力?”   来人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在来找江先生之前,我们已经从周边六个辖区,找到了另外六位死亡的鬼使的继承人,他们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既然有了新鬼使,那就说明了上一任鬼使已经死亡。   能成为鬼使的,必须先经过上一任鬼使的考核,然而鬼使也是普通人,很难逃脱七情六欲的控制,因此继位的鬼使往往都会是上一任鬼使的子孙、弟子、亲人、爱人、朋友,总而言之,他们都不太可能是上一任鬼使不认识的人。   因此当听说自己的亲人死去后,那些继承了鬼使能力的新鬼使丝毫没有犹豫,纷纷赶往了坪乡,想要替先辈复仇。   这俩人之所以会过来,估计是想凑齐之前的人手,将那邪物再封印一次了。   只可惜,江坤的传承似乎出了问题,在江流看到钱多余身上那不完整的鬼使印记之前,他曾怀疑过是不是原身已经接受了传承记忆,只是因为他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所以不知道如何使用鬼使的能力。   可当他看到了钱多余身上那不完整的鬼使印记后,江流基本可以肯定,传承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或许在他来之前,原身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也是茫然不知的。   本身新鬼使就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自己身上突然获取的能力,现在满打满算,距离那些新鬼使得到能力也不会超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迫不及待想要杀死干掉上一批老鬼使的妖邪。   江流不知道是该夸这些人勇敢,还是该笑他们太傻太天真。   “江先生,这是请求,也是命令。”   似乎是看到了江流眼中的犹豫,两位国安局的同志面上带上了几分威胁,他们都认为为了绝大多数人的性命牺牲一小部分人是正确的,包括他们自己,也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解封之后可能会屠戮成千上万无辜百姓的邪物,如果这个时候,江流这样的能者不站出来,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受死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或许涉嫌道德绑架,可却也是历史进程中不断在发生的事情。   “明天我会出发去坪乡。”   江流叹了一口气,这个地方他是肯定得去的,想不到他这么怕死的一个人,有一天也会被迫当英雄。   “江先生你放心,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就算要死,我们也会死在你前头。”   一听江流答应了,那两个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并且斩钉截铁向江流保证。   ******   经过了这一桩插曲,江流也没睡觉的心情了,他准备了一点祭品,撇下钱多余等人,来到了养父江坤的房间。   他虽然不是原身,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但是这些日子依旧早晚都会来给江坤上香,说上一些话。   都说鬼使时候灵魂能够在地府享受很多特权,可江流觉得,江坤等人的灵魂大概率是魂飞魄散了,他燃再多的香烛,烧再多的祭品,恐怕也没人能够收到。   可要是原身还活着,他应该会这样做,江流可是打听到了,原身和这个养父的感情十分深厚,就当是赔偿原身借了他这个壳,而他却不知道原身到底留下了什么执念并帮他解决的补偿。   “爸,明天我就要去坪乡了,我不知道害死你的凶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报仇的,如果你在天有灵,也请你保佑我。”   江流点燃了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   “虽然我觉得我这一去,大概率也是要给鬼物送点心的,可让我眼睁睁看着伤害你的凶手逍遥法外我也做不到,或许我这一去,咱们爷俩还能团圆。”   江流磕了三个头,又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帮老爷子擦了擦照片,然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那个鬼物那么凶,那么多鬼使都对付不了,还是别叫金大腿了,对方虽然猛的让人心肝颤,可也还是一个小姑娘,阴差阳错来到那具壳里捡了条性命,因为他导致对方把命再搭进去,那多不好啊。   江流胡思乱想地,有些烦恼之后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也没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那张黑白照片里的人似乎有些变化。   对方的眼神,似乎更深沉了。   *****   第二天,江流如约来到了坪乡,只是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跑去集合点和那些鬼使集合,而是派了钱多余过去,自己则是来到了原身养父的故乡,坪乡县的一个小村子里。   现在新农村建设完成,当初破旧的小村长早已不是曾经的模样。   江流找了好几个人打听,都没听说过他养父的名讳,直到他看到一个在树荫底下纳凉的八十多岁老人,才打听到一些有关他养父的消息。   只是对方的耳朵有些背,打听起来有些麻烦。   “谁,你找谁?”   “哦,你找骗子坤啊?”   老人恍然大悟地说道,江流还是第一次听到原身的养父有这么一个名字。   骗子坤,难道养父家乡的这些人都以为他的本事是骗人的吗?   “娟儿啊,二幺儿,有人打听骗子坤的消息来了!”   老爷子耳朵虽然背,可嗓门依旧亮堂,在他这一声吼后,那些整齐的小别墅里出来好些人,稀罕地打量着江流。   “你是?”   一个五十出头,和原身养父江坤差不多年纪的女人走到江流面前好奇地问道。   “江坤是我爸。”   江流回答道,原本他是想要看看养父有没有在老宅给他留下什么东西,没想到居然还打听出这么一个隐秘的外号。   说来也奇怪,原身似乎从来没有回过乡,从他有记忆起,就在香烛店生活了,养父也从来没有带他回乡的意思。   当然这些都是江流从牛肉馆老板口中打听到的。   那个女人听了江流的话,先是面露疑惑,紧接着又是惊喜:“你是骗子坤家的毛蛋,你爸他终于找着你了。”   “诶呦,真的是毛蛋啊,你不知道当初你妈死了,你被拐后你爸有多伤心,他到处找你,跟发了疯一样,大伙儿都劝他再娶一个,再生几个孩子,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你找到了!”   大伙儿激动地围着江流,“你爸现在怎么样了,还用那些老招数糊弄人吗,既然都找到了你,那就收收心,别搞那些封建迷信了。”   “诶呦,毛蛋啊,你长得可真俊呢,算算年纪你今年也24了,有没有女朋友,大娘给你介绍一个。”   江流好不容易才从这些热情的乡亲的围堵中挣脱,赶去集合点后,他甚至来不及和那些人碰面,独自回到了宾馆房间,消化这些消息。   原身是江坤领养的,这个消息香烛店附近的人都知道,江坤似乎也从来不避讳这件事,只是父子俩感情好,大伙儿都说原身能够被江坤领养,是攒了大福气的。   所以既然原身是领养的,那养父的儿子毛蛋到底去了哪里,养父找到他了吗?   江流觉得,围绕原身身上的这些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第109章 神棍13   “喂, 江流, 你没事?”   钱多余注意到江流一回来就钻到了宾馆的小房间内, 因此他特地去小超市买了几瓶啤酒, 外加一些下酒的卤味小菜,跑到江流的房间,想找他喝几杯, 帮他开解开解。   说起来现在钱多余和江流也是系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两人因为同一个烙印牵扯在一起, 当钱多余身上的这个印记没有消除之前,他的性命很大程度上得仰仗江流护着,钱多余也怕江流因为情绪问题发挥失常, 导致他也跟着玩完。   他毕竟还是有老娘要养的人, 没法那么洒脱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过江流对他确实挺不错的, 在来之前,把他老娘给安排的妥妥当当,即便这次两人都回不去,他老娘也能过得好好的,这份恩情钱多余记在心里,更加不会放任江流这般消沉下去了。   “我没事儿。”   江流开了门,将钱多余放进来。   “对了,那几个鬼使你都见了吗?分别都是什么样的人?”   江流回来的时间不好,这个点很多人都有午睡的习惯,他就算要去拜访其他几位鬼使,也得再过几个小时才好, 所以他抓紧时间,找钱多余打听消息。   “你真没事?”   钱多余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   “真没事!”   “噗嗤——”江流打开了一罐啤酒递到钱多余面前,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在钱多余带来的那堆卤味里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卤鸡爪啃了起来,一副醉心美食的模样。   “那就好。”   钱多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旁,回答起他刚刚问的那些问题。   “之前国安局的人说会来六个鬼使,实际到达的只有五个。”   说完,钱多余顿了顿。   现在交通便利,附近六个辖区的鬼使过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多鬼使昨天晚上就已经赶到了坪乡,钱多余觉得,恐怕第六位鬼使是不会过来了。   这不用他挑明,想来江流听到只到了五个鬼使的时候,也该清楚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不曾过来的鬼使会遭到国安局什么样的惩罚,不过鬼使严格说起来也是地府的公务员,钱多余觉得人间政府即便要惩罚对方,惩罚的力度也是有限的。   恐怕这些鬼使也都清楚,这一趟他们愿意过来,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救人,以及报仇。   也是,前面七个鬼使都死在了那一场恶战中,他们即便过来了,也是凶多吉少,虽然之前死的都是他们至亲之人,可人都是自私的,想要保全自己,不做无谓牺牲也是人之常情。   “来的那五个鬼使中只有一个女人,年纪最大的37岁,年纪最小的只有15岁,原本国安局的人是不让这半大小子过来的,只是前一任鬼使是他爷爷,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国安局才同意他加入这一次封印邪物的队伍。”   钱多余只比江流早到半天的功夫,加上他也不能在那些人面前透露出自己拥有不完整的鬼使烙印这件事,因为这样一来就暴露了江流这个鄞州鬼使没有拥有全部的鬼使力量的真相。   要知道,鬼使之间,也不是全然和谐的,如果这个消息暴露了,对于江流来说也是一个隐患。   但是这样一来,那些拥有超能力量的鬼使们难免小瞧了钱多余这个普通人,他们自然也不会将涉及机密的消息透露给他,只是看在他是还未到来的鄞州新鬼使江流的人的份上,透露他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消息。   所以现在钱多余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本事如何,各自有什么特长,只知道一些皮毛消息。   “古墓在哪儿?”   江流啃完了鸡爪,这会儿拿了一截鸭肠,咬的咯吱咯吱响。   “没说,国安局的人拜托我们先处理坪乡的一个非自然事件,他们怀疑这件事和封印松动有关。”   因为并不能肯定是否是封印松动导致了非自然现象的出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恐怕军方并不会让他们贸然靠近古墓,以防意外发生。   现在国安局的准备都是未雨绸缪,非自然现象的出现和封印无关自然是最好的。   “什么非自然现象?”   江流放下啃了一半的鸭肠,抬头看向钱多余。   “就是我之前给你看的新闻。”   在江流来之前,钱多余已经整理好了相关的新闻内容,这会儿赶忙递到江流的手中。   他也顾不上擦手了,直接接过钱多余的手机刷刷翻了起来。   国安局口中的非自然事件,正是和之前坪乡闹得沸沸扬扬的老人讹诈案有关。   原本因为刘亚南的死,这个新闻已经告一段落了,可谁知道接踵而来的意外事件导致了老太化鬼复仇的新闻甚嚣尘上。   首先是新闻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徐博意外摔下楼,撞断了好几根骨头,对方清醒后声称是鬼将他推下楼的。   紧接着徐博的父母在开车回家时,驾驶车辆的徐父如同遭遇了鬼遮眼一般,莫名偏离正常驾驶轨道,径直撞向了迎面驶来的卡车,导致卡车侧翻,货物直接压在了小轿车上,现在夫妻两人还在ICU重症监护室观察,至今没有脱离危险。   还有第一个报道老太讹人的新闻的记者刘澎,发疯似的在上层领导过来巡视的时候,在采访时间,莫名其妙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跳起了草裙舞,被警方以扰乱公共秩序抓了起来。据说对方在监狱里依旧神志不清,居然想要用磨尖的牙刷自杀,被巡逻的警察救下。   还有老太出事后碎嘴的邻居,一些曾当着老太面说她女儿早死是活该的人,陆陆续续出事,目前为止,和这个新闻有关的受害者,已经高达13人,且人数还在上涨的过程中。   只是目前为止,暂时还没出现死亡的受害者,比起对方死的干脆,幕后之人似乎更想他们活着心惊胆战,受尽折磨。   “那这个案子呢?”   江流翻着新闻,没找到最后的调查结果。   “当时因为没有目击者,也没有视频录像,加上当时地面上、徐博骑着的自行车上找不到摩擦碰撞的痕迹,所以交警偏向徐博的证词是可信的,但是由于刘老太家确实也很难偿付高昂的医疗费用,就要求徐家出了两万块钱补偿金,然后双方和解。”   钱多余在一旁补充道。   “还能这样判案?”   江流听着钱多余的回答有些无奈,这不就是稀里糊涂和稀泥吗?   如果徐博没撞人,凭白赔两万,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如果徐博真的撞了人,无辜的老太太面对高昂的治疗费用,以及徐家人如同施舍一般的两万块钱,不气死才怪,这种处理方法,也难为他们能想得出来了。   “这也没办法,一点证据都没有,案子总得了结。”   钱多余尴尬地笑了笑,但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他又不是那个判案的交警,他尴尬什么啊。   “不可能没有证据。”   江流摇了摇头,罗卡定律,但有接触,必留痕迹,证据一定存在,只是可能需要几十倍,几百倍的耐心去寻找发现。   在没有得到绝对证据之前,江流不会因为双方的言辞判断哪一方说了真话,哪一方说了假话,他觉得,想要对付逞凶的厉鬼,这件事的真相才是关键。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钱多余试探地问道:“难道咱们要先客串一波神探?”   他也没这职业技能啊!   “对了,还忘了说一件事,除了老太复仇这个非自然事件外,国安局还希望我们能够注意一下最近的人口失踪案,现在为止,坪乡已经有6个人失踪了,这还不包括可能失踪,但是旁人不会察觉到的流窜人口。”   钱多余正了正表情:“按照目前警方掌握的线索,那些人都是在临山附近失踪的,警方搜山后找到了他们的一些物品,经过亲属辨认,已经确定是失踪者失踪前随身佩戴的物品了。”   “临山那儿就一片公墓,平日里不会有人特地跑那儿去,临山公墓的守墓人也已经接受过调查,对方表示不知情,且没见过那些人出入公墓。”   “喂,江流,你还记得,清明那天晚上,我和我妈都在守墓人的房间睡着了,然后守墓人叫醒了我,送我上了出租车,我身上的这个鬼使印记,很有可能就是那天烙上的。”   钱多余指了指自己的背后,氛围一下子有些阴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们哒   读者:我信你个鬼哦!!! 第110章 神棍14   “我总觉得, 临山公墓一定有问题!”   钱多余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完还不由打了个寒蝉。   要知道这些日子临山失踪了不少人呢, 那些人是死是活还是个未知数, 钱多余虽然现在还好好站在这儿,可脖子上依旧悬着一把刀,随时会掉落下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没成为失踪的一份子, 而是多了这么一个要命的烙印,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诶,你怎么把鸭肠都给吃完了,这是最后一段了, 我还没尝味儿呢!”   正当钱多余悲怆感慨的时候, 江流已经默默地将最好吃的鸭肠吃的差不多了, 只留手上最后一截。   钱多余从江流手中抢到了最后一截鸭肠,扔嘴里咯吱咯吱嚼着,感受着脆韧香辣的滋味,心里的恐慌瞬间少了许多。   果然美食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啊。   “我觉得啊,那个守墓人或许有很大嫌疑,你要有时间,可以和那些鬼使一块去探探那个守墓人。”   钱多余啃着猪蹄,含含糊糊地说道,生怕自己吃的慢了,好吃的都被江流给抢光了。   “不急不急。”   江流摆了摆手,那临山公墓, 即便钱多余不提醒他,他早晚也是要跑一趟的。   *****   下午三点,所有的能者都在国安局的安排下集合,江流也亲自会了会那些之后会并肩作战的队友。   红菱,现场唯一的女鬼使,来自江东,驻守那一片的鬼使是几百年前迁移到这儿的少数民族,据说是苗族的分支,每一任鬼使也都是族人传承,除了拥有来自酆都大帝的能力外,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以及控尸之术也让外界胆寒。   江东上一任的鬼使是红菱那一支的巫婆,而红菱是巫女,现在红菱既然继承了鬼使的身份,自然也该升任巫婆。   江流走到会议室的时候,一身黑纱遮面的红菱坐在角落里,身上攀爬着好些五颜六色的毒蛛,似乎是忌惮苗族蛊女,在场没有一人敢坐在她身旁。   江流怕鬼,也怕这些多脚的昆虫,自然也选择了一个远离红菱鬼使的位置坐下。   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的金卓来自江北,年仅十五岁,或许是从小被爷爷护着,有些年轻气盛以及不谙世事,江流刚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他在和国安局的人吵闹,问为什么不带他们去封印之地,而是让他们处理一个和封印完全不相干的事。   看得出来,他和爷爷的感情很深,报仇心切,但是毕竟还是太急躁莽撞了些。   至于另外三位鬼使,分别是来自江中的天魁,汾阳的牛吽以及来自徐州的臧野。   其中江中的天魁精通星象八卦,汾阳的牛吽祖传练体术,即便是遇到毛僵,在不动用鬼使能力的情况下,也有一战之力,而臧野似乎会点藏传密宗的法术,倒是那年幼的金卓,虽然得到了鬼使传承,自家的本事却没能学好,在他爷爷死后,也算是彻底断代了。   江流在打量别人,殊不知别人也在打量他,在另外五个鬼使的眼中,他应该继承了江坤在道术上的造诣,这一次诛灭妖邪,他算是主力之一。   当然,除了六个鬼使,国安局的能人异士也来了几位。   一个是自称五陵散人的散修,两位来自灵山寺的圆明、圆通法师,龙虎山的张千秋道长。   鬼使和这些能者泾渭分明,双方似乎都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江流细想一下大概也明白了,大家都是修道之人,而鬼使因为地府公务员这个身份的便利,得了不少天道赐予的好处,还能够转化功德为道行,对于那些苦苦寻道的人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而鬼使享受了诸多好处,同时也要承担很多风险,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因此在面对其他修道者的嫉妒时,自然也会不忿。   久而久之,两边的梁子也就结下了。   不过鬼使的身份向来隐秘,除了鬼使自己,全天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很多时候,鬼使都是以普通修道者的身份生活着,只是这一次前来镇压古墓的凶煞,六人的身份被国安局公开了,所以才会造成这样泾渭分明的局面。   “你是江坤的儿子?”   正当江流在思考的时候,汾阳的鬼使牛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的边上。   “江坤很强,你又有他几分本事?”   牛吽从小跟着他爸学炼体,现在以炼至铜皮铁骨的境界,一般枪弹只能在他身上留一道小小的痕迹,当时他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可他爸告诉他,远的不说,就说近点的,鄞州鬼使江坤就比他们厉害。   后来他受国安局之邀,来到坪乡镇压邪祟,据国安局传回来的消息,他的父亲被古墓里的怪物生吞活剥了,而江坤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封印住了那鬼物,虽然最后江坤也没活下来,可他能够撑到最后,也证明了他的实力。   牛吽自认自己远没有他爸的本事,这一趟过来,估计也是九死一生,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江坤这个儿子有没有得到他的真传了。   “一分。”   江流深思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一分,他也是高抬了自己。   道法的深奥远远超过旁人的想象,即便他在之前世界中已经提高了自己的智商,在理解道法的时候也显得十分艰难。   然而从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人,到现在已经能够流畅绘制基础符箓,在没有开金手指的情况下,江流已经算是天资卓绝了。   只是时间还是太短,要是给他十年二十年的练习时间,他未必不能自成大师。   当然,前提还是他得克服怕鬼胆小的毛病。   “哈哈哈,江兄弟很谦虚啊!”   牛吽先是不动,紧接着忽然捧腹大笑,然后拍着江流的肩膀,连声倒好。   他当然不信江流只有江坤一分的本事,且不说江坤这样的人物会不会这样放任自己的儿子混吃等死,就说江流这一身沉稳的气度,以及他随口说出只有江坤一分本事的自在,牛吽都不信他是一个普通无能之人。   在牛吽看来,恐怕江流已经学了江坤七八成的本事,刚刚那番说法,只是他谦虚的表现罢了。   “你们这些小白脸就是文绉绉的喜欢搞这些虚伪的东西。”   牛吽大刀阔斧地坐着,拍着江流的肩膀,表情放松了许多,“呸呸呸,江兄弟,我这不是骂你啊,我这是夸你长得好呢,我牛吽就佩服有本事的人,咱俩同属一个单位的,你也甭跟我扯这些虚儿唧的东西了,这次要是咱们能活着回去,以后可以常来往,互相讨教讨教。”   江流欲言又止,他怎么没看出来这粗莽大汉的脑补功力那么厉害。   得,就让他想歪,至少信心足一些,对于之后的恶战也有好处。   于是乎,在牛吽的渲染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江流是江坤的得意传人,介于江坤曾经的威名,这一支本没有多少士气的队伍,一下子精神了很多。   这下子,江流更不能说自己其实就是一只三脚猫了。   *****   会议后,一群人分了三队,一队去古墓附近探测,是否有邪气外泄,一队去临山公墓,刘老太就葬在那儿,看看能不能把刘老太的鬼魂找出来,至于剩下的另一队,则是去那些受害者那儿瞧瞧,看看这些人之所以接连出事,是不是真的是刘老太怨气难消导致的。   江流自然选择了第三队,只是他没有先去受害者那儿,而是选择了先去交警大队,调取了之前那桩案子的案宗。   “那一片城中村的摄像很少,当时我们派了很多警力,将能够调取的摄像资料全都拷贝回来了,可是没有一个摄像探头是直接对准案发现场的。”   因为江流等人是上层领导带来的,交警大队那些警员很爽快地就将江流要的资料拿了出来。   “当时案子的舆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所有人都觉得徐博是无辜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年轻警察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羞愤,因为在此之前,他也是那么觉得的,直到这些日子传出老太含冤,死后复仇的消息,加上当初涉及那桩案子的人接二连三出事,他才想着,会不会真相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把这些录像全都放出来。”   江流指着那十几盘录像,对着协同办案的警察说道。   “全都放出来?”   年轻警察看了眼江流,十几盘录像带呢,虽说交警大队确实有同时播放的条件,可那么多块屏幕,眼前这个年轻人看得过来吗?   “赶紧的,别耽搁时间了!”   牛吽性子急,在一旁催促了一句,他不明白江流来这儿的原因,录像带警察都查了那么久了,能查出问题早就该查出来了,他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他们这些玄门中人,真要调查问题随便抓几个鬼不就成了吗,只是当时是白天,得找一些可能躲在屋里围观了这一幕的鬼也不太容易。   “哦!”   看牛吽催的急,想到局长吩咐了,一切都听这几个人的,小警察也没多说什么,把十几盘录像带交给了同事们,放到了读取器中,很快的,十几块屏幕上出现了当时一些摄像拍摄到的不同角度的画面。   其中有几段录像正巧拍摄到了走向案发地点的刘亚南以及骑着自行车往案发地点驶去的徐博。   只是画面时间很短,很快的,他们就走到了没有监控探头的盲区,对于之后发生的一切,大家就无从得知了。   徐博说谎了!   江流将这十几块屏幕上的画面记到了脑子里,然后在脑海中截取碎片分析,很快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睁开眼时,他已然胸有成竹。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有过这种神探或是天才一双眼睛盯着几十块大屏幕,忽然说这块停在几分几秒,那块停在几分几秒,然后闭上眼睛,很装逼地来上一句你们要找的应该就在这儿了,当时觉得主角巨帅,一种又羞耻又帅的感觉,哈哈哈 第111章 神棍15   “第一排第三块屏幕, 倒退到上午6:45:37, 第一排第七块屏幕, 倒退到6:47:02。”   江流指挥着控制监控录像的女警。   “第二排第一块屏幕, 将时间调整到6:49:31,第二排第二块屏幕,将时间调整到6:49:33.”   “说谎的是徐博!”   在下达完这样的指令后, 江流斩钉截铁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不仅跟着他过来的牛吽和钱多余迷糊了, 一旁的几个警察也是一脸茫然。   “诶, 不是,江流你是怎么看出来徐博说谎的?”   钱多余凑到江流身边小声问道,相处了一段时间, 他发现江流这人和他一样, 有点装X的小爱好, 可他装X也得看场合啊。   就刚刚他那举动,他还真当自己是神探剧里的天才神探呢,一双眼睛可以同时监控十几块屏幕,还在短暂时间内把每一段视频画面都记到脑子里?   他这是装X装过头了啊!   “江先生,请问你是怎么判断出徐博说谎的这个结论呢?这十几段视频资料我们局里的同事早已查看了上百遍,反复排查对比都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包括你现在让我们暂停的这几幅画面,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帮助吗?”   在场的警察谁不熟悉这十几段视频,他们都快能熟练到将不同画面出现的时间倒背如流了,所以现在江流草率得给出这么一个结论,在他们看来十分荒谬, 也是对他们那些日子辛苦的嘲讽。   “第一排的两段视频分别记录了刘亚南和徐博在走路和骑自行车向案发地点靠近的画面。”   江流指着他最先让人暂停的两段视频,他走到女警身旁,接过了控制器,开始从他指挥暂停的那个时间点播放,直到视频中再也拍摄不到他们的身影后暂停。   “这是一道数学题。”   作为顶尖的数学家,江流的心算能力早已恐怖到能和计算器相比拟,几乎是在观看视频的同一时间,他就计算出了两人行动的速度。   刘亚南就如同她口述的一样走的很慢,一般来说,在没有特殊情况发生的时候,短时间内一个老人不会突然变换行动频率,根据她的步行速度,江流推断她走到案发地点的时间为6:49:30,前后可能会有几秒钟的误差。   至于徐博,这小子的骑车速度太快,如果他保持着视频画面中的速度,当他到达案发时的转弯口时,时间应该也在6:49:30左右。   当然,因为两人在各自的行进过程中均存在几分钟的盲区,没人能肯定他们在盲区的几分钟内,是否改变过自己的速度,江流的这个算法,还存在一定的漏洞。   只是江流还有另外两个证据,证明他的推断没有错。   “第二排的第一块屏幕,放大那个发廊面前的旋转圆筒,第二块屏幕,放大右上角的那块小圆镜。”   之前江流所谓的数学题听得大家云里雾里,但是他们隐约觉得江流还是靠谱的,因此在他给出了下一道指令后,立马打起精神细看起了那两长局部放大的图片。   “啥也没有啊!”   牛吽没什么耐心,他看到眼睛都累了,快把这两张图看出花来了,也没看到半点和案子有关的证据。   “现在警局的技术能够将这个旋转桶上反光画面显像到什么程度,就给我调到什么程度。”   江流看着那个技术女警说道。   在那个女警的操作下,很快的,原本有些模糊的反光画面变得清晰了一些,至少能够看出大概的轮廓。   这是发廊店对面的一家苍蝇小馆的录像拍摄的画面,这家店的位置就在案发三岔路口很近的位置,只是正好摄像的角度避开了案发位置。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那个发廊店门口的旋转桶,玻璃镜面上的反光在经过放大以及特殊处理后,居然正好还原了当时徐博骑自行车经过的画面。   在这一针定格的画面里,徐博正骑着自行车准备穿过三岔路口,而此时地上却没有他口中所说的摔倒的老太太。   “仔细看这个位置。”   江流点了点有些模糊扭曲的倒影里的某个位置,“看这个形状像是鞋头,只是被转角的墙壁挡住了之后的身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刘亚南当天穿的鞋子,当徐博骑自行车准备穿过三岔路口时,她应该正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以及画面显示出来的徐博的状态!”   虽然图片模糊不清,可大紫山也能够辨别出一个轮廓,当时骑着自行车的徐博就如老太太所说的那样,光顾着耍帅,根本就没有将双手放在车把上,更别提在经过三岔路口时按铃或是刹车了。   “还有这张图片。”   江流又指了指另一张暂停放大的图片,这一张图片的倒影可远比之前那张清晰多了。   有些人喜欢在自家门口挂一面镜子,这在风水上是为了挡劫挡煞,将本该进入到自家的不好的东西反给别人家,而这个视频中的主人家显然也迷信这些,在自家的门口挂上了一面街边两块钱一面的塑料圆镜,而恰巧就是这面挂在钉子上的镜子,倒映出了老太太为了躲避突然冲出来的自行车慌忙中摔倒的惊恐表情。   现在已经很明了了,一切就像是刘亚南说的那样,她正常地走路,而转弯口另一头忽然窜出来一个车速过快,且没有按铃提醒的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吓得她为了躲避,摔倒在了地上。   虽然没有进行直接的碰撞,可是对于老太太的摔跤,徐博是要负必要责任的。   然而徐博为了逃避责任,居然在将老太太送往医院后改口,声称自己是看到老人摔倒,做好人好事将老人送往医院,反而被老人讹诈。   他只字不提当时事发时的情况,咬定自己骑车过来的时候老人就已经摔跤了,借着自己还是个未成年人的优势,以及时下舆论对于讹诈老人的不满,颠倒黑白,诬陷冤枉了一个无辜的老人。   甚至于之后刘亚南的郁郁而终,他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舆论推手们,都称不上无辜。   当然,还有这些没有给与老太太一个清白的 ,他们也该向老太太说声对不起。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哑口无言了。   一部分是对无辜老太太的歉意,一部分是对江流的佩服。   他指出的第一点曾在警方的考量当中,但是因为几分钟盲区存在的原因,不被纳入证据范围,可之后那两点证据却是警方忽视了。   但是这或许也怪不得警察,因为他们不像江流,有一颗反应力和观察力几乎被开发到了极致的脑子。   可以作为决定性证据的发廊玻璃转筒的反光警方也曾经研究过,只是反光受光照以及周边环境的影响,当时他们根本就没有从玻璃转筒上截取到能够还原当时画面的图片,哪像江流,只凭肉眼,在没有任何技术还原的情况下,就将那个仅存一秒多的画面时间记下。   “当时刘老太拉着我的手说她没讹人。”   负责办理这个案子的交警大队副队长声音涩涩,拳头捏的紧紧的。   当时他怎么不多看几百遍这段视频,如果他发现了,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一桩桩惨剧了。   “还有徐老伯,他说他爱人从来不会说谎。”   一旁的年轻小警察摘掉了头上的警帽,沮丧的坐在一旁。   他口中的徐老伯正是刘亚南的丈夫,接连承受失去女儿是去妻子还要背负一身骂名的打击,对方的身体现在也一如不如一日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如果徐博没说谎,如果他们警察能够再给力一些,这对老夫妻,是不是还能开开心心地过着自己晚年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   然而没如果,有些事发生了,注定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这就好像江流有时候会思考的一个问题,迟来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   然而他自己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回答。 第112章 神棍16   既然找到了真相, 警方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出了案件相关的公告。   虽然推翻了之前的定论有些打脸, 可不能让受害者继续蒙冤, 只可惜受害者已经死了, 而凶手不仅还未成年,更是重伤躺在医院,短时间也不会受到惩罚。   然而令警方震惊的是民众对于他们最新公告的质疑, 很多人坚定老太太讹诈这个观念, 认定了老人都是又毒又坏的, 不肯相信警方给出的最新的结果。   【呵呵,警方的胆子也太小了,该不是被最近闹鬼传言吓破了胆, 担心刘老太婆半夜去找他们, 所以这才自打自脸, 这是把咱们当傻子糊弄呢?】   【就是,要说警方忽然给老太婆翻案和最近的闹鬼传闻没关系,我生吃三桶翔,这些警察也太窝囊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世界上有鬼?】   【哈哈哈,楼上的,或许真的有鬼呢,那个老太婆活着的时候臭不要脸讹诈一样帮了她的孩子,死后自然也比一般人凶,变成鬼恼羞成怒地找那些不上套的人报仇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人甚至都没有细看警方给出的公告以及相关的证据, 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当然,也不是没有有理智的人,但是真正有理智的人本就不会在没有决定性证据出现之前就胡乱站队,所以这一波人一直都是旁观者的,之前没有发言污蔑老太太或是站在老太太这边讽刺徐博,这会儿决定性证据出现了,真相也还原了,他们才开口,表达了对刘老太的惋惜。   有些人在了解了刘老太的家庭情况后,甚至提出是不是可以捐款,帮助刘老太还活着的丈夫徐老先生。   “靠,证据都那么明确了,这些人怎么就跟瞎子一样,还逮着刘老太太骂呢,这些人就不怕刘老太晚上找他们去吗?”   钱多余是个网瘾患者,他刷着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留言,简直气的快要爆炸了。   这会儿他恨不得真的是刘老太的鬼魂在作怪,赶紧跑到网线另一端,揪着那些没脑袋,没理智,没三观的废渣滓们,让他们把键盘生吞下去。   或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在钱多余这句话刚落下后,警局的电闸跳了,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哇——”   钱多余吓得跳到江流边上,紧紧缠着江流不肯撒手。   难道真的是刘老太过来了?仔细想想,刘老太报复了那么多人,还没有对当初办案的几个警察下手呢。   江流也心中怕怕,只是金大腿没在,他总不能去抱边上的牛吽。   他也是个体面人,还有点偶像包袱,在外人面前,也是要点脸的。   “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滴答滴——”   牛吽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接通了电话。   “不好了,徐墉死了!”   电话那头的臧野声音有些急促:“我们晚了一步,对方上吊了,现场搜不到他的魂,刘亚南的鬼魂疯了,现在外面变天了!”   徐墉是刘亚南的丈夫,在刘亚南活着的时候,他坚信自己的妻子,在网络上也受到了很多谩骂,可他还是挺了下来,默默卖了自己的墓地给老太婆换钱看病。   可最后钱花了,人还是没救过来,因为心思郁结,没多久就去世了。   之前一段时间,老先生虽然表现地很悲恸,当还是强撑着帮妻子处理了丧事,之前一段时间也有人看见他正常买菜做饭,谁也没想过他会自杀。   不知道他是担心在出租房自杀给房东惹麻烦,还是想死的时候离妻子女儿近一些,就在今天早上,徐墉找房东退了房租,然后把出租房里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送给了亲戚邻居,自己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去了临山公墓,在公墓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栓了根绳子,上吊了。   红菱等人本是准备赶去临山公墓调查情况的,正巧看到了公墓外徐墉飘荡在树上的尸体,以及他边上一团浓黑的鬼雾。   “啊——”   这一声尖利的叫声,仿佛如一道惊雷响彻坪乡的上空。   江流等人不仅从没挂断的手机上听到了那声尖叫,他们所处的警局上方,同时也能清晰听到这声呜鸣。   厉鬼刘亚南的怨气随着徐墉的死增强了,可即便带着大怨气,她也只是一个刚死没几天,还没沾过血的厉鬼啊,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有人在养鬼!   这是在场所有鬼使的第一反应。   这件事,似乎不单单牵涉到古墓中的那个凶煞了。   ******   “什么鬼天气,刚刚还大太阳呢,忽然就阴天了!”   “就是,供电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没通知就停电。”   江流等人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不少行人抱怨的声音,他们都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还在为天忽然变暗,忽然停电之类的事发牢骚。   还有人甚至拍照发了朋友圈和微博,分享这堪比天狗食日的突变天气。   “对了,刚刚那声叫声你们听见了吗?”   “听见了,估计是哪个神经病在叫。”   “不可能,我朋友在桦闰大厦都听见了,那地方离咱们这儿开车都要十几分钟呢,什么人的叫声能传这么远?”   “或许是神经病约好了到处嚎叫,不然总不会是鬼叫,咱们都是上过学念过书的人。”   还有很多人对那声莫名的哀嚎声感兴趣,但是也没人真往鬼叫或是其他灵异事件上思考。   江流等人急匆匆上车,往临山公墓赶去,现在红菱等人拦着厉鬼刘亚南,只是对方或者说对方背后的操控者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三个鬼使加在一块,也隐隐有种扛不住的感觉。   刚刚臧野不止通知了牛吽,还通知了赶往封印之地的圆明等人,想要将这个厉鬼镇压住。   临山在坪乡的边缘位置,坪乡不小,等江流等人赶到的时候,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现场只见一片焦黑的土地和树木,地面上还散落着不少断成好几截的蜘蛛、蝎子、长蛇等毒物,这些应该都是红菱留下的。   “人呢?”   这边的鬼气更浓了,牛吽咽了口口水,警惕地往里走去,江流和天魁跟在牛吽身后,至于钱多余,江流丢给他一堆保命的符箓,让他在宾馆老实待着。   “不知道,这边磁场已经乱了,罗盘都探不出那厉鬼的方位。”   天魁皱着眉看着手中指针非转的罗盘,轻声回到。   这时候江流就万分怀念自家的金大腿了,虽然金大腿有特殊癖好喜欢看他被厉鬼吓得哇哇叫,可至少在对付厉鬼这件事上,金大腿是从来都不让他失望的。   越靠近公墓,就越是安静,三人只能听到各自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越跳越快。   *****   王野是坪乡人,28岁,职业啃老,习惯了在家靠一副键盘指点江山。   或许是因为时常被亲戚朋友嫌弃,他将那股不敢对那些人发泄的怒火堆积在了网络上,什么事都想骂,什么事都能骂,网络成了他最好的发泄渠道。   刘亚南和徐博的事就发生在坪乡,他自然也关注过。   和多数人一样,在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他就认定了这又是一起老人讹人事件,自认为网络警察的他自然没有放过隔着网线制裁刘亚南的机会,在网友们扒出刘亚南的过往经历时,他甚至还留言刘亚南的女儿有她这么一个妈,早死也是活该之类的话。   今天早上他看到了警方的澄清公告,他也仔仔细细将这份公告以及新的证据给看完了。   只是他还是坚定自己之前的想法。   现在警方多黑暗啊,这些证据一定是伪造的,怎么能当真呢,或许是刘家那儿有什么亲戚是当官的,包庇刘家威胁警察改变了之前的立场。   王野怎么会相信证据是真的呢,因为他要是承认证据是真的,他之前骂的那些话就错了,那样一来他就被打脸了,他王野怎么会干这样的事呢?   又是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一通骂,总算觉得爽快一些的王野觉得尿急,走向了卫生间。   正当他哼着小曲儿准备洗手的时候,停电了,王野被突如其来的漆黑吓了一大跳。好在作为宅男,手机是永远不离身的,他干脆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王野继续洗手,当他擦干手准备对着镜子理理头发的时候,他的视线顿住了。   “格格格——”   王野的牙齿磕碰着,打着冷颤。   手电筒的光芒并不强盛,在这微弱灯光的照射下,此时镜子里,他的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我没说谎,是他撞了我——”   凄怆苍老的女声,冷到刺透骨髓,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啊——”   王野放声尖叫,跟疯了一般。   这样的画面,在坪乡的很多地方同时出现了。 第113章 神棍17   另一边, 江流等人已经进入公墓, 到达了守墓人的小屋子所在的位置。   牛吽走在最前面, 一脚踢开了木门。   这间小屋子并不大, 约十五平方的面积,屋内的设施也很简单,一张床, 一个简陋的衣柜, 另外还有一间隔间是卫生间, 里面装有马桶和淋浴设备。   房间内没有单独的厨房,只是在屋子里放了一个小煤气罐,以及一个小灶台, 锅碗瓢盆就直接放在一旁的地面上。   或许是因为时常在房间内开火的缘故, 屋子里厚厚一层油垢, 床单被套上也带着油花,看上去脏极了。   “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好臭啊。”   牛吽捂着鼻子,这绝对不是常年烧菜积累的油垢的味道,更像是尸体腐烂的臭味。   “闻到了!”   江流打量着这间不大的房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棍,挑着床上的床单被套,以及衣柜桌子的柜门,这间小屋子藏东西的地方并不多,他们将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全都搜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尸臭的来源。   “我觉得这个守墓人肯定有问题!”   牛吽找不到尸臭来源, 也找不到臧野等人,不免有些着急。   现在他将怀疑的重点放在了守墓人身上,不管是忽然鬼力大增的刘亚南,还是接连失踪在临山附近的那些人,都和这座公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作为公墓的看守者,那个瘸腿老头这会儿又失踪了,这更加深了牛吽对他的怀疑。   “簌簌——”   “簌簌——”   “嘘——”   江流示意牛吽别说话,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声。   “簌簌——”   “簌簌——”   “簌簌——”   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急促,似乎正是从这间屋子的底下传来的。   江流等人看着脚底下踩着的木地板,互相使了一个眼神,纷纷拿着趁手的东西,挖掘起来。   “呕——”   天魁是最先撑不住的,直接跑到一旁干呕去了,江流和牛吽好一些,面色却也难看的很。   只挖了一小半的木板底下居然全是腐尸,不少都已经沤烂出骨头,上面布满了尸虫,还有几具尸体倒是相对完整些,还能够看出全貌,江流认出来,这几具尸体正是之前警方通报寻找的失踪人口。   “一、二、三……二十九。”   江流数着坑底他目前所能看到的尸体,数量远远超过了警方通报上的数字。   他的心底发寒,那个幕后之人杀了那么多的人,又将尸体堆积在这儿,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江流,天魁,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刚簌簌的声音消失了?”   牛吽死死盯着这一堆尸体,表情还稳着,声音却隐隐带上了颤。   “都是死人,刚刚发出声响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他的话音刚落,尸堆里一具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缓缓站了起来。   “咳咳咳,还是被发现了,你们这些恼人的鬼使,真是不让人消停啊。”   这人瘦瘦小小的,头发稀疏,零星几根带着腐肉挂在头皮上,他浑身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就如同行走的骷髅架子一般,眼神凹陷,眼白浑浊。   这人不就是公墓的守墓人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啊,居然和那些腐烂的尸体睡在一块。   “活尸,居然用自己炼活尸!”   天魁显然猜到了守墓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呵,有点眼光。”   守墓人弯着腰,用手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   “十多年前,我骗了一个蠢笨的人说这片墓地的风水极好,从那以后,坪乡乃至周边的富人都蜂拥而至,将墓穴定在了这个位置,殊不知这前面的活水是死水,而后面的绿荫古树早已枯了根,这是一个绝煞之地啊,哈哈哈咳咳。”   似乎是觉得几个刚出师的鬼使不是对手,守墓人还好耐心地解释了几句。   “这十多年来,我精心挑选适合的人进入我这尸坑,用他们的怨气,尸气滋养我的体魄,每当至阴之时,我就用被绝煞之地禁锢住魂魄的鬼物们滋养魂体,再过几炷香的时间,就是我等待已久的三煞日三煞时,届时我会生吞我培养出来的厉鬼,成就我不死不灭的活尸之身,到时候我跳脱出三界,就是酆都大帝亲至,又能拿我怎样!”   说着,对方又轻轻咳了几声。   他表现的就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虚弱老者,可他说的话却和他表现的截然相反,让人毛骨悚然。   “那就趁你还没成为活尸的时候,将你给灭了!”   牛吽眉毛一挑,直接赤手空拳就朝那守墓人攻去,然而没等他靠近守墓人,那一坑的尸体一个个站了起来,跟傀儡一样,挡在了守墓人的面前。   “呵呵,就连江坤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你们几个毛头小子,还想要灭我,不自量力,就让我的尸傀和你们好好玩玩。”   守墓人退到那些尸傀之后,阴恻恻地笑着。   “不对。”   毕竟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江流的嬉皮笑脸下也是有大智慧的。   他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守墓人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对方在鄞州蛰伏了十多年,就是为了炼成自己的活尸之体,在江流的心中,这种终日和尸体为伴的活死人不该是逮着人就絮絮叨叨,解释自己成功道路上遇到了多少挫折磨难,炫耀自己即将到来的辉煌的一个人。   他刚刚的那番长篇大论,不像是为了让他们死的明白给出的解释,更像是为了拖延时间。   可如果对方是为了拖延时间,刚刚他们听到的从地板底下传来的簌簌的声音,又是谁发出来的呢?   江流来不及细思,从到达临山后就一直不见人影的红菱等人出现了,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边打边退,正好和他们在守墓人的小屋汇合。   靠近后,江流也看清楚,追着红菱等人过来的,是一堆冤魂的集合。   一团黑红的浓雾,一张张鬼脸争着从浓雾中出来,面容扭曲狰狞,其中最厉害的,就要数刘亚南,鬼声凄厉,鬼力还在不断壮大中。   “这一整个公墓几乎成了蛊盅,含冤而死的,八字沾阴的魂体,全都被养在了一块,因为不能投胎,怨气极大。”   臧野受了点伤,“这老头到底是怎么藏的,居然在你爸眼皮子底下养了这么一个鬼物。”   他看到了躲在尸傀之后的守墓人,猜到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你就不怕因果报应吗,你害了那么多人,天道会在你炼成活尸之前,一道天雷劈死你!”   金卓年轻气盛,听天魁简单口述了经过后,恶狠狠地瞪着那守墓人说道。   现在他们前有狼,后有虎,也不知道圆明大师等人什么时候赶到支援。   “呵!”   守墓人笑了:“我怕什么因果,这些人跑到我这坟地来偷死人的东西,是那些东西的主人杀了他们,我只是借用了他们没用的肉身,至于这些冤魂,是这块绝煞之地拘住了他们受怨的、带阴的魂魄,其他寿终正寝,八字阳重的人不好好去阴间投胎了吗?我沾了什么因?要还什么果?”   守墓人也曾是玄门中人,自然知道因果报应,所以他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下了这盘大棋,现在,谁也不能阻拦他了。   “清明节那天,是不是你杀了我爸?”   江流忽然开口问道。   他还是觉得守墓人在拖延时间,正好,他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他。   “你爸?江坤?”   守墓人咳嗽几声:“他们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炼我的活尸。”   “清明那天你为什么放过我的朋友?”   江流接着问。   “你的朋友?”   守墓人沉思:“是那个小子吗?咳咳,他阳气那么重,我留他做什么,坏我至阴的风水吗?”   他显然是想起了清明那晚赖在他的小屋里很久才走的钱多余,脸上露出了一抹嫌弃,如果那晚上逗留的是八字阴气极重之人,恐怕他这小屋底下,又能多上几具尸傀了。   守墓人的回答让江流之前的一些猜测出现了问题。到底是守墓人说了谎,还是他确实猜错了方向呢?难道关于这临山公墓衍生的一些问题,都和上一任鬼使的死以及钱多余身上突然出现的鬼使印记无关吗?   “咳咳,你这小子问完了,问完了,我就拿你们这些鬼使的血肉,成就我这活尸之身。”   似乎是到某个时间了,守墓人抬起头,看着残缺的月亮露出一抹狂热的笑容。   “咚咚——”   还没等他动手,不远处公墓的铁门被人敲响。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黑色防风衣,黑色运动鞋的女生站在门外。   她对不远处这些恐怖的阴魂尸傀视若无睹,嘴唇微微上扬,望着屋内说道。   “我想找个人。”   江流果然很喜欢这些厉鬼啊,这么多天不来找她约饭,原来是跑这儿来和这些小鬼们玩耍了。   站在铁门外的苏梓看着江流,眼神宠溺。 第114章 神棍18   一旁哀嚎肆虐的鬼怪碰到苏梓后就化为飞灰, 从铁门走到守墓人的小木屋这段距离, 苏梓犹如入无人之境。   只一照面, 红菱等人就感受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女人和自己的差距。   对方不是鬼使, 她声称自己是来找人的,找的又是谁呢?   “呵呵,又来一个送死的。”   守墓人眯起了眼, 他抬起了手, 顿时狂风大作, 一具具被他控制着的尸傀冲向了六位鬼使,而守墓人自己则是专心对付起了苏梓。   他也能感受到,这个不速之客是一个劲敌。   “江流, 我们几个先对付这些尸傀, 那团鬼物就交给你了。”   守墓人是鬼使们头疼的敌人, 现在对方被苏梓牵制住,他们就能够空出手来对付那些尸傀以及被禁锢了多年,早已经化为冤魂的那一团狰狞的鬼物。   在牛吽看来,江流是他们当中最强的,应该能够牵制住那个鬼物一段时间,等他们五人制服了那些尸傀之后,自然会助江流一臂之力。   说罢,牛吽等人就冲向了那堆没有神智的尸傀,留下江流一人和那团鬼物大眼瞪小眼。   等等,他就是来充数的,把这团鬼物留给他一人不好, 会死人,不,会死鬼使的。   江流咽了口口水,一旁苏梓和守墓人已经交起手来,守墓人不愧是能够在江坤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多年,还制造出这样一团怨气将整个坪乡都覆盖住的鬼物的人,在面对其他厉鬼时游刃有余的苏梓这会儿也空不出手来帮江流一把。   至于牛吽等人,尸傀的数量太多,源源不断从地底爬出来,数量远远超过了江流之前数的那个数字,一个人对付七八个尸傀,显然也是分身乏术。   现在是直接不要脸地跑或是求救,还是硬着头皮撑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撑到两边的人空出手来帮他,这是一个好问题。   江流很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是怨鬼不等人,在江流思考的时候那一团鬼雾已经逼近,为首的刘亚南甚至伸手抓住了江流,鬼雾所化的尖利鬼爪想要刺入他的肩胛骨中,直接将他的手臂扯下来。   只听“滋啦——”一声,刘亚南的想法并没有得逞。   相反,那团鬼雾在消融了江流肩膀上的衣物,正碰触到他肌肤之时,那一片肌肤瞬间变成金色,仿佛一道天然屏障一般,将所有的伤害挡在了外面,而碰触到他的那团鬼雾则是在金光的作用下烧灼,引得怨气的主人哀嚎不止。   那团鬼物怕了,江流和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也惊呆了。   “靠,功德金光什么时候能够多到当衣服穿了?”   牛吽将自己的功德金光汇聚在掌心,他本就是练外家功夫的,拳头上的金光一拳拳打在那些尸傀上,对他们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只是鬼使虽然能够利用功德转化功德,可每个鬼使的功德也是有限的,就好比牛吽,他只敢将稀薄的功德作用于掌心,且薄薄的一层,金光微弱,随时都有用完的危险。   但江流就不一样了,他身上这金光耀的吓人,尤其是在这阴沉的天气中,跟电影里的特效一样,就差一柱金光冲云霄了,这身上的功德得有多大啊,说句天道宠儿也不为过。   牛吽想不明白,江流的年纪比他们还小一些,他从哪儿攒了那么多功德,还是他上辈子是什么大善人,攒了不少功德留到这辈子花来了。   他这个猜测还真没错,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主人可是江流,他大小也称得上几世善人,功德这种东西他在其他世界未必用得上,可在这个玄幻的世界就不一样了,直接就成了他的救命符,再厉害的鬼怪想要动他,那也得吃得消这层功德金光汇聚而成的金甲壳才行。   但是江流还没猜出这里头的蹊跷,他只以为原身身上还有他不知道的奥秘存在,或是金大腿在他身上设了什么法术,保下他一命。   而且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细想。   “咳咳!”   江流看着那一团惊恐不敢靠近他的鬼物,轻轻咳了一声,然后站直身体,再也没有了刚刚的犹豫害怕。   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装X的时候似乎又到了。   “我是鄞州的鬼使,按常理你们这些死在鄞州境内的鬼魂都归我管,刘亚南,你蒙冤而死,但是你的冤屈我已经替你洗清,之前你虽然作乱,可也算是情有可原,到地下我自会替你向阎王分辨,如若你依旧冥顽不灵,我可就不客气了。”   江流将手背在身后,一副高人做派,那漫天嘶吼的怨灵,似乎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至于尔等,被拘于这绝煞之地,久久不能投胎转世,我同样会像阎王申禀,让你们提早投胎,再入轮回。”   冤魂们多数都是已经被蒙蔽心智的,但是投胎是他们的执念,很多人就是因为被长久的禁锢在这块绝煞地,不得轮回,这才煞气横生,因此江流的话稍稍唤回了一丝他们的理智。   “我恨啊,我怨啊,这十几年来,我们日日受着阴煞之气的折磨,凭什么我们被留了下来,而有些人却能够进入轮回,我不服,我要灭了这天,让所有人都尝尝我们这些年的痛苦。”   这团鬼物是有很多冤魂组成的,其中一道冤魂叫嚣着,表情狰狞,似乎不认可江流刚刚的那番话。   “呵呵,难道你以为那些人进入地府,就能够投胎了吗?”   江流一听他们怨恨的点,忍不住笑了笑:“你们公墓里有个叫钱臻铎的人知道?”   “知道,好像是我隔壁的,他的魂就没被拘住,直接下地府了,好像死了七八年了。”   那对冤魂也停下了手,一道道冤魂交头接耳的,交流起了钱臻铎的事。   “他凭什么就能下地府,咱们就得留在这儿受尽折磨。”   “就是,就因为他八字阳气重?太不公平了。”   一群鬼怪开始了讨伐大会,这会儿也顾不上江流了。   “你们以为他投胎了,压根不是这回事儿。”   江流看着这些怨鬼抱怨,立马解释起来:“现在地府的投胎号排的有多紧你们知道吗?一张十年内投胎的号码地府已经炒到了5000亿,钱臻铎是顺利地下地府了,可他想要投胎,还得再等几十年呢。”   江流口中的钱臻铎就是钱多余的老爹,那个用了儿子烧的□□被打成猪头的那一个。   “啥,五千亿,地府的黄牛也忒狠了?”   “这地府的投胎号真那么紧啊?咱不当人,投胎当熊猫,当啥品种狗品种猫不成吗?”   鬼物们急了,将江流团团围住询问。   另外两边打得火热,他们这儿聊得火热,也算是一道奇景了。   “呦呵,这位老哥志向挺高,还相当熊猫?”   江流看着那个说要投胎当熊猫的男鬼,“你知道熊猫一年才生几个崽吗?这些号码都是有关系的人内定下的,普通鬼投胎当人都难,更何况是投胎当熊猫了。”   “诶,这年头鬼也不容易啊,早些年计划生育,家家都只生一个,那么多鬼等着投胎,新生人口数量根本就不满足鬼的需要,而且孟婆知道?在地府搞专利垄断,整个地府就她一个卖孟婆汤的,每天的孟婆汤也有限,所以这投胎号啊,也就越来越难得了。”   江流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地府投胎难的问题。   “就是现在小年轻娇气,我们那时候谁不是四五个的生,现在就让他们生一个生两个他们都不愿意。”   一个老大娘有感而发:“我儿媳妇就是,我都说了我帮她带,就是不肯帮我在生个小孙女。”   “谁说不是呢,可现在养孩子也真是贵,一个还能精心养,两个就算有心养,这钱包也不给力啊。”   一群老头老太太讲起了育孙经,话题又被扯开去了,但是话题多,聊得热络,气氛自然也就好了。   江流看着那些听上瘾的怨鬼,耐心地劝他们:“你们别觉得自己冤,这鬼真不好当,之前我不是和你们说了那钱臻铎吗,早早去了地府,可这地府物价高,当了七年多的鬼,连根香烛都买不起,好不容易给儿子托梦让儿子烧了点冥币,这还是假币,没花出去就被地府的鬼差打了一顿。”   一群鬼倒抽一口凉气,这地府这么难混?不都是冥币吗,还有真假之分?   还有些鬼幸灾乐祸,叫他钱臻铎顺顺利利下地府,这不就被揍了吗。   “说起来呢,你们都是我辖区里的鬼,你们没能顺利进入地府也是我的失职,这样,我除了能够找关系让你们能够尽早投胎外,再给你们一点补偿。”   江流说着掏出了手机。   “啥补偿啊?”   问话的是一个老大娘,一听补偿,她的鬼眼都亮了,搓着大拇指和食指,笑开了花,哪里还有什么怨气啊。   “我虽然给你们开后门,可我的能力有限,也不能保证你们立马就能投胎,这样,等我将你们超度后,每人给你们烧一栋别墅,一辆跑车,每逢生辰死忌和鬼节都给你们烧冥币,我这可是官方发行的真币,和外头卖的假币不一样。”   说着,江流打开手机:“来来来,喜欢什么款式自己来挑,自己来选,再不行你们也能指定样式,我回去就帮你们做。”   江流将手机拿手上,上面显示的正好都是他没事拍下来的香烛店的那些纸扎品。   “诶呦,这别墅气派。”   “两层的,我想要四层的,到时候接我老婆子一块来住,如果我爸我妈,我岳父岳母也还在地府没排上队,一家子住那得宽敞一些,再说了,这地府的投胎号要是真那么难排,没准我还能等到我孩子孙子来底下呢,到时候几代同堂,二层的小别墅可不够住。”   这话得到了很多鬼的赞同,大伙儿一致盯着四层以上的大别墅看,还有感叹没有庄园的。   “这还有法拉利呢,没想到活着时候开不上,死了倒是能享福了。”   “我喜欢宾利,倒不是觉得他贵,只是觉得标志上的鸡翅膀特别好看。”   一群鬼看着那些照片指指点点,江流还不时夸上一句,大娘你眼光好,这别墅气派,要不就来上一句大爷你长得帅,也就劳斯莱斯才配你,把那些怨鬼们逗得喜笑颜开。   但也不是所有怨鬼都那么好糊弄的,就好比刘亚南,她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个话题,而是被一团怨气笼罩着,警惕地看着江流。   刚刚被江流身上的功德金光所伤的也是她,这会儿心存畏惧,不敢再动手。   搞定了尸傀正准备过来支援被鬼物团团围住的鬼使们看着这热闹不已的座谈会,发出了心灵的拷问。   我是谁,我在哪儿,前面那个搞传销的是我同僚吗?   原来这年头,鬼还能这么灭吗?   作者有话要说:  钱老爹:为什么总是我躺枪   本来这章写的是怎么打鬼,场面有点可怕,写了删删了写,最后想了想,咱们还是沙雕和恐怖元素混着来 第115章 神棍19   牛吽等人面带囧色地离开, 想要去帮助苏梓对付那个更为难缠的守墓人。   只是当他们赶到那儿时, 苏梓和守墓人的缠斗也已经到了尾声。   他们看着苏梓手中一道光影所铸的长剑, 随着她的飞跃, 刺入守墓人的百会穴,笔笔直插入守墓人的体内。   “呜——”   守墓人甚至没法发生凄厉的嘶吼,张大着嘴, 感受着这道在他体内肆虐, 破坏他所有机能的光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输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他不甘心,他不服气。   然而即便这样, 他也只能瞪着眼睛, 直到最后一股生气从百会穴溃散。   而这时, 苏梓正好垫着脚轻盈地回到地面。   继江流那儿白跑一趟后,他们又白跑了这一趟。   牛吽等人开始怀疑人生,难道真是他们几个鬼使太弱了吗,原本还觉得这一次可能会折在这儿,结果守墓人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给杀了,而那团怨鬼凝结的鬼物也被江流用他那张嘴分化了。   到头来最容易被除去的尸傀反而缠住了他们五人很长一段时间,此刻五人身上大大小小带着不少伤,很艰难地将那些尸傀制服住。   “这位前辈,你刚刚说来找人?请问是找谁呢?”   天魁恭恭敬敬地朝苏梓问道,对方虽然年纪比他小,可修行之人达者为先, 他叫对方一声前辈并没有错。   “我的人在那儿。”   苏梓指了指江流所在的方向。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江流已经很开心的和那群厉鬼玩上了。   苏梓抿了抿唇,脚步轻移,朝江流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几位鬼使听她口中说的是我的人,而不是我找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果然这年头,大佬都是和大佬混啊。   *****   “你很愤怒,你想告诉所有人你是冤枉的,是那个男生害得你摔倒,是那个男生说了谎,你的这种愤怒,我都理解。”   江流将手机扔给了那群选择恐惧症的鬼怪,然后专心对付刘亚南。   “我知道,你还很难过,因为你的爱人也死了,就死在那棵树上,他卖掉了临山公墓的墓地,没法和你们娘俩葬一块,所以他选择死的和你近一些。”   说着,江流指了指公墓外那棵古树,一道身影随风晃动着,依稀可见。   那就是刘亚南的丈夫上吊自杀的地方。   “你知道自杀后入地狱的下场吗?”   江流也不介意刘亚南不说话,“人身难得,自杀入地狱的人,辜负了这一世幸运,地狱的阎王最恨这样的人,自杀者入地狱吼先仗三十,劳役三十年,受尽灵魂炙烤之苦,之后入畜生道,再难为人生,你难道希望你的丈夫死后遭遇这样的磨难吗?”   刘亚南的怨气越来越盛,只是在听到后面的那些话时,沸腾的怨气停滞住,看着江流,满目痛苦。   “我说过,收手,我可以帮你的。”   江流叹了一口气:“你的身上已经沾染了血腥,虽然事出有因,可在进入地府后,必然也得吃点小苦头,我可以帮你和你的丈夫在阎王面前说情,尽量减少你们的惩罚,只是这样一来或许你们得等上数百年的时间,才能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但是至少你们能够在地府团圆,还有你们的女儿,她或许还在下面等你。”   丈夫、女儿,尤其是后者,对于刘亚南来说,是比她性命还重要的软肋。   这会儿她的表情越发松动了,是啊,她活着时候苦苦追求的不就是能和女儿见上一面吗,现在这个男人说了,她的女儿或许还未投胎,还在地府生活着。   那里物价高,女儿或许每天饿着肚子,都没有香烛可吃,自己答应了那个男人,对方还承诺给她烧一栋房子一辆车子,还有逢年过节的冥币,她能去地府,好好照顾女儿了。   “我没撒谎,是他撞了我。”   半响后,刘亚南身上的怨气消除,而原本遮挡在坪乡上空的那团黑雾也渐渐散去。   显露在众人目光下的,是一个样貌平凡,看上去十分慈祥的老太太,她的眼眶泛红,含着眼泪,轻轻说道。   “我知道,我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你没撒谎,你是无辜的。”   江流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真好。”   刘亚南笑了笑,然后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还有那些滞留这块公墓已久的冤魂,也跟着进入了地府,等候地府的安排。   这时候,坪乡的电力也恢复了正常,那些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嚷着让鬼不要靠近的人也被一些没有见到鬼,十分莫名的家人/路人搀扶起来。   这一次的特殊见鬼经历恐怕会对他们之后的生活造成不小的阴影,让他们在敲击键盘准备发表言论的时候有所警醒,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毕竟要是说错了话,可能会有鬼找上门啊!   江流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苏梓正巧也走到了他的面前。   “该吃晚饭了。”   苏梓看着江流,“我带钱了,这次我请你。”   “好!”   江流笑了笑,然后很自然地牵过苏梓的手,准备朝公墓外走去。   在路过牛吽等人的时候,还不忘拜托他们帮忙处理善后工作,吸收了一波嫉妒值。   ******   等到所有人回到宾馆后,前去封印之地查看的圆明等人才姗姗来迟。   封印之地一切正常,并没有丝毫阴气外泄,只是当他们接到臧野等人的呼救,准备赶往公墓时遇到了鬼打墙,等到公墓的鬼物全部被消除后,他们才得以从鬼打墙中挣脱。   至于苏梓为什么没有遇到这些,或许是因为她足够强悍。   现在真相已经很明了了,坪乡近期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临山公墓的守墓人弄出来的。   他养鬼,刘亚南正是他培养的鬼怪中的一个,因为死前带着强烈的怨气,所以她攻击了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闹出了这一桩桩鬼伤人的事件。   至于人口失踪案其实不是近期才有的,守墓人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寻找一些不引人注意的流浪汉,用公墓里可能会有的值钱陪葬品诱惑这些人来到公墓中,现在他似乎等不及了,因为三煞日的到来,他需要更多的尸体,所以才会对坪乡本地动手,造成多起失踪案件的出现。   根据警方对守墓人的小木屋的检查,一共找到了67具尸骸,这个消息被警方封锁住,暂时没有造成民众的恐慌。   现在守墓人被苏梓杀了,集聚在临山公墓的那些怨鬼们又已经被江流哄到了地下,坪乡的麻烦似乎也没有了。   但是这临山公墓因为本身的风水,加上这十几年来被守墓人蕴养出来的煞气,已经不再适合做公墓,鬼使们要求坪乡政府搬迁公墓,最近十年,不要再动用那块地方。   不是当初封印的那个大凶煞出了问题,对于国安局的人以及鬼使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毕竟那是留下上一任鬼使们的东西,这一趟出发前,所有人都做好了离不开这里的准备。   现在知道事情的源头并不在那个大凶煞,而是在于蛰伏鄞州十几年,直到江坤死后才冒头的守墓人身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唯独江流不那么乐观。   这一切意外真的是由守墓人引起的吗?   那钱多余身上的鬼使印记又该如何解释呢?   还有消失的系统,没能继承的原身的记忆,他觉得,坪乡,还有很多疑惑等着他来解开。   *****   “哗啦——”   江流拉开了香烛店的卷帘门,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开门通风的缘故,里面一股很重的霉味儿。   钱多余去接老娘去了,苏梓跟着江流回到了香烛店。   现在两人的关系几乎算是半透明状态了,当然,这是对于江流来说,在苏梓看来,江流都是她的人了。   “喝什么?”   江流把行礼放到一旁,然后挽起袖子去厨房,给苏梓拿饮料。   “汽水。”   苏梓不假思索地说道,她喜欢这种带气泡,还甜甜的饮料。   江流走到厨房,正准备打开冰箱拿饮料,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冰箱角落旁的鬼妞妞吓了一跳。   “嘤嘤嘤——”   小姑娘坐在地上抱着腿,嘤嘤嘤地哭着。   “这是怎么了?”   江流看着鬼妞妞,疑惑地问道。   这时候苏梓也已经跟着进入了厨房,见到她出现,妞妞的哭声更大了。   江流好奇地看向苏梓,难道妞妞这般哭闹还和她有关?   “我来找你,她说你去了坪乡。”苏梓顿了顿。   “当时她的头掉在了地上,她让我捡头,我想她这样总是掉头捡头挺麻烦的,就用点方法帮她把头粘在脖子上了。”   苏梓认真地解释道,然后那小姑娘就哭了,在她出发去找江流的这些日子里,她都没想明白这小鬼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嗤——”   江流忍不住笑了。   “噗嗤——哈哈哈——”   “妞妞再也不能拍球了,哇哇哇——”   配合着江流笑声的是妞妞的哭声。   苏梓眼里只有江流,看他笑的开心,嘴角也不由上扬。 第116章 神棍20   “如果以后有机会, 我们可以好好聚在一块喝杯酒。”   牛吽虽然回了汾阳他自己的驻地, 可还是偶尔会给江流打电话, 他十分欣赏江流, 也欣赏一直跟着江流的那位女大佬,现在搞好关系,没准以后汾阳出现什么大鬼物, 还能求江流帮忙。   “好啊。”   江流笑着应下。   “对了, 牛吽, 你知道当初坪乡古墓里的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吗?我从来没听我爸提起过,等我知道那邪物的存在时,我爸已经死在了坪乡。”   江流还是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十分好奇, 他觉得那就是谜底的关键。   “那件事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了很多, 毕竟当初他爸也死在了那场恶战中。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当时我爸是接到了鬼使赦令的传信后离开的,消息是你爸传来的,说他遇到了大麻烦,需要其他鬼使的支援,当时鄞州附近的鬼使全都赶过去了,那个大鬼怪也确实如你父亲所说的那般厉害,我爸他、去不回。”   “我很抱歉。”   江流轻声说道。   “都过去了,这就是鬼使的宿命,再说了,这一趟能全须全尾从坪乡回来,也得谢谢你和你的小女友, 江流,你可是让我长见识了,长这么大,我头一次知道原来鬼也是能够忽悠的。”   牛吽哈哈笑了一声,虽然他们这些预备鬼使很多也是从小就和鬼打交道的,可受传统观念的影响,他们总是用忌惮警惕的方式态度面对那些鬼怪。   他们忘了,鬼也是人变的,他们活着时候是什么脾性,死了以后也不会改变太多。   所以人有弱点,鬼同样也有弱点,这是身为鬼使的他们可以利用的。   江流给他们上了一课,很珍贵的一课。   沙雕的行为被这些善于脑补的鬼使们升华到了名师的程度,江流还能说什么呢,毕竟他确实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啊。   挂断电话后,江流开始分析目前他有的线索。   首先,一个鬼使印记同时出现在了两个人身上,鬼使的传承来自于上一任鬼使,这应该是江坤这个源头出了问题。   当时江坤应该和其他鬼使一样,出现在封印邪物的古墓,如果要用散功时外泄的功力附着在了钱多余身上这个理由,解释不通,因为当时钱多余还远在临山墓地。   除非——   江坤当时不在古墓,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来到了临山墓地。   江流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沉,会有这种可能吗?   其次让江流怀疑的就是苏梓的到来。   现在他已经基本能够确定苏梓的来历,对方似乎从来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从对方的话语中,江流大致勾勒出她从小生活的环境。   全族信奉酆都大帝,自小修习法术,苏梓在族中的地位应该很高,她生活的环境似乎十分闭塞,没有美食,很少接触异性,所以这也导致了她对江流这个有趣的男人的好奇心。   还是那句话,江流不相信巧合,尤其是太多的巧合加在一块。   苏梓为什么会从她生活的朝代穿越到现在这具身体中?   她八字至阴,又是自小信奉酆都大帝,拥有绝佳天赋的女子,她来到这个世界,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就像是早就有人安排好的,想要用她来做些什么。   最后江流怀疑的就是原身和系统的消失,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阻止了系统的干涉。   江流面前的那本笔记上已经记载了密密麻麻的疑点,包括发生在坪乡的那几件事,这些似乎围绕成了一个圈,而某个人,在这个圈内出现了太多太多次。   江流手中的那支笔的笔尖点在那个名字上,笔尖渗出的墨汁已经渐渐朝四周渗开。   半响后,江流放下笔。   会是他吗?   *****   “阎王已经收到了你的陈情函,并且也准备对那些冤魂从轻处理。”   这里发生的事不小,江流动用了鬼使的特殊权限,召唤了地府的使者。   “对了,你给那些冤魂烧豪宅豪车的动作太大了,现在地府不少依旧住着棺材房的小鬼们都很不满,而且地府总共就那么大的面积,你一下子批了几十块地建豪宅,地府的用地也很紧张啊,白主管让我通知你一声,短期内不要卖房子了。”   从地府上来的那个鬼简短地说着上面的吩咐:“还有,地府的金融膨胀现在还没缓过来呢,你卖冥币的时候也注意着点,别几百亿几百亿的卖,每年数量都是有限的,卖的差不多了记得收手。”   那个使者絮絮叨叨了吩咐了不少事,主要还是和江流这儿出售的冥器有关的。   “这位大人,我想问问,我爸的鬼魂是否在地下?”   地府事务繁忙,不是什么事阎王都会插手的,尤其是人间的事,所以别看之前死了七位鬼使的事在人间的一些圈子里闹得很大,可这些事未必会被呈到阎王爷的案前,更别提酆都大帝那儿了。   “你爸?江坤江鬼使?”   那个鬼差看了眼江流:“当初那几位鬼使的魂魄和肉身俱已被妖邪吞噬,至于江鬼使的肉身虽然完好,魂魄却也没有来到地府,想来也是在镇压妖邪的过程中魂飞魄散了。”   鬼差倒不清楚当初那件事,但是江坤死了,且地府也搜不到江坤的魂魄,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能是觉得江流还是不能放下养父的死亡,鬼差还安慰了江流几句,这才回去交差。   *****   “嘤嘤嘤——”   江流准备出门一趟,刚开房间门就看到某个小女孩蹲在门口玩抑郁。   “小姑奶奶,这不是已经给你烧了皮球、足球、篮球、乒乓球、高尔夫球吗?你要是还不满意,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球,我想办法糊一个烧给你?”   妞妞蹲在房间外,被一团小小的黑气笼罩着,江流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将刚刚玩的正开心的小皮球藏起来,装委屈。   “人家想要玩自己的头,可是现在拿不下来了,嘤嘤嘤。”   之前的头球多好啊,还能用来吓那些可以看到她的人,不像现在,拍着个乒乓球想要吓人都没气势。   “呵呵!”   江流看了眼这个得寸进尺的小丫头,出门买了一箱东西回来,拿到专门用来焚烧冥器的房间,将那一箱子东西都烧了。   “几岁的人了,语文作业做了没?数学加减乘除学利索了吗?在我回来前,把小学三年级这几套练习给做了,做错一道,就没收你一个球儿。”   江流将一箱小学课本送到鬼妞妞的面前,看着那张如丧考妣的小鬼脸,顿时就觉得高兴了许多。   小家伙,还真当他治不了她了。   处理完鬼妞妞后江流神清气爽地出门,只是一想到今天要办的事,江流的情绪顿时又低沉了下来。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   “二十一年前的人口失踪案?”   坪乡县的警察愣了愣,上面要求他接待好今天过来的人,对方要的资料只要不涉及机密的全都交给他,可二十多年前的资料,这涉及到当时一些纸质档案的保存,他这儿还真未必有。   “我得找找。”   那警察赶紧通知档案室的同事,帮江流寻找二十多年前是否有一个名叫江坤的人来报过案。   然而警局翻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江流需要的档案资料。   “我是老警察了,我对你口中的这个人口失踪案实在是没有印象啊。”   那位警察疑惑地说道:“您确定对方报案了吗?当时的条件和现在可不一样,有些人丢了孩子,更愿意自己去找。”   警方的话问倒了江流,他还真不知道原身的养父有没有报警找过孩子。   从警察局出来,江流又去了那个当初江坤领养原身的孤儿院,确定了他是在五岁的时候被江坤领养回家的。   “快二十年了,小流儿都长成大小伙儿了。”   老院长居然还记得江流:“多精神的小伙儿啊,你爸你妈要是知道,肯定后悔当初丢了你。”   说完老院长就后悔了,她这不是戳人伤疤吗。   “对了,当初将你领养走的那位先生还好吗?”   老院长转移话题。   “我爸不久前去世了,这次我过来,也是想了解一些当初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我亲生父母的线索。”   莫名的,江流觉得这一点或许很重要。   “你爸你妈?”   老院长的表情有些犹豫:“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找他们干什么呢,有些父母虽然是亲的,可未必靠谱,更何况,当初他们既然能够丢你一次,自然能丢你第二次,现在他们即便愿意认你,那也是看在你长大成人了,出息了能挣钱的份上,你又何必给自己添麻烦呢?”   老院长好言好语的劝道。   “院长知道我亲生父母的消息?”   江流听出了话外之意,不然老院长怎么能够那么肯定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呢。   “倒也没有,但是你要是真想知道,我也就告诉你。”   老院长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原来江流是两岁多的时候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当时他还不叫江流,而是叫做王宗宝,他的穿戴整齐,手里攥着纸条,纸条上写着他的爸妈养不起他,希望孤儿院的人能够代为抚养。   当时孤儿院报了警,可是并没有查到这个孩子的信息,估计是孩子的父母都没有给他上户。   在十几年前,为了躲避超生,这样的情况确实也是存在的。   因为找不到孩子的父母,加上原身也说不清自己的情况,所以孤儿院只能代为抚养了他,直到他被江坤领养回家。   从孤儿院出来,江流又是一声叹气。   只可惜玄门中人算人不算己,甚至和自己相关的人的命运在他们算来也是模糊不清的,要不然,当时的江坤和现在的自己何至于苦苦追寻血脉亲人的踪迹呢。   难道线索就断在这儿了吗?   那个毛蛋儿,到底在哪儿呢? 第117章 神棍21   最后江流还是回了养父江坤的老家, 以养父的名义在镇上办了几桌酒席, 宴请那些养父以前的乡亲。   “毛蛋啊, 你爸他也是真的苦啊, 好在总算把你给找着了,现在去了地底下,也能告诉你妈这个好消息了。”   坐在江流身边的是最早将他认成毛蛋的那个大婶, 乡下的妇人豪爽, 喝了几口酒之后什么话都往外倒。   “当初你爸和你妈多好啊, 你外公看不上你爸跳大神,搞那种歪门邪道骗人,可你妈就是认准了你爸, 啥也不要嫁到江家, 为了这个, 你外公和你妈整整怄了三年的气,直到你出生两家才重新开始来往。”   在江流有心诱导下,大伙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江坤和他妻子徐凤的往事。   江坤他爸是个瞎子,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神”,靠着瞎老头的本事,攒了不少钱,只是之前有几年严禁封建迷信,老瞎子被人举报,不仅家产全都被没收,老瞎子自个儿也在批斗最厉害的那些年遭了大罪, 最后因为一场重病离世。   那些年谁也不敢和成分不好的人扯上关系,老瞎子死后,媳妇跑了,那时候才七八岁的江坤就是靠自个儿长大的,要么下河摸点小鱼小虾,要么就是上山找野菜,掘草根,长大后,文革的影响也过去了,他没有听从村里长辈的意见踏踏实实种地或是外出打工,而是重拾了他爸的旧本事,替人算命捉鬼测风水。   只是江坤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些,当地没多少人信他,反而让他多了一个骗子坤的外号,在很多人看来,江坤和混吃等死的二流子没啥区别。   但江坤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长得俊,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笑的时候,能把那些小媳妇大姑娘的魂给勾没了。   而且他也特别会哄人,江坤喜欢村头徐家的姑娘,那个号称是村里一枝花的徐凤,每天爬徐家的后墙,又是给人姑娘送野花,又是攒钱给姑娘买头绳和小手绢的。   还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几首歪诗,大胆地坐在徐家的墙上念。   徐老头举着钉耙不知道赶了这小子多少次,都让已然被勾走了心的闺女徐凤给拦下了。   似乎是觉得没钱给不了喜欢的女人幸福的生活,中途江坤出去了好几趟,他是有真本事的人,外头新兴的那波个体户有不少信他的,江坤做成了几桩生意,赚了钱回乡建了新房子,还买了一辆摩托车。   时至今日,村里很多女人都忘不了那一幕。   江坤穿着时髦的牛仔套装,头发喷了不少摩丝,梳着大背头锃光发亮,苍蝇停在上面都嫌滑脚,帅气的小伙儿骑着摩托车,背着吉他来到了徐家门口,唱起了弯岛那儿流行,国内时髦年轻人偷偷用磁带听的小情歌。   当时闭塞的小村庄里哪有人见过这样的场面啊,加上江坤长得又帅,不少小姑娘恨不得代替徐凤嫁给他了,更何况是徐凤本人呢。   但是徐家老头比较固执,他觉得江坤这样是捞偏门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和他那个亲爸一样会出事,担心女儿嫁给他受苦,即便江坤许诺了不少彩礼,他还是不答应。   还是徐凤胆子大,直接带上包袱跑江家去了,徐老头虽然气,可这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没招了。   婚后夫妻俩十分恩爱,外人看来江坤没什么正经工作,可是每趟出远门回来后总能带钱回来,第三年,俩人的儿子毛蛋出生后,生活更是幸福甜蜜。   然而好景不长。   毛蛋一岁多那年,江坤出门给一个老顾客看风水,因为市里的百货商店打折,说是来了一批东北的上好毛皮大衣,徐凤想给时常在外奔波的丈夫买一件好点的过冬的衣裳,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就坐上了去市里的班车。   这天晚上,江家的邻居见徐凤一直没有回来,才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赶紧通知了徐凤的爸妈,然后一群人匆匆赶往市区。   期间,徐凤那已经和江坤和好的老爹还不忘找了公共电话亭给这个女婿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一行人在市里头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徐凤的影子,第三天江坤赶了回来,同时公安也找到了江家。   原来在徐凤抱着儿子毛蛋去市区的那一天出了车祸,她整个人都被当时超载的货车卷了进去,边上的好心人将她送去了医院,因为身上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一直没能及时联系到家人。   现在她醒了,医院的护士问出了她的住址,公安的人这才找过来。   江坤冲到医院见到媳妇的第一面,对方问他,他们的儿子毛蛋呢?   原来当时危险来临,徐凤第一反应就是把怀里的儿子抛了出去,然后自己被卡车卷了进去。   也是这时候,江坤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毛蛋不见了。   当时的情况太复杂,所有路人第一时间都忙着去抬车,把徐凤给救出来了,孩子在哪儿,被谁趁乱抱走了,每一个目击者能够说上话来。   加上当时路边没有那么多监控设备,三天时间过去了,就算公安介入,也很难再找到人了。   本就弥留之际的徐凤知道儿子不见的消息当即就不行了,她哭着求丈夫一定要找到他们的儿子毛蛋,到死,她的眼睛也没闭上过。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心爱的妻子去世了,心爱的儿子失踪了,在之后的每一个晚上,江坤都夜不能寐,他反复拷问自己,为什么要接下那一桩生意,为什么要离开家,为什么让徐凤一个人进城。   从那以后,寻找失踪的儿子毛蛋成了江坤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村里人看着那个以前不管多苦,总是豪爽地笑着,被人当着面喊骗子坤都不生气的青年消沉下来,大好的年纪,头发已然花白了一半。   当时村里人还想着,再大的痛苦总会过去的,再过几年,等江坤忘记这段伤痛后给他介绍个对象,再生几个孩子,有些人死了,可活人的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只是在徐凤死后的第四年,也就是那个孩子五岁的时候,江坤不再回来了,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当初村子拆迁的赔偿款他也没要,江家的老地基直接捐给了村委,当时还有人想着,江坤或许是死了。   直到不久前江流回来,大伙儿才知道原来江坤就在市里,还找到了当初不知被谁趁乱抱走的儿子毛蛋。   在这些村人口中,江流了解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江坤。   在牛肉面馆朱三刀的口中,原身的养父是一个沉稳的男人,可在村人的描述中,原来对方也曾有过这么不羁的青春时期。   一切的转折似乎都在二十多年前的那次意外中。   *****   回到香烛店的江流带上了不少村人热情赠送的乡下土产,比如自家晾晒的菜干,或是自己腌制的咸鸭蛋之类不怎么贵,外面却很难买到正宗干净的土产。   除此之外,还有好些腊肠和活鸡活鸭,估计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江流都不需要去菜市场买菜了。   这一天他还是有一些收获的,江流心中的某个猜测已经隐隐成型了,现在他缺少的只是一个更为可靠的佐证。   *****   “你真的消失了吗?”   半夜,江流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问道。   镜子旁点着两根白色的蜡烛,这是浴室内唯一的光源。   “或许,你还在这里。”   江流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身体,镜中的人做着同样的动作。   下一秒,烛光熄灭。 第118章 神棍22   原身的眼睛长得很美, 略微狭长, 眼角有些锐利, 眼尾微微上翘, 显得有些优雅,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也给人带着笑意的感觉, 这是一双标准的瑞凤眼。   江流每天都会去原身养父的房间小坐一伙儿, 对于灵堂上摆着的江坤的照片自然也早已经深深记在心底, 江坤的那双眼睛和原身十分相似,一样的眼形,或许这也是村人从未怀疑过他是毛蛋的这件事。   此时江流虽然身处黑暗中, 可在适应了浴室内微弱的自然光后, 他依旧能够看清镜中的自己。   那双眼睛, 格外忧郁。   这不该是他此时的表情。   就好像他是他,而镜中的那个人,却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你是想让我帮你,是你需要我,我才过来的。”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江流轻言细语:“你很痛苦是吗,因为你没办法接受之后会发生的事?你想要逃避,所以你呼唤我过来,却又不肯将你的一切敞开在我的面前。”   江流的声音很轻,很柔,然而镜子中的那个人依旧沉默着。   “你很爱很爱那个人, 你想要保护他,你很爱很爱那个人,你接受不了他伤害你。”   “是吗?是这样吗?”   “把一切都告诉我,我能帮你的。”   江流诚恳地看着那个镜子中的人,气氛越来越静谧,江流甚至听不到窗外的虫鸣蛙叫声。   “呼——”   原本熄灭的两根蜡烛重新点燃,室内恢复了之前的亮度。   这时江流定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镜子中的那个人和他有着相同的动作和情绪,他蹙着眉头时,镜子中的人做出了一样的动作,他面露疑惑时,镜子中的那个人也显露出了一样的情绪。   难道刚刚黑夜中的一切是他的错觉么?   *****   “江先生,你拜托我们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从坪乡回来的几天后,江流接到了私人侦探社打来的电话,原来是之前他拜托私家侦探调查的有关丢弃原身的父母的消息有着落了。   不同于被人趁乱抱走的毛蛋,丢弃原身的父母只要花费一点时间精力还是能够找到的。   毕竟原身被丢在孤儿院的时候已经两岁多了,这么大的孩子不可能是喝风长起来的,加上当初他被丢掉的时候还有姓名,只要花费足够的时间,找到一个当年家中消失过两岁多的男孩,名字叫做王宗宝的,并不是难事。   毕竟就算丢掉孩子的家庭不愿意承认,他们的邻居,他们的亲戚,总有人记得那个叫王宗宝的小孩。   按照私家侦探给与的信息,江流找到了现在已经搬到徐州的王家人。   这一家人的经济条件似乎挺不错,住的是独栋的三层小别墅,按照徐州当地的房价,这栋小别墅起码市值五百多万。   更别提按照调查的资料显示,这家人还有其他房产。   王家的当家人王复,也就是原身的父亲是一个企业小领导,月薪一万出点头,母亲是家庭主妇,按照这一家人的家庭收入,当然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王家现在的生活之所以那么宽裕,完全得益于之前的拆迁款,在此之前,王家一家三口住在自家的自建房里,生活小康,但是绝对称不上富裕,后来房子拆迁,王家分到了八套房子,王复卖了其中的四套买了这套小别墅,其中四套收租,一家人才过上幸福的拆二代的生活。   而王家曾经丢失过一个两岁多,名叫王宗宝的儿子的消息,也是王家曾经的邻居透露出来的。   现在夫妻俩膝下还有一个儿子,正好比江流小了两岁,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夫妻俩将原身丢到孤儿院以后没多久生下来的。   这就奇怪了,一个当初住着宽敞的自建房,丈夫有足够能力养活两个孩子的家庭,为什么要丢掉健健康康的大儿子,冒着风险在计划生育的年代生二胎呢?   这很奇怪不是吗?   此刻江流就站在王家的小别墅前,按响了门铃。   “谁啊?”   今天是礼拜天,江流通过私家侦探知道这一家人没有出门。   来开门的是江流之前看到的过的照片上的女主人,也就是原身的母亲,对方看着十分陌生的江流,疑惑地问道。   紧接着,一个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同样面露好奇。   “二十多年前,我被丢弃在了蓝天孤儿院门口,当时的叫王宗宝。”   江流神情淡漠的说道,当即,夫妻俩的脸色就变了。   *****   这些天鄞州本地发生了一个爆炸新闻,坪乡某处发生了爆炸,周边乡民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了几个因为爆炸重伤的特警,在将那些特警送往医院后,几个胆大点的人靠近了爆炸地点,发现那里居然是一个未经挖掘的古墓,在爆炸过后,不少古董都暴露在了乡民的眼中。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疯狂了,纷纷驱车朝坪乡赶去,想要抢在官方知道这个消息前,多拿一点古董,不论是变卖还是留给后世子孙也是一件大好事。   现场十分混乱,甚至一度因为争抢陪葬品发生了持械打斗,直到军队过来镇压驱赶,古墓才恢复平静。   对于鄞州的居民以及网络上看到这个新闻的普通人来说,这只是一件趣事,甚至很多人会感慨自己不在现场,可是对于不久前才处理完守墓人的事赶回各自的辖区的鬼使们而言,这件事就和敲丧钟没什么区别了。   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周围辖区的鬼使们统统再次赶到坪乡,包括一些国安局登记在册的玄门修士,也统统摒弃前嫌赶到坪乡。   作为鄞州的鬼使,江流是第一个赶到的。   “煞气,每一件陪葬品上面都是煞气。”   臧野的神情很不好看:“普通人长时间和这些带有阴气的东西相处,轻则大病一场,严重一些,是会没命的,那些被人偷拿出去的陪葬品必须收回来,不然麻烦就大了。”   其他修士和臧野的看法差不多,实际上,在他们还未靠近古墓时,就被那磅礴的阴煞之气给吓到了。   古时候的万人坑恐怕也没这样大的怨气,之前这里埋的到底是谁呢?   “不管怎么样,先把陪葬品给找回来。”   国安局的人看着炸毁的古墓都快昏过去了,当初为了封印住里面的鬼物,牺牲了不少修士和鬼使,现在那个鬼物自行破除封印,想来功力比起被封印前更加强盛了。   现在鬼物下落不明,要是不赶紧找到它,恐怕整个鄞州,乃至这一片都会沦为地狱啊。   在这件事上,官方的态度十分强硬,调取监控,走访取证,但凡不配合的,军方直接破门翻找,对于那些藏匿陪葬品不愿意交还的,直接逮捕,用重罪杀鸡儆猴,迫使那些偷藏了古董的人将陪葬品还回来。   可即便这样,难免还是有漏网之鱼。   最令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些曾经接触过陪葬品的开始出现头晕呕吐的病症,经检查,他们的身体里出现了某种未知的病毒,而这个病毒有极其强大的传染性,可通过空气、血液传播,短短七天时间,坪乡以及周边地区出现了一百多个病例,最早发现这个病症的患者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死亡。   一时间,整个鄞州人心惶惶,官方下了特令,隔离那些病患,在各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设了专门的体检区,一旦发现相对应病症患者严禁离开鄞州,当地的百姓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时期。   ******   “根本就找不到。”   牛吽在外跑了一圈,他看着有些沉默的江流,苦笑了一声,没想到之前还打电话说想要聚聚,现在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了。   “江流,再过几天可就是七月半了,到时候百鬼夜行,那个鬼物的能力会在那一天达到顶峰,如果不赶在七月半之前找到他,咱们恐怕都制不住他了。”   牛吽是认可江流的嘴炮功力的,可那个古墓里的怪物不一样,他们谁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僵尸?或是修炼成精的妖?亦或是厉鬼。   但是他们知道那鬼物是吃过人,见过血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感化的。   当初那么多玄门中人和鬼使死在了那鬼物的手中,吃了这些修士的肉,那鬼物早就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得了的,如果让他借助七月半这个日子,练成什么不死不灭之身,恐怕就是酆都大帝亲自动手,都不一定能够拿下那妖物。   在场的这些修士都想到了这一点,因此这些日子大家在急迫焦躁之余,也显得有些茫然。   江流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开口。   *****   不管大家再不情愿,七月半还是如约而至了,一部分修士和鬼使选择留在古墓,因为那鬼物极有可能会在七月半的日子,回到古墓修行。   还有一部分修士和鬼使选择驻守在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以防那鬼物杀人掳魂。   每个鬼使都配备警报器,只要一个人拉响,其他人都会有所感应,并且加速赶来支援。   所有人的心都提着,唯独江流,心中有一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哪儿也没去,就守在香烛店的门口,看着路的尽头,静静坐着。   因为是七月半,往日热闹无比的风俗街到了七点就没了游客,晚上九点以后,沿街的店铺更是提早打烊,除了几展昏黄的路灯,也就江流这儿因为大开的店门,全都打开着的灯盏显得亮堂。   远远看去,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就跟指明灯一般,似乎是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晚上十一点,街巷的一头慢慢走来一个无比高大的影子,灯光下的阴影十分奇怪,不像人,不像动物,只是那气势十分骇人,让人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你似乎猜到了?”   这是那团东西靠近香烛店后的第一句话。   浑厚,带着回声。   此时他已经离香烛店很近了,他的模样也在灯光的照耀下显露无疑。   虽然身形变得奇怪扭曲,可那张脸,赫然就是江坤的。 第119章 神棍23   “怎么会是你!”   原本那些应该待在古墓以及鄞州繁华地段的鬼使、修士通通从附近的楼房中走了出来, 原来, 之前那一幕只是官方的障眼法,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去原本该去的地方。   原来白天的时候, 江流聚集齐了这些人,简单诉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虽然觉得江流的猜测很荒谬, 可最终他们还是听从了江流的话, 选择来到这条街上, 等待那个鬼物的出现。   之前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江流能够肯定对方会来找他,现在看到那张脸时, 疑惑似乎解开了。   可是牛吽等人还是不明白, 江坤为什么会变成鬼物, 难道当初的那一切,都是他计划的吗?那些鬼使的死,以及古墓中的鬼物,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红菱等人气红了眼,因为当初就是因为江坤的紧急赦令求助,他们的亲人长辈才会匆匆赶往鄞州,然后死在了那一场恶战中。   现在得知这一切极有可能是江坤谋划的,这自然就是他们的仇人。   那江流呢,他的父亲做了这一切,难道他丝毫不知情吗?   牛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个站在灯光下,面无表情的青年。他爸死在了那场恶战中, 如果这一切真的和江流有关,他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他自认为已经交心的朋友。   “为什么?”   江流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一丝痛苦:“所以我是你的容器对吗?一个从最开始被收养的时候,就确定为容器的存在?”   容器?边上的人听不懂江流在说些什么,但是江坤却是知道的。   “你知道了?”   那个浑身鬼煞缠绕,眼神也有些混沌的男人看着那个站在灯火中,已经出落地俊秀挺拔的青年,眼神中闪过迷惘 ,但是转瞬即逝。   “嗯。”   江流轻轻应了一声。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大概就是太多的不可能堆凑在一块,让最不可能的那个人成了唯一的可能。   首先,是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原身的消失。   按照他那么多个世界的经历来看,每个世界中,他都会得到两个任务,一个是原身,也就是这个世界需要他的那个人提出的,还有一个任务,是主神布置的,大多数都和圣父有关。   经历的六个世界例来如此,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后,本该传输到他脑海中的属于原身的记忆消失了呢?江流猜测,或许是原本的许愿者后悔了,他开始犹豫了。   介于这个世界的特殊性,江流丝毫不怀疑原身有这个能力。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原身在纠结中徘徊呢?江流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对原身来说最为重要的男人,江坤。   另外江流还很怀疑的就是守墓人的存在。   他在鄞州境内藏匿了整整十多年,这十几年里,他拘禁了上百道阴魂,又用几十人的性命造了一个尸坑凝聚尸气。   虽然做的足够隐秘,可江坤作为鄞州的鬼使,真的未曾注意到过守墓人的存在吗?   如果他不曾知道守墓人的存在,那道出现在钱多余身上的鬼使印记又作何解释?   还有苏梓,有谁能够跨越空间,将一个不同时代的阴女带来这个世界,现世的这些能人异士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   江流假设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假设这一切都是有人有意为之的,思来想去,他也只能想到江坤。   尤其是那个晚上,镜子里的那个人的神情,那痛苦忧郁的眼神,更加加深了江流的猜测。   如果是他,一切似乎都解释通了。   似乎从二十多年前,妻子身亡,儿子失踪后,江坤就开始布局了。   守墓人,古墓里的怪物,异时空穿越而来的阴女,以及原身这个从小就被他收养,在日夜相处中和他气息极为接近的养子。   这些都是他为了做成某件事选择的棋子,或许也能够称呼他们为蛊。   鬼使的血肉,日以继夜由临山墓地转往古墓的阴煞气,阴女的魂,养子的躯体,以及整个鄞州的活祭,江坤想要用这些东西,在七月半,借住这全年阴气最高的时刻,炼制出一个超脱六界,不死不灭,胜于活尸的存在。   他疯了,他想要成为一个堪比酆都大帝的鬼物。   “我犹豫过!”   看着那个眼神悲痛的养子,江坤轻叹了一声。   他的眼前闪过太多父子俩相处的场景,或许是因为曾经被遗弃的经历,这个养子格外懂事,明明察觉到了他的冷淡,却总是知难而上。   他深夜回来时给他递上一碗温在灶头的粥;他疲乏时,给他倒好热腾腾的泡脚水;攒着零花钱,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沓纯棉的内裤……   江坤时常想着,如果他的毛蛋还在身边,是不是也有养子那么乖,那么懂事。   明明在收养这个孩子之前,他告诉过自己,不能对他动一分真感情,可在日夜的相处中,他终究还是软化了。   因为犹豫,他没有教这个孩子他应该要学的玄术道法,更没有告诉这个孩子他的真实身份。   在最后一刻,江坤将自己的鬼使烙印一分为二,一份留给了养子,一份则是随手送给了一个他在公墓见到过的,阳气很重的青年身上。   那个倒霉鬼的阳气是他这辈子所看到过最旺盛的,虽然比不得养子的躯体和他朝夕相处,早就气息相近,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第二选择。   江坤告诉自己,如果养子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修行道法,他就放过那个孩子,留他一条生路。   如果他走上了这一条道,那就说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他养了他,他的躯体就当是回报。   “天道对我何其不公!”   江坤仰天咆哮。   “我江坤一身超度冤魂无数,都说因果报应,我最爱的女人和我天人永隔,我唯一的儿子渺渺无踪,天道呢?福报呢?”   “是天先负我,那我颠覆这天地又如何!”   那一团黑雾鬼气沸腾,又是鬼门关大开之日,无数的阴魂受感召而来,不受控制地被这团黑雾吸附进去,江坤身上的怨气也越发磅礴。   “我这辈子从未那样爱过一个女人。”   江坤的脸在黑雾的覆盖下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江流知道他就在看着他。   “她最喜欢向日葵,我总是逗她,把她宝贝的向日葵花的果实给偷吃了,在她追着我打的时候,变出更多的向日葵花给她;她喜欢漂亮的裙子漂亮的手绢,我出去接活第一件事就是去当地最大的商场,买最漂亮最时髦的衣服给她……她嫁给我那个晚上,我告诉她,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挨饿受冻,不让她掉一滴眼泪。”   “然后,她死了,我找到她的魂,疯疯癫癫,她不认得我了,她只念叨着,她的毛蛋儿,她的儿子去了哪里。”   江坤没有攻击的意思,他只是淡淡地叙述着。   “对了,还有我的毛蛋,你们知道他有多可爱吗?眼睛像我,鼻子像他妈妈。”   毛蛋丢失的时候才一岁多,哪能这么轻易的分辨出五官究竟随了谁呢,只是在父母眼中,孩子总是最漂亮,和自己最相似的。   “他第一次叫爸爸,不标准,但是我高兴地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掏给他。”   “然后,我的儿子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天道,这该死的天道!”   二十多年前,江坤庆幸自己是鬼使,这样一来,即便他是玄门中人,五弊三缺也不会应验在他的身上,不像他爸,身体残缺,最后还不得善终。   可当他失去了妻子,又失去了儿子之后,江坤无比厌恶这个身份。   早知道对这样,他当初忍住心动,不去招惹那个圆脸的小姑娘,会不会现在她还活的好好的,即便和别人组建成了家庭,至少也还活着。   江坤恨自己,更恨这无情的天道,恨这虚无缥缈的因果轮回。   他想颠覆了这天道,或许那时候,他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或许他有能力能够回到过去,回到一切悲剧还没发生的时候。   至于为了达成这个愿望会死多少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对不起。”   江坤看着远处的养子,轻叹一声,眼角划过一滴泪。   然后他闭上眼,顿时无数冤魂哀嚎肆虐。   江流听完了江坤的倾诉,他的心中钝钝的,这是原身的情绪。   眼看着江坤即将不受控制,江流赶紧开口。   “爸,我是你的小毛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秒沙雕 第120章 神棍(完)   这还要说到之前江流找上王家那件事。   “你说什么王宗宝, 没听说过, 咱也不认识。”   小别墅的男主人王复当即就要过来关门, 看到他的这个反应, 江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其实在出发来王家之前,江流心中曾经有过几个猜测,是什么让一个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人家在怀上二胎的时候狠心将大儿子丢掉。   第一种可能, 当初的原身并不是被他们丢弃在孤儿院的, 可一个两岁半, 将将会说话走路,并没有思考能力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走丢呢,如果是人贩子拐走了原身, 那极有可能会找一户需要儿子的家庭将他卖了, 何至于将他送到孤儿院呢, 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第二种可能,也是江流心中觉得可能性最大的,那就是原身一开始就是王家买来的儿子,或许在此之前,王家两口子生育艰难,想要买一个孩子回家充当自己的小孩,可没成想在孩子买回来没多久后,女主人怀上了。   当时的王家就一套自住房,靠王复一个人的工资生活,养一个小孩绰绰有余,养两个小孩就显得有些紧巴了, 出于对自己亲生骨肉的疼爱,他们自然会将前头买来的那个儿子送到孤儿院。   第二个猜测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初孤儿院的院长报警想要寻找丢掉原身的夫妻,却没有从人口登记处找到符合条件的王宗宝的原因。   因为原身是王家夫妇买回来的,在还没有找到关系上户口的时候,王复的妻子就怀上了,这样一来原身自然是没有户口的。   此刻王复夫妇突变的脸色,和王复躲避的态度证明了江流的第二种猜测是正确的,要不然,在得知自己的亲生儿子的下落时,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王先生,王太太,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江流用手肘卡住门,然后态度强硬地往屋里走去。   “你们也不希望现在我打电话叫警察过来不是吗?买卖人口是什么罪,应该得坐牢?”   江流的威胁让王复夫妇犹豫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流走到客厅,舒舒服服地坐在那昂贵的皮质沙发上。   迫于无奈,王复只能老老实实坦诚了当年的事。   原来原身真的是他们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孩子,当然,王复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在他的说法中,当初是有人找到了他,说是家里生了太多孩子养不活,希望王家能够帮忙抚养其中一个儿子,当然,王家得给产妇一点营养费,之后他们会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找过来了。   当时原身已经一岁多了,说话还不清楚,但是看得出来父母养的十分用心,奶胖奶胖的,求子心切的王复夫妇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漂亮又机灵的孩子。   当时王复给了那人三千块钱,这在九十年代俨然也是一笔巨款了。   刚刚买来这个儿子时,王复夫妇对他也是很疼爱的,可谁知道在这个养子两岁多的时候,王复的妻子怀上了,这对结婚八年,一直都没能怀上的夫妻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对王复夫妇来说就是天大的惊喜,那时候家中的老人说,或许是养子带来的福气,将这个孩子带到了他们身边,那时候夫妇俩虽然已经开始偏心,但是对于养子还算过得去。   可随着王复老婆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们对这个血脉至亲的期待越来越深,家里那个幼小尚且需要大人照顾的养子就显得十分碍眼了。   尤其那时候王家还没有拆迁,夫妇俩想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念最好的学校,穿最漂亮的衣裳,想要他长大后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出国留学,养子的存在显然侵占了本属于他们亲生儿子的资源。   所以最后夫妻俩还是打定主意,将养子丢到了孤儿院。   因为担心本地的警察会找到他们,王复还特地请了假,将养子丢到了隔壁鄞州市的某间孤儿院里。   再然后,原身在孤儿院长到了五岁,被已经绝望,对这个世界萌生恨意的江坤领养回家,正式改名为江流。   江坤的儿子是一岁多的时候失踪的,原身是一岁多的时候被卖到王家的,如果这只是巧合,那么江流用江坤的牙刷做特殊样本,送去DNA检测后的结果不会骗人。   江坤和原身,确属父子关系。   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个环,兜兜转转着,江坤从孤儿院里领养到了几经转手的,他的亲生骨肉。   而两个当事人却毫不知情。   一个,拿亲生儿子当做容器。   一个,发自内心的感激着这个将他养育成人的养父,然后在厄运到来时,痛苦的逃避着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造化弄人,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你在胡说什么?”   本已决定让在场所有人血祭的江坤愣住了,现场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你说天道不公,但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天道就给了你一线生机。”   江流慢慢走向那个浑身被黑雾笼罩着的男人。   很多时候,有些人的命运是命中注定的,就好比徐凤会死在那场车祸中,就好比原身会在车祸现场被人捡走然后卖给王家。   这一切和江坤并没有关系,也不是因为他玄门中人的身份造成的这一切。   然而因果循环,因为他超度了许多亡魂,积攒了很多阴德,所以他命中是有福报的,这个福报正好就应验在了他的儿子毛蛋身上。   这个被人贩子捡走,本该和他永别的孩子,阴差阳错的,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我五岁那年,你从蓝天孤儿院将我领养回家,在我两岁多的那一年,我被我的养父母扔在了蓝天孤儿院门口,而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我被人贩子从一场车祸中捡走,卖给了我的养父母。”   此时江流已经走到了那一团鬼物的面前,没有一个人拦下他。   “当时我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袄子,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是我穿的贴身小袄却是纯棉的,白色,领口绣着一朵向日葵。”   江坤怔楞住了,紧接着是浑身的震颤。   小凤儿最喜欢向日葵了,她给孩子做的每一件小袄上都会绣一朵向日葵,这件事除了妻子就只有他本人知情。   这是自己的儿子?是他苦苦寻找的毛蛋?   “爸,你从来没有好好看过我?”   江流已经走到了那一团迷雾中,现在的他仿佛不再是他,那个躲在他身体深处的那道灵魂终于出现。   他一步步靠近江坤,不在意周边哀嚎肆虐的冤魂,他走到江坤的面前,几乎是面对面。   “我的眼睛,和你的一模一样,可你总是不敢和我对视。”   江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的嘴巴,和妈长得很像,但是你不敢听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早就已经回到了你的身边,可你却只想利用我,将我做成你的容器。”   “我的一切是你给的,如果你要的话,就拿走。”   说罢,江流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冲天的怨煞在他身体里肆虐。   原身回来了,江流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接受了属于原身的记忆。   如同江流猜测的那般,原身的逃避正是因为养父的利用,更是因为养父原来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按照原本的发展,江坤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计划,然而就当他彻底融合了养子的身体,感受到那如出一辙的血脉气息时才知道,原来养子就是自己丢失的儿子毛蛋。   江坤彻底崩溃了,堕入魔道。   不仅是当时在场想要诛杀他的那些鬼使和修士们,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也因此当了陪葬。   之后发生的事情原身并不清楚,或许会有神佛出世消灭这个已然没有神智的魔头,或许他会在绝望之际,选择自我了断。   原身的愿望很简单,他只想问江坤一句,有没有爱过他,不是因为他是他亲生的儿子,当他还是被他收养的养子的时候,对方有没有爱过他。   不过就在刚刚江流说出那番话后,原身就释怀了。   或许江坤是真的疼爱过他的,所以他没有教他任何道法,即便他明知道,养子学的越多,身上的阳气越精纯,才能够成为更好的容器。   所以他将鬼使的印记分了一部分到钱多余的身上,或许江坤也期盼着,养子永远不曾发现他身份的秘密,届时他就能够有合理的借口,饶他一命。   虽然养父对他的爱不如他对妻子亲儿的执念,可原身知道对方有过,他就心满意足了。   “不——”   “不不不——”   江坤倒退了好几步,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江流怎么可能是毛蛋,这个被他当成容器养大的孩子,怎么会是他苦苦寻找的至亲骨肉呢。   “不是这样的。”   江坤此时的情绪很不稳定,导致那些受感召而来,依附在他身上的冤魂有脱离他的控制,肆虐周遭的趋势。   边上那些鬼使以及修士们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符咒,准备趁这个机会,重伤江坤这个魔头。   这时候苏梓动了。   原本她站在香烛店内,因为江流挡着,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但是现在她动了,且流露出了摄人的威势,在她的眼神之下,那些本想突袭江坤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因为有一种预感,要是他们敢在这个时候打断这一幕父子重逢的片段,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至于对方有没有这个能力,在场的这些鬼使在对付守墓人的那天就已经见识过了。   “毛蛋,你是毛蛋吗?”   江坤颤抖着手,想碰触江流的脸,可当他抬起自己那双已经完全和人无关的手时,又赶紧放下了。   他怎么敢用这样一双手去触碰他苦苦寻找的宝贝。   “你居然是毛蛋,你是我的儿子,哈哈哈,我的儿子。”   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你这是哭了吗?别哭,别哭。”   江坤看到儿子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慌得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爸爸给你唱歌,小时候你最喜欢听的,只要我一唱,你就能够安静下来。”   江坤回想起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总是没日没夜的哭,为了能够让妻子好好休息,大半夜儿子闹腾的时候,他都会把儿子抱到隔壁房间,然后哼着小曲儿哄他。   “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爸的孩子像块宝,投进爸爸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这首歌是江坤自己改的,他恍然想着,当初他刚将这个孩子从孤儿院领养回来,他怕生,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或许是移情作用,那时候他也曾给这个孩子哼过这首小曲儿。   当时那个五岁的孩子也没指出他唱的这首歌歌词里的错误,小眼睛亮晶晶地,就这样看着他,伴着歌声缓缓入睡。   原来他的儿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回到他身边了。   “对不起,爸爸是爱你的,爸爸很爱很爱你,爸爸不是故意要弄丢你和你妈妈的。”   这样一个鬼气磅礴的鬼物,当着所有人的面哭的像个孩子的一样。   现在,他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魔头,他只是一个好不容易找到孩子,却发现自己差点杀了他的可怜又可气的老头,只是最最普通的父亲。   “对不起,对不起。”   江坤翻来覆去地说着这句话,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愧疚。   “对不起。”   话毕,江坤身上的煞气渐渐溃散。在他身后,一扇通往地狱的鬼门被打开。   他自愿去地府接受惩罚。   原来老天也不算亏待他,让他享受了十几年的天伦之乐,只是他不懂得珍惜罢了。   江坤庆幸,一切还没到不可追悔的时候,如果等到他彻底融合了儿子的身体,感受到了那与他相同的血脉力量。   到那时候,他才发现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恐怕他会彻底地疯掉。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鬼门关大开,江坤缓缓走向那道门。   “对不起,作为父亲,我什么都没给过你。”   江坤是多么舍不得,他才刚刚知晓养子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还没来得及把他这些年亏欠他的东西补偿给他。   可如果他是孑然一身,他自然可以毫不在意地与天为敌,现在找到了儿子,江坤怕了,他怕自己做的一切事报应在儿子身上,他怕自己种的因,会让儿子尝到果。   所以现在他该去地府,赎清他的罪过。   “不,你至少给了我一个媳妇。”   江流指了指不远处的苏梓。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将来会结婚的那一种。”   “哈哈,哈哈哈!”   江坤先是不解,在认出苏梓后就是大笑。   “好!好!好!”   江坤自然知道自己使用秘术召唤过来的是什么样的存在,这样的人物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将来也不用担心有人欺负他儿子了。   “真可惜当初没有把我这一身本事交给你。”   江坤叹息道,当初他有些心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用这个孩子做容器,所以并没有将这一身的本事交给他,现在反而有些后悔,没点本事防身,也不知道将来小两口拌嘴的时候,儿子会不会被这异时空的圣女揪着头发暴打。   又是一声感叹,江坤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鬼门关走去。   不能再等了,越看越舍不得。   “爸,一路走好!”   看着江坤的背影,江流喊了一声。   江坤顿了顿,然后加快了脚步,看背影,居然有些仓皇。   直到对方的影子再也看不见了,鬼门关也终于关上。   至于那些逸散的阴煞早就在鬼门关开放之时被吸了进去,当鬼门关消失后,这一片也恢复了平静。   那些原本严阵以待地鬼使和修士们,看着这一场落幕的认亲大戏,以及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的敌人,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少人都用同情地目光打量江流,因为这一天对他来说,必然是特别煎熬的。   自己的养父是生父。   养父要杀他当容器,而杀他当容器的目的却是为了找他。   多么荒唐的一件事啊,既要为养父杀他心痛,又该为生父寻他而欣喜。   可偏偏这件事背后沾染了太多太多无辜者的性命,这件事虽然是江坤做的,但作为一切的□□,江流的余生必然也要为这些人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   江坤解脱了,但江流还活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必然会成为他余生难以摆脱的痛苦记忆。   只一句造化弄人。   牛吽等人不知道该不该安慰江流,因为严格说起来,他们亲人的死,都是因为江流的父亲,看着那个站在鬼门关消失的地方不曾言语的男人,牛吽等人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那些修士们也撤离了,至于国安局的人,还得去消除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很快的,香烛店门口就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和鬼了。   “那个,刚刚我不小心把妞妞的头给掰断了。”   苏梓走近江流身边,用手戳了戳江流腰间的软肉,然后将鬼妞妞的脑袋递到江流面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子快步朝自己的脑袋跑过来。   江流满脸黑线,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苏梓似乎是想逗他笑。   “嘤嘤嘤——”   鬼妞妞将自己的脑袋安到脖子上,正哭着呢,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再次分家了,又高兴地蹦蹦跳跳。   “妞妞乖,已经能够背熟九九乘法表了。”   玩够了自己的脑袋,鬼妞妞踮着脚尖拍了拍江流的大腿,争取让江流听了高兴高兴。   这个男人最关心她的成绩了,天知道为什么成了鬼她还得学习文化课,可是现在江流很难过的样子,鬼妞妞愿意牺牲一下自己的小幸福,哄哄这个男人。   不就是九九乘法表吗,她早晚都会背熟练的。   “那个,这些日子我还是住香烛店,晚上想喝酒,就来找哥们儿,必要时候,哥们儿的肩膀也是很强壮坚挺的的。”   钱多余在一旁举了举手,虽然他差点被江流的亲爹当成替补容器,可他一点都不怪江流,只怪他们钱家男人一个个阳气都那么旺。   老鬼不善于表达,默默站在一旁。   这些人都以为江流此刻应该伤透了心,想着法儿地安慰他,殊不知最伤心的那个人,刚刚已经跟着江坤走了。   “吃饭吗?”   江流看着苏梓问道。   他的眼眶还泛着红,因为刚刚情绪过于激烈的缘故,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吃!”   苏梓重重点了点头,心疼坏了。   “吃啥啊,这么晚还是七月半,估计只能吃烧烤了。”   钱多余在一旁插嘴。   “叫你了吗?你个电灯泡!”   “靠,你小子重色轻友,有异性没人性,小心哥们儿的肩膀不借你了!”   寂静的小道上,一阵嬉闹说笑的声音,越来越远…… 第121章 神棍(番外)   当初从人贩子手里买了原身, 又将原身扔到孤儿院门口的王复夫妇终究也没讨好。   虽然在当初威胁对方的时候答应过他们不报警, 但从王家出来后, 江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 借用国安局的名义,要求当地警方重点调查这件人口买卖案件。   按照法律规定,他们夫妇俩收买被拐卖儿童, 一个判了三年, 一个判了两年零七个月, 这也算是该罪项的最高刑期了。   对于夫妇俩人来说,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名声也算是毁了,在监狱的这些年, 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忏悔自己的行为。   一直以来江流都觉得国家对于这些收买被拐卖儿童的人的刑罚太轻了, 因为正是这群人的存在, 才导致了人贩子这个高利润产业链的出现。   他们因为自己的私欲,促成了一个个家庭的破灭,这些人的罪孽并不比那些人贩子轻上多少。   至于当初拐卖了江流的人贩子,根据王复提供的线索,加上警方大力排查,也终于落网,连同那个人贩子被一块解救的还有三个还未卖出去的孩子。   这二十多年里,一共有几百名孩子被拐卖,上百个家庭也因此被拆散,因为那个庞大的人贩子集团的落网,一部分被拐卖的孩童被警察找了回来, 但是很可惜,有一部分孩子被卖给了不法机构,打断了手脚用于乞讨赚钱。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他们的人生已经毁了。   而且很多家庭已经逐渐从孩子走失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有了另外的孩子,面对那些被拐卖多年,十分陌生的骨肉,相处起来不免也有些尴尬。   这是之后很多家庭都要面对的问题,好在余生很长,他们会慢慢熟悉,将缺失的爱弥补给那些孩子。   那个被抓捕的人贩子团伙,等待他们的自然也只有死刑或是极其漫长的刑期。   至于那场因为古墓的细菌以及阴煞而起的流感也在修士和医学大佬的合力研究下治愈,警方顺着感染人群排查,也将那些遗失的陪葬品统统找了回来。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   今天,是江流和苏梓结婚的日子。   在将不怀好意想要闹洞房的钱多余等人赶走后,江流回到房间将柜子全都打开,然后一手拎着鬼妞妞的脑袋,一手拎着她的小身子,再次打开门将这鬼丫头丢了出去,最后在门口贴上了一道符咒,省的自己洞房的时候有阿飘闯进来。   毕竟那是男人最坚挺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江流可不希望自己被他们吓得出现功能性障碍。   做完了这一切,江流觉得自己的准备足够充足了,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发型,然后走到盖着红盖头的新娘面前。   因为苏梓喜欢,他们进行的是华国传统的婚礼。   接下去应该是揭红盖头的时候了,江流正准备伸手,苏梓主动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   都说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就是她穿着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时候,这一点在苏梓身上也不例外。   往日有些清冷,在外人看来冷冰冰不好接近的女人多了几分娇美,或许是胭脂打的太重的缘故,竟然还有几分娇羞。   江流还没适应这样的苏梓,就被对方拉住了手。   苏梓一手拉住他,一手拽紧他的衣领,将他拉到床上,压在了身下。   “虽然是第一次,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提前做好功课了。”   苏梓很认真地看着江流说道,感谢原身的那几位室友,让她了解了原来男女结婚后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不过没关系,经过系统的学习,苏梓相信她会让江流快乐的。   “我会很温柔的。”   苏梓俯下身,解起了江流身上的衣服,或许是觉得那盘扣太难解,到最后苏梓不耐烦地该成了撕扯。   这体位似乎有些不太对。   江流看着那个压在自己身上,一脸认真的女人,迷迷糊糊地想着。   ***** 后记   鬼使圈里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传说中鄞州曾经有过那样一个鬼使,他抓鬼,从来不靠符咒法器,靠的是他那张嘴。   鬼使因为修行方向不同,侧重修炼的部位也不同,就好比牛吽鬼使,因为擅长近战,一双铁手在功德的作用下几乎无敌,又好比鬼使红菱,擅长炼蛊,她的功德尽数用在了她饲养的那些蛊虫之上,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让人退避三舍。   大家猜测,传说中的那位鬼使江流,或许将他的功德都修在了那张嘴巴上,所以他才能舌灿莲花,靠着一张嘴感化无数冤魂。   在江流担任鄞州鬼使期间,鄞州境内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厉鬼伤人的事件,后世有人猜测,或许是因为江流鬼使嘴名在外,导致了那些冤魂不敢化作厉鬼惹事,当然,猜测也只是猜测,真正的真相又是如何呢?   *****   这年头的鬼越来越难抓了,苏梓这一个月来只抓到一个刚成型的厉鬼。   这个厉鬼是被飙车的富二代撞死后形成的,他死的很惨,当初富二代驾着跑车刚撞到他时,他还有一口气,只要对方当场报警,或许他还能抢救的可能。   但是害怕的富二代意识到自己撞人后,非但没有下车查看,相反在酒精的作用下,倒车,然后再次从他的身上碾了过去。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现在天那么黑,或许远处的监控根本就没有拍清楚他的模样,只要人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是他撞的了。   带着这样的心理,那个富二代来回两次倒车碾压,受害者几乎被碾成了一滩肉泥,然后那富二代飙车绝尘而去。   死者刚刚收到自己考上研究生的录取通知,还未来得及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就彻底和父母天人永别了。   带着这股强烈的不甘和怨恨,他化成了厉鬼,想要找那富二代报仇。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那个富二代,就被苦苦寻找厉鬼而不得的苏梓抓回家了。   现在的厉鬼是越来越难抓了,苏梓很烦恼,她觉得在这样下去,恐怕她得跨界去其他地方寻找这些丈夫喜欢的小东西了。   江流半夜醒来,正想要抱抱边上的老婆,却只摸到冰凉的另一边床铺,当时他就打了个冷颤,做好心理准备睁开眼睛。   果不其然,一个面目狰狞,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厉鬼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和他面对面贴紧着。   这样的惊吓在他的生活中发生了无数次,江流也很怀疑,为什么自己的小娇妻会有这样用鬼吓人的爱好。   但作为一个包容的好丈夫,当妻子问出喜欢吗这句话的时候,江流也只能僵笑着点点头说喜欢。   不过这个游戏的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在看到这些死状可怖的厉鬼时,江流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很害怕,变成了现在的有点怕怕。   至于不害怕,不可能的,他那小鸟胆这辈子都不可能不怕鬼的。   现在再睡觉也不可能了,江流从媳妇手中接过那个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死的鬼,将他带到自己的工作室,让他自己选择超度套餐。   刚成为厉鬼,还没来得及作乱的受害者就在一脸懵逼中被那花样百出的超度套餐看花了眼睛。   因为这厉鬼也是受害者,江流允许他化鬼捉弄那富二代一段时间,然后找齐证据,将那富二代以醉酒驾驶以及故意杀人的罪名投到了监狱中。   洗刷冤屈的厉鬼自然也没了怨恨,乖乖下地府等待投胎。   这样的一套流程江流已然做的十分顺手,当然,在不知情的人的眼中,他在那段时间的眼下青黑就显得让人浮想联翩了。   “江哥,你知道啥叫铁杵磨成针不?虽然你还年轻,可也要节制啊。”   时常会来香烛店帮忙的钱多余看着那个趴在柜台上,打着哈欠的兄弟感叹道。   “你不懂。”   只要媳妇的兴趣爱好一天不变,他的生活就永远要承受那些偶尔会出现的“小惊喜”。   好在似乎媳妇的凶名在外,现在鄞州的阴魂都老实的很,除了那些带着怨气而死的,再也没有鬼怪敢随随便便成为厉鬼了,生怕自己一旦成了厉鬼,就得被苏梓抓了当成礼物送给江流。   “这就是婚姻呢。”   江流点了一根烟,意味深长地感叹道。   *****   夫妻俩就这样相互误会着“甜蜜互宠”,然后留下无数的传说。   待到寿终正寝的时候,江流在脱离这个世界时,耳边终于出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叮——位面任务已完成,现结算当前世界积分。”   消失了一个世界的001终于出现了。 第122章 家有宝贝蛋1   因为上个世界系统受法则限制, 未能跟着江流一块前往任务世界的缘故, 这个世界的任务如果未完成不受处罚, 如果幸运完成了, 则是能够得到五倍的积分。   这个世界的任务一是原身的要求,他想要知道养父是否爱过他,任务二是主神的要求, 主神要求任务执行者感化江坤这个魔头, 江流在不知道任务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两项任务, 自然是能够得到奖励的。   加上这个世界的真心感激值,以及他在之前世界累积的积分,现如今他一共拥有32700点积分, 大小也是个富豪了。   至少目前为止, 系统商城里的单件商品, 以及很少有他买不起的存在了,当然,这是在系统虽然经过升级,却依旧只有五个货架的前提下。   “001,你说命运是什么?”   在回到主神空间后,按照惯例,系统抽取了江流在任务世界的所有感情,之后当他回顾那段记忆的时候,将不会再有切身经历后的喜怒哀乐,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他曾看过的一部部电影一样, 或许还会有一丝触动,却很难全身心地投注感情。   这是为了让执行者能够更好的执行任务采取的措施,要不然多个世界的情感堆叠,很容易造成执行者情感上的失衡。   在被抽调完情感后,江流忍不住朝001问道。   就好比上一个世界的江坤,如果当初那个人贩子没有偷走毛蛋,江坤或许同样会因为妻子的离世而痛苦,可在有儿子作为情感寄托的情况下,他不会走上那样偏执疯狂的道路。   江坤不疯,很多人都不会死,这一切的源头都该是那人贩子才对。   可如果没有江流的出现,或许那个人贩子还好好地靠着拐卖孩童赚来的钱恣意享受,他们的妻儿会因此过上富足的生活,如同王复之流的人根本就不会受到报应,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不会。   这难道也是命运吗?   “宿主,我只是由主神创造出来的一段精密程序,这个问题我可能没办法回答你。”   001尚且还是摸索改进中的产物,让它回答江流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为它了。   不过江流也就问问,他也没真的指望系统能够回答他。   或许连系统背后,那个至高无上的主神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开始下一个任务。”   江流有些累了,但是他不想休息,或许只有开始新的任务,才能让他暂时放下这个无法回答的疑惑。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的意识渐渐归于沉寂,新的任务开始了。   *****   “妈,你别拦我,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臭小子不可。”   一个浑厚高亮的男声传到耳朵里,江流的意识逐渐恢复。   “臭小子骂谁?”   一声高亢的女声重重压过刚刚的男声,因为过于尖利,江流忍不住皱了皱眉。   “当然是骂他了!”   江流看清了周遭的环境,此时他似乎被人搂在怀里抱着,不远处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正拽着满是鸡毛的那一头,然后用手柄对准他所在的这个位置。   “你还知道你是臭小子呢,老娘把话撂这儿了,谁敢动我的宝贝蛋子,我和谁拼命。”   那高亢声音的主人正是此时抱着他的老太太,江流明白了,他来的时间不凑巧,似乎正是老子要揍儿子,而奶奶护着孙子不让揍的时候。   显然现在也不是吸收记忆的好时候,江流选择暂时沉默,静观事态发展。   “妈,你明明知道我这臭小子是在骂你孙子呢。”   江建军苦笑着看着那不讲理的老太太,江流这孩子就是被老太太给宠坏的。   “哼,难道我说错了,老娘还不能骂你一声臭小子了?真当你成了孩子爸,翅膀就长硬了,我告诉你,我还是那个举着小木棍,追着你漫山遍野跑的妈。”   老太太哼唧哼唧着,把小孙子抱得牢牢的,反正就是不让儿子碰孙子一根手指头。   “妈,你把这小子给松开,今个儿我是非揍他不可了,你看看他把周家孩子打成什么熊样了,前些日子老师才刚告了他的状呢,之前是在学校揪女同学的小辫儿,现在又是打村里的孩子,在这样下去,他还不得成了全村的小霸王,以后谁还能管得住他。”   江建军有些懊悔以前太由着老太太的性子宠孩子了,不过说句心里话,不止老太太宠,他和媳妇也宠,毕竟这是接连三个闺女之后才得的宝贝蛋子啊。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江建军两口子将来就指望这个儿子养老呢,能不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吗,为了这个儿子,江建军甚至冒着被抓的风险去南边当倒爷,还不是为了给这个儿子攒下多多的家底。   可宠着宠着,江建军就觉得不对了,这儿子实在是太娇横了,在家指挥三个姐姐指挥的顺手,出去还得当孩子群里的小霸王,让所有人都听他的,谁不服,他就揍谁,自打他上小学开始,家里就没少往外掏医药费。   偏偏江建军两口子也不是那种蛮横的人,人家家长带着被打伤的孩子过来,总得点头哈腰说好话,又是买水果糖块,又是出医药费营养费的,时间久了,江建军就意识到这个儿子得管管了,他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小淘气,而是十足十的被宠坏了。   “诶呦,老头子诶,你快过来看看呦,看看你这儿子是怎么欺负他老娘的,他嫌弃我年纪大了,不顶用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潘秀萝看儿子这次似乎是真下狠心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地面就开始哀嚎了起来。   “妈,地上冰,你别坐地上啊。”   江建军慌了,赶紧上去搀扶,可老太太哪里用得着他扶啊,她重重拍开儿子的手,接着哭嚎:“宝儿可是咱们老江家唯一的根啊,你把宝儿打坏了,你爸都得从地下爬出来找你算账,你个不孝顺的臭小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啊。”   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把戏用的很熟练,看来类似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以江建军的落荒而逃告终,不过他的眼神告诉江流,等到他逮到老太太不在的时候,一顿竹笋炒肉肯定是少不了的。   “你爸走了?”   老太太也是一个戏精,刚刚还哭着呢,在江建军走后,当即眼泪一收,利索地爬了起来,拍了怕屁股后头的灰,抱着江流的脑袋就喊乖乖。   “刚刚奶没吓着你?你爸也真是的,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有什么的,他小时候还不是整天在村里撵鸡斗狗的,不是打哭了谁就是被谁打哭了,那时候可不兴串门告状的。”   潘秀萝个子不高,也就148左右的模样,因为现在儿子挣了大钱,家里做菜舍得放油,也舍得吃肉的缘故,长得十分富态,黑胖黑胖的,矮矮的,还敦实,是个看上去就十分可亲的胖老太太。   这会儿老太太撇着嘴,似乎是在嫌弃那些被孙子打哭还找家长告状的小屁孩们。   她小孙孙那么娇弱的娃娃,打人又能多疼呢,再说了,打架不都是你一拳,我一拳的,她小孙孙不也被打了吗,看手上蹭破的那块皮,差点没把她心疼的撅过气去。   “不过乖乖啊,答应奶,以后别淘气了,打架有啥好玩的,下课咱就乖乖回家,奶给你炼猪油渣,给你做糍粑团,奶还能教你织毛衣呢,那可比打架好玩多了。”   九岁的江流因为营养好,并不比老太太矮多少,为了摸摸乖孙孙的脑袋,老太太还得踮起脚尖来。   织毛衣?   江流面色囧囧,不过看着老太太慈爱的模样,还是发表什么反对意见。   其实织毛衣也挺好的,大小也是个技能啊。   “奶,小弟。”   祖孙俩正脉脉温情的时候,江家的三个孙女,江流这具身体的三个姐姐回来了。   江家大姐江亚楠,72年生,今年十五岁,搁村里已经是能够说亲的大姑娘了,她的运气不好,没赶上她爸挣大钱的光,打小就在家里帮忙干活,直到后来江建军发迹后,才找了一个学徒的工作,跟着一个老裁缝学做衣裳,现在还没出师。   江家二姐江莱楠,74年生,今年十三岁,她的运气好,正巧赶上国家政策变化,江建军为了儿子大胆当上倒爷挣了不少钱,那时候她的年纪还不算大,就被家里送去了学校,现在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   至于江家的三姐,77年生,今年十岁,开学比二姐早,现在正在念三年级。   因为那时候已经有计划生育的风声,加上江家人也死了心,以为江家没有孙子运,就给她取名为江胜楠,当时江家人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个女儿招赘女婿上门,继承江家的香火。   从三个女孩的名字就知道这一家子人对孙子/儿子的盼望,正当全家人都死心的时候,原身出生了,只比他三姐小一岁,赶在计划生育抓的最严之前,当年他出生的时候,江家的老爷子正值弥留之际,对方是抱着孙子笑着去世的,这也奠定了原身在奶奶潘秀萝心里的地位。   他就是全家人的心头宝,不可动摇的宝贝蛋。   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孩子会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知恩图报,因为父母姐姐们的疼爱,长大后加倍的回报回去,一种是彻底长歪,因为过分的骄纵宠溺,成为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亦或是极度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者。   原身显然成了后者。 第123章 家有宝贝蛋2   “亚楠, 莱楠, 胜楠你们可都回来了, 瞧瞧你们弟弟的手, 都被人打成啥样了。”   老太太一看到三个孙女回来,当即就不满地嚷嚷起来,江流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老太太举起手, 拉到三个姐姐面前显摆。   “瞧瞧, 都破皮了。”   最小的胜楠往前倾着身体看着弟弟手上的伤,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伤口才多大啊,黄豆大小, 只是破皮, 估计都没流多少血, 就这样的伤口,平日里她帮妈干活的时候,搬那些柴火不知道被剌了多少道呢。   也就奶偏心,只心疼弟弟,才会把这小小的伤口当成天大的事看待。   江家这三姐妹的性格迥异,大姐江亚楠因为是家里第一个孩子,加上江家发迹的时候,她的年龄早已经超出了学校招收学生的范围,只能送去当学徒工,因此江家的几个长辈都觉得亏欠这个孩子,三个女孩里, 她的待遇是最好的,也是家里这三个孙女里唯一一个在长辈面前说得上话的。   江亚楠平日里的脾气比较直爽,也因为大姐这个身份,对弟弟妹妹的管束比较多,算是半个小长辈。   江家二姐江莱楠是三姐妹里脾气最软弱的,因为前头已经有了一个大姐,全家人都盼望能够生一个儿子,江莱楠的出生让家里的长辈们十分失望,这一点从她的名字就看得出来,她并不是长辈们盼望着出生的。   在小弟江流没出生的那些年,江莱楠也是家里最被忽视的小可怜虫,好在大姐江亚楠护着她,在家里,江莱楠和大姐最亲。   只是或许是因为从小接受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灌输的教育的缘故,加上弟弟江流出生后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爸爸为了弟弟加倍努力挣钱,她也因此有机会念书,所以江莱楠也是三姐妹里头最疼这个弟弟的,几乎到达了无脑维护的水平。   她是发自真心的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来源于这个弟弟,果然一个女人,还是得有儿子才能够站得住脚的。   至于老三江胜楠,虽然家中长辈一开始抱着将她当儿子养的态度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可就在她出生没多久她妈就紧接着怀上了弟弟江流,这两个出生只相差一年,几乎算是同时长大的姐弟,因为日常生活中受到的天差地别的待遇,使得姐弟俩之间的感情并不融洽。   江胜楠天性要强,很不满明明自己处处都比弟弟优秀,可家中长辈念叨最多,最疼爱关心的还是那个只比她多了一根肉丁的弟弟,平日里就爱和弟弟争,为此没少被将孙子当做心头肉的奶奶责骂。   现在大一些了,江胜楠也学聪明了,偷偷背地里捉弄教训那个蠢笨的弟弟,不再将自己敌视的态度放在明面上。   就好比这会儿,她虽然心里很不屑,可嘴上还是说着心疼的话。   “奶,这就是一点小伤,压根就不疼。”   江流的脸上都开始冒热气了,他堂堂男子汉,居然被奶奶逮着这点小伤和几个姐姐哭诉,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过仅凭这件事,他也能够感觉到原身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   有这样宠溺孩子的长辈存在,那小子能学好就奇怪了。   “这怎么是小伤呢!”   二姐江莱楠看着弟弟手上的伤急的跺脚:“奶,爸买来的药水放哪儿呢?赶紧给小弟擦上。”   江家有一瓶江建军出去倒货时候买回来的红药水,全村就他们家拥有这稀罕东西,平日里家里的女人受伤是不会动用这瓶药水的,也只有宝贝蛋子在外头惹祸了,被他打伤的那些孩子找上门来,才会动用那一瓶药水。   或许是现在的红药水太稀罕了,外头那些混小子一个个争着来江家告状,带着眼泪,拖着鼻涕涂完红药水,然后笑着出门和同伴们显摆,似乎在身上涂了这红彤彤一大片的药水是什么值得骄傲自豪的事。   江家有钱,被打的孩子还能得到糖块糕饼。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外头自告奋勇招惹江家小霸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那一大瓶红药水,也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莱楠乖,你这样关心弟弟就对了。”   江莱楠的急迫很合老太太的心,她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二孙女一通,并且罕见地给了她一个慈爱的笑容。   这把江莱楠喜得,连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胜楠啊,我知道你这心里不服气,觉得我偏心,就疼你弟弟,可你也不想想,我能不偏心吗?”   江莱楠的态度老太太很满意,可一旁小孙女就让老太太不怎么高兴了。   十岁的孩子,玩心眼哪里玩的过她这个老太太呢,话说的再好听,对方心里想着什么,老太太还是一眼就能够看穿的。   “当初咱们江家就你们三个闺女,听听村里人背后都是怎么戳你妈你爸脊梁骨的,咱们乡下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是土地,即便现在你爸挣了点钱了,对于咱们来说,地才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可没有壮劳力,没有男丁,村里分地有咱们的份吗?亚楠你是大姐,你记事早,你应该清楚当年按户分地的时候,咱们村可没分给女娃子一分田地,这说明什么,说明老江家的根还得靠你们弟弟,以后你们出嫁了,也得有兄弟姐妹撑腰才能够有底气。”   老太太时刻不忘思想教育,她得把这三个丫头教的好好的,将来才能够帮衬孙子。   “还有你们爸,他为什么冒那么大风险挣钱?还不是为了你们弟弟,我告诉你们,男人都是那个德性,嘴上说着女娃也好,心里头还是想要一个儿子,要不然他为什么早些年不动脑筋挣钱?”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忽略了国家政策是这几年才改的,也是八零年往后走,才有倒爷这个冒风险挣钱的行当。   “你们现在能当学徒,能念书,都是借了你们弟弟的光,这份恩我不求你们记得,但也别给你们弟弟添乱。”   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重点盯着小孙女。   “女娃子有点小心眼是好事,但也要使对地方,在外头,你们都是江家的孩子,四股绳捏紧了才结实,才不会被人欺负,你们弟弟还小,奶希望在外头的时候,你们能够护好弟弟,别让人把他欺负了,等弟弟长大了,自然也会护住你们,等你们出嫁的时候,弟弟就是你们在婆家的底气。”   这番话把江莱楠听得激动的不行,恨不得当场就表态,自己会全心全意照顾好弟弟。   年纪稍张些的江亚楠也若有所思,因为奶奶说的那番话确实也是村里绝大多数人的想法,看看那些没有儿子的女人在村里的地位,说话骂人都没底气,没有兄弟的女人嫁人后也如同无根的浮萍,容易被婆家看低。   江亚楠是个小大人了,再过几年也该嫁人了,思考着奶奶的话,江亚楠也觉得自己应该对弟弟再好一些。   至于江胜楠,心里尤不服气,就那小霸王,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里还用得着她们几个姐姐护着。   不过老太太的这番话对她也不是没有影响的,这一点从她面上有些心虚松动的表情就能够看得出来。   “你们爸刚回来,给你们带了南边最时髦的衣裳,等会儿奶给你们分,还有奶糖,那是你们爸专门给你弟买的,宝儿关心你们几个姐姐,让我分你们一份,吃着奶糖的时候,要记得你们弟弟的好。”   老太太这一顿说教后又给甜枣的战术可谓是立竿见影,一听到漂亮衣裳和好吃的糖果当即就乐了,连江胜楠这会儿都没法对讨厌的弟弟板着脸了。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江流清楚,原身绝对没说过分糖果的事,这一切都是老太太自己的主意,可她却把施恩人换成了原身。   这口才,这能力,不去搞传销真的可惜了。   就她刚刚那段话,连江流这个意志坚定的人差点都被她说动了,怪不得后来原身能有几个对他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夫家所有东西都搬回娘家来的姐姐。   “亚楠,等会儿你去叫你小叔一家来家里吃饭,就说你爸给他们也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日常教育完毕,潘秀萝又板起脸,开始吩咐三个孙女做事。   “莱楠胜楠,你们去厨房帮你们妈做饭,今天家里杀鸡,晚上有鸡肉吃。”   老太太挥挥手,在三个孙女应声准备出门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之后要是看到你爸打你们弟弟,记得过来通知我。”   三姐妹没来得及细想爸爸为啥要揍弟弟,下意识地应了下来,然后就被老太太忽悠着去做事去了。   “乖宝儿啊,奶奶带你去上药啊,啧啧啧,看着小手伤的,心疼死奶奶喽。”   这么长时间过去,江流手上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结痂了。   不过看着心疼的奶奶,江流还是乖乖跟着走了。   他有预感,这应该会是一个鸡飞狗跳的世界。 第124章 家有宝贝蛋3   因为老太太看的太紧了, 到午饭的点儿, 江流愣是没有找到机会安静接受原身的完整记忆, 只是囫囵吞枣地了解了一下他大致的生活经历, 一些细节的问题以及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具体任务,还得等下午午睡的空档,慢慢吸收。   午饭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江流也见到了原身的其他亲人。   江向党, 江建军的弟弟, 潘秀萝的小儿子。   潘秀萝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其中四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 因为战乱和饥荒, 五个孩子只活下来两个, 现在的大儿子江建军其实是二儿子,小儿子则排行第五。   或许是因为生得多,活下来少,因此对于两个儿子潘秀萝都格外疼爱。   江向党比哥哥江建军小了五岁,因为亲妈和哥哥都很强硬的缘故,他的胆子小了很多,唯唯诺诺的没什么主见,现在都二十九岁的人了,遇到事情还是喜欢找亲妈和哥哥求教。   跟在江向党之后进来的是他的媳妇卢小花以及他们的三个女儿。   或许是江家男人的基因有问题,两兄弟在求子这件事上显得格外艰难,江向党和媳妇卢小花结婚到现在一连生了三个女儿, 也没有求到儿子。   相比较大哥的内敛,江向党两口子在求子这件事上显得更加急迫。   江家二房的三个闺女,分别取名为江招娣,江来娣和江望娣。   江望娣出生的时候已经是82年,计划生育都已被写入了基本国策,卢小花东躲西藏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结果却是女儿,要不是潘秀萝想着这也是江家的血脉,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这俩糊涂夫妻还想把这孩子给扔了。   因为生了江望娣,江家二房养的鸡鸭统统被计生局的人拿走充了罚款,不仅如此,当初分家时江家二房得到的一些祖上传下来的银器古董也被抢走,现在全家一贫如洗,时常需要江建军这个大哥救济。   潘秀萝深知救急不救穷,也知道儿子成家立业后就是两个家庭,虽然大儿子富,小儿子穷,却也不敢时常让大儿子补贴小儿子,只是偶尔家里做好吃的时候,让小儿子一家打打牙祭。   因为老太太拎得清,大儿媳妇姚蕙兰对于自家偶尔帮衬小叔子一家的事也没啥大意见。一家子就这样和乐融融的,平日里基本没有红脸的时候。   这一点,也是老太太的功劳。   *****   卢小花怯怯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又手肘顶了顶一旁的丈夫,然后低头去厨房帮忙,江招娣几姐妹同样怯怯地跟着妈妈离开。   在吃饭的规矩上,江家还是袭承了早年的习惯。   长辈和男人先上桌,家里的媳妇孙女需要在厨房帮忙,等到所有的菜都上齐了,才能够上桌吃饭,因此这会儿除了江建军和江向党能够坐下喝小酒外,也就潘秀萝这个长辈以及江流这个男孙能够上桌先吃起来。   “怎么板着一张脸?你哥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   潘秀萝自然注意到了儿子那张愁眉苦脸,以及小儿媳妇离开时候的那个小动作。   她心里思忖,难道是小儿子一家缺钱,想要找大儿子借?   任何时候谈到钱就容易伤感情,潘秀萝那儿还有点大儿子孝敬她的零花钱,本来这些钱她肯定是要给大孙子攒着的,不过小儿子要是实在急需钱,她也能先借给小儿子缓缓。   “妈,我……”   江向党夹起一片五花肉,看到他妈严肃地表情,顿时筷子也夹不住肉了,放下筷子,将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唯唯诺诺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弟啊,这里也没外人,有什么事你就说。”   江建军看弟弟这副模样,就知道这是遇上事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这般难以启齿。   “妈,大哥,小花、小花又怀上了。”   江向党看亲妈大哥还有一旁的侄子都盯着他瞧,终于还是狠狠心说了出来。   “什么!”   潘秀萝和江建军都震惊了,要知道当初小侄女江望娣超生,计生局的人可是直接把卢小花抓到医院直接上了环,在这种情况下,卢小花怎么可能会怀上呢。   “妈,大哥,我心里苦啊。”   江向党端起桌子上的酒瓶,直接对嘴吹了一口,然后用袖子擦嘴,恨恨地说道。   早些年小侄子没有出生的时候,大哥家三闺女,他家一闺女,当时村里那些碎嘴的婆子背后说他们江家人做了损阴德的事,俩兄弟都没有儿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那些和江家有过节的人,一天到晚嘲笑他们江家迟早断子绝孙,拿他们生的四朵金花笑他们一辈子都是当岳父的命。   好在很快的,江流出生了,因为这个男丁的到来,村里那些难听的话才渐渐消失。   正是因为这样,全家人才会如此宠溺江流这个孩子。   其实在那个时候,江向党的压力是没那么大的,因为他还年轻,那时候也只和媳妇生了一个闺女,还有一个在媳妇的肚子里。   直到现在,接连生了三个女儿,江向党才开始恐慌,怕哥哥的命运在自己身上上演。   而且现在村里碎嘴的男人婆子背地里说的话又变了个样,一个个笑话他江向党挣钱不如他大哥江建军厉害,连子女运也比不了他大哥,将来注定是让隔房的侄子摔盆的命。   兄弟俩,感情再好也免不得比高低,江向党知道自己确实不如大哥聪明能耐,可连儿女运这个事关男人能力的事都比不上大哥,江向党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再说了,侄子再亲也没有自己的儿子亲,江向党也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为侄子做嫁衣,虽然他也清楚,就他那点家底,侄子未必会看在眼里。   “当初小花是上了环,只是我俩后来找了个私人诊所的医生,把那环儿给取了。”   江向党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道。   “小二啊小二,你让妈说你什么好呢。”   对于小儿媳妇怀孕这件事,老太太没有喜,只有怒,她气极反笑,伸手点着小儿子的脑袋:“平日里你胆子倒小,遇到事只会躲我和你哥背后,现在你这胆儿到大了,我问你,将来这孩子出生了,你拿什么养,你是准备让计生局的人把你的房子都给扒皮了吗?还有万一还是个闺女呢,你都三个闺女了,三个都没养好,再来一个,你是打算全家都喝西北风去啊!”   老太太这话虽然难听,可也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   要知道当初老大家的孙子还没出生的时候,老太太就想过让三丫头招赘女婿上门,所以在老太太看来,有孙子固然是大喜事,可没孙子,日子还是得好好过下去的。   而小儿子这种为了生个儿子啥都不管不顾的行为,是老太太看不上的。   他们这种做法,纯粹就是一时上火,没过脑的产物。   这孩子要是生了,后续的问题还多着呢。   “妈,这次一定是儿子,绝对是儿子。”   前面那些话江向党还能忍,可他妈说第四个还有可能是闺女,江向党就忍不住了,“我哥也是连生了三个闺女后才生的宝儿,我也已经生了三个闺女了,小花肚子里绝对是个儿子。”   要不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江向党敢去黑诊所取掉媳妇身体里那个环儿吗?   “再说了,小花这一胎和前头几胎都不一样,从怀上的时候她就想吃酸的,都说酸儿辣女,这一次一定是儿子。”   往日江向党是极怯弱的,现在他敢当着老太太的面说那么多话,还敢反驳老太太的意见,可见他的态度有多坚定了。   估计全家人反对他们夫妇生,他们也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偷偷摸摸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江流翻找了一下原身的记忆,果然那个孩子出生了,只是确实如老太太所说的那般,是个女儿。   至此江向党是对生儿子这件事绝望了,家里唯一的财产也因为超生的事被计生局的人推倒了,全家人被迫住到了江家的老宅,那套当初分给江建军,之后江建军发财另建楼房后空出来的老屋子里。   而且这次计生局的人更狠,直接把夫妻俩都抓去做了结扎,男性结扎可就不是一般黑诊所能够恢复得了的了。   这下子本就艰难的江向党家日子更难过了,夫妻俩把这一切都怪到了小闺女身上,对这个刚出生的小丫头不管不问的,还是老太太看不过眼,接到身边来养着,还给那小丫头买了头产奶的羊,顺顺利利将那孩子养大。   不过因为是超生的缘故,这小丫头直到八岁开学才上户口,为此还交了八千多块钱的罚款,这在95年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或许是因为由大伯出钱养大,那丫头懂事起就管大伯大伯母叫爸妈,反而管自己的亲爸亲妈叫小叔小婶,在江流的记忆里,那孩子就是原身的跟屁虫,直接被老太太养成了江莱楠第二,满心满眼就是原身这个哥哥。   撇去她被洗脑后成了伏哥魔这件事不谈,被取名为江超楠的小姑娘还是很可爱招人疼的,且要是没有原身,这个将来会考上大学的聪明女孩会有十分光明坦荡的人生。   “所以呢?既然你们俩口子早就打定主意了,今个儿过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呢?”   照老太太的想法,直接狠心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毕竟孩子还没生下来,她对那个不知道是孙子还是孙女的孩子也没感情,可另外三个孙女却已经相处了好几年了,她不想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把小儿子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可这个聪明的老太太看到小儿子的态度就明白,如果她真的逼他把那个孩子给打掉,如果打下来的真的是一个男孩,恐怕这个儿子会把她这个老娘给恨上,到时候老死不相往来。   潘秀萝这会儿也没心情吃饭了,放下碗筷盯着小儿子问道。   “就是啊小弟,你想我和妈帮你什么呢?”   江建军沉着脸看着这个弟弟问道,总不会是特地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来的。   “现在村委妇联看的紧,再过几个月,小花的肚子就要大起来了,所以我和小花琢磨了一下,决定送她去她远方小姑家,对方嫁到了南边,以探亲的名义过去养胎,等到瓜熟蒂落再回来,到时候该罚款就罚款。”   江向党说起儿子眼睛就放光,要是这一次能生个儿子,他在村里也能挺起腰板做人了。   “钱呢?”   江建军冷着声音问道,平白无故的,人家一个远亲小姑凭什么让你借住这么久,生活费,住宿费总得给人家,还有卢小花怀孕,吃的也不能太差,吃鱼吃肉这都是要花钱的。   除此之外,孩子的户口也是个问题,现在超生罚款可不便宜,等上户的时候,起码得罚一两千块钱。   老二家能掏出这么大一笔钱吗?   江建军问道了重点,江向党低下头,左右扯着右手手指上的脱皮,支支吾吾地说出了想要借钱的话。   “老二你可想好了,这不是一个小数字。”   江建军想要弟弟再想想,“如果一两百的,作为大哥我可以送你,也不用你还了,可你现在要的钱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我肯,你大嫂也得怨我,你真要为了弟妹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孩子,欠下你可能得花上几年十几年才能还清的巨款?”   江向党就是个普通的庄稼汉,现在家家包产到户,他们家分到的田地以及夫妻俩养的鸡鸭一年也就三四百块钱的收成,这还不是净利润,还得除掉买种子和肥料的钱,光是超生的罚款,就够这对夫妻还好几年了。   “我想好了。”   江向党重重点了点头,“我总得有一个儿子。”   江向党还盼望着,如果他能够有一个儿子,或许他也会像大哥一样,有勇气去外头掘金,然后发大财。   村里人包括老二江向党一家都不知道江建军在外当倒爷的事,毕竟这件事还是有风险的,要是被红眼病举报了,江建军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对外宣称自己在做小生意,这年头个体户名声不好听,可也是合法的。   江向党有些眼热大哥挣的钱,可江建军深知弟弟胆小怕事的毛病,从来没有带他做这一行的意思,其实早在最近这些年,两家贫富出现巨大差异的时候,隔阂就已经存在了。   “小花她姑姑说了,每个月给她三十五块钱,包吃包住。”   暂时还用不到罚款的钱,这几年物价上涨快,南边的一些工人的工资都涨到了八九十,而那里又是最早顺应改革,个体户最多的地方,卢小花的小姑要她35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算过分。   江建军点了点头,然后回到房间,数了四百块钱出来。   “弟妹真的要去南边,手里也得准备些钱。”   孩子三四个月开始显怀了,卢小花才需要去外地避避,因此她真的借住小姑家的日子可能只有六七个月,算上做月子的时间,也不满八个月,剩下的一百多块钱是让卢小花防身用的,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谢谢哥。”   江向党接过钱,然后赶紧低下头擦了擦眼泪。   “这钱我会还的。”   江向党把钱揣口袋里,然后赶紧抬头说道:“家里还得准备准备,今天这餐饭我就不吃了,等我儿子出生,我请妈和大哥来喝满月酒。”   说着,江向党就起身离开,现在再坐在这儿,他觉得尴尬难为情。   江向党走的时候,还叫上了正在厨房帮忙,心思却不在做菜上的媳妇,看到他的表情,卢小花也知道他成功了,面上当即就带上了笑意。   江向党想要儿子,卢小花何尝不想,实际上在一个家庭里,女人对于儿子的迫切远远超过男人,因为对于卢小花这样的人来说,儿子才能带给她婚姻的底气,尤其在这落后的小村庄里,儿子同样也是她与人交际的底气。   卢小花比任何人都想生一个儿子。   “老二和弟妹怎么不吃饭就走了,我喊都喊不住。”   江建军的媳妇姚蕙兰不知道卢小花怀孕的事,她和三闺女端着剩下几道菜进屋,疑惑地问道。   “家里有点事。”   江建军没多说,他怕三姑娘听到这消息,和小姐妹聊天的时候说漏嘴,到时候卢小花要是被妇联的人抓去强制打胎,弟弟会恨上他们一家的,他打算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媳妇细说,毕竟刚刚从家里存钱的匣子内掏了四百块钱,每天晚上都要点钱的媳妇一定能够察觉到的。   这么想着,江建军又盯了一旁的儿子一眼。   这小子最淘气,嘴上也最没把门,等吃完饭,他得找这小子好好谈谈心,让他把嘴巴闭上。   姚蕙兰没有多想,饭菜上齐了,就带着三闺女一块上桌吃饭。   今天家里炖了老母鸡,一锅鸡汤香浓入味,江建军和潘秀萝没心思吃鸡,便宜了三个馋嘴的孙女,半只母鸡撑得三个丫头肚子都鼓了起来。   尤其这一次江流还不像原身那样抢鸡腿吃,江胜楠分了半个鸡腿,可把这小姑娘给美坏了。   *****   饭闭,潘秀萝回屋闭目养神,认真思考小儿子一家的将来,而江建军则是逮着空荡,抓住了准备溜回自己房间的小儿子,打算和他算总账。   江建军早年也是队上的壮劳力,很有一把子力气,他拎着江流的后衣领,就跟拎小鸡崽一样轻松。   “你小子仗着你奶宠你,今天老子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江建军也不知道这一趟他会在家里住多久,他打算在这些天好好教教这个儿子,省的他一天到晚在外头惹祸。   现在小打小闹,再不制止,他将来岂不是要把天给捅破。   “爸,我错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流认起错来贼利索。   他眨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希望他爸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他认错的决心。   “哼,你小子也就认错的时候态度最好,属于坚决认错,屡教不改型,这一次我可不会轻易上你的当了。”   江建军有些心软,赶紧扭过头去不敢看儿子那张脸。   他这次是下了狠心了,一定要让儿子在棍棒底下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奶,爸爸要打弟弟,你快过来啊!”   “奶,大事不好了,弟弟要被爸爸打死了!”   江莱楠深深记得奶奶的教导,看着爸爸把弟弟拎到后院就赶紧高声呼唤老太太。   江建军这手刚抬起来,就看到原本应该在自己房间歇息的老太太拎着鸡毛掸子朝他冲过来。   八尺大汉吓得赶紧弃儿逃窜。   他光顾着躲开老太太,却忘了家里还有二闺女这个内奸,看来教训儿子这件事,还得慢慢来啊。 第125章 家有宝贝蛋4   回到自己的房间, 江流插上门闩, 接下去的时间他总算能够好好吸收原身的记忆了。   江建军是一个狠人, 也是个聪明人, 因为他的存在,江家顺利的从村里搬到县城,又从县城搬到了省城, 在原身记忆里的前二十多年, 他一直都是生活在蜜罐里的宝贝蛋,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作为全家唯一的男孩,从小到大原身都是一家人生活的重心, 尤其是这个阴盛阳衰的生活环境, 使得原身性格娇惯之余还有点娇气, 吃不得苦,受不得累。   如果江建军活的长一些,或许江家的日子也能平淡风光的过去,靠着父荫,原身也能够过得顺遂富足。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二十年代曾经有过一阵冒充港商投资骗取当地生产商货款的风气,因此受骗的人数不胜数,而江建军正是其中一个。   在那次事件中,江建军被骗了三百多万,那几乎是他大半的家底,屋漏偏逢连夜雨, 其他供货商听闻了这个消息,和银行一起要求江建军赶紧还清货款和贷款,他一手建立的工厂也因此倒闭。   或许是之前的人生太过顺遂,五十多岁的江建军受不了这个打击,脑血管瘤破裂,来不及抢救就去世了。   一直以来,家里的全部收入只靠江建军一人,他死后,江家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家里的房产被银行强制拍卖,一家人搬出了漂亮的小别墅,落魄地回到了曾经生活的小县城内,这对于天之骄子的原身来说,是不能承受的打击。   那时候,原身23岁,大学尚未毕业。   江家最年长的大姐江亚楠29岁,已经嫁人生子,经营着一家成衣店。   江二姐江莱楠27岁,刚结婚两年,丈夫是江建军生意伙伴的儿子,江建军出事后,两家瞬间冷淡下来,江莱楠在夫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老三江胜楠24岁,正好大学毕业,她的成绩是全家人里头最好的,原本计划考研,也因为家里的变故不得不提早步入社会,早日挣钱好上交家用。   至于养在大房的小妹妹江超楠那时候十四岁,她的成绩同样优异,在老太太潘秀萝的坚持下,并没有退学,还是正常念书。   在这个全家女人齐心协力,坚强地面对变故之后的生活的时候,原身这个本该站起来,为奶奶妈妈、姐姐妹妹遮风挡雨的男人反而退缩了。   他被保护的太好,压根就没有半点责任心和承受能力,在危机到来时他唯一的念头是自己没钱了,再也没办法和他那些原本家世相当的朋友吃喝玩闹了。   他在意的是曾经那些高攀他的人这会儿在背后嘲笑他,在意的是自己的生活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风光。   他开始闭门不出,唯一的运动就是在家里和姐姐妹妹发脾气,埋怨她们不能给他爸爸活着时候那样的生活。   可怜精明了一辈子的潘秀萝,在失去大儿子后也没了曾经的清明,不断在事关孙子的事情上犯糊涂,她的纵容也导致了原身往错误的方向越跑越远。   江家举家搬到了小县城,但是江家发生的事情瞒不得人。   加上原身自从家庭变故后就不愿意回学校上学,更不愿意出门找工作,他的婚事就成了全家人的心病。   男人想要娶媳妇,必须得有房,可江家那些房子早就因为还债被拍卖,为了给这个小弟弟准备一套婚房,江家大姐掏了两万块,江家二姐掏了三万块,刚刚开始工作的江三姐也在亲妈姚蕙兰的要求下每个月上交800块家用,那个时候名牌大学毕业,刚开始工作的江胜楠每个月也就1260块的工资,除去上交的家用,她只有四百多块钱的生活费。   在一家子姐妹的支援下,原身终于有了一套一百二十多平的婚房,还添置了全套的崭新家电。   然而这样一套小县城的房子在原身的眼里,和破烂没什么区别。   因为有了房子,原身的婚事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虽然没有工作,可大伙儿都知道他有三个出息的姐姐,还有一个将来大概率也会出息的妹妹,很多人都愿意将女儿嫁给原身。   最后在姚蕙兰的挑选下,原身娶了一个高中毕业,家里有很多兄弟的女孩。   当时姚蕙兰想着儿媳妇家里兄弟多,帮扶也多,以后儿子能多几个助力,谁成想那个很多男孩的家庭里出来的女孩也是个扶哥魔扶弟魔,一心想要从大姑子和小姑子手里要钱,还十分看不惯老太太出钱供二房的孩子江超楠上学的行为。   原身耳根子软,没主见,娶了媳妇后就被媳妇哄得团团转,因为这个贪心不足的老婆,江家闹到后来一地鸡毛。   本就被夫家看不上的江二姐因此离婚,江大姐和丈夫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唯一有好下场的是及时脱身的江三姐,对方在被弟弟弟媳妇搞黄了几份工作后彻底冷了心,去了别的城市发展,再也没和家里联系过,而被老太太养大,一直都感激大伯大伯母恩情的江超楠最后也步上了几个姐姐的后尘,成为了原身予取予求的钱袋子。   因为这个拖累,一辈子都没有结婚。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原身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过分的地方,相反,他还觉得自家几个姐妹都太过没用,不能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环境。   因为他而离婚,后半辈子孤独终老的江莱楠和一辈子都没结婚的江超楠甚至没得到他半分怜惜,在没有利用价值后,被他弃之如敝履。   反倒是老太太后悔了,这一次的许愿者并不是原身,而是这个宠坏孙子的老人。   她希望有人能够制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帮她教导这个被养坏的孩子。   至于系统的任务,自然和往常一样,是站在大义和大爱的那一端,主神要求任务执行者改变江家几个女儿的心态,让她们明白女儿当自强,女人并不是男人的附庸。   除此之外,系统还有另外一个任务,要求执行者感化原身,让他明白自己的错误,并且拥有男人该有的担当。   主神的第一个任务江流尚且能够理解,可第二个任务就让江流有些疑惑了。   现在他成了原身,难道主神让他感化自己吗?   “咳咳,其实这是系统传输中的小错误。”   这时候001站出来了:“按照原本的计划,现在你应该在卢小花的肚子里,会和江超楠一块降生,可是因为传输当中的小问题,你来到了原身的体内,至于这具身体里原本的主人,这会儿则是在卢小花的肚子里。”   001挺不好意思的,因为这段时间系统出现差错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系统分离的需要,不久前,从它的程序中分离了系统007,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这段时间系统频繁的出现问题。   “提醒宿主,此时在卢小花体内的,是经历了上一世后,拥有全部记忆的原身,当然,作为系统出现问题后的产物,当前世界任务完成后,宿主一样可以得到三倍积分。”   系统的回答解释了江流的疑惑。   居然还有一个重生者,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这个世界会有多热闹了。   感化一个没担当的渣男,在江流看来就是虐的那渣男痛哭流涕的过程,对于那三倍积分,他势在必得。   *****   午睡完,江流按照原身平日里的习惯,带着一口袋的糖果,出去找朋友玩耍。   按照原身的记忆,小时候他可是这一片的霸王,谁都被他打过,重来一世,江流想要慢慢改变大伙儿心目中原身的形象,所以他得好好看看原身圈子里的那些朋友和敌人。   “江宝儿来了!”   “江家的宝贝蛋过来了!”   因为潘秀萝对这个孙子的宠溺,村里的孩子都知道江流的小名,平日里也习惯拿这个称号取笑江流,因为他们觉得一个男孩子被人叫做宝儿乖儿的,十分娘气。   每到这个时候,江流都会生气地和他们打架,而这正是村里的孩子们想要看到的。   “江宝儿!”   “哦哦,江家的宝贝蛋,没断奶的宝贝儿!”   一群黑瘦的小屁孩围着江流嬉笑,嘴上念着挑衅的词,眼睛盯着江流那鼓囊囊的口袋,吸着鼻涕咽着口水,恨不得直接抢了那糖果开吃。   现在是87年,乡下的物资依旧匮乏,虽然包产到户已经很多年,每家每户的收益也在增加,可节俭惯了的村里人还是舍不得给孩子零花钱,也舍不得在年节以外的日子买糖果糕点。   所以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江流的生活简直美上天了。   “你怎么还不动手啊?”   江流好笑地听着他们起哄,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终于有个男孩忍不住了,上来推搡了江流一下。   “我——”   江流抬起手,正想说些什么,刚刚推搡他的那个小男孩直接倒退了几步,然后倒在地上浮夸的滚了几圈,然后扯着嗓子开始嚎了起来。   “哇——江流打我,我的膝盖磕伤了,我要抹红药水!”   这浮夸的演技,就是赤裸裸的碰瓷啊!   江流气笑了,他回顾了一圈原身的记忆,他脑海中幼时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经历是真的吗?该不会次次都是今天这样被碰瓷的虚假胜利?   想到家里这会儿还琢磨着打他屁股的亲爹,江流觉得冤极了。   这真是糖果和红药水引发的天大惨案啊。 第126章 家有宝贝蛋5   这会儿江流想清楚了, 原来所谓的小霸王是假的, 原身从童年时期一直怂到了长大成人, 要不是眼前这些孩子为了红药水和糖块糕饼配合对方, 他压根就做不到制霸朋友圈。   只是原身自己都被骗了,这也导致他留给江流的记忆出现了一些主观上的问题,让江流误以为孩童时期, 他确确实实是一个爱惹祸, 爱打架的熊孩子。   “呵呵!”   江流看着眼前这群丝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小屁孩, 忍不住笑了一声。   论碰瓷,论演技,他敢保证自己是眼前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的祖宗。   “救命啊, 打死人了, 哇哇哇, 姐,奶,宝儿被人打死啦!”   江流直接倒在地上,打滚之余还不忘撕扯自己的衣袖领子。   原身的衣服是他爸从南边买回来的时髦童装,这年头很少有次品,这些童装的布料很结实,根本撕不烂,但是衣服布料的接线口只要用力,还是很容易扯开的。   江流又哭又闹的,很快就把自己滚的灰头土脸,他还不忘空出手抓乱自己的头发, 伸着脚把自己的鞋子踢到一边。   一群围观的孩子惊呆了,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惊慌之余,他们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里离江家比较近,在江流撕心裂肺地哭喊下,潘秀萝和江亚楠等人很快就出来了,包括边上一些人家,听到动静后也陆续有家中长辈出来拉架。   在这些大人出门前,江流见好就收,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抽噎着往家的方向跑。   “天杀的,宝儿啊,奶的小心肝诶,这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看到灰头土脸的宝贝孙子,潘秀萝差点没厥过去,之前江流只是破了一块皮她的表现都跟天塌下来一样,更何况现在孙子身上如此惨烈,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可谁知道衣服挡住的地方是不是被打坏了呢。   不过江流现在的样子也确实唬人。   一只鞋子不翼而飞,另外一只鞋子只剩下鞋带还栓在脚踝上,趿拉着走,衣服上满是尘泥,衣袖被扯下来了,漂亮时髦的外套上满是扯开的线头,还有衣领,被扯松了,边线歪歪扭扭的。   因为打滚的时候裸露的肌肤擦碰到泥地上的石块砂砾的缘故,白净的脸蛋上这会儿不少擦痕,原身被养的白胖,这点红痕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还有他那头发,东一缕,西一鬏的,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扯过的样子。   这会儿江流还红着眼眶,蓄着眼泪,可不是被人欺负惨了吗。   “这是怎么弄的啊。”   附近人家的大人看见,下意识地往那群至今还有些迷糊的孩子群里瞅了一眼。   没有看见自家孩子的松了口气,看见自家孩子就在当中的,则是把心高高提起,想到江家人对这个孩子的宝贝,觉得这件事估计不好处理了。   “奶,他们打我。”   江流呜呜地哭着,一手擦眼泪,一手指着不远处那群小屁孩,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不不不,我们没打他,这都是他自己弄的。”   刚刚率先上演碰瓷游戏的小男孩站了出来,磕磕绊绊地说道。   “你个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梁揭瓦,谁让你说谎的。”   那个小男孩叫余成,他家正好就住江家边上,这会儿人群里就有他爸。   余父从人群里挤了进来,拽过自家小子就往他屁股上拍了两下,然后对着潘秀萝满是歉意地说道:“我家这崽子不懂事,潘婶,孩子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回去我就教训他。”   余父觉得自家孩子实在是太不诚实了,就江流身上那样狼狈的痕迹,能是他一个孩子弄出来的吗?再说了,谁不知道江家小子有多娇惯,破了一个皮就能哼哼唧唧闹一天,他能够狠下心,往自己身上弄这样的伤?   他为什么呢?难道就为了说谎骗大人?   从大人的角度来看,余父铁了心觉得是自己儿子和他那些朋友说谎了,他们欺负了江家的小子,却又怕江家的大人责骂,所以联合起来不承认。   不仅余父是这样想的,周边的所有大人都是这样想的。   谁不知道江流是这一片的小霸王啊,周边谁家的孩子没被他打过,谁没带着孩子去江家告过状,每次告状的时候,江家大人的认错态度都很好,就江家这个小子一脸得意嚣张,觉得打赢了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就他这个性,还能自个儿弄伤自个儿,就为了陷害别人?   这不是他那小脑瓜子能够想出来的事。   在这些刻板印象的作用下,余成为首的孩子怎么解释都没人信,反而被闻讯赶来的自家爹妈逮着揍了几下,觍着脸向潘秀萝说情。   这些大人此时都有些臊的慌,向来都只有他们因为儿女被打的事去江家告状,还是头一次体会了被江家告状的感觉。   潘秀萝心疼地抱着小孙孙,转向那些打伤了她小孙孙的孩子时则是阴沉着脸。   只可惜她是长辈,总不能说那些孩子是怎么打她小孙孙的,再让她小孙孙怎么打回去的话。   潘秀萝不说话,让在场的这些大人都不敢喘气,好在江建军听到女儿报信,急忙赶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建军看到自家被打惨的儿子急了,别看他嘴上总说着要揍这小子,唯一的独苗苗啊,江建军能不疼吗,说句自私一点的话,江建军宁可他继续惹事,让他这个爸爸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也不想挨揍被打的人变成自己的心肝肉。   不过江建军比潘秀萝沉得住,他忍着气,面上粉饰太平。   “算了算了,都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们回家可千万别打孩子。”   最好狠狠揍那些熊孩子一顿,这才是江建军此时的心里话。   “都是孩子不懂事,建军潘婶你们放心,回去我就好好教训这小子。”   边上的那些孩子家长也不能真不懂事啊,嘴上还是说着会教训孩子的话,尤其是余成他老子,直接上手,对准自家儿子的屁股又是重重两下。   “哇——”   余成委屈坏了,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我都说了我没打他,是他自己弄成这样的。”   他甩开他爸拽着他的那只手,走到事发地点重演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就是这样,在我打完滚以后,他就开始打起滚来,然后说我们打了他,我们压根就没有碰他一根手指头。”   余成从自己是怎么碰瓷的,演到江流是怎么碰瓷的。   全程惟妙惟肖,为了尽可能的还原现场情况,他身上那件他妈刚给他新做没多久的衣服也被他自己扯坏了。   “没错,咱们没打他。”   “就是,是他自己摔的。”   边上的熊孩子七嘴八舌地附议,一个个委屈坏了。   “等等!”   江建军是个精明的男人,在余成演示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小成啊,告诉建军叔,你刚刚为什么要假装被我家小宝打了,然后在地上打滚啊?”   江建军提出这个问题后,边上旁观的家长也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是啊,这些孩子说江流打滚骗人,那最先打滚骗人的余成又是为了什么呢?   “啊?不不不——”   余成意识到露馅了,抓耳挠腮地想不出该怎么解释,他时不时看向自己那些行骗多年的小伙伴,可那些人都跟吓呆了的鹌鹑一样,一个个看着脚尖,仿佛地上有宝贝。   “小成啊,骗人可不是好孩子,你告诉建军叔,建军叔这趟回来买了奶糖,甜甜的,香香的,咱们县里的百货商店都不见得有。”   江建军采用糖果诱惑,听着他的描述,尚且年幼的余成很快就动摇了。   “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地,两只小手互相攥着。   “这样潘奶奶就能够给我抹红药水了,蕙兰婶还会给我糖吃,所以、所以就那样了。”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所以当自己的行为暴露的时候,余成显得很不自然,“只是大伙儿都那么做,铁蛋,二柱子,还有狗剩大春他们都是这么做的。”   小屁孩很不讲义气地将小伙伴们供了出来,而他口中提到的那些人名儿,都是曾经被各自家长带着,去江家告过状的。   乡下孩子之间玩闹,难免磕磕碰碰,也不知道是从谁起的头,知道将这些伤赖到江流身上后就能擦上象征英雄的红药水,还能够有松软可口的糕点以及香甜的糖果吃,久而久之,村里这些顽皮孩子都习惯了让江流背锅。   这样一来既能够逃避父母的责罚,也能够得到好处。   加上江流这个江家的宝贝蛋子也是蠢的,逗他一下就能够让他发火动手,而且对方似乎十分享受把人打倒的胜利,非但从来没有怀疑,还总是十分配合他们演完这场戏。   一段时间下来,这些孩子尝到了足够的甜头,耍心眼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要不是今天这件事的发生,恐怕这些孩子还会继续这样下去,直到江流开始渐渐懂事,直到红药水和糖块对他们不再具有吸引力。   被余成点到名字的孩子一个个低下头,不敢看此时自己父母的表情。   而江建军心里气的有些发抖,原来他一直都误会了自己的儿子,亏他刚刚还想因为这些事打他,要是真打成功了,儿子此时该有多伤心啊。   其实最开始有家长告状的时候,原身打人是真实的,但是之后有几次儿子曾和他说过自己没打人,但是因为前几次的教训,江建军压根就不听儿子的解释,反而好吃好喝地哄那些被儿子“打”的孩子。   江建军开始在心里反省,是不是他太自大,太偏听偏信,正是因为他那几次的不信任,导致了在后期儿子干脆放弃了解释,承认那些根本就不是他做的错事。   “你个熊孩子,让你骗人!”   “你个倒霉玩意儿,老子打死你!”   “快向你江叔道歉。”   听完余成的话,周边那些曾经带着自家被打的孩子跑去江家告状的长辈恨不得挖个洞直接将自己埋进去。   当初告状的时候有多理直气壮,这会儿他们就有多心虚。   一个个下了狠手,将那群倒霉孩子打地鬼哭狼嚎。   至于刚刚余成说的,江流自个儿打滚骗大伙儿他挨打的事,早已经不被人放在心上,现在大伙儿的重点是教训自家的孩子,然后想着怎么让江家消气,顺带着把这些年从江家要来的赔罪礼还回去,还得跟人家道歉。   *****   “哼,我怎么说来着,咱们宝儿那么乖,那么单纯的孩子,怎么会动手打人呢,现在清楚了,都是你瞎好心,给出去的糖果害了咱们宝儿。”   回到家,潘秀萝赶紧指挥几个孙女烧水,然后让宝贝孙子去澡房舒舒坦坦泡个澡。   至于她本人则是逮着儿子一通教训。   “妈,你不也是吗,那些孩子找上门来,你拿红药水拿的最勤。”   江建军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不过这会儿他的心里也是愧疚的。   “我就说,我江建军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那种不分好赖的小霸王,也怪我这个当爸的之前不信孩子的话,冤枉了孩子。”   江建军这会儿抓耳挠心的难受,不知道该怎么修复自己这个爸爸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   他的宝儿多乖啊,性子好,还听话,也不知道在外头的时候是怎么被那些熊孩子威胁的,受了那么多委屈,还多了那样一个坏名声。   这会儿江流在全家人的心里都是清清白白的,简直就是委屈包的化身。   “你知道就好。”   潘秀萝应了一声。   “你很聪明,胆子也够大,所以你才能够抓准时机挣大钱,但是你这性子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你太自信,有时候自信到听不进去旁人的话,自信到有点自大,这也是你的缺点,妈希望经过宝儿这件事,你能够改变自己的这个缺点。”   老太太抓准时机就对儿子进行思想教育。   她的分析没有错,上一世江家走向破败的最大原因就是那时候志得意满的江建军已经听不进去旁人的好心规劝了,一意孤行将绝大部分资产投入到那个高风险的生意中去,如果他能够在今天这件事上吸取教训,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江建军点了点头,心里记下了今天老娘的这番规劝。   *****   “宝儿,多吃个鸡腿补补身体。”   晚饭的时候,潘秀萝夹了那剩下半只鸡上的鸡腿送到宝贝孙子的碗里。因为白天发生的事,就是最爱和这个弟弟别苗头的江胜楠都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宝儿,吃鱼眼睛,补脑的。”   姚蕙兰也心疼地给儿子挑了一对鱼眼睛,虽然是亲儿子,可姚蕙兰也觉得这个小儿子太憨太傻了些。   “咳咳——”   作为全家最威严的大家长,江建军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饿了渴了就去学校小卖部买吃的,别亏了自己。”   江家姐弟都在镇上的小学念书,他们所在的那间小学有校长亲戚开办的小卖部,那里有很多孩子们喜欢吃的零食。   在五分钱能买一堆糖果的现在,十块钱可以说是一笔巨款,可见江建军这会儿的补偿心理。   “嗯。”   江流接过那张十块钱放到口袋里,然后柔柔弱弱地应了一声。   “是不是伤口还疼啊,姐给你喂饭。”   江莱楠看着弟弟脸上手上那些小划伤,心疼地接过饭碗,一口菜,一口饭地喂起了弟弟。   这是全家人见怪不怪的事,所有人都对江莱楠这种无脑宠弟的行为习以为常。   贸然改变肯定是不可能的,江流顺应下来,也不闹妖,乖乖吃饭,尽早吃完,让二姐也能够吃上热乎饭。   这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生啊,这样疼爱他的家人原身居然丝毫不懂得珍惜,江流决定了,他一定要代表老天爷让原身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晚饭后,江流拿着一罐橘子水坐在大门外,听着周遭几户人家家里传出来的此起彼伏地孩子的哭声,就着这美妙的声音,快乐地喝完了自己的饭后甜点。   果然,教导熊孩子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美事。   *****   “哼!”   白天江流去村里孩子们常常聚集的据点,理所当然地被那些孩子排挤了。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在昨晚感受了一番男女混合双打的滋味,有些家庭甚至还加上了爷爷奶奶,四人混合多重打。   棍棒教育在后世时常受到抨击,可在当下,却是绝大多数长辈教育孩子的绝招,尤其这一次孩子们犯下的错事太恶劣了,家长们教训起来自然也下了狠手。   不过乡下的孩子也皮实,第二天依旧能跑能跳,就是心理上过不去,怨上了这一切的元凶,在看到江流出现后,哼了一声就要离开。   “真要走啊,我这里可有好多好吃的。”   江流拦下了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糖果点心。   “谁要你的糖果,你个坏蛋。”   余成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说道。   “我怎么就坏蛋了,当初你们也是这么对我的啊,你们白天来我家告状,晚上我就得被我爸揍一顿,算一算你们告了我几次状,我被我爸揍了几次。”   江流这话纯粹扯淡,有老太太在,江建军怎么揍得到原身呢。   但是单纯的孩子们信了,想着自己之前那些不厚道的行为,似乎真的是他们对不起江流在先。   “真不想吃?”   江流高高举着手里的糖块问道。   “想?”   几个五六岁的小屁孩率先点头。   “你有什么条件?”   余成这些岁数大点的孩子,看了一些电视,总觉得江流这行为就跟汉奸贿赂地下党成员一样,肯定是有要求的。   “嘿嘿,我的要求很简单。”   江流站到一个小土堆上面,“从今往后,你们都认我做大哥,跟着我,有糖吃,还能有罐头甜嘴,至于之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   别看这些孩子不顶事,真成了这一群孩子的老大,对他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现在乡镇小学可是多个村子孩子的集合,通常来说,一个学校的校霸同时也是他们村里面的村霸。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江家几个姐姐在学校里的生活似乎并不愉快呢。   看着那个站在高台上,说着大伙儿听不太懂的成语的江流,在场的这些孩子不明觉厉,总觉得那个牛皮哄哄的江家宝贝蛋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尤其他手里那些糖块,简直无声地诱惑着他们,说着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至于江流成了大哥需要他们这些人做些什么,谁在乎呢。 第127章 家有宝贝蛋6   “秀萝啊, 最近怎么没瞧见你那小儿媳妇?”   这天早上, 潘秀萝按惯例给家里的四个娃娃准备好午饭装到饭盒里, 然后送四个孩子坐上开往镇子的班车。   家里洗衣做饭的活儿是大儿媳妇干的, 在送孩子上车回来后,潘秀萝就拿上了毛线团和毛线针去和她交好的老姐妹家中一块唠嗑。   正织着毛线的时候,一位老太太想起来最近都没瞧见江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儿媳妇, 好奇地朝潘秀萝问道。   “哦, 她一个远方的小姑请她过去照看孕妇。”   潘秀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眼也不眨地将之前一家人商量好的段子说给大伙儿听。   “人家是双职工,家里的公公婆婆脱不开手照顾人,听说小花做事细心, 还生过好几个孩子, 就想小花过去帮忙, 每个月还给工钱,你们知道的,我家老二家条件一般,既是帮助亲戚,又能挣钱,自然不会推脱。”   没人怀疑潘秀萝的话,毕竟当初卢小花被抓着去上环的事村里女人都知道,谁能猜到这家人胆子那么大,都已经上了环了,还敢偷偷找黑诊所把环给取了呢。   “你们说现在的姑娘也是金贵,我们那时候怀着孩子还下地呢, 谁不是挺着大肚子过来的,那时候还没有坐月子的说法,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得给孩子洗尿布,大冬天的,连用柴火把水烧热都舍不得,现在落下一身的月子病。”   听到城里居然还有人因为怀孕给儿媳妇请看护,村里这些老太太啧啧感叹道。   “就是啊,那时候日子多难过啊,简直就是苦水拌饭,尤其当初我那大的刚出生,紧接着又怀上了小的,偏偏我男人又是个甩手掌柜,养孩子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   说起生儿育女的苦,这群老人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尤其他们那个年代,婆母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威,谁敢和婆婆叫板啊,不像现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气,蛮横些的儿媳妇都能够爬在婆婆头顶上拉屎了。   这让这些好不容易当上婆婆,却摆不了婆婆威风的老人很是不满。   “照我说,这儿媳妇进门就是得磨,不就是怀个孩子吗,你真拿她当祖宗供起来,以后她还能怕你敬你?而且人家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对她再好,她心里记挂的还是自己的亲妈。”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歪到了婆媳问题上。   潘秀萝也不插嘴,她利索地给小孙子织着毛线裤,然后将这些说要磨儿媳妇的女人一个个记下,他们江家的闺女可不能嫁到这种爱磨搓人的人家家里去。   最大的大孙女已经十五岁了,江家条件好,最近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打探潘秀萝的口风,她嘴上说着不急,要多留孙女几天,可心里已经记下了这桩事,附近有适龄孩子的人家,都是她考察的对象。   在潘秀萝看来几个孙女嫁的人家很重要。   长辈刻薄的不行,这种长辈对儿媳妇的管束太多,生怕儿媳妇搬了自家的东西帮衬娘家,孙女要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家里去,怎么能够帮衬她的宝贝孙子呢。   男方本人不争气的也不行,不管父母多能耐,本人不争气将来父母百年后家庭就会衰落,嫁了这种男人,只会拖孙子的后腿,让孙子反过来帮衬几个姐夫。   所以潘秀萝一心想要几个孙女嫁的十全十美,才不愿意为了一点彩礼,草草将几个孙女嫁出去。   虽然她的这个想**利了一些,可对于江亚楠几姐妹来说还是实惠的,女人最怕嫁错人,尤其现在自由恋爱少,相亲还是社会主流,长辈的态度往往决定着一段婚姻是否成功。   所以不管潘秀萝的目的是什么,她认真地为几个孙女挑选合适的人家就是好事。   “对了秀萝,你那小儿媳妇一人去外地,你家老二真的能放心?”   聊着聊着,话题忽然又扯到了潘秀萝身上。   开口的是一个和潘秀萝关系普通的老太太,但是对方和这间房的主人家关系不错,因此也时常过来一块唠嗑。   她这话带着强烈的指向性,让潘秀萝皱起了眉。   “我怎么不放心?”   潘秀萝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毛线针扔到箩筐里:“我们家小花本本分分,再说了,去的又是实在亲戚家,还担心人家害了我们小花不成?”   她知道那人想说什么,不就是想说卢小花去了外面,可能会给她儿子戴绿帽子吗,别说卢小花怀着孩子不可能干那种事,就算她没怀孩子,潘秀萝也不觉得对方是那种人。   “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你吗。”   那人看潘秀萝发火了,撇了撇嘴,觉得这会儿潘秀萝只是逞强,万一要是那卢小花真的给江老二带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回来,她倒想看看潘秀萝那会儿会是什么表情。   “那我也得好心提醒提醒你家儿媳妇,小心你儿子在外打工的时候给她个妹妹回来。”   潘秀萝直接顶了回去,前年村里有个小伙儿去南边亲戚家打工挣了点钱,去年出去的时候,又带上了村里几个有意向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正是眼前这个老太太的儿子。   当初对方要去的时候,他那媳妇拦着不让,就怕自己男人在外看了花花世界,就不要老家的婆娘孩子了。   当初那些事还历历在目呢,现在对方拿这件事怼她,潘秀萝自然也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哼,不织了!”   潘秀萝也不是吵架来的,眼瞅着两边的火都开始旺起来了,她直接将自己的东西一收,和几个要好的姐妹说了声,慢慢悠悠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这是什么态度,好心不识驴肝肺。”   她走的洒脱,留下那个老太太有火没处发,有心追上去和潘秀萝吵架,却又被周边的人拦下来,嘴上骂骂咧咧的,看的边上的人直皱眉。   *****   “妈,谁给你气受了?”   姚蕙兰正在杀鱼,看老太太回来把那装着毛线团和织了一半的毛线裤的篮筐摔在靠背椅上,关门的时候还不收力道,就知道老太太在外受气了,火儿还没散出去。   “谁能给我受气,还不是老二两口子,不能生还非生,我受气的日子还多着呢。”   老太太哼哼道,这只是开头,村里碎嘴的婆子那么多,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老二两口子的名声会被编排成什么样。   而且她这心里也犯愁啊,万一到时候一朝分娩,老二媳妇生的又是一个女娃娃,老二家该怎么办呢。   “妈,你也别急,我看弟妹这次坏的一定是个儿子,到时候有了儿子,老二也能振作起来,家里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   作为女人,也作为江家的媳妇,姚蕙兰是最能够理解这会儿卢小花的压力的,当初她没生出儿子的时候,虽然江建军不说他,可他眼中的失望姚蕙兰都看在眼里。   同时她也是最直观的感受到儿子出生后丈夫情绪变化的人,要不是有了儿子,恐怕丈夫也不会冒险去做倒爷,现在家里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富裕。   现在姚蕙兰是儿女双全,看到她的改变,作为弟妹的卢小花必然会更加急迫,她会想出这样的昏招,在姚蕙兰看来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且姚蕙兰也希望这次弟妹能够生一个儿子,要不然按照婆婆的想法,自己的儿子将来保不齐还要兼祧两房,江向党和卢小花不是什么聪明人,姚蕙兰担心他们将来成为儿子的拖累。   “哼,希望。”   潘秀萝叹了口气,但是她的心里并不抱太大希望。   *****   汇通小学是汇通镇唯一一所小学,除了镇上的学生,其他村子里过来的孩子都会统一在最后一节课将自己的饭盒交给生活委员,拿去食堂加热,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也会由生活委员和一些男生一块从食堂取过来,再还给同学们。   这样一来,每个孩子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江家的条件好,即便是女孩子,每天的午饭也超出其他同学一大截。   就比如江莱楠今天的午饭,是双休日家里吃剩下的鸡块和土豆炖煮的土豆鸡块,以及一个水煮蛋,和清炒白菜。   江家人喜欢吃米饭,江莱楠的饭盒里是早上刚蒸好的干饭,没有搀一点薯干苞米。   这样的菜色在那些依旧吃着杂粮窝窝或是薯干饭,配菜为咸菜或是没有丝毫油水的清炒蔬菜的同学中脱颖而出。   江莱楠的同桌家庭条件一般,但是块头大,人还凶悍,在摸透了江莱楠的性子后干脆霸占了她的午饭,然后将自己的午饭丢给江莱楠。   她胆子小,从来也没和家里人或是老师告过状,默默将这一切承受下来。   今天和往日一样,生活委员刚把加热好的午饭取过来,江莱楠的同桌就十分顺手地拿走了江莱楠的那个饭盒,打开盒盖准备大快朵颐。   “干什么呢,把筷子给我放下。”   正当这个时候,江流带着自己的小弟大摇大摆走过来。   他“嘭”的一声将自己的饭盒重重放在那个男生的桌子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在学校里,原身从来就没有主动去找过两个姐姐,江莱楠的同桌,那个黑壮的男孩自然不知道江流是谁。   “呵!”   江流冷笑一声,拿出一包酸梅粉递到一旁的小弟手上,然后高高仰着脑袋,拽儿唧地做了个示意地动作。   “哼,这是我们的老大。”   小弟很上道,挺胸抬头地说道,然后把酸梅粉塞到口袋里。   身后的另外一些小弟羡慕坏了,暗恼自己走的不够快,没有抢到江流身边最近的位置,要不然,这会儿会使唤的就是他了。   江莱楠的同桌有些疑惑,就算眼前这个小屁孩是老大,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这是谁吗?”   江流又指了指红着脸不说话的江莱楠。   “知道,这是我同桌,江莱楠。”   那黑壮的小子这会儿能够回答出来了。   “错,这是我江流的姐姐,是我护着的人,你抢她午饭,经过我同意了吗?”   江流重重拍了拍桌子,他身后那群小屁孩也露出一副要打架的表情,把那黑壮小伙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而然最受触动的还是江莱楠,虽然她觉得这是弟弟找到的新奇的游戏,可当听到弟弟说自己是他姐姐,是他护着的人的时候,江莱楠觉得,这滋味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村霸江流的进化之路 第128章 家有宝贝蛋7   “知道老大的姐姐叫什么吗?叫大姐大, 你敢抢大姐大的午饭, 是不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兄弟。”   一群小屁孩跟着江流在那起哄, 黑壮小子都懵了, 不知道该作何是好。   “那、那我该怎么做?”   如果今天来的只是江流一个人,黑壮小子还敢吓唬他,让他乖乖滚远点, 可江流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还有十几个小毛头, 小点的估计才一年级,大点的和这个黑壮小子都差不多大了。   这十几个人一起冲过来,他也打不过啊。   这会儿他还没想明白, 学校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江流的大哥, 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高年级的人要听一个一二年级的小屁孩的话, 但是识时务这件事他还是懂的,现在面对这些强敌,似乎服软才是最好的办法。   “首先,把饭还给我姐。”   江流指了指黑壮小子手里的那盒饭。   “哦。”   对方看着那饭盒里的土豆鸡块和鸡蛋咽了咽口水,依依不舍地将那盒饭还了回去,然后又将本属于自己的那盒饭拿了回来。   “然后呢!”   江流看他似乎打算当这件事过去了,板着脸质问道。   “然后,然后还要干啥啊?”   后面十几个小子瞪着自己,黑壮小子都快哭了,难道让他把之前抢着吃的几百顿饭全都给吐出来吗,那些都消化没了, 他想吐也吐不了啊。   他们家条件不好,家里能供他一个念书已经很艰难了,他真怕江流向老师告状,找他家长,那些钱,他家也赔不起。   明明班上和江莱楠同村的同学都说她在家是受气包啊,他们家重视男孩轻视女孩,从来不管女娃娃的事,加上江莱楠自己也是扶不起来的性格,受欺负了也不会找老师告状,谁知道她弟弟那么虎,居然还会维护姐姐。   黑壮小子后悔了,早知道这样,打死他都不会嘴馋抢江莱楠的午饭了。   “道歉呢,吃了我姐那么久的午饭,就不该和我姐说声对不起吗?”   江流拍了拍桌子,身后那些哼哈大将们也开始吆喝。   “对、对不起。”   黑壮小子臊坏了,低着头,冲着江莱楠说了声抱歉的话。   “没、没关系。”   江莱楠吓得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原谅了他。   “行了,都回去,我就在我姐这儿吃午饭。”   江流有些担心二姐的性子压不住同桌这个坏小子,干脆留在四年级的教室吃饭,所幸午休时间学校没规定学生一定要留在自己的教室,所以江流的做法并没有问题。   “好的,老大!”   小弟们异口同声地吼道,那气势,全班的同学都被震了一震。   “咱妈真是的,午饭的时候给我准备什么鱼啊,你知道我从来都不耐烦挑刺的。”   江流掀开自己的饭盒,如果说江莱楠的饭盒在大伙儿看来已经是顶尖搭配的话,江流的午饭简直就是王者配置。   土豆鸡块基本上看不到土豆,剩下的鸡块绝大多数都装江流的饭盒里了,两个用重油煎出来的荷包蛋,能够清晰看到荷包蛋边缘那圈焦黄酥脆的蛋边,两个荷包蛋油汪汪的,在缺少油水的现在,简直引人犯罪。   乡下都说吃鱼好,潘秀萝特地给孙子盛了两条鱼,除此之外,还有一份青菜炒香菇,四道菜盛了满满一个饭盒,至于饭是另外盛着的。   边上的黑壮小子瞪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江家的孩子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他家过年的菜色也就这样。   偏偏这小子嘴里似乎还很嫌弃午饭的鱼,黑壮小子恨不得替他把午饭吃了。   “姐帮你把鱼刺挑了。”   虽然是亲奶奶,可这会儿江莱楠也觉得奶奶太不细心了,弟弟才多大啊,要是被鱼刺卡着了怎么办,在将这两条鱼盛到饭盒里之前,奶奶就该把这些鱼刺鱼头给剔了。   不过没关系,学校里还有她在,江莱楠是绝对不会让宝贝弟弟被鱼刺卡到的。   “我就爱吃鱼肚子,要油煎过的那一面,剩下的我不要吃,给你吃。”   江流骄纵地指挥着姐姐,江莱楠连连点头,觉得弟弟这样的反应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还有这荷包蛋,奶用了太多菜籽油了,吃多了腻得慌,剩下一个你帮我吃了。”   江流在自己的饭盒里挑挑拣拣的,把很多东西都挑到了二姐江莱楠的饭盒里。   江莱楠心中记下了弟弟的喜好,然后乖乖地将弟弟夹到她碗里的那些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   “三妹啊,我现在真觉得奶奶说的对,有个弟弟是真好,将来咱们出嫁了,有个弟弟撑腰,别人也不能随便欺负咱们。”   课与课的间隙,江莱楠没忍住去找了三年级的妹妹江胜楠。   “你这纯粹就是被咱妈咱奶教傻了。”   江胜楠跟姐姐坐在花坛边上,对着二姐翻了个白眼。   “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男女平等,也就咱奶他们老古董,老思想,还觉得男孩就是好的。”   江胜楠很傲气,也很不满家里对她们姐妹和弟弟的区别对待,虽然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奶奶说的对,可更多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和弟弟是平等的,爸妈把她生下来,就不该因为她是个女孩就看轻她。   女孩怎么了,课本上的刘胡兰、江姐这些抗日女英雄也都是女人,她们干的事同样了不起,还说主席也说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男人才能继承家业香火,才能奉养长辈,这都是过去式了。   只可惜江胜楠在家里孤掌难鸣,因为家里的三个女儿,只有她是这么想的,大姐和二姐早就被教坏了,尤其是二姐,简直就是翻版的奶奶。   至于小叔家的三个姐姐妹妹,被养的比二姐还不如,整一个受气包应声虫,说话都不敢大喘气,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当中,江胜楠也十分无奈。   “不不不,咱宝儿不一样。”   江莱楠反驳道,“你知道宝儿多好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江莱楠再一次往弟控的方向跑远了,谁要是和她说弟弟不好,她和谁急。   她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江胜楠,然后总结性地感叹道:“果然家里还是得有一个男孩子撑腰底气才足,今天宝儿来我教室晃了一圈,整整一天我同桌都没敢跟我大小声。”   “你同桌还抢你午饭,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我啊?”   江胜楠皱了皱眉,气愤地说道。   “这也没什么,其实胖虎的午饭也不难吃,当初弟弟没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吃的比这还差呢。”   早些年可没有包产到户,江家只有江建军称得上是壮劳力,一个男人,加上姚蕙兰和潘秀萝两个女人,养活几个孩子可不容易,那时候几乎顿顿都是稀的,江莱楠每天都得和大姐上山去找可以吃的野菜。   包括在弟弟刚出生的那几年,家里的日子也没有太大的起色。   只是那时候三妹胜楠年纪也小,不记事,只当家里一直都是餐餐有肉的。   江莱楠过过苦日子,所以奶奶潘秀萝的话她特别听得进去,也特别珍惜弟弟出生后家里家境改变后的美好生活。   在她心目中,弟弟就是一切好事的开端,是谁都无法取代的宝贝。   “以后每天午饭我都去你们教室找你,那胖虎要是敢再抢你的午饭,我就揍他。”   江胜楠挥了挥小拳头,认真地说道。   “好啊,咱宝儿也说了,以后每天都来找我一块吃饭。”   江莱楠高兴地点点头,以后三姐弟能在一块吃午饭,那可太好了。   “哼。”   江胜楠轻哼一声,看在小弟今天阴差阳错帮了二姐的份上,她就不和他吵架了,不过她心里还是坚信自己的弟弟是恶魔,是绝对不可能改好的。   *****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五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马上就要临近年关,再过一个礼拜,小学也将迎来寒假。   最近这些天连下了几场大雪,家门口的小路上积雪厚厚的,每个人出门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衣服都套身上。   “再穿一件,再穿一件咱就不穿了。”   潘秀萝生怕孙子冻到,每天早上必须得亲眼看着孙子把需要穿的衣服穿上才肯放他下床。   “奶,穿不了了。”   江流服了,他都已经穿了四条裤子了,这会儿他奶奶还想帮他穿上第五条。   一条纯棉的秋裤,是他爸的大裤子改小的,不是家里人心疼钱不给买新的,而是长辈们觉得这种穿过的棉布更软更舒服,第二条是老太太自己亲手缝的小棉裤,里面夹了棉花,被老太太密密地缝在裤子里,第三条裤子是老太太用开司米织的毛线裤,老厚实了,在这三条裤子之上,江流又穿上了学校的校裤。   原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道老太太还跟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条肥大的棉裤,明明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还有这条裤子的存在。   估计是最近这些天天气实在太冷了,老太太抓紧时间新缝制的。   “就最后一条,还能穿得上,怎么不能穿了。”   老太太好言好语地哄着,然后半强迫地给孙子穿上了她的爱心棉裤。   裤子都穿了五条,更别提衣服了,咯吱窝那儿都合不上,两只手和身体形成三四十度的夹角,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这不是企鹅又是什么。   哪有老大是学企鹅走路的,江流觉得身上这些衣服,严重影响了他大佬的气场。   不过看到穿的严严实实的孙子,老太太满意极了,拍了拍孙子的屁股让他赶紧去洗脸刷牙,牙膏挤好了,洗脸水也倒了,洗漱完后正好能够喝上热腾腾的早饭。   五个多月的时间,江流本想潜移默化的改变原身的生活习惯,没成想老太太道行太高,他没改变原身的习惯不说,反而在老太太的诱哄下逐渐习惯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生活。   江流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罪过,明天,等明天他一定会改的。   他才不会承认,被全家人宠着的滋味实在是太好了呢。   江流走到堂屋的时候,二叔江向党过来了,他的面上带着喜色,似乎有好消息要告诉老太太。   “二叔。”   江流喊了一声,但是现在江向党没功夫搭理他。   “妈,小花怀了俩。”   江向党刚收到电报,原来现在城里有很先进的机器能够照出来孕妇肚子里怀了几个孩子,怀相好不好,甚至还能鉴别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可惜因为计划生育的缘故,医院里都不让大夫告诉产妇怀的孩子是什么性别。   这一点让江向党觉得可惜,只是这次媳妇那么争气怀了俩,江向党觉得起码得有一个是男孩。   保不齐,里面的两个都是男孩,这样一来,在孩子这件事上,他可就赶超大哥一家了。   “怀了俩,这挺危险。”   潘秀萝的第一反应倒不是男孩女孩,而是小儿媳妇现在怀了俩孩子,让她一个人在亲戚家住着,这真的安全吗?   “所以啊妈,等过完年我就出发去南边,反正也快到小花生产的时间了,到时候我一定给您抱着孙子回来。”   江向党乐呵呵地说道,作为亲爹,他的宝贝儿子出生的时候他怎么能够不在场呢。   只是这样一来家里就没有大人了,虽然最大的闺女招娣过完年也十二岁了,能够照顾俩妹妹了,可江向党还是得来他妈这儿通知一声,让她隔三差五去看看。   江流默默听着,然后将嘴中的牙膏泡沫吐掉。   他有些同情二叔家的几个姐姐妹妹,听系统的说辞原身会投胎在二婶的肚子里,二叔家要是忽然多了一个男孩,她们可就惨了。   要是原身成了一个女孩就好了,正好也能让他感受一下身为女孩子的艰难。   001察觉到了江流心中的想法,思考了一下,然后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了云儛宝贝的留言提议,不如就将龙凤胎改成双胞胎女儿,想来变成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原身会很高兴的 第129章 家有宝贝蛋8   “也不能让招娣她们姐妹在没有大人看着的情况下待在家里。”   潘秀萝开口了, 当初兄弟俩分家的时候, 大儿子江建军分了老宅子, 而小儿子则是重新申请了一块地基, 当时为了兄弟俩能够离得近些,小儿子申请的地基就在离老宅子一百多米远的地方。   只是这些年大儿子发了财,追求时髦建了楼房, 又因为不想要推到江家老宅的缘故也重新申请了一块宅基地。   那时候村里剩下的空地不多了, 因此江家的新房子在靠近村口的位置, 离老宅子有些远,离小儿子的房子,自然也有一段距离。   这样一来, 在江向党和卢小花都不在家的情况下, 潘秀萝很难放心让三个孙女都住在没有大人看护的家中。   “这样, 让招娣她们姐妹来她大伯家住一段时间,亚楠除了礼拜天会回来住,剩下的时间都住在县城里,她们姐妹三可以先住亚楠的房间,至于礼拜天亚楠回来,也能让她先和莱楠或是胜楠挤一挤。”   老太太思考过后说道,江家的楼房很宽敞,一楼是老太太和三姐妹的房间,其中江亚楠作为最大的大姐,有自己独立的卧室,而江莱楠和江胜楠则是共同住在一间房间里, 只是她们姐妹俩的房间是一楼三间卧室里最大的,虽然朝向不太好。   江建军托木匠做了高低床,两张床都不小,再多睡一人也不会显得挤。   “正好也能让她们姐妹几个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说罢,潘秀萝挥了挥手,显然是不耐烦再和这个没担当没脑子的儿子说话了。   江向党也没有多想,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大哥一家的帮衬,现在几个女儿住在大哥家里,还省下了他不少生活费。   ******   江家二房的三个闺女,大女儿江招娣比江胜楠大一岁,今年正好12岁,不过江招娣并没有去上学,而是在家里帮大人干活。   1986年4月,也就是大前年的时候,华国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这是华国第一次将的义务的教育用法律形式固定下来,这条法律规定,适龄的孩子必须接受9年的义务教育。   现在是88年1月,当初那条法律刚规定的时候,江招娣正好十岁,其实已经超过了正常孩子入学的年纪,但是依旧在适龄儿童的范围内。   只是任何政策刚开始实施的时候,总是会有过渡期和适应期,更何况在普教水平低下的乡村,受文化水平限制以及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愿意送家里的女孩去念书的。   江向党和卢小花就是那些不愿意送孩子去念书的家长之一。   因为义务教育的缘故,学校只收取极少量的课本费,只是上学的额外开支也不少,比如铅笔橡皮以及笔记本,还有花费在上学来回途中的车费以及伙食费。   江向党并不想出这笔钱,潘秀萝也不能让大儿子把几个侄女的学费生活费全都承包下来。   最后在乡镇老师的反复游说下,江向党的二女儿江盼娣,当年正好是上学年龄的小姑娘幸运的成了家里唯一一个能够念书的女孩,只是为了省钱,江向党选择让这个闺女去师资力量相对落后的乡村小学念书。   不过即便这样,书本费和杂项费也是省不了的,因为家里在她身上花钱的缘故,平日里江向党和卢小花总是对她不耐烦,在学习之余,她不得不承担更繁重的家务活。   至于江家现在最小的姑娘江望娣,今年才五岁,江向党和卢小花下地的时候,这个小妹妹就由江招娣照顾。   在去上学前,江流也见到了收拾好行李来他们家的三个堂姐妹,为首的江招娣黑黑瘦瘦的,有些拘谨,不过她的眼神中透露着的欣喜证明了她此时的开心。   江招娣也知道,来到大伯家生活的这段日子,会快乐很多。   老太太看着这样的孙女忍不住叹了口气,可又有些无能为力。   都是孩子爹妈造的孽啊,也不知道这次要是还是女儿,老二两口子会是什么反应。   *****   江向党还是头一次出远门,一路上他的神经都紧绷着,甚至没心思观赏沿途的风景,直到来到了珠城,等到了前来接他的卢小花的远方表弟,这才松了口气。   “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这楼可真高啊!”   这会儿江向党有些放松了,也有心情观看周遭的景色了。   南边不愧是发展最快的地方,路上的行人一个个打扮的就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时髦。   江向党看着那些穿着掐腰连衣裙,外套薄薄的呢绒风衣,还露出纤细小腿的时髦女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现在南边这天气,女人们为了漂亮居然还穿露腿的衣裳,这是江向党在老家从未看见过的风景。   还有女人们嘴巴上抹的大红色的口红,好看是好看,可在江向党看来这更像妖怪,尤其一些女人明明是嫁了人的模样,却还这样风骚打扮,江向党打心眼里觉得她们不安分。   难道这边的女人都这样?媳妇来了南边六个多月,该不会被带坏?   这是江向党的第一反应。   “怎么样,这些你们那儿都没有,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穿搭,这样一套衣服,没一两百块钱可买不下来呢。”   卢小花这个远方表弟显然看不起这些老家的穷亲戚,只是卢小花借住在他家不仅给钱,还帮忙做家务,所以即便心里看不起,明面上,他还是端着姿态,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   “就这样的衣服还得一两百块?”   江向党啧啧几声,觉得南边的人都吃饱了撑着,有钱没处花。   他要有那钱,肯定给他儿子攒着,将来给他儿子娶媳妇,建房子。   想到儿子,江向党心里火热热的,赶紧追问道:“对了,你姐现在怀相好不好啊,医生有没有说,她啥时候能生儿子了?”   这会儿江向党已经认定了卢小花肚子里的就是儿子,最起码,那也是一儿一女。   “挺好的。”   男人随意敷衍了两句,那个表姐过来之后就给他爸妈打扫卫生准备一日三餐,几个月了,只去过一趟医院,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好不好啊。   两人坐上电车,卢小花的表弟显然不想聊孩子的事,他指着沿途经过的区域,向江向党显摆。   “看见没有,那栋正在建的高楼,被港商承包了,这是咱们珠市的大项目,你猜这房子建成后,一套普通的三居室能卖多少钱?”   卢小花的表弟在珠市就是个普通人,还是混的不怎么好的那一拨,但是在这些乡下亲戚身上,他找到了自信心,想要通过江向党的羡慕赞叹获取成就感。   “多少钱?”   江向党想了想:“三千块?”   这笔钱,能够在乡下建一栋很大很气派的楼房了,还能够把家电全都备齐。   “呵,乡巴佬,现在咱们珠市的房价,一平米起码1200块。”   卢小花的表弟嗤笑一声,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看不见影子的工地,面露艳羡。   这是珠省第一块面向公众拍卖的土地,以500多万的价格被港商拍了下来,房子建成后,每套房配备三个珠市的户口,现在珠市那么多外来淘金发财的富商,都等着这批房子建成呢。   “这不是抢钱吗?”   江向党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一平方1200块,一百平左右的房子,岂不是得12万了?   这后头得有多少个零啊,江向党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要是有钱,等着房子建成,我一定得买一套。”   卢小花的表弟感叹着说道:“咱们珠市最早的商品房,81年建成的,当时卖1000左右一平方,现在都涨到1500左右了,来南边发展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房子这种东西却是有限的,照我看,房价只会越来越高,现在不买,将来更买不起。”   只可惜他,他把家底掏空了,都不见得能够买得起一间厕所,刚刚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他的妄想罢了。   “这也太贵了。”   江向党砸了一下嘴巴,不过刚刚卢小花表弟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81年要是买了一套100平米的房子,七年时间啥也不干都能赚四万块,听对方的口风,房价还得再涨,可见买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只可惜,对方买不起,他更买不起,他可是一个连到时候孩子的超生罚款都得问大哥借的人啊。   不过看到大城市的繁华,江向党忍不住想到了自家大哥,对方不就在外头挣钱吗?也不知道这些年,大哥到底攒了多少家底。   就这样,江向党一路听着远方亲戚的炫耀,一路乘车来到了卢小花现在居住的小楼。   这一片是珠市纺织三厂的家属楼,卢小花的远方姑父是纺织厂的老员工,在这里有一套二十多平米的福利房,现在卢小花就和已经姑父姑姑挤在这间小房子里。   “快快快,马上就要生了!”   “大伙儿搭把手,孕妇的羊水破了,得赶紧送医院去。”   江向党还没上楼,就听到了楼梯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听到那些话,他心一紧,马上冲过去。   “这才八个月呢,卢小花你是怎么照顾我儿子的!”   果然,那个即将生产的孕妇正是江向党的妻子卢小花。   看到那个汗淋淋的,痛的说不出话来的女人,江向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88年左右的房价是参考资料后定的,可见房子这种东西,不论在什么时代都让人感觉买不起 第130章 家有宝贝蛋9   “别说那么多了, 先把人送医院去。”   一个抬着卢小花的中年妇女见到江向党这态度, 顿时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面对这个远方侄女的丈夫, 这会儿她也有些心虚。   卢爱娟是卢小花的远方小姑,几十年前就嫁到了南边,当初这个远方侄女找关系联系上她, 说是要来她这里养胎躲避计生办的时候, 卢爱娟是很不情愿的, 毕竟她男人是工人,要是被查出来这事,或许会被牵连。   只是后来中间联系人说了, 卢小花愿意给她生活费, 也愿意帮忙做点家务, 卢爱娟才答应下来,让这个压根就没见过面的远方侄女过来。   卢小花确实如同中间人介绍的那样温顺老实,甚至老实到有些怯弱,一开始,卢爱娟还不好意思让这个大肚子的远方侄女干活,可谁知道对方也是闲不住的,似乎担心她把她赶回老家,争着在家里表现,久而久之,卢爱娟也习惯了将家里的活儿丢到这个侄女身上。   可这一丢,就丢出麻烦来了。   刚刚卢爱娟正在择菜, 本应该在公共水池里清洗衣物的卢小花就叫唤起来,卢爱娟听到声响出去的时候,就见卢小花捧着大的可怕的肚子,在那诶呦诶呦叫唤。   卢爱娟是过来人,看到她这样子,当即伸手往她裤子里头一摸,摸到湿漉漉的一片后,就猜到卢小花这是早产了。   现在她不敢确定卢小花是因为双胎发动早,还是因为洗衣服累到早产的,所以在面对侄女婿时,不免有些心虚。   “对对对,先送医院去。”   卢爱娟的丈夫,卢小花的远方小姑夫赶紧接过话茬,然后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拦下一辆人力三轮,将卢小花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在改革开放前,珠市纺织厂也是省里头数一数二的大厂子,只是这些年随着港商以及许多来到南边掘金的个体户增多,他们开办的厂里生产了许多又便宜又时髦的布料,而国营纺织厂墨守成规,渐渐被这些小厂子打压下去,甚至闹到了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的地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纺织厂效益好的时候,还有单位医院,就在家属楼不远的地方,因此很快的,卢小花就被送到了医院。   卢爱娟很自觉地去办理住院手续并且代付了一笔住院费,她也不指望江向党能把这笔钱还给她了,就当这些日子问卢小花要的生活费从来没到她手里过。   一群人焦急地在产房外头等着,一个个面露急色。   江向党是担心儿子,卢爱娟等人是怕卢小花出什么问题,到时候他们难辞其咎。   或许是因为经常干活的缘故,卢小花的体能很好,加上之前已经生过三胎,这一次发动后生的十分顺利,约莫三个多小时候,就有护士出来了。   “护士护士,怎么样,是男孩吗?几个男孩?”   江向党率先冲过去。   自从计划生育开始实行后,护士见多了这样的男人。   “是女孩,两个女孩。”   被江向党抓着的护士有些尴尬地说道。   这个回答对于江向党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怎么会是俩女儿呢?起码得有一个是儿子啊,是不是你们把我儿子换走了,你们是不是想要偷偷卖了我儿子,然后拿两个赔钱货糊弄我!”   江向党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都生了三闺女了,这次应该是儿子了啊。   “这位同志,请你冷静一点,我们这里是正规医院,怎么可能做人贩子会做的事呢。”   那个小护士被他攥着手,疼的都快哭了。看到江向党这么失态,卢爱娟等人赶紧上前阻拦。   “小花她男人,其实女娃子也挺好的,女娃贴心呢,不像男孩只会淘气。”   卢爱娟心里头烦躁,早知道让这个远方侄女过来住会惹来这样的麻烦,当初她就不贪那点生活费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都有五——”   江向党想反驳,卢爱娟一听他要说老家孩子的事,赶紧把话拦住:“现在国家有政策,一户人家只准生一个孩子,你就认命。”   她怕江向党犯傻说出自己老家就有三个闺女的话,要是被这些护士听见了,保准去通知计生办的人。   江向党发昏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墙角蹲下,然后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要不就是用手重重地锤自己的脑袋,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而此时在产房里的卢小花也没比江向党好多少。   “不可能的,这俩赔钱货不是我生的,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去哪儿了,你们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不愧是夫妻,这会儿卢小花的脑回路和江向党是一样的。   她坚信自己这次怀的两个孩子里起码有一个是男孩,怎么肯接受她怀的是双胞胎女婴的消息。   想到五个女儿,想到这会儿可能盛怒的丈夫,卢小花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   “老大好!”   不同于江向党夫妻俩的绝望,江流在学校里的大佬事业可谓是风生水起。   一群上道的小狗腿们在看到江流走进学校的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在江流走到教室的时候,还有人殷勤地给他拉开椅子,让他能够舒舒坦坦地坐下。   边上的人对这一幕也见怪不怪,相反还有很多学生羡慕地看着那些能够做江流小弟的同学,因为他们知道,能够成为江流的小弟,被江流认可,将有可能得到多多的零食。   “上个礼拜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有早自习,第一节 课7:30才会开始,现在距离第一节课上课还有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坐在书桌前的江流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自己的书包,然后掏出了一堆零食放在桌子上。   棒棒糖,这不是后世那种花样百出,造型百变的棒棒糖,而是一根根细细长长,五颜六色的类似麦芽糖口感的糖果。这些糖被包裹在比较轻薄的塑料管子中,需要用牙齿将那些糖果咬出来。   这就是这年代的棒棒糖,一毛钱十根,一根就能够吃很久。   江流面前起码摆了四五十根。   还有猪油糖,这是用猪油和面粉制成的糖果。口感柔软爽滑,甜而不腻,这些猪油糖都用一层半透明的纸衣包着,纸衣上印有憨态可掬的熊猫,很多孩子习惯在吃完糖果以后,再将纸衣舔一遍。   这些糖果在小卖部一毛钱能够买三颗,江流面前摆着一小包。   除此之外,还有橘子糖,那种橘子瓣形状,外头撒着一层糖粉的糖果,以及米果和红薯干,在这个年代,这些都是再招孩子喜欢不过的美味了。   “完成了,我先,我先!”   余成,也就是江流刚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大胆碰瓷他的男孩率先站出来。   他站到江流面前,做好准备动作,深吸了一口气。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背完了,课本上要求背诵的古诗词我全都背顺了。”   背完后,余成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没白费他一整个礼拜天的时间。   “很好,你打算贷款多少糖果啊?你背了十首古诗词,最多能贷款十块糖果。”   江流指了指自己面前摆着的那堆东西说道。   “我要十根棒棒糖。”   余成觉得棒棒糖最经吃,十根棒棒糖他能够吃很久呢。   “好,这是你的。”   江流数了十根棒棒糖,然后掏出一本小本子记下账,某年某月某日,余成问他贷款了十根棒棒糖,等长大工作后,需要还款11根。   看着小笔记本的厚度,以及之前记在余成名下的欠债能够看得出来,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干了。   在余成之后,江流的一群小弟争先恐后在他面前表现。   有和余成一样背课文的,也有让江流考加减乘除的,但凡通过测验的,都能够在江流那儿借贷零食。   “老大,咱们干嘛考这个啊。”   一个精瘦的小个子没背熟练那几首古诗词,这会儿哭丧着脸看着别人津津有味地吃着糖果。   “要不咱们哪天比打架,我打架可厉害了,老大你看不惯谁,我就帮你打谁。”   小个子实在想不明白,谁家老大和老师一样还管学习的,要是比打架多好,他在村子里就时常和另一个小团伙打架,保准能够拿第一。   “笨!”   江流拍了拍那人的小脑瓜子:“光有肌肉有什么用,你看战场上真正厉害的,哪个不是在后方指挥大军行动的参谋,你要是不读书,不学习,能像人家那么厉害吗?”   江流也是闲着没事干,想要改造一下自己这些小弟,他们爱零嘴,他就用零嘴吊着他们,让他们努力学习,也不求他们学的多好,至少不要把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给浪费了。   这个年代还是有很多家庭不重视学习,尤其是乡下,很多家长对孩子的目标就是不让他们当睁眼瞎,初中毕业后,刚好能够回家种地。   可江流作为过来人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他们当中只要有几个人因为他的引诱走上了学习的道路,对他们来说,未来可能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我可是你们的老大诶,你们要是因为考不及格留堂,我这个老大岂不是很没面子。”   江流说道激动处,不忘拍了拍桌子以正气势。   只是因为动作太大,桌子边缘处的几颗糖果滚了下去。   江流赶紧弯腰去捡,可他忘了自己今天穿了多少件衣服,肚子那一块根本就弯不下去,像个小螃蟹一样张牙舞爪的,就是没办法把糖果捡起来。   好在小弟们很上道,帮忙把那几颗掉下的糖果捡起来,放回了桌子上。   “咳咳!”   江流摸了摸鼻尖,作为老大似乎有些丢脸呢。   江胜楠正巧来弟弟教室找人,因为白天出门的时候,她误拿了弟弟的饭盒,刚刚准备将饭盒交给生活委员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   她看着那个正在败家的弟弟,明明应该生气的,可是看着那只小螃蟹一样嚣张的小弟,还是忍不住笑了。   算了,等一块吃午饭的时候再和他交换。   江胜楠想着,这会儿弟弟估计也不愿意见到她,干脆又拿着饭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流不知道这个插曲,恢复镇定后就开始给小弟们布置任务。   “这次期末考试能靠双百的,奖励三包酸梅粉和两包无花果,单科一百的,奖励两包酸梅粉,一包无花果,两门功课都超过九十分的,奖励两包酸梅粉,单科超过九十,另一科目超过八十的,奖励一包酸梅粉,要是有谁考了不及格,开除弟籍,以后也别叫我大哥了。”   江流给小弟们制定着期末计划,然后将自己那些苦着脸的小弟们赶到各自的班级去了。   “嗨!”   看着自己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糖果,可再一次记满的贷款名录,江流不由叹了口气。   看来这年头只出不进的大哥也不好当啊,他是时候给自己想点挣钱的法子了。   考虑到自己在家里的受宠程度,江流觉得卖萌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生财之道。   *****   只是一块住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江招娣几姐妹就肉眼可见的活泼了不少,尤其是年纪最小,最不懂事的江望娣,恨不得从此以后就住在大伯家了。   姚蕙兰也喜欢这三个小侄女,尤其是大侄女江招娣,这个孩子懂事的过分,总是抢着帮姚蕙兰干活,让姚蕙兰心里对这三个孩子借住在自己家为数不多的芥蒂都没了。   再者江招娣确实也是招人疼,姚蕙兰想着那天儿子不经意间说的话,似乎可以送大侄女一块去学裁缝,这样还能给自己的闺女找个伴。   只是这件事操作起来不简单,首先学徒是要给老师学费的,虽然学费不高,一个月才二十块钱,可这也不是江老二会愿意给的。   其次江招娣之所以必须留在家里不能念书的很大原因还在于老二家需要这个大闺女帮忙干活以及照顾年幼的江望娣,现在卢小花又要生了,恐怕老二家根本就不会放这个孩子出去学技术。   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姚蕙兰就打算到时候提一下,探探老二的口风,如果不行也不强求。   *****   全家人预计江向党两口子起码得两个多月后才回来,因为卢小花还得做月子,没想到江向党那么狠,离开一个月后,就带着卢小花以及两个闺女回来了。   算上来回花在路上的半个月时间时间,就算卢小花是早产,在江向党还没到的时候就把孩子生了,这点时间差也不够她坐月子啊。   听到消息的潘秀萝和姚蕙兰朝村口赶去,正好瞧见阴着一张脸回来的老二夫妇。   这时村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大伙儿指着卢小花抱着的那两个孩子指指点点。   “江老二,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有心人立马就猜到了,卢小花去远方亲戚家根本就不是帮亲戚照顾怀孕的儿媳妇,而是自己去亲戚家躲起来养胎了,恐怕这会儿她抱着的,就是她和江老二的孩子。   看夫妻俩的表情,估计这俩都是女儿啊,这么说,江老二凑齐五朵金花了!这得上辈子造多大孽,才能一连生五个闺女啊。   这是愚昧的村人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江向党和卢小花能生那么多闺女而没有一个儿子,肯定是他们造了孽,报应在子孙这件事上了。   “哪来的?捡来的!”   江向党的语气很冲,就跟吃枪药了一般。   这些日子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他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他,以后他在村子里,是甭想抬起头了。   按照江向党的想法,生了闺女就直接扔了,或是卖给别人当童养媳,可是在他出发前潘秀萝就怕他这么做,提前警告过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带着俩孩子,少一个都不认他这个儿子,江向党只能硬着头皮把俩赔钱货给带回来了。   因为恨媳妇不争气,江向党在卢小花能下地的时候就要求回家,买了能买到的最近的火车票,要不是临近过年火车票难买,卢小花都没法在床上躺那一个多礼拜的时间。   不过即便这样,没有做足月子的卢小花这会儿还虚的很,大冷的天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脸色青白的难看。   潘秀萝只瞅了一眼,就知道小儿媳妇指定要落下病根了。   “捡的?哪儿能有孩子捡啊,江老二你告诉我们,我们也去捡一个,不过我们捡男孩,才不要丫头片子呢。”   也不知道是那个嘴损的还在人群里头拱火,气的潘秀萝恨不得把人揪出来赏他两个大嘴巴子。   “赶紧把人送家里去。”   潘秀萝上前接过小儿媳妇手里的俩孙女:“蕙兰,你让招娣去把老二家里的炉子给烧热,煮上几盆热水。”   小儿子家里好些天没住人了,冷锅冷灶的,按理应该把小儿媳妇接大儿子家里去,可坐月子这事犯忌讳,老话说可能会冲撞主人家,潘秀萝也不能做这个主,只能提议让江招娣回家,赶紧把炉子烧上,最好在烧炉子的时候,还能把冷硬的被窝烘热。   听了婆婆的话,卢小花眼里的火苗灭了。   她原以为,婆婆会让她在大哥家里休养一段时间的。可见儿子的重要性,要是这会儿她生了一个儿子,婆婆一定不会这样对她的。   卢小花心如死灰,她失魂落魄地看着襁褓里的俩闺女,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儿子呢。   姚蕙兰见到弟妹这副模样,也有些同情,回家喊侄女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一包红糖和一篮子鸡蛋,多少也是份心意。   只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向党带着出远门好几个月的媳妇回来,并且还抱着俩女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村妇女主任那儿,对方又赶紧去通知了镇上计生办的人。   就在江向党几人回家,还没把床褥烘暖的时候,计生办的人就赶到了。   “好你个江老二,居然跑到外地去偷生孩子,你媳妇不是上环了吗?怎么怀的孩子?是不是去小黑诊所把环给取了?”   计生办的人来势汹汹,七八个人一进门就是打砸抢,跟土匪一样,看到俩孩子就自觉找到了铁证,不由分说就开始搜刮起了家里的值钱东西。   一个高壮的汉子手里拿着一个锤子,对着墙就砸了起来:“让你不听党的号令,让你超生偷生。”   很快的,一面墙被砸倒了,屋里的人吓得尖叫起来,姚蕙兰护着弟妹和几个侄女,老太太抱着俩被吓醒的孙女,赶紧跑了出去。   “不是我生的,是捡的!”   江向党回想起当初超生老三时候发生的事,当即被吓破了胆,想拦又不敢拦。   “我看你是决定和党抗争到底了,光是给你媳妇上环,已经治不了你这种人了。”   一旁计生办的女性工作人员瞪了眼江向党:“照我说,还是直接抓了这江老二去结扎算了,要不然咱们前脚给他媳妇上了环,后脚他俩又能偷偷摸摸去把环取了,这不是给党和组织添麻烦吗。”   那个工作人员的话得到了在场其他同事的一致认可,然后在江向党的尖叫反抗下,几个男性工作人员把他拽住,强制带他去医院结扎。   “你们放下我男人,不然我和你们拼了!”   卢小花不知从哪儿捡来一根木棍,挡在门口不让计生局的人把她男人带走,她知道结扎是什么,她男人要是结扎了,她岂不是没法生儿子了,她的未来也毁了。   可计生局的人哪里会怕她啊,直接把她也给抓住了,要带她去妇产科做个详细的检查,看看她是不是刚生了孩子,顺便问问医生,她这情况能不能上环,两人都做了绝育,这才保险呢。   屋子里一片狼藉,卢小花和江向党的尖叫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潘秀萝看着怀里俩个再次睡熟的孙女,长长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硬着心,让儿媳妇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打了,现在好了,老二两口子估计恨上这俩孩子了,她们将来该怎么办呢。   *****   “什么!”   “女儿,两个女儿!”   放学回来的江流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原身这会儿不该投身在小婶肚子里吗,现在小婶生了俩闺女,一个是未来的超楠,还有一个女孩是谁呢?   难道是原身?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001漂浮在半空中,略微有点小害羞地在一旁问道。   “难道是你干的?”   江流惊讶地问道。   “恩恩,因为是额外创造的生命体,所以系统拥有一点小小的权限,可以改变对方的性别,只是这会儿那个女婴身体里的,依旧是原身尚未苏醒的灵魂。”   001小声解释道,它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宿主会不会开心。   “001,你果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系统了。”   江流咽了咽口水,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刚认识时,一板一眼按照程序运行,甚至在他说脏话的时候还威胁过要电击他的那个系统。   “这是表扬吗?”   001追问道,它总是很不踏实,感觉对于宿主来说,它是一个很没用的统。   江流点了点头。   他敢说不是吗,现在他开始疯狂思考自己有没有得罪过001,他可不想在哪个世界,感受一下下半身空荡荡的滋味。   不过这样的手段运用在了原身身上,这会儿江流只想说三个字。   “棒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读者都建议让超楠变成男孩,这样的话其实是有很多问题的。   首先就是江向党和卢小花,他们两个会幸福死,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生活中遇到过那些重男轻女到极点的人,那种人只要有儿子,被儿子虐都觉得很开心,而且他们会加倍将儿子那里受的气还在女儿身上。如果江超楠真的变成了男孩,江家之前那几个女孩就完了,江向党夫妇会不折手断压榨他们,为宝贝儿子服务。   其次的问题就是江超楠,如果她成了男孩,作为来之不易的儿子,他会被江向党夫妻宠上天,会要求其他人无条件为儿子服务,在那种环境下,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可能就是另一个翻版的原身。但如果让她带着记忆重生,这个世界就有些失去平衡了,而且变成男孩子的超楠将来择偶怎么办,她是选择和女生在一起,还是选择和男生在一起,这对她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经过考虑后,还是决定让江向党拥有五朵金花的陪伴,超楠依旧是个女孩 第131章 家有宝贝蛋10   超生的后续影响显然没完。   首先是被带到医院检查的卢小花被鉴定刚生育完不久, 因为又超生了两个孩子, 之后计生局的干部带了一群人过来, 把江家能充公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家里养的鸡鸭, 衣柜桌椅乃至锅碗瓢盆,甚至地里种着的,还未收获的庄稼蔬菜, 通通被查收的一干二净。   然而即便这样, 这些充公的东西依旧不够缴清超生罚款。   倒是有人知道江向党的大哥江建军有钱, 要求江建军帮忙缴纳这笔罚款,只是最后这个主意还是不了了之,因为江家已经分家了, 一旦有这样的先例, 民怨就压不住了, 这些年因为超生的事情,群众和计生办已经达到了势不两立的状态,要是现在闹到弟弟超生,哥哥得强制性帮缴罚款,恐怕很多家庭都会因此闹翻,到时候,计生局也得吃挂落。   只是没有缴清罚款,刚出生的双胞胎就不可能上户口,上一世也是这样,直到江超楠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不得不上户口的时候, 江家人才想办法找关系出钱给孩子上了户口。   因为没有拿到足够的罚款,气愤的计生办工作人员干脆将江向党的房子给砸了,四面墙毁了两面,只剩下残缺的几面墙体撑着屋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这样的房子估计也住不了人了。   除了上述这些麻烦之外,最让江向党绝望的估计就是被强制结扎的事了。   对于他这样迂腐愚昧的男人来说,被结扎等于就是将他男性尊严踩在了脚底下,经过这一茬,所有人都知道他江向党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光是想象村里人在背后嘲笑他的那些话,江向党就恨不得死一死。   江向党沮丧绝望,卢小花同样如此。   她同样觉得,没了儿子将来就没了指望,她的晚年必然凄凄惨惨。   一大家子的两个当家人这会儿都颓废了,只能让潘秀萝这个老太太打起精神暂时帮着操持这个家。   她请了村里人收拾了一番江家的老宅子,当初江建军建了新房,用的都是请木匠新打的家具,老宅子的老家具还好好的放着,潘秀萝给理出了几套厨具,外加一些大儿子家里不穿的旧衣服,让小儿子一家将就着先这么生活着。   好在江招娣和江盼娣也是半大姑娘了,在老太太的帮衬下也能够撑起这个家的正常运作。   然而有一件事却是江招娣这样的小姑娘做不了的,那就是给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们喂奶。   *****   “我说卢小花,这也是你闺女啊,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潘秀萝自认这些日子对小儿子一家够迁就的了,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老太太,现在被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弄的,憋了好些天的脾气终于爆发了。   而老太太之所以生气的原因,就是小儿媳妇不肯吃饭,导致根本就没奶可以喂孩子。   “儿子,怎么就不是儿子呢。”   卢小花哭丧着脸,扭过头不想看那两个瘦瘦小小的闺女,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让人头疼的话。   “你是真心不想管这俩丫头了吗?我也真是贱的,孩子亲妈都不想管,我管什么啊!”   潘秀萝气呼呼地将那俩孙女放在了床头的位置,然后转身出门。   但话说的狠,其实这会儿她根本就没有走远,透过门口的缝隙看着屋里的场景。   潘秀萝也是母亲,曾经生过五个孩子,其中就有一个闺女,她虽然也是重男轻女的,可扪心自问,女儿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里会不疼呢。   当初她那三个孩子接连饿死、病死,潘秀萝恨不得跟着一块去了,可她还有活着的孩子要照顾,硬是咬牙憋住泪,忍住痛,活了下来。   但这份伤痛一直深埋在心底,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三个可怜的孩子,难过他们没有赶上好时候,如果这会儿他们都还活着,她得有多开心。   潘秀萝也感叹那时候家里太穷,没给几个孩子拍张照片,要不然现在她还能有个想念,可转过头想想,她那时候要是有钱给孩子拍照片,几个孩子也不会饿死病死了。   推己及人,潘秀萝觉得卢小花也不会真的不管这几个闺女的,所以她假装生气不管孙女,偷偷在一旁观察,她觉得等卢小花缓过劲来,还是会照顾俩孩子的。   然而让潘秀萝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卢小花死死盯着那俩孩子,然后动了动脚,因为她的这个动作,俩孩子中的一个滚向了床沿,眼瞅着再过去一点,就要摔下床了。   因为是双胞胎,加上早产的缘故,两个孩子十分瘦小,最先出生的四妞将将三斤重,五妞更小,才两斤八两,比成年男人的一个巴掌大不了多少。   加上卢小花奶水不足,两个孩子黄瘦黄瘦的,这些天要不是潘秀萝每天用精小米给她们熬米粥,以及给她们泡麦乳精,可能这俩孩子都活不下去了。   江家老宅的床是请木匠打的,离地高越半米,小孩爬上去都费尽,这么大点的婴儿要是摔下来,非死即残。   “卢小花你这心可真毒啊,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啊,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我家那蠢老二配你还真配对了。”   潘秀萝赶紧冲进去,在那孩子没有摔下床之前,伸手一撩抱到怀里。   卢小花也没想到潘秀萝居然在门外看着,她心跳吓得停拍,嘴唇嚅动着,说不出话来。   刚刚她也是鬼使神差的想到,要是这俩孩子死了,他们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现在家里为了这俩赔钱货几乎山穷水尽了,再养两个孩子,岂不是要命吗。   所以她悄悄地动了动脚,要是这俩孩子摔下去,且摔死了,一切也是命了。   “妈,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命苦,我这命真的苦啊。”   卢小花哭的凄怆,可潘秀萝没有半点心软,孩子是她非要生的,她这个婆婆都没催过她,难不成还怪她不成,是她让她那么命苦的?   过过更多苦日子的潘秀萝没法体谅卢小花的艰难,只恨她的狠心。   “江老二,你给我死出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潘秀萝抱着俩孩子去踹江向党的房门,她不信这么大动静,对方一点都没听见。   “妈!”   江向党一脸的络腮胡子,表情憔悴地站在房间门口,看也不看潘秀萝怀里抱着的那俩孩子。   “之前就该把她们送给别人养的,我都三姑娘了,再来两个不是添乱吗,现在好了,屋子的皮都被扒了,我也被抓去结扎了,妈,这下子你满意了?”   江向党木然地对着老太太说道,他把这一切都怪在了老太太身上。   要不是对方非让他把生下来的孩子带回来,或许计生办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他老婆在外偷生的事,也不会抢走了他家所有值钱的东西。   更不会抓着他去结扎,或许他还有机会生儿子。   潘秀萝被小儿子推卸责任的行为气的仰倒。   “你现在居然还怪我。”   老太太都快哆嗦地说不出话来了:“行,是我多管闲事,以后你们的事我都不管了,你就算去讨饭,也别来找我这个妈。”   “至于这俩闺女,你不养我养,以后也和你没啥关系了。”   说罢,老太太抱着俩孙女转身离开。   “奶——”   出门的时候,一直躲着听父母和奶奶争吵的江招娣哭着跑了出来,她的脸上满是惶恐和害怕。   “诶!”   看到这样的大孙女,老太太叹了口气。   “招娣,你是大姐,以后盼弟和望娣就靠你护着了,有什么事,就来你大伯家找我,你爸你妈都是靠不住的,你要自己立起来。”   老太太想了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不多,大约十几块的样子。   “这些钱你别让你爸妈知道了。”   说罢,拍了拍孙女的肩膀,叹着气离开。   总归也是她没有教好儿子,嘴上能够狠心地说再也不管这个儿子了,可他闹出来的债孽,她还能真的看着不管吗。   *****   潘秀萝一路风风火火地走回了大儿子家,这会儿大儿媳妇姚蕙兰出去买菜去了,几个孙女和孙子也在学校没回来。   她将俩婴儿放在自己的床上,喝了杯暖壶里早就没热气的凉开水,总算冷静下来了。   刚刚她放狠话干脆,可看着那俩还未满月的孙女。   这俩孩子,真的要自己养吗?该怎么和大儿子以及大儿媳妇开口呢?   诶,儿女都是债啊! 第132章 家有宝贝蛋11   晚上, 除了在外挣钱的江建军, 以及在县里学裁缝技术的江亚楠, 全家人都看着那俩吃饱了睡着的小婴儿深思着。   “妈, 这四妞和五妞毕竟也是有爸有妈的,咱们抱过来养怕是不好。”   姚蕙兰略委婉地说道,她打心眼里不想替二房养这俩孩子。   诚然这俩闺女摊上那样的爹妈挺可怜的, 可她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凡是有一就有二, 以后老二家要是更困难了,难不成她们还得包办他家五个姑娘的生活?   姚蕙兰自己就三个闺女,她不缺闺女, 自然也不想养这俩个和她没血缘关系的女孩。   儿媳妇这话听得潘秀萝老脸火辣辣的, 虽然儿媳妇说的足够委婉了, 可潘秀萝还是听出来,儿媳妇这是怪她有些多管闲事,且不顾虑大房利益了。   “今天白天的事蕙兰你是没看见,这俩闺女要是让老二两口子养着,恐怕活不了多少天了,大小也是条性命,更何况还是骨肉至亲呢。”   潘秀萝看着俩懵懵懂懂的孩子,大道理她都懂,可还是那句话,都生出来了,能看着孩子去死吗?她这心里就过不去。   “要是钱的事, 我这里还有点体己。”   潘秀萝说完顿了顿,那些东西她原本是准备留给孙子的。   潘家祖上有点家底,是逃难来的这边,只是当时时局不好,潘家装成难民的模样在当地落脚,潘秀萝出嫁的时候,她妈偷偷给了她一份嫁妆,这些东西潘秀萝还好好保存着。   其实真要说那些东西有多值钱倒未必,毕竟她是女儿,她娘家还有几个兄弟,大头肯定都是留给兄弟们的,潘秀萝分到一些锦缎,以及一些银器首饰,还有一些比较精致的瓷器铜器。   只是那个年代,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敢拿出来用,被人瞧见了,全家都得遭殃。尤其灾荒那些年,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潘秀萝忍着心痛,把最难藏的锦缎给烧了,一些值钱的首饰器皿则是埋到了地底下,直到几年前才挖出来。   银器首饰是保值的,瓷器铜器据说还是民国时期的东西,算是半个古董,也值点钱。   当初分家的时候,潘秀萝给了小儿子一副茶具,一个银镯子,后者在超生老三望娣的时候被没收的,前者被不识货的计生办的人给砸了。   老大家分的多,潘秀萝把最值钱的一个金戒指给了大儿媳妇,剩下的一些银子融了,给小孙孙打了一套手镯和脚镯。   除此之外,她自己还剩了点东西,加上老大每趟回来孝顺她这个老娘的体己钱,养两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潘秀萝想着,养这俩丫头其实也费不了多少钱,小姑娘能吃多少呢,大一点,就让她们去念书,将来找一个大学生孙女婿,这些也都是她孙子的助力。   “妈,我也不是嫌这俩孩子会花钱。”   姚蕙兰是儿媳妇,地位上就弱了婆婆一截,尤其丈夫还是孝顺的,这会儿婆婆打定主意要养这俩孩子,她能够说什么呢。   “蕙兰啊,妈知道你是好孩子。”   潘秀萝也知道姚蕙兰的芥蒂,她拉过姚蕙兰的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是咱们江家的大功臣,为咱们江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现在咱们家的日子过得这么好,你功不可没,妈心里记着你这份功劳。”   老太太说着软乎话:“妈也知道这件事是为难你了,可妈像你保证,之后老二两口子要是敢借这茬找你和老大的麻烦,妈第一个饶不过他。”   姚蕙兰是那种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女人,吃软不吃硬,现在听老太太夸奖她,肯定她的不容易,姚蕙兰也心软了。   她想到当初她接连生下三个闺女,外人指指点点说她是块盐碱地的时候,是婆婆站在院子外叉腰和那些人吵,帮她说话,也是婆婆向丈夫提出养一个女儿招赘女婿的主意。   虽然她心里知道,婆婆也想要抱孙子,也对她接连生出三个闺女有所抱怨,可婆婆在外人面前肯定她,也没有逼着丈夫和她离婚再找一个女人生儿子,就凭这一点,姚蕙兰心里就感激这个婆婆。   加上这十多年来,婆媳之间相处也很融洽,婆婆并不是那种偏心眼不分青红皂白的恶婆婆,现在她都这么求她了,她还能不答应?   只是两个女娃娃,吃不了多少东西,顶多小时候难带一些,可婆婆既然说了自己带,她那硬脾气大概率也不会麻烦她,再大些,就是餐桌上多两副筷子的事,只要老二家不要在孩子长大后摘果子,养两个侄女,姚蕙兰心里也不是不能接受。   “建军娶到你可真是他的福气,又漂亮,又贤惠,谁家媳妇能够接受抱养隔房侄女的事,这消息传出去,谁敢说你不好,以后妈出去串门,都能骄傲地说我家大儿的老婆是全天下最心善大度的媳妇,简直就是仙女下凡,菩萨心肠。”   老太太好听话一筐筐的往外倒,姚蕙兰哪里吃得消老太太这么夸啊,当即就守不住了,在老太太的攻势下溃不成军。   “行、行,那就养着。”   姚蕙兰也觉得这件事一出,虽然会有人背地里骂她傻,可是更多的应该还是夸她姚蕙兰大度的,当妈的名声好了,儿女的名声还能差吗,大女儿马上就到说亲的年纪了,这件事或许可以好好操作一下。   “莱楠,胜楠,小宝,你们觉得怎么样?”   姚蕙兰还问了问几个孩子的意见,只可惜大闺女不在。   “好啊,放假的时候,我还能帮奶一块带妹妹。”   江莱楠愉快地说道,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软绵绵的,估计大人说什么她都觉得好。   “养就养。”   江胜楠的态度可有可无,她的性子孤寡了一些,隔房的堂妹,怎么都不会有亲姐妹来的亲的。   “太好了,等她们懂事了,我就收她们当小妹,以后都跟着我混了,我会好好关心,爱护她们的。”   江流看着那俩不是吃就是睡,暂时还没有显露出特殊的双胞胎姐妹,重点强调了关心爱护。   对于小妹妹超楠,他自然是真关心,真爱护,至于原身,希望他能够承受得了来自哥哥的“关怀”。   儿女们都同意了,尤其儿子江流表现出十分渴望妹妹们到来的模样,姚蕙兰唯一一点犹豫都消失了。   晚上,潘秀萝拉着姚蕙兰又说了一会儿推心置腹的话,提到了俩姑娘培养好了,将来也是江流助力这件事。   江家现在阴盛阳衰的厉害,八个闺女就江流一个男丁,将来遇到什么事,江流能够靠的就只剩下姐姐妹妹和姐夫妹夫了,姐妹们混的越好,嫁的越好,其实都是在加固江流自身的资本。   老太太的这番话姚蕙兰也觉得有道理。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千万别养出一个白眼狼来,姚蕙兰决定,在教养这俩侄女的时候,一定要密切关注她们的品性,要是有从根子里就歪的女孩,她是绝对不会帮江老二两口子养的。   *****   时间转瞬即逝,小学期末考试结束迎来了寒假,而远在外地挣钱的江建军也在过年前赶回来了。他听说了近期家里发生的事,背着老太太去江家老宅把还颓废着的弟弟揍了一顿,回来后默认了两个侄女养在家中的事。   现在俩姑娘出生四十多天了,前段时间潘秀萝买回来一头产奶的羊,终于喝上奶的双胞胎开始脱去了那一层红皮,变得白胖了一些。   或许是早产的缘故,俩孩子发育比正常婴儿还要慢一些,不爱哭闹,一天有近二十个小时都在睡觉。   “这俩孩子取什么名呢,总不能一直四妞五妞的叫着。”   江建军逗了逗这俩侄女,对着老娘问道。   “你给取一个,现在是你养着他们。”   潘秀萝这会儿也想起来自己还没给这俩孩子取名,她想干脆就让大儿子帮忙取一个。   “要不就顺着亚楠她们姐几个名儿,也叫啥楠。”   江建军想了想:“四妞叫超楠,五妞叫、叫……留楠。”   他就上了几年扫盲班,这些年也是为了做生意,又学了些字,让他取一个好听上档次的名字还真为难他了。   “江超楠,江留楠,这名字听得倒也顺耳。”   女孩家的名字,潘秀萝还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反正嫁人了人家叫的最多的还是谁谁谁的媳妇。   只是五妞这名字,似乎和小孙子有点重了,一个是江流,一个是江留楠,读音上就多了最后一个字。   不过潘秀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很快就叫上了孙女的新名儿。   *****   “江流”这段日子浑浑噩噩的,耳边似乎一直有嘈杂的声音,眼前的画面也是模糊不清的,他想要听清楚,看清楚,精力却又跟不上,很多时间,他都是昏睡着的,不过他时常能够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液体流入喉管,这似乎是让他活下来的好东西,因此“江流”总是喝的很积极。   不过他记得自己死了,儿女不孝顺,媳妇又只顾着自己的娘家,在他生病卧床后对他不闻不问,“江流”记得自己死的很狼狈,屎尿都快把他屁股给沤烂了,他似乎是因为太饿了,想要去拿床头柜早就冷硬的面包,不小心翻下床后摔死的。   这会儿他是在哪儿呢,是在地狱吗?   这是“江流”这些日子一直都思考的问题。   随着混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终于能够看得清晰一些了,耳边的对话声也听得越来越清楚。   “江流”看着一张成年男人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放大,尘封的记忆解开,他认出来这似乎是他爸年轻时候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江流”震惊了,难道他是重生了吗?   一阵狂喜席卷他的大脑,“江流”的脑海中闪过一部部点家重生种马文。   他要炒股,他要炒房,他要去投资还未成功的马芸和马花腾!   老天果然待他不薄,上辈子的恶毒媳妇他不要了,这辈子,会有无数美人前赴后继的等待他的怜爱,他要做华国首富!   激动的“江流”甚至没有考虑过此时自己的真正处境,就先开始幻想起了美好的未来。   第二天,江流照惯例来看看两个小妹妹,因为重生太过惊喜导致精力旺盛的“江流”看到了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他童年时的那张脸顿时就斯巴达了。   他重生后见到了他爸,又见到了自己,所以他重生成了谁?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133章 家有宝贝蛋12   “四妞, 五妞, 你们都要乖乖的, 长大了好好照顾哥哥啊。”   莱楠哼着小曲儿, 像摆弄洋娃娃一样,拿小勺子给俩堂妹喂着羊奶。   现在学校放假了,莱楠就接过了帮助奶奶一块照顾俩堂妹的工作, 还时常学着奶奶的模样, 给俩可能还听不懂话的妹妹灌输着好好照顾哥哥的思想。   “小宝儿可好啦, 你们长大后一定会喜欢哥哥的。”   江莱楠长什么模样,“江流”回想了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会儿他绝望地听着对方喊他五妞, 在心里默默幻想这一切都是做梦。   他怎么可能会和江超楠一块被生出来呢, 他怎么会成为废物一样的小叔小婶的孩子。   更甚于, 他怎么会是妞呢!   可再不想接受,听了那么多天别人嘴里念叨的这个名字,“江流”也只能接受自己变成五妞的事实。   不过因为现在他还太小,翻不了身,感觉不到自己下半身的差异,他还能不断给自己洗脑,或许五妞只是小名,他还是个男人。   “莱楠真乖。”   老太太进来就看到正在给四妞喂羊奶,并且教导俩孙女要照顾哥哥的莱楠,心里很是欣慰,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教育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   比如莱楠, 坚决运行她的教育方针,贯彻落实她的教育理念,撇开别的不谈,在照顾弟弟这件事上,是所有姐妹里最棒的。   老太太也不吝啬表扬,因为她的肯定能够督促莱楠不断进步。   “你们都要听二堂姐的话,以后好好照顾哥哥知道不。”   老太太抱过躺在摇篮里思考人生的五妞,拿起另一个勺子,给她喂奶。   可老太太喂一口,“江流”就吐一口。   他觉得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怎么不喝啊,难道是不饿?”   潘秀萝有些疑惑,可看五妞扭过头不愿喝奶,只当之前莱楠喂过她了,也没多想,把那孩子放回了摇篮里。   ******   “大哥,你咋这么厉害呢?”   一群小萝卜头簇拥着江流从车上下来,然后从车站走回村子。   今天是他们回学校取报告单的日子,因为是小学,一二年级考双百的还是比较多的,至于高年级双百分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江流不一样,他比双百还厉害。   今年数学期末考试,数学老师在进修回来后,往试卷上增加了一道附加题,,因为是奥数题,难度相当于四年级数学水平,整个二年级,只有江流一人做出来了,所以他的数学成绩是110分,加上同样满分的语文,总成绩全年级段第一名。   小弟们羡慕坏了,尤其是江流同班的那些小弟,今天拿报告单的时候,数学老师可是花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表扬江流呢。   而且因为成绩好,江流还拿了优秀学生的奖状,那张奖状纸金灿灿的,上面还有好多红花,贴在家里的墙上肯定很气派。   还有第一名奖励的三支铅笔,那可是中华牌的,老好看了。   “那当然,不然我怎么当你们的老大啊。”   江流抬着下巴,走路姿态尽显王者风范,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仗着自己顶尖数学家的本事赢过一群小萝卜头比是什么不光彩的行为。   “老大,我这次考了不及格,我是不是不能叫你老大了。”   一个四年级的小子吸着鼻涕,红着眼眶跟在最后头,期期艾艾地拿着两张试卷朝江流问道。   他怎么那么笨啊,老大数学考了110,他连老大的一半都没有。   “按规矩是这样的,不过没关系,寒假的时候老老实实把寒假作业做完,到时候我来给你改改,要是你能够在开学第一次测验中考及格,我还是你大哥!”   那个四年级的小子块头特别大,比他小了两岁的江流踮着脚尖才勉强能够够上他的肩膀。   “好的老大!”   感受到老大亲切的抚慰,那大块头激动坏了,还只觉得半蹲着身体,让老大能够更好地拍他肩膀。   心机婊!   虽然这年头还没有这个词汇,可在场的众小弟看着这个被江流格外注意的大块头,心里的第一反应都是类似的想法。   尤其是那些同样这次没考好的,暗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要不然现在能够得到老大亲自教导机会的人就是他们了。   大伙儿都知道老大出手多阔绰,老大家里的长辈多友好,尤其寒假还是临近过年的时候,老大家里一定备了很多年货,这样一来借口学习的理由,岂不是能够经常去老大家。   这样一来,酸梅粉,果丹皮,奶糖朱古力……数之不尽的零嘴都能吃到肚子里。   失策了!   一群小弟咬着牙,恨不得用眼神杀死那个大块头。   “老大再见,老大慢走!”   江流的家就在村口不远处,因此他也是最早到家的,在分别前,一群忠心耿耿的小弟还不忘向老大深深鞠了一躬,并且目光诚挚地看着老大进门。   “噗——”   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几天,所以赖床刚起,准备在院子里刷牙的江建军看到这一幕如同军队演戏,军人送别老首长的场景,吓得把刚含嘴里的漱口水喷了出来。   这啥状况啊!   江建军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上上次他回家的时候,还发现村里的熊孩子联合起来糊弄他家崽崽呢,怎么现在一改态度,变得恭恭敬敬了。   江建军揉了揉眼睛,难道是他睡太久,都睡糊涂了?   “爸!”   江流清脆的喊声让江建军意识到这不是梦,他也没有睡糊涂,刚刚他看见的一切都是切实发生的。   “怎么、怎么——”   江建军张大嘴,也怎么不出个所以然来。   “爸,期末考试成绩。”   江流唰地抽出两张试卷,随意地交到江建军的手中,夹在两张试卷中间的,正是他拿的那张奖状。   “110分,什么时候满分变成110了?”   江建军本来是拿着水杯和牙刷的,在用一只手接过试卷,且看清楚上面的分数后,顿时就慌了,也不敢再拿着水杯和牙刷,生怕有水沾湿这张试卷。   “满、满分啊!”   惊喜来的太突然,江建军不记得上次期末考试儿子考了多少分了,但是他记得那个成绩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是他也不在意儿子的考试成绩,在他看来,读书就是识点字的作用,他早就想过了,要是儿子不会念书,就在儿子初中毕业后带他出去闯闯,让他接手自己的小生意。   但不重视是一回事,儿子考了高分高兴又是另一回事。   “这还有奖状呢,优秀学生,诶呦,诶呦呦!”   江建军看着奖状上的几行字,他当初第一次挣钱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爸,我也考了满分。”   今天本该几姐弟一块去学校的,只是早上江莱楠起床的时候有些不舒服,干脆拜托妹妹江胜楠帮她领一下期末成绩单,而江胜楠她们班老师期末总结留的时间比较长,加上她还得帮二姐取成绩报告,所以在学校里待得时间也就长了。   她比江流晚了一班班车,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爸拿着弟弟的试卷喜不自禁。   这让江胜楠有些嫉妒,似乎爸爸从来没有因为她考满分那样开心过。   “好好好,都好。”   江建军掏了掏口袋,抓出一把零钱塞江胜楠手里:“喜欢什么就去买。”   对于自己的几个孩子,他从来都不吝啬这点零用钱。   可即便是掏钱给钱的时候,江建军的眼睛都没有从儿子江流的试卷上离开过。   “爸你偏心眼!”   江胜楠抿着嘴,将手里的试卷拧成一团,然后埋头冲进了房间,看到在堂屋给孩子喂奶的二姐和奶奶连声招呼都没打。   江流见状,跟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觉得莫名其妙,看着那一阵风般接连消失在客厅的孙子孙女疑惑地感叹道。   “妈,你孙子,我儿子考了满分。”   江建军满心满眼都是儿子考了满分,拿了奖状的事,至于刚刚三闺女说他偏心,他觉得到时候买点吃的哄哄就好了。   再说了,他偏心儿子难道不对吗,他也没亏待这丫头啊,江建军还觉得三闺女那臭脾气得改改呢,压根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真的!”   果然他一说,潘秀萝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赶紧拿过来我看看。”   潘秀萝看着满分的卷子,还有那张奖状纸:“我的乖宝呦,给咱们老江家光宗耀祖了,赶紧的,找人把这奖状裱起来,我挂哪儿好呢,这儿,还是那儿。”   母子俩商量起了把奖状挂哪儿的事,至于刚刚的小插曲,完全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而听到了这段对话的“江流”这时候疑惑了。   原来他小时候还考过双百吗?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曾经那么牛X? 第134章 家有宝贝蛋13   “你进来干什么!”   江胜楠瞪着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江流问道。   “问你借二年级下学期以及三年级第一学期的书, 我打算在这个寒假先提前预习一下。”   当了一次古代的学霸, 又当了一次现代的学神, 江流这会儿的知识储备使得他早就不需要预习什么基础教育的内容了, 可这不是还要找一个借口吗,江流也想让自己的好成绩显得合情合理一些。   当然,他并没有什么跳级的打算, 现在的生活特安逸, 特舒适, 江流觉得,有时候按部就班地过完青少年这段时光,也是一件美事。   江胜楠很想怼他说自己不想借, 他有能力就去找别人借去, 可看到弟弟那张和自己有两三分相似的面孔, 话到了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喏,都在这里。”   作为一个将学习看做人生跳板的孩子,江胜楠很爱护自己的每一本课本。   因为江建军关注时势动态的缘故,家里有不少报纸,每次学校发了新书,江胜楠都会用这些报纸给自己的课本包上一层书皮。   在使用的时候,她也是极其小心的,吃饭的时候不看书,喝水的时候不看书,吃零嘴的时候, 同样不会将书拿出来,即便是一年级的课本,这会儿还簇新如同新书一样。   “书上记了不少笔记。”   江胜楠从床底下拿出纸箱子装的是已经用过的课本,想了想,她又从箱子里翻出了几本笔记本,“这些都是老师上课讲的内容,一些重点的我都记下来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看这两本笔记。”   作为天份不高,但极为刻苦的学霸代表,即便是小学一二三年级的内容,她也认真做了学习笔记,尤其是一些曾做错过的题目,更是反复钻研,直到绝对不会再做错为止,因此对于想要预习的人来说,江胜楠的笔记是很有价值的。   “还是不懂,那就问我或是二姐。”   将厚厚一摞书拿出来,然后江胜楠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不准什么简单问题都来问我,我也是要学习的,我可不像二姐,那么热衷于给你当老妈子。”   这句话有些忿忿,显然又想起刚刚的不愉快了。   换做原身,恐怕这时候又要和江超楠吵起来了,可江流才没那么幼稚呢。   实际上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会敏感一些,更何况她和原身的年纪差距太小,在家人的悬殊对待下,很难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个得宠的弟弟。   但江胜楠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就好像上辈子,明明有考研的能力,可她还是果断地在家庭经历巨大变故后,放弃考研机会,工作贴补家用。   虽然她嘴上总是埋怨爸妈偏心眼,埋怨奶奶纵容弟弟是个老糊涂,也埋怨当时的原身不顶事,没有撑起这个家,可她还是自己省吃俭用,希望能够为这个家出点力。   后来,她也是确定了原身彻底无药可救,而年迈的奶奶和母亲却为了这个弟弟越发偏执后才离开了这个家。   就好像现在,前一秒她还在为爸爸偏心眼生气,可是当弟弟想要借自己珍爱的课本时,她还是立马答应借了。   因此对于这样的姐姐,江流真的生不起气来。   “姐,爸给了你多少零花钱啊,爸对你可真好,我头一次考双百,爸都没有给我点零花钱鼓励鼓励我。”   江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指着江胜楠这会儿攥在手里的那叠零钱,适时露出羡慕的表情。   “爸才不疼我呢,爸最疼的就是你了。”   江胜楠反驳道,可看着手里那沓零钱,她心里不免愉悦了一些,尤其想到确实如弟弟所说的,爸爸只给了她奖励,却没有给弟弟零花钱时,心里就更加高兴了。   虽然她也清楚,爸不可能不给弟弟奖励,而且到时候给的,肯定比现在给她的还要多得多。   想到这儿,江胜楠又变得丧气。   “我拿双百分的时候,爸爸可没有这样高兴过。”   她将那些零钱扔在自己的床上,虽然她心里头知道,比起村里的女孩来说,她实在是太幸运不过了,能念书,时常有漂亮的衣服鞋子以及零花钱,餐餐有鱼有肉,虽然也要帮妈妈做家务,却不用下地做更累人的农活。   可那些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江胜楠就是不明白,一个家里的孩子,为什么要差别那么大,难道她不是爸妈的女儿吗,难道她身上流的不是他们的血吗?   她不想和别的女孩比,她就想要和弟弟比。   “姐,爸要是真不高兴,就不会给你零花钱奖励了,再说了,你都拿多少次双百了,我就第一次,你的惊喜给的太多了,物以稀为贵懂吗?”   江流骄傲地抬着下巴,“再说了,爸妈就算比较偏心我那也很正常啊,你想想,咱们家多少个闺女了,八个,整整八个。”   江流比划了一个数字,“你想想胖妞,他们家人为什么那么宠她啊,不就是因为他们家三代都没有出过女孩,而胖妞她妈在生了四个儿子以后终于生了她这么一朵小花花吗,人家亲哥亲弟,堂哥堂弟加起来一共27个,就她一个闺女,不就可劲宠着了吗。”   江流口中的胖妞是汇通镇的奇景,那个隔壁小林村的孩子,他们家男丁旺盛,连着三代都是儿子,到了她这代,终于有了她这么一个女孩。   当初她出生的时候,她太爷爷快去世了,听到孙媳妇给他生了一个曾孙女,直接从病床上跳了起来,健健康康的又活了五年,就是为了好好看看这曾孙女,可见这姑娘在家受宠的程度。   在他们家,好吃的都是供着这金贵姑娘来的,因此小小年纪就被喂成了一个球,偏偏家里人还觉得姑娘这样美得很,继续好吃好喝养着,胖妞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的。   “姐,你想想,你一共俩亲姐,一堂姐,还有四个堂妹,可你就我一个弟弟,难道你不觉得我看着就格外稀罕吗?”   江流嬉皮笑脸地说道,边说还边将自己那张脸凑到三姐江胜楠面前。   “你瞅瞅,你弟弟这张脸是不是格外俊,是不是看着就招人喜欢。”   江流的脸上有些小得意:“我可提前通知你啊,你唯一的宝贝弟弟在家里是很抢手的,毕竟我可是有三亲姐,俩堂姐,还有三个堂妹的男人,你要是不对我好一点,我就喜欢别的姐姐妹妹们去了。”   “对了,在外我也是有一堆小弟的男人,你弟弟的魅力可是无限大的呢。”   “噗嗤——”   江胜楠被弟弟的臭不要脸给逗笑了,同时她也莫名被他的这番物以稀为贵的理论给洗脑了。   是啊,家里八个女孩,就弟弟一个男孩,爸妈还有奶奶偏疼他似乎也是对的,就好比如果这会儿家里有八个男孩,偏偏就她一个女孩,或许爸爸妈妈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而且这会儿细想,弟弟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之前或许年纪还小,跟村里那些男孩一样淘气,喜欢捉弄她们几个姐姐,但是这半年来弟弟懂事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们颐指气使,虽然还是骄纵的,可有时候骄纵的有些可爱,并不让人觉得烦心。   这可是她唯一的弟弟了,她有那么多姐姐妹妹,弟弟可就一个。   不知不觉中,江胜楠就将弟弟受宠的原因归结在了他是家里唯一一个男孩这件事上,虽然她心里明白,除了唯一这个要素,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一个男孩。   但是显然前者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这让江胜楠可以安慰自己,爸爸妈妈也是爱她的,只是姐妹太多,让这份爱变得稀薄了一些。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大哥的,那是你有魅力吗?明明是爸给你的零花钱以及零食有魅力。”   江胜楠笑着怼了弟弟一句:“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过个十几年再学人家当大哥。”   姐弟俩相视一笑,刚刚发生的不愉快,也算就此揭过了。   *******   江留楠已经整整十一个小时没有喝奶了,从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女婴,且是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堂妹的时候,他就开始抗拒奶奶的喂食。   养过孩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婴儿是少食多餐,几乎隔几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而长时间没有喝奶的江留楠这会儿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他的肚子很饿,可想到自己此时的处境,他又想要把自己饿死,他期待着,或许饿死以后,他就能够回到这个时代的自己的身体里去,到时候他就能够开始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然而他并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尤其他上一世,还是差点被不孝的儿女以及刁钻刻薄的老婆活活饿死,为了食物摔到地上,磕碰到东西死掉的。饿对于他来说,是很不美好的记忆。   能撑十几个小时,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这会儿他躺在摇篮里,听着房间里属于他奶奶的重重的呼噜声,以及同个摇篮里他的双胞胎姐姐,上一世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江超楠的呼吸声。   胃部太难受了,江留楠觉得自己可能又要饿死了。他的心里涌上一股恐慌,万一,要是万一他死了就真的死了呢,岂不是错失了老天爷赐予他的这个机遇?   “哇——”   他还是妥协了,算了,不管以后怎么样,先喝顿奶再说,他的毅力已经不允许他坚持绝食饿死自己这个政策了。   于是乎,江留楠撕心裂肺地哭着,想要用哭声唤醒熟睡的奶奶,让她起来给自己喂顿羊奶。 第135章 家有宝贝蛋14   “这小讨债的, 怎么这个时候哭上了。”   潘秀萝半夜被吵醒, 只来得及套上外套, 就下床抱起正在哭闹的江留楠。   “这是拉了尿了还是肚子饿了啊?”   老太太利索地扒开孙女的尿布, 用手摸了摸,还是干的,可见不是拉了尿了, 大概率是这孩子终于饿了。   “等着, 这就给你拿羊奶去。”   老太太用手轻轻捏了捏小孙女的屁股, 然后没好气地啐了一句。   白天的时候她给这个小孙女喂了好几次奶,可对方的嘴巴闭的牢牢的,小脸左挡右闪, 汤勺里的羊奶全都洒在了口水兜上, 硬是一口不肯吃, 明明之前这个孩子胃口挺好的,喝奶也凶,要不是她没有发烧高热起疹子,老太太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病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喝了就好。   小孩子半夜也是需要喂奶的,因此潘秀萝专门备了一壶羊奶在房间里,这会儿她将羊奶放在了炉子上加热,等羊奶变温了以后再喂给孩子。   “哇——”   等了老长一段时间没有喝到奶,江留楠哭的越发撕心裂肺了。   一半是他习惯了嚣张的向这些疼爱他的人索取,这会儿没有得到满足愤怒了,一半是因为可怜自己的遭遇, 想到自己居然还要在这个女娃娃的身体里待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忍不住想哭。   小孩是很容易被影响的,因为他的啼哭不休,原本沉睡的江超楠被吵醒,然后撇了撇嘴,也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别哭了,再哭狼外婆要把你给叼走了。”   对于孙女别指望老太太能有什么耐心,她能在大儿媳妇的不满下收留这俩孙女,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让她将这俩孙女像孙子一样供起来,老太太可做不到。   这会儿孩子哭啼,老太太担心吵醒楼上的儿子和孙子,心里也有些烦躁,虽然她明白,婴儿哭闹是止不住的。   “马上就能喝奶了,别哭了。”   老太太晃着怀里的孙女,又拿起一旁的拨浪鼓,在另一个孙女面前甩着,逗她停止哭泣。   可江留楠的哭声就是止不住,直到他喝到加热完后的羊奶。   有一点腥膻,可他这会儿太饿了,这点腥膻味在他心里忽略不计,他大口大口的吞咽汤勺里的羊奶。   喝饱了,强撑着的精神头也过去了,江留楠打着哈欠,终于渐渐熟睡过去。老太太干脆抱起一旁的江超楠,也给喂了一顿奶,然后哄着她入睡。   ******   江留楠的心情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他不想成为女人,可另一方面,他压根就扛不了苦,饿了几次后,就怕了饿肚子的滋味,总是在最后哭闹着要奶告终。   这些日子里,他不断的在抗拒吃奶和哭着求着喂奶之间徘徊不定,更是因为心中的郁闷,把哭闹当成了常事。   在此期间,他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那就是用哭声把周围的人闹得人仰马翻,看到他们和他一样烦躁,江留楠的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凭什么就他一个人心力交瘁啊,奶奶,妈妈还有几个姐姐不是最爱他吗,陪他一起吃苦不是她们应该做的事吗?   江留楠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可他忘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闹腾了几天后,姚蕙兰终于忍不住了。   “妈,这些天五妞太闹腾了。”   姚蕙兰隐晦地提出自己的抗议:“她总是大半夜的哭得撕心裂肺,小宝儿他们姐弟也睡不好啊,再说了,您年纪大了,一晚上起四五趟夜身子骨也吃不消,我和建军都心疼你呢。”   这五妞也太难弄了,明明刚从老二家抱过来的时候还挺乖的,吃了睡,睡了吃,极少哭,看在她听话懂事的份上,姚蕙兰也能够允许她妈养着小叔子家的这个孩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邪了,白天的时候总是不肯喝奶,喂到嘴里就吐出来,大冬天的,还得给她洗无数条口水兜。   不仅这样,这个白天不爱喝奶的孩子一到晚上就作妖,一个晚上,能够哭闹八九趟,几乎每次被她闹醒,好不容易眯上眼睡过去,就会被再次吵醒,姚蕙兰都不记得自己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而且江建军一年当中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外头挣钱,夫妻俩团聚的时间少,每次见面自然也是**,他们夫妻现在也就四十不到,正是**强盛的年纪,可因为这个孩子,这些天他们都没有好好温存一番,让姚蕙兰心里有些冒火。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姚蕙兰也就忍了,可偏偏江留楠是卢小花的儿子啊,这些日子他们帮着养着孩子,江向党和卢小花一次都没来探望过,也没说她这个嫂子一句好,姚蕙兰觉得自己是帮了白眼狼了。   “对啊奶,小五太闹腾了,她要是再哭的话,就把她带回小叔家,让他们自己养着。”   江流在一旁吃着面条,不怀好意地看着又要闹绝食的江留楠说道。   他以为现在的他还是江家的宝贝蛋子吗,他以为他的哭闹会得到家人的怜惜吗,他现在闹腾的越过,给自己挖的坑也就越大。   “啊啊啊啊!”   江留楠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小叔江向党是什么德性,标准的不拿女儿当人看的男人,当他还是江流的时候,江留楠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叔的,因为对方没儿子,一心指望他养老,后来他爸出事后,这个小叔逼着出嫁的几个堂姐堂妹支援他,后来他能够买房买车娶媳妇,他小叔江向党功不可没。   可现在作为江留楠的他对这个小叔就喜欢不起来了,他深刻的明白,作为对方的女儿,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上一世,堂妹江超楠就是养在他们家的,小叔一家都当没这个女儿,倒是等对方出息后,小叔一家又缠上来了,要求江超楠每个月都给他们赡养费。   可江留楠会同意吗,那时候他将江超楠的钱看作是自己的钱,小叔终究还是怕他不给他养老摔盆,放弃了从江超楠手里要钱的主意。   现在他莫名其妙成了江超楠的双胞胎妹妹,也就是说他将会重复江超楠上辈子的命运,要是这会儿把他送到小叔小婶身边,恐怕不用他自己尝试绝食,小叔小婶就能真的把他养死。   什么仇什么怨!   江留楠觉得“自己”讨厌极了,居然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出了这样的馊主意,气的他都想打“自己”。   “小宝说得对。”   姚蕙兰眼神闪烁,婆婆最疼孙子了,这会儿小宝开口了,婆婆总该考虑考虑。   “啊啊啊。”   江留楠慌了,赶紧乖觉地喝掉面前的汤勺里的羊奶,并且啊啊啊的一副想要再喝的表情,要多乖就有多乖。   这孩子?   潘秀萝心里打了一个激灵,难道她还能听懂刚刚他们的对话不成?   只是这个想法太荒谬了,潘秀萝将这个念头埋到了心里:“再看看,如果五妞依旧半夜闹腾,我就把孩子送回老二家里去,实在不行让招娣受点累,每天我拿点羊奶过去,让她照顾妹妹。”   让老二两口子养肯定是不行的了,可潘秀萝也觉得孙女招娣身上的担子太重,真要是让她帮着照顾留楠,也太难为这孩子了。   听到老太太松了口,姚蕙兰也舒了口气。   不过从这次谈话之后,江留楠再也没有半夜哭闹过,给啥吃啥,有时候晚上江盼娣小声抽泣了,她也乖乖地睁着眼睛躺摇篮里,或许是觉得俩孩子养的挺省心,姚蕙兰也没再提出将五妞送回老二家的话。   可老太太越想越不对了,看着态度大变的小孙女,她脑海中只想到一个词——邪性!   ******   “新年好啊!”   “恭喜恭喜!”   二十七号开始,外出工作的村人陆陆续续回村了,那些在城里当工人的,外出打工的人按照礼数,带着礼物来亲近一些的人家家里拜访。   江建军在江家算是辈分比较高的,所以即便他年纪并不大,却依旧有很多小辈来拜见。   加上大伙儿都知道江建军这些年在外头发财了,谁都愿意和有钱的江建军搞好关系,因此从二十七号开始,来江家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   “都好都好。”   江建军乐呵呵的回道,不过令大伙儿感到奇怪的是江建军作为主人,不但没有迎接客人,反而一直都站在堂屋的墙边,半步都没挪动过。   这墙面上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大伙儿好奇地靠近,果不其然,在江建军一直站着的位置边上,看到了几张被装裱好的奖状。   挂在最中间的,是江流的优秀学生的奖状纸,边上的则是江胜楠的,她一直以来都是班级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从一年级开始,每年都能拿好几张奖状纸回家。   原本江建军也想不到把女儿的奖状给裱起来,还是儿子说了,墙上光秃秃的挂着一张奖状不好看,挂多了才显眼,才能让人家一眼就瞧见这些奖状,知道他有多厉害,生了这么些个出息孩子。   江建军一想也有道理,干脆把这些奖状通通拿去装裱了。   至于江胜楠的奖状,自然是江流拜托和三姐同间屋子的二姐拿出来的,每张奖状纸都用刷过桐油的木头框架固定着,外头还挡了一层玻璃,看上去高档极了。   “都看这个呢,这框架挺好看的,木匠师傅手艺不错。”   江建军一副现在才发现大伙儿关注到这些奖状的模样,他还不直接提起这些奖状纸,只是煞有介事地夸奖起了那些装着奖状的木框。   “胜楠和小宝厉害啊,都拿那么多奖状了,将来一定是念大学的料!”   “建军叔好福气,有这样两个聪明的孩子。”   来访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江建军夸到飘飘然,恨不得他们再多夸一百遍。   另一边的江莱楠与有荣焉,她知道自己不是念书的料,也不嫉妒成绩好的弟弟妹妹,胜楠有多用功她是看在眼里的,而小宝是她的宝贝弟弟,成绩好更是理所当然的事。   倒是江胜楠,看到那些被精心装裱的奖状,看着爸爸以及来访的客人对她的夸奖,一时没忍住,红了眼眶。   这种被珍视,被认可的滋味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这些都是小弟让我拿给爸的,你看小弟多关心你啊,以后你也别跟乌鸡眼似的,总是和小弟过不去了,奶奶说的都是对的,咱们要对弟弟好。”   江莱楠凑到妹妹身边小声地说道。   江胜楠哼唧了一声,头一次没有在二姐说这样类似的话时反驳她。 第136章 家有宝贝蛋15   男人们由江建军招呼着, 女人们自然和姚蕙兰在一块。   虽然刚回村没多久, 可她们都听说了这些日子江家发生的大事, 也知道姚蕙兰夫妇收养了江向党的那对双胞胎女儿, 八卦是人的天性,现在一群女人呆一块,自然就聊起了这件事。   “蕙兰啊, 我看你就是太好心, 凭什么你当大嫂就得帮小叔子一家养孩子啊, 双胞胎生下来是他们夫妇的决定,没道理让你们这些做哥哥嫂子的受累。”   其中一个女人和姚蕙兰感情不错,之前也是玩的很好的姐妹淘, 只是后来她丈夫从镇上的机械厂借调到了县城, 她也跟着升迁的丈夫从村子里搬走, 联系才渐渐变少了。   这趟过年回乡,她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为好姐妹鸣不平,老太太的这种做法,显然是欺负人啊。   “诶,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俩孩子要是真让老二两口子养着,保不齐就饿死了,好歹也是两条人命啊,我和建军现在日子过得去,能帮也就帮了。”   姚蕙兰也是有心眼的,她才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的不满呢, 相反,她还要尽量表现出自己善良大度的一面,把自己的好名声宣扬出去。   “诶呀,你就是太好心了!”   “蕙兰你这样小心被你婆婆吃死。”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不过确实也如同姚蕙兰所想的那样,此时她在这些女人的心中,多了一个虽然有点傻,却很心善的印象。   如果这会儿姚蕙兰满腹牢骚的和她们一块抨击自己多管闲事的婆婆,抨击自己没用的小叔子和弟妹,她们虽然会为之后一段时间的成为她们谈资的对话而高兴,可同样也会觉得姚蕙兰这人不可深交。   这就是人性,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她们的身上,或许她们会坚定地不允许婆婆将亲戚家的孩子带到自己家来养,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讽刺这荒谬的决定,可发生在别人身上,还事关两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的生死,她们自然可以大义凛然的指责姚蕙兰这个大伯母的不作为,觉得她嘴坏心狠。   要是这会儿姚蕙兰真的不同意婆婆把两个孩子抱过来养,而江超楠和江留楠被送回二房后被她们的父母饿死或是因为其他疏忽大意的事情发生意外,旁人在指责江向党夫妇之余,骂的最多的绝对还是姚蕙兰,骂她这个大伯母冷心冷情。   姚蕙兰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提过把俩孩子送回去的话。   “对了蕙兰,你家老大还没说亲?”   正聊着,就有人提到了江亚楠的婚事。   开口的那人叫马春梅,对方的男人也是村子里少有的出息人冯平。   冯平是他们那个年代少有的高知识份子,中专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养殖场厂办,他也是个会钻营的,现在已经当上了养殖场的副厂长。而马春梅的父亲正是和养殖场息息相关的食品厂的小领导,食品厂的食物残渣通常都会作为饲料送往养殖场,两人就是因为这个契机好上的。   或许是因为城里户口的缘故,马春梅对丈夫的这些乡下亲戚向来都是看不上眼的,不过她会做人,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显露过她的不屑 。   江冯两家有点亲戚关系,冯平的亲妈按辈分是江建军他爸的堂妹,冯平得喊江建军一声哥,不过两家开始来往密切,还是在江建军发迹之后。   马春梅忽然提到自己的大闺女江亚楠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姚蕙兰想到对方常年住在县城里,在县城的人脉关系网十分庞大,要是对方动了给她闺女做媒的心思,能够介绍的男孩的条件绝对比她们自己找的要好。   对于大闺女姚蕙兰一直觉得太亏欠了,几个妹妹弟弟都有念书识字的机会,唯独她半点学历没有,只能被送去当学徒工,因此姚蕙兰一直想要在婚事上补偿这个女儿。   之前也有不少人给亚楠介绍了对象,可姚蕙兰不是嫌弃那个男孩不出息,就是嫌弃对方的家庭条件太差,一直都没有一个合心意的人选。   “就是啊,过完年都16了,不过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咱们那时候十六七八没说亲就晚了,现在年轻小姑娘二十岁以后结婚的也多得很,之前亚楠不是被她爸找关系送去一个老裁缝那里学手艺了吗,现在手艺也没全学到手,我和她爸倒也不急着嫁闺女。”   女孩子总是要矜持一些的,姚蕙兰可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现出自己急着嫁女儿的态度,相反,她得告诉大伙儿,他们家也是疼女儿的,比如想办法送女儿去学手艺,这些隐约中透露的消息,都是为了增加女儿的筹码。   “是啊,现在确实和咱们那时候不一样了。”   马春梅一点就通,“就好像我大姐家的外甥,过完年也要二十了,可这孩子嚷嚷着先立业后成家,中专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县委,打算等县里分配了房子之后再考虑结婚的事。”   二十岁,比江亚楠大了四岁,年龄上正好般配,中专毕业分配到了县委,说明小伙儿有志向,前途可期。   而对方想要等几年再结婚说明了他还能等江亚楠几年,到时候等江亚楠到了领证的年纪了,对方也该有一番事业了,时间上也正好对的上。   马春梅看似是不经意间提到了自己的外甥,实际上是当着姚蕙兰的面把自己那外甥的优势说了一遍。   姚蕙兰心里有数,看来马春梅想要做亲的就是她那外甥。   听马春梅谈到她那外甥的条件,姚蕙兰不可否认心动了,可她心有顾虑,毕竟马春梅那外甥的条件要是真的那么好,她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女儿呢。   不是姚蕙兰贬低自己姑娘,而是江亚楠的条件确实存在不少短板,比如她没有学历,光是这一点,就和中专毕业的马春梅的外甥不相符。   不过有些话浅谈即止就好,之后就该双方各自找人了解对方的情况了。   毕竟在场那么多人,要是赤裸裸地说出了相看的话,结果却没有成功,对于男方没影响,可对于女方的名声却是有碍的。   如果江流这会儿在场,他就能立马想到马春梅的外甥是谁,那人正是上辈子江亚楠的丈夫,上一世他们的姻缘,也正是马春梅撮合的。   而如姚蕙兰想象的一样,马春梅的外甥王元确实也有缺点,而这个缺点就得从王元他妈说起了。   马春梅的大姐是乡间俗称的“大花脸”,也就是那些天生脸上就长着胎记的人,在民间的流言中,“大花脸”都是前世作孽的人,这份孽债随着他们来到了现世,因此那些“大花脸”不仅要忍受容貌上的瑕疵,同时还得忍受周边人异样的目光以及没有任何根据的指指点点。   因为这个胎记,马春梅大姐成了家里的老大难,明明父母都是双职工,爸爸还是食品厂的小领导,她却硬生生拖到24岁才嫁人,嫁的还是和她家世背景不相符的乡下人,对方倒是在她爸的安排下成了食品厂的临时工,这会儿条件也算过得去。   不论是婚前婚后,因为脸上的胎记,马春梅的大姐都不愿意出门见人,因此直到现在,也很少有人直到她的身体情况,可一旦成了儿女亲家,这种事就是瞒不住的,在民风比较愚昧迷信的小县城里,有一个“大花脸”婆婆,是一件同样丢人的事。   所以即便马春梅的外甥王元自身条件很不错,可有这样一个母亲,他也很难找到一门合心意的婚事。   江亚楠就不一样了,马春梅觉得这姑娘和她外甥算是各有短板的。可姚蕙兰连小叔子家的孩子都愿意接过来养,可见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教出来的闺女,定然和她一样性情温和,不会因为婆婆是“大花脸”就瞧不起人。   而且江家的经济条件很不错,江建军虽然更疼儿子,可他愿意送女儿去当学徒工,为女儿筹谋将来的出路,就说明他并不是那种拿女儿当草芥的男人,将来江亚楠出嫁,嫁妆绝对薄不了。   因为这番考虑,她才贸然地提到江亚楠的亲事。   上一世江亚楠和丈夫的感情不错,夫妻俩都不是那种爱闹幺蛾子的人,小日子过得平淡温馨,夫妻俩育有一女,因为王元公务员的工作也不能生二胎,不过王元和父母都喜欢这个女儿/孙女,也没因为这件事和她闹不愉快。   当然,寻常夫妻的磕磕碰碰肯定还是有的,尤其是后来江亚楠为了帮弟弟,不断的掏小家的钱去贴补娘家的时候,夫妻俩一度吵到要离婚。   不过这婚最终还是没有离成功,王元拿回了自己的工资卡,夫妻俩各管各的,为了女儿勉强凑合着,老年的时候,王元还同意了江亚楠接济妹妹江莱楠和江超楠,相伴而终。   但这件事不能说是王元做错了,实际上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媳妇无底线的帮衬娘家,相比较立马和媳妇离婚的江莱楠的丈夫,王元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所以换做江流成了原身,他一直都没想好是不是要改变大姐的姻缘线,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除了知道必然会出错的道路,他没理由摆布大姐自己的人生。   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实际上在他到来以后,江亚楠的人生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之后几年,她未必会像上一世那样,在嫁人前还是一个小小的女裁缝,到那时候,如果她还喜欢上了王元,愿意嫁给她,那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而且江流有那个底气,他的姐姐,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最终都能够获得幸福。 第137章 家有宝贝蛋16   “对了, 还没见到你小叔子家的那对双胞胎呢, 也不知道这双胞胎是不是真就长得那么相像。”   马春梅乐呵呵地, 岔开话题说起了之前聊的双胞胎的事。   “就是, 这双胞胎真还挺稀罕的。”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要求看看江家这对双胞胎女婴,姚蕙兰想着这个时间俩孩子估计刚吃完奶还醒着, 也没拒绝大伙儿的要求, 带着她们去了老太太的屋。   上门的亲戚朋友想看孩子潘秀萝更不会拒绝了, 她把人迎进了自己的房间,叮嘱姚蕙兰招呼好客人,自己则是去了厨房, 给大家拿刚蒸好的粘豆包。   “这双胞胎怎么长的不一样啊?”   其中一个小媳妇指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好奇的问道, 她以为双胞胎应该都长得一模一样才是。   “是不怎么像, 听建军说,有些双胞胎就是长得不一样的。”   江建军见多识广,也见过很多相像的或是不相像的双胞胎,姚蕙兰也是从他嘴里听说的这件事,“穿红棉袄的是姐姐超楠,穿灰棉袄的是妹妹留楠。”   她给这些客人指明了俩孩子的身份,并且抱起她更喜欢的姐姐超楠,哄了一会儿。   “姐姐长得好。”   马春梅看了眼被姚蕙兰抱在怀里的孩子说道,她是真精明,仅凭姚蕙兰的动作以及她的细微表情就分辨出了这俩孩子在江家的受宠程度。   不过这也是实话,这对双胞胎简直是反向生长。   姐姐江超楠净挑父母的优点长, 在江家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时间后就显露出了自己不错的五官优势,皮肤粉白,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招人疼。   妹妹江留楠就不一样了,集父母的缺点于一身,皮肤黑黑的,和姐姐放在一块对比明显,嘴巴有点大,这点随了她爸江向党,而且她也没继承江家人标志性的大眼睛,反而继承了她妈略显细长的眼形,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张开的缘故,眼睛就像一条缝一样,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再长大一些。   “啊啊——”   江留楠听别人夸江超楠长得好,得意地哼了几声。   上辈子,这个堂妹可是他所有姐妹里长得最好看的,他曾无数次想高价将这个堂妹嫁出去,只可惜对方虽然被奶奶教的很乐意为他奉献,可事关终身大事,她怎么都不肯妥协。   他觊觎着江超楠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好和她撕破脸,所以只能在心里气这个堂妹不识好歹,不愿意嫁给有钱人过吃香喝辣的日子。   这一世他成了江超楠的双胞胎妹妹,再怎么说,这张脸还是好看的,对方夸了江超楠,就等于夸了他。   “就是这妹妹长得有些丑。”   可马春梅紧接着的一句话就让江留楠愣住了。   “这孩子鼻子有点塌啊,趁现在还小,每天给她捏捏鼻梁,不知道能不能把鼻梁给捏出来。”   这又不是姚蕙兰的亲闺女,马春梅自然不用虚伪地说一些夸赞的话,再说了,这孩子确实长得不好看啊。   “春梅啊,你也别这么说,这孩子够可怜了。”   爹妈靠不住也就算了,现在还长成这副模样,长大了懂事了会不会对人生绝望啊。   这个小媳妇嘴上说着的同情的话,和她眼神里的怜悯足以让江留楠对自己的长相有明确的认知。   此刻他的心情,用晴天霹雳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本来变成女人就够惨的了,现在他还成了小叔小婶的孩子,更是成了一个丑孩子,江留楠深深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   老天爷让他重生,真的是让他享福来的吗?长的难看,这是连傍大款的机会都不给他啊!   江留楠心中忿忿,好想嚎啕大哭,可又因为之前“自己”有言在先,要是敢哭闹就要把他送去小叔小婶家里,江留楠只能忍着,心里酿出了一锅苦瓜汤。   可偏偏一群女人看不到他心里的凄苦,还在那边火上浇油。   “也不是我说话难听,如果这是男孩,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偏偏是个女孩,长得不好怎么说婆家啊。”   马春梅在一旁开口,如果江留楠是江建军的亲闺女,她这句话就是废话,毕竟女孩子的娘家资本雄不雄厚,也关系到了女孩子的婚姻,江建军有钱,作为他的闺女长得丑一点也无所谓。   偏偏江留楠是江建军的侄女,人家三个亲闺女还疼不过来呢,又能待隔房的侄女有多好呢。   女人最重要的三样东西,娘家,样貌,以及自己的本事,江留楠出生就没了俩,至于她将来会不会有本事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所以马春梅同情她也是应当的。   “那倒是,当女人多难呢。”   马春梅这话说到了在场所有女人的心坎里,男人只要会挣钱就成了,有本事的四五十还能娶黄花大闺女,可女人的价值多数时候都是和年龄长相挂钩的,即便现在政府呼吁男女平等,可大伙儿都是女人,扪心自问现在平等了吗?   没有!   她们越是感叹,江留楠就越是心悸。   当个女人,难道真就那么艰难吗?   想着自个儿那些姐妹上辈子的生活,江留楠越发慌乱了。   *****   江建军的心情很好,因为他的英明决定,这些天上门的客人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墙上挂着的那些奖状,并且听到客人们源源不断的夸奖。   潘秀萝等人同样如此,儿女出息,长辈总是最高兴骄傲的。   全家人里头,估计也就江留楠的心情抑郁了,因为没人会堤防一个刚出生不满百天的孩子,这些日子,他听多了别人对他长相的品头论足,也深刻意识到了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深深恶意。   即便他还称不上一个女人,顶多只能算是女婴,可旁人对于女人的要求,依然从这个时候就强加在他身上了。   因为心情抑郁,江留楠虽然每天按时喝着奶,体重也没有增加多少,在越发白胖的孪生姐姐的对比之下显得更加黑丑了。   他心里苦,可这会儿,他早就没了绝食的信念。   ******   大年三十这一天不会再有客人上门,只是为了准备跨年的饭菜,全家人也忙的热火朝天。   按照往年的规矩,江向党一家都会来大哥江建军家吃年夜饭,毕竟潘秀萝还活着,全家人总是要团团圆圆才热闹。   只是今年不同了,前不久江建军刚去弟弟家揍了他一顿,谁也不知道这次江向党一家还会不会上门。   江建军倒是想让闺女去弟弟家问问,可是被潘秀萝拦下了,按照潘秀萝的说法,对方爱来来,不来拉倒,主动找上门去,好像他们还巴结他江老二一样。   因为潘秀萝的话,加上江建军确实也气这些日子弟弟两口子对侄女的不闻不问,干脆也放下了这件事。   不过江向党哪里真的舍得彻底和这个有钱的哥哥断了联系呢,三十这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差使自己的三个女儿过来帮忙了。   见到有些瑟缩的三个侄女,姚蕙兰让最小的望娣照顾俩双胞胎妹妹,至于招娣和盼弟跟着江亚楠她们三姐妹做一些轻省的活儿,没把对江老二的怨气加在这几个可怜孩子身上。   等到晚上,江建军按照吉时点燃了鞭炮,一阵噼里啪啦过后,江向党夫妇也终于出现了。   “呦,稀客啊。”   潘秀萝呵了一声,甩了小儿子一个脸色,扭头回屋。   “大哥。”   江向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然后又觍着脸冲着江建军笑了笑。   “既然来了就吃饭。”   大年三十,江建军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听了江建军的话,江向党赶紧跟了过去,卢小花自然也紧跟自己男人的步调。   “弟妹别急着走啊,我这儿还有好几道菜没烧呢,你来厨房给我搭把手。”   姚蕙兰喊住了卢小花,要说以前她对这个弟媳妇还有同情的话,最近她做的那些事足以将姚蕙兰的同情心消耗光。   准备大年三十的饭菜可不容易,现在她还在厨房忙活,卢小花却想吃上现成的,想都别想。她真以为她同意帮她养俩姑娘就是个心软好欺负的,真敢爬到她头上拉屎,她就敢把她活撕了。   卢小花对上大嫂冷厉的表情,心中凄苦无比,如果她生的是儿子,或许现在她的处境就不同了。   此时的卢小花彻底钻进了死胡同里,将自己的一切不幸都归结在了她没有生儿子这件事上。   “妈。”   进屋后的江向党又讨好着冲老太太喊了一声,“之前是我糊涂了,妈最疼我我还不知道吗,我该打,我该骂。”   回过神来的江向党也知道之前自己那番话说错了,可他又拉不下脸来哄老太太,只能选择大年三十这个时间点,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哼。”   老太太哼了一声,她觉得人急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最可信。   只是眼前这个是她儿子啊,从来都只有儿女能够狠下心来不孝敬老爹老娘的,哪有老子娘真能够狠下心来和不孝子断绝关系的。   潘秀萝这会儿就处于这种进退两难的状态,所以她只能对这个儿子冷着脸,让他以后做事掂量掂量她现在的态度。   “小宝,这是叔给你的压岁钱。”   江向党看老太太不搭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纸封的红包,塞到侄子江流的手中。   他想过了,自己没儿子,将来就只能靠侄子养老了,从现在开始,他得好好巴结这个孩子。   从进屋到现在,他根本就没看过摇篮里的一双女儿,江留楠虽然知道小叔是什么样的人,可这会儿还是有些寒心。   毕竟现在被冷落忽视的那个人,是他啊。   江流的余光看了眼那备受打击的小黑妞,然后大大咧咧地打开了那个红包。   “诶,别拆啊,红包得在床头放一晚上才能拆。”   江向党给侄子这个红包,也是想在亲妈和亲大哥面前做脸,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弟弟也是记挂着侄子的,但他清楚这红包里并没有多少钱,现场拆开,恐怕做脸不成反而没脸。   可他话说晚了,在他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江流已经将那个红包拆开了。   他从里面倒出一个钢镚儿,一个面值为一分钱的钢镚儿。   88年一分钱可以买什么?   一颗糖?五分之一个大饼?   再往前十年,亲小叔给侄子压岁钱,起码也得给个一毛才拿的出手,到现在,即便是农村,红包起码也是包一块两块的。   一分钱已经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态度的问题。   “小叔现在实在没钱,等以后小叔有钱了,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江向党尴尬的笑了笑,都不敢看老娘和大哥此时的表情。   “行了,吃饭。”   江建军颇为无力地看了这个弟弟一眼,他真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一分钱的红包,就算不给也比给强啊。   吃饭的时候,总算也能消停一些了。   江亚楠作为老裁缝的学徒,放假的时间很少,这年头的学徒工可跟后世的不一样,不仅要贴钱,作为徒弟还得照顾师傅的衣食起居,江亚楠一个月才一天的假期,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够连休五天。   难得和家人聚在一块,江亚楠自然也要表表孝心。   她给奶奶还有爸妈各夹了一筷子的菜,然后就向弟弟表爱心来了。   “宝儿,你不是最爱吃蹄膀了吗,这锅蹄膀是我盯着炖的,在灶上烧了小半天,皮肉都炖烂了。”   江亚楠给弟弟夹了一块带皮的猪蹄肉,油汪汪的猪皮看着就好吃。   “小宝,我帮你把鱼刺挑了,是你最喜欢的鱼肚肉。”   江莱楠自然也不甘示弱。   “先喝碗汤,暖胃。”   江胜楠略别扭的,盛了一碗汤摆在小弟面前。   “好好好!”   看着几个孙女友爱弟弟的场景,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这一定是她日夜教育的功劳啊。   江招娣和江盼娣看着堂姐们友爱弟弟的行为得到了奶奶的夸奖,想也想,也各自夹了一些菜放在江流面前的菜碟里。   自然而然的,她们的行为也得到了褒扬。   就连过完年六岁的江望娣也有样学样,夹了自己最爱吃却很难吃到的红烧鸡肉放到堂哥的碗里,然后期待地看着奶奶,等待奶奶的表扬。   躺在摇篮里的江留楠虽然看不到此时的场景,可作为过来人的他,闭上眼就能够想象到此时“自己”脸上的骄傲,以及姐妹们对他好时自己的理所当然。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难道等他再大点的时候,也要在父母的要求下去讨好照顾“自己”。   江留楠越发想不明白自己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小宝啊,你这次考试成绩很不错,你想要什么奖励,只要爸爸能给的,全都满足你。”   喝了一口小白干,江建军乐呵呵地看着儿子问道:“当然,胜楠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和爸说。”   想到这个小女儿最近也给他挣了脸,加上之前对方发小脾气的事,江建军这次也没把她忘了了。   “至于莱楠,你的成绩可不行啊,不过你奶奶说了,你在家的时候特别乖,还会帮奶奶妈妈照顾弟弟妹妹,这次爸给你包一个大红包,你放心,这个红包你妈收不走的。”   江建军对自己的几个孩子都特别满意,他也没遗漏大闺女,也夸奖了几句,说好下次去南边,会给她多带几条好看的裙子回来。女孩子大了,也该打扮打扮了。   “爸,妈说你初二就要走了,这次是去珠市,听说珠市可繁华了,这趟能不能把我也带上啊。”   江流提出了自己的愿望,这让江建军有些为难。   这趟他去珠市打算挣趟快钱,年关的时候,火车站鱼龙混杂,而那些公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排查火车站等人流量特别多的地方,因此这个时间点倒卖东西,是最安全的。   江建军已经想好了这趟去珠市进什么货,也想好了来去的时间,可要是带上儿子,自己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因为他必须在儿子上学前赶回来。   可说出口的话要是做不到那就是打脸了,江建军对上宝贝儿子那双希冀的小眼睛,顿时抵抗力全无,晕晕乎乎地就答应了下来。   “爸,我也想去。”   江胜楠鼓起勇气提出要求。   她也很向往珠市的风光,一听弟弟要去珠市玩,她也心动了。   “不行。”   面对女儿的要求,江建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是去做生意,不是去玩儿去的,带上一个儿子就够麻烦了,再带上一个女儿,恐怕他也别想做什么生意了,照顾俩孩子还来不及。   再说了,男孩子皮实,带上胜楠这个女儿,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的了呢。   江建军拒绝的太果断,江胜楠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爸,就让三姐和我一块去,正好三姐还能照顾我呢。”   江流看了眼失落的三姐,笑嘻嘻地在一旁开口说道:“到时候三姐还能帮我挑鱼刺,帮我开罐头,还能帮我洗衣服呢。”   对待几个姐姐,江流采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方针。   大姐江亚楠的人生大致是一帆风顺的,只要他不像原身那样拖大姐后腿就好;二姐江莱楠本性求稳,安于平凡,你硬要将她往女强人的方向培养,可能还会适得其反;至于三姐江胜楠就不一样了,她性子敢闯敢拼,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只是现在她这股劲没用对地方,只知道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和弟弟争夺父母的重视和宠爱,江流觉得,大可让江胜楠多看看外头的风景,增加她的眼见,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   这一次珠市行,或许就是一个好机会。   现在百废待兴,珠市又是走在改革最前沿的发达城市,那里蓬勃向上的气息,与小县城截然不同的繁华,定然能够让江胜楠心中的野望生长发芽,再有一个合适的机遇,她未必不能一飞冲天。   “对,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江胜楠看着表情骄纵的弟弟,摸不准这是对方真的娇惯,还是在为她说情,不过她才不会傻乎乎的说自己不愿意帮弟弟洗衣服挑鱼刺呢,赶紧点头承诺会照顾好弟弟。   “这——”   江建军有些犹豫了,对上女儿期望的表情,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把俩孩子都带上,挣钱的机会多的是,这趟就当是带俩孩子出去见见世面,有胜楠在,我也放心些。”   潘秀萝的固定思维里,照顾人的事还是得女人来做的,虽然比起孙女胜楠她更信任孙女莱楠,可毕竟考试成绩好的是胜楠,而且她也知道这孙女性子是多么要强,这次顺了她的意,没准她也能对弟弟小宝更上心些。   “那好。”   江建军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就少挣一趟钱,反正这些年他已经赚得不少了,而随着个体户的不断增多,投机倒把的生意,却是也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这趟江建军去珠市也不是全然只为了进货去的,他想要考察一下珠市那些工厂,看看能不能回到家乡复制一番珠市工厂的经营模式。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国家改革开放的力度持续加强,投机倒把肯定是做不长久的,他得选一个更稳定的生意,给儿子攒下足够丰厚的家底。   “大哥,你这趟要去珠市啊?”   江向党听着大哥一家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问道。   他一直都不知道大哥做的是什么生意,这些年到底挣了多少钱,想到自家现在还欠着大哥四百块钱,江向党忍不住意动,也想跟着做点小买卖。   “这珠市好啊,有钱人忒多,之前小花不就是在珠市生的孩子吗,我去了一趟,可算是开了眼界。”   江向党侃侃而谈着珠市的所见所闻,重点讲述了珠市可怕的房价,以及极具投资性的房市。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的想法,只是他复述了卢小花那个远方表弟的话罢了。   “你倒是知道挺多。”   对于弟弟的这番见解,江建军还是挺赞同的,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个弟弟还挺有远见,居然能够在短短一段时间的珠市行中意识到房地产这个行业的前景。   只是江建军手头的钱还是不够多,不然他也想在这个行业里插把手,待过个十年二十年,一定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大哥,要不这次你带上我,我也能帮你照顾俩孩子,你知道的,为了那俩孩子我的房子都被扒了,总不能一直都住在老宅子里,我也得为孩子打算打算。”   大哥的赞赏让江向党欣喜,他觉得时机似乎成熟了,忽然话锋一转,就提出了让江建军带着他做生意的事。   “你不是身体虚吗,哪里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潘秀萝赶在大儿子之前回绝了小儿子。   他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要不然,潘秀萝早让大儿子带着他发财了,尤其是经过了之前那一件事,老太太更是看出了他本性的自私凉薄,恐怕真出了事,他第一个把他哥攀咬出来。   听亲妈说起他刚做了结扎手术的事,刚刚涌上心头的那股躁动顿时就没了。是啊,他都注定不可能有儿子了,挣那么多钱还不是便宜别人。   江向党一下子就没了跟大哥做生意的心,再一次陷入了没有儿子的苦恼之中。   这会儿看到他没精打采的样子,老太太反而松了口气。   一边的江留楠听到他爸要带“自己”和三姐去珠市的事陷入了疑惑之中。   上一世,有这件事发生吗? 第138章 家有宝贝蛋17   初二这天, 江建军拖着一个大行李箱, 江流和江胜楠姐弟俩各背着一个背包上路了。   离家最近的火车站在市里, 好在现在公交线路多了不少, 只转了两班车,三人就到了目的地。   现在是没有什么网上购票的说法的,所有的车票都得去指定售票处购买, 这年头的火车站很简陋, 所谓的售票处就是火车站边上搭的一个棚子, 一眼望过去有六个售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买票的人。   年关本就是火车站长途汽车站这样地方人流量最密集的时候,不少人赶着回家, 也有不少人已经过完年, 准备去工作的地方, 江建军特地带着儿子女儿提早了半天到达,可依旧没有买到想买的那个时间段的火车票,只能等半夜的那班火车了。   “大哥,我媳妇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呢,可刚刚钱包被人偷了,怎么凑都还差两块钱,你行行好,能不能借我两块钱啊。”   江建军正准备带着儿女挤出人群,就被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拦住。   他的年纪看上去挺大了,穿着一件厚棉袄,戴着一顶雷锋帽, 皮肤黝黑,满面沧桑,似乎挺落魄。   此时他的手上一把零钱,加起来大约十四五块钱的样子,如果是远程火车,这点钱确实不够买票。   “我这身上没零钱了。”   江建军拉紧俩孩子,冲着那男人笑了笑,然后接着往人群外挤。   “我这有零钱,我给你。”   这年头热心人特别多,一个戴着红色贝雷帽,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小姑娘想也不想就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块钱:“大叔,剩下的钱你买几个包子,路上别饿着。”   江建军看着那小姑娘的举动,笑了笑,啥也没说。   “谢谢!”   那个带着雷锋帽的男人含糊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很快冲进了人群里,刚刚帮了人的年轻小姑娘只当他是急着去买车票,也没有在意。   围观了这一出的江流却意识到,原来这年头,就已经有这种骗术的存在了。   江建军带着俩孩子挤出了拥挤的售票棚,也没离太远,就在棚子边上找了一处还算空旷的地方,解开一开始背在身上的褥子铺在地上。   “咱们还得在这儿等到半夜呢,先凑活着躺会儿。”   江建军又解开捆着被子的粗绳子,让俩孩子赶紧钻进被子里,诺大的候车广场,类似江建军这样举动的乘客比比皆是,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是铺摊开的床铺。   他们是一大早从家里出发过来的,当时吃了早饭,只是乘车到市火车站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之前吃的东西也已经消化一些了,江建军往边上打量了一圈,看到有几个小摊子摆在售票棚旁,冒着热腾腾的烟气,食物的香味不断往鼻子里钻。   “想吃点啥,估计有卖茶叶蛋和包子的。”   江建军可不想饿到宝贝儿子,看了眼那小摊贩售卖的东西,对着俩孩子问道。   “两个茶叶蛋,一个肉包子。”   “和弟弟一样。”   对于吃的俩孩子没有太过挑剔,很快的,江建军就买了一堆吃的回来。   “我看那儿还有卖豆浆的,热乎着呢,嫌烫可以先用来暖手。”   江建军拿出几袋豆浆递到俩孩子手里,看到三闺女江胜楠有些凝重的表情,江建军忍不住笑了:“怎么,还记着刚刚那件事啊?你是不是觉得爸有钱,为什么不给那个老叔两块钱?”   小姑娘的心事哪里能瞒得过江建军这样的老狐狸,他也想趁机给俩孩子上一堂课。   “倒也不是。”   江胜楠摇了摇头,虽然在她懂事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她还真没有多余的爱心献给别人。钱是爸挣的,家里的几个堂姐堂妹日子过得还苦呢,有钱帮外人,她更愿意接济接济自己的亲人。   她只是很奇怪,好像爸很看不起那人似得,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感觉出错了,所以才会有之前那样凝重的表情。   “小宝,你呢?”   江建军又看向一旁没心没肺吃着茶叶蛋的儿子,饶有趣味地想看看儿子的表现。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个骗子。”   江流一口吃下茶叶蛋的蛋黄,这茶叶蛋煮的太久了,蛋黄干的很,为了能够顺利地将蛋黄吞咽下去,江流喝了一口豆浆顺滑口腔,只是豆浆太烫了,烫地他龇牙咧嘴地,不断哈气散热。   “怎么看出来的?”   这下子江建军惊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个骗子,就连他也是吃过一次亏后才长记性的。   当初江建军刚出来混饭吃,那时刚挣到第一笔钱,怀里头有点钱了自然也就热心肠了,在火车站买票的时候被一个中年女人拦下,对方的说辞和刚刚那个男人差不多,江建军也是急着回家见孩子的男人,很能体谅对方差点钱买不起车票的心情,当时想也没想,就给了对方两块钱。   八十年代初两块钱可能买不少东西呢!   一开始江建军还觉得自己做了好事,谁知道几个小时后,在江建军马上就能上火车时,那个女人又讨钱讨到了江建军不远处的人身上,嘴上的说辞还是一模一样的。   当时江建军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后来在这条道上混久了,江建军也知道了这些人的挣钱之道。   别看对方每次就讨一块两块的,赶在火车站人流量大的时候,一天也能讨个四五十,现在工人工资不断增加,可一个月也就一两百块钱的工钱,对方只需要在火车站混着,脸皮足够厚就能够挣到他们十几倍的工钱,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事。   不过江建军是因为被骗过才会对这些人心存警惕,自己的儿子头一次出远门,是怎么看出来对方是个骗子的呢?江建军十分好奇。   “很简单啊,之前他手里拿着十四五块钱,可他说自己还差两块钱才能买到火车票,那就说明他要去的地方很远,可既然是远途回家,怎么光身一人,不带行礼呢。”   江流指了指他们此时睡着的褥子,盖着的被子,还有父子三人拿着的大包小包的行李,他们这还不是归家,只是出去游玩一趟呢。   他又指了指火车站广场的其他乘客,几乎每个都是大包小包放在身边,眼神警惕地看着周边的人,生怕东西被人偷了。   “或许他被偷了呢?”   江胜楠追问道,之前那个人不就说了自己的钱包被偷了吗,或许他的钱包和行李放一块,所以身上才没有背着行囊。   “这就更奇怪了。”   江流反问道:“三姐,你要是出来打工或是探亲,结果把行礼弄丢了,钱包也一块被小偷偷走了,你会怎么做?”   “报公安啊,把东西找回来。”   江胜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话一出口,她就知道那个人的问题在哪儿了。   看对方的穿着并不富裕,甚至为了营造出贫穷惹人同情的气场,对方的穿着还能用落魄来形容,这样家境普通的人在火车站丢了行李钱包,第一反应难道不是赶紧去附近的公安站报警,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而是四处向行人借钱准备回家,这样的态度未免太反常了。   “小宝啊,你咋这么机灵呢。”   江建军爱死自家机灵的小子了,就这反应力和观察力,将来当公安也是很好的,到时候没准他爸投机倒把被抓了,儿子还能帮老子说说情呢。   江胜楠听到弟弟的分析也无话可说了,亏她还是姐姐呢,居然不如弟弟细心聪慧,江胜楠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更加努力的学习,不能让弟弟比下去。   *****   另一边,老太太在家长吁短叹的,想到好些日子见不到宝贝孙子了,心里顿时思念的慌,只能找点事干转移注意力。   “妈,五妞是不是有些怪啊?”   姚蕙兰没事干哄着俩双胞胎,看着好些日子没哭闹的江留楠好奇地对一旁的老太太问道。   虽然对方之前整天哭闹很招人烦,可作为一个婴儿,不哭不闹也很奇怪,相比较之下四妞就正常多了。   沉思这个世界变化的江留楠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好像吓过头了,居然为了怕被赶到小叔家去,再也没有哭闹过,这显然和正常孩子不一样。   “哇哇——”   惊慌之下,江留楠哭了一声。   可他这一哭,反而更加奇怪了。   “没事儿,有些孩子就是那样的。”   潘秀萝盯着小孙女看了好一会儿,看的江留楠心里头都有些发毛了,可最后她还是替江留楠说了好话。   姚蕙兰没有多想,这是小叔家的孩子,真有什么问题也和她无关。   她丝毫没有往神异的方向思考,潘秀萝倒是想到了,毕竟之前她就觉得这个小孙女有点邪性。   可现在对方一哭,潘秀萝反而不怎么忌惮。   这么蠢,就算是什么脏东西,也是蠢笨的脏东西。 第139章 家有宝贝蛋18   八十年代的火车基本上都是绿皮车, 火车还没进站, 就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鸣声以及滚滚浓烟。   车声一响, 周遭的乘客就开始骚动起来, 要么看手表,要么看火车站的大钟,看看是不是自己等候的班次。   虽然已经凌晨两点了, 可江建军依旧精神着, 在火车到站前半个小时就叫醒了俩孩子, 在一旁的候车区等候。   江胜楠还是头一次出远门,对于课本上描写的火车,早就好奇已久。   不同于见多了世面的江流, 这会儿的老式绿皮车在江胜楠的眼里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外壳剥落的油漆都让她看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他们这站是火车停靠的其中一个站点, 在火车停止开动后,一群准备下车的乘客涌了下来,而那些准备上火车的乘客生怕自己乘不上车,用推挤的方式往前冲。   “跟紧爸爸。”   江建军拿着行李,空不出手来拉两个孩子,所以在上火车前,他特地在孩子身上绑了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就系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以防孩子跟丢。   不过虽然有了这个保障,江建军还是担心的叮嘱了几声。   这辆火车已经运行了好几年了,即便每天都有专人打扫, 隔段时间就会检修一遍,内外部的装饰依旧免不了损耗,江胜楠踩在火车车厢的地面上,能够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环顾四周,两旁的座椅上的皮套基本上都已经开裂了,有一些陈年旧渍车,窗户也显得不那么明亮。   现在是冬天,除了乘客到站上下车的时间,门窗都是不会打开的,这一辆终点站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火车上早已经来来往往许多乘客。   脚丫子的臭味,各种食物混杂的奇怪气味,以及一些装在笼子里的家禽拉屎撒尿的味道,在久不通风的小空间内,酝酿成了一种特殊的化学攻击气体,江胜楠还没来得及为上火车高兴,就被迫屏住鼻子,在实在憋不住的时候,用嘴巴呼吸。   江建军疼儿子,平日里自己出远门都买坐票,可这趟带了俩孩子,他自然选择了价格更高的卧票,还是卧票中更为舒适的软卧。   软卧和普通硬卧不同,是独立小包厢形制的,一间房间内六张床铺,带门,除了该间软卧内的乘客,其他人一般进不来。   这年头肯花钱买软卧票的家境一般都不差,因此软卧的环境也是很好的,安全性和私密性更强,几乎不用担心被偷的风险。   果不其然,当江胜楠走到他们的隔间时,这股奇怪的味道减轻了许多。   江流和江胜楠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两人的身高都不到儿童买全票的限额,因此江建军只能买两个软卧卧铺,大半夜的,他怕吵醒车厢内的其他人,抱着闺女上了上铺,然后自己和儿子睡到了下铺。   软卧除了有独立空间外也就这点好,不用分成上中下三张床铺,睡起来更舒适一些。   这个时候,江胜楠已经很困了,虽然心里还是十分激动惊奇,还是很快伴随着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列车员叫卖饭菜的吆喝声吵醒的,原来她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中午。   “同志,喝水吗?”   一个列车员打扮的中年女人推开门进来,她的手上拎着一个热水壶,上面印有铁路局标识。   江胜楠看着她爸跟变魔法一样从行李箱里拿出两个搪瓷水杯,让列车员倒了两杯水,同房间的其他人也拿出了水杯,仿佛习惯了这种行为。   倒完水,列车员关上门离开,江建军将水杯递给闺女和儿子。   “火车上的水是用锅炉烧的,每个锅炉的位置都在一些车厢的接连处,火车上人太多,倒水得排队,而且火车的供水也是有限的,不是每次你去都能够喝到热水的。”   江建军边递水,边向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的俩孩子解释:“车上时不时就有列车员拎着水壶倒水,你要是不想去锅炉那儿接水,每次遇到列车员倒水,就先要上一杯。”   这也是江建军多次出远门后的经验,一到冬天,车厢里冷的就跟冰窖一样,因此热水就成了急需品,每次去接水都和打仗一样,一开始江建军还不好意思让列车员同志给自己倒水,感觉那就和资本主义一样,可尝试了几次自己倒水的麻烦,也习惯了抓紧每一次列车员拎热水壶经过的机会。   “别都喝完了,留一点,到时候和冷水掺着,把牙齿刷了,快吃午饭了。”   火车上的洗漱间这会儿应该已经没热水了,大冬天的用冷水刷牙,非把牙齿刷掉不可,江建军看着儿子那一口小米粒牙,也不知道儿子啥时候能把牙齿换完,等到牙齿换完了,也算是一个小大人乐儿。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再过几年,儿子也该生孙子了。   江建军怜爱地看了看儿子的小牙齿,然后摸了摸他的圆脑袋。   *****   江流和姐姐江胜楠回到车厢的时候,江建军也已经买好了盒饭,他买了一份麻婆豆腐,一份红烧猪排,还有一份酸菜炖猪肉以及三碗米饭。   这年头的火车盒饭和后世可不一样,食材分量足,用油用料都是十分大方的,红烧猪排厚厚一大块,饭盒里还有满满的汤汁,用来拌饭最好不过了。   麻婆豆腐味道也极好,麻、辣、烫、咸,豆豉味极香,软嫩的豆腐和剁成碎末的黄牛肉相得益彰,明明烫的直哈气,也让人舍不得吐出来。   江胜楠还是头一次吃麻婆豆腐,因为家里人不会做这道菜,而这年头又没有下馆子的习惯,这道麻婆豆腐简直打开了江胜楠心中川菜的大门,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又麻又辣的豆腐能够这样美味,在此之前,她心中豆腐是只能凉拌或是煲汤的存在。   从他们家乡到达珠市需要两天两夜的时间,也就是说,江建军三人得在火车上吃好几顿饭。   第一天的午饭没让江流和江胜楠失望,之后几顿饭菜同样如此。   早餐的白面馒头据说是掺了牛奶的奶馒头,带着一股奶香,面揉的很好,柔软蓬松又不缺韧劲,越嚼越香甜,还有油炸四人帮,火车厨师自己做的榨菜,就连江流这根几个世界来被养的挑剔的舌头也挑不出毛病。   至于正餐,除了江胜楠必点的她爱死的那道麻婆豆腐,他们陆陆续续又尝试了酸辣可口的剁椒鸡爪,酸爽开胃的凉拌三丝,以及东坡肉和沪上名菜油焖笋和炸熏鱼。   除了那道东坡肉可能因为有些冷了,油脂凝固影响口感外,其他的每一道菜都没让他们失望。   对比家里奶奶和妈妈翻来覆去做的那几道家常菜,突然间吃到了别样美味的江胜楠简直幸福的不想下火车了。   “我以后要开火车。”   江胜楠觉得这份工作好极了,天天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工作餐。   江流在一旁听着有些想笑,估计等她到了工作的年龄,火车上的工作餐早就已经不是这个味道了。   听说在火车上的饭菜承包给个人或是单位之前,在火车上工作的厨师都是当年大餐馆大酒楼的师傅,那手艺自然是没话说的,而且现在火车上的饭菜盈亏是公家的,厨师用料也讲究大方,等到私人承包了火车餐后,为减少成本,增加利润,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分量多,调味足了。   小闺女眼睛里的羡慕都快闪瞎人了,江建军消灭掉孩子们吃不完的饭菜后笑了笑。   “难道你以为你爸出门在外都吃那么好呢?”   江建军把饭盒摞成一叠,准备待会儿拿去车厢连接处的垃圾桶里。   “也就是这趟带着你们,我才舍得睡卧铺,爸可舍不得餐餐都吃那么好,我得攒钱让你们姐弟几个念书,得攒钱给你弟买房子娶媳妇,还得给你们姐妹挣嫁妆,要是每趟出门都吃香喝辣的,这些钱等着西北风刮来吗?”   江建军趁机教育俩孩子,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他本人不是个讲究吃穿的人,来回倒货往往买的都是坐票,实在太累了,才会买一张硬卧票。   至于三餐,馒头包子是最划算的,面条也不错,选一个浇头就能吃的很好,像这些天这样餐餐都点三四个菜的经历在江建军身上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因为他所做的这份生意的波动性太强,加上投机倒把的风险,使得他根本就不敢肆意花钱。生怕哪一天人被抓进去了,却没把钱攒下,几个孩子和老娘老婆得过苦日子。   所以每趟出来,他都会将自己的开支缩减到最小,然后将挣来的钱拿回家一部分交给老婆,一部分孝敬老娘。   他就是标准的大男子主义,自己吃苦没关系,孩子老婆一定要享福,他想要成为那种能把全家的天都撑起来的优秀男人。   “以后等我开了火车,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大姐二姐小弟统统都能吃到好吃的火车餐。”   听了江建军的话,江胜楠有些羞赧,她忘了爸爸在外挣钱的辛苦,总是在爸爸回来的时候因为他偏心弟弟的事和他耍小性子。   火车上最贵的软卧尚且束手束脚,睡得人腰酸背痛,更别提坐票和硬卧了,江胜楠想象了一下连续坐两三天火车的场景,不由有些心疼爸爸。   “好闺女,有志气。”   江建军哈哈笑着,等女儿出嫁了,该照顾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了,他这个当爸的哪好意思吃闺女啊,他还等着儿子给他养老呢。   不过他没打击闺女的孝心,乐呵呵地给出了新的建议,“比起开火车,开飞机更好,飞机票多贵啊,飞机上吃的东西肯定更好吃,爸还没坐过飞机呢,将来你要是能开飞机了,爸就借你的光,乘一次飞机。”   旁听的江流不好意思说,后世的飞机餐更难吃。   “飞机!”   江胜楠却因为爸爸江建军的这一席话有了新的理想,飞机上的饭菜啊,真的好想尝一尝。   “这位大哥,这是你的孩子啊,可真懂事孝顺啊。”   同房间的乘客听了江家父女的对话,忍不住加入进来。   “你家孩子真懂事,哪像我家的,净日里给我惹祸,刚刚你那番话说的好啊,咱们当爸妈的都是为了孩子好,为了他们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哈哈哈,确实挺懂事的,这不俩孩子期末都考了双百分,满足孩子的小愿望,带他们去珠市玩一圈。”   江建军挺了挺腰板,老子是文盲怎么了,儿女的成绩都很优秀啊。   “哇,这可真厉害了。”   大伙儿满足了江建军炫耀孩子的小心愿,开始夸奖起来。   “哪里哪里,以前也淘气的很,不过就是长大了懂事了,你也别急,你家孩子早晚也能明白大人的辛苦的。”   江建军心满意足地回夸了几句。   话匣子被打开了,这间车厢里除了江流和江胜楠全都是已婚已育的成年人,聊着孩子的话题,氛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   他们是半夜上的火车,等到达珠市时也已经是晚上十点的事了,好在现在的珠市十分繁华,每个时间点都有来自不同地方想来珠市掘金的外地人,因此即便入了夜,天气也冷,火车站外依旧等候着不少三轮车,接送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去不同的招待所或私人小旅社。   珠市的气温比起江胜楠等人的家乡算是温暖,不过大半夜的,三人还是穿上了各自最厚的衣裳。   因为行李不少,加上带了俩孩子,江建军狠狠心叫了一辆出租车。   江胜楠透过玻璃窗,看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以及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   这就是珠市!   望着这个和小乡村截然不同的大城市,如江流所想的,江胜楠心中滋生了一种名为野心的望想。 第140章 家有宝贝蛋19   “这位小姐, 这可是我们今年新出的口红色号, 别的牌子都没有的, 你看, 我们那位售货员今天用的就是这个色号的口红,是不是很显白,很显气色。”   “这位太太, 这是我们经典款的粉底液, 一共有三个色号可以选择, 它能够很好的修饰肌肤的暗沉以及细微瑕疵,而且我们这款粉底液还有养肤的功效,在修饰你面容的同时, 还有滋养修护的作用呢。”   江流和姐姐江胜楠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号称珠市最大的百货商场, 一楼有一半被化妆品柜台占据着, 或许是年关的缘故,这些化妆品柜台被女人们团团围住,售货员的推销声不绝于耳。   江胜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她原以为县城的商场已经是顶顶气派了,结果这大城市里售卖的商品,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稀罕物,商场也足足比家乡的小百货商店大了几十倍倍,抬头望不到顶,一眼看过去,眼睛都快看花了。   不过女人的天性就是喜欢那些漂亮的衣服首饰和化妆品, 即便江胜楠现在才十一岁,还不到化妆打扮的年纪,也不能抹杀她对这些妆点面容的化妆品的喜爱。   这会儿她就盯着那些围在口红柜台上试着口红的女人,看着她们涂抹完口红后娇艳的面容,忍不住也想试一试。   “爸,给妈买支口红,我看那颜色挺好看的,适合妈。”   江流扯了扯老爹的袖子,指着口红柜台的方位说道。   在他的印象里,多数女人都喜欢这种东西,就拿他这个世界的老妈来说,虽然条件不允许,加上他们那儿的风气还没有这么开放,可到过年的时候,他妈还是会偷偷用写对联用的红纸抿一抿嘴,让自己的唇色看起来红艳一些。   当然,这是江流不小心瞧见的,在姚蕙兰的固有思维里,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就不该那样打扮了,所以一切都得偷偷摸摸的来。   “你妈不喜欢那玩意儿。”   江建军是个没情趣的男人,他看了眼女人们围着的口红柜台,想也不想地说道。   “那颜色,涂上了就跟吃小孩的妖怪一样,你妈才不会喜欢呢。”江建军自信满满地说道:“你妈喜欢钱,每次我拿钱回家你妈最高兴了,要是买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妈会骂我的。”   在江建军的心里,他媳妇最喜欢的就是他和孩子以及钱,要么就是衣服食物之类实用的东西。   明明他们家都攒下那么多钱了,她媳妇还是惯用供销社五毛钱一罐的雪花膏蛤蜊油,可见这些东西在他媳妇心中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   亏他爸生在这个包办婚姻的年代啊,要不然肯定追不到喜欢的女孩子。   江流看着毫无情趣的老爹叹了口气,他真是一点都不懂女人,尤其是当了妈后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女人。   “爸,我和你打赌,妈肯定会喜欢的,你就给妈买一支。”   儿子一撒娇,江建军就没辙了。   “行行行,就买一支。”   不过虽然同意了,江建军却还是忍不住嘀咕,因为他觉得媳妇肯定是不喜欢这种妖里妖气的东西的。   江胜楠听到爸爸答应给妈买口红,不由高兴起来,因为这样一来,她有机会偷偷摸摸用一下了。   三人凑近那口红柜台,江流也是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口红柜台里的口红居然不乏后世耳熟能详的奢侈品品牌。   不过这也不意外,其实早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就已经有奢侈品品牌进入了华国市场,其中有一个早期风靡了整个华国的品牌,或许现在已经鲜有人知了,那就是皮尔.卡丹。   早在1979,皮尔·卡丹就应邀在首都举行了一场服装表演。这场表演原本是为了中法友谊,没成想却在华国掀起了巨浪,秀场上那些露着胳膊和大腿,走起路来扭胯摆臀的外国模特,以及款式时髦,色彩鲜艳的服装在当时观看的首都百姓心中掀起巨浪,加上当时纸媒以及电视台的大篇幅报导,皮尔.卡丹作为华国百姓心中时尚和奢侈的代名词,在之后的十几年中,都是最受华国百姓欢迎的品牌,直到后来进入华国的奢侈品品牌越来越多了,这股皮尔.卡丹热潮才渐渐退去。   此时江流看到的口红品牌就不乏香奶奶,雕牌……也有不少国产的口红品牌,例如羽西,雅芳以及奇士美。   江流不知道香家和雕家是否开始在国内设有专柜,只是看商场里这几个奢侈品的摆设,更像是从香江那儿进货过来,而不是品牌方授权直营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些口红受欢迎的程度,一些有钱的女孩和妇人更爱这些从香江过来的时髦洋货,即便它们的价格比国产的口红贵上十几倍。   江建军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作用,花钱买贵的纯粹就是钱多烧得慌,他选择了一款价格相对比较合适的国牌口红,因为他不懂这些,口红的颜色还是让儿子女儿参谋着挑的。   “大哥给媳妇买口红呢,诶呀,嫂子可真是幸运,遇到你这么一个疼人的男人。”   江建军觉得买一支口红也够了,没想到那售货员拉着他唠起家常来了。   作为口红柜台边为数不多站着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买口红的男人,江建军自然受到了不少关注。   他耳朵尖,听到周遭不少议论声,基本上都是夸他疼媳妇的。   虽然不觉得买支吃小孩色的口红就是疼媳妇了,可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夸奖还是让江建军有些骄傲自豪,没错,他就是那个十里八乡最疼媳妇的男人了。   “大哥,你给嫂子买一罐咱们品牌的主打面霜,嫂子一定喜欢。”   “对啊,他们家的粉底也不错,上脸很自然,不卡粉。”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等离开柜台的时候,江建军手上拎了好几个袋子,晕晕乎乎的就把一些热门的产品给买了。   等挤出人群,吹一吹冷风,江建军总算清醒了一些。   “女人真可怕。”   他看着手里的袋子长叹一声,好在他媳妇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也不知道买了这些东西回去,会不会挨骂。   自认为昏头买了一堆无用东西的江建军在之后的游玩中显得没什么精神,心里盘算着回家后该怎么和媳妇报账,倒是俩孩子玩的十分开心。   江胜楠觉得大城市太好了,大冬天的还能吃到冰棍,街上随处可见打扮时髦的女郎,她们一个个走路昂首挺胸的,精气神和她从小到大见到的村口碎嘴的婆娘完全不一样。   “大城市好,你们努力读书,到时候也能变成城里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江建军鼓励了儿女一番,希望他们能够因此激发斗志,努力读书,没准将来家里还能出几个大学生。   *****   头两天江建军带着孩子们在珠市玩了一圈,可他毕竟也是有正事要干的,所以第三天,他给孩子们买了充当午饭的蛋糕罐头,打算将他们留在招待所里,自己出去办点事。   他选的这个招待所紧邻公安局,平日里治安很好,他叮嘱了俩孩子在他离开后锁上门,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之前在书店买了一堆书,招待所里还有电视机,两个孩子呆一下午也不会觉得无聊。   江胜楠倒还好些,昨天她从书店挑选了一堆有关飞行员题材的书籍,正是看得入迷的时候,倒是江流闹腾着要跟去,江建军拗不过儿子,只能松口答应了。   江建军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考察珠市一些运作良好的私人工厂,只是还没有想好自己之后经营的方向,因此在带孩子出门后就有些迷失了。   “那是电子表厂,之前爸卖的那些手表都是从这里进货的。”   江建军是人肉背货,因此挑选的货品都是重量轻,体积小利润高的类型,手表是他的最好选择。   早些年,江建军还倒卖过电视机和收音机,因为这东西太紧俏了,他们那儿的商场几乎都被内部人员给瓜分了,即便有票也买不到。   而且港货在很多人看来是质量好的代名词,许多人宁可多花点钱,也愿意买香江或是弯岛偷运过来的电视机,那时候江建军找到了一条门路,着实赚了不少钱。   但是这些年不行了,随着内陆和沿海发达城市的接触越来越多,电视收音机虽然还是高档产品,却已经不再是稀有商品了,包括最近这些年他卖的电子表,火热程度也比不上当年。   江建军意识到,这门生意快做到头了。   投机倒把不是正途,在电子表利润越来越少的当下,似乎只有自己成为电子表生产商,减少进货成本和运输成本,利润才能上去。   可他就是一个倒爷,对于电子表制作一窍不通,而且投资一个电子表厂,所需要的成本恐怕远远超出他的想像。   按照江建军的想法,他更想经营一个投资成本少,亏本可能性低的生意。   “爸,这边的衣服卖的好便宜啊。”   江建军正思考着,就看到儿子忽然指向了不远处一家成衣厂,那家工厂外摆了不少穿着他们厂子生产的衣服的模特,价格都明码标着,不少人大包小包的扛货离开。   这些衣服按照现在的审美来说是很时髦的,然而因为大批量拿货的缘故,进价十分便宜,一条同款式,商场售价二三十的连衣裙,进价约在12-15元左右,而类似款式的衣服,拿到内陆去就更贵了。   因为这些成衣厂多数都是港商合资的工厂,多数都用了一个洋名,当这些衣服流通到内陆的时候,很容易就营造出高档奢侈的感觉,让不明就里的顾客花大价钱购买。   一路走过来,江流看到了不少他们小县城女人引以为傲的衣服品牌,在他们那儿,这些衣服可不便宜,而且这些“洋牌”不是什么商场都有的卖的,往往需要找关系代购。   “珠市买衣服当然便宜了。”   江建军想也不想地说道,这里可是最大的成衣集散中心,每年这里的工厂都会派人去香江、弯岛等地考察,设计最时髦漂亮的成衣,周边不少城市都是来珠市进货的,只要采购量大,价格就低。   这里很多工厂都追求薄利多销,别看他卖的便宜,数量上去后利润就很可观了。   最早江建军也曾扛过几袋衣服回去卖,女人的钱确实好赚,那几袋衣服没几天就卖完了,只可惜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而衣服又是笨重的东西,算下来利润并不如电子表来的高,几次之后,江建军就不再进衣服了,只是每趟来帮家人采购几件衣裳。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江建军,他完全可以开成衣厂,一开始摊子不需要铺的太大,只需要选一块地做厂址,买几台机器,然后雇几个熟练工就好,只要是衣服就不需要愁卖,亏本的可能性很小。   江建军越想越觉得不错,只是即便是成衣厂,也是有亏损的风险的,江建军一时有些犹豫。   “爸,咱们能生产他们家的衣服吗?”   江流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名为安琪拉的成衣厂。   这是一个民营企业,据说有港商背景,在珠市,安琪拉或许就是普通的成衣品牌,可在他们的家乡临市,安琪拉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洋货品牌,在当地只有有钱人家的女人能够穿上这个牌子的衣服。   “这怎么可能呢。”   听了儿子的话,江建军忍不住笑了,人家就是靠牌子吃饭的,他要是生产对方同品牌的衣服,没被发现还好,一旦被抓,那也是要坐牢的。   “咱们给点钱贴牌不行吗?”   江流装作懵懂的反问。   “贴牌,什么是贴牌?”   这下子江建军疑惑了。   “就是贴他们的牌子啊,同样的衣服,他们家的衣服在我们那儿卖的特别贵,我就想着能不能咱们生产一样的衣服,然后贴上他们的牌子卖,我们也不是不给钱,反正这家成衣厂暂时也没有开到咱们临市的意思,相当于我们给钱在别的地区卖他们这个牌子的衣服,白给钱的生意或许他们愿意做。”   现如今他们生活的那个区域还是以国营成衣厂生产的衣服为主的,百货商店,供销社很少上架私人小企业生产的衣服品牌。   江流想着,如果贸贸然开一家成衣厂,在没有任何群众基础的情况下,是很难发展起来,可要是先套用一个当地比较受欢迎的“外国”品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原身的记忆里,安琪拉这个品牌自火热了几年就消失在了民众的视线中,可想而知这个品牌一定是在之后的竞争中失败了,江流并没有打算长久地存在在这个牌子的阴影下,他只想要更简单的先占据一部分市场,到时候在扩展自己的产业线,扩大自己的品牌影响力,这可能会比按部就班的经营更加顺利。   “贴牌,哈哈哈,贴牌!”   江建军越想越是觉得这个词语精妙,似乎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原来生意还能够这么做。   “乖宝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江建军兴奋坏了,难道他儿子除了有当侦探的天赋外,还有做生意的天赋?   “很简单啊,在汇通小学,我江流的名字就是名牌,我的小弟走出去报我的名字,都可以在小卖部记一块钱以内的账。”   江流牛逼哄哄地说道,那骄傲的小表情冲淡了一些刚刚他留在江建军脑海中的超出于他这个年纪的睿智,更加符合他这个年龄段孩子的特制。   “江老大,看把你能耐的。”   江建军狠狠搓了搓儿子的脑袋,然后蹲下身重重在他的小脑瓜上亲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找到之后的经营方向了。   ******   之后几天,江建军神出鬼没的,原计划五天的旅行硬生生被拉长到了九天,好在江建军也知道儿女快开学了,赶在小学报道前几天,带着儿女坐上了回去的火车。   这一趟江胜楠最大的收获是一箱子的书籍,除了一些有关飞行员的传记外,还有一些是他们那儿没得卖的课外辅导教材,江胜楠还买了几本英文和俄文的基础教材,准备在家用收音机自学这两种语言。   听说每年飞行员的招收人数都很少,除了对身体素质有要求外,对于文化课的要求也很高,在从小生活的城镇里,她或许是十分优秀的学生,可放到全国,她的成绩未必出挑。   开了眼见长了世面的江胜楠决定用更高要求管理自己,她一定要成为更优秀的人。   至于江流,他倒是没买几本书,他那小箱子里装的全都是珠市的特产零食,一部分是分姐姐妹妹们的,还有一部分是用来□□小弟的。   至于江建军,他这趟更是没买什么东西,行李箱里唯一多出来的,可能就是那堆化妆品。   “乖宝儿啊,想死奶奶了!”   三人还未进家门,老太太就听到声响冲了出来,抱着孙子心肝啊肉啊的直叫唤,还一个劲儿地说他瘦了。   姚蕙兰想抱儿子没抱成,队上女儿江胜楠失落的小表情,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晚上一家人吃了饭,聊了珠市的所见所闻,在天暗下来后,也各回各屋歇息去了,直到两人独处的时候,江建军才拿出那堆化妆品。   “我看珠市的女人都稀罕这个,给你买了一份。”   一个大男人买这种东西怪不好意思的,江建军把化妆品往床上一放,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他觉得媳妇肯定是不稀罕这些东西的,他江建军的女人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特贤惠,特持家,才不爱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呢。   “呀!这是口红!”   姚蕙兰还从来没有收过丈夫给的礼物,包括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当时还处对象的俩人也没玩过啥情趣浪漫。   忽然间收到了一堆化妆品,姚蕙兰有些回不过神来,这还是她男人吗?   “花这钱做什么,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些东西啊,把钱存下来给孩子们攒着多好。”   姚蕙兰嘴上念叨着,动作上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口红盖子,对着镜子描摹了一番。   江建军给买了两支口红,一支大红色的,一支更日常一些,是温柔的豆沙色,此时姚蕙兰用的是那支大红色的口红,明艳鲜亮的颜色把皮肤都衬白了。   姚蕙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觉得心态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我就——”   江建军正想说他就觉得这东西没必要买,是儿子非闹着要给她买的,就看到姚蕙兰转过身,在昏黄的灯光下冲着他羞涩一笑。   “好看吗?”   她觉得好像有些太艳了,这个年纪涂口红有点不庄重,可她心里还是觉得很美,希望得到丈夫的夸赞。   “好、好看!”   江建军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涂在别的女人嘴上像吃小孩的可怕颜色,在自己媳妇嘴巴上就显得格外诱惑,好像一下子就变成妖精了,要把他的魂给吃了。   这口红,好像真的是一个好东西,江建军咽了咽口水,心和身体这会儿都热了。   “死相!”   姚蕙兰被丈夫火热的眼神看的有些害羞,嗔视了他一眼,然后准备把口红给卸了。   江建军觉得媳妇这一记眼风威力更胜从前,赶紧地跑到床头把灯拉了,然后抱着媳妇上炕。   江流就在隔壁的房间,听了半个晚上老木床咯吱咯吱的声音。   果然,口红真是一个好东西! 第141章 家有宝贝蛋20   五年后   “留楠, 留楠!”   潘秀萝扯着嗓子在院子外大吼了几声。   “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说好让她留在家里帮她姐洗菜的, 小丫头片子就知道在外头野, 半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老太太气的跺了跺脚,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俩个孩子,怎么姐姐那么乖巧懂事, 妹妹就这般淘气顽劣呢, 简直就是女娃的身子男娃的性子。   “奶, 我帮二姐就好了。”   江超楠乖巧地说道,生怕奶奶气坏身体。   “你啊,就知道护着那丫头, 也不想想人家是不是念着你这个姐姐。”   老太太想好了, 这次绝对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小丫头了。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 沾了一身泥巴的江留楠总算是回来了。   “奶——”   看到跟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的奶奶,江留楠心中一紧,想到了出门前奶奶叮嘱她的事,今天奶奶似乎给她安排了帮忙洗菜的活儿,可她玩在兴头上,全都给忘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江留楠知道眼前这个老太太再也不是那个无条件宠溺她的老人,可前生六十多年养成的骄纵不是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够改变的,加上江留楠自持重生的福利,他自认为即便自己成了女人,将来也是有大出息的,完全不必害怕一个老太太。   可心里虽然这么想, 看到凶着脸的奶奶江留楠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也怪她现在这具女儿身躯,明明前世他在村子里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全村的孩子哪个没被他打过,小时候别的家长找上门来告状对于江留楠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现在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女孩家身体弱的缘故,还是她现在年纪太小的缘故,几次打架,都以失败告终。   今天就是因为她和同村的小姑娘争执,结果被按在了泥水坑里,全身的衣服都弄脏了。   对于自己的能力江留楠还是很信服的,没看见这个世界的“自己”一样打遍天下无敌手,一群孩子喊“自己”大哥吗。   虽然隐约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可江留楠还是觉得那是自己没错。   “干什么去了,知道今天应该干什么吗?”   潘秀萝瞪着眼前的泥猴儿,气不打一处来。   “该帮二姐洗菜。”   江留楠嘟囔了一句:“凭什么我就得帮二姐洗菜啊,二姐一个人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她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岁,有让五岁孩子帮忙洗菜的吗?   江留楠早就忘了,不止江家的女孩,乡下出生的这些女孩子们多数都是打小帮家里做事的,很多女娃娃五六岁的时候做的活可不仅是帮家里洗菜那么简单。   “还顶嘴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学着点洗衣做饭的活儿,将来准备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呢?”   在潘秀萝的心中,洗衣做饭之类的家务活就该是女人办的,不会做饭的女人不是一个好女人,不会洗衣打扫的女人更是称不上贤惠,是任何婆家都不会喜欢的小媳妇。   所以打小潘秀萝就培养家里的孙女学习这些技能,就是希望孙女们嫁出去后能够照顾好丈夫,得到婆家的褒扬。   不止潘秀萝,事实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老话说的好,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就得把内务操持好,这样男人才能够放心的在外头打拼。   小孙女显然太闹腾了些,潘秀萝一早就想好了,趁她还小的时候要磨磨她的性子。   “凭什么这些活儿就得女人干啊,现在女人也挣钱,男人就不能分担家务吗?”   江留楠还是想要变回男人,可谁让她现在是女人呢,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她也得纠正老太太这个思想。   “哈哈哈,潘婶,你们家五妞可真逗啊,女人让男人做家务,那得是多厉害的女人啊!”   “哈哈哈,五妞有大志向,将来要养一个吃软饭的男人呢。”   边上一群路过的女人听到了江留楠的雄心壮志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年头哪有男人帮忙做家务的,再泼辣的媳妇,也不会让男人帮忙洗衣做饭啊。   “小丫头胡闹呢!”   潘秀萝笑着应和了两句,然后赶紧把小孙女拽进了屋里,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言论,坏了其他几个孙女的名声。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了一些歪话,我告诉你,这家务你必须得帮着做,没道理你几个姐姐都帮忙做事呢,你一个小的倒是享福。”   潘秀萝觉得这个孙女古里古怪的,总是想一些不着调的事。   “堂哥也啥都不做,奶怎么不骂他?”   江留楠反驳,虽然知道那是“自己”,可看着“自己”享福,而她受罪,有时候也忍不住嫉妒啊,为什么老天爷送她重生的时候没有把她送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面呢。   “你和你堂哥能比吗?”   潘秀萝气笑了,这小不点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你现在吃的穿的都是你大伯给的,你还和你堂哥比?也不想想自己占了你堂哥多少好处。”   老太太给孙女分析:“行啊,你不想学家务,你想找一个能够和你分摊家务的男人,我就问你,你有啥本事吗?你有啥能耐让那些愿意帮媳妇做家务的男人看上你?”   这会儿老太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算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了,她的一些想法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孙女江亚楠,所以她打算用对待大人的态度对待这个孩子。   “你娘家有依仗吗?”   老太太第一个问题,江留楠和江胜楠两姐妹虽然是江建军养着的,可本质还是江向党两口子的女儿,能把她们养大就是仁至义尽了,将来不可能再给她们一份体面的嫁妆。   而另一边江向党夫妇就当没有这双女儿的存在,想要依靠他们,更如同白日做梦一般。   “你长得好看吗?”   老太太的第二个问题,男人也是很实际的,要么图钱,要么图色,要么就是你真的有本事,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对方。   江留楠虽然是个五岁小姑娘,可根据她现在这张脸,也知道她将来好看不到哪里去,想要用脸吸引男人,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除非对方品味清奇。   “你有大本事吗?”   第三个问题就是她之前提出的问题相关的疑问,她是否有能力吸引到一个愿意和她分担所有家务的男人。   老太太的三个问题虽然有些片面,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在婚配市场上双方都需要权衡的东西。   “你当结婚是话本子上写的那些东西呢?你想躲懒,你啥都不想干,可我告诉你,这世道对女人就是不公平,你道女人都是贱骨头呢,可以不干活还非要争着干,不就是这世道对咱们女人条条框框局限太多,不得不干吗?”   老太太不知道将来世道会怎么样,反正就她生活的环境,女人地位即便在这些年提升了,提升的也是有限的。   不过现在已经比早些年好太多了,女娃子也能念书,有本事的也能和男人一样工作养家,家庭地位高低本质还是贡献的高低,谁挣钱多谁就是老大,如果江留楠将来真能有本事挣钱,或许她还真能如愿少做家务。   至于不挣钱的女人,虽然她们操持家务照顾儿女同样做了很多活儿,可没拿钱进来,还是被人看不起,这就是世人的偏见,偏偏很多人也改不了这种偏见。   潘秀萝觉得现在的女孩子已经很幸运了,她们那时候没有选择,而现在她们至少拥有了走出去的权利。   “明天起你想玩只能在做完家务后玩儿,要不然我就把你送回你亲爸亲妈家里去,你要是真不想干家务,那就学学你亚楠堂姐、胜楠堂姐,到时候你出息了,能够挣钱了,我管你干不干家务呢。”   老太太对孙女下了最后通牒。   “做女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说罢,老太太催促江留楠去洗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然后也没管她在听完这番话是什么反应,自行走向厨房,准备去拿碗筷。   “做女人真就那么难吗?”   江留楠有些沮丧,因为他心里早已有了明确的答案。   上辈子他那个媳妇够泼了,一个劲儿的挖着他家的钱补贴自己娘家,可饶是这样,那个女人也默认家务活儿都是女人的事,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半点心,直到后来他手里挖不出钱来了,人也不行了,那个女人才开始慢待他。   可那时候她虽然不管她了,却开始操心起了儿子一家,他也经常从她嘴里听到帮儿子带孩子的抱怨,她还时常埋怨儿媳妇没有照顾好儿孙,在这些事情里,男人仿佛神隐了。   以前江留楠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男人嘛,本来就该做大事,哪里能为这点小事烦心呢,至于女人,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又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女人吗?   直到现在他成了女人,他才发现,原来女人那么难,那么难。 第142章 家有宝贝蛋21   五年前, 江建军几方筹谋, 终于在家乡汇通镇买下了一块地皮一百年的使用权限, 然后建造了一个成衣工厂。   在儿子的提醒下, 江建军并未一开始就开创自己的成衣品牌,而是和珠市的安琪拉品牌合作,以12%的利润租借了安琪拉这个牌子, 也就是说, 以后江建军的成衣厂可以生产安琪拉旗下的任何一款衣服, 并且能够在衣服上贴上安琪拉这个品牌的商标。   当然,对外他是不会那么宣传的,本市的人只知道大名鼎鼎的港货品牌安琪拉终于来他们这儿开办工厂了, 以后他们能够在第一时间买到最新款的安琪拉牌的衣服。   一开始, 江建军只在全市最大的百货商场租了一个专柜, 售卖自己工厂生产的贴牌成衣,因为安琪拉这个品牌在当地的名声,这个专柜一炮而红,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接连开办了7个柜台,分布于本市以及周边县城。   第二年,江建军开始租赁商铺,商铺中一半售卖安琪拉品牌的成衣,一半售卖自己品牌的衣服,无形中为自己的服装品牌做广告。   五年后的今天,珠市的安琪拉在激烈的竞争中消声觅迹, 江建军也结束了和这个品牌的贴牌合作,倒是江建军自己的成衣品牌,占据了先锋优势,成了当地的明星企业。   在临市以及周边城市,都知道之江成衣厂,同时也知道之江成衣厂私人订制的高端生产线,当地的豪富以及官夫人,在参与宴会或是其他重要场合的第一首选就是之江的高定成衣。   生意做的红火,江建军自然不会再留在当初的小县城里,现在他在临市市中心买了一套占地不小的四合院,在两年前举家搬迁到了市区,几个孩子的学籍也赚到了全市最好的学校。   作为长子,外加还是个孝子,江建军自然要带着老娘一块搬家,只是潘秀萝习惯了乡下的生活,加上一些说得上话的老朋友都在乡下,执意不肯搬迁,最后两边各退一步,一个月里,江建军接老太太去市区住上七八天的时间,余下的时候,老太太可以住在老房子里。   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老太太习惯城市的生活,一段时间后乖乖跟着他们进城,没想到老太太也是倔,几年了,反而习惯了这种两头住的生活方式。   江家的大闺女江亚楠学的就是裁缝,今年21岁的她是之江成衣厂高定线的半个负责人,除此之外,江建军还给这个闺女买了一个商铺,因为她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以后这个商铺也会是她的陪嫁。   江建军这人还是顽固的老想法,虽然女儿在自家的企业里任职,可在江建军和姚慧兰看来,家里的厂子早晚还是要留给儿子的,所以成衣厂的股份不能分给女儿,倒是可以给女儿买些商铺房屋等不动产,充当嫁妆。   市区的铺面不便宜,江建军自认自己也是极大方的爸爸了。   因为是自己的陪嫁商铺的缘故,江亚楠对那个商铺也十分用心,工作之余去的最多的就是那个铺子。   老二江莱楠还是那个温柔羞怯的小姑娘,五年过去了,她的身上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也就是个子高了些,五官也长开了些。   江莱楠的成绩普通,属于学校中下水平,或许是天资有限,任凭江胜楠和江流怎么辅导,成绩都没有明显的提升,好在江莱楠也是个想得开的,她现在的成绩考一个好点的高中肯定是不能够的了,可考个中专的幼儿教育专业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或许受小时候的生活影响,江莱楠对照顾孩子这件事格外有兴趣,她没有弟弟妹妹那样的远大志向,江莱楠觉得,当一个幼儿园老师,每天和可爱的孩子们作伴也是一件极幸福的事。   至于老三江胜楠,她一贯对自己高要求,在定下女飞行员这个目标后,每天除了固定的读书时间,还定下了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晨跑一小时的习惯,并且持续坚持了五年,有这样的心性,她的将来必然不需要别人发愁。   江家三姐妹小日子过的美满,江老二家的几个姑娘也沾了大伯的光,日子大有起色。   江家的制衣厂需要许多懂得操作缝纫机的熟练女工,江建军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那个没有念过书,也不会使用缝纫机的大侄女。   如果放任不管,江招娣最后的下场可能就是被江向党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和寻常乡下妇人一样,一辈子耕作辛劳,如果江建军自己也没什么能耐,他自然没多余的善心照顾隔房侄女,可现在他大小也是个老板了,给侄女找一份活儿还不简单。   因此江招娣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了之江成衣厂,不过因为她不会缝纫机的缘故,和当初的江亚楠一样是从学徒工做起的,不过她比较幸运,非但不用给厂里的熟练工学费,每个月还能得到二十几块钱的学徒工工资。   现在17岁的江招娣也是厂里的老工人了,这几年物价飞涨,江招娣的月工资已经高达三百四,按照她每个月做出来的衣服,还有不菲的提成。   和爸妈不同,江招娣作为二房最大的孩子,潘秀萝对她也是认真教育过的,比起白眼狼的父母,江招娣更懂得感恩。   她挣得钱,除了每个月要交给家里八十块堵住父母的嘴,剩下的绝大多数都被江招娣送到奶奶潘秀萝的手中,这些钱是用来给妹妹江盼娣和江望娣交学费用的,早在江招娣工作后,江向党夫妇就不再出一分孩子的教育费和生活费,江招娣这个姐姐,反而负担起了家庭的重任。   还有两个双胞胎小妹妹的生活费,虽然大伯和大伯母宽容大度,可江招娣也不好意思真让大伯一家负担她们几个姐妹的生活。   当然那些钱潘秀萝用了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还是替她攒着的,按照这些年她逐渐上涨的工资来看,等到她出嫁的时候,这份嫁妆也很可观了。   至于江盼娣几姐妹这些年花的姐姐的钱,老太太也全都记在了账上,这些账本她也从来没有瞒过那些孩子。   大姐帮她们那是恩,既然是恩,自然是要偿还的,没的说老大就要多吃苦,多受罪的道理。   这些年因为江向党夫妇越来越不着调的缘故,江招娣几姐妹基本上也是和老太太一块生活的,每个月潘秀萝进城的时候,年长的江盼娣就负责照顾几个妹妹,姐妹之间相处十分融洽。   唯独江留楠这个女身男心的妹妹,和这些姐姐格格不入,甚至天生傲气,总是骄纵地仗着妹妹的身份对几个姐姐颐指气使,也是江家的姑娘好性,加上脾气最火爆的江胜楠忙于学业不怎么回村的关系,倒是也没人治她这个脾气。   潘秀萝旁观了几年,摸透了这个孙女的脾气,总算是愿意出手管管了。   可见江留楠的“好日子”,还远在后头。   ******   “妈,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裁衣服估计来不及了,咱们就买一套成衣。”   这天江亚楠在自己那个陪嫁商铺里盘账,午饭的时候,她让几个店员先去吃饭了,诺大的商铺里就她一人管着。   好在现在是饭点,商场里也没多少顾客,分摊到她的商铺里的人自然就更少了。   听到客人进店的声音,江亚楠将那些账本放在一旁,起身招呼客人。   只见一对母子模样的客人走了进来。   那个青年高高大大的,模样算不上出挑,可五官端正,衣服熨烫整齐,是个清爽干净的小伙子,只见他语气温和地向着身边的中年女人询问,态度十分耐心。   “也怪我之前忙着工作,忘了提前去妈你喜欢的老裁缝那里定做衣服。”   虽然这年头成衣店越来越多了,可老一辈还是有很多人喜欢自己买好布料,找老手艺的裁缝量身裁衣。   一来是因为量身剪裁的衣服穿起来更加舒适,二来是因为自己淘布料,自己找老裁缝加工价格或许比成衣店里的衣服更便宜,老一辈节俭惯了,还是保留了曾经的习惯。   显然眼前这个青年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是他真的忘了母亲的生日,还是故意忘了,想给他妈买一件漂亮时髦的新衣裳,要知道之江这个牌子的成衣在当地并不算便宜。   江亚楠心里思索着,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今天的顾客身上,只是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那个中年女人的五官和那青年十分相似,只是线条更加柔和些,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也是个清秀漂亮的姑娘,只是她的脸上有一个占据了半张脸的可怕胎记,红黑紫三色交加,显得这张脸可怕极了,即便是有厚厚的粉底盖着,也挡不住这胎记的颜色。   大花脸,江亚楠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平啊,妈不想买衣服,咱们还是回去。”   马春兰这辈子出门的日子屈指可数,今天要不是儿子一片孝心非拉着她出来,恐怕她又能在家里躲上一天。   脸上的胎记是马春兰一辈子的噩梦,明明这也不是她的错,可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有人看着她这张脸指指点点,甚至曾因为有个孩子被她吓哭,而被那些孩子的家长咒骂。   “长这么丑为啥出门啊!”   “顶着一张鬼脸心里头没数吗,吓坏了孩子你负责啊!”   “大花脸,上辈子造孽了!”   类似的言论,马春兰闭上眼睛就能够想到。   不止是那些陌生人,来自家人的伤害也不小。   父母虽然嘴上不说,可总是对着她这张脸唉声叹气,丈夫娶她是为了她家的背景,这些年虽然对她尊重有加,背地里却还是嫌弃的。   唯独让马春兰欣慰的是自己养大的儿子不嫌弃自己这个亲妈,可在感动之余,她又有些愧疚,因为她这个“大花脸”的存在,儿子一直都没能说下一桩亲事。   倒是有几个看中儿子的能力,愿意嫁过来的,可因为那些人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不尊重,让自己的儿子回绝了这几桩亲事。   今天儿子带她出门一方面是因为她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想给她买一件新衣服,一方面也是因为医生说了她常年闷在家里不好,需要多多出来走动走动,可马春兰过不了自己心上这一关,因为她觉得,恐怕大家又要笑她了。   “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江亚楠很快就回过神来,面露微笑看着这两位客人。   她对“大花脸”没什么偏见,要知道当初她妈想给她相看的对象的母亲就是“大花脸”,在江亚楠看来上辈子造孽只是无稽之谈,所谓的大花脸不就是运气不好,把胎记长在了显眼处吗。   要是胎记就是造孽,那每个人恐怕多多少少都造孽了。   “我想给我妈买衣服,颜色最好鲜艳一些。”   只一眼,冯平就对眼前的女孩有了好感,以前他也曾带他妈出来买过东西,只是那些人的态度都太过了。   不是隐含厌恶,就是面露同情,殊不知这两种态度都让他妈觉得自己异于常人,是个怪胎。   而眼前这个人的表情十分平和,仿佛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两个普通顾客,这种态度,反而让马春兰舒服许多。   “请跟我来,这是我们品牌春季新品,这一系列都是适合您母亲这个年龄段的妈妈的,设计简单大方,颜色也很大气,如果是考虑到阿姨即将过生日的话,我建议这款紫红色的套装,上面的富贵牡丹都是手工刺绣,或者是这款大红色的,很衬肤色,阿姨的皮肤很白,穿上应该很好看。”   “阿姨的个子很高啊,腿也很长,可以尝试一下露出小腿的这条半身裙,既端庄,又时髦,还能够适当地凸显您的身材优势,阿姨你的身材也保持的很好,穿S码就足够了。”   江亚楠拿了几套她觉得比较适合马春兰的衣服,替她比划了一下。   “要不阿姨试一下,我们这儿有试衣间,您觉得满意了,再考虑买不买。”   江亚楠的态度太让人舒服了,在马春兰看来自己到处都是缺点,可这小姑娘嘴甜,夸她个子高腿长,夸她身材保持的好,说的马春兰都怪不好意思的。   “是不是太艳了啊?”   马春兰求救地看向一旁的儿子,平日里她自己裁衣服选的都是灰扑扑的料子,颜色越暗沉越好,因为她觉得穿的暗淡一些,或许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了。   长这么大,除了出嫁的时候穿过绿军装,她还是头一次驾驭这种明艳的颜色。   “不艳,妈,咱们就试试呗。”   冯平也不知道怎么挑衣服,不过以他的直男审美来看,大红大绿的就是好看。   招待的小姑娘诚恳热情,儿子也在一旁说好,马春兰抿了抿嘴,接过那几件衣服进了试衣间。   *****   “那个小姑娘真不错,长得漂亮,心地也好。”   等离开商店等时候,冯平的手上拎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两套江亚楠帮着搭配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谁家姑娘。”   马春兰念叨了一句,然后看了眼自家高高大大的儿子,如果不是有她这个拖累,那个小姑娘和她儿子可真般配啊。   老太太话音一落,冯平忍不住朝店铺里看去。   正好这个时候,江亚楠的目光也转向了门口处。   两人目光一对,然后相视微笑。   ******   江大姐找对象了,这可是江家近来发生最大的事。   在潘秀萝看来,大孙女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再过几年就得熬成老姑娘了,只是这些年亲戚朋友给做的媒总是有这些那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加上江亚楠那时候专心学习缝纫技术,自己也没有找对象的心思。   现在姑娘找好对象了,还过了江建军和姚蕙兰那一关,可见她找的对象十分不错。   “说来也是巧了,那孩子居然就是马春梅的外甥,当初她还想要给俩孩子做媒呢,只是那时候建军做生意,摊子铺到了市里,我跟着忙昏了头,都忘了这件事。”   姚蕙兰乐呵呵地跟婆婆讲述着女儿的这段缘分,在她看来,这或许就是天做的姻缘,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呢。   虽说这些年自家条件远胜于从前,相比较之下,冯平的家世就有些不能看了,可姚蕙兰自己也是女人,知道嫁男人不能只图他的家世,还得看看对方本身的能力。   冯平今年25,已经是县委副书记的秘书,而且这男孩有上进心,本身是中专学历,现在上了夜间大学,想要弥补学历上的劣势,可见他的未来也不会止步于这个位置。   “亚楠对象的妈是大花脸,不过那孩子对妈孝顺,只这一条,他妈大花脸也不算什么了。”   姚蕙兰接着说道,她本人不忌讳这些,如果冯平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就怨上亲妈,姚蕙兰还觉得这男孩没担当呢,一个不孝顺的儿子,又怎么能够奢求他对妻儿有良心呢。   所以几番分析,姚蕙兰觉得这就该是女儿的缘分了。   “不错不错。”   潘秀萝在一旁点头,县委副书记的秘书啊,这个官应该比村长镇长来的大,再不济宰相门前还是七品官呢,以后他们江家也算是朝廷里有人了。   老太太想着,这个未来的大女婿,能成为她乖宝儿的助力,对这桩婚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长辈们商量着江亚楠的这段恋情,底下的弟弟妹妹自然也十分好奇。   ******   “未来大姐夫是公务员吗?那不是只能生一个孩子?”   江莱楠忍不住问道,现在乡下户口如果第一胎是男孩,时隔七年后还能生第二胎,再不济,超生交罚款,总能生到儿子的。   可公务员就不一样了,生二胎工作都得丢了,很多公职人员舍不得这个铁饭碗,在生了女儿后怨声载道。   江莱楠是老太太教出来的,免不得觉得儿子好,这会儿听到大姐嫁了一个公务员,有些替大姐担心,万一她头胎没生儿子,会不会被大姐夫家瞧不起啊,听说大姐夫家就他一个儿子呢。   “二姐,你这思想有问题啊!”   江流心一紧,他倒是忘了这方面的思想教育了。   “啊?”   江莱楠张着嘴,她的思想怎么就有问题了。   “二姐,我先问问你,你将来要是先生了女儿,后头追生了儿子,你是更疼女儿还是更疼儿子?”   江莱楠听了弟弟的问题毫不犹豫地回答:“应该是儿子,爸和妈还有奶奶也更疼你啊。”   这番话不是因为江莱楠嫉妒,而是因为她觉得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二姐,你简直愧对奶奶这么多年的教导啊。”   江流痛心疾首地说道,他的态度弄的江莱楠心里发慌,要知道江莱楠最崇拜的就是奶奶了。   “奶奶之前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奶奶为什么让你对我好?”   江流的问题让江莱楠疑惑了,她当然记得奶奶是怎么说的,奶奶说了,弟弟就是她们出嫁后的依靠,是她们嫁人后的底气,所以自然要对弟弟好。   “对啊,男孩子就是来保护姐姐妹妹们对,姐姐妹妹们受欺负了,替她们撑腰的,哪有亏待姐姐妹妹们,反而让男孩子占便宜的,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江流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下子江莱楠迷糊了,奶奶那番话是这个意思吗?她怎么觉得不是呢。   “二姐,将来爸妈年纪大了,你会照顾他们吗?”   江流接着问。   江莱楠又是想也不想的点头,爸爸妈妈生她养她,自然是该照顾的。   “这不就成了,你也给爸妈养老了,尽的孝心哪点比我少,可见儿女都是一样的。”   “再说了,就当你觉得儿子金贵,可你看咱二叔那样的,为了追儿子墙皮都被扒掉了,即便他真生了儿子,半点家产没有,还不是让宝贝蛋生来受罪的,这到底是爱他呢,还是恨他呢?”   又不是家家都有皇位要继承,大家都是平头百姓,就别搞皇子皇孙那一套了。   “而且二姐,你自己也是女孩,大姐,三姐,还有招娣堂姐她们,都是女孩,难道你真的觉得女孩哪点比男孩差了?我看不尽然,在我心里,二姐你就很优秀啊。”   优秀不是只体现在学习上的,江莱楠有她自己的优点,她的细心体贴,她的尽心尽责,这些都是她的特点,如果一个女人的成功只能用她能挣多少钱,生多少孩子来证明,这不是真正的平等。   “我很优秀?”   看着郑重其事的弟弟,江莱楠有些怔忪。   不同于奶奶的夸奖,江莱楠头一次意识到,她是有价值的。 第143章 家有宝贝蛋22   那天和弟弟的谈话, 在江莱楠的心里惊起了很大的波澜, 她翻来覆去想不明白, 脑海里有两种声音, 一个声音告诉她弟弟说的对,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一个声音告诉她, 弟弟说错了, 男孩还是比女孩重要, 要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想生儿子,那么多人为了追生一个儿子,甚至于倾家荡产。   思来想去, 江莱楠还是决定去找她最信任的奶奶。   “奶奶, 我和大姐小妹出嫁后是不是得靠弟弟啊?”   江莱楠想着白天时候弟弟说的那番话, 男孩子是来守护姐姐妹妹的,兄弟姐妹守望相助,而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可她又觉得这些话似乎不对,和她受到的教育不一样。   “那是当然!”   潘秀萝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孙女耳边嚼舌根了。   她这个孙女多乖啊,论对孙子小宝的疼爱,这个孙女是几个孩子了最得她心的,别看潘秀萝在别的事上拎的清,可唯独事关孙子,她就有些糊涂了。因为潘秀萝自己受到的教育也是那样的,男孙比女孙更金贵。   只是现在孙女问了这个问题, 她当然不能说的太直白啊,她得哄哄这孩子,毕竟要想马儿跑,得让马儿先吃草。   “你还记得村里王大麻家的媳妇吗,就是那个赣省嫁过来的,她这是远嫁,有娘家和没娘家一样,她家婆婆不就是吃准了这一点,三个媳妇里最不拿她当回事吗。”   老太太边说边打量着孙女的表情:“还有你含芳姐,家里就她一个姑娘,她爸死的早,她妈守寡带着她,出嫁后,夫家吃准了她是绝户女,没人撑腰,在她生产前还让她下地,往死里作贱人,这些都是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她们没有兄弟撑腰。”   老太太说的都是实话,可也不尽然,毕竟村里也有一些明明有兄弟,却不拿姐妹当人看,遇到事就消失不见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女人就得有兄弟,以后你男人,你公婆要是欺负你,直接回娘家喊人,让她们知道你也是有兄弟护着的,他们还敢欺负你?”   奶奶这话和弟弟说的差不多。   “奶,如果将来我和小婶一样一直都生闺女,是不是也得努力拼一个儿子出来?”   江莱楠又问。   “你傻啊!”   老太太点了点孙女的头,“知道你小叔蠢还学他,你看他把日子过成啥样了。再说了,现在国家规定计划生育,你们这些丫头片子命好着呢,现在是国家不让你们生,就一个,是男是女看几率,这种情况,对方还逼你生,那是和国家过不去呢。”   老太太想着,这种情况还逼着生二胎的,大概率也是她小儿子这种人了,虽然是她儿子,可她也得说和这种人过日子挺没意思的。   “你看现在城里那么多人就生一个孩子,即便是一个女儿,将来东西都是留给她们的,有了钱,女孩子就有底气,你且往后看,再过几十二十年,生女儿和男孩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太太觉得这个政策真的好,至少对于女人来说是件好事,不过她也很矛盾,一边觉得女人地位上去了是一件好事,一边因为接受的教育,还是忍不住最疼孙子,毕竟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肉啊。   “不过莱楠你别担心,将来你生闺女也不怕,毕竟你有弟弟呢,你闺女将来也是有舅舅护着的。”   老太太抓紧一切机会增加孙女对孙子的好感度和重视度,生怕孙女听了外头的酸话,对弟弟不尽心了。   “奶,你真好。”   江莱楠单纯,听不懂这些潜在的含义,她只知道奶奶和弟弟一样的,都觉得男孩女孩一样好,之所以家里那么疼弟弟,是因为弟弟太辛苦了,毕竟将来他要护着的姐姐妹妹有八个啊。   面对孙女单纯真挚的眼神,潘秀萝有点小心虚,咳嗽了一声应下了这声夸赞。   其实二妮也挺乖的,或许留给小孙孙的钱,也可以给这丫头一小份。   老太太不自觉的想着。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江流顺利的踏过高考大关,以全省的理科状元的成绩顺利的就读于华国最好的大学之一的水木大学,并且在完成四年本科学业后顺利地硕博连读,他不仅是江家的骄傲,也是全村全镇的骄傲。   汇通镇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听着江家江流的故事长大的,最近江流硕博连读的消息传来,这些孩子受到的轰炸就更加密集了。   与江家不相干的人家这样,江家的小辈自然就更受影响了。   “江留楠,你堂哥真的是江流吗,为什么他那么聪明,你却那么笨呢?”   江留楠今年13岁,正好初中一年级,她的成绩一般,因为智商这东西,是不会因为重生而改变的。按照她现在的成绩,可以考一个一般的高中,如果加把劲,或许能够考上三本院校。   上一世江留楠的成绩就很普通,勉强过了本科线,家里花了大钱,让他念了一所和国外大学合作的二本学校,每年的学费就高达六万八,可是说是砸钱进入的学校。   江留楠的同桌是一个小胖妹,她看着江流楠数学试卷上鲜红的71分,好奇地问道,她听说江流念书的时候,数学一直都是满分。   “我知道了,可能是因为你们爸妈不一样。”   没等江流楠回答,那个小胖妞就主动给出了解释。   “诶,我爸妈肯定也比江流的爸妈笨,要不然为什么我的成绩也那么差呢,偏偏我爸我妈还怪我,真是不讲道理。”   小胖妞看着试卷上的66,她似乎也没资格嘲笑江流楠。   可确实不公平啊,江流的爸爸可是他们当地有名的企业家,他妈据说是家里公司的会计,而自己的爸妈就是普通个体户,生意做的也没江流爸妈来的大,可见她爸妈没有江流爸妈来的聪明。   所以他们自己都不够聪明,为什么希望她能够和江流一样聪明呢?   小胖妞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的爸爸妈妈实在是太无理取闹了。   江流楠因为小胖妞的话受到了重创,别人不知道,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和江流就是一个人啊,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江流就如此优秀呢?   江流楠看着试卷胡思乱想,突然间小腹坠疼,然后下身一阵暖流滑出,她紧张地并住膝盖,双腿挤拢,此时江流楠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气尿了。   她赶紧低下头,想着该怎么离开自己的位置去卫生间。   可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小腹的坠疼越来越明显,下身的暖流也有控制不住的趋势,江流楠咬紧牙关,忍不住用手按压小腹的位置。   她这是怎么了?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江流楠有些慌了。   “江流楠,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谈论例假还是很羞涩的,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来例假了,小胖妞是过来人,看到江流楠慌乱的样子,就猜到她可能是来大姨妈了。   “那个?哪个?”   江流楠一时没回过神来。   “就是那个啊。”   小胖妞翻开书包,拿出一片小面包,从桌子底下拿过去给江流楠看,她认出来了,对方手里拿着的是女人必备卫生巾。   一个晴天霹雳打在江流楠身上,她差点忘了,变成女人后,她也是会来例假的。   这一刻江流楠把自己能够想到的神佛都骂了一遍,变成女人后学做家务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她来大姨妈,难不成还想让她结婚体验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成。   江流楠的脸色惨惨白,不,就算死她也是不会结婚的,她可是男人啊,让她和男人结婚,是让她搞基吗,江流楠的身心都过不了这一关。   可再怎么不愿意,姨妈还是她现在要面临的一个严峻问题。   “怎么样?我这个可是纯棉的,而且长度350,不用担心侧漏问题,还有小翅膀,粘的也特别牢固。不过你也可是试试网纱型,这个得换的勤一些,毕竟身体很重要。”   看到同桌换完小面包同手同脚地走回来,小胖妞对着她咬耳朵道。   不不不,她不想知道什么侧漏不侧漏的问题,也不想和她讨论什么牌子的姨妈巾更好用。   江流楠无比后悔,她小时候怎么没有把自己饿死。   一个月一次,一年12次,按照女人大约50岁左右绝经来看,她大约还得来444次大姨妈,感受着小腹的坠痛,江流楠死死盯着计算机上显示的这个数字,恨不得直接痛昏过去,然后一睡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明天就能完结啦 第144章 家有宝贝蛋23   在八十年代以前, 华国的女性在经期使用的还是月事带, 直到82年, 第一条卫生巾生产线才被引入华国, 可华国人真正开始接受并且广泛使用卫生巾,那也已经是九十年代中后期的事了。   现在是二十年代初,曾经的月事带早就已经被摒弃, 除了极少数偏僻地区的妇人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外, 绝大多数女性已经开始适应各色品牌, 各种材质的卫生巾。   江留楠此时站在学校附近的小超市门口,徘徊纠结。   她知道家里的几个姐姐肯定备有多余的卫生巾,可碍于曾经的男性尊严, 江留楠并不想让家里的其他人知道她来例假的事, 因此购买卫生巾, 就成了她现在面对的第一个关卡。   原本江留楠是想要同桌小胖妞来帮她买的,毕竟对方已经知道了她来例假的事,瞒着对方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可今天小胖妞的爷爷来接她了,似乎家里出了点事,原本约定好的计划只能以失败告终。   “早死早超生。”   江留楠深吸一口气,走到小超市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摆放着卫生巾的货架。   现在市面上卫生巾的品牌很多,其中占据了最大面积货架的是一个名叫安儿乐的卫生巾品牌,这是国产品牌恒安旗下的一个子品牌,恒安是华国最早生产卫生巾的品牌之一,安儿乐的前身是安乐, 饶是江留楠这样从来没有关注过这类货品的人都听说过这个牌子。   这个品牌的老板很有魄力,为了抢占市场,买下了八十年代热播的港剧八仙过海的广告,也是这个广告彻底打开了华国空虚的卫生巾市场,即便现在外来品牌不少,这个牌子依旧占据着华国最大的市场占有率,这也是一个引领华国卫生巾走向护翼时代的品牌。   江留楠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区别,一个个小面包包装,外壳粉的蓝的看的人眼花缭乱,明明现在已经变成女生,江留楠站在这个货柜边上还是有一种成为变态的羞耻感。   也没有仔细分析货品详情,选了几个牌子耳熟能详的,价格也比较便宜的拿在手里,然后赶紧跑到柜台前结账。   “小姑娘,你就要这几个啊,都是日用的,晚上可能会漏啊。”   这年代的人的特点就是热情,那个胖胖的售货员算着货品价钱,一边和江留楠闲聊,“这个牌子的卫生巾名气大,可是不好用啊,又闷又热,一点也不透气,阿姨推荐你买安儿乐那款320长的护翼纯棉,那个好用啊。”   售货员的声音响亮高亢,江留楠羞窘的脸蛋冒烟了,她觉得现在整个超市的人都在看她,他们心里头一定在想,呦,那小姑娘来例假了!   “就这些,多少钱。”   江留楠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压根就没有仔细听这个售货员说了些什么,只想赶紧买完东西消失。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来这家超市买东西了!   售货员只当她家里有夜用,算完钱也没再多说什么。   ******   晚上回到家的江留楠跟做贼一样避开家里人,偷偷洗澡换上干净的内裤。   “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手忙脚乱地贴上新买的卫生巾,江留楠觉得这好像比小胖妞给她的那种短一些,可她也不知道长短的作用到底是什么,贴上以后就认为万事大吉,松了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后,江留楠又避开人将沾有大姨妈的内裤给洗干净晾晒。因为现在天气热,大家只当她在学校上了体育课出了不少汗,急着洗澡,也没有多想。   到了晚上,江留楠的肚子更疼了,蜷缩在床上就跟小虾米一样,偏偏还不敢乱动,因为每一次翻身,她都能够感受到下身的汹涌。   好不容易熬到睡着,第二天醒来后,看着早已血染一片的床单被套,江留楠更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   她似乎想明白超市售货员口中日用和夜用的差别,可想通了室友小胖妞口中侧漏的意义。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在姨妈来的第二天,她必须要学着面对一条等待清洗的床单,同样沾上一些血迹的被套,再一次赃污的内裤和睡裤。   这下子可瞒不了人了,老宅子里的人都知道江家最小的妹妹,现在也算是大人了。   ******   “你看你这孩子,来月经有啥好瞒着的,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问问几个姐姐,现在好了,血染成河了。”   老太太提溜着,那堆染血的床单被套。   “以后注意着点,还有,这些天别吃生冷的东西,也别吃红枣,那玩意儿是补血气的,血补得多,你流的也多。”   潘秀萝心中这个小孙女一直都是蠢蠢的,相比较她以前干的那些蠢事,把日用当夜用也算不得什么了。   “对了,来月经的时候别碰冷水啊,年轻的时候不当事,老了就遭罪了。”   江留楠看着老太太指着她面前那堆脏被套,以为老太太准备让几个姐姐帮她洗,心中一喜。   “所以等会儿你先自己去烧几壶热水,洗被套的时候热水井水掺着一块洗知道吗?”   说罢,老太太就跟甩手掌柜一样,出门和老姐妹聊天去了。   美梦破碎,江留楠只能咬牙忍着小腹的坠疼,听从老太太的劝告去烧几壶热水。   ******   江流放假回老家看望奶奶以及一些老亲的时候,江留楠已经经历了两次例假,而且这两次例假一次比一次疼,而且例假来的时候,她不能像平时那样蹦蹦跳跳,这种不熟悉的异物感,让她在那几天都像裹了小脚的女人一样,迈着小碎步走路。   这会儿看到干净清爽,豪迈说笑的“自己”,江留楠的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委屈。   凭什么她要承担这些呢?凭什么上一世的她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而这个世界的她却能够如此优秀幸福呢?   上辈子原本应该出现在江家的那场劫难早就已经过去了,江留楠原本想好了,要在这个世界她原本的爸爸遇到那行骗港商的时候提醒她,结果这个世界她爸自己主动避开了那个危机,前世破产的厄运这一次自然不会再重复。   “自己”没有经历家庭的巨变,顺利完成了大学本科学业,甚至以优异的成绩硕博连读,而曾经的她则是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离开大城市,回到县城,苟延残喘。   这样的对比实在是太伤人了。   江留楠安慰自己,享福的毕竟也是“他”,这辈子爸爸没有破产,也是一件好事。   可与此同时她又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为什么上一世的他就要经历那些事呢。   她又安慰自己,没事,她还有重生的这个优势啊,她有许许多多可以暴富的机遇,只是等到她想实践的时候,现实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江留楠知道92发财证,可这个证券发行的时候,她才4岁。   江留楠知道八九十年代是做生意的黄金时期,可她还在念小学,只拥有为数不多零花钱的她只能买得起到县城的公交车票。   江流楠知道房子未来会涨价,算一算自己手头的资金,即便是现在房价低谷时期,他依旧连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面积都买不起。   他空有一脑袋的想法,实践的可能性却依旧为零。   至于什么彩票炒股的,他根本就不记得中奖彩票的号码,也不记得牛市时候到底哪一支股票涨的比较厉害,想要不劳而获,几乎和和做梦一般。   “凭什么!”   或许是因为此时正在经历第三次例假的缘故,江留楠的情绪很不稳定,她终于忍不住,拽着江流去了她的房间,然后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凭什么,我也是你,我却不能像你这样!”   江留楠觉得太不公平了,如果上辈子她也有这个世界的江流一样的成绩,即便他爸破产了,他也一定可以力挽狂澜,东山再起,不至于窝在一个小县城里,碌碌终身。   “嗤——”   江流看着忿忿不平的江留楠笑了。   “你说你是我?”   江流指了指自己,“五妞,你这是做梦还没醒?”   “我没做梦,凭什么这次我变成了江留楠,在我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你知道做女人有多烦吗,444次,足足要来444次例假。”   只来了三次,江留楠就快疯了。   “哈哈哈,不能那么算啊。”   江流一听原身苦于例假的事就忍不住笑了:“你要那么想,每一次来例假短则3、4天,长则6、7天,取中间值算5天,你的一生将会有近六七年的时间经历例假,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寿命是70岁的话,你人生近七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例假中度过的。”   这么想想,是不是更开心了。   看着原身那张如丧考妣的脸,江流收敛了表情,严肃认真地说道。   “且不说你这番话有多荒唐,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为什么你碌碌终身,我却可以功成名就,底子是一样的,或许,是因为你和我的区别!”   “比起我,你更垃圾!”   江流拍了拍原身的肩膀,然后笑着离开江留楠的房间。   他的表现让江留楠觉得对方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那番话,可江流的回答确实在她身上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因为确实是一样的底子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比这个世界的“自己”更垃圾吗?   一瞬间,江留楠觉得姨妈更痛了。 第145章 家有宝贝蛋(完)   “呦, 稀客上门啊。”   因为宝贝孙子回来, 老太太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一家人还没有坐下吃饭呢, 两个不速之客就过来了。   “爸,妈。”   年长些的江望娣看了眼奶奶,又看了眼突然过来的爸妈, 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 然后起身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让江向党和卢小花坐下。   早在几年前江招娣去城里大伯家的工厂干活的时候,江盼娣几姐妹就被潘秀萝喊到小楼房住,因为那时候江建军一家已经搬去市里头, 老太太带了一对双胞胎也嫌冷清, 正好她看不惯小儿子两口子漠视几个孙女, 干脆就把二房的几个带到身边照顾。   江向党夫妇对此颇有微词,年长些的江盼娣和江望娣那时候已经能够帮家里干活,只是夫妻俩另一方面又觉得老娘帮着白养孩子也是一件好事,就默认了这件事。   现在江盼娣已经上大学了,老三江望娣成绩比不上姐姐,念的是大专,不过专业还不错,现在放假了,姐妹俩也从学校里回来了,这段日子家里的活儿基本上也是姐妹俩做的。   这些年江向党夫妇的生活并不算好,因为没儿子, 两人都没有挣钱的动力,住在江家的老宅子里,地里的庄稼仅够两人嚼用,比起其他在改革开放后热血满满的村人,两人简直废到了极点。   不过潘秀萝对于这俩人早就没有盼念,只要他们乖乖的,不要惹是生非,也随他们去了。   今天江向党和卢小花过来,显然是另有所求的。   “爸。”   因为江盼娣喊了,一旁的江望娣自然也跟着喊了一声。   “小叔,小婶。”   江流和江超楠江留楠三人的称呼和江盼娣江望娣两姐妹不同,江向党和卢小花盯着那对双胞胎女儿瞧了一会,哼了一声。   果然是有奶便是娘的赔钱货,这是看准了他们大伯家有钱,连爸妈都不认了。   江向党和卢小花不去想这些年自己对这对双胞胎的漠视,只想着这俩孩子不认亲生父母的不孝,心中越发觉得女儿就是没有儿子好,如果换成是儿子,绝对不会这样对待他们的。   “妈,今天我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招娣年纪不小了,我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改天你让她回来结婚。”   这是江向党今天过来的最主要的目的,江招娣今年已经25了,虽说现在二十多岁结婚是常态,可江盼娣这个年纪还是太大了些。   “人都没见过结什么婚?”   潘秀萝气笑了,“感情我种的果树,你们俩口子倒是乐呵呵的来割果子了,我告诉你,招娣她们姐妹几个的婚事我做主,以前你不管她们,之后你也别管这些孩子。”   小儿子能够给几个闺女挑什么样的对象,老太太心里有数,左右就是那些家里有点钱的,至于男方是不是存在缺陷,江向党和卢小花都不会在意,只要彩礼给够就成了。   潘秀萝毫不怀疑江向党和卢小花会为了钱把女儿嫁给瘸子傻子。   “妈,你这话说的,我和小花是孩子的父母,还不能做这个主了?”   江向党丝毫没有什么难为情的,“男方家庭条件很不错,在县城有三幢自建房呢,其中两幢收租,而且人家是独生子,将来这些钱都是留给小两口子的。”   江向党没说,那个独生子有点智力缺陷,对方也是打听到他们家和之江成衣厂的老板沾亲带故,女儿还在之江成衣厂上班,每个月工资好几千,所以才派人说和的。   对方说了,只要这门婚事定下来,对方愿意给出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彩礼,这还不算三斤。   现在也就02年,一万多块钱还是一笔巨款呢,江向党和卢小花当即就心动了,他们家可是有五个闺女呢,要是每一个都能够卖这么多钱,他们下半辈子也吃喝不愁了。   到时候自己花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留给侄子江流,也不怕他将来不给他们摔盆子。   夫妻俩想的很好,却忘了时代已经不同了,现在的婚姻早已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他按头让女儿嫁,女儿就会嫁的呢,更何况还有潘秀萝看着,她可不会让俩傻子稀里糊涂就把几个孙女给糟蹋了。   “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潘秀萝也急这个孙女的婚事,眼瞅着大孙女亚楠家的曾外孙女都能够打酱油了,二孙女莱楠去年和一个公安结婚,今年也顺利怀上孩子了,甚至比江招娣年纪更小,现在入编空军的江胜楠都传回消息说是找好了对象了,这个年纪不小的孙女还孤零零一个人,老太太也恨不得赶紧找到一个对象,帮着撮合撮合。   但是小儿子介绍的人肯定不靠谱,老太太看都不想看,直接在心里枪毙了这个选项。   “妈,招娣盼娣望娣可都是我闺女,还有超楠和留楠,她们的事我这个老子还不能做主?”   一看老太太这么不配合,江向党的表情顿时冷淡下来。   原本找到了这么一条发财之道,江向党心里正热乎着呢,可老太太现在的反应就像是迎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直接把这火苗给浇灭了。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不是她儿子吗,难道她就不心疼自己现在过着的苦日子吗?为什么要为了几个赔钱货和他过不去。   江向党越想越偏激,他觉得就是因为他没儿子,所以他妈眼里他这个儿子就已经废了,哪像大哥,儿女双全,又那么有钱,他妈这颗心已经完全偏向大哥了。   不仅江向党这么想,卢小花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可不是你闺女。”   江留楠急了,怎么着,这两口子还想把她也卖了啊?   “从小到大你养过我和四姐没有?要不是奶奶还有大伯大伯母,我们两姐妹早就饿死了,你想当我们的爸妈,有本事先把这些年的抚养费给还了啊,还有上户口的费用,一人8000,一边让亲大哥养孩子,一边又想要孩子认你们这对父母,你们怎么想的那么美呢。”   江留楠压抑够久了,一直都没找到出气的对象,今天江向党和卢小花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   当了13年的女人,江留楠经历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还是江流的时候,她是家里的掌中宝,所有人都宠着她,纵着她,甚至在家庭变故的时候,她还理所当然的躲在姐姐妹妹们的身后,肆意压榨她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愧疚的。   现在成了江留楠,她开始体会到了生为女人的艰辛,凭什么都是人,姐妹就该无条件的帮衬兄弟?   以前听奶奶教育姐姐妹妹们要友爱兄弟,江留楠很高兴。   现在奶奶教育她要友爱“自己”,江留楠只觉得烦躁郁闷,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还让她为别人牺牲,地主老财也没那么狠的。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谁也不觉得疼,可就是体验了一次刀子割在肉上的感觉,江留楠才意识到,上辈子他的那些姐妹们遇到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尤其因为这辈子是女生,江留楠跟姐姐们之间的感情出现了变化,她再也不能将她们的好当成理所当然。   女人多苦啊,占据人生长度近七分之一的例假彻底教她做人。   “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老子,没我哪来的你!”   江向党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打这忤逆不孝的女儿。   “叔,咱们家不兴打人。”   江流攥住他高高举起的手臂,捏的紧紧的,江向党根本就挣脱不开。   “说的好像我愿意被你生下来似的。”   江留楠吓得闭上眼睛,看到“自己”把小叔给制住了,才再次鼓起勇气。   “谁想当你和她的女儿啊,我才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原本好好的当他的男人,现在却要和例假为伴,还有一堆条条框框的规矩,比如不能和男生走得近,不然就是不检点;比如不能大喊大叫,乱蹦乱跳,不然就是不文静,没个女生的样;比如必须得帮忙承担家务,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洗衣做饭烧菜就该是女人干的工作……   诚然做男人的时候也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可江留楠还是觉得女人更惨,光是一个例假,就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   你说那例假来就来呗,为什么还要疼呢。   “以前没管过我们,现在想卖了我们姐妹换钱,我是傻啊还是蠢啊,听你们的话认你们当爸妈。”   仗着“自己”把江向党制住了,江留楠越说越带劲,恨不得把自己例假的痛全都靠骂眼前这对夫妻宣泄出去。   “我是你老子!”   江向党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两个死丫头不在我的户口本上,我管不着你们,可我管这几个丫头还是可以的,她们要是不孝,我告她们坐牢。”   “呸,谁不告谁是孙子,我还告你弃养呢。”   江留楠双手叉腰怒骂道。   不就是给点赡养费吗,每个月才多少钱,说来可笑,上辈子江留楠也曾告过自己的儿子。   和江向党不同,她对自己的儿子可是掏心掏肺,可这个儿子向妈,在她老了不能动弹后就对她不管不问,后来江留楠实在没办法,只能把这个儿子告上法院,接过判定下来,儿子每个月只需要按照最低标准给他一个月600块钱的赡养费,这些钱在那个时候能干些什么呢。   有过这样的经验,江留楠还真不怕江向党两口子去告状,因为他们的情况还有所不同,不占理的是江向党夫妇,到时候姐妹几个分摊抚养费,这些钱还真算不上什么大数字。   至于她现在口中的弃养罪,大概率也是告不成了,不过恶心恶心这对夫妻也好。   “你你你你你——”   江向党不知道小闺女口中的弃养罪是什么,听完就露怯了。   “行了,老二,老二家的,你们走,招娣的婚事,让她自己看着办,我会帮忙参谋的。”   潘秀萝看了眼小孙女皱了皱眉,虽然她的话说的挺对,可那毕竟还是她亲爸亲妈,她的这番话要是传出去,恐怕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至于超楠和留楠,当初说好的,我帮着养,但这俩孩子以后怎么样也和你们没关系了,招娣盼娣望娣都是好孩子,不会饿着你们冻着你们的,从今往后,你们两口子少闹幺蛾子,要不然真让几个孩子跟你们离了心,你们还能靠谁去。”   潘秀萝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可她这番劝告江向党和卢小花显然听不进去了。   “你们实在要管也行,正如留楠刚刚说的,她和超楠当初上户口的钱,几个孩子的生活费以及念书的学费,还有你们这些年借住你哥老房子的房租,算上那啥通货膨胀,对,就是那个你们哥常说的什么钱贬值关系,一共十万块,给了这笔钱,你们想干啥干啥,我也不管了。”   软的不行来硬的,不是想要卖闺女吗,成啊,把这些年养他们帮着养孩子的钱,这些年大儿子帮衬他们的钱先还了。   你说养孩子租房子花不了那么多钱?   笑话,十几年前的一百块和现在的一百块是一个概念吗,当年普通工人的工资才六七十呢,现在工人工资一两千是常态,收入涨了十几倍,物价也涨了十几倍,潘秀萝还觉得自己要的少了呢。   她敢笃定,老二是绝对掏不出那么多钱来的。   “行,就当我啥也没说。”   江向党铁青着脸,拽着尤有不满的卢小花离开。   看着这个儿子远去的背影,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气。   “你这孩子,再怎么样,那也是你爸你妈,他们把你生下来你就是有恩的,瞧瞧你刚刚说的话,传出去都得被人骂死。”   现在是老太太教孙女的时间,“别以为你现在还是孩子,就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以后谁敢给你说亲事啊,名声都得坏了。”   潘秀萝点了点这个小孙女的脑门,老一辈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爹妈做的再过分,儿女也不能指着爹妈的鼻子骂。她怕这些话传出去,对孙女的名声不好。   “今天的碗筷你洗了,厨房也交给你打扫,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行了,吃饭。”   说罢,老太太又叹了口气,拿起碗筷不忘给宝贝孙子夹了一筷子鱼肚肉。   江留楠见状瘪了瘪嘴,心里头有些委屈,她的话哪里错了嘛,不过嫁不出去才好呢,姨妈就够折磨人了,再生一次孩子,她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   “小妹,你刚刚说的真好。”   江留楠带上塑胶手套,正准备洗碗的时候,姐姐江超楠走了进来,她接过江留楠手中的碗,笑着对她说道:“你来例假,这碗我帮你洗。”   江超楠也不喜欢那对父母,只是她胆子没小妹那么大,因为如老太太担心的那般,她顾忌名声,压根不敢将那些话说出口。   “好什么好。”   盼娣和望娣俩姐妹进来:“奶说的对,那毕竟还是咱爸妈。”   “以后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说那些话了,小心唾沫星子淹死你。”   有那样一对父母,江盼娣和江望娣难道不委屈吗,可这或许就是命,她们可不希望小妹因此坏了名声,被人在背后说嘴。   两个姐姐接过了厨房的活儿,把江留楠赶了出去,她来例假呢,还是少碰凉水为好。   江留楠心里有些不屑姐姐们刚刚的话,反正她也不需要什么名声,一边又有些感动于姐姐们的维护,乐的放下手头的活儿回房休息去。   “很精彩。”   江流忍住笑,拍了拍这个小堂妹的肩膀。   感谢001的天秀举动,没成想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够看到曾经重男轻女的得利者,现在成为了女性的维护者,虽然他的这些举动很大原因,还是因为对自身利益的维护,可这也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那是当然。”   江留楠太高了下巴,她才不是什么垃圾呢。   ******   潘秀萝不行了,在弥留之际,所有的儿孙全都赶回来,守在她的病床前。   她算是高寿老人,现在已经92岁了,这些年她的脑袋有些糊涂,时常认不清人,唯一不会弄错的估计就是她的宝贝孙子江流了。   现在江流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他并没有如父母所愿继承家业,相反热衷于刷学历,现在已经取得了五个专业的博士学位,三个专业的硕士学位,现在一边在水木大学任教,一边还在刷新着自己的学位记录。   出了这样的大文化人的孩子,江建军两口子自然不能逼着儿子回来管理服装厂了,最后江大姐江亚楠继承了父母的公司,而其他兄弟姐妹占股,每年都能领到不少分红。   没有了拖后腿的娘家,江亚楠和丈夫冯平的感情一直很不错,婆婆又是个厚道人,丝毫没有因为江亚楠生了女儿就对她不满。   江莱楠在生完孩子后就辞职了,因为公安丈夫的工作忙碌,她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家庭上,好在江莱楠的嫁妆丰厚,加上她本人十分享受这种相夫教子的生活,小日子也十分和美。   现在的江莱楠是烹饪大师,任何家常菜和烘焙甜点,全都信手拈来,全家聚会时,就是她最闪光的时刻。   江胜楠是个很有目标的人,她如愿成为了华国为数不多的女飞行员,和自己的男飞行员丈夫成就了一对空中眷侣。   至于江招娣几姐妹也各有归宿,生活偶有波澜,总体还是幸福顺遂的。   潘秀萝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看到这些面露悲怆的儿孙,扯了扯嘴角,努力作出微笑的表情。   “好,都好。”   似乎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在几个月前就没法好好说话的老太太打起了精神,面色红润了不说,还能够正常说话了。   为了让她舒服些,江建军在妈要坐起来的时候,在她后背垫了几个枕头。   “宝儿,奶的乖宝儿,总算是结婚了。”   老太太拍了拍身边乖孙的手,乐呵呵的。   “奶,我十多年前就结婚了,您孙媳妇,曾孙子就在这儿呢。”   江流指了指一旁的老婆孩子。   他结婚算是比较晚的,家里人催了十多年,总算在33岁的时候找到了伴,对方和他一样,也是个学霸。   这个世界,江流很享受这种被人疼爱关心的生活氛围,丝毫没有什么创业的想法,他就想度度假,让自己放松一下。   经历了学霸的世界后,现在提升了智商的江流觉得学习真的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了,不过这句话不能说给别人听,他怕自己挨揍。   “哦,结婚了。”   潘秀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的更开心了,露出两排没牙齿的牙龈。   “那五妞呢,五妞结婚了没?”   老太太又问,那倒霉孩子,小时候就蠢蠢笨笨的,长大了脑子还不灵光,连个对象都找不到,老太太担心呢,她不结婚,没有孩子,老了以后靠谁去啊。   “奶,我一个人挺好的。”   江留楠站出来,她离四十大关也不远了。   做女人是真难,江留楠觉得结不结婚是她自己的事,结果在她大学毕业后,她的婚姻就成了三姑六婆挂在嘴边的事。   三十岁以后更可怕,不群不知道哪来的亲戚,不是给她介绍离婚有儿无房的男人,就是给她介绍月薪不到三千,还对女人有一堆要求的直男癌,好像三十的女人就是垃圾一样。   明明她的条件也不差,好歹还是重生的,挣了点钱,有房有车财务自由,可偏偏她是一个女人,等到了一定年纪,她的优秀别人就看不着了,张口闭口她年纪大了,不好生孩子,好像她的人生就那么点追求一样。   现在更可怕,年近四十还不嫁的她成了三姑六婆口诛笔伐的对象,更有甚者,一堆关于她不孕不育,思想变态的消息开始流传。   正常的女人怎么不结婚呢?正常的女人怎么不生孩子呢?类似的话江留楠都快听到耳朵长茧了,不过这也确实让她意识到了,女人的艰难。   “好什么好啊,糊涂蛋。”   老太太缓口气说道:“亚楠招娣,你们以后看着点这个小妹啊。”   在潘秀萝看来,没有孩子的晚年是艰难的,可孙女都这个年纪了,有孩子的可能性基本上也没有了,临终的时候,老太太只能嘱托其他孩子多照顾照顾这个孙女。   “对了,老二呢,老二在哪儿呢?”   老太太的气喘的越来越急促,可大伙儿面面相觑,谁也没办法把江向党变出来啊,因为早在几年前,江向党就去世了。   他这辈子没尽过当爸的责任,晚年时候,却还是靠几个女儿养着的,只是女儿们和他没了感情,每个月按时打钱,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到村子里,可那几天短短的相聚,她们更多时候也是住在江建军的小楼房里,和自己的父母也就是见个面的事。   身边的同龄人都已经儿孙环绕了,可江向党两口子却连自己都外孙外孙女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人的年纪越大越怕孤单,江向党两口子也不例外,那时候他们守着够花,却不算宽裕的赡养费,住在简单修缮过的老房子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晚年的时候,是不是后悔了。   因为当初怀双胞胎的时候没做好月子,卢小花比江向党死的更早,几年前江向党死后,那间老宅子彻底被荒废了,老太太不让人改那间屋子,说是留着,让江家的小辈都知道,曾经江家有过这么一个糊涂蛋。   “老二,老二找我来了,还有你爹,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老太太自说自话:“我也得过去了,那个糊涂蛋啊,这次我得好好教他,别让他犯糊涂了。再糊涂,也让他尝尝当女人的滋味。”   轻轻念叨着,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微笑。   全场悲恸,唯独江留楠在伤心之余忍不住想到了自己。   老太太的话,该不会真的应验!   如果这样倒也不错,他期待小叔变小姑的那一天,人生七分之一被例假占据的美妙经历,她渴望于小叔分享。   *****   某个时空中,江向党在此睁开了眼,父母年轻时候的面容在他眼前放大。   “是个闺女,长得好像有点丑。”   听着母亲嘴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感受着自己现在不受控制的婴儿身体,江向党赶紧把眼睛闭上。   这一定是个梦,还是个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修改了一下结局,没有太大变动 第146章 绿帽子1   “流子啊, 你可得撑住啊, 富贵和花开还得靠你呢。”   一个晃神, 江流来到了新的世界, 耳边一群人絮絮叨叨的,他只觉得有些头疼,鼻息间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看来原身这会儿喝了不少酒了, 头疼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之前我怎么说的, 于红梅那个女人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像是能够好好过日子的女人,当初你非犟着要娶她, 现在好了, 你出事了她比谁都跑得快。”   “就是, 说什么娘家妈生病了,得回去照顾,她娘家那么多兄弟姐妹呢,就非得她这个女儿照顾吗,还不是看你出了事,不想和你过了,前段时间我就琢磨着她进城进的太勤快了,我估计她在外头有人了。”   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江流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些片段,他们口中的于红梅,应该就是原身的老婆了。   “行了, 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看江流的脸色不太好,有一个长辈站出来打圆场。   “没根据的事情就别在流子面前说了,红梅平日里挺好的,她这趟或许是真要回家照顾生病的老娘,流子啊,你现在也别多想,赶紧联系联系你岳母,看看红梅是不是回去了,再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你现在需要人照顾,两个孩子也离不开妈。”   这话说出来这个老人心里头也虚。   自己男人在工地被钢筋砸到腿,医生说了,就算治好了变成瘸子的可能性也很大,现在江流还是修养的时候,日常起居都需要人照顾,可于红梅却在这个时候回了娘家,难道她娘家妈要死了不成,才让她连受伤更需要照顾的丈夫也顾不上了?   那个老人叹了口气,江流工地的包工头和开发商还算厚道,医药费给了,还赔了23万,这在当下也是一笔巨款了,现在县城的房价也就1200左右一平方,有了这笔钱,全家都可以进城,还能够有结余。   可事情也不是那样看的,江流瘸了腿,以后就没法去工地上班了,基本上和体力相关的工作他都不太能适应了,原本他在工地工作,每个月能带回家两三千块,一年就是三四万块钱,现在腿一瘸,之后的收益就断了。   江家可有一对龙凤胎啊,俩孩子正是要花钱的时候,江流废了,家庭的重担就在于红梅身上了,有句老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于红梅不想和江流过了,这个做法虽然不厚道,可也是能够理解的。   而且——   老人看了眼一身酒气的江流,听于红梅对外的说法,流子自从受伤后心情就不大好,每天都得喝的烂醉如泥才开心,喝醉酒的男人都是暴脾气,免不得对妻儿骂骂咧咧。   动没动手外人也不知道,但是看那于红梅在外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大伙儿心里头都觉得江流是动手了。   在此之前,于红梅在村里的名声很不错,大伙儿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白净漂亮,说话细声细气,稍微大点声就能把她吓跑的娇弱小媳妇,一些人觉得她太装,小身板太瘦弱,不是能过日子的好女人,一部分人却觉得她和气大方,脸上总是挂着笑,和谁都没有红过脸。   所以现在她回娘家后,村里对她的评论也是两极化。   以前就不喜欢她的,这次仿佛抓到了把柄一样,更加对这个女人没好话。   以前觉得于红梅不错的人,因为她之前的那番铺垫,也觉得是江流做错了,他一个成了半废人的瘸子,现在应该讨好自己的媳妇才对,每天喝酒不是骂人就是打人,哪个女人还能守得住呢,这不是逼着于红梅跑吗。   “老叔,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江流毕竟还没有吸收原身的记忆,只能顺着这些人的话,露出一个疲惫的表情,想把这些人支走。   “诶,那你就好好休息休息,还是那句话,你还有富贵和花开,为了孩子,你也得振作起来。”   “对,事情未必真那么糟糕,红梅她和你还有俩孩子呢。”   大伙儿看着江流的表情,也不敢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尤其是刚刚那几个说于红梅可能有外遇的人,更是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江流一时想不开自杀,那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一群人又安慰了江流几句,然后陆续离开江流的房间,他也总算能够有一个安静不被打扰的空间,继承原身的记忆。   江流闭上眼,随着记忆的接收,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在继承全部记忆的最后一刻,他用力拍碎了身下的床板,睁开眼时,眼神晦涩,阴郁气息团成浓墨,久久不能化开。   原身的经历,和他十分相似。   江流很小的时候,他爸就因为工地意外死亡,他妈受不了苦,在全家人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拿着他爸的补偿款和情夫跑路了。   江流只剩下爷爷这么一个亲人,为了能够给他爸办一个体面的丧事,不得不问亲戚朋友借了一笔钱。   在江流很小的时候,他感受最多的就是家里的贫穷,爷爷的艰苦,以及周边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他妈是个不要脸的贱人,他是贱人的儿子,这是他受到过最恶意,却也最常听见的评价。   爷爷死后,江流就离开了学校,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没钱,他需要挣钱养活自己,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受够了同龄人那些天真的恶意。   有些伤痛就是刻骨铭心的,即便经历了几个世界也无法忘怀,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就是江流深埋在心底的痛苦之一。   原身家庭现在遭遇的一切和他经历的十分相似,却远比他那时候经历的更加可怕。   现在是06年,原身是奉阳县一个小乡村的村民,在九十年代末的时候,跟着村里人一块外出淘金,成了一名建筑工人,每个月都能挣三四千块钱,因为这份在当时看来的高收入,他娶了自己心仪的女孩,隔壁县的漂亮姑娘于红梅。   说到于红梅,那可是一个漂亮姑娘,只是下巴太尖,身板太瘦,在当时看来并不是有福气的长相,因此即便漂亮,在相亲市场上却依旧不受长辈们的欢迎,当初原身要娶于红梅,还和父母闹了很长时间的别扭,只是他是独生子,父母终究还是拗不过他,允许了这桩婚事。   结婚后,于红梅给原身生了一对龙凤胎,一举洗刷了村里人对她见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不好印象,提起她时总是夸赞她是一个有福气,带旺夫家的好女人。   原身父母去的早,从那以后,于红梅就成了江家的当家人,原身在外打工,于红梅就在家操持家务,原身是个顾家的男人,挣的钱绝大多数都寄回家来,加上他喜欢自己的媳妇,对于红梅的话言听计从,夫妻俩是村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然而好景不长,龙凤胎上小学的时候,原身出事了,他在工地里被钢筋砸到了腿,从此成了一个瘸子。   从那以后,和谐的家庭环境就变味了,原身能够感觉到妻子对他的心不在焉,加上身体残疾的打击,他变得阴郁偏激,不知不觉中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如果只是这样,于红梅为了自己的好日子和他离婚,原身或许还不至于变成后来那样的人,可他无法接受于红梅即便自己做了没良心的事,还想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把污水泼到他的身上。   想到之后于红梅做的那些事,江流的表情越发难看了。   现在可不是于红梅真正和原身闹离婚的时候,这个女人心计深沉,早在这一次冲动回娘家后就知道自己做错了,按照原本的发展,过几天她就会从娘家回来,然后装出一副真的是因为娘家有急事不得不离开的模样。   之后的日子,她会表现出精心照顾丈夫,不离不弃的好媳妇的态度,在周边人都相信她,夸赞她之后,才会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丈夫出事后就跑的女人会被骂,可丈夫出事后,不离不弃,反而被抑郁消沉染上酒瘾的丈夫动辄打骂,伤心欲绝不得不离开的女人,只会收获一票同情。   在外,于红梅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对内,她是一个言语讽刺残废丈夫,鼓动他沉溺酒水的女人,可谁又会相信她在人后和人前是两个模样呢,当她的贤惠深入人心之后,旁人只会指责原身的消沉与狠心。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毁了自己的丈夫,然后带着旁人的同情开始了自己新的婚姻,甚至于在再婚之后,还狠心的将自己的亲生儿女当成拉拢继女的跳板,这个女人的心机手段,远远超过了江流自己的母亲。   “这是世界的任务一,照顾好江富贵和江花开,任务二,真爱总是难能可贵的,放手于红梅,让她和真爱蒋天城喜结连理。”   001出现,宣布这个世界的任务,或许是觉得任务二可能会引得宿主不悦,说完任务001就神隐了。   江流挑了挑眉,任务一很好理解,原身上辈子最亏欠的就是这双儿女,照顾好俩个孩子应该是他的心愿,而任务二一看就是主神的要求,他向来都喜欢让圣父变成圣父病,惯爱想出这些没脑子的任务为难人。   要知道,蒋天城可是于红梅的第二任丈夫,上一世看似两人是在于红梅不堪丈夫家暴离婚后在一块的,可谁知道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呢?   原身的情绪加上江流自己的经历,往日的冷静沉着,在这个世界恐怕无法奏效了。 第147章 绿帽子2   原身家子嗣不旺, 即便是在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的那些年, 家里的孩子也不多, 到原身爷爷那一辈, 就只有兄妹两人,姑奶奶远嫁后,村里也就没有近一些的亲戚了。   原身的父亲还是独子, 原身本人也没有兄弟姐妹, 现在于红梅回娘家了, 江流父子的生活只能拜托邻居们照应。   江家隔壁住着好几户人家,其中和江家关系最好的要数斜对门的林家了,那家的儿子林业和原身打小一块长大, 年纪大点后, 两人又结伴去了外头打工, 这次原身出事,也是林业忙前忙后帮他和包工头以及开发商协商,也是他把原身送回来的。   半个月前,林业又出去打工去了,他离开时曾拜托母亲照看原身这个好兄弟,现在于红梅招呼不打就离开了江家,林业的亲妈满春婶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接手了江流父子的一日三餐。   “今天太晚了,夜市菜场都没什么好肉,明天外赶早去买点猪腚骨回来,给你煲汤喝, 老一辈都说,以形补形,你现在就该多喝点骨头汤。”   满春婶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眼瞅着江家俩孩子也该放学回来了,她只能用手头有的材料做点简易的家常菜。   好在乡下最不缺的就是新鲜蔬菜,清炒凉拌再勾芡一碗豆腐汤,菜色也算丰盛。   菜烧好了,饭还在灶头上焖着,刚刚在替江家做饭的时候,老太太也仔细打量了一圈江家的厨房。   原身在工地干活,工资并不算低,加上原身没有喝酒抽烟的毛病,挣的那些钱绝大多数都是寄回家里去的,所以早在几年前,江家就建起了小楼房,水泥地,外墙面还贴了瓷砖,在乡下也是数一数二的气派。   江家的厨房和卫生间和城里的商品房没什么区别,都是原身在外头学了手艺后回来搭建的,林业和原身是好兄弟,两家楼房的布置自然也是差不多的。   只是在使用过后,细心的满春婶还是察觉出了区别。   当家的女人总是觉得厨房的储物柜不够用,除了必备餐具外,各色调料,大米绿豆红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够把那些箱子柜子全都装满,而且时常开火的厨房,即便女主人打扫的再干净,瓷砖的缝隙里也不免会卡油烟脏污。   可江家的厨房就不一样了,调味料很少,除了基本的盐、味精、酱油,老太太想找瓶醋都找不到,更别提其他葱姜蒜之类的调味品了,更有趣的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盐,于红梅都没有多储备一袋,她过来做菜的时候,盐盒里就只剩下薄薄一层底,还是老太太回了一趟家,给捎了半袋盐过来把盐盒给装满。   一个负责家里三餐的女人,不至于连家里快没盐了都顾不上,而且江家的厨房太干净了,老太太不知道这是江家不怎么开火的原因,还是于红梅烧菜不爱放油不爱爆炒的原因。   当家的女人节俭,满春婶时常会在超市搞活动的时候多买点可以长期保存的生活用品存起来,一来是省钱,而来也是以防不时之需,可在江家她看不到任何物品囤积的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她见不惯的小毛病。   比如村里人现在用的厕纸还是集市上一拎一拎卖的草纸,这种厕纸最便宜,一拎只要一块钱,足够全家人用一个礼拜,而江家厕所里的厕纸是绵柔纸巾,小小一盒就要一块钱,而这样的纸巾在乡下往往是放在客厅,等到客人上门的时候擦手擦嘴用的。   在满春婶这样节俭了大半辈子的人看来,于红梅的这种行为太过大手大脚了。   又比如卫生间的几条毛巾,于红梅和俩孩子的毛巾都还簇新着,而江流这个挣钱主力的毛巾却不知道是几年前的,白色的毛巾都已经泛黄了,原本应该柔软的毛巾摸上去硬硬的,可见已经使用了很久。   作为媳妇,于红梅只知道给自己和孩子换新毛巾,却不知道给丈夫换一条好点的毛巾,这在满春婶看来又是另一个罪过。   短短小半天的时间,老太太对江家的观察总结下来就只有一个观点,那就是于红梅这个年轻小媳妇和她们这样老太太的生活习惯似乎不一样,这个外表上总是光鲜亮丽的女人,似乎并没有把这个家当好。   “婶子,麻烦你了,家里的钱应该放在那个抽屉里,之后的菜钱就从那儿拿。”   江流这会儿还得躺在床上,没法动弹的他只能让老太太自己去抽屉里拿钱。   “诶。”   满春婶是个爽快人,她也没跟江流玩什么推来推去的游戏,她照顾江流是看在两家多年的情分上,帮忙做菜洗衣是肯定不会要钱的,可买菜的钱和江家其他开支的花销她还是得收下。   她按照江流的指挥打开了江家那个放零钱的抽屉,可找了一圈,里面只放着几本书,她甚至将那些书页都翻了,也没找到一毛钱。   “流子啊,你是不是记错放钱的位置了?”   满春婶疑惑地朝江流问道。   “啊?”   江流露出同样疑惑的表情,可他心里明白,这是因为于红梅在走的时候,把这些零钱通通带上了。   “可能是家里正好没零钱了,满春婶,你再看看衣柜左侧最下面的棉袄,那件棉袄的口袋里应该有一张存折,我的身份证应该也在那儿,明天麻烦你,帮我取一千块钱。”   这个年代的物价,取一千块钱在乡下能用三四个月呢。   满春婶这会儿还没多想,可当她顺着江流的话找到那件棉袄,却没有从那件棉袄里头找到他口中的存折和身份证时,顿时就急了。   那狗日的于红梅,难道真的抛夫弃子跑路了?   可她自己跑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全家的钱都带走了,她没想过自己瘸腿的男人,难道也不想想自己的两个孩子吗,都说虎毒不食子,她比毒老虎还狠啊。   “也没有吗?”   江流面色惨白,他似乎也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性。   “不可能的,红梅是个好女人,可能是妈生了重病,所以她才急急忙忙带着钱走了。”   说着,江流扯着嘴笑了笑,可这笑比哭还难看。   这样的表情落在满春婶的眼里,那就是江流这会儿接受不了妻子的背叛,自欺欺人的表现。   老太太心疼坏了,怎么到这个时候了,江流还替他那没良心的媳妇说话呢,就这样的男人,村里还有人传小话说他喝酒在媳妇身上撒气,那些人可真够损的,真该让他们瞧瞧现在的江流是什么模样。   “流子啊,你要是相信婶,你就告诉婶,你家里头的钱是不是都在那个存折上了?”   老太太觉得没有于红梅那样办事的,她要离婚可以,江流的赔偿款她不能拿,家里之前存的那些钱,也是江流挣回来的,如果她不愿意养两个孩子,那些钱她也得给江流留下来,要不然这爹仨儿该怎么活啊。   江流没有长辈,她得替江流做主,要是于红梅真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她叫上全村的人都得去隔壁县的于家,让他们把于红梅交出来。   “那张存折上是工头赔的钱,存在我的户头上,一共二十四万六。”   工地赔了他二十三万,剩下的一万六是地产商预存在医院没花完的医药费,房地产商想要尽快消弭这件事的影响,直接就把这一万多块钱也给了原身。   这些手续都是林业帮着办妥的,满春婶是林业的妈,自然心里头清楚。   “那这些年你们家就没攒下钱吗?”   满春婶想着,就于红梅娘几个,还能把江流这些年赚的钱都花完不成?   “钱是红梅管的,我也不清楚,结婚的时候,我挣的还不多,每个月四五百的往家里打钱,现在工资涨了,每个月除了自己留三百,剩下的全都寄回家,我也不清楚家里这些年开支怎么样。”   在人均月收入在1000块钱左右,乡下更少,像原身这样在工地累死累活的工人,别看说出去不体面,可工资却很高,他自己留三百,剩下的钱寄回家都足够养活好几家人了。   林业也已经结婚了,满春婶不管儿子的钱,可儿子的小家攒了多少,她心里头还是有数的,林业的工资和江流差不多,但他爱抽烟,每个月寄回家的钱比江流还少一些,就这样,儿媳妇起码也帮儿子攒了十七八万了,江流寄回家的钱更多,就算于红梅花钱大手大脚,这么多年了,攒下十万块还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于红梅连江流让她藏起来的赔偿款都带走了,之前小家的存款她必定不会放过。   只可惜江流不清楚家里到底攒了多少钱,要是到时候于红梅咬定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攒下来,外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满春婶替江流发愁,这小子怎么就那么实诚呢,即便是枕边人也不该无条件的信任啊。   这于红梅也是,离了江流,她去哪儿找一个这般疼她爱她的男人,江流只是缺了腿,未来怎么样还说不准呢,她现在放弃了江流,未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婶子,我相信红梅不会那么对我的,肯定是妈病的太厉害了,肯定是这样的。”   江流抿着嘴,这话是说给满春婶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才能让他有勇气面对之后的生活。   “或许过几天,红梅就会回来的,婶,这些天的买菜钱就当是我跟你借的成不?等我腿好了,我一定会挣钱还你的,不不不,过几天等红梅回来了,她会帮我把钱还你的。”   江流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原本想好第二天就带人去于家的满春婶看到这样的江流也心软了。   她咬了咬牙:“成,这钱我先借你,你和我家小二那么要好,这点忙我要是不帮,他回来非得骂死我不可,再说了,我和你爸妈那也是老邻居老交情了,你和我正经侄子有什么区别。”   满春婶也不心疼这些买菜的钱,她只是心疼江流,怕他等下去,也等不到那个离心的女人。   在满春婶看来,于红梅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就算是她妈真的病重,可她连花上几分钟敲响邻居的门,拜托他们照顾江流父子几天的时间也没有吗?   就算是她吗真的病重,可她至于拿走家里全部的存款,连点零钱都不给父子俩剩下吗?   要不是今天正好有人拎着糕点牛奶过来探望受伤的江流,恐怕得等晚上江家俩孩子回家后他们才能发现饿了一天的江流。   所以满春婶打心里觉得于红梅是不会回来了,只是现在江流的情绪本就因为腿瘸的事情低落着,要是这会儿她再肯定的告诉江流,他媳妇不要他了,他还能活下去吗?   “流子,你还有俩孩子呢。”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满春婶希望他为了孩子也别做傻事。   “红梅会回来的。”   按照原身的记忆,再过两天于红梅就该想清楚自己的不告而别是步坏棋,然后赶回家扮演贤妻良母了,所以现在江流非但不能让这些人为他出头,相反,他还得扮演一个痴心等待妻子回家的角色。   他想看看,到底谁的演技更好,谁的本事更大。   “诶。”   面对这样痴心不改的江流,满春婶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在心里骂了于红梅一千遍。   ******   “满春,帮流子烧好晚饭了?”   满春婶从江家出来的时候,被不少村人围住。   “怎么样,流子没啥事?”   诚然这些围住满春婶的人当中有几个看热闹的,可在场的大多数人还是出于关心才守在江家门口,这会儿他们面色担忧地看着满春婶问道。   “怎么没事,我看事情大了去了。”   满春婶可没有隐瞒于红梅做的那些事,“于红梅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原本放在抽屉里的那些零钱都没有放过,你说她如果真的是照顾娘家妈去的,至于把钱都带走吗?”   “啥,钱都带走了,这太不像话了,流子的腿还没医好呢,还有俩孩子,读书吃饭不得花钱吗?”   “太过分了,以前也没发现于红梅是那样的人啊,听她说话细声细气的,看上去挺温柔的,没想到心那么狠那么毒啊。”   “不能让她就这样把钱拿走了,咱们去于家找她去,就算于红梅不在,于家人也该给个说法,女儿可是他们养出来的。”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替江流着急。   “诶,流子不信于红梅真不要他和孩子了,他还一根筋的觉得于红梅会回来的,他不让我去找于红梅,说要再等几天,我看这孩子太痴心了,要是不顺着他,接连遭遇几次打击,之后的日子他该怎么过啊,咱们就再等几天,让流子慢慢接受于红梅不会回来这个事实。”   满春婶看着乡亲们说道。   “流子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算是咱们的小辈,现在流子遭劫了,咱们得帮他把家撑起来,我想好了,再等三天,要是这三天于红梅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咱们就找上门去,到时候谁愿意一起的,就在村委门口集合,不能让外村的人欺负到咱们自己人头上。”   于红梅如果真的做了对不起江流的事,那她就不再是他们村的人了,江家的事也能升级成为两个村子的事,满春婶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响应了,大伙儿商量起来,到时候该带上什么趁手的农具,免得到时候打起来被于家人压下去。   ******   此时回到江化县石马岙娘家的于红梅可不知道自己的家底都被丈夫说给外人听了,此时她被亲妈拉着手,坐在她出嫁前的卧室里,聊着有关她和江流婚姻的事。   “妈,这日子没法过了,你是不知道,现在江流躺在床上,拉屎撒娇都得用塑料便壶接着,我长这么大都没干过这么恶心的事。”   一开始于红梅没想到离婚,可自从嫁给江流后,她被养的太娇了,明明没出嫁之前她也是倒惯了痰盂的女人,现在用了几年的抽水马桶,她就开始嫌弃倒屎倒尿的事了。   “而且妈,林业把江流带回来的时候说了,他这条腿大概率是要留下后遗症了,以后他能干些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年轻,我不想过苦日子。”   于红梅对江流有感情吗?那肯定是有的,毕竟江流宠她,赚来的钱全部上交,还不管她手里的钱到底花在了什么地方,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可比起江流,她更爱自己,再说了,现在她也不是只有江流一个选择。   想到这儿,于红梅的眼神不由幽深了一些,江流常年在外打工,她一个正常的女人,也是有需求的。   “妈知道你不容易,可红梅啊,你太心急了,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拿着家里的钱回娘家。”   范芳心疼闺女,她也觉得她闺女这样的品貌,不该和一个瘸子过一辈子,只是女人的名声多重要的,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在江流回家没几天的时候跑回娘家,而且还是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跑回娘家。   “你就没想过,这件事传出去你会有什么样的名声?难不成你还打算再嫁到外省去吗?”   丈夫出事就立马和丈夫离婚的女人在本地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好对象,除非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可远嫁的问题也很多,范芳可舍不得闺女离那么远。   “还有,妈问你,富贵和花开这俩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富贵和花开是一对双胞胎,这是孩子的小名,哥哥富贵大名江傅,妹妹花开大名江桦,俩孩子模样可爱,机灵聪慧,在丈夫出事前,也是于红梅的掌中宝。   “妈,带着孩子哪好改嫁啊。”   于红梅面露无奈,她当然舍不得孩子,可再婚的女人本就为难,更何况是带着孩子再婚的女人呢。她是迫不得已才丢下俩孩子的。   “听妈的,就算要离婚,你也得把花开抢过来。”   范芳比女儿精明多了,不管怎么样,女儿在江流受伤后提出离婚,肯定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要是一个孩子都不养,脊梁骨都得被人戳穿了。   所以思来想去,于红梅身边还是得养一个孩子。   女儿比男孩好,将来不仅不用帮着买房,还能挣一笔彩礼,而且养了一个孩子在身边,分财产的时候,女儿红梅也可以有话语权。   老太太帮着分析了一下她的现状,于红梅一下子就被点醒了。   “妈,你说的没错,那我现在就回去。”   于红梅站起身焦急地说道。   “慢着,你个糊涂虫,现在回去人家心里能没点想法?今天晚上要是有人打电话过来,我让你嫂子接电话,就说是我生病下不了床,你过来照顾我了,几天后就回去,要是一直都没人来电话,你也得在家里呆上几天,起码得把戏演全了。”   老太太的眼睛就和鹰隼一样盯着于红梅:“记住了,就算要离婚,也不能是你主动的,最起码,你也得让别人觉得,你是不得不离,是流子逼的你离。”   虽然挺对不起江流的,可谁让于红梅才是她闺女呢,范芳只能委屈这个女婿,就当他最后为他媳妇做了一件好事。   这个老娘就是于红梅的主心骨,事实证明几次老娘帮出主意的大事都十分完美的解决了,所以这次于红梅也信她老娘的。   想着刚刚和老娘商量的计划,于红梅的心定了下来。 第148章 绿帽子3   “富贵, 花开, 你们俩回来了, 赶紧回家看看, 你妈跑了!”   江傅和江桦从校车上下来,身边还有几个同在镇中心小学念书的同学,还没等走到村子里呢, 就被几个好事的拦下。   他们嘴上说着急切的话, 眼里却闪烁着看热闹的光芒。   哪里都少不了这种傻X, 生怕人家家里闹的不够厉害。   “说什么浑话呢,富贵,花开, 别听他的, 你妈去你姥姥家了, 据说是你姥姥生病了,你们放心,过几天你们妈妈就回来了。”   “就是,富贵啊,你是哥哥,这些天照顾好爸爸和妹妹,要是有啥事,就来阿婆家找阿婆知道吗?”   几个善心的村人瞪了眼那个挑事的,赶紧安慰江傅和江桦这对兄妹。   “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啊,她于红梅不就是嫌贫爱富,看到流子出事后就跑回娘家去了吗, 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她娘家妈赶在这个时候生病。”   那人不服气地嘟囔了几句,可江傅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知道拉着妹妹的手,赶紧往家的方向跑去。   “呼——呼——呼——”   江傅是大哥,很小的时候,他爸就教育他,他是男孩子,当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他要保护妈妈和妹妹,因此虽然今年也就七岁,小男孩远比同龄的孩子懂事。   这会儿他跑的很快,可被他拉着的妹妹显然跟不上他的步伐,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没到家呢,就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   “跑、跑不动了。”   花开被养的有点娇气,因为于红梅和村里绝大多数的家庭主妇不一样,她是一个喜欢享受的女人,除了给自己买,她也喜欢给孩子们买漂亮的衣服。   之前满春婶估算江家这些年应该攒下了十万块钱,她远远高估了于红梅,实际上现在她手里的钱连三万块都不到,而这些钱大多数都花在了打扮这件事上。   在村里的女人用着小商店里十几二十块的口红的时候,于红梅已经熟知了香奶奶,雕牌等一众奢侈品,随着新闻媒体的发展,于红梅从电视中、报纸上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时常觉得,自己的长相比起女明星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却因为年少无知,嫁给了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建筑工人,除了每个月的几千块钱,什么都给不了她。   这种日渐滋生的不甘使得她将目光放在了长相与她有五六分相似,出落的比她更加漂亮的女儿身上,在照顾女儿花开的时候,于红梅很有一种她曾经没有得到过的,女儿一定要得到的冲动,于红梅时常想着,或许女儿就是她跨越阶层的契机。   因此在江流出事之前,江桦是全家最受宠爱的小宝贝。   然而因为原身的这场变故,让于红梅发现她或许并不一定只能靠着女儿改变生活现状,她自己同样也可以,这种本就出于自私的爱,自然也渐渐淡薄下去。   然而年仅七岁的江桦并不知道自己在妈妈心目中地位的改变,她只知道哥哥一直拽着她跑,她的脚跟被刚穿上没几天的小皮鞋磨的很疼,她不想再跟着哥哥跑了。   “花开,你要乖啊,晚上哥哥把棉花糖给你吃好不好。”   江傅太急了,这会儿他也没心情花太多时间哄妹妹,随口敷衍了她一句,继续拉着她往家的方向跑去。   江桦吸了吸鼻涕,听到哥哥说把棉花糖让给她吃,小手擦了擦眼泪,最终还是乖乖跟上去了。   “爸爸!爸爸!”   江傅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爸爸。   江家的卧室都在二楼,只是因为江流腿受伤的缘故,林业送来了一张行军床,将一楼的客厅暂时划分了一个区域当成是好兄弟的卧室。   为了能够让原身解闷,林业还淘来了一个小彩电,买了一台DVD,就摆在行军床对面,这样没人的时候,原身还能看看电视解闷。   江傅冲进客厅的时候,电视机是关着的,他只看到爸爸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桌子上摆着几盆菜,用塑料的餐桌罩盖着,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生气。   “爸,爸!”   江傅连声喊着爸爸,冲到了江流躺着的行军床前。   “回来了,吃饭,你们满春奶奶帮咱们做了几道菜,饭在灶头焖着,你去盛几碗过来。”   江流做起身,准备去拿床头的拐杖。   他现在需要休养,不能长时间拄着拐杖走路,其实最好的话,在这一个月里,都不要拄拐杖,躺在床上,由别人端饭端菜过来,甚至屎尿也该在床上用便盆解决。   可显然现在的情况他没法在床上躺着休息,所以江流拿起了一旁的拐杖,准备走到餐桌旁吃饭。   “爸,你不能走的,林叔说过。”   江傅跟小大人似的,抢在江流之前拿过那对拐杖。   原身这对拐杖是他请别人打的,纯实木,重量可不轻,江傅今年也就七岁,扛着这对拐杖还有些吃力。   “爸,我帮你盛点饭菜过来,你要乖乖的,别动啊。”   背着爸爸的时候,江傅没忍住抹了抹眼泪,回家那么长时间都没看到妈妈出现,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别说这个年纪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在爸爸回家的这些天,江傅已经无数次从妈妈的眼神中看到的不耐烦,那样的妈妈是陌生的,在此之前,江傅一直觉得他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好妈妈。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他只知道随着爸爸受伤而来的事情太多太多,这个家庭原本和谐的氛围似乎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妈妈变得焦躁易怒,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恬静温和的笑容。   爸爸不再是曾经那个坚毅勇敢的爸爸,他总是抢着接过妈妈递给他的酒,然后喝的烂醉如泥,每天他回来高兴的想要和爸爸诉说自己在学校里经历的趣事时,只能得到爸爸冷淡的回应。   江傅不敢哭出声,他安慰自己,或许就像阿婆说的,妈妈只是回家看望姥姥去了,妈妈不会不要他和花开的。   小男孩忍住心中的钝痛,跑到厨房从碗橱里拿出一个大碗,然后踩上小凳子从饭锅里盛了三勺饭在大碗内,离开厨房的时候,他看了眼妈妈时常拿出酒来的那个柜子,想了想,还是没有给爸爸拿酒,他心里觉得,酒不是好东西,因为每次爸爸喝了酒,就不会理睬他和妹妹。   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江桦也总算跑到家门口了。   这个备受全家人宠溺的小姑娘显然没有哥哥江傅来的成熟,回家第一件事,她就哭闹着要妈妈。   “哥哥,妈妈去哪儿了?”   江桦嘟着嘴,刚刚跑太快了,她的皮鞋都被石头擦花了,她要向妈妈告状,都怪哥哥拉着她跑那么快,所以她的小皮鞋才弄坏的。   可江桦翻遍了房间,甚至还跑到楼上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妈妈,娇气的小姑娘十分难过,干脆掉起了金豆豆。   “妈妈去姥姥家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江傅跪在椅子上,夹了一些菜在那个盛饭的大碗里,然后拿上筷子和勺子,走到行军床边,将碗筷递到爸爸的手中。   “妈妈怎么不回来啊,我想要妈妈。”   哭闹中的孩子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江桦的哭声越来越大了,江傅看了看爸爸,只见爸爸安静吃着饭,没有要哄妹妹的意思,他嘴巴有些泛苦,只能认命地跑过去哄妹妹。   可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哄累了,妹妹还不见消停,江傅也只能选择放弃,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然后默默吃着自己那碗饭。   爸爸不理自己,哥哥也不理自己,江桦两只手捂着眼睛,哭着哭着原本并拢的手指张开两条小缝,看到爸爸和哥哥安静吃饭没有要哄她的意思,江桦的哭声终于从之前的嚎啕变成了后来的小声抽泣。   “嗝——”   终于哭累了的她用袖子重重抹了抹眼睛,然后乖乖坐到餐桌旁吃饭。   等妈妈回来,她一定要告诉妈妈,今天爸爸和哥哥欺负她了。   小姑娘一边吃饭,一边流泪,米饭混着咸涩的眼泪,小模样好不可怜。   ******   “宿主,这不像你。”   围观了这一幕的001好奇地问道,在它心中,宿主对于孩子的耐心程度是很高的,可今天他对待江桦的态度显然有些过于冷淡了。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   此时夜已经深了,江傅和江桦两兄妹也已经在各自的卧室入睡,江流看着客厅的天花板顶,张开口说道。   “有一天,有个人去了精神科找大夫,他告诉医生,他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问医生有没有治疗的方法。”   “医生告诉他,他们这有全城最搞笑的小丑,小丑可以治好他的病。”   “那个人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医生 ,他就是那个小丑。”   001听完这段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直以来,它都觉得自己的宿主是个没心没肺,乐观开朗的人,曾经的生活经历似乎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当它最开始接触江流的时候,对方就是一个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男人,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是嘻嘻哈哈的,很少看见他发怒,也很少见到他失去理智。   在此之前,001一只觉得有那样经历的人应该是偏激的,是愤世嫉俗的,最起码,他对于生活带给他的苦难应该有种种抱怨和不满。   可这些他曾猜想的特性,从未在江流身上出现过。   现在看来,那段经历并不是对他没有影响,而是那些晦涩的,阴暗的东西,都被他埋在了心底。   而今天江桦的表现,则是直面的将那个伤疤戳破,将那些坏东西血淋淋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001甚至忍不住猜想,是不是曾经的江流也曾哭闹着问过爷爷,爸爸去哪儿了,妈妈去哪儿了,是不是在旁人嘲笑他是个没妈的孩子,他是一个无情的婊子的儿子时和人家打斗,然后跑回家质问爷爷为什么他会有那样一个母亲……   这一切001都无从知晓,头一次,001明白了心疼的滋味。   “哈哈哈,刚夸过你是个成熟的系统了,怎么你又上当受骗了,安啦,我就是磨磨那小丫头的脾气,你真当我触景伤情难过啊,那么久的事了,我早就忘了。”   江流嘻嘻哈哈的,脸上哪里还看得出来之前的阴霾。   001根本分辨不出来,之前的江流和现在的江流,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哼!”   001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然后消失在半空中。   它虽然还没有智能到能够分辨江流的情绪,可它明白,江流不想它知道,它就装作不知道,即便他们现在是彼此最亲密的伙伴,有些心灵深处的小角落,它也该留给江流,让他自己守着。 第149章 绿帽子4   范芳是一个很有算成的人, 她自认做戏就要做全套, 在女儿于红梅回娘家的当天就收拾行李住院去了, 老年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病痛, 范芳随意找了个痛处,就顺利地住院成功。   她想好了,这几天就让女儿在医院照顾她, 这样就算女儿回去后江家那边有人不信, 只要一调查, 确认这些日子女儿真的在医院里照顾生病的她,也能够洗清女儿身上的坏名声。   当天于红梅应该是要守夜的,可范芳又不是真的病了, 医院的陪夜条件不好, 只能睡那种窄小的折叠床, 范芳心疼闺女,就让她去医院边上找间小旅馆凑活几天,可于红梅并没有照她妈给她计划的那样去做,在离开医院的第一时间,她就拿出小灵通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面色含春地拦下一辆的士,去了市区。   ******   天青市某间酒店内,一男一女赤身相拥在床上,房间内还弥漫着高潮过后的麝味。   男人的体型魁梧,或许是常年烟酒不离身的缘故,啤酒肚有些瞩目, 他的模样普通,鼻梁有点塌,鼻头又很大,就跟牛鼻子似的,此时他手里夹着一支烟,表情有些惬意。   “梅子,你和你家男人离婚?”   蒋天城吐了一口烟,也没看身边那个女人,似是随意地说道。   他口中的梅子,正是于红梅。   蒋天城和原身一样,都是奉阳县人,只是蒋天城的出身比较好,父母都是工人,年轻时候顶了他爸的工岗,小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只是蒋天城是一个心思活络的男人,他隐约察觉到了国有工厂可能会没落的讯号,也看到了下海经商的前景,在亲戚朋友的阻拦,以及他爸妈绝食相逼的时候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停薪留职,然后去了南边掘金。   蒋天城的初次尝试并不成功,当时不知人心险恶的他赔了身上所有的钱,还差点被公安以投机倒把的名义抓起来。   那时候蒋天城已经结婚,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蒋天城的妻子的娘家背景和蒋家相似,岳父岳母也都是退休工人,蒋天城的妻子当初之所以和蒋天城在一块,纯粹只是觉得门当户对,要论感情,还真没多少。   蒋天城停薪留职的时候,已经和妻子发生过激烈争吵,这一次他南下失败,更是彻底断送了自己的第一桩婚姻。   不过当时蒋天城没什么钱,加上前妻出于对女儿的愧疚,选择了净身出户,将房子和存款都留给了蒋天城,至于她则是在离婚没多久后就由亲戚介绍改嫁给了另一个丧偶的工程师。   妻子的离去让自尊心强盛的蒋天城重燃斗志,离婚后,他将女儿蒋如伊拜托给父母照顾,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钱,再一次选择南下,这一次他很幸运,靠着当时极其畅销的BB机赚了一大笔。   现在蒋天城在天青市有好几家碟片店,同时还经营着两家网,身家已经近千万,在家乡奉阳县买了一套占地三百多平方的别墅给父母女儿居住,自己又在市区买了一套两百多平的商品房,算是奉阳县叫的上号的成功人士。   蒋天城和于红梅的相识也是机缘巧合。   于红梅喜欢看港台连续剧,而现在电视能够收到的频道少,更多时候,大家都习惯去碟片店租借碟片。   原身常年在外工作,于红梅作为全职主妇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多,儿女每天由校车接送上下学,午饭也是在学校解决的,在打扫完家后,她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购物以及看电视这两件事上。   因此于红梅对于碟片的需求量是很大的,那时候蒋天城在奉阳县的新店正好开业,他作为老板在店里呆了一两个月,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熟悉起来了。   于红梅样貌娇美,加上家里没有公公婆婆的管束,十分舍得在自己的脸蛋上投资,即便生了一对双胞胎,看起来和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差别。   她喜欢穹瑶的,因此说话做事的时候也喜欢模仿穹瑶里那些女主角的做派,讲话细声细气,表情温婉贞静的同时还有点娇怯可怜,这样的气质在北方还是比较少见的,很快的,这个漂亮的女顾客就引起了蒋天城的兴趣。   那时候于红梅本就因为丈夫常年不在身边而寂寞,在知道了蒋天城的身份后,两人半推半就的成了好事。   不过于红梅也知道自己是个有妇之夫,和蒋天城约会都会将地点定在市区,奉阳县太小了,在她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并且明白蒋天城不可能会娶她这个有妇之夫的情况下,她并不想别人知道她偷情的事。   几年下来,确实也没有人察觉她和蒋天城的不轨。   然而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东西,正是因为和蒋天城相处的时间久了,于红梅越发看不上那个每个月只能带回家三四千块钱的男人,这一次江流出事,只能说是压倒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离开江家的时候,于红梅就是奔着和蒋天城结婚去的。   按理现在蒋天城主动提出让她和江流离婚,她应该高兴才是,只是今天白天她妈的那番劝导让于红梅冷静了不少,她明白,此刻蒋天城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离婚,而是在试探她。   “不行,我是不会和流子离婚的。”   于红梅攥紧被子遮挡住自己赤裸的身体,然后坐起身,扭过头似乎不想直视蒋天城那张脸。   “我和你这样,已经很对不起流子了,现在他一出事我就抛弃他,我还算是人吗?”   于红梅咬紧下唇,眼泪说来就来。   “我已经想好了,不论之后日子再怎么艰难,我总是要陪他一块面对的,我和你……是我对不起他……”   眼泪簌簌往下流,于红梅面露倔强地用手抹了抹眼泪,却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蒋天城面前。   “他都是一个废人了,你和他离婚,我们就能够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蒋天城抓住于红梅的肩膀,将她掰正过来,看到于红梅微红的眼眶,和挂在眼眶中的泪珠,心中有些感动,也有些冲动。   说实话,刚刚确实是他在试探于红梅。   几年相处下来,蒋天城对这个温婉漂亮的女人确实有了几分感情,只是对方有妇之夫的身份让他不确定对方到底是爱他这个人,还是爱他的钱。   而且他也没做好再婚的准备,在得知江流出事后,蒋天城担心于红梅和江流离婚,然后缠上他。   可担心归担心,此刻听到于红梅斩钉截铁告诉他,她不会和江流离婚,反而要和对方同甘共苦,蒋天城不可避免感动了。   想到曾经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抛弃自己的前妻,于红梅这样坚贞的女人更显的难能可贵。   至于坚贞的女人为什么会和他偷情,这在蒋天城看来必然是因为他本人的魅力,这些年于红梅塑造的确实也是看重他更胜于他的钱的这样一个形象,每次蒋天城送贵重的东西给她,她都是再三推辞后收下的。   此时于红梅不肯和残废的丈夫离婚更证明了这一点,蒋天城觉得,于红梅对江流是责任,对他是真爱,只恨他们没有在最恰当的时间认识,以至于他只能看着于红梅这样一个好女人,不得不为江流那样没用的废物浪费自己最好的年华。   “天城,你别再说了,我是不会和流子离婚的,而且我和他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活在不健全的家庭中,这次和你出来,我已经很对不起流子了,我觉得我真的是一个坏女人,明明知道这是错的,却还是忍不住来见你。”   于红梅自然没有错过当她说出自己不愿意离婚这句话的时候,蒋天城眼中很快闪现过的庆幸。这让她明白果然蒋天城并不是真心希望她和江流离婚的。   对方不会娶她,至少现在不会娶她。   这更让于红梅深信她妈之前的那番话,她不能就这样和江流离婚,至少不能因为她是过错方这个原因和江流离婚。   现在看来,她做对了,蒋天城此时的怜惜就是最好的证明。   于红梅垂下眼,她知道自己之后应该怎么做了。   “红梅!”   蒋天城搂紧了怀中的女人,情绪有些澎湃,明明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男人了,这些年也经历了许许多多奔着他钱来的年轻姑娘,可唯独于红梅带给他的激情是谁都比不上的。   此刻感受到于红梅在真爱和责任之间的纠结,作为真爱的蒋天城暂时无法给出承诺,他选择身体力行的表示自己也是爱着她的。   夯哧夯哧,蒋天城喘着粗气耕耘着,一分钟过后,他发出舒爽的叹息。   而对于于红梅来说,这么点时间,瘾头才刚被勾起。   蒋天城的年纪不小了,这些年又是烟酒色不离身,之前才来了一次,第二次能有这样的成绩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于红梅敛去那丝欲求不满,面带潮红地露出一副娇弱不堪,不胜挞伐的模样来,看到这样的于红梅,蒋天城自然更加得意,对她也更加喜爱了。   ******   “于红梅,你可算知道回来了!”   第三天,正当满春婶几人背着江流,准备商量去于家讨伐于红梅的计划时,于红梅居然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满春婶几人得到消息,赶紧跑到了外头,在于红梅走进江家大门之前,把人给拦下。   “满春婶,听说这些天是你帮着照顾流子和俩孩子的,真是太谢谢你了。”   赶在满春婶讨伐之前,于红梅抢先握住了她的手,面带感激地说道。   “那天我接到电话,说是我妈住院了,当时我就吓懵了,直接坐车去了医院,因为走得急,忘了带充电器,加上这些天忙着照顾我妈,也没顾得上给家里来个电话。”   于红梅的态度十分诚恳:“当时我想着富贵也不小了,能够照顾他爸,我只是离开两三天的功夫应该不碍事,没想到还给大伙儿添了麻烦。”   她抢在大伙儿攻击她之前说了一箩筐的理由,大家提前也没个心理准备,忽然间听到那么一大段话,一时间也听不出来其实这段话里还是由很多漏洞是圆不上的。   “你不是不管流子跑回娘家去了?”   一个老太太有点犹豫的问道,看于红梅的态度挺诚恳的,难道真的是娘家妈生病回娘家照顾去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流子呢,再说了,我们还有两个孩子呢,我一个当妈的不至于连孩子都不管了?”   于红梅的话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确实,哪有女人真的能够狠心连孩子都不管的,老话不是说了吗,宁要讨饭娘,不要当官的爹,于红梅不想和残废的丈夫过日子大家都信,可要说她能狠心抛下那对可爱的双胞胎,大伙儿就有些迟疑了。   “那钱呢,你怎么一分钱都不给流子留下,之前那些赔偿款还有流子的身份证,你怎么全都拿走了?”   满春婶没那么好骗,如果真的只是回娘家照顾老娘,她都急的忘了自己腿受伤的男人了,怎么还记得把钱带上,有那个找钱的时间,她怎么就没工夫去邻居家喊一个人,告诉大伙儿她要离开几天的事,好让大伙儿帮她照顾江流父子三人呢。   还有她妈到底病重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她忙的连打电话回来的时间都没有呢。   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满春婶此刻怎么看,都觉得于红梅这个女人不安分。   “钱,我没拿钱啊?”   于红梅心头一紧,她确实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可江流不是说他最爱她,而且不在乎钱吗,为什么要和满春婶这样的外人说钱的事。   此刻于红梅只能咬死不认:“对了,可能是流子忘了我把存折换了地方藏起来的事,毕竟之后流子看病还得考那笔钱,我怕丢了,换了一个更保险的地方。”   “而且家里的抽屉不是应该还有几百块吗,我只是离开几天的功夫,应该够用了?”   于红梅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钱全都带走了,以前放零钱的抽屉里哪里还有几百块钱啊,可她必须这么说。   至于抽屉里其实没钱的事,或许是因为她忘了,记不清了,以为抽屉里还有钱。   “原来是这样啊。”   有一个老太太赶在满春婶再次开口质问前拦住了她。   “我就说啊,红梅不是那种人,正常女人谁能在丈夫出事后带着家里的钱跑路啊,那是畜生,红梅怎么会是畜生呢,对红梅。”   老太太想着,江家这个情况就是难得糊涂,现在江流都那样了,不管于红梅之前是不是真的打算抛夫弃子,现在她既然回来了,大家就装糊涂,当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江流总是要人照顾的,两个孩子也不能没了妈,真逼的于红梅撕破脸,对于江家父子仨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在江流出了事,于红梅真的要和江流离婚,只要她不把江家的钱拿走,别人也说不了她什么,因为照顾一个残疾的丈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于红梅还年轻,她想要再嫁过平稳的日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要是愿意留下来,谁也不能说她不好,甚至江流也该把这个好媳妇供起来。   所以这个老太太选择拦住满春婶,不让她质问于红梅那些话里的漏洞,只是用言语敲打于红梅,让她自己选择是当人,还是当畜生。   “我当然不是那种人了。”   于红梅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可明面上,她只能温婉地笑着,心里将那个暗骂她是畜生的老太太咒了千百遍。   ******   于红梅开门进去的时候,身边跟着一堆村人,包括满春婶在内的这些人都有些不放心,想看看于红梅到底是回来做什么的,是不是真的想回来和江流过安生日子。   此时江流计算着时间,在他们开门之后,慌张地抹了抹眼睛,然后将手里原本拿着的照片塞到枕头底下。   他的动作很迅速,可足够让门外所有等着进来的村人看到他没擦干净的眼泪,和那张没有全部塞到枕头底下,还露出来大半张的结婚照。   他这是在看自己和于红梅的结婚照,睹物思人呢?门外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红、红梅,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看清楚门口站着的拎着大包小包的妻子,江流的表情难掩惊喜。   似乎是太过激动开心了,他甚至忘了自己腿上的伤,下意识就要下床迎接从娘家回来的媳妇,站在于红梅身后的满春婶眼疾手快,在江流摔地上之前冲了过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在床上躺着。   “你忘了你腿上的伤了,医生都让你这些日子不要走路的,你这会儿要是下地,你这条腿还想不想好了!”   满春婶啐了江流一句,同时这话也是说给于红梅听的,抛弃这样的丈夫离开好几天,她还有没有良心啊。   江流虽然被老太太按回了床上,可表情依旧激动无比,眼睛盯着于红梅,就没有挪开过。   流子果然很爱他媳妇啊!这是在场所有人唯一的想法。   大伙儿不由想到了这些天,在村里人都认定于红梅跑了都时候,江流还是不断为他媳妇说好话,跟大伙儿解释他媳妇不是那种坏女人,说她一定会回来的。   这得多爱那个女人,才能够这样信任她啊。   女人都是感性的,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拥有这样的丈夫,在场有几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冤枉了于红梅因此而愧疚的女人,在见到这样的江流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之前的恶意揣测过分了,相反越发觉得于红梅这个女人做事不靠谱。   她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让她男人担心吗?在明知道江流行动不便的时候跑回娘家照顾亲妈,难道她娘家就没有别人了吗,难道她妈就病重到那样的地步了吗?   上一世于红梅的回归可是让村里不少说过她坏话的人心生愧疚呢,那些觉得冤枉了于红梅的人也是后来最维护她的那一拨人,在原身传出酗酒家暴的传闻后纷纷谴责原身的不惜福。   现在因为江流“痴情”的表现,她的回归并没有为她取得同情分,反而使得她在村里人心目中的形象越发糟糕了。   此刻在大伙儿的眼里,于红梅就是一个做事不靠谱的女人,恐怕之后的时间,村里这些关心好奇江家家务事的村人会更关注于红梅的言行,她想要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就得花费更大的功夫了。 第150章 绿帽子5   “老婆, 你不在, 家里也找不到钱, 这些天咱们家的菜都是满春婶买的, 也是满春婶做的,你回来了记得把菜钱还给满春婶,咱们也得好好谢谢婶子。”   江流毕竟是男人, 感情外露被那么多人瞧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他用手搓了搓脸, 情绪镇定了一些,开始有条理地叮嘱媳妇。   “还有大家伙儿这些天都对我挺关心的,不是拎了牛奶过来, 就是给买了钙片补药, 今天大伙儿既然都来了, 那就在我家吃午饭,红梅,你去多买几个菜,好好招呼大伙儿。”   流子可真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啊,在场的人听了江流的这番话,心里十分舒服,毕竟谁也不想帮一个白眼狼。   “不了,真要吃饭,等你伤好了再说,别麻烦红梅了。”   舒服归舒服,大伙儿也不会真那么没眼色地留下来吃饭。   “不用, 我是该好好谢谢大家!”   于红梅心里暗骂江流出了一个馊主意,可江流都说了,她却不得不照做,之前自己离家的行为太莽撞了,恐怕已经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所以之后的日子她必须让别人看到她的贤惠和体贴。   “之前我是急糊涂了,好在大家帮我照顾流子和俩孩子,我这就去买点好酒好菜,今天大家一定要在我家吃午饭。”   在场的这些人要请,还有前些日子来家里送过礼,表示过慰问的人也要请,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便于红梅可以买一点熟食回来凑数,她也得做不少菜。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下厨房的女人,在看了一些养生节目和港台那边传过来的杂志之后,于红梅信奉饮食清淡才是健康生活,平日里基本不做肉食,吃得最多的就是水焯菜和清蒸的海鲜。   当地的饮食还是偏重口味的,做菜喜欢爆炒,原身的口味也是如此,只是因为喜欢于红梅,每趟回家,他都逼着自己适应于红梅的口味,吃那些基本没有油盐调味的饭菜。   要知道原身从事的是体力活,平日在工地的时候就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难得回家不但得不到营养补充,反而还因为食物味道寡淡胃口骤减。   而于红梅或许注意到了这一点,却习惯了原身的迁就,从来也没说过要多做几道符合原身胃口的菜,也不允许原身自己买辣椒葱姜等调味料自己做菜,理由就是她不习惯那个味道。   这也是为什么满春婶在帮江流做饭时在厨房看不到什么做菜痕迹的原因,因为于红梅的烹饪方式并不会有太多油烟产生,自然不会沉积油垢。   现在要请外人来家里吃饭,于红梅再蠢也该知道往日里那些素淡的菜肴不能上桌,一想到自己要在厨房爆炒那些重口味的食物,自己精心保养的面孔会暴露在那些油腻的烟火之中,于红梅就觉得心情烦躁。   “红梅,辛苦你了。”   江流面露感激地说道,然后傻笑着挠了挠头,一副为妻子回家傻乐的模样。   于红梅笑了笑,然后拿上钱包出门买菜去了。   之后满春婶依旧留在江家,其他人则是回了自己家,不过在离开江家之前,他们也答应,到了饭点就过来吃饭。   ******   “我看流子挺好的,之前是谁说他酗酒的,这跟传言里的不一样啊?”   那些人离开江家后,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听刚刚江流说的那些话,他的条理还是很清楚的,一点也不像是因为腿受伤自暴自弃的样子啊。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于红梅回娘家那天,他确实喝了不少酒,难道是被于红梅回娘家这件事吓到了,决定要振作起来了?”   另一个人开口回答道。   “我看不传出这些话的人比较有意思。”   江流酗酒,除了他自己,恐怕也就于红梅这个枕边人知道,江流自己肯定不会告诉别人自己酗酒,那么传出这个消息来的也就只有于红梅了。   这样一来就有趣了,于红梅为什么要和别人说这些?传出这些话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因为今天江流表现的太深情的缘故,大伙儿的情感都偏向于认为江流不是一个酗酒颓废的男人,或许因为腿上的伤忍不住会喝点酒,可怎么也不到沉溺其中的地步。   而于红梅之前回娘家到底真的是她娘家妈病了,还是她其实不想和江流过日子了,这都是未定的,现在又出了一桩她在外头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的事,就显得于红梅的动机不那么单纯了。   这些人互看了一眼,决定之后要好好观察于红梅。   而这些人都疑惑的问题,满春婶这个活成精的女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   “流子啊,虽然等会儿婶子要说的话你可能不愿意听,可婶子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   满春婶脸上的愁绪从于红梅回来后就没有消退过:“红梅既然回来了,之前的事我也当没发生过,就当她是真的回娘家照顾生病的老娘去了。”   说着,满春婶的声音顿了顿,“你喜欢你媳妇,所以很多事不愿意多想,可婶子还是得提醒你,找你媳妇把你的身份证和赔偿款要回来。”   满春婶想着,不管于红梅是不是真心想要和江流过日子,赔偿款江流必须自己拿在手里。   新闻报道上不也说了吗,这种赔偿款都是个人的,即便于红梅要和江流离婚,这笔赔偿款她也是分不了的。   二十多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江流的腿如果真的瘸了,这笔钱很有可能就是未来他的活命钱,有这笔钱在,他至少能够看病,不会饿死,可要是这笔钱被于红梅拿走了,他可真就玄了。   “婶子也不是故意挑拨你和你媳妇的感情,如果红梅真心和你过日子,这钱在你手里和她手里都是一样的,如果她照顾了你一段时间后发现还是扛不起你这个重担,不打算和你过下去了,这笔钱在你手里也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也就是江流的爸妈和她是老交情,江流又和她家小二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发小,要不然满春婶菜不愿意说这些很容易吃力不讨好的话呢。   “你毕竟也不是一个人,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想想富贵和花开,他们现在念小学花不了太多钱,可等到上高中的时候呢,学费和住宿费哪个花销少的了,尤其是富贵,现在结婚男方得出房,他要是成了大学生,留在了大城市里,你能不想办法给他出套房子首付?还有花开,他们这代可都是独生子女,人家姑娘家就一个闺女,陪房又陪车,花开的情况特殊了一点,她毕竟还有个哥哥,可你怎么着也得给陪嫁点家具,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满春婶把事情掰碎了讲给江流听,就是希望他不要傻乎乎的,觉得于红梅回来了就是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来了。   虽然老太太现在也不清楚于红梅来来回回的原因,可直觉告诉她,这次于红梅回来的目的,绝对不是那么单纯的。   “婶子,我清楚。”   江流的眼神中闪过迷茫纠结,很快,他的情绪就平定了下来,感激地冲着满春婶鞠了一躬。   “钱的事我会好好和红梅商量的,不过我还是相信红梅,我相信她是个好女人。”   江流的脸上透露着憨气:“其实现在我让红梅留在我身边还是太自私了,如果我真的成了一个废人,红梅留在我身边就是委屈她了,她还年轻,没必要在我这个残废身上死磕。”   说着,他扯了扯嘴角:“如果有一天红梅真的不想和我过了,我会答应离婚的。”   “诶——”   满春婶想骂骂这个憨子,哪有那么傻的男人,自己出事后还愿意放老婆跑的,可偏偏就是这样质朴厚道的江流让她骂不出来,她只希望于红梅有点良心,即便将来俩人真要离婚了,至少也不要在江流养伤的这段时间提出这件事。   ******   午饭的时候,于红梅在满春婶的帮助下总算做了一桌还算丰盛的菜,自从嫁到江家以后,于红梅就没这么累过了,因为原身的父母也是厚道人,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家里斋饭年夜饭都是他们操办的,江家二老相继离世后,因为江家没有近亲上门的关系,即便是年夜饭也吃的很普通,像今天这样又是洗菜切肉又是杀鱼杀鸡,一个人恨不得切成三份的生活,只在于红梅出嫁前经历过。   江流躺在床上,几个男人帮着他把床扛到了餐桌旁,虽然他不能上桌吃饭,可也能够端着给他特地盛出来的那一份菜和坐在餐桌边的人唠嗑。   “我想过了,医生说我的腿很大概率是要跛了,可也有一定几率能够养好,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喝几碗骨头汤,吃好的喝好的,把身体先养起来,不能在伤还没养好之前,身体就先垮掉了。”   江流面容坚毅地说道,“我是个男人,媳妇还孩子都得靠我挣钱养着,我这腿要是跛了,这个家也垮了,所以就算复健很难,我也要撑过去。”   江流的这番话得到了大伙儿的一致肯定,没错,他得有信心,或许事情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糟糕。   “我倒是知道一个方子,田七煲鸡,我媳妇娘家那儿有一个人当初被车撞断了腿,医生建议他多喝点这个,现在和正常人走路没什么两样,依旧能够下地干活。”   “我听说猪骨汤和羊骨汤也不错,还有鸡血藤酒,要是能够弄到正宗的虎骨酒更好。”   “动物肝脏也不错,骨折了应该还得补钙,多买点营养品回来,流子啊,你现在可别心疼钱,身体是最要紧的,钱花完了以后还能挣。”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知道的对骨头愈合比较好的偏方,一旁的满春婶边听边记,到时候好给江流和于红梅提个醒。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得麻烦红梅了,每天煲汤烧鸡怪麻烦的。”   听着大伙儿提出的偏方,江流有些激动,仿佛吃了那些东西他的腿就一定会好似的,只是说着说着,他就有些犹豫了,这又是这汤那汤,又是这酒那酒的,麻烦的还不是于红梅这个老婆。   江流心疼媳妇,怕媳妇累着,因此有些为难。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你这不是特殊情况吗。”   边上的人是真心没觉得有什么麻烦,自己男人伤了腿,媳妇帮忙煲汤做菜不是应该的事吗,再说了,这些年江流在外挣钱不容易,他受伤也是为了挣钱养家,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伤,要是这会儿于红梅还觉得煲汤太麻烦,这就有点没良心了。   “不麻烦。”   于红梅放在餐桌下的手捏的紧紧的,挤出一张笑脸来。   她还记得自己回来的目的,她要让别人知道她是一个很贤惠的老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翻脸。   可一想到之后自己居然要做那么多事,于红梅就觉得烦躁不已,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烦躁的情绪,这可把她憋出内伤来了。 第151章 绿帽子6   “爸, 我回来了。”   江傅带着双胞胎妹妹从学校回来, 和往常一样, 他准备先放下书包, 然后替他爸盛饭盛菜。   “富贵,花开,妈妈回来了, 这些日子想妈妈了没有?”   但是几天显然和前些天不一样, 刚进门, 江傅和江桦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只见母亲于红梅站在楼梯的位置,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妈妈!”   江桦的反应更快, 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于红梅的怀里。   比起妹妹江桦, 江傅就显得迟疑了, 他先是看了眼躺在行军床上的爸爸,脚尖挪动了一下,两只手攥紧双肩包的背带。   “富贵,几天不见都不认识妈妈了吗?”   于红梅的脸上噙着笑,心里却顿时转冷,一双儿女可是她一手带大的,江流除了给点钱又做过些什么,当年她因为怀着双胎吃了那么多苦头,可到头来儿子却还是偏向他那个爸爸。   在此之前,于红梅也想过自己放弃孩子的抚养权是不是太过绝情了,可看到儿子江傅的举动时, 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江家的崽子,怎么样都是不会偏向她于家人的。   倒是闺女一如既往的贴心,于红梅低下头,收敛眉眼,一边摸着女儿的脑袋,一边考虑她妈说的那番话的可信性。   “妈、妈。”   江傅期期艾艾地开口喊人,心里头有些疑惑,难道他妈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不要他们和爸爸?   “富贵,妈妈回来了,你开不开心。”   江流冲着儿子招了招手:“之前是你姥姥生病了,妈妈急着过去照顾,现在妈妈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了。”   “对,红梅?”   江流看着于红梅笑问道。   “嗯。”   于红梅皱了皱眉,她总觉得丈夫似乎意有所指,可目光对上丈夫希冀的眼神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个男人爱她爱的要死,对她言听计从,怎么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针对她呢。   江傅还是有些别扭,他想问问妈妈,就算是去姥姥家照顾生病的姥姥,难道就不能打个电话回来吗,她知不知道这些天他有多害怕。   “妈妈,哥哥好坏的,他拉着花开跑,花开的新鞋子都蹭花了。”   大脑相对简单的江桦可没有像哥哥那样在短短一段时间里想了那么多事,她只是兴奋于妈妈回来了。   这些日子爸爸和哥哥都不爱搭理人,江桦觉得妈妈回来后,自己终于又有可以撒娇卖乖的对象了。   “哈哈哈,哥哥坏,那花开想要妈妈怎么替你惩罚哥哥呢?”   于红梅收敛情绪,摸着女儿的脑袋笑问道。   “罚、罚——”   江桦幸福地窝在妈妈的怀中,余光看着不远处的哥哥,小脸蛋气的圆鼓鼓的,眼神有些纠结。   “算了,还是不罚哥哥了。”   小姑娘傲娇地抱着妈妈,“妈妈给花开再买一双新鞋子好不好?”   其实哥哥很疼她的,刚刚她就是想和妈妈撒娇,说的也都是气话,她才舍不得看到哥哥被罚呢。   “鞋子只是有一点划痕罢了,不是还可以穿吗,现在家里正是要花钱的时候,花开乖一点,咱们不买鞋子好不好。”   于红梅端详着女儿这张脸,虽然闺女才七岁,可已经显露出了不错的五官优势,她的眉眼随了她,温婉秀致,高鼻梁随了丈夫江流,五官比她更加立体,这个年纪的孩子皮肤上基本没有瑕疵,加上于红梅很注意女儿外表的保护,夏天基本不让女儿出门,将这身皮子养的格外白嫩。   这样漂亮俏丽的小姑娘,应该不会有人不喜欢。   就是女儿这性子太娇惯了些,将来她要是真的嫁到蒋家去,花开现在的这个性格可就不行了,毕竟蒋家也有女儿,听蒋天城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对女儿的宠爱,蒋家那个小公主必定也是个有脾气的。   她得在这段时间磨磨闺女的性子,不能让她去蒋家后给她惹祸。   这样想着,于红梅拒绝了女儿想要买新鞋子的请求。   “啊?”   于红梅对自己和两个孩子都是极大方的,因为在江流出事前,她知道自己老年时候得靠俩孩子奉养,所以三分疼爱,七分算计,她在这几年里都扮演着一个慈爱母亲的角色。   现在不同了,未来的事说不准,于红梅如果真的能够如愿嫁给蒋天城,必然还得为他生一个孩子,上一次和蒋天城欢好的时候,于红梅故意没有吃避孕药,为的就是顺利怀孕,增加上位的筹码。   如果有了属于她和蒋天城的孩子,她和江流的两个孩子处境自然就尴尬了,不过她毕竟也是孩子的亲妈,将来女儿江桦如果跟着她,她也是会给她找一个好婆家的。   此刻江桦正丧气地看了看自己的鞋尖,黑色的小皮鞋上一道明显的划痕,这条划痕严重破坏了这双鞋子的美观性。   于红梅以为骄纵的女儿会发火,她也好顺势教育女儿,可没成想这个女儿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懂事,难过了一小会儿后就点点头委屈的答应了。   她小看了这三天她不在的日子里江桦经历的那些异样目光和风言风语。   虽然年纪小,还有些娇气,可江桦也隐隐意识到了现在她们一家面临着什么样的困境。她不敢再像第一天那样肆无忌惮的哭闹,因为她也不确定,如果自己还像以前那样不懂事的话,这个家能不能守住。   有时候孩子远比大人敏感,所以江桦即便很想要一双新鞋,在妈妈说出等爸爸伤好后再买的话后,也就消停了。   已经酝酿在嘴边的劝说没能说出口,于红梅看着这个和往日有些不同的女儿,笑容有些僵硬,略不自在的夸奖了女儿几句。   这才离开三天而已,她怎么觉得一切好像都开始脱离掌控了呢?   ******   “红梅啊,这是我特地让我云南的亲戚寄过来的三七,头数少,还是文山产的,这三七就数云南文山的最好,补血气,还能散瘀消肿,流子现在这情况,喝三七炖鸡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于红梅的手里多了一袋田七。   这田七煲鸡可不好处理,乡下认为真正有营养的是上年份的大公鸡,这鸡得现杀现宰,前些天热情的村里人送来了好几只公鸡母鸡,于红梅嫌弃那些鸡不好杀,一直养在院子里没有动。   “这些鸡你也该杀了,光喝骨头汤也怪腻味的。”   送三七,也就是田七过来的中年男人指着院子里那些鸡略有不满地对于红梅说道。   大伙儿都知道骨头汤好做,因为骨头是菜市场可以直接买的东西,而这土鸡就不一样了,得自己杀了放血,还得自己烧开水烫鸡毛,工程浩大了很多。   于红梅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大伙儿可不信她长那么大就没有杀过鸡,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懒。   所以今天这人送三七过来,一来是因为这三七确实对江流的伤有好处,二来也是为了提醒于红梅,江流这伤得好好养,她这个媳妇也得更精心的照料才对。   这一日日的只知道去菜市场买骨头,显然是对江流不上心的表现啊。   菜篮子里还装着一袋猪腚骨的于红梅听着那人意有所值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暗骂这些多管闲事的人,怎么连她家吃什么都要插一手。   “坤子叔。”   正想着该怎么回的时候,江流拄着拐杖从院子里出来了。   现在他已经能够下床拄着拐杖走几步了,江流的意志力十分坚定,旁人都能想到这会儿他的伤口牵动该有多疼,他却能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将医生建议的复建锻炼做上好几遍。   很多村人都围观过江流复建时的场景,额头滴着汗,脸憋的通红通红的,尝试着活动那只伤脚的时候,脖子手背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他这一步步的,和走在刀尖上没什么区别,可他咬牙坚持着,还不是为了能够复原的更好,能够为于红梅他们娘仨儿继续遮风挡雨。   夫妻二人的表现差距被围观者看在眼里,在于红梅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在旁人眼中的形象已经开始崩坏了。   “坤子叔,我爱喝骨头汤,红梅她也是因为知道我的喜好,所以才餐餐都做骨头汤的。”   显然江流听到了刚刚这个送田七过来的坤子叔的话,出于对妻子的维护,这才站出来将一切都归在自己头上。   可那个被他叫一声坤子叔的人不傻,一个多礼拜前在江家吃饭的时候,江流还说自己要好好补充营养呢,那时候大伙儿让他喝田七炖鸡,吃动物肝脏,江流可是连连点头记下了。   而且他和江流也不算陌生,这小子喜不喜欢吃鸡他难道还不知道吗,以前一块吃饭的时候,最爱抢鸡屁股的就是他。   “你啊你!”   坤子摇了摇头,他这得多喜欢他媳妇啊,这么实诚的一个人都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红梅啊,按理我也不该管你们夫妻俩的事,但是叔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流子这样的好男人,你要珍惜啊。”   说罢,坤子叔又摇了摇头,带着一腔对于红梅的不满离开了江家。   大约半个小时后,满春婶带着两个阿婆来到江家。   “听说红梅不会杀鸡,这事我拿手,你们坤子叔不是送来了上好的三七吗,我这就杀一只鸡,等会儿红梅你好帮流子炖上。”   满春婶笑吟吟的,可她的话让于红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哪里是听说她不敢杀鸡的消息才过来的,恐怕是从那多嘴多事的坤子嘴里听到了那些编排她不愿意给江流杀鸡的话,这才过来的。   于红梅不知道这些歪话到底被多少人听到了,恐怕现在即便她杀鸡了,也洗脱不了她偷懒不肯给受伤的丈夫杀鸡炖汤的坏名声了。   于红梅气坏了,这趟听她妈的话回来,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怎么反而让舆论偏向了江流呢,于红梅意识到自己得换个方式了,要不然她做一辈子的保姆,也没人觉得她是贤惠的。 第152章 绿帽子7   “我特地去药房买回来一些鸡血藤泡酒, 不是都说这鸡血藤酒能够活血通络吗, 你现在要养腿伤, 每天都得喝一些。”   这天, 于红梅拿回家一桶白酒,打开盖子,扑面而来浓郁的酒气, 江流一闻就知道, 这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53度的白酒。   “我知道你最近复健吃了不少苦头, 喝点酒也能止痛,而且你的心事大,很多事情也不爱和我说, 总是憋在心里也不好, 多喝点酒也能够放松一下心情。”   说着, 于红梅给江流倒了满满一碗白酒,推到他面前。   “之前说好要戒酒的。”   江流垂下眼,看着面前那一碗白酒,心里却道总算来了。   这一幕和原身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只是那个世界的原身本就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中,于红梅唆使他喝酒解闷,原身也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但于红梅和原身不一样,对方是因为被医生判了死刑,绝望之下无法承受这个压力所以想要喝酒解闷,如果那个时候他最爱的女人能够劝劝他,能够鼓励他让他有重新振作的动力, 原身未必会走到那一步。   而于红梅呢,她非但没有起到规劝的作用,相反在原身染上酒瘾后推波助澜,深怕原身喝的不够多,深怕他还不够堕落。   酒这东西就是一个双刃剑,用的好,它也能治病救人,强身健体,可用的不好,他会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性情大变。   显然酗酒过度的原身正是后者,每天喝了吐,吐了睡,睡醒后再喝酒,他的脑袋都已经喝坏掉了,反应越发迟钝不说,脾气也开始日益见长。   这时候,于红梅再背着外人故意说一些嫌弃他这个废人的话,脑子彻底糊涂的原身自然会在气愤下对她这个妻子大打出手。   可瘸腿的原身怎么可能追得上于红梅这样一个肢体健全的女人呢,总是他刚要动手,于红梅就引着他跑到了家外头,让外头的人见证他的暴力行为。   那时候,于红梅是有口皆碑的好媳妇,大伙儿都知道她在原身残废后依旧不离不弃,操持家务不说,一个从来没有挣过钱的女人出去工作,负担家庭花销,喝醉酒的原身即便嘴拙地辩解了几句,人家也只会当他狡辩,当他没担当,压根就不会相信于红梅会在私底下对他说那样的话。   人人都夸于红梅好,觉得原身能够娶到这样一个媳妇是他的福气,结果他非但不珍惜,还耍酒疯欺负自己的好媳妇,即便是最亲近江流的那些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上门劝原身别喝酒,小心把好媳妇给气跑了。   可有于红梅在,原身又怎么可能戒酒成功呢,酒瘾和烟瘾一样,一旦染上了,需要极其强大的克制力以及身边人的配合才能够完成。   每当原身有点清醒的时候,于红梅都会将酒送到他的面前,久而久之,原身的脑袋彻底被那些酒虫给勾坏了。   有一次,喝醉酒的原身拿板凳砸伤了儿子江傅,这件事成了“引爆”于红梅的导火索,她再也没办法和这样一个自暴自弃且将火撒在家人身上的男人过下去了,她选择了离婚。   这时候,距离原身残疾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所有人都知道于红梅的日子有多艰难,因此即便她提出了离婚,也是惋惜同情多过鄙夷责骂。   原身不肯离婚,于红梅选择向法院提交离婚诉讼,最后的审判结果女儿归于红梅,儿子归原身。   于红梅大方的将那二十多万赔偿款让给了原身,人人都夸她大义,却忘了那些赔偿款本来就是属于原身一个人的,工伤的赔偿根本就不在夫妻共同财产之内。   借着这件事,于红梅又得了一份好名声。   然而她还没有彻底利用完原身。   在法律宣判后,于红梅又回了一趟江家,别人不知道她和原身聊了些什么,只知道于红梅是哭着离开江家的,身上还带着伤,后来传出风声,说是于红梅想要接过儿子江傅养在身边,只是被霸道蛮横的原身给拒绝了,非但如此,还动手打了她。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大伙儿就更加唏嘘于红梅的遭遇了。   离异的女人带着孩子可不好嫁,尤其还是儿子,可于红梅并不在意这些,为了孩子着想,甚至愿意和离婚的前夫低头,把法院判给前夫的儿子接到身边。   养育一双儿女是十分困难的,不仅费事,而且费钱。   但一腔慈母心的于红梅根本不在意这些,只可惜原身不识好人心,不但拒绝了于红梅,还动手打了她。   至此,于红梅厚道坚贞且慈爱的好名声彻底响彻了这一片地域。   与此同时,原身做的那些错事坏事也传的人尽皆知了。   因为这份好名声,离婚后的于红梅并不愁嫁,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在丈夫出事后依旧不离不弃的好女人,替她说亲的人很多,撮合的对象也不乏那些离异或是丧偶的有钱男人,只是于红梅都拒绝了。   直到一年后,她和她之前打工的碟片店的老板蒋天城日久生情,这才再次步入婚姻殿堂,这段婚姻自然备受祝福。   再婚后的于红梅对继女很好,这份好甚至还在自己的女儿之上,人人都夸赞她是一个好后妈,却忽略了跟着于红梅去了蒋家的江桦的心情。   八个月后,于红梅和蒋天城的儿子出生,一家四口和乐美满,更衬托地江桦如同入侵他们领地的小偷一般。   面对父亲的堕落,母亲的冷漠,江桦变得越发叛逆,在处处优秀的继姐蒋如伊的对比下,她的叛逆平庸被外界看作是原身这个歹竹基因作祟的象征,正是因为她体内流淌着原身父亲不优秀的血脉,所以即便受着和蒋如伊一样的教育,即便有于红梅这样一个优秀的母亲,她依旧是水塘里的一滩泥巴,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烂泥扶不上墙。   至于江傅,他倒是挺争气,可是有一个原身这样拖后腿的亲爸,成绩优异的他在初中毕业后就没再往下念书了,和绝大多数留守在乡下的男孩一样,江傅靠着当年留下来的那点赔偿款娶了老婆,在对方生了孩子以后外出务工,很久才会回家一趟。   终于有一天,原身彻底把自己喝死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江傅回家奔丧,在处理完原身的后事后,变卖了家产,带着妻儿去了外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彼时蒋天城靠着碟片生意没落之际将生意盘出的钱投资了房产,现在坐拥几十套房子的他过上了舒适的包租公生活。   于红梅就和贵妇人一样,精心保养打扮,闲暇时分出一点精力在小儿子以及继女身上。   江家父子仨人的悲剧仿佛和她毫无干系,只在旁人聊起他们时,于红梅顺势流下一滴眼泪,然后获得一票惋惜同情。   江流敛眉,思绪从原身的记忆里抽离,他看了眼于红梅,然后将面前那杯酒推回她面前。   “之前是我一时没想明白,其实就算瘸了腿又怎样呢,我还有脑子,我还有灵活的双手,我的另外一条腿是健康的,只要我努力,我还是能够给你和孩子们创造幸福的生活的。”   江流自信满满地看着于红梅说道:“红梅,你相信我,以后我都不会再喝酒了,我会振作起来的。”   他的眼神里满是爱意,这样浓烈的情绪让于红梅不由有些心虚。   她下意识避开江流的视线,但是对于江流的承诺,她并不放在心上。   当初他还是一个健全人的时候尚且是个月收入三四千的农名工,现在他的腿大概率是要瘸了,她怎么会相信一个瘸子的大话呢。   更何况,就算江流真的能够振作起来,就算他那条腿能够恢复如初,他顶多也就做回老本行,一个月就那么一点收入的江流,拿什么和蒋天城比。   想着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于红梅逼迫自己狠下心来。   “你——”   于红梅正要开口劝江流喝酒,话还没说出口,满春婶就进来了。   “流子啊,看老二给你寄什么东西回来了。”   满春婶兴冲冲的,但是很快她的脸色就变了,“怎么那么大一股酒味儿啊?”   她捂着鼻子,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壶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酒,以及倒了满满一碗的酒杯。   “婶,红梅特地给我买了鸡血藤回来泡了酒,刚刚她不小心倒多了,我正让她倒一些回壶里呢。”   江流看了眼于红梅,然后笑着解释道。   “是吗?”   满春婶狐疑地看了眼神情有些慌张的于红梅,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这酒闻起来有些呛啊,鸡血藤泡酒虽然是好东西,可也不能多喝,流子现在的情况可不允许。”   倒多了?于红梅也不像是拎不动这壶酒的样子啊。   “满春婶你坐,我还烧着鸡汤呢。”   或许是心虚使然,于红梅在准备将那壶鸡血藤酒拎回厨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旁那碗白酒,碗里的白酒顿时洒满桌子,酒水顺着圆桌的沿边哗啦啦往下流。   于红梅手忙脚乱地拿过一旁的抹布将倒翻的酒水擦干净,然后匆匆回了厨房。   她总觉得那个老太太的眼神很厉害,就跟她妈一样,能够把人心都给看透了。   “流子啊,之前你不是托我找房子吗,还真是巧了,我外甥在市区有一套房,之前是做婚房用途的,没想到我外甥结婚后没几个月,他就被公司调去了外地,现在他在那边稳定下来了,而且那里的教育水平更高,于是他打算卖了市区那套房子,准备凑钱在工作地方买个房子。”   之前江流和她商量,说是他打算用那二十多万赔偿款在县城或是市区买上一两套房,然后写富贵和花开的名字,现在这两套房子虽然暂时用不上,可是却能够转租出去,挣来的租金远比钱放银行的利息要来的高。   而且这几年房价稳中有涨,买房也是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   满春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倒不是她相信江流口中房子会涨的预言,而是她觉得与其把钱放在于红梅的手上,让人担惊受怕,还不如用这些钱买点固定资产,写在俩孩子名下,也不怕将来便宜外人。   所以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满春婶格外热情,这些天打了不少电话,让亲戚们留意身边有没有卖房子的。   “那套房子的面积倒是不算大,86平方的,两室一厅,还有一个小书房,因为当初是打算做婚房的,装修的也不错,因为是急卖,我那外甥只要10.6万,他那小区档次和装修都不错,你自己不住,租出去起码也有三四百一个月。”   06年华国的房价并不高,加上对方急卖的缘故,十万出头的价格再正常不过了,尤其对方的房子还是装修好的,十万多的价格,估计还有满春婶的面子在里头。   “还有一套房,那套房和我外甥家是同一个小区的,不过它是大户型,足足有154平,但是没装修,对方要价18.8万,我外甥说了,应该还能还个一两千块钱。”   既然是买给孩子的,满春婶觉得大面积的可以给富贵,小面积的那一套给花开。   她也是老思想,总觉得家里的财产儿子就该拿大头,能够给女儿也买一套房,已经是很厚道的做法了。   两套房子的价格在习惯了后世房价的江流看来都不算高,加起来也就三十万不到,那套小面积的可以租给暂时没有买房的小家庭,而毛胚的大面积房可以简单隔断,群租给那些手头不怎么宽裕的外来务工人。   再者现在是房价低洼,再过两三年华国就会迎来房价飞涨的黄金时代,怎么算,这都是比把钱放银行更划算的买卖。   “婶子,麻烦你了,等会儿我就和红梅说这件事,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我不同意!”   江流话音刚落,于红梅就冲了出来。   “好端端的买什么房子啊!”   现在蒋天城那里还没有把握,江家的钱在于红梅看来就是自己的钱,这要是买了房子,还写在俩个孩子的名下,她在这场婚姻里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急迫了,于红梅赶紧缓和语气:“这些钱都是要留着将来给你看病用的,怎么能够拿去买房子呢,再说了,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这倒是实话,于红梅花钱大手大脚的,不算江流那二十多万的赔偿款,现在她手头也就三万块不到了,加起来也凑不满三十万。   “怎么会没有呢?这些年我陆陆续续也拿回家十七八万了?”   江流惊讶地问道。   “养孩子不花钱?孝敬老人不花钱?还有当初爸妈去世的时候办丧礼,钱和流水似的往外倒,那些钱勉强够用罢了。”   于红梅一听江流这语气是在质问怀疑她,也忘了满春婶还在场的事,直接怼了回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流赶紧摆摆手,他这样爱妻如命的男人怎么会质疑自己的妻子呢。   只是嘴上说着不是这个意思,江流的表情却不是那样的,他眼底透露着疑惑,想不明白那些钱怎么就不够用了呢。   而且不仅江流不明白,满春婶也不明白。   龙凤胎刚出生那几年,江家二老还活着,江流是老来子,孙子孙女出生的时候二老年纪也不小了,这人活了一辈子总是有点积蓄的,他们并不管儿子的钱,却承担了孙子孙女的花销,因此于红梅说养孩子花钱,满春婶并不怎么相信。   再是二老的丧事,墓地是两个老人生前买好的,乡下的习俗,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会给自己准备寿衣以及一些陪葬品,真正要花钱的地方就是丧礼的酒席,可前来奔丧的哪一个不随礼呢,光是这些奔丧的随礼钱,就足够抵过丧礼的开销了。   满春婶不信,江流他爸妈那样节俭持家的夫妻临终还没给儿子留下点遗产。   因此在满春婶看来,于红梅的这番说辞是很站不住脚的,她越是说没钱,越是抗拒用赔偿款给俩孩子买房,就更让满春婶坚信于红梅是把着那些钱,不愿意还给江流了。   可她要是没有离婚的心思,她干嘛把小家的钱把的那么紧呢,满春婶觉得于红梅这人处处都透着古怪,了解到越多,就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真诚。   “买房的事你们小俩口好好商量商量,流子,我那外甥的房子也是抢手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能够再拖几天,你要是想好了,我带你们去瞅瞅,要是决定不买了,我也告诉我那外甥一声。”   虽然意识到于红梅有古怪,可满春婶的身份也没法和江流说太多。   她是知道江流有多喜欢他媳妇的,一些没根据的话说出来,只会让她里外不是人。   “谢谢你婶子,我会好好和红梅商量的。”   江流满是歉意地看着满春婶,还拄着拐杖将人送到门口。   “红梅,咱们家这些年是真的没有攒下钱吗?”   江流拄着拐杖回来,看着于红梅一脸认真地问道。   “有些话当着满春婶的面我不揭穿你,可你是知道的,当初我爸妈根本就没花过我们的钱,甚至在我妈去世的时候,她还给我们留下了一本存折,里面有两万多块钱,是他们种地一辈子的积蓄,这些年我陆陆续续打钱回来,我也是有记账的,一开始挣得少打的也少,后来挣得多了,我打回家的钱也多了,这九年来一共也打回家17万出头了,算上爸妈留给咱们的钱,是真的一点都没攒下来吗?”   农村花费少,很多持家有道的女人能够将全家一年的花费控制在四五千块钱以内,就算于红梅花钱比较大手大脚,去掉他爸妈还活着,不需要他们出生活费的那四年,剩下的五年怎么样都花不了二十万。   “真的没钱了。”   于红梅看着头一次质问她的丈夫也有些委屈,他一个男人没本事挣大钱,凭什么埋怨她花钱厉害呢。   二十万,蒋天城几个月就能够挣出来,而她却要抠抠索索用上好几年,难道江流就不会反省反省自己吗。   “你以为照顾孩子操持家务很容易吗,这钱就是纸,本来就不经用,要不你管家试试。”   于红梅吃准了江流喜欢她,于是采用了激将法,装作赌气地说道。   她认为自己这么说了,江流一定不会捏着存款的事不放。   “好,反正现在我呆在家里也没事干,以后就我管家,你把存折和我的身份证还给我。”   和于红梅猜想的不一样,江流一口应下了管家的事,并且开口就要他的赔偿款。   “红梅,不是我不让你花钱,而是这笔钱实在太重要,将来我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这些钱,我要给孩子们留着。”   江流说的很诚恳,可于红梅却一点都听不进去。   此时满春婶站在门边,原本她已经走到了院子外,只是忽然想起来刚刚进门闻到的浓烈酒味,想要折回来提醒于红梅就算要用鸡血藤泡酒,也别用这么烈性的白酒,就是那么巧的,她听到了江流和于红梅的这番对话。   这让老太太越发心疼江流,也越发看不上不会当家还花钱花的理直气壮的于红梅。   要不是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行为算偷听,并不是那么光彩,恐怕老太太就要冲过去了。   然而不说不代表满春婶不会做什么,很快的,全村人都知道于红梅在几年时间里把江流寄回家的钱和江家老两口的遗产都花光的事,二十万在农村也算是一笔巨款,搁当下能在市区买两套房呢。   一时间,于红梅这个名字就和败家娘们挂上了勾,远在江化县的范芳也听到了女儿的坏名声,她当即坐不住了,包袱款款借口照顾女婿的名义来到了江家。 第153章 绿帽子8   “你是?”   范芳不是三林村的人, 因此在村门口的时候就被人拦下来了。   这年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拍花子一下子就猖獗起来, 前段时间隔壁村有个孩子出去玩再也没有回家, 家长也报警了,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大多数人都觉得,那个孩子可能是被拐走了, 现在交通那么发达, 拐子很有可能已经跑远了, 恐怕以后孩子也找不回来了。   经过那件事后,村里人警惕了很多,现在有一个陌生人进村, 那肯定是得盘问一番的。   “我是江流他丈母娘, 于红梅的妈, 前段时间我那女婿出事,我这一着急啊,就在干活的时候闪了腰,这不前段时间一直住在医院养病,也没过来探望一下,现在我这病好了,自然得过来照顾一下女婿。”   于红梅家的女人或许有生双胞胎的基因,她妈范芳一共三个孩子,前头两个儿子是双胞胎,她就于红梅这个女儿,所以也偏疼了些, 当初在给于红梅找婆家的时候,范芳也是挑选了好多户人家才选中江流的。   她就稀罕江流老实,不会亏待她闺女。   可谁知道时代发展那么快啊,这早就不是什么有情饮水饱或是肯吃苦就不怕饿死的年代了,这年头的人除了活着,还争取活得好,活得享受。   江流老实是不假,可一个瘸腿的老实男人,范芳打心眼里觉得他配不上自己闺女了,红梅要是还和他一块过日子,将来肯定有罪受。   “你就是于红梅的妈啊,对了对了,我好像是有点印象,当初流子结婚我也跟着一块去接亲了,你长得是有些面熟。”   拦下范芳的那个人回想了一下,实际上都过去八九年了,他怎么可能还记得范芳这张脸呢,只是范芳和于红梅的长相有些相似,这才给他熟悉的感觉罢了。   要说范芳和于红梅这对嫡亲母女五官相似,但整体还是有点差别的。   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范芳有些发福,这些年儿女孝顺,养尊处优,脸盘子比起她年轻时候圆了好几圈,而于红梅追求时髦,讲究身材,这些年刻意节食,下巴尖尖的,在老一辈眼中,她那长相就不如她妈有福气。   这会儿范芳笑的和气,配合她这张大圆脸,格外慈祥,看着就像是一个和蔼可亲明事理的老太太。   “这些年我也没来过我那女婿家,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路,我给孩子们带了不少好东西呢,还有我特地找老中医配的药酒,听说流子这样伤了腿的人喝这张药酒最好了。”   范芳是有备而来的,这会儿拎着大包小包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大气的丈母娘,因此刚刚拦下她的那个人虽然对她女儿有点意见,对范芳的印象却是很不错的。   “正好,我也去瞧瞧流子,大妈,我这就给你带路。”   那人点点头,还接过了范芳拎着的一些礼品,两人一块朝江家走去,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村里人,那人也和他们介绍了范芳的身份。   “红梅妈,你来的正好,有些话咱们没法和红梅说,可你这个当妈的作为长辈可得好好劝劝红梅啊。”   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范芳还没走进江家的门,就被村里一些长辈给围住了。   “我呢,论关系是是江流他爸的远房堂姐,我们两人是同一个太公的血脉,这关系虽然远了一些,可也还没有出五服,江流见到我,也得喊我一声堂姑,这孩子没了爸妈,我这个堂姑厚着脸皮也要管管的。”   一个年纪比范芳大上不少的老太太走到范芳面前。   “流子挣点钱不容易,咱们村里不少出去打工的年轻人,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几乎自己挣多少就往家里打多少钱的,他在外头省吃俭用,也不求家里的媳妇跟他一样抠抠索索亏待自己,可也不能没点算成,把他卖命挣来的钱全给败了。”   老太太盯着范芳:“亲家母你也是当婆婆的人,如果你儿子在外头辛辛苦苦工作,结过你那儿媳妇花钱大手大脚的,几年了一分钱都没攒下来,你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当然是大耳刮子扇她几巴掌,然后让她回娘家冷静冷静了,那样一个败家媳妇哪里还能要呢。   这是范芳的第一反应,但是很快她就意识过来,现在大伙儿口中的败家媳妇是她宝贝闺女啊。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红梅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以前还是姑娘的时候,我想给她买几条新裙子她都不愿意要,因为心疼钱,也心疼我和她爸,我琢磨着,这钱即便花了,很有可能也不是花在她自己身上。”   范芳在出发前就已经想了一肚子的话,原本这些话她是打算说给女婿听的,暂时把人给稳住,没想到来到三林村,还没见到女婿,就先见到了为女婿出头的这些村人。   她在心里暗自思忖,看来女婿在村里的口碑远比她想象的要好,而女儿的口碑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差,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替江流出头的原因。   “干啥能够花那么多钱呢,养孩子也不至于啊,哪家哪户没孩子,老话说了,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饭,你拿一个能吃两碗饭的肚子装十碗饭,只有撑死的结果,家里的条件就摆在那里,咱们就是普通人家,你非要过人家有钱人的生活,学人家有钱人养孩子,这不是瞎胡闹吗?”   老太太听不进去范芳的那些话,她只知道既然江家选择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于红梅就该担起责任,把家计操持好。   就她这种花钱没头脑,有今天没明天,丝毫不为突发意外考虑的持家方式,老太太是看不上的。   而且听听满春转述的那些话,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好言好语地跟江流说几句软乎话不就成了吗,流子那么喜欢她,肯定不会跟她计较已经过去的事情,可她倒好,蹬鼻子上脸,还指责起江流的错来了。   怎么着,是欺负他们江家没人?还是欺负江流这个老实人不会和她置气?   “误会,肯定是误会。”   范芳的心沉了沉,局势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看情况,这些人对她女儿的怨气很重啊。   那倒霉孩子,到底有没有按照她说的那些话做啊,要不然一个在丈夫生病后依旧不离不弃的女人,怎么样都不会是这样的风评啊。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等会儿到了江家,我会好好找红梅说说的。”   说着,范芳停顿了一下:“不过不管怎么样,红梅的心地肯定是好的,说句可能会招骂的话,之前流子腿残的消息传回来,我是动了让红梅和流子离婚的心思的,之前我特地把闺女喊去医院照顾我,也是存了试探她的心。”   “可红梅这孩子犟啊,那三天任凭我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说动她,红梅反反复复念叨的就是她要和流子同甘共苦,说她还要照顾俩个孩子,最后我也没办法了,只能放她回来了。”   范芳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   当看到大伙儿的眼神动容时,她就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她和红梅不一样,红梅在江流出事后提出离婚,别人只会觉得她凉薄,可要是她这个当丈母娘的提出这句话,固然别人也会觉得她不厚道,可想到她是红梅的亲妈,出于不想让女儿受苦的立场提出这件事,大家的包容程度会大很多。   “大伙儿都是当爸当妈的,也应该明白一个家里,如果男人废了,不能挣钱了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尤其这些年家里挣钱的主力就是流子,红梅自结婚后全部的精力就放在小家上,她能够挣多少钱呢,我知道我之前那么想挺对不起流子的,可作为红梅的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这么劝她的。”   “所以啊,不管红梅有什么做的让大伙儿不满的地方,也请你们看在这件事上宽容宽容,这孩子不容易,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范芳的语气太恳切,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没了和于红梅计较的心情。   是啊,不管怎么样,江流可能落下残疾是事实,于红梅能够在这个时候留在江家,说明她本性并不算坏。至于花钱大手大脚,这都是能改正的。   不愧是上辈子一直在于红梅身边帮她出谋划策的女人,范芳一出手,就将这些日子江流布置的大好局面毁了一半。   之后的时间里,除非于红梅自己再出幺蛾子,要不然,看在她坚贞的份上,大伙儿也会对她宽容宽容再宽容。   而这正是范芳想要的。   ******   “妈,你怎么来了!”   正在院子里洗内衣裤的于红梅看到她妈大包小包过来,高兴地冲了过去。   “妈,快进屋,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累不累啊,你该早点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车站接你啊。”   这些日子于红梅的心情很不好,她也听到了村里那些流言蜚语,这让她一度怀疑自己听妈的话回到江家是不是一个错误。   所以这会儿看到亲妈的时候,于红梅就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她打算和她妈好好商量商量,之后该怎么做,才能在留住好名声的同时和江流离婚。   “流子呢?”   范芳走到客厅,看到那张空荡荡的行军床,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拄着拐杖出去了。”   于红梅撇撇嘴,自从前几天因为钱的事情闹不愉快后,在没外人的时候,她单方面不和江流说话,自然不会在意他的行踪,不过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拄着拐杖在村里满满走上几圈,要么就是在空旷的地方锻炼他那条伤脚,今天估计和以往一样。   “出去了?”   范芳愣了愣,她还以为女婿应该伤的很重,躺在床上没法下地呢。   “你和妈说说,女婿的腿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范芳将带过来的东西放在一旁,拉着女儿的手坐在了那张行军床上。   “还能是什么情况,医生说了,估计是养不好的,以后就算能够走路,也是跛的,不过江流不死心,现在一天天的搞什么复健,每天骨头汤鸡鸭汤的养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   于红梅现在是铁了心的想要离婚,才不在意江流的腿能不能好呢。   “这样啊。”   范芳皱了皱眉,她和女儿的想法不一样,如果江流的腿能够养好,她还真不想女儿和江流离婚。   一来像江流这样对媳妇千依百顺的男人不好找,二来江流手里还有二十多万的赔偿款,有这笔钱,女儿的日子就差不到哪里去,到时候他们大可在县城或是市区买一套大点的房子,然后江流继续去外地打工,而她这个丈母娘也能借口帮忙带孩子住到女儿家来。   范芳是个有心计有手腕的女人,可她实在不耐烦在享福的年纪还和儿媳妇们勾心斗角,这样一来住在女儿家是最好的选择,江流的爸妈早死,她住女婿家也不会有人反对。   “女婿回家养伤也好长一段时间了,过些天,你要不带着女婿去海市或是首都的大医院瞧瞧,看看那些大夫是怎么说的,如果女婿的腿有复原的希望,之前那些事咱们都别提了。”   范芳心里思忖,之前想要女儿离婚也是怕江流变成残废后拖累女儿,但要是江流的腿能好,离婚也就没有必要了。   “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让我和流子离婚的。”   于红梅急了,怎么忽然又说道带江流去看腿的事了,他那腿就算好了,她也不想和她过日子了。   之前是她糊涂了,跟着这样一个月收入几千块的男人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她想要拼一把,如果能够顺利嫁到蒋家,她的幸福远在后头呢。   “你急什么啊,妈又不是一定不让你和女婿离婚,而是如果女婿的腿能够复原,你和他离婚根本就没必要啊。”   范芳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咋呼吓了一跳,她哪句话说错了,本来想离婚就是因为女婿可能变残疾,如果女婿不残疾了,自然也没离婚那档子事了。   她觉得自己思路挺清楚的,倒是她这闺女,好像一根筋的就想离婚了。   等等!   范芳心中升起一个猜测,她瞪大了眼睛,然后拽住闺女的手。   “红梅,你老实和妈说,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如果不是外头有人了,她干嘛一门心思就想着离婚呢。   “没有,妈,你胡说什么呢。”   即便是母女,于红梅也不好和她妈说自己和别的男人有一腿的事,可知女莫若母,看着于红梅那飘忽的眼神,范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个男人是谁,哪里人,干嘛的,有没有老婆,有没有孩子……”   范芳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越问越急的她气的站起身,用手指重重点了点这个女儿的额头。   “你个糊涂蛋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要是被人看见了,你还能做人吗!”   一块重重的大石压在范芳的心头,她几乎可以想象,要是这件事曝光了,女儿于红梅将会承受怎样的舆论风暴。   “妈——”   头一次被亲妈指着鼻子骂,于红梅觉得自己也很委屈。   当初想要嫁给江流的人又不是她,还不是江流自己看中了她,然后央着媒人上门,她妈也觉得江流好,于是促成了这桩婚事。   这就是一桩包办婚姻,在这段无趣的婚姻中她忽然遇到了真爱(钱),这也不是她可以选择的。   “妈!”   于红梅正想解释,拐角处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江流从里面走出来,冲着范芳喊了一声。   顿时,于红梅和范芳脸上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江流怎么在家呢!   刚刚的那些话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于红梅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别看她嘴巴挺犟,她太清楚在他们这样的小地方女人要是出轨会面临的唾骂了。   偷情这种事对男人不痛不痒,甚至还会有人觉得蒋天城艳福不浅,还能睡到她于红梅这样的漂亮美妇,而她于红梅的名字从此以后就会和荡妇挂钩,恐怕以后走在路上,她都会被那些认识她的人吐口水。   于红梅紧紧攥着她妈的手,都快把老太太的手捏骨裂了,可因为现在的环境,范芳忍住痛一声都不敢哼。   “妈,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从卫生间出来的江流拄着拐杖,慢慢走向她们所在的方向。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男人在听到心爱的妻子偷情后的正常反应。   “我给你带了点补品过来。”   范芳眼露探究,这江流真的没有听到她俩的对话吗?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呢。”   江流常年在外打工,和丈母娘的接触并不多,因此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客套有余,亲热不足的。   此时听着丈夫和母亲的客套话的于红梅心情平静了不少。   看丈夫的这番表现,他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于红梅的手掌心捏了一把汗,慌忙借口要帮母亲收拾客房的理由,带着老太太去了楼上。   而此时,江流看着手机中还未按下暂停的录音模式,笑的有些玩味。   ******   “流子,流子!”   满春婶收到了儿子林业寄来的两箱苹果,据说是最好吃的新疆阿克苏苹果,是地产商分给他们这些工人的,林业嘱托他妈拿一些去江家,因为江流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苹果。   她正准备出门,就看到江流失魂落魄从家里出来,拄着拐杖,她一连喊了他好几声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她听说今天江流的丈母娘来了,她还打算去找对方好好聊聊呢,可只是来个丈母娘,江流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满、满春婶。”   满春婶拽住了江流的衣袖,这下总算是把人给喊醒了,江流回过神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   满春婶的心揪了起来,之前大伙儿怀疑于红梅跑了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过啊。   “没、没什么。”   江流躲开她的目光,满春婶只来得及抓住一丝他眼神中压抑着的痛苦。   “真没事,满春婶,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你放心,我很好。”   江流哀求地说道,虽然看不到江流的此刻的表情,可满春婶能够感受到他周身笼罩着的绝望。   “肯定有事啊。”   满春婶急的跺了跺脚,看着江流拄着拐杖蹒跚远去的背影,心里越发担心了。 第154章 绿帽子9   “你们有没有觉得流子这些天怪怪的?”   这天村里的女人照旧聚在一块织毛衣的时候, 忽然有一个中年女人开口说道。   “以往这个时间点, 总能看到流子拄着拐杖经过, 可自从他丈母娘过来后, 就再也没见他出来锻炼了。”   村里人对江流的感官都很好,之前他常年在外头打工,一年里头在家待着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 因此要说有多熟悉, 那是假话。   可现在江流受了伤, 只能在家待着,双方的关系之然熟稔了起来。   江流待人是很热情的,每天他都习惯绕着村子缓缓走上几圈, 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拄着拐杖, 还有一小部分时候, 他会尝试脱离拐杖慢慢行走,只要他碰上了人,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都会打招呼。   这种在绝境下的积极感染了全村的人,他们心中有一种江流都在积极面对生活,他们凭什么自怨自艾,抱怨老天爷不公,抱怨自己的生活不够富裕的想法。   每当看着江流咬牙练习走路的时候,他们不自觉的就会对江流多一分认同和钦佩。   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大伙儿甚至习惯了每天都和出门锻炼的江流打招呼,并且和他说一句鼓励的话。   这几天江流没有出门, 村里也少了那道靓丽的风景线,已经习惯了江流中气十足的招呼声的村里人都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了。   “可能是家里有客人在,不好出来。”   一个老太太织着毛线衣的动作缓了缓,不太确定地说道。   “可消停点,流子现在正是恢复的时候,他的脚能不能恢复正常,就看这段时间了,于红梅她妈不是说来照顾江流的吗,要是就因为她过来了江流这个女婿就得作陪不能锻炼,那她还是早点回去。”   “不能这么说,于红梅她妈还是很不错的,这些天又是杀鸡,又是宰鸭,昨天我还看到她去菜市场买了半扇猪腿肉,这老太太可比她闺女勤快多了,趁这两天天气好,把江流那些床单被褥都拆了清洗了一遍,棉花芯子也是宰太阳底下拍了又拍,和亲妈也差不了多少了。”   有人指责范芳母女麻烦,自然也有人替范芳说话。   不得不说,范芳的段位就是高,才来江家没两天,周边的邻居都混眼熟了,每次家里杀鸡宰鸭,她都会盛点送到隔壁人家家里去。   这年头谁也不缺这点吃的,可范芳的态度让大伙儿心里头舒坦,觉得范芳会做人,比她女儿更懂得人情世故。   “是啊,于红梅她妈却是没得说,丈母娘亲自过来照顾女婿,有这份心就已经很不错了,照我说啊,其实于红梅也不差,她就是年轻,没经历太多事,她妈只要以身作则教一教就好了。”   “对对对,流子现在这样的情况,于红梅愿意留下来陪他过日子就该感恩戴德了,要是于红梅真的狠狠心抛下他和孩子跑了,他朝哪儿哭去。”   人心易变,范芳过来没几天,于红梅的名声已经有了大幅度的翻转。   大伙儿依旧觉得江流不容易,觉得他这个男人有毅力有担当,可于此同时也开始同情认可于红梅,就连之前私底下议论她花钱厉害的那拨人也很少再开口抨击她了。   满春婶就坐在一旁,听着这些人的议论。   按理说江流的丈母娘是个能干又明事理的女人,她应该松口气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她的眼前一直浮现那天看到的那一幕,她总觉得,事情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   “我打算去打工,你说的,那笔赔偿款不能动,可家里还有四口人的吃喝拉撒要管呢,总不能一直花钱却没个进项。”   晚饭的时候,于红梅忽然开口。   “听说那些管店的活还是很好找的,我虽然学历不高,可模样还算端正,一些卖衣服卖鞋子的店还是很愿意招我这样的员工的,这种活一个月工资起码也有七八百块钱,足够家里吃喝的了。”   “是啊,这段时间我就在家里住着,白天红梅去上班,我就帮忙做饭打扫,等流子你的伤好了,能够帮红梅搭把手了,我再回去。”   范芳紧接着说道。   她已经彻底了解了女儿的那段婚外情,说实话,她并不看好女儿和蒋天城的未来。   一个男人,在明知道一个女人有老公的情况下还勾引那个女人和他偷情,光是这一点,范芳就觉得蒋天城不可能是一个好男人。   在一个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女儿是不可能有错的,所以在艰难接受了女儿这段婚外情的同时,范芳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了蒋天城的身上,可既然错了,那就得想办法矫正这个错误。   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那就是隐瞒这个错误,让女儿从此以后和蒋天城一刀两断,好好和江流过日子。   范芳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的心已经野了,蒋天城的钱蒙蔽了她的眼睛,即便现在她能够压着女儿和蒋天城断绝往来,难保有一天,他们又会旧情复燃。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要是被人知道于红梅和蒋天城的关系,到时候才大难临头呢。   第二个选择,就是彻底将这个错误掰到正确的道路上。   选择了这一条路,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女儿和江流之间的婚姻关系,也就是说之前她们商量的那个计划,依旧得进行,而且这一次她们的计划还得更完善一些。   蒋天城虽然是个二婚,可他大小是个老板,愿意嫁给他的年轻姑娘前赴后继,于红梅并不是蒋天城最好的选择,如果想要达成心愿,于红梅必须要有一个好名声,好到蒋天城的父母可以不介意她二婚的身份。   范芳仔细询问了女儿蒋天城之前的经历,觉得他前一段婚姻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他的前妻是在他第一次下海经商失败后离开他的,虽然他的前妻还算厚道,将夫妻财产都留给了蒋天城,选择自己净身出户,可范芳有儿有女,她明白当妈的心情,那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可能有错,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有错。   恐怕在蒋天城和他父母的心里,是他那个前妻嫌贫爱富抛弃了蒋天城,有这样一个不能同甘共苦的女人在前,愿意陪伴残疾丈夫共渡难关,却惨被丈夫辜负的好女人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人都是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越有什么就越不在乎什么。   于红梅要是能有这样的好名声,或许不愁嫁不进蒋家的大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范芳明明知道于红梅走的是怎样一条错误的道路,可就因为于红梅是她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她都愿意为于红梅去做。   “会不会太辛苦了?”   江流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妻子问道。   “不辛苦,这些也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觉得丈夫应该没听见那天她们说了什么,可于红梅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后怕,所以这些天她对江流的态度好了许多,仿佛之前因为钱冷战的一幕幕只是做梦一般。   “妈妈,花开会想妈妈的。”   江桦吃着爸爸给夹的鸡腿,油油的小嘴亲在妈妈于红梅的脸上,态度亲昵无比。   江傅埋头吃着碗里的饭,他的心思可比傻白甜的妹妹重多了。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了,第二天,村里的人也知道了于红梅要去县里面找工作的事。   *****   “红梅你了不起啊。”   “这些日子你就先担待一些,等流子的腿好了,日子还是会好起来的。”   这个消息为于红梅加了很多分数,比起之前的空话,大家更喜欢看到于红梅这样实在的改变。   钱俗气,可确确实实是很重要的东西,江家现在的坐吃山空让旁人很害怕,现在于红梅要去工作就不一样了,挣得再少,那也是一个进项。   之前嫌弃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所有的不满到此刻被归结成了她以前还年轻,不懂事。   范芳乐于看到这样的改变,这说明这一步,她又走对了。   “流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所有人都夸于红梅的时候,满春婶注意到了江流的表情似乎有些勉强,他似乎并不愿意妻子出去工作。   “没有。”   江流摇了摇头,然后拄着拐杖回了屋子。   这才几天啊,江流似乎越发沉默了,在他身上,满春婶看到了刚受伤被送回村里的江流的影子,那时候他也是这般沮丧颓废。   可一切都越来越好了不是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已经振作起来的江流回到了从前。   满春婶看了眼范芳和于红梅母子,她直觉一切都和这两个女人有关。 第155章 绿帽子10   “你真要替人看店啊?”   蒋天城靠着床背, 抽根烟低声问道。   “嗯, 现在家里这条件, 我不出来工作也不行。”   于红梅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将头靠在蒋天城的臂膀上:“自从伤了腿后,流子的情绪就变得有些不稳定,之前还因为钱的事和我吵了一架, 我心里头清楚, 他是嫌弃我没有当好家, 这些年才攒了几万块钱。”   “现在赔偿款我让他自己收着了,省的他总是怀疑我看中他的钱,可因为养伤的缘故, 他一日三餐都要大鱼大肉的补身体, 我手里那点钱也不够花啊, 所以我就想着,干脆我出来找一份工作,这样一来也能够应付家里日常的开销。”   处于不同的立场,人的想法肯定是不一样的。   村里人觉得于红梅当家这些年一分钱没攒下太大手大脚了,可蒋天城这样的身家,反而觉得于红梅这些年只花了江流二十万太委屈了。   “其实哪里是我大手大脚呢,我从来也不给自己买什么,只是想要两个孩子能过的好一些,给他们买新衣服新鞋子,给他们报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偏偏流子现在心情不好, 听不进我的这些话,只觉得我是那种贪钱的女人,诶——”   于红梅叹了口气:“不过我也能体谅他,他这会儿情绪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钱都让他自己捏着了,之后我再找份工作挣钱,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于红梅强打起精神,神情坚毅,闪亮的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生活的希冀和热忱。   在蒋天城的心中,于红梅就是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女人,是需要依靠男人才能活得下去的菟丝花,这样坚强的于红梅是他鲜少看见的。   说实话,蒋天城并不是念旧的人,他和于红梅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要不是因为偷情的刺激,几年过来也该腻了。   此时不同以往的于红梅给了他别样的体验,这种体验让他有些新奇,也有些喜欢。   “这样,你就来我的碟片店上班,从去年开始,碟片店的生意就有些不好做了,平日里活也不多,还好上手,以后每个月,我就给你1200块工资。”   蒋天城是有心想要帮于红梅的,现在看店的工资并不高,蒋天城店里那些看店的员工每个月的工资在600-800左右,他给于红梅开这么高的工资,实际上是看在俩人情人关系的份上。   “我去你店里上班不会有麻烦?”   于红梅面上犹豫,心里窃喜。   实际上刚刚她说了那么一通,等的就是蒋天城这句话。   “不麻烦。”   蒋天城摇了摇头,看着于红梅脸上的担心,心里十分舒坦,越发觉得于红梅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女人,对残疾丈夫不离不弃,又处处关心他体贴他,生怕俩人偷情的是东窗事发对他影响不好,不像有的女人,绞尽脑汁就想上他的户口本,成为他蒋天城的正牌老婆。   “只是你来我店里上班后咱们还是要保持一点距离。”   于红梅听了点了点头,思忖着她妈的教导,现在确实也不到公开的时候。   *****   “红梅啊,听说你找着工作了?”   “嗯,就在辉光百货一楼的碟片店,早班早上七点半到下午两点,晚班下午一点半到晚上九点,一个月休息四天,早晚班半个月轮换一次。”   “工资呢,替人看店工资挺高?”   “还行,一个月800块,现在给人看店就这个工资,不过这点钱足够家里的开支,还能省点钱给孩子存着。”   “挺好挺好,给人看店的活儿累吗?”   “人多的时候有点累,还有就是进货的时候,得把那些碟片一箱箱搬到库房,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想挣钱肯定得吃点苦头。”   于红梅骑着骑行车去上班,这样的对话这些天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了。   “红梅真是不容易啊,结婚到现在,还是她头一次去上班呢。”   “谁说不是呢,照我说啊,红梅这一家子都是厚道人,流子出事后红梅没跑,反而开始挣钱养家,流子的丈母娘更是从家里过来照顾他们父子仨人,现在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丈母娘呢。”   大伙儿看着于红梅远去的背影感叹了几句,短短一段时间,他们彻底被范芳母女收服了,于红梅嫁到三林村快九年了,名声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好过。   “流子,散步去呢?”   正说着,江家的大门再次打开,拄着拐杖的江流神情有些阴郁地从屋里出来。   “嗯,叔,婶,你们慢慢聊着。”   这段时间,江流消瘦了许多,之前好不容易养胖些的人再次消瘦下来,他似乎有很重的心事,眼神阴沉沉的,似乎是化不开的浓墨一般,可偏偏他的嘴巴也硬,旁人问他为什么烦恼,他也不愿意说。   大伙儿心里猜测,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锻炼后脚伤没有起色的缘故。   “流子,你要想开点,能有红梅这样的好媳妇已经是你的夫妻了,两口子同心协力,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对啊,今天你丈母娘又给你杀鸡了,好吃好喝的养着,你这腿一定会好的。”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江流,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伙儿的错觉,好像提到于红梅和范芳的时候,江流的情绪就更低沉了。   “嗯。”   江流扯了扯嘴角,应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拄着拐杖走向远处。   “你们说流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难道是不高兴咱们夸红梅和他丈母娘?”   “不会,流子的气量那么小吗?难为红梅还在为这个小家庭努力,流子还能怨红梅什么呢?”   “谁知道呢,或许就是接受不了这个落差,以前家里挣钱的人是他,现在家里挣钱的主力是于红梅,或许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没地位了,心里头不痛快。”   大伙儿小声议论着,怕自己说的这些话被江流听见。   “没想到江流是这样的人啊!”   “别说了,流子也不容易,任凭谁忽然间残了,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事实的,流子现在这样已经挺不错的了,或许过段时间他想清楚了,就能够缓过来了。”   “诶,就是可怜红梅啊,希望流子能够快点想清楚,别让红梅这样的好女人受委屈。”   “对啊,还有流子他丈母娘,这些天她可是挨家挨户收土鸡和土鸡蛋呢,还都是掏自己的私房钱,人家为啥要对他这个女婿好啊,还不是心疼自己的闺女,流子这一天天的冷着脸,恐怕会伤他丈母娘的心呢。”   在于红梅名声转好的同时,连日来在村里人面前装出一副阴郁消沉模样的江流的名声自然就差了许多。   很多人都觉得江流这人不惜福,他要是再这样下去,老婆跑了也是他活该。   而这种落差,正是江流想要的。   ******   “红梅啊,你工作那家店能借《大宋提刑官2》吗,最近我的事情多啊,电视上播的我都看不全。”   “我想看《搞笑一家人》,红梅,你店里能借这片子吗?”   这天于红梅去上班的时候,又应下了一堆拜托她帮忙租借碟片的活,带着大家的感谢,于红梅骑着自行车去了自己上班的百货公司。   和往常一样,于红梅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伙儿拜托她借的那些碟片找到,然后以自己的名义租借那些碟片,然后将整理好的那些东西放到员工的储物柜里面,等晚上下班的时候再拿回去。   “一群事精,自己没长脚啊,就知道让我办事。”   于红梅嘟囔了一句,她实在是烦透了乡下那群没眼色的人,简直拿她当仆人了,要不是听她妈的话要有一个好名声,她分分钟甩脸子。   她动作粗鲁地将那些碟片扔到储物柜里,还不忘写了一张纸条放里面,因为不同的碟片租金是不一样的,热门碟片租的人多,一般来一张碟片一天租金是一块五到两块,其他冷门的碟片租金是五毛到一块。   碟片店里以盗版碟居多,往往一张盘上刻好几集电视剧,因此这个租金还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   村里人拜托于红梅帮忙租碟也是给钱的,之所以拜托于红梅,也是觉得她在店里头上班租碟比较省事,从来没想过占她便宜,可于红梅不那么想,她觉得帮了别人,自己就亏了,要不是她妈千叮咛万嘱咐,她早就想办法推了这门差事了。   “老板。”   正碎碎念的时候,于红梅听到了员工间外另一个同事的声音。   这家碟片店一共有两个员工,分别上早晚班,每天有半个小时的交接时间,所以这会儿于红梅放东西的时候,店里还有一个同事看着。   她听到对方的声音就知道是蒋天城过来了。   “老板,这是这个礼拜的账单。”   于红梅出去的时候,那个同事正将整理好的账单交到蒋天城的手里。   她谨记着之前蒋天城的叮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隐晦的用眼神和蒋天城勾缠。   这种在外人眼皮子底下偷情的感觉更刺激了,蒋天城的心火热热的,觉得当初将于红梅弄到自己的店里来上班,果然是一个好主意。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账本,心里寻思着是不是晚上提早关店,带于红梅去市里新开的一家情趣酒店放松放松。   “蒋天城,你个老狗逼,给老娘死出来!”   “贱人呢,那个勾搭别人男朋友的贱人呢,也给我滚出来!”   正当蒋天城看账本的时候,一群女人冲了进来,她们身上酒气熏熏的,看得出来是喝多的状态。   这些话未免也太粗俗了,蒋天城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你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奉阳霸王花的名字,吃干抹尽不想负责是,在外头勾三搭四包养小三小四是,今天老娘不教训教训你,我霸王花的名头就让人别人!”   说着,那个女人论起棍子直接打翻了一旁的货架,上面的碟片稀里哗啦散落在地上。   “蒋天城你个负心汉,欺负了我姐妹还敢玩别的女人,第三条腿不要了是不是!”   “贱男人,就该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啪——啪——”   两声,在蒋天城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就被人左右各扇了一巴掌。   这时候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现在这个点正是商场里人最多的时候,店里的动静那么大,自然把商场附近的人全都吸引过来了。   “你们谁啊,我不认识你们。”   蒋天城感受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一脸莫名地问道。   说话的时候,牵扯到了嘴角的伤,蒋天城痛的龇牙咧嘴,更是难耐心里的怒火。   “呦,还不承认!”   其中一个女人指着他的鼻子,看向那些围观的人说道。   “就是这个叫蒋天城的男人,仗着自己有点臭钱,到处玩女人,我姐妹就是被这个男人骗了,以为他会娶她,把自己都给了他了,结果这个男人在和我姐妹睡觉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一个叫梅子的女人,亏我姐妹有心眼,灌醉了他后问出了这个叫梅子的女人是谁,你们知道吗,那个梅子是有老公的,还有俩孩子,那老贱人怎么好意思背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男人睡觉,这不是奸夫淫妇吗!”   女人的话引来一片哗然,大家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火苗,一个个恨不得坐着小板凳拿着一捧瓜子听现场直播。   “你胡说八道什么!”   蒋天城和于红梅都惊了,这梅子指的不就是于红梅吗?   蒋天城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他现在脑子乱的很,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些人,那个口口声声和他交往上床过的女人他压根就没印象。   这会儿他开始思忖到底是竞争对手派来抹黑他的人,还是哪个曾经和他有过关系的女人找了这些人来报复他。   以及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和于红梅之前的关系的,要知道,他一直很小心的处理着自己和于红梅之间的事。   于红梅和正阴谋论的蒋天城不同,她只当这个来闹事的女人是蒋天城在外的女人之一,因为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过来闹事的。   此时她的心里有点慌,甚至怨上了蒋天城这个嘴巴没把门的男人,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她比他更难做人吗?与此同时她还有点拈酸吃醋,虽然早知道蒋天城在外头还有很多女人,可知道是一回事,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下意识的,于红梅就拿自己和那个号称是奉阳县霸王花的女人对比起来。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快点将这件事压下去,于红梅不想自己偷情的事传回村子。   “梅子,你们哪个叫梅子的,赶紧给老娘死出来,你个有老公的女人怎么好意思在外头胡搞,抢人家的男朋友,你就那么饥渴,非得四五六个大汉才能满足吗,行啊,你要是真那么饥渴,老娘找十个八个兄弟满足你啊。”   那几个醉酒的女人已经将碟片店砸了一半了,然后最早冲进来,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蒋天城女朋友的女人将棍子对准了店里的两个员工。   “蒋天城这个老狗逼可是说了,梅子就在这个店里头上班,你们就说你们谁是梅子。”   两个员工,一个是于红梅,一个是年逾五十的中年女人,这俩人谁更像是会和蒋天城偷情的,一目了然,大伙儿心里想着,蒋天城这样的老板总不至于和快当他妈的女人好上。   “她,她叫于红梅,有老公,还有俩孩子!”   那个五十多岁的员工看着这群蛮横的女人瑟缩了一下,毫不犹豫就将于红梅供了出来。   与此同时,她落在于红梅身上的眼神也有些鄙夷,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要脸,这才上班几天啊,就和老板好上了。   “老贱人!”   一听她就是梅子,那个女人上来就拽住了于红梅的头发,疼的于红梅痛声尖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蒋天城举着手机:“我可报警了。”   “呸,还不认识!”   他的威胁没有任何作用,那个领头的女人直接往蒋天城的脸上吐了口口水。   “你的屁股后面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你的胸口有一颗大痣,这颗痣上还长了俩根长毛,就这样你还说和我不认识?”   这个女人对蒋天城身上的胎记标志张口就来,这下子蒋天城更慌了。   你说胸口的痣也就算了,大夏天保不齐光膀子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可屁股上那个胎记可长在内裤挡住的地方,除非是他爸妈和他上过床的女人,要不然不会说的那么清楚的。   难道自己真的和眼前这个女人有过露水情缘?   蒋天城一下子也有些迷糊了。   “还有呢,亏你白长了这么大一个头,直接就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每次不到一分钟就气喘吁吁了,可怜我每次还得在床上演习,夸你厉害,自己啥本事心里没数吗?”   女人的这番话让围观人的人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不少女人打量着蒋天城的下半身忍不住摇头,而门外的男人们则是在蒋天城身上找到了成就感,再怎么说,他们都是超过一分钟的持久男人。   “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蒋天城气的脸都发青了,这个女人的话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   而于红梅则更加相信这个女人真的和蒋天城有一腿了,因为她描述的就是她所了解的蒋天城啊。   “让你抢别人男朋友!”   “让你背着你老公孩子在外头胡搞!”   教训完蒋天城,这群女人自然开始炮制于红梅了。   几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又是拽头发,又是扇耳光的,于红梅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很快就被折磨的惨不忍睹了。   “我木有!”   “我无是!”   于红梅自然不能承认,那么多人看着呢。   “还敢狡辩,蒋天城喝醉后什么都说了,你大腿缝里有一颗红痣,要不是和你睡过,他怎么会知道你那里长了一颗红痣,你再狡辩,我把你裤子扒了你信不信。”   “就是,赶紧扒了,让大伙儿都瞧瞧!”   于红梅闻言疯狂的挣扎起来,要是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扒了裤子,她也不用再做人了。   可她此时的态度也说明了很多事,在场的人都觉得,于红梅确实和蒋天城偷情了,而今天过来的这些女人,也真的是来抓奸的。   “警察来了!”   商场里的人报了警,很快警察疏散了人群,然后将于红梅等人带回了警局。   侥幸保住裤子的于红梅松了口气,可她没想过,这一切对她来说只是暴风雨的开始。 第156章 绿帽子11   “你和这碟片店的老板什么关系啊, 又是砸东西又是打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犯法啊?”   警局里, 蒋天城等人被带到调解室, 警察对他们进行了分开问话。   “那蒋天城就是一个狗东西,一边说要和我结婚骗我和他上床,一边又和那个叫梅子的女人藕断丝连, 这狗逼玩意儿, 没打残他已经是我脾气好了!”   “就是这狗男人玩弄我姐妹感情, 不打他一顿出气,还对得起咱姐妹感情吗?”   不论警察怎么问,这些喝醉酒的女人咬定了蒋天城和她们当中领头的那个女人是情侣关系。   “这是警察局, 态度严肃一点。”   这些女混混似的人说话太难听, 问话的警察忍不住警告了她们一番。   “人家蒋天城可是说了, 压根就不认识你们,你说你和蒋天城交往过,证据呢,你得拿出证据来,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和蒋天城交往过,你也不能去砸人家的店还打人呢,不管怎么样,这医药费和店铺里的损失你们都得负责的。”   “不就是钱吗,该赔多少陪多少,反正今天我也出气了, 姐妹们心里痛快。”   为首的女人丝毫不在意赔钱的事,之前找她们过来闹的那个人给了她们一万块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万块,不就是一些损坏的碟片和架子吗,加上那两人看病的钱,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两千块。   这一票,她还是大赚的。   “警察同志,咱们都是良民,要不是那狗日的蒋天城和那个叫梅子的臭女表子太气人,咱们也不会喝醉酒做这样的事啊,你放心,该承担的责任我们是不会逃避的,可他蒋天城和那个叫梅子的女人要是敢故意夸大事实,我也不是吃素的,非告他们敲诈勒索不可。”   “没错,该赔的钱我们会赔的,可他们俩人呢,一个玩弄感情,一个婚内出轨,你们警察就不能管管?”   这下子给她们录口供的警察被问倒了,这种事,他们警察怎么好管呢。   ******   另一边,于红梅等人也在接受警察的盘问。   “说,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问于红梅话的是一个女警察,她已经听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同为女人,她对于红梅这种败坏女人名声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感,这种情绪带到了工作上,在问于红梅问题时,她显得极度不耐烦。   “我们就是普通老板和店员的关系。”   于红梅咬死不承认。   “你大腿根部有红痣吗?”   那女警面露鄙夷,没好气地问道。   如果真没关系,人家女朋友至于闹的这么难看吗,而且要不是于红梅真的和蒋天城有过什么,人家女朋友能在男朋友酒醉后从他嘴里听到有关于红梅这么**的描述吗?   于红梅梗住喉咙,好半响后才艰难地说道:“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都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就因为那个女人知道我腿上有颗痣就认定我和我的老板偷情了,你们警察到底是怎么办案的。”   于红梅情急之下倒也有几分急智,这下子说不出话来的人成了那个女警。   和于红梅同样表现的还有蒋天城,他咬死不认自己和那个砸店女人的关系,也咬死不认自己和于红梅之间的关系,闹着要警方给自己一个说法。   “蒋天城你个狗东西,真把警察当成吃白饭的了,真当警察查不出来你说谎了!”   问完话从小房间里出来的那群女混混们听到了蒋天城“抵赖”的话语,顿时激动了,那个自称是蒋天城女朋友的人拿出了自己的小灵通。   “警察同志,你们看啊,以前交往的时候每天早晚给我发信息叫我小甜甜,小心肝,现在有了新欢,连正经女朋友都不认了。”   那个大姐头掏出自己的手机,她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她手机上确实出现了从蒋天城手机发过来的短信消息。   大姐头只当有厉害的人物想要整蒋天城,反正她有钱赚,自然不觉得害怕。   再说了,蒋天城出轨有夫之妇是事实,两人之间的眉眼关系早在碟片店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她这么做,也能算替天行道,那个叫啥梅的女人的丈夫知道了还应该感谢她呢。   想着神秘人许诺的劳务费,大姐头诬陷蒋天城的语气更加坚定了,自我洗脑后活灵活现的演出了一个被抛弃的大姐头的愤怒、怨恨和狂躁。   “不可能。”   蒋天城气的掏出自己的手机交到警察手里,他怎么可能给这个满头黄毛,浓妆艳抹的女人发那么肉麻的信息呢。   “老大,真的有,只是应该都被删了,我在草稿箱找到了一条还没发出去的信息,想来之前蒋天城确实和她有不少短信往来,这个只要去电信拉一条单子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   蒋天城不敢相信,自己的短信草稿箱里怎么会出现一条原本会发送给黄毛女的消息呢。   女警接过蒋天城的手机,“对了,还看到了这些短信。”   说着,她划拉手机,翻到了一些收信人备注为梅花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多数都是约房间的,最远的那条短信是在半年前,而这款手机出厂时间也是在半年前,所以很有可能,于红梅和蒋天城在很早的时候就好上了,要不然一男一女约开房做什么,纯躺被窝聊天吗?   “谁让你们翻这些的。”   蒋天城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直接动手将手机从女警手中抢回手里。   刚刚他光顾着想那个黄毛女的事了,却忘了自己和于红梅的短信可能会被这些警察看到。   毕竟他是一个黄金单身汉,不担心有人查自己的手机,他和那些女人的往来短信通话自然也不用删除。   蒋天城打开手机,急匆匆删除他和于红梅那些短信,只是短信实在太多,一时间根本就删不完。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了了,在警察们看来,就是蒋天城脚踩多条船,终于有一天翻船了。   但除了黄毛女等人砸店伤人的事情他们能够管管,其他不管是蒋天城脚踩多条船还是于红梅婚外情,这都是道德层面上的事,他们警察也管不了啊,顶多就是批评教育一番。   最后的结果就是黄毛女等人赔了几百块钱医药费和碟片店的损失费。   蒋天城自然不甘心,可莫名其妙的,从电信公司拉出来的单子上有上百条从他手机发到黄毛女手机的短信记录,这下子蒋天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想要告黄毛女,警察们还劝他息事宁人,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玩弄了别人的感情。   惹了一身骚却解释不清的蒋天城只能自认哑巴亏,看着黄毛女等人在打了他和于红梅,还砸了店后大摇大摆地离开警局。   ******   “出大事了!”   三林村的平静被一个尖利高亢的女声打破。   “红红妈,你不是去百货商店给红红买过几天参加表演的裙子去了吗,怎么那么快回来了?”   村口大树下纳凉的人看着跳下车后急匆匆往村里跑的女人问道。   “还买衣服呢,你们不知道,出大事了!”   那个女人急的跺了跺脚,脸上满是焦急,还有几分不怎么明显的看好戏的激动期待。   “啥大事啊,说给我们听听。”   “对啊红红妈,你别急,有什么事告诉我们,我们还能帮你一块想办法呢。”   “不是我出事,是江家出事了!”   那个女人连连摆手,她又不偷男人,怎么会出事呢。   “江家?江流家怎么了?”   村里不少人家姓江,但碍于最近江流出现在大伙儿闲聊话题里的频率最高,大伙儿直觉红红妈说的江家就是江流家。   “于红梅,于红梅和她老板好上了,碟片店老板的女朋友亲自找到碟片店捉奸去了,你们不在场,不知道那女人有多泼啊,不仅把碟片店砸了,于红梅和她老板也没讨好,尤其是于红梅,连裤子都差点被人家扒了!”   “什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就是啊,红梅不像是那种人啊!”   绝大多数人都不信红红妈说的,于红梅多好啊,男人出事后不离不弃,还主动找工作贴补家用。   现在她只去碟片店上了半个月不到的班,就和店里的老板好上了,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是啊,会不会是那个老板的女朋友搞错了,可能她觉得红梅长的好看,多想了呢?”   “我觉得有可能。”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替于红梅辩解,红红妈撇撇嘴,很是不屑地说道:“人家老板的女朋友连于红梅脚根缝有红痣的事都知道,不信咱们去问问于红梅她妈,于红梅的脚根缝是不是有颗红痣。”   “走,去问清楚!”   “没错,不管怎么样,先得把这件事告诉流子。”   不管信不信,一群人都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浩浩荡荡朝江家走去。 第157章 绿帽子12   流子媳妇和打工那家店的老板好上了!   于红梅被他姘头正经谈对象的女朋友给打了!   这两个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里人的生活模式还是比较传统的, 男人在外打工或是留在家里种地, 偶尔找点零工挣点外快, 女人主要负责家务和带孩子, 偶尔下地帮忙。   总体来说,村里的女人还是比较闲的,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聚在一块唠嗑, 八卦别人家里的趣事。   因此当自己村里出现这么一桩劲爆的桃色新闻时, 不管是真的同情江流, 还是想要凑热闹,这会儿江家门口聚了不少人,没能进屋的踮起脚尖听着屋里头的动静, 生怕自己漏听一句话。   “这位小妹, 说话做事是要负责任的, 我们家红梅清清白白一个人,容不起你这样的污蔑。”   屋里,于红梅的母亲范芳正在据理力争,为自己的女儿洗脱罪名。   “我闺女才去碟片店打工多长时间啊,她和流子感情要好,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和别人好上了?再说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因为别人的话就认定我闺女做了对不起流子的事,你们就不亏心吗?”   别看范芳此时说话语气很坚定,实际上她的心是虚的, 她万万没想到女儿的婚外情曝光的那么快,她都没想好之后该怎么做,女儿和蒋天城偷情的事情就传到了村子里。   更让她担心的还有女儿现如今的处境,这人说了,自称是蒋天城正牌女友的人找到店里,不仅把店给砸了,还打了她闺女,去闹事的可有一群人呢,又是扯头发又是扇耳光的,闺女一定受了大罪。   这会儿范芳恨不得飞到女儿身边,看看她伤势如何。   只是她心里头清楚,自己现在不能慌,她得咬死这是个不实传闻,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女儿的名声。   “红梅她妈呀,我说话当然是负责任的,今天这件事可是我亲眼瞧见的,要不是你女儿自己做事不检点,人家正经找对象的女朋友会找上门打她?老话怎么说来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你闺女于红梅和人家男朋友不清不楚,人家会气的把店砸了,把人打了?”   红红妈原本也只是来传消息的,这会儿范芳话里话外骂她缺德,她自然忍不住了。   “再说了,我就是一个传话的人,你和我较什么劲呢?”   红红妈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没看见你闺女腿根里有一颗红痣,然后到处告诉别人,还不是你闺女自己撇开腿让人家看了嘛。”   她的声音虽轻,可该听见的还是都听见了。   “于红梅腿根还有红痣呢?”   “啧啧啧,现在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要是于红梅,我得羞死了。”   周遭议论声传到范芳的耳朵里,直接气歪了她的嘴。   范芳很想说,她女儿腿根根本就没有红痣,可江流还在边上呢,他作为女儿红梅的丈夫,还和红梅有两个孩子,于红梅腿根到底有没有红痣,他难道不清楚嘛。   恐怕她前脚刚说女儿腿根没有红痣,江流后脚就要打脸了,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够忍受自己头上戴绿,还帮妻子掩盖事实的。   等等!   范芳猛的抬起头,刚刚她光顾着和那些女人争辩了,却忘了观察女婿此刻的表情。   而此时江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边上放着一副拐杖,脸被头发挡着,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不过即便看不见,光用想也知道江流这会儿肯定不会开心。   范芳的心里更虚了,暗骂了一句女儿办事不靠谱,可不管怎么样,她这个当妈的还得帮她兜着。   俩人偷情的事情传出来,蒋家那边肯定要怨上她闺女了,尤其是蒋家二老,他们怎么会允许一个和自己儿子偷过情的有夫之妇入他们蒋家的大门呢,因为偷情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两次,他们也怕自己的儿子被戴上绿帽子。   将心比心,要不是于红梅是自己闺女,范芳也看不起她,更不会愿意这样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所以这件事发生后,女儿和蒋天城的事估计黄了一半了,思来想去,江流反而成了女儿最好的选择,也是她现在最需要抓紧的救命稻草。   “流子,红梅是什么样的为人你应该清楚的,如果她真的有了外心,当初你腿瘸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该和你离婚的。”   范芳这会儿打起了感情牌:“满打满算,红梅去打工也就十三天啊,你觉得十三天的时间足够让红梅和她的老板好上嘛?”   老太太的脑袋飞快运作起来,在慌乱中,她的思路更加清晰。   “再说了,红梅腿根有红痣的消息真的是秘密吗?这件事你知道,我和红梅的爸爸知道,红梅光屁股的时候见过她的亲戚朋友知道,还有那些和红梅一块洗过澡的朋友……这又不是古代了,女人们都要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要一块进过澡堂,身上那点胎记斑痣,谁能不清楚呢?”   说着说着,老太太就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她的语气中不再有慌乱,相反变得越发通顺流畅。   “不是我偏袒自己的女儿,而是我觉得这件事真的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是有人看不惯红梅的老板想要弄他,或许是有人见不惯红梅好,想要坏红梅的名声,这件事肯定有蹊跷啊!”   低着头的江流听老太太讲的唾沫横飞,不觉好笑。   可不就是有蹊跷吗,幕后的人,就是他啊!   “流子,妈就问你,你信不信红梅,难道你真的觉得你俩孩子的妈,这个在你腿瘸后还是对你不离不弃的女人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老太太这番话说的太妙了,在场的人都不由动摇了。   “是啊,红梅不像是那种人!”   “没错,红梅要是这么容易被人勾搭,当初流子出事的时候她就该跑了。”   “那可不一定,老太太这话说的太有意思了,真就那么巧,人家想要针对蒋天城,顺带就选中了于红梅做蒋天城的姘头?还有她口口声声可能是有人针对于红梅,她于红梅有什么值得人家下这么一盘棋陷害她的地方?”   有被老太太这番话蛊惑的,自然也有心里清楚的。   “就是啊,针对蒋天城就得想办法打听于红梅身上一般人不知道的记号,针对于红梅就得去打听蒋天城身上的记号,我听红红妈转述的那么清楚,那个女人显然对蒋天城和于红梅都很熟悉,这可不像是人家故意设计的。”   “可没道理啊,范大姐说的对,红梅出去打工才几天啊,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和店里的老板好上了,红梅不像是那种人。”   “没错,我觉得这件事可能真的是误会,要不等红梅回来,听听红梅的解释。”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些话范芳都听到了耳朵里,她心中略微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局面不像一开始那么糟糕了。   “不对,不对。”   满春婶看着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江流,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流子心情不好是从丈母娘范芳过来后开始的,没多久,于红梅就替人看店挣钱去了,再然后,就出了今天这样的事。   可看流子的态度,似乎并不惊讶,从头到尾他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颓废以及失望的。   忽然间,一道闪电劈在了满春婶的脑海中,那一道光把满春婶之前没想明白的一些事全给照亮了。   “流子,你告诉婶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于红梅和别人好上的事了?”   满春婶的声音有些发抖,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江流这段时间情绪低落的原因。   “那狗日的于红梅,是不是在打工之前就和她那老板认识了,两人早就勾搭在一块了,流子,告诉婶,婶子替你出头!”   满春婶不敢想象江流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有多痛,他那么喜欢于红梅,所以在医生判了他那条腿死刑后,依旧忍着痛练着他那条伤腿,为的还不是能够早日康复,好挣钱继续养家。   此刻满春婶的心狠狠揪着,她一个外人这会儿都替江流委屈难过,更何况他这个当事人呢,恐怕这些天里,他没有一刻是好受点。   “啥,早偷上了?”   “满春婶,你这话啥意思啊?”   大家对于江流的观察都没有满春婶来的细致入微,因此听到她这番话后糊涂了。   倒是范芳,猛的转过头看着那个被她忽略的女婿。   她想到了自己刚来那天,从厕所里出来的女婿。   难道他其实都听见了?   一瞬间,范芳瞪大了眼睛,犹如被雷劈中一般。 第158章 绿帽子13   “流子, 你是要急死婶子呀!”   满春婶是个急性子的, 这会儿江流一直不吭声, 把她给急坏了。   “不管怎么样, 你给婶一个准话,咱们在场的这些都是你的叔叔婶婶,兄弟姐妹, 绝对不会看着别人欺负你的。”   如果于红梅真的在看店前就和那个碟片店的老板好上了, 那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或许在江流还没有受伤回家前,两人就有一腿了。   哪有老公在外累死累活挣钱,老婆却在家和别人偷情的道理, 搁几十年前, 于红梅这种做法可是要和奸夫一块浸猪笼的, 就算现在法律不管偷情的事了,他们作为从小看着江流长大的长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啊。   “婶——”   江流终于抬头了。   他的眼球上遍布红血丝,也是在他抬头后,大伙儿才发现他的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下嘴唇上一道明显的牙印,都已经咬出血来了。   可想而知,刚刚他是多么努力的在克制着自己,不发怒,不出声。   “流子,我可怜的流子啊。”   满春婶心疼坏了, 从江流出事回来后,可以说是她这个长辈一直照看着的,江流贴心又细心,别的儿女都不愿听她絮絮叨叨,倒是江流有这耐心,陪她唠一天嗑都不嫌累,在满春婶看来,江流就是她半个儿子了。   哪有看着儿子被欺负不心疼的妈呢,这会儿满春婶觉得自己的胸口闷极了,恨不得那锤子敲上几锤。   “流子!”   似乎是意识到江流之后要说的话会很不利于自己,忙乱之中,范芳赶紧开口打断了江流要说的话。   “你得想清楚了,红梅是你老婆,还是富贵和花开的亲妈,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没根没据的话传出去,红梅的名声会变成怎样,有没有想过,俩孩子会不会被人嘲笑。”   范芳深吸一口气,她得冷静,即便那天她们的谈话被江流听见了,可他会忍那么长一段时间不说出来,就说明他并不想挑破那层窗户纸。   江流是喜欢红梅的,他也疼两个孩子,范芳得把利害关系说给他听,让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的。   “红梅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难道你也信了外人的话,而不愿意等红梅回来后解释给你听?”   范芳沉声问道:“有些话一出口,伤的就是人心呢,东西破了能缝补,这人心要是被伤了,还能把胸剖开来把心补上吗?”   她现在就是在豪赌,赌江流都忍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也会忍着。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这番半威胁半警告到话后,江流浑身颤抖着,嘴巴闭的紧紧的,更加颓然了。   “范芳你这话什么意思!”   满春婶也是个人精,听到范芳这番话后当即就明白了各种关键。   “难不成你女儿有外遇这件事你也是知情的?要不然你凭啥不让流子说话呢?”   这句话说到了关键,范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你们这对母女还真是好啊,女儿搞破鞋,当妈的帮女儿擦屁股,怎么着,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还威胁上了,真当流子非你闺女不可吗?”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口口声声把错怪在了流子头上,你女儿偷汉子是流子拿刀拿枪逼她的吗?你女儿一边花着流子卖命挣回来的钱,一边和别的男人躺一张床睡觉也是流子逼她的吗?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当婊子还当美了,反过头来怪自己男人不够大度,怪自己男人小心眼,合着流子还得为你那闺女鼓掌,夸她偷汉子偷的好不成!”   满春婶双手叉腰,对着范芳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溅到了范芳的脸上。   偏偏于红梅那番矫揉造作的姿态一半是从书上学的,一半是从范芳身上继承的,这位老太太打小就是一个心机重的,做事从来不用蛮力,而是用计谋,像满春婶这样泼辣的用国骂骂街,是范芳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胡说八道!”   “粗俗!”   憋了很久,范芳才憋出这么两个词语来反击刚刚满春婶那一大通话。   “呸,我再泼再俗,也比你和你闺女强百倍。”   满春婶挺直胸膛,今天这件事,她管定了。   “流子,你就眼睁睁看着别人抹黑你媳妇吗?她是你老婆,是你孩子的妈。”   范芳明白自己不能和满春婶对骂下去了,因为这里不是她的主场,不管这么说,满春婶和流子是三林村的人,而她是外人,红梅之前被当成自己人,也是因为她是江流的老婆。   现在两边吵起来,不管怎么样,在场这些人肯定是偏向满春婶和江流的,所以范芳要做的就是把江流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夫妻没有隔夜仇,有些事,夫妻俩人私底下说开就好,除非你真的不想和红梅过下去了。”   范芳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再圆回来了,好在人的忘性大,只要江流这个丈夫选择了原谅接纳,再过一段时间,这些人也会渐渐淡忘这件事。到时候让女儿乖一点,别再和那个姓蒋的私会了,日子还能往下过。   “对不起婶婶,我很累了,对不起。”   江流走到满春婶的面前,深深朝她鞠了一躬,然后弯着腰,拄着拐杖朝楼上走去,对于这些人的逼问,他选择了退缩。   “你哪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满春婶擦着眼泪,刚刚她光顾着和范芳这个女人斗嘴了,却忘了让江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的老婆出轨了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   就好像是彻底撕开江流身上的伤疤一样,不论是对于江流的自尊心来说,还是对他曾经那么深爱于红梅的那颗真心来说,都是折磨。   满春婶明白江流的为难,江流的委屈,所以即便现在他不站出来说什么,满春婶也不生气,更何况即便在这个时候,江流还说谢谢她,还说对不起她,满春婶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流子累了,不管有什么事,等流子好点以后再说。”   江流的态度让范芳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这群人下了逐客令。   “至于红梅的事,我相信这里头一定有误会,等红梅回来了,我会问清楚,然后给大家一个答复的。”   在场的这些人和江流都已经是很远很远的亲戚关系了,要不是为了女儿的名声,范芳都不乐意说这些话。   在她看来一群人纯粹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除了极少数真心关系江流的,绝大多数人还不是为了看热闹过来的,他们才不管江流和女儿红梅谁对谁错呢,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罢了。   “人贱自有天收。”   满春婶狠狠瞪了范芳一眼,这事在她这儿可过不去,等流子情绪好点了,她非把这件事问明白不可,万万没有让于红梅和范芳这对母女嚣张的道理。   “满春大姐,我敬你也是流子和红梅的长辈,说话请注意一点分寸。”   范芳不硬不软的将满春婶的话怼了回去。   话题中心的三个主角,其中两个据说被警察带走了,还有一个为了躲开他们都拄着拐杖跑到二楼去了,围观的人自然也四散开。   只是别看刚刚江流一句话都没说,可有时候沉默恰恰也是一种回答,而且也是因为他的沉默,给了众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再结合刚刚满春婶的质问,这会儿大伙儿都觉得于红梅外遇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而江流在近期知道了这件事,这么一来,江流这些日子的沉默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第159章 绿帽子14   这年头网络还没有普及, 绝大多数家庭都没有电脑这样的高科技物品, 因此获得咨询的途径往往都是电视、报纸以及广播。   奉阳县只是一个小县城, 平日里也没什么大新闻发生, 每天报纸上,新闻上刊登的都是一些国家大事,或是身边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而这天不一样了, 大家在打开电视机的时候, 一下子就被今天发生在自己周围的爆炸新闻吸引了。   06年的时候, 电视能够接收到的频道可远没有后世那么多,而在这十几二十个频道里,本地的电视频道必然占据其中一个位置。   六点半, 是家家户户围坐在饭桌前观看电视节目的时间, 而这个时间点也是奉阳县电视台播报新闻的时间, 为了和七点钟的新闻联播错开时间,地方电视台往往都是这个时间播出的。   “今天在辉光百货发生了一起因为感情问题导致的暴力行为,当事人黄XX(化名)和碟片店店主蒋XX(化名)是一对正在交往的情侣,谁知蒋XX在一次醉酒后向女友坦白了自己劈腿行为,而劈腿对象正是蒋某成店里的员工于XX(化名),黄XX因此带着自己的朋友冲到了碟片店,砸毁了店内的若干财务,同时打伤了蒋XX和于XX,好在民警及时赶到,事态并没有持续恶化。”   新闻带有配图,看像素, 应该是当时在场的围观者拍摄的。   其中几个当事人都被打上了马赛克,只是这马赛克打的漫不经心,蒋天城和于红梅只被挡上了脸,只要是熟悉他们的人看到这几张照片,还是能够轻易认出他们的身份。   “经民警调查,蒋XX和黄XX确实为情侣关系,而蒋XX在交往期间确实也存在越轨行为,和有夫之妇于XX的手机里保持不正当往来。经民警协调,最后黄XX意识到了自己过激行为的不当之处,赔偿了蒋XX店里的损失,以及他和于XX的医药费,而蒋XX和于XX也原谅了黄XX的行为,又因为黄XX过激行为事出有因,警方选择批评教育,不做拘留处理……”   “怎么是姓蒋的和姓于的原谅那个黄XX呢,这电视台是怎么播的新闻,不成,等会儿我得给他们电视台打个电话投诉他们。”   正在观看今天新闻联播的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电视机,在听到调理的结果居然是可怜的黄某人赔钱道歉的时候,出奇的愤怒了。   “还有那姓于的到底是谁啊,电视台怎么把她姓名给隐了,这种有男人还胡搞的女人必须曝光,让民众来谴责她!”   这个年代的娱乐项目实在是太少了,群众都指望着电视新闻和报纸过活,难得他们当地就出了一个这么劲爆的桃色新闻,吃瓜群众们自然激动了。   这些人不认识于红梅,可三林村和于红梅老家江化县石马岙的人都认识她啊,除了白天已经听到风声的三林村人,这会儿才从新闻上得知这件事的于家亲戚朋友都懵了,一个个拿起手机给于红梅的爸妈兄弟打电话,询问这件事。   而就算是已经提前有过心理准备的三林村人,真正看新闻确认这个消息和道听途说也还是有区别的。   现在新闻上说了,警方确认了于红梅和她老板确实存在不正当关系,所以才判定黄XX的过激行为事出有因,要不然就她这样打砸伤人,至少给拘留十几天呢。   还有谁的话能比警察的话更可靠,这可不是警方公信力降低的后世,现在警察都说于红梅和那个男人有一腿了,那就说明于红梅确实和那个男人不干不净。   妈呀,这可是一个大消息啊,村里人连饭都不吃了,互相串门说着这件事。   “流子可怜啊,看来这于红梅真的早就和人家好上了,估计去上班也是因为去姘头的店工作更轻松,还能够光明正大在一块。”   “亏我之前还夸她好,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之前村里人把于红梅抬的多高,现在的她摔的就有多狠。   谁能接受自己不久前夸过的有情有义的女人其实早就背叛了自己丈夫的这件事呢,之前夸的多厉害,现在骂的也更厉害。   尤其是那些和于红梅一样的小媳妇,之前因为于红梅的好名声,她们可没少被自己公婆敲打,甚至她们的丈夫在提起于红梅的时候还会面露艳羡,话里话外羡慕江流有这样一个能够同甘共苦的老婆。   哪个女人能够接受自己一直被自己的丈夫公婆拿来和另一个女人比较呢,即便她们确实也觉得于红梅了不起,可这小小的芥蒂还是留下了。   现在好了,有情有义的于红梅居然是一个偷汉子的女人,这些往日总被公婆丈夫敲打的小媳妇们雄起了。不是想要一个于红梅这样的儿媳妇/妻子吗,要不她们也学着去偷个男人啊?   范芳万万没想到电视上居然播出了女儿的新闻,饶是她这会儿也已经回天无力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江流,只要江流愿意原谅接纳她女儿,红梅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她现在不能只担心她闺女,因为连带着她自己的名声,都有些保不住了。   女儿有问题,大伙儿先想到谁啊,还不是这个女儿的妈,谁知道于红梅不老实是和谁学来的,而且范芳作为于红梅的亲妈,难道真的不知道于红梅有外遇的事吗?   之前大伙儿还觉得江流出事后范芳这个丈母娘特地过来照顾实在是厚道,现在大家不那么想了。   为什么范芳过来照顾江流后于红梅就出去工作了呢,是不是范芳这个亲妈想要给女儿制造偷情的机会,她负责照顾家里,于红梅自然可以脱身和她那个奸夫双宿双飞。   而且回想着白天范芳的言行,也处处都是毛病。   她不仅一个劲儿的替自己女儿开脱,话里话外的还给江流施加压力,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于红梅,可范芳的态度就好像江流说于红梅一句不好,他就有罪一样。   这位老太太哪里是厚道啊,她的心机段位可比于红梅深多了。   再往前推,于红梅当初真的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她回的娘家吗,是不是当时于红梅就不想和江流过日子了,可是被她这个精明妈劝回来了?   不得不说,在挣脱了范芳的障眼法后,大家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很多猜测居然真的和真相吻合了。   ******   第二天,村子里出现了好几拨陌生人,这些人扛着摄影机,拿着话筒四处打听江家地址。   村里人眼尖的认出了他们当中那个拿着话筒的漂亮姑娘,正是本地电视台新闻节目的外景记者,时常会在电视里出现。   不仅如此,市里报社的记者也来了,他们是由镇长陪同过来的,在村长的指引下,往江家走去。   这些人的来意很清楚,必然是和昨天的新闻有关的。   “也不知道于红梅回来了没有?”   一群人跟在那些记者身后小声说道。   “谁知道呢,应该没有回来,我要是她,我也没脸回来了。”   “那这些人过来采访谁呢,流子?现在他那状态,能够接受记者的采访吗?”   “不清楚啊,我觉得玄。”   大伙儿小声议论着,而前头村长也在和那些记者介绍着江家的情况。   “流子真是个好丈夫啊,结婚没多久就出去打工,一个月挣4000,他能寄回家3700,真的是省吃俭用把钱交给家里,他多喜欢于红梅这个媳妇啊,结婚多年从来就没有对她红过脸,村里男人和媳妇吵架动手也是常有的事,可偏偏流子不一样,他把他那媳妇当宝贝,从来都不动她一根手指头。”   “前段时间,他在工地被砸伤了脚,大夫说他那条腿大概率是瘸了,可流子不想拖累媳妇孩子,复健那么痛苦,他还咬牙坚持着,每天都能够看到他拄着拐杖绕着村子练习,可他那个媳妇不值得他好,这些年流子陆陆续续往家里打了快二十万了,全被他媳妇花光了,哎——”   村长长长叹了口气,他说这些话是希望记者们在采访的时候能够考虑一下江流的心情,同时在写文章播报新闻的时候,说点流子的好话,千万别让有的人觉得是流子先对不起于红梅在先,然后于红梅才出轨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这些黑心眼的人,村长说这么多,也是以防万一。   “到了,就是这儿了。”   正说着,江家就到了。   村长上前,敲响了江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不是江流也不是范芳,而是江家的大儿子江傅。   村长愣了愣,这个时间点,江傅应该去上学了啊,他怎么还在家里呢? 第160章 绿帽子15   “富贵,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村长下意识的压低声音, 想到这些记者的来意, 他不由有些同情江家的两个孩子。   不管怎么说, 孩子都是无辜的,可因为于红梅的品行不端,很容易让人江对待于红梅的恶感延伸到孩子身上, 都说歹竹难出好笋, 于红梅生养的孩子又怎么会优秀呢。   尤其是花开, 母亲的坏名声最妨碍的就是女儿,如果她留在当地,将来婚配必然受这件事影响。   “你妈昨天晚上回来了吗?”   村长看江傅不说话, 又压低声音透过门的缝隙问道, “今天有一些记者过来想找你爸了解一些问题, 富贵,你把门打开。”   村长也是为难,那些记者一些是县里的,一些是市里的,镇长带着过来的,他一个小小的村长,也不敢不来啊。   “家里正忙着呢,没功夫招待客人。”   范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后头,一晚上没睡的她铁青着一张脸,挤开了外孙,准备将门关上。   昨天出事后她给女儿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从电话无人接听一直打到手机没电,范芳不知道女儿怎么样了,又担心女儿的身体,又担心这件事的后续影响,一晚上都没睡。   她也看了昨天晚上的电视新闻,这会儿看到门口乌泱泱一片记者和准备看好戏的村里人,她的头疼的更厉害了。虽然也不知道这样能够逃避多久,可是在当下,范芳不想接受什么采访。   “凭什么啊,你算老几啊,真当自己能够当江家这个家了?流子都没有说什么,你能做主把记者们挡在外头?”   人群中一个女人嚷了一声。   自己女儿做了那样不要脸的事,她还好意思在江家住着,这脸皮得有多厚啊,她那个闺女肯定是从她身上学来的这个毛病,所以才能做这种没廉耻的事。   “你骂谁呢?我是江流的丈母娘,现在江流生病了,家里又没有其他长辈,我怎么不能当家了?”   一宿没睡的范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瞪大眼睛,眼神阴郁地看着门外的人。   “我女儿和江流还没离婚呢,就算离婚了,我也是富贵和花开的姥姥,这个家我当定了。”   反正范芳就是打定主意不开门,让这些讨厌的记者从哪儿来回哪去。   “把门打开!”   这时候,一声低沉浑厚的男声从范芳身后响起。   江傅猛的抬起头,看到是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出过房间的爸爸,顿时眼睛就亮了,只是想到现如今他们一家人面临的窘迫环境,眼神中的火苗渐渐消失,直至彻底熄灭。   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对于这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何尝不是煎熬呢。   “流子,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呢,妈给你熬骨头汤去。”   转身一看是江流出来了,范芳的态度顿时就软化下来,她柔声细语地和江流说着话,还上前几步,打算扶着这个女婿回房间。   原本江流是睡在楼下的行军床上的,只是昨天发生了那件事,为了躲避外人的目光,江流拄着拐杖去了楼上的房间,整整一宿,也没见他从房间里出来。   范芳倒是希望他在那件房间呆久一些,因为那是他和女儿红梅的婚房,靠床背的那面墙上还挂着他俩的婚纱照,看着那些照片,以及夫妻俩曾经的点点滴滴,或许他会心软原谅女儿也说不定。   可看女婿现在的态度,她又觉得自己似乎赌错了。   他为什么让这些记者进来,难道是看着那些带着曾经美好记忆的物品,由爱生恨,彻底不肯原谅自己女儿了?   范芳心里头焦急,可这会儿江流态度那样坚定,她就算想要挡着门不让外头的人进来,三林村这些和江流沾亲带故的村人也不会同意的。   “行了,范大姐,你赶紧让开。”   江流这个一家之主都发话了,范芳这个不知道不久会会不会变成前任的丈母娘自然不能挡着门不让进了。   村长上前一步,推开了江家的大门,然后引着那些记者进来。   而一开始就跟在这群人后面的村人也紧跟着涌入江家,将本来还算宽敞的前院积德满满当当。   “您就是江先生吗?”   记者们在来之前就已经了解了一些江家的情况,也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江家人的照片。   在出发之前,他们对江流的印象是一个容貌端正的小伙子,而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形销骨立,十分颓然的青年。   资料上说,江流伤了腿,可现在也没见他拄着拐杖,似乎恢复的挺好,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了。   几个记者打量着江流的两条腿,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受过伤的痕迹,因为现在他站立时的重心绝大多数都放在另一条腿上,不过即便这样,也能证明他的复健取得了不菲的成效。   “江先生,今天我们过来是想采访你几个问题,请问您知道您妻子婚外情的事吗?”   “江先生,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几个记者拿出自己吃饭的设备,问出提前准备好的问题。   “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你们这些记者还嫌我们的事情不够多吗?”   范芳抢在江流面前回答。   “你是于红梅的母亲对吗,请问对于你女儿的行为你是否感到羞愧?”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你女儿的这段婚外情了,能告诉我们你女儿具体什么时间有这种越轨行为的吗?”   “作为母亲,你觉得你女儿这种做法对吗,你女儿还有两个孩子,这样的行为能够给孩子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吗?”   范芳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些记者直接盯上了她,一堆棘手的问题听的她眼冒金星。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女儿不可能出轨的,这一定是别人的陷害。”   范芳咬紧牙关,抵死不认。   “你这是指控民警冤枉了你的女儿吗?”   “你能对你现在说的这些话负责吗?”   又是一堆问题砸过来,范芳心机重,可也只是普通百姓,对于警察天然就有一种畏惧的情绪,她哪里敢说自己觉得警察冤枉了她闺女,张了张嘴,然后丧气地又将嘴巴闭上。   不过就刚刚范芳的那番表现也足够成为素材了,记者们都想好了,等会儿回报社/电视台后该怎么编写这部分的稿件。   “流子什么都不知道,和俩孩子一样,他们都是无辜的,于红梅做那些事的时候可都是背着老公孩子的,你们实在不该过来问流子他们这些问题。”   满春婶看着被记者们团团围住,无比可怜的江流实在是忍不住了,冲开人群,用自己微胖的体型将江流挡的严严实实的,就跟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   “做错事的是于红梅又不是流子,你们应该去找于红梅问问,她做这些不要脸的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外挣钱的丈夫,有没有想过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老太太这番话,江流都想给她点个赞了。   可是现在他还不能这么做,这场戏,远没有到落幕的时候。   “那什么……”   几个记者有些为难,采访是台里给的任务,他们也是为了工作啊。   “江先生,你能说几句吗?”   年纪大些,经历的事情多了一些的记者脸皮足够厚,他绕过满春婶将话筒举到江流面前,想他这个桃色新闻的关系人说几句,他们就是走个流程,江流随便说几句,他们也能交差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他们也想知道江流最后会说些什么。   是痛骂于红梅,还是……   其中要数满春婶的心情最复杂,一边她痛恨于红梅,一边她又明白江流这孩子有多喜欢她,而且还有俩孩子呢,真要让俩孩子成为没妈的孩子吗?   “说实话,我到现在脑子还是晕的。”   江流顿了顿,看了眼一旁的儿子,以及躲在门后头不敢出来的女儿,好半响后开口。   “回家就好。”   一字一句,艰难晦涩的从口中吐出。   他的眼神里有麻木,有痛苦,有羞愤,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   说完这句话,江流转身走回屋子,而这短短四个字,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即便无法接受妻子外遇的事实,同时也为此羞愤恼怒,可最后江流还是选择了原谅。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   满春婶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替江流委屈,而范芳完全是惊喜,她果然没有看错江流,这小子爱她闺女爱的要死。   ******   白天的采访出现在了本地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中,因为知道第二天肯定会有该新闻的后续采访出现,晚上当地不少家庭都守着电视机,准备收看这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情感新闻。   当看到江流说出回家就好这句话时,女人们不可避免的嫉妒了。   别看这年头时代发展很快,可男女依旧很不平等,愿意就是很多女人打从心里还没有把自己的地位调整过来。   家庭中,男人出轨,女人更多的是选择原谅,甚至对于男人沾花惹草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可女人出轨被发现就不同了,荡妇,婊子,什么词语难听就骂什么,不仅男人骂,女人们也一块骂,而且女人出轨被发现后绝大多数都是以离婚收场。   当然,不论男女,出轨肯定是错误的,可两个性别出轨后受到的不同程度的抨击,一直也是现实存在的问题。   现在不同了,居然有个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回家就好,忍着头顶戴绿选择原谅,可想而知他有多爱他媳妇啊,感性的女人自然羡慕了。   男人们虽然不能理解江流这个有些软弱的选择,可也能够想象,一个男人得有多喜欢一个女人,才会选择忍下这样的耻辱。   除了极少数贬低江流的声音,于红梅受到的抨击才是空前强大。   恐怕范芳也不明白了,明明江流都选择了原谅,可为什么她女儿的骂名却越来越大了。   这会儿她疲于应付那些不断电话轰炸她的老家的亲戚朋友,向他们解释自己女儿并没有出轨,一切都是误会,与此同时,她还满心焦急的等待女儿的回归。   而江流则是坐在二楼房间的床上,他的对面站着江傅和江桦这两个孩子。   001曾问过他,真的要将这些残忍的事血淋淋摊开晾晒在这两个孩子面前吗?明明他有无数种办法将这件事对孩子的影响降低到最低处。   可江流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母女父子,自古以来都是斩不断的关系,即便是到了现代,别看网络上有些人随随便便将断绝关系这个词语挂在嘴边,可舆论不允许,法律也不允许,在华国,只要你是父母,你就已经站在了道德制高点。   父母可以不慈,儿女不能不孝,生养之恩大过天,这些都是华国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理念,有些枷锁在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戴上了。江流不想粉饰太平在两个孩子面前美化他们母亲的行为,他就是想要两个孩子知道他们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两个孩子,然后于红梅在年老孤苦的时候过来摘果子。   他想要两个孩子伤的深一些,至少这样痛只有一次,痛过了,伤口慢慢结痂,可能会有疤痕留下,可至少不会危及性命。   他不想教会他们宽容软弱,然后被那个女人仗着母亲这个身份,伤两次,伤三次,总有一次,伤口会是致命的。   不是什么错误都值得被原谅,江流看着惶惶不安的一双儿女,硬了硬心肠,他觉得自己没错。 第161章 绿帽子16   “爸爸, 妈妈怎么还不回家啊?”   江桦惶惶不安地看了眼一旁的双胞胎哥哥, 然后转过头, 看着面前的爸爸小声问道。   她还不能理解妈妈和别的男人偷情意味着什么, 只是隐约察觉到这应该不是一件好事,这些日子家里的氛围太压抑了,压抑到江桦这个往日爱撒娇爱跳闹的孩子都变得安静起来。   “富贵, 花开, 如果有一天爸爸和妈妈分开的话, 你们选择跟谁?”   江流没有回答女儿的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俩孩子,沉声询问。   “爸, 你不是原谅妈妈了吗?”   江傅猛的抬头。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善恶的界限是模糊的, 即便像江傅这样懂事早熟的孩子, 问他如果有一天因为他的妈妈做错了事,所以爸爸要和妈妈分开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的回答肯定也是否定的。   对于孩子来说,有爸爸,有妈妈,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现在当听到爸爸提出这么一个问题的时候,江傅就察觉到,或许自己的家要散了。   “老师说过,犯错不可怕,只要承认错误,并且及时悔改就好了。”   江傅攥紧衣摆, 眼神期艾地看着爸爸恳切地说道:“妈妈做错事,但只要我们好好教妈妈,让妈妈知道自己错了,并且改正不就好了吗?”   小男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抿的紧紧的,强忍着不哭。   江桦则是有些迷茫,看了眼哥哥,又看了眼爸爸:“我不想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分开。”   为什么要选择爸爸或是选择妈妈呢,大家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我给了你妈机会了,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愿不愿意原谅她,而是你妈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不在我的身上。”   女儿比儿子难教,江流另有教育手段,倒是儿子,江流觉得可以借机让他更懂事成熟一些。   “不会的,不会的,妈妈会改的。”   江傅连连摇头,虽然妈妈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可在他看来,妈妈是爱他和妹妹的,就算是为了他们,妈妈也会留在这个家里。   到时候他会看好妈妈,会教育妈妈,绝对不会让妈妈再犯错的。   江傅心中惶惶,可却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   “爸爸,不分开好不好。”   江桦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眼里噙着泪,带着哭腔拉着爸爸江流的手哀求道。   好半响后,江流点了点头。   他原本就没有想过一蹴而就,今天只是一个铺垫,对孩子们对□□,现在才刚刚开始。   ******   回家就好成了奉阳县以及周边地区的热门词汇,不少人都用这个短句编造有趣的段子,使得这个词语背后的故事也越传越广。   大家都知道,奉阳县三林村有一个叫于红梅的女人趁丈夫外出打工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还被那个男人的正经女朋友暴打了一顿。   这个故事里有一个水性杨花没担当的女主角,一个脚踩多条船导致翻船的男二号,一个被男友背叛因而手撕渣男小三的女二号,以及一个甘愿头顶戴绿呼唤妻子回家的深情男主。   也就电视剧敢这么拍了,这么一个剧情跌宕起伏,让人根本就猜不到之后还会发生什么的狗血故事,自然吸引了一大波人的关注。   现在大伙儿都在猜测,在丈夫喊话回家就好后,故事的当事人,也就是那个婚内出轨的女人最后是会选择回家,还是会选择一错到底,干脆离婚和出轨对象双宿双飞。   于红梅羞于回家,这些天一直都躲在小旅馆里,可她并不是真的与世隔绝的,自然也看到了电视上播出的那些新闻内容。   在旁人看来彰显情深的原谅并没有得到于红梅的几分感动,在她看来,这是江流的必然选择。   他喜欢自己,喜欢一个人难道就不该包容对方的一点小错误吗?而且自己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看在孩子的份上,对方也该原谅她的。   更有甚者,当在乔装打扮出去购买物资时听到不认识的人对她和江流两极化的评价时,于红梅心中还隐隐滋生了一些怨气。   江流就是一个残废,没了她于红梅,还有哪个傻子愿意嫁给他,别看他这会儿表现的深情款款,难保不是想拖着她陪他吃苦受罪。   越想越觉得江流心思深沉阴毒的于红梅哪里还会觉得感动呢,她就差没有恨上江流了。   可不管怎么样,家还是得回的。   于红梅没钱了,当初离开警察局的时候,蒋天城塞给她一把钱,让她暂时避避风头,给完钱后蒋天城就消失了,对方能耐大,觉得这件事上新闻丢脸可以直接飞外地避上一段时间,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可于红梅不行啊,蒋天城给她的钱并不多,这几天住旅馆得花钱,吃喝得花钱,因为她不能回家的缘故,还得买一点洗漱用品和换洗的内衣裤。   挨到了第四天,她拿不出住旅馆的钱了,因此于红梅只能灰扑扑地收拾东西回家去。   别看于红梅心里觉得自己没做错,是江流没能耐才逼的她出轨的,可实际上,她还是心虚的,因此回村的时候,她特地做了精心的乔装。   一副从小摊贩那里花十块钱买来的墨镜,一个医院大厅提供的一次性口罩,这些天于红梅就是靠这两件装备出门采买生活物资的。   可她忘了,三林村的人不是那些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她局部马赛克照片的陌生人,这会儿她又是墨镜又是口罩的,反而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啪——”   正当于红梅抄小路回家的时候,迎面泼来一盆水,这盆水应该是刚洗过鱼的,带着浓重的鱼腥味。   于红梅的运气还算比较好,这盆水没有直接泼在她身上,而是泼在了她面前,只是零星几点溅在了她的鞋子和裤腿上。   “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   倒水的女主人看差点泼到人了,赶紧过来说对不起。   她家门口这条小道走的人不多,加上于红梅怕引起别人注意,特地压低了走路的声音,所以那个往门外泼水的人压根就没有想过门外恰好有人经过。   “对不、等等,你是于红梅!”   这家的女主人正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准备用自己系在腰间的不围兜帮于红梅擦干净鞋面的水渍。这还没擦呢,她就认出了于红梅。   “嗬,我当是谁呢。”   那个女人站起身,眼神中带着鄙夷,在于红梅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摇大摆走回家,然后当着于红梅的面,嘭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是什么态度!”   于红梅咬牙切齿看着这扇紧闭的大门,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只是还没等她走几步路,只听吱呀一声,那家的门又开了,于红梅回过头,这一次,真是迎面泼来的一桶水,把于红梅浇的透心凉。   “真是晦气,等会儿我得多冲几桶水,才能把门口的脏东西给冲干净。”   那个泼水的女人就像没瞧见她一样,泼完水再次把门关上。   于红梅气的发抖,她知道,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   她几步冲到门口,正举手准备敲门,最终还是停下了这个动作,猛的深吸好几口气,扭头离开,这一次她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低着头,捂着脸埋头往家的方向冲。   她的身上**的,不断有水滴滑落,留下一路印迹。   刚刚拿水泼了她的那个人这会儿还用耳朵贴着大门,细听门外的动静呢。   说实话,刚刚拿水泼于红梅也是她一时冲动的举措,泼完她心里头也有些后怕,毕竟真要说理,这件事是她做错了,于红梅要是胡搅蛮缠,她家恐怕也没法消停了。   但是不得不说,拿水泼于红梅的感觉实在是太爽快了,尤其是回想于红梅刚刚错愕的表情,就像是三伏天里吃冰棍一样透心凉,心飞扬。   “好像走了。”   没听到动静,女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呸,肯定是心虚了,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丢脸呢。”   女人撇撇嘴,也顾不上刚杀好的那盘鱼了,急冲冲地回到客厅,拿起坐机的话筒,打算好好和自己那些姐妹唠唠嗑,告诉她们于红梅回来的事,以及自己刚刚的壮举。   一传十,十传百,在于红梅刚到家的时候,村里的人也都收到了她回家的消息。   满春婶时刻记挂着江流,又是离江家最近的几户人家之一,自然一听到消息,就往江家赶了。 第162章 绿帽子17   “你个死妮子, 还知道回来啊, 妈都快急死了,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妈可怎么活啊。”   范芳听到女儿回来的动静,赶紧冲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身上怎么那么多水啊, 是掉河里了, 还是被人泼的?”   当妈的眼里,孩子做了再多错事那也是好孩子,容不得别人欺负。   “告诉妈谁干的, 妈找她去。”   老太太拉着女儿的手就要往外走。   “于红梅, 你还知道回来呢!”   满春婶冲了进来, 指着范芳娘俩的鼻子质问道:“还找别人算账呢,自己闺女做了啥丑事你不知道吗,不夹起尾巴做人你还傲上了。”   范芳气的鼻子都歪了,她压抑着愤怒,咬着牙说道:“满春大姐,我敬你是江流的长辈,所以一直都忍让着你,可你得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归根结底,你和江流是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的老邻居而已,你觉得你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合适吗?”   她实在是不耐烦这个江家的老邻居, 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初要不是她忽然插嘴,女儿出轨的事她就圆过去了。   就是因为她,全村人都知道女儿和蒋天城早在女儿出去看店之前就好上了,女儿因此背上了丈夫在外打工挣钱,她却在家里和人胡搞的罪名。   虽然这也是事实,可范芳还是记恨上了满春婶。   “江流现在都原谅我闺女了,俩人是打算好好过日子的,你这样胡搅蛮缠的,是看不得别人好吗?我女儿和江流离婚对你有啥好处,还是你有啥没嫁人的闺女看上了江流,想赶走我闺女让你家孩子上位呢?”   范芳这些话太诛心,满春婶气的恨不得把这对不要脸的母女的嘴给撕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像有些人,自己心眼是脏的,看什么东西都是脏的。”   满春婶回怼回去:“你也别挑拨我和流子之间的感情,他说了他愿意原谅于红梅,我也尊重他的选择,可你家于红梅毕竟做错了事,难道认错的态度就不能端正点吗?你们不能因为流子人好,就吃准了这一点欺负他啊,你们以为流子没长辈护着吗,我告诉你们,我刘满春,还有村子里的人,都是流子的长辈。”   老一辈的人自然有自己的生活阅历,满春婶一看于红梅现在隐含不甘的眼神就知道,这女人消停不了,就算现在认错了,将来还是会犯老毛病。   老话说睁只眼闭只眼,还说难得糊涂,他们那辈的婚姻就是搭伙过日子,很多人都是忍过来的,于红梅和江流毕竟还有俩孩子呢,但凡于红梅知道点羞耻,满春婶都会认可江流现在的决定。   可现在满春婶就认定了于红梅是个不安分的,迟早还会犯错的女人,她怎么可能认同江流的决定让于红梅回家呢。   不过她知道江流现在太难了,他在承受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所以满春婶只能装作认同他的决定,只是满春婶心里头早就想好了,从现在开始要盯紧于红梅这个女人,她要是还敢在外头勾三搭四,被她抓住把柄,她一定要鼓动流子和她离婚。   “婶子!”   满春婶还想说什么,江流从屋内走了出来。   现在他已经能够脱离拐杖行走了,只是走路有些跛,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复原。   “怎么走出来了,小心你的腿。”   老太太心疼地迎了过去,搀扶住江流的手想带他回屋。   “婶,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江流诚恳地说道,这件事里,他唯独愧疚的就是利用了满春婶对他的一片关心。   “诶——”   老太太叹了口气,有些心疼,也有些责怪他的糊涂。   “就一次。”   这句话的音量不高,除了离江流最近的满春婶,另外俩人都没听见。   “就是,流子都说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别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既然已经和刘满春撕破脸,范芳也不想在她面前装好人了,她没听见江流后半句话,只当江流也厌烦了满春婶对江家家务事的干预,这会儿趾高气扬地对着满春婶嚷嚷道。   “妈,你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哥二哥家的孩子也需要你照顾。”   江流的神情有些冷漠,范芳脸上的得意还没下去呢,就因为江流的这番话愣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赶我走?”   范芳皱着眉,女婿的态度有些怪啊,看来他还在为女儿出轨的事情不高兴呢。   不过这样一来范芳反而松了口气,因为江流要是一点都不生气,她反而觉得江流的态度不真实,哪有男人在得知妻子出轨后会不生气的呢?   现在江流将气撒在了她的身上,对于女儿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只要哄哄他,然后好好表现,相信过一段时间,江流也能忘了这个疙瘩,好好和红梅过日子的。   这么想着,范芳心里也稳了。   “行,本来我也是为了照顾你和俩孩子过来的,现在你已经能够走路了,这个家也用不着我了,等会儿我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让红梅送我去车站。”   “妈,怎么就急着走了呢?”   于红梅可不想她妈离开,她妈要是走了,她岂不是要独自面对江流和村里那些人了吗。   范芳安抚地拍着女儿的手背,打算今天晚上好好和女儿聊聊。   说实话,刚刚江流的阻拦让满春婶有些不悦,这种不悦并不是因为江流下了她的面子,而是一种儿女不成器的无力感,然而听到江流开口暗示范芳离开后,满春婶心里这点不开心就没有了,她幸灾乐祸地看着被女婿扫地出门的老太太,没了她,于红梅就是一个没牙的老虎,她等着她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   “江流。”   满春婶走了,看着径直往屋里走去的丈夫,于红梅咬牙喊了一声。   她是不想先低头的,明明是江流在电视上喊话求她回家的,怎么这会儿对她那么冷淡呢,可她也明白,形势比人强,现在她不得不低头。   江流并没有回应她的呼唤,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慢悠悠地走回了房间。   “妈,你看他,他这是和我甩脸子呢。”   于红梅跺了跺脚,从来都是江流巴着她的,偶尔她给江流一个好脸色,对方能够乐得一宿睡不着觉,在她心中,江流就和她养的狗一样,不论怎么踢怎么踹,都会摇头摆尾,吐着舌头围绕在她身边。   现在江流的冷漠让她气愤,同时隐隐有一种抓不住的惶恐,而这份惶恐也因为她的逃避转化成了愤怒的大喊大叫。   “我的闺女诶,你可消停些。”   范芳赶紧拉住女儿,把她拽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替她分析她现如今的处境。   这天晚上,范芳屋里的灯亮了一宿,也不知道她到底教了于红梅什么,等到第二天江流再见到于红梅时,她已经彻底没了那丝傲气,神情温顺,眉眼谦卑地打扫着家里,即便是面对江流的冷漠,依旧面带愧疚的隐忍下来。   应江流的要求,虽然很不情愿,可范芳还是不得不离开了。上车时,看着那个信心满满能够再次抓住丈夫的心的女儿,不知道为什么,范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村里有一条河,不少人都习惯去河边先将衣服搓洗几遍,因为这条河是活水河,也不用担心水不干净的问题,到时候只需要将衣服再拿回家做最后清洗就好,这样一来能省下不少水费。   以前于红梅是从来不参与这项村里女人乐此不疲的节俭活动的,江家有洗衣机,于红梅早就习惯了用洗衣机清洗所有的衣物。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想着她妈临走前一晚上对她的谆谆教导,于红梅捧着一盆脏衣服,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深吸一口气,带着微笑走到女人们聚集扎堆的河岸边。   “别说了,她过来了。”   “她怎么过来了?”   “谁知道呢,以前她不是从来都不来河边洗衣服的吗?”   窸窣的声音传到于红梅的耳中,使得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芳芳、小柳,洗衣服呢?”   于红梅柔声细语地喊道,并且走到人群边上,将装衣服的盆子放在岸边,一副准备在河边洗衣服的架势。   “芳芳,你洗完了没?我洗好了。”   “我也洗好了,咱们回家去。”   “真是的,正聊得兴起呢,就来了一个败兴的。”   于红梅刚蹲下,原本正在洗衣服的那些人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端起脸盆准备离开,没有一个人回应于红梅刚刚的问好,也没有人施舍一个眼神在于红梅的身上。   她们就拿于红梅当空气,成群结队的离开。   “以前这于红梅多端着啊,说什么洗衣服伤手,问咱们至于为了十几块钱的水费跑河边洗衣服吗?还觉得咱们小气,不肯买台洗衣机回来洗衣服,现在她倒是跑过来想加入咱们了。”   “就是,没出事前人家可高傲着呢,总觉得和咱们不是一路人,现在想想,确实不是一路人,咱们可不像她做了那样的事还能和没事人一样和咱们打招呼。”   那些人并没有压低声音,于红梅紧咬下唇,听着那些远去的声音,恨不得把手上那件衣服搓烂了。   这并不是这段时间于红梅遇到过的最糟心的事。   自从上过电视后,她就成了这一片的“名人”。   村里人就不用说了,每次她去镇上的菜场买菜,都要承受那些异样的目光,甚至有些人会拉住她,直白的问她是不是新闻中那个出轨的女人,对于于红梅来说,这样的经历别提多屈辱,多折磨了。   可偏偏她还不能不去菜场买菜,因为经过她妈的分析,她意识到了现在留在江家,得到江流的原谅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必须完美扮演一个知错能改的好妻子的角色,她必须要忍到别人渐渐淡忘这件事。   于红梅抹了抹眼泪,觉得自己委屈坏了。   *****   “你下午想吃什么,等会儿我去菜场买。”   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于红梅已经平复了心情,她一边晾晒衣服,一边询问江流今天的午饭菜色选择。   不过她清楚,江流是不会回答她的。   这个男人的气性太大,明明是他让她回来的,可在她回家后却一直给她脸色看,一个多礼拜过去了,江流和她说话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的过来。   白天儿女不在家的时候,于红梅就觉得自己是和一个死人生活在屋檐下,她宁可江流骂她打她,也好过这种能把人折磨疯的漠视。   果不其然,如于红梅猜想的那般,江流依旧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他只是慢慢地做着自己的复健运动,缓缓蹲下身,然后在站起来,周而复始,重复这个动作。   于红梅忍住气,然后拿上零钱,关上门准备去菜场买菜。   *****   “红梅啊,你要惜福,错过了流子这样的好男人,有你哭的时候。”   “流子能够原谅你,是因为他有大肚量,你也别闹腾了,好好照顾流子和两个孩子,安安分分过日子。”   “不是什么男人都像流子那样大度的,他能原谅你,你就偷着笑。”   买菜的路上,于红梅被不少人拦下,听了许多类似的大道理,无一例外,这些道理都是贬低她,抬高江流的。   于红梅真想这些人看看江流这些日子对待她的冷暴力,可面上却还不得不认下这些教育,并且惭愧的表示自己一定知错就改。   要不是这件事曝光后蒋天城去了外地一直没有回来,于红梅也听了她妈的分析知道她几乎没有嫁进蒋家的可能,她才不愿意留下来受这些冤枉气呢。   和往日一样,于红梅乘车到镇上的菜市场买菜,今天菜市场来了一批刚从南边运过来的海鱼,鱼鳞的色泽还很鲜亮,看得出来,是极其新鲜的。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于红梅并不想吃这些腥味重的食物,所以她绕过水产摊位,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   “呕——”   正当快走出水产区域时,于红梅忍不住胃部的翻涌,干呕了一声,嘴巴里隐隐能够尝到胃酸的味道,忍住恶心,于红梅加快了步伐,穿过水产区域。   等闻不到海鲜的味道时,于红梅的反胃情况好了许多。   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肠胃不好?   带着这样的疑惑,于红梅在买完当天的菜肴后走到菜市场边上的药房,准备买点调理肠胃的中成药。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在买了助消化的胃药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问店员买了一根验孕棒,然后像做贼一样带着这根验孕棒回家。   ******   “我怀孕了!”   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于红梅激动地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红杠,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憋屈生活的转机。   这个孩子不可能是江流的,对方离家工作已经快三个月了,被林业送回家的时候,更是一个不能动弹的伤残人士,于红梅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江流发生性关系。   而除了江流之外,唯一和于红梅有过这种关系的只有蒋天城,所以现在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肯定是蒋天城的。   作为和蒋天城在一块好多年的女人,于红梅自然知道蒋天城有多想要一个儿子,只是因为常年烟酒不离身的缘故,他的精子质量很差,蒋天城去过很多治疗不孕不育的医院,医生给出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他很难让女人受孕。   这些年蒋天城有过不少女人,可没有一个能够怀上他的孩子,随着年岁上涨,蒋天城渴望有个儿子继承家业的心思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了。   现在她怀上了蒋天城的孩子,是不是意味着她有机会嫁进蒋家了?   抱着这样的野心,于红梅也顾不上做饭的事了,急冲冲地带上存折和现钱,准备去县里的医院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查。   “你干什么去。”   走到院子的时候,于红梅被江流拦下。   现在知道关心她讨好她了?   晚了!   于红梅心里带着秘而不宣的快感看着那个消瘦憔悴的丈夫,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资本,所有人都说江流是个厚道人,可于红梅却觉得自己委身他这样的残废才是委屈的。   之前为了生活她不得不忍,现在她有了蒋天城的孩子,而蒋天城有近千万的身家,手指缝随便漏点东西就比江流加起来给她的那些东西还要多,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至于县里的这些流言蜚语,等到她跟着蒋天城搬到市里以后,还算得了什么呢,再不济,他们能够搬到其他城市,反正蒋天城有钱,这年头有钱的才是大爷。   “有事!”   不过万事无绝对,在确定蒋天城会为了孩子娶她之前,于红梅也没有把话说的太死,她语气颇为冷淡地看了眼江流,然后急匆匆离开。   看着于红梅远去的身影,江流就知道事成了。   刚来到这个身体里的时候,他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种特殊的丹药假孕丸,服用这种丹药能够造成怀孕的假象,不论是中医把脉也好,还是现代医学的B超手段都检查不出来假孕的事实。   但丹药的药效并不是长期有效的,假孕的效果只能保持五个月,这期间服用丹药的女性会有正常的孕期反应,五个月时限一到,就会出现流产反应,外界会误以为服用丹药的女人小产了。   以往购买这些丹药的都是女人,尤其是深处深宫后宅的女宿主需要这种丹药自用或是陷害她人,江流原本差点就因为它的名字忽略了这么一件好东西,好在他这人细心,不论有用没用,只要系统商城更新了商品都会仔细查看它的具体功效,现在看来,他当初买下那颗丹药的决定没有错,这个不存在的孩子,将会推动他整个大计划的进行。   上一世于红梅和蒋天城的孩子可不是现在怀上的,江流等不了那么久,应系统的任务要求,他可是要成全真爱的圣父呢。   于红梅没了好名声蒋家二老不愿意接受这个儿媳妇怎么办,当然是给他们蒋家一个他们心心念念的儿子/孙子了,他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可看不得“真爱”被拆散这样的悲剧发生。   看于红梅这样急不可耐的表现,看来她是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了,一切都很顺利,他已经给了她一次“机会”了,是她选择将他的真心放在地上践踏的,经此一事,不会再有人指责他这个丈夫不够宽容,不够大度,之后他表现的再冷漠,也是应该的。   毕竟,他是一个真心一次次被践踏,早就千疮百孔的可怜人,不是吗?   ******   “这于红梅急匆匆的跑哪儿去?”   满春婶在阳台晒被子,看到于红梅小步跑着离开江家,心中有些奇怪。   “秀啊,你帮妈晒一下被子。”   满春婶叮嘱了儿媳妇一句,然后下楼,悄悄跟在了于红梅的身后。为了不让于红梅发现,老太太还特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待跟到了于红梅下车的地方时,打表器上的钱已经跳到了47块这个数字。   老太太肉疼地掏钱,然后下车跟了过去。   “她去医院做什么?”   下车走了几步后老太太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县妇幼保健院,满春婶心里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怕被于红梅发现,在跟着于红梅进入医院后,满春婶只敢远远跟着。她看着于红梅挂号排队,然后进入妇产科诊室检查,之后更是取了单子付了钱,往B超室走了一趟。   期间她多数时候都是在隐蔽的角落躲着,直到于红梅出了诊室离开医院后,她才跑到刚刚她就诊的那个医生那打听情况。   “你说我那侄媳妇怀孕了,孩子都有一个多月了。”   满春婶借口自己是于红梅的大伯母,来医院检查时看到于红梅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好奇所以过来找医生询问具体情况,那个医生也没多想,毕竟满春婶准确地说出了患者的名字,而且怀孕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是啊,还是双胞胎,怀双胎不容易,可得好好照顾孕妇啊。”   双胎可不多见,龙凤胎更是稀罕,医生觉得产妇的家人一定会因为这个消息而高兴的。   “好,这可真好啊。”   满春婶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可还不得不露出一张笑脸。   这该死的于红梅,她和她没完。 第163章 绿帽子18   “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   电话另一头的蒋天城正在剃胡须, 听到于红梅的这句话, 手一抖, 刮胡刀差点没剃到鼻孔里。   别看蒋天城平日里挺宠闺女的,实际上他的想法很封建,觉得女儿早晚要嫁出去, 儿子才是自己的, 越是上了年纪, 他看着自己挣下的万贯家财就越是头疼,要是没有儿子,他闯下的家业将来岂不是都便宜了外人。   所以这些年蒋天城从来就没有熄过生儿子的心, 当他第一次了解到人工受孕这门技术的时候还花大价钱去泰国尝试过, 只是他的精子活力实在是太差了, 有一次好不容易成功培育的两个胚胎,都在植入母体一段时间后流掉。   代孕这件事又费钱又费心,尝试了几次后,蒋天城终于还是放弃了。   但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自然受孕,只可惜这些年他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能顺利怀上。   所以现在得知于红梅怀孕的消息,蒋天城是喜大于惊的。   “是的,医生说是双胞胎。”   于红梅坐在没什么人的公园里,笑容有些张扬,可说话的语气却是紧张晦涩的。   “你知道的,江流几个月前就出去打工了, 回来后更是因为长期卧床的缘故,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关系,而我和你……那一次我们好像没有戴套……”   说着说着,于红梅就带上了哭腔:“老蒋,怎么办啊,要是江流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打死我的,你不知道这些天他看我的眼神,阴测测的,他一定在恨我,我好害怕啊。”   她摸准了蒋天城的性子,喜欢娇弱的女人,最好是那种全心全意喜欢着他,只能攀附他生存的菟丝花,她表现的越需要他,蒋天城就会越高兴,越得意。   更何况,她的肚子里现在还有他的孩子呢。   “他敢!”   一听于红梅肚子里的还是双胞胎,蒋天城简直高兴坏了,两个孩子啊,不管男女,至少他蒋天城的血脉增加了,而且蒋天城认为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坏,两个里面起码有一个是儿子。   所以这会儿一想到江流可能会对他的儿子动手,蒋天城自然就急了。   “老蒋,要不我还是把孩子打掉,是我对不住江流,呜呜……可我舍不得孩子啊,老蒋,我该怎么办啊……”   于红梅这一声声抽泣砸到蒋天城的心尖,现在她在蒋天城心里的地位可不一样,这不仅是他女人,还是他未来孩子的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玩完就能抛弃的女人了。   而且说实话,蒋天城还是很喜欢于红梅的,因为这个女人知情识趣,而且人品还好,几遍她男人现在这样对她,也没说过要和丈夫离婚的话。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江流这个瘸子就是个拖累,可她还是愿意和江流一块过日子,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女人是少有能同甘,也能共苦的好女人啊。   虽说之前俩人奸情曝光的事为蒋天城带来了不少烦恼,可他也明白这些都不是于红梅的错,相反,他还觉得于红梅是被他拖累了。   因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人,对方可能是受人指使过来的,于红梅这个常年住在乡下的女人怎么可能得罪那样一个神通广大,可以设下如此周密计划的人呢,幕后之人大概率针对的是他,于红梅受他牵连,蒋天城心里也是有些愧疚的。   “红梅,你和江流离婚,家里的钱和房子都留给江流,我养你。”   这一次,蒋天城终于给了于红梅准话。   “老蒋,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我还是不能和江流离婚,他现在都这样了,我要是和他离婚,不是逼他去死吗?”   于红梅心里高兴坏了,可她不能表现的太过急迫。   “那你就舍得我和你的孩子吗,两个孩子啊,你真的舍得吗?”   蒋天城不生气,相反越发觉得于红梅这个女人有情有义。   “可……”   “没什么好可是的。”   蒋天城霸道的打断了于红梅的话。   “老蒋,我得好好想想,我就算不考虑江流,我也得考虑富贵和花开这两个孩子,如果、如果我说我想要把这两个孩子带在身边照顾,你会怪我吗?”   于红梅有些犹豫地说道:你知道的,两个孩子从小就是我带大的,现在江流那样,我不会放心将孩子留给他的……算了……可能是我太贪心了,两个孩子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骤然听于红梅说道她和江流那两个孩子,蒋天城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可转念一想,于红梅要是能够轻易放弃她的那对儿女,那于红梅还是他心里头的那个于红梅吗?   他喜欢她,不仅仅喜欢她的外表,同时也喜欢她的温柔善良,于红梅为了和他结婚抛弃孩子,蒋天城才要好好考虑自己和于红梅之间的关系呢。   “你放心,不就是两个孩子吗,我养的起。”   蒋天城还真不缺这点养孩子的钱,如果那两个孩子足够听话,他可以出钱供他们念完大学,家里孩子多也热闹,兄弟姐妹们能够互相扶持。   但要是那些小崽子养不熟,反正孩子的亲爸不是还活着吗,直接丢给孩子亲爸养不就好了。   到时候他和于红梅的孩子也出生了,有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牵绊,想来于红梅也不会太难过的。   蒋天城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殊不知于红梅也是那么想的。   她压根就没想过把两个孩子一块带去蒋家,她的计划和之前跟她妈商量时那样,只带女儿花开去江家,她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她不想再添一条不称职母亲这样的罪名。   而且有了孩子就有了筹码,女儿养在自己身边,以后江流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不敢在外头说她坏话。   没人比她更了解江流对俩孩子的喜欢,虽说这段时间他性情大变,于红梅已经不怎么能够猜出他心里的想法了,可于红梅觉得,江流对俩孩子的爱是不会变的。   “老蒋,你对我真好。”   得到蒋天城肯定的回答,于红梅松了口气,满是崇拜敬佩地说道。   “你也别急着回家,我这就回来,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去江家。”   于红梅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他可不放心于红梅独自回江家,要是这个好不容易怀上的宝贝被江流给害了,蒋天城能把自己怄死。   “嗯。”   于红梅挂断手机,长长舒了口气。   她的好日子,果然还在后头啊。   ******   “流子,于红梅回来了没有?”   满春婶急匆匆地跑回江家,她原以为自己在医院耽搁了一会儿,会比于红梅晚一会儿到家的,没成想于红梅压根就没回来,家里只剩下江流一人。   “也是,她哪有脸回来,一定跑去找奸夫去了。”   满春婶恨恨得跺了跺脚,“流子,婶和你说件事,你要答应婶,一定要稳住,不要急,也不要气,为那种人不值当。”   “婶子,到底是什么事啊?”   江流隐隐猜到了满春婶的来意,这一幕倒是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原本按照江流的预想,于红梅怀孕的消息会在不久后曝光,但曝光这件事的人却不是满春婶,好在这点偏差并不影响整个计划。   “你先答应婶子。”   满春婶沉声说道。   “好,婶子,我答应你。”   得到了江流肯定的答复后,满春婶才将自己刚刚在医院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于红梅居然怀孕了!”   门外路过的人听到了,惊讶地捂住嘴,然后悄悄离开,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别人。   “流子,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啊,你千万别吓婶子啊。”   满春婶可不知道这些话被别人听了去,她看着沉默不语的江流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告诉他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婶子,我、我没事。”   他的身型有些晃,“你能不能帮我搬把椅子过来,我想等红梅回来,听她亲口告诉我这件事。”   “你放心,我不会犯傻的,机会我已经给过一次了,如果这次她选择离开我,不要这个家,我也不会挽留的,我江流还没有那么贱,一次次的让她把我的自尊踩脚下。”   江流的这番话相当于是一颗定心丸,满春婶还真怕他被于红梅几句好话哄了过去。   “成,婶子陪你等。”   满春婶赶紧搬来两把椅子,她怕善良老实的流子被于红梅欺负。   “婶,让我一个人等。”   江流哀求地看着满春婶说道。   “那、那好,如果有啥事,你就叫,婶子就在那栋屋里竖起耳朵听着。”   老太太纠结了一下,明白这件事关系着江流身为男人的自尊,最后还是应了下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第164章 绿帽子19   蒋天城是乘最近一班的飞机赶回来的, 大概在下午两点半左右, 他就陪同于红梅回了一趟江家。   “你是准备来和我商量离婚的吗?”   于红梅打了一肚子的腹稿, 却因为开门后早就等候着的江流的这句话没了用武之地。   “行, 离。”   并没有于红梅和蒋天城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江流像是讨论今天的空气一样,说出了离这两个字。   他的态度让蒋天城感觉索然无味, 就好像自己急于得到的女人, 是他江流不要的。   要知道在出发来江家之前, 蒋天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骑士,即将从江流手里将他视若珍宝的女人夺过来,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从江流手中抢到他的珍宝, 让蒋天城觉得自己魅力无限。   正憋着的那股气没等释放就漏气了, 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但没办法,谁让于红梅怀了他的孩子呢,蒋天橙平复了一下情绪,正准备开口,江流又说话了。   “家里住的这套房子是婚前修的,地基是江家的祖产,所以不能分,至于我那二十万赔偿款,法律上也是属于我个人的,后续的医疗支出都得从这里划钱,至于其他东西, 你要是想要,全都给你。”   江家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套房子和那二十万,除此之外,于红梅的账户上还有三万不到的存款,可这些钱于红梅是不会承认的。   上一世,于红梅可是净身出户了,所有人都夸她好,觉得她是少有的不贪财的女人,这一世江流抢在她之前划分了财产,还大方的表示除了祖产和那笔赔偿款外剩余的共同资产都给她,这就是江流大方,而不是于红梅大方。   显然于红梅也听出了江流这些话里隐藏的意思,可碍于身边站着蒋天城,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忍着装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至于孩子……”   “孩子我愿意抚养。”   没等江流说完,于红梅就打断了他的话。   “两个孩子从小就是我带大的,你在家的时间少,陪伴孩子最多的那个人是我,加上你现在身体不好,恐怕没精力照顾孩子,所以我觉得孩子更应该跟着我这个母亲。”   “我在家的时间是少,可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要挣钱,我要养你和孩子,我牺牲了陪伴家人的时间,这是我的错吗?那你呢,在自己丈夫外出工作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偷情,难道我在家的时间少,这是你出轨的理由吗?”   江流看着她,讽刺地说道:“你的肚子里现在还揣着孩子,你确定你有足够的精力照顾好我的两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江流说道她和蒋天城出轨的事,于红梅觉得有些羞耻,但更让她惊讶的还是江流居然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   是谁告诉他的,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于红梅再蠢也知道她现在怀的那叫奸生子,这个耻辱将会伴随孩子一生,原本她准备瞒着这个消息,到时候宣称孩子是早产。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计划居然第一时间就被江流给捅破了。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孩子选择谁,愿意和谁一块生活,全凭孩子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江流没有要替于红梅解惑的意思,他只是冷冷地看了眼于红梅,然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确定什么时候离婚,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现在你和这个男人可以离开我家了。”   我家,不是我们家,从此刻起,于红梅彻底和他没有关系了。   “红梅,走。”   蒋天城觉得江流的态度有点拽,他当他是谁,不就是一个残废吗,他以为就他手里那二十多万赔偿款,能花多久呢,也不怕将来孩子怨他。   于红梅小声抽泣着,倚靠着蒋天城的臂膀离开。   “呸,奸夫淫妇!”   “呸,臭狗屎!”   村里人也算是开了眼了,于红梅怎么好意思带着奸夫来江家找江流谈判。   这是脸皮厚呢,还是贱骨头不懂廉耻呢?   一路上,两人没得到一个好脸色,于红梅安慰自己,没事,这些人都是嫉妒她,再过不久,她可是千万富翁的老婆了,她会生下蒋天城的继承人,将来她的生活和这些泥腿子的生活将会是天堑一般的差距。   “哗——哗——哗——”   一个老太太拿着扫帚扫大路,乡下的道路有很多还是泥路,用毛竹枝绑的大扫帚带起了一阵阵灰尘,蒋天城那条昂贵的西装裤上没多久就满是灰尘了。   “你——”   “你什么你,走路不长眼啊,弄脏了我的地看你怎么赔。”   老太太瞪了蒋天城一眼:“怎么,还想打我啊,我告诉你,我今年七十岁了,你敢动手我就立马躺下,正巧,老太太我一身老年病,还想去医院住段时间呢。”   这话太横,蒋天城憋住气,带着于红梅往前走。   “啪——”   一阵水从高处泼下的声音。   于红梅和蒋天城顿时被淋湿透,两人猛的抬头,满春婶站在二楼阳台,手里端着一个脸盆。   “手滑,可能是水冲动了,想洗洗脏东西。”   老太太一手端盆一手叉腰,不服气上来打她啊,虽然二儿子林业没在家,可她还有大儿子和大孙子呢,两个庄稼汉很有一把子力气,拎红梅和蒋天城还不跟拎小鸡崽子一样。   “走走走,赶紧走。”   蒋天城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句话可把于红梅一块骂进去了,她的脸时青时白,却不能像对待江流那样肆意发火,甚至还得柔声安慰蒋天城。   没关系,等生了孩子就好了,生了孩子,她在蒋家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于红梅这样安慰自己。   ******   晚上江傅和江桦从学校回来,就得到了他们爸妈要离婚的消息。   “不是爸爸不愿意给妈妈机会,而是妈妈的心不在这个家了,她会有新的家庭,新的孩子,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是跟着我过,还是和你们的妈妈一块生活。”   这一次任凭江傅和江桦怎么哭闹拒绝都没有用了,因为提出离婚的人并不在江家,而且她的心硬,绝对不会因为孩子的不愿意放弃这个飞上高枝的机会。   “哥哥,爸爸和妈妈真的要分开吗?”   江桦有些惶恐不安,她很害怕,同班的缨子就是因为爸妈离婚,爸爸再娶了后妈一下子从家中的小公主变成了小女仆。   她那后妈带着一个儿子过来,或许是看不惯丈夫前妻的孩子,或许是为了离间她和她爸爸的感情,好将家里的一切都留给自己的孩子,那个后妈做了很多事,导致缨子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身上时常带伤,成绩也因此一落千丈。   在江桦心里,后妈是很可怕的人,现在爸爸和妈妈离婚了,爸爸会娶后妈吗?   “哥,我想妈妈了。”   原身呆在家里的时间太少,一年到头呆在家里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两个月。   这个年纪的孩子很难理解在外打工的爸爸对家庭的付出,他们只知道陪伴自己时间最多的是妈妈,最亲近的那个人也是妈妈。   更何况在江流出事之前,于红梅这个母亲还是比较称职的。   她很大方,乐意花钱打扮两个孩子,尤其是女儿江桦,过的是乡间小公主一般的生活,所有的同学都羡慕她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好妈妈,江桦一直以来也因为有这样一个母亲而自豪。   即便现在于红梅传出了丑闻,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丑闻的影响还没有发酵到影响孩子,所以江桦感觉不到差别。   这个时候,如果一定要让江桦选,她更想要和妈妈一块生活。   可另一边,要说舍不舍得爸爸,肯定也是不舍得的,毕竟爸爸也很好,虽然相处的时间短,可是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准备漂亮的小礼物,会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会让她抱着他的手臂,带他体验飞翔的感觉。   江桦很为难,为什么爸爸妈妈一定要分开呢。   江傅没说话,只是当一个沉默的聆听者,心中慢慢思索着。   *****   “什么,富贵,你确定要跟你爸爸?”   于红梅看着两个孩子,女儿江桦的选择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论感情,女儿肯定和她更亲近,但是儿子的选择让她有些意外,他居然选择了江流这个爸爸。   虽说这个答案是于红梅想要的,可一想到自己养大的儿子居然没有选择自己,于红梅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妈妈决定离开爸爸,妹妹选择了妈妈,那爸爸呢,爸爸只有我了。”   江傅的眼睛黑白分明,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他只知道,如果就连他也选择妈妈,那爸爸太可怜,太孤单了。   “花开,以后你要乖乖的,哥哥不在身边也要按时吃饭,不能挑食,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因为会感冒的。”   江傅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然后站到了爸爸江流的边上。   从今天起,他就不是孩子啦,爸爸要靠他保护,他终于变成大人了,可当大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江傅背过身,快速地擦了擦眼角,然后转过头,冲着妹妹笑了笑。   江流的心中有些酸涩,这一幕,何其相似。 第165章 绿帽子20   “你个丫头, 你糊涂啊!”   关于离婚, 于红梅采取的是先斩后奏的方式, 等到她和江流领了离婚证, 她妈范芳才知道这件事。这会儿老太太有些心气不顺地躺在沙发上,琢磨着刚刚女儿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忍不住长吁短叹。   女儿红梅的做法还是太草率了些, 她怀着蒋天城的孩子又怎么样, 且不说孩子性别如何, 现在才怀一个多月呢,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也是个问题。   更何况她现在的名声那样糟糕,又是在没经过蒋家二老的允许下和蒋天城私自领的结婚证, 那两位老人看到她这个儿媳妇心里能痛快?   因为女儿和蒋天城的关系, 范芳这些日子可是悄悄打听过蒋家的, 据说蒋天城有一个闺女叫蒋如伊,打小就是蒋家二老养大的,爱若珍宝,硬生生被宠成了一个骄蛮刁钻的小霸王,家里凭空多出一个后妈,那小丫头能高兴?   到时候一个本就不讨喜的儿媳妇以及尚未出生的孙子孙女,和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孙女放在一块,用屁股想都知道二老会站在哪一边。   范芳这会儿心里直犯愁,想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到自己的姑娘。   “妈,小妹那儿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范家是老式的楼房,一共三层, 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各一层,之前老太太在一楼堂屋打电话的时候,大儿媳妇杜鹃躲在二楼拿起二楼的电话偷听,所以刚刚于红梅和婆婆聊了什么,她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妈,不是我不关心小妹,可你也得考虑考虑红军和红兵啊,他们俩个都是你儿子,你不能光顾着闺女,把俩儿子给忘了。”   想到那个小姑子杜鹃心里就来气,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偷男人,要知道杜鹃自己生的就是一个女儿,都说侄女似姑,她家姑娘刚中专毕业,再过几年也能找对象了,有这么一个姑姑,男方心里能不犯嘀咕?   要是平日里杜鹃和于红梅的感情很好,这会儿她也就不落井下石了,偏偏于红梅并不是那种和气的小姑子,每趟回娘家总要给她找点气受,现在一听小姑子不仅没有哄好姑爷,反而怀了奸夫的孩子,还和姑爷离婚跟她偷情那个男人领了结婚证,杜鹃心里能不气吗。   这个丑闻传的多广啊,杜鹃也是要脸的人,她几乎可以想象这件事传出去后大家背地里会怎么骂于红梅,怎么骂他们于家人了。   现在好了,她于红梅跟着有钱的老公过好日子去了,他们这些亲戚还在乡下生活呢,一想到那些闲言碎语都会冲着他们家,冲着她闺女来,杜鹃都想和那个小姑子直接断绝关系了。   “杜鹃,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太太心里也有数,这趟她从前女婿家回来,两个儿子儿媳妇对她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转变,杜鹃并不是第一个说这样的话的人,她那个在镇中心小学当语文老师的二儿媳妇才叫态度鲜明呢,直接抱着孙子回娘家住去了,小儿子舍不得儿子,也跟着去了岳父家。   二儿媳妇放话了,他们从来没有借过这个出嫁小姑子的光,对方犯了错误,他们也不想连带着承担,要么她发誓以后不再掺和小闺女的事,要么他们一家人就从老宅子搬走,去镇上买一套商品房,以后分开住,逢年过节再来往。   范芳可是家里的权威,有她在两个儿子谁敢提分家的事,也是老太太掌控欲太厉害,要不然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孙子孙女都那么大了,一家人还住在一块的景象。   这一次于红梅的错误其实也是给了两个儿媳妇一个分开住的借口,不仅于家二儿媳妇心动,就连大儿媳妇杜鹃也和自己的丈夫商量过,准备等女儿工作后,在女儿工作的地方买一套小一点的房子,到时候一家三口人慢慢还按揭,也算是给女儿攒家当。   “妈,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你有三个孩子,这心别偏太过了。”   琢磨着刚刚那通电话,杜鹃觉得自己就该硬气一些,像弟妹一样果断搬出去,要不然于红梅这摊烂泥可就糊自家身上了。   “将心比心,你现在帮着小妹算计前姑爷,可要是我背着红军在外头偷汉子,还怀了一个野种,你不打死我才怪呢。”   亏这个婆婆平日里处处自诩公平,这心啊,简直歪的没边没际了。   “你敢!”   范芳大吼一声,话音刚落,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只能哆嗦着,看着这个往日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大儿媳妇大摇大摆的上楼。   老太太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这会儿她也顾不着小女儿了,比起女儿,显然是安抚两个儿子更重要。   而失去了范芳这个智囊在背后出谋划策,于红梅可远没有前世那样精明完美的表现了。   ******   “爸,妈,一一,这是红梅,这是红梅的女儿江桦,以后也是我的女儿,一一,叫妈妈和妹妹。”   蒋天城的女儿蒋如伊小名一一,今年13岁,正在念初一,此时她正盯着于红梅的肚子,眼神就像是要将于红梅的肚子盯穿一样。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我妈妈的。”   小姑娘有爷爷奶奶宠着,这十三年过的也一直都是唯我独尊的独生女的生活,恍然间听到爸爸再婚,新妈妈肚子里还有了两个弟弟妹妹,自觉地盘受到侵犯的小姑娘会喜欢这两个入侵者才怪呢。   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上一世于红梅先是在蒋天城的店里工作了大半年,以阿姨的身份和蒋如伊相处了半年,消除小姑娘的戒心后才和蒋天城结婚,婚后,她更是踩着自己的亲闺女,让蒋如伊觉得她这个后妈待她比亲闺女还好。   又是一年,她生下自己和蒋天城的孩子,这时候,拥有好名声,又拥有继女和亲生儿子的信赖尊重,于红梅何愁当不稳她的蒋太太。   可现在好名声没了,初期的铺垫也没了,别说蒋如伊这个尚且太真骄纵的小姑娘,就是蒋老太太和蒋老爷子这两个稳重的老人也看不起于红梅啊。   说起来,蒋家也不是大富人家,顶多算是中产阶级中的中上游,蒋家二老是工人,早些年的蒋家也就是普通小康家庭,因为出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现在蒋家二老处处都以豪门权贵自居,不知从哪儿学来了一些不伦不类的豪门规矩,眼界高了,态度傲了,觉得自己的儿子配得上更好的女人。   于红梅这个婚内就和他们儿子胡搞,且没家世、没学历的女孩,根本就不在二老的儿媳妇人选范围内。   可谁让于红梅怀孕了呢,肚子里还揣了俩,不看儿子的面子,也得看未出世的孙子孙女的面子,所以这会儿两个老人忍了。   “一一,不要那么没礼貌。”   蒋老太太抬了抬眼皮,睨了眼于红梅和她带来的小丫头,然后亲昵地冲着宝贝孙女招了招手,嘴里说着责骂的话,面上却是笑的。   她闭口不谈让孙女叫那个野女人妈妈的话,直接扫了眼儿子:“带那个谁去她的房间。”   那个谁?   她有名字,于红梅觉得屈辱极了,这个仇,她记下了,等到她身下了蒋家的金孙,她要让蒋家两个老的把她供起来当菩萨。   还有蒋如伊这个被宠坏的小丫头,等她生了儿子,以后蒋家的财产也就没她什么事了,就让她再笑一段时间,以后有的是她哭的时候。   于红梅尚且觉得屈辱,江桦这个从离开爸爸哥哥后一直都有些惶恐不安的小女孩又怎会开心呢。   她默不作声跟着妈妈和蒋叔叔去二楼的房间,殊不知就因为她的沉默,被蒋家二老冠上了没礼貌的帽子。   “妈妈,我怕。”   江桦有点害怕,当保姆准备带她去之前给她收拾好的房间时,她忍不住抱着妈妈的大腿,不愿意撒手。   “花开,你要乖一点,妈妈很累了。”   于红梅第一时间看了眼蒋天城的脸色,看到他并未因为女儿这句话不悦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她就怪上了这个不懂事的女儿。   “蒋家的爷爷奶奶还有姐姐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很快你就会习惯了,现在跟林妈妈去自己的房间好吗?”   于红梅敷衍地说道,她还是头一次踏入蒋家这栋气派的小别墅,接下去的时间,她要好好欣赏一下自己和蒋天城的房间。   “妈妈。”   江桦没敢哭,擦了擦眼泪,喃喃一声,然后跟着保姆林奶奶离开。   蒋家二老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和儿媳妇带来的孩子,可也不会恶毒到作践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江桦的房间原本是二楼一间空置的小书房,面积不算大,在江桦过来前,蒋天城让保姆买了张小床,然后摆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   毕竟不是亲生的女儿,蒋天城自然不会花心思布置这个小房间,还是保姆心细,考虑到将来入住这个小房间的是个女孩,扯了一块粉色的窗帘,买的床单被套也是相同色系的,让这个简陋的房间看上去温馨不少。   然而此刻的江桦根本就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突然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江桦刚刚很想和妈妈说,希望妈妈能够陪她睡一晚,可是妈妈刚刚的态度让她有些不安。   她觉得这不是她认识的妈妈,明明两人离得那么近,可江桦却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好像被妈妈抛弃了。   那么小的一间房间,江桦却觉得心里空荡荡,她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只敢呜咽着哭泣。   她想爸爸了,也想哥哥了。 第166章 绿帽子21   “花开, 你蒋叔叔给你办了转学手续, 以后你就和你一一姐姐一块去县一小。”   县一小和县一中是在一块的, 按照蒋家的条件, 蒋如伊完全能够去更好的学校念书,只是蒋家二老舍不得离开奉阳县,也舍不得宝贝孙女, 硬是将蒋如伊留在了县一中。   江桦之前和哥哥江傅念的是镇上的小学, 教学水平和资质距离县一小还是有点差距的, 蒋天城帮她办转学手续也算是好心。   “花开,快点谢谢你蒋叔叔。”   于红梅是在吃早饭的时候说起这桩事的,看女儿跟个呆头鹅似的不说话, 她还偷偷用脚踢了踢闺女。   “以后你要和一一姐姐一块上学了, 一一姐姐的学习成绩好, 你要和一一姐姐学习。”   话里话外,于红梅又是夸蒋天城,又是夸蒋如伊,让蒋家二老对她的印象好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罢了。   “妈妈,我不想转学。”   江桦昨晚上是哭着哭着睡着的,这会儿眼睛还红肿着,可于红梅就像没看到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一桌子蒋家人喜欢吃的早餐。   原本江桦还安慰自己,妈妈变了没事,她还有哥哥, 他们是一个班的学生,在上学的时候,她能够找哥哥诉委屈,可现在她妈要她转校,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都见不到哥哥了。   “小桦啊,这县一小和你以前念书的学校可不一样,能进县一小的,要么是本地城镇户口,要么是学习成绩好破例招收的学生,你能进这所学校,你蒋叔叔使了不少劲啊。”   蒋老爷子放下手上的报纸,似炫耀,似说教:“你年纪小,不知道学校的好坏意味着什么,或许你的人生在今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乡下丫头,有一个农民工亲爹,如果没有他儿子,恐怕这丫头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小丫头的起点已经发生了改变,蒋老爷子觉得她应该感激自己的儿子才对。   自从家里发达后,蒋老爷子就有点好为人师,这会儿一听儿媳妇带来的小拖油瓶居然把自己儿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自然忍不住要说教一番了。   “爸,孩子小,不懂事,我会好好说说她的。”   于红梅冲着公公笑了笑,然后隐晦地瞪了女儿一眼。   *****   “你能不能懂点事,妈妈现在怀着弟弟,已经很累了,没功夫为你操心。”   吃完饭,在蒋家人围着电视机看晨间新闻的时候,于红梅将女儿江桦拉到她的房间,然后点了点她的脑门警告道。   “妈妈,我怕。”   江桦期期艾艾地说道。   “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你住着小别墅,马上又要去县一小念书了,要是你哥哥知道你现在的日子那么好,恐怕都后悔当初没跟妈一块过来了。”   于红梅觉得这个女儿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丫头,懂点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你不是爷爷奶奶喊的很欢吗,怎么到了蒋叔叔家,就不会喊人了呢?妈妈不想别人觉得你是一个没礼貌的孩子,不希望你蒋爷爷蒋奶奶觉得妈妈不会教小孩,养出来的女儿没家教。“   以前的江桦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嘴巴甜,走在村子里不论遇到谁总是会喊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因此村里喜欢她的长辈也很多,都夸这个小姑娘将来了不得。   也正是因为这个女儿嘴巴甜,于红梅一直希望她能够像哄村里那些没见识的老人一样哄住蒋家两个老东西,现在看来,这个女儿让她失望了。   “妈妈,我想哥哥了。”   江桦低着头,看着脚尖,眼泪嗒嗒滴落在拖鞋的棉被面上。   她的心里闷闷的,为什么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妈妈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妈妈了。   从前妈妈都不会骂她的,每天都会亲亲她,抱抱她,说她是妈妈最喜欢的小公主,可昨天晚上,她哭了一整宿,也没见妈妈来安慰她。   还有妈妈为什么让她亲近那对很凶很凶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个姐姐,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新家。   “以后别在你蒋叔叔面前提你爸和你哥。”   哪有男人会喜欢自己老婆的前夫,于红梅早就想好了,要在之后的生活中,渐渐淡化江流的存在。   “可是妈妈,你不要哥哥了吗?”   江桦不明白,那就是自己的哥哥和爸爸,为什么自己不能提。   于红梅被梗了一下,她能告诉闺女,在儿子选择了前夫的那一刻,她确实不想管那个孩子了吗,自己养了他那么多年,到头来,却还比不上一年只在家呆几个月的丈夫,那样一个没良心的儿子她管他做什么。   再说了,她马上就要再次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这两个孩子才是她之后幸福生活的保障,她的心就那么大,装不了那么多人。   只是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看着女儿天真的双眼,自私自利如于红梅,也不好意思将那些话说出口。   “你不听妈妈的话了吗,你想当妈妈不喜欢的坏孩子吗?”   于红梅不耐烦地说道,早知道这个小丫头现在这么烦人,当初连她也不该要的。   江桦小声抽泣着,眼泪越来越汹涌了。   *****   “一一,听说你爸再娶了?”   礼拜一上学,蒋如伊的好朋友许须眉将蒋如伊堵在教室门口,然后拉着她去了教室角落位置。   “嗯。”   蒋如伊点了点头,她爸都领着那小贱人回家了,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了多久。毕竟之前俩人也是上过电视的,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俩呢。   而好友许须眉和她是一个小区的,她妈又是出了名的八卦主妇,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奇怪。   “是那个女人?”   许须眉对着蒋如伊挤眉弄眼道。   “嗯。”   蒋如伊有些不耐烦,她才不想谈论这件事呢,当初她爸和于红梅偷情,还被他爸其中一任女朋友暴打的新闻上电视,她整整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就怕看到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在班级里,她蒋如伊一直是班花一样的存在,学习成绩好,模样好,家世也好,很多女生都看不惯她,那次她爸的丑闻曝光,连累她被笑话,蒋如伊没法怨自己的亲爸,只能怨于红梅和那个打伤她爸的黄毛女了。   现在于红梅和瘸腿丈夫离婚,和她爸结婚,蒋如伊已经可以想到班级里那些和她不对付的女生会怎么嘲笑她了。   “不是,你爷奶为什么同意她进门啊,难道真的和传闻中一样,那个女人怀了你爸的孩子了?”   许须眉担心自己的好友,能背叛丈夫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好女人,谁知道那个女人生了蒋家的孩子后会怎么对付一一,电视里都演了,这种女人心计手腕厉害着呢,再说了,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一一必须现在就为自己谋划起来。   “我能有什么办法。”   蒋如伊头疼着呢,难道她还能踹那女人肚子,她要是真这么做了,她爷爷奶奶也不会原谅她。   “不能动那个女人,但能给她一点小教训。”   许须眉凑到蒋如伊的耳边,“她不是带了一个小拖油瓶去你家妈,正好我表妹也是一年级,我让她帮忙宣传一下那小拖油瓶亲妈的丰功伟绩。”   “不好。”   蒋如伊有点心动,也有些犹豫。   那女人带过来的小妞就是个老鼠胆,而且她才七岁,自己这么做好像有些恃强凌弱。   “有什么不好的,她妈都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了,你心疼她做什么。”   许须眉劝说道:“再说了,咱们说的也都是事实啊,丑事是她妈做的,咱们就是宣传一下,别的孩子会怎么想,怎么做,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番话听着有点道理,蒋如伊沉默了,算是应下了这个主意。   ******   县一小的一切对于江桦来说都是陌生的,她的普通话带着些许口音,在听了同学们流利的普通话后,江桦有些羞于开口,加上班级里的孩子早就已经互相熟悉了半个学期,她这个突然到来的沉默插班生,自然更不受欢迎了。   可大家不搭理她,这会儿对于江桦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她埋头学习,想要适应新的环境。   “喂,你妈是小三吗?”   正当江桦写作业的时候,坐她后桌的男生拽住了她的辫子。   “我妈说了,这种女人最不要脸了,她让我不要和你做朋友。”   “小三的孩子是小小三,我也不要和小小三做朋友。”   这可不是资讯发达的后世,这个时代的小孩还是有些天真单纯的,他们未必明白小三的真正含义,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天真的残忍会给江桦造成多大的伤害。   “妈妈说了,小三脏脏的,她是小三的孩子,一定也是臭小孩。”   “哇哇哇,好臭好臭啊,我不要和臭孩子做同桌。”   周遭的孩子嬉笑着,江桦被同桌推搡,被同学嘲笑,这些日子的忍耐心彻底崩了,嚎啕大哭冲向了老师的办公室。   *****   “花开,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惹事了。”   这还是于红梅第一次被老师叫到学校,老师说了,今天江桦和同学们闹的很不愉快,可问她为什么哭,江桦又不肯说,只是不断哭喊着要妈妈,要爸爸,要哥哥。   于红梅觉得这孩子没事找事。   “他们都不喜欢我,我想哥哥了。”   江桦抽泣地说道。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你不会反省反省自己吗,一个同学不喜欢你或许是他的问题,可那么多同学都不喜欢你,一定是你的问题。”   于红梅不耐烦地说道,她想着出门前蒋家二老的表情,这个女儿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第167章 绿帽子22   “红梅啊, 你这女儿得好好教教了,才上学几天啊,就被老师叫家长了。”   蒋家, 蒋老太看着儿媳妇警告道。   “别是在乡下学了些不三不四的规矩。”   这句话就意有所指了,蒋老太可看不惯于红梅这样明明有老公还和别的男人胡搞, 最后还携子上位, 抛弃了自己可能残疾的丈夫的女人。这种婚内不忠,无情无义的行为让蒋老太想到了自己的前任儿媳妇,她怕哪天她儿子出事, 于红梅会像抛弃前任丈夫一样, 抛弃她的儿子。   这种女人,就是标准的可以同甘,却不能共苦,偏偏还要花言巧语为自己的贪慕富贵裹上一层真爱的外衣, 蒋老太太也就是看在未出世的两个孩子的面子上留下她,等果熟蒂落,有她好日子过。   “妈, 花开不懂事, 我已经好好教过她了。”   于红梅看着老太太讨好的说道,然后扯了扯女儿的衣袖,让她赶紧道歉,承诺自己不会再犯错了。   “我没有错。”   江桦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滑落到面前的饭碗中,她机械似得吃着碗里的饭, 掺杂着泪水咸涩的味道,心情更加郁郁难平。   “你没错难道还是那些同学的错吗,难道是那些同学无缘无故联合在一块欺负你吗?”   于红梅有些不耐烦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花开机灵懂事,可不是现在这样让人看着就来气的小哭包。   江桦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想着,妈妈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反正我就是没错。”   她放下碗,捂着脸跑到了楼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盖住,这有在这个封闭窄小的空间里,她才能得到暂时的解脱。   “这孩子!”   于红梅站起身,想要跟过去说说女儿江桦,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种无理的举动是在给她这个妈妈丢脸吗,本来蒋家二老就看不惯她,现在她的女儿又表现的这样没家教,恐怕这两个老的更加觉得她不是个好女人了。   “算了,孩子还小。”   最近碟片店的生意很不好做,租碟片的人越来越少了,还有他开的那两家网,最近时常被人举报,不是有家长老师来网里找那些未成年的学生,就是有什么消防队、工商局的人来检查店里的安全隐患和经营资质,因为这些人的缘故,导致这些天网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因此蒋天成的心情很不好,他不想在仅有的休息时间里,听现在的妻子教育她和前夫的孩子。   在场恐怕也只有蒋如伊知道这一切的始末,看到江桦难过委屈的样子,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也难得没有在吃饭的时候找于红梅的茬。   *****   等吃完饭,于红梅帮蒋天成放好了洗澡水,趁蒋天成洗澡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去了女儿房间。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给你转了更好的学校还委屈你了不成。”   一看到小女儿又在号丧了,于红梅就觉得有些晦气。她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自己怀的两个小宝贝会不会受这个姐姐的影响。   “行啊,既然你这么委屈,那你就说说同学们到底是怎么欺负你了,别只顾着哭,却说不出理由来。”   刚刚女儿说的那些话于红梅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城里的孩子教养好得很,怎么会无缘无故欺负她一个乡镇小学转过来的插班生呢,一定是女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   “我没有错!”   江桦忍耐太久了,她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新爷爷新奶奶们的面说,因为那样对妈妈影响不好,她还是爱妈妈的,所以不愿意说出那些对她影响不好的话。   可来自母亲的不理解让她倍感委屈,这会儿只剩母女二人独处,她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诉说自己的委屈。   “他们都笑我是小三的女儿,说你是坏东西,我就是小坏东西,我们嘲笑我脏,嘲笑我臭,可我不脏也不臭,我每天都洗澡的,我不是坏孩子,也不是脏孩子。”   江桦声嘶力竭,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为什么妈妈一定要离开爸爸,他们之前的生活不好吗?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新家,一点都不喜欢别墅和新学校,她就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   “啪——”   听了女儿的话,于红梅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重重扇了她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   一想到那么隐晦的事情居然成了小学孩子们的谈资,脸皮厚如于红梅都忍不住感到羞耻,尤其当这些话从她女儿的口中转述出来的时候。   这一巴掌的力道可不小,江桦捂着脸,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木了。   她止住了哭泣,捂着脸,心在这一刻彻底凉透了。   “我看你是真的被你爸带坏了,什么话都敢说。”   于红梅躲开女儿的目光,“行了,早点睡,明天和你一一姐姐一块去学校,至于那些不懂事的同学,你不搭理他们就好了,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你越在意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越要那么做,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自然也就消停了。”   说罢,于红梅也不想装贴心妈妈了,径直离开江桦的房间,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   第二天,于红梅看女儿安安静静地洗漱,安安静静地吃早餐,以为睡了一觉后女儿终于懂事了,心里的大石放下,然后看着保姆将两个孩子送上公交车。   到了学校后,蒋如伊背着书包走向了初中部,而本该走向小学部的江桦则是在和蒋如伊分开后拐了个弯,走出了校门。   按照记忆,江桦走到了公交站台,她记得坐公交车就能够回到自己乡下的家中。   只是江桦出门的次数毕竟还是少了些,上的头一辆公交车就是往相反的方向开的。   “小姑娘,到终点站了,你还不下车吗?”   大半个小时候,公交车司机准备下车去站点接杯热水,看到江桦还没有下车,好奇地问了一句。   “下、下了。”   昨天江桦想了一晚上的逃跑大计,压根就没有睡好,刚刚坐在车后排一路晃晃悠悠的居然睡着了,这会儿才被司机的话惊醒。   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她有些慌乱,可还是跟个没头苍蝇一下慌忙地下了公交车。   现在她所处的位置是个公交车总站,江桦紧紧攥着书包的背带,然后走向人多的地方,这次她学聪明了,发现不少人都盯着站台边上的公告栏瞧,上面写着很多地名,似乎公交车停靠的位置是和这些地名一样的。   她才刚上一年级,认不得几个字,加上公告栏上的很多站台用的都是书面名,而平日里江桦听别人说起这些名字时用的都是方言,就这样连蒙带猜的,江桦又上了一辆公交车。   显然今天她的运气很不好,蒙对了其中一个字,可却没有蒙对另外一个字,她下车的站台离她想去的地方依旧很远。   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熙熙攘攘的人群,江桦开始后悔自己离家出走的决定。   她应该在弄清楚怎么乘坐回家的公交车后再离开妈妈的那个家的。   “咕——咕——”   早上江桦只喝了一碗稀粥,这会儿肚子早就饿了,好在她的身高还不到买票的高度,乘坐公交车并不用花钱,现在她口袋里还有一块五毛钱,这是之前她攒下来的零花钱。   江桦用这笔钱买了三个肉包子,她吃了其中半个,感觉肚子有五分饱后,接着开始自己的回家之旅。   一路上,她也不敢向陌生人问路,因为爸爸说过,好多人贩子都喜欢拐卖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江桦虽然心狠虚,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这些班次都是她坐惯的,目的地就有等她的人一般。   就这样,等到天色暗下来,江桦非但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反而弄得自己又累又饿又渴。   也深了,天气逐渐转凉,她的身上就穿着薄薄的秋衫,江桦捂着自己的胳膊,看着道路上越来越少的行人,终于慌了。   “爸爸,哥哥。”   小姑娘擦了擦眼泪,迈着沉重地步伐往前走,灯光下,巨大的影子就好像怪兽一样,下一秒就能把她吃掉。   江桦开始怀念以前的时光,那时候爸爸的身体还是健康的,她坐在爸爸的脖子上,手里拿着小风车,哥哥在一旁央求她下来,换他骑爸爸的脖子,那时候她总是耍赖,紧紧抱住爸爸的脑袋不放手,撒娇求哥哥让她多坐一会儿。   她开始想念满春奶奶做的糖醋里脊和水煮鱼,比起妈妈做的几乎没有油盐的食物,显然满春奶奶做的这些浓油赤酱的美味更加符合她的胃口。   她开始后悔了,江桦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大声嚎啕起来。   “花开?是花开吗?”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江桦猛地起身,然后转过头。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爸爸居然站在她的身后。   “哇——”   江桦也没脑子思考为什么爸爸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紧紧抱住爸爸的腰,然后嚎啕大哭,似乎是要把自己受的这些委屈统统哭光。   “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当江流看到自己放在女儿身上的定位器显示她的位置偏离了学校到蒋家这条正常轨道的时候,他就知道女儿这边该收网了,所以按照定位器上显示的位置,江流早早地跟在了女儿江桦的身后。   他看着她珍惜地吃着那三个小肉包,看着她因为花光了钱没办法买矿泉水,口渴极了跑到公园里接自来水解渴……   心疼肯定是有的,可有些事,必须要疼过才能长记性。   江流不想江桦心中一直残存着母亲美好的形象,所以他用了这种看上去很冷酷的手段,在江桦的心中撕开这个血淋淋的真相。   “爸爸,我想回家,哇哇哇,我想哥哥,我想爸爸,我想回家。”   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江流一把将人抱起,然后慢慢往车站走去。   *****   “一一,花开怎么没有和你一块回来?”   都到饭点了,女儿江桦还没有回家,于红梅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啊,我以为她自己回来了。”   蒋如伊挑了挑眉,那个老鼠胆难道被留校了?   “这孩子的心太野了,哪有放学还不回家的,红梅啊,你得好好教教那个孩子。”   蒋老爷子坐在客厅,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眼睛也没有抬一下。   “爸,可能有什么误会。”   于红梅越想越不对,赶紧跑到楼山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有七八个未接电话,这些电话都来自同一个号码,于红梅赶紧回拨过去。   “喂,请问你是?”   “我是于红梅,今天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因为手机并没有放在身边的缘故没接到,请问你是?”   “哦,你就是江桦的妈妈,今天江桦为什么没来上学,是生病了吗?”   ……   之后聊了什么于红梅已经记不清了,她慌张地跑下楼,拽着蒋如伊的胳膊厉声问道:“一一,花开不是和你一块去上学了吗,老师怎么说她没有去学校。”   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恍然间听到女儿很有可能出事的消息,冷血自私如于红梅,也忍不住紧张了。   “啊,你抓痛我了。”   蒋如伊皱着眉痛呼。   “于红梅你这是做什么,你弄痛一一了。”   蒋老太太上前重重拍开于红梅的手,然后心疼地撸起孙女的衣袖,看着她胳膊上的红痕气的瞪了眼于红梅。   被老太太一拍一吼,于红梅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妈,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刚刚老师来电话说花开没有去上课,而且这么晚了花开也没有回家,我这一时着急就……”   于红梅觍着脸解释。   “哼,后妈果然就是后妈,不是自己亲生的就不疼。”   蒋老太才不管于红梅带来的那个拖油瓶呢,她更在意于红梅对自己宝贝孙女的态度。   “不见了,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   蒋老爷子比蒋老太好一些,他这人重名声,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亏待了儿媳妇带过来的那个孩子,所以对江桦失踪的事就重视了一些。   “县城就那么大,孩子能跑哪里去,要不等会儿你和天城去附近找找。”   蒋老爷子觉得这个新孙女真是娇气,自己孙女可从来没有像她这样离家出走过。   “找什么找,我看等她冷了饿了自然就知道回来了。”   蒋老太太瞪了眼丈夫,还让她的儿子去找那小丫头,这不是给这对母女做脸吗,保不齐这就是于红梅计划的,目的就是让他们重视她们母女。   更何况蒋老太实在不相信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能干出离家出走这样的事,就算走了,又能走多远呢,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送回来的。   “妈,要不报警?”   于红梅鼓起勇气问道,这孩子没有去学校,也不一定是自己跑了,也有可能是出事了,想到之前邻村被拐跑的孩子,于红梅担心自己闺女是不是也被人贩子拐走了。   “报什么警,你还嫌咱们家最近出的风头不够多是不是?”   蒋老太瞪了眼这个儿媳妇,警察来了,看到事主恐怕又会想到不久前的新闻,到时候他们蒋家还得再上一次电视台。   就她们于家母女事多,搅的他们蒋家不得安宁。   于红梅总归更爱自己,因为蒋老太太的不喜,最后她还是选择和蒋天成一块去学校以及家附近搜找了一圈,可是依旧无功而返。   “老蒋,你说花开会不会真的出事了,都怪我,昨天我不该骂她的,她才多大啊,我应该更有耐心一些。”   这番哭诉,一部分出自真心,一部分出自野心。   于红梅在蒋天城面前塑造的就是这样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现在女儿失踪,她应该无比悲恸才是。   “还是报警,让警察寻找孩子更为靠谱。”   蒋天城小声安慰妻子,他们都找了一个多小时了,也没看到江桦那个孩子的踪影,事到如今也只能报警了。   “哼。”   蒋老太冷哼一声。   “奶奶,还是报警。”   蒋如伊有些心虚,因为她清楚一切的导火索都是源自于她和好姐妹的计划,如果不是她将对于红梅的怨恨转移在了无辜的江桦身上,她就不会和同学闹不愉快,也不会被于红梅责骂,更加不会因为受委屈不去学校,以至于现在都找不到人了。   再任性,蒋如伊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初中女生,她的心还没有狠毒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比她还小的女生冷死饿死的程度。   所以在奶奶蒋老太太面露不悦时,蒋如伊开口了。   “咱们一一就是心善,不像有些人。”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孙女,然后嗯了一声,表示应允。   于红梅忍着难堪,准备拨打座机报警,只是还没等她拨通110,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花开在我这儿,明天我会来和你商量转移女儿监护权的事。”   电话是江流打来的,他的语气十分冷淡,虽然话语中说的是商量,可他的语气十分决断,显然女儿的监护权他是要定了,这句话只是通知,绝非商讨。   “怎么,是谁的电话?”   看到妻子的脸色青青白白的,蒋天城疑惑道。   “是我前夫,他说花开在他那儿。”   于红梅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声,怔楞地回答道。   转移女儿监护权吗?她已经和蒋天成结婚,再过八个月,就将迎来自己的另一双孩子。   不是她不疼花开,但是这个孩子太不懂事,太不听话了,或许江流说得对,孩子的监护权确实可以还给他了。   “哼,你们这对母女还真是厉害!”   蒋老太冷笑一声,“小的直接跑亲爸家去了,怎么着,咱们还给她委屈受了,让她书也不念,回亲爸家告状?这样的孩子咱们蒋家可养不起。”   一家子因为她的行为闹得鸡飞狗跳,这么晚了都还没吃晚饭,那小丫头够能耐的。   蒋老太不喜欢这样自私的孩子,更何况那个孩子还不是他们蒋家的血脉。   “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了。”   蒋老太太看了眼儿子儿媳:“大不了咱们给点钱,反正那点赡养费咱们也不是给不起。”   “玉红。”   蒋老爷子瞪了眼牙尖嘴利的老太太,然后看着儿媳妇和煦地说道,“孩子可能不适应新家,你这个当妈的也得为孩子考虑,或许孩子更愿意和她的爸爸哥哥一块生活。”   显然,老爷子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这下子于红梅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这个女儿还给江流也无所谓了。   *****   这天晚上,江桦睡得格外香甜,她梦到了一群怪兽想要吃掉她,而她的爸爸和哥哥穿着铠甲,一路披荆斩棘,将她从怪兽口中救下。   她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看着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   天亮了。   江桦在床上翻了个滚,鼻息间是晒过太阳的棉被的味道,还有一股熟悉的洗衣粉的香味。   她猛地睁开眼,看着周遭的环境。   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第168章 绿帽子(完)   “起来了?”   江桦噔噔噔跑下楼的时候, 爸爸江流正在厨房煎蛋。   现在的江流服用了系统的丹药其实完全可以正常行走了,只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他在走路的时候还会做出有些跛脚的模样来, 但这并不影响他平时生活,早在几天前, 他就接过了家里的日常起居, 儿子江傅则是负责搭把手。   “爸爸。”   小姑娘跟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抱住爸爸的大腿就不撒手。   “快去洗脸刷牙,等会儿就能吃早饭了。”   江流一手拿着锅, 一手拿着铲, 轻轻抬了抬腿,示意小姑娘快去洗漱。   “恩恩。”   江桦重重点了点头,在准备去卫生间的路上,她又拐了个弯上楼, 悄悄打开哥哥房间的房门,然后哇哇叫着扑了上去。   江傅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压在他身上的妹妹, 嘀咕了一声:“原来是做梦啊。”   然后闭上眼准备再次入睡。   “哥哥, 哥哥。”   江桦兴奋坏了,怎么会放哥哥睡觉呢,压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起来。   这下子江傅是真的醒了。   “花开,妹妹!”   “哥哥!”   “妹妹!”   龙凤胎本就比一般兄妹感情来的深厚,分别几天就像是离别了几岁深秋一样, 兄妹俩抱得紧紧的,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妹妹,怎么都不肯撒手。   至于江桦为什么会回来,是谁带她回来了,兄妹俩默契地没有深究。   腻歪够了,俩人下床洗脸刷牙,然后乖乖去厨房帮爸爸把已经做好的早餐端到饭桌旁。   谁也没有提及于红梅,温馨氛围更胜从前。   当天下午,于红梅和蒋天城过来了,可俩孩子早就被江流支去了满春婶的家中。   “你既然带不好孩子,那么从今往后女儿也归我养。”   江流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别急着否认。”   看于红梅似乎又想狡辩,江流打断了她的话。   “花开是不是一个好孩子,你养了她那么多年应该清楚,一直以来,我以为你于红梅虽然不是一个好妻子,可至少也是个好母亲,可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你了,我没想到你为了现在家庭的认可,居然可以视女儿的委屈无动于衷。”   “你知道些什么!”   于红梅还是忍不住想反驳。   “我什么都知道!”   江流的声音比她更大,强硬地压下了她的声音。   “孩子在学校被别的同学欺负,你说是孩子自己的问题,你真的不知道孩子为什么被欺负吗》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一个妈。”   江流冷笑一声,“一个人不喜欢你可能是那个人的问题,那么多人不喜欢你就要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了,于红梅,这句话是你说的,合着村里那么多人都骂你是贱女人,你确实也觉得自己是个贱女人了。”   “以前我不想和你计较,是因为咱们俩还有两个孩子,现在看来,你的心早就不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了,那么也好,以后孩子我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江流,你这话未免说的太难听了。”   蒋天城皱着眉说道。   “不难听,更难听的还没说呢,我闺女在学校里被骂是小三的女儿,我就想不明白了,小三不是你吗,被骂的应该是你闺女啊。”   江流呵呵笑着,“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花开的抚养权我争定了,于红梅你如果还要点脸,就把花开的抚养权让给我,要不然我怕闹起来,你和蒋天成都受不住。”   “够了,江流,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你也不能那么说我。”   眼看江流说的越来越难听了,于红梅赶紧拦住他,“行,你要女儿的抚养权我就还给你。”   不就是一个女儿吗,将来她还会有的。   于红梅实在是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她拉着蒋天城就想要离开。   “呕——”   忽然有些反胃,于红梅又推开蒋天城跑到院子的榕树边上呕吐,蒋天城紧张的想跟过去,却被江流拦下。   “蒋先生很感动,感动于红梅为了你抛弃我,呵呵,蒋先生可要看好了,于红梅能在我们的婚姻里和你情不自禁,自然也能在你们的婚姻里和别的男人情不自禁,毕竟爱情就像龙卷风,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啊。”   说罢,江流挥了挥手,示意蒋天城可以离开了。   他没有想过这句话能够即可发挥作用,但种子已经埋下了,江流等着它开花结果。   离开江家的时候,于红梅看到了在满春婶家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孩子。   她想要过去喊花开,她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依恋她,即便让给江流养,她的心里也是有她这个母亲的。   可没等她靠近,看见她过来的花开在愣了片刻后马上扭过头,抱紧哥哥不愿意看这个妈妈,江傅同样如此,他抱着妹妹,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母亲,丝毫没有亲近的意思。   江傅比妹妹敏感聪慧了很多,看到妹妹回家,他就猜到妹妹跟在妈妈身边受了很多委屈。   妈妈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妈妈了,可爸爸还是爸爸,江傅抱着妹妹,小手不断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看到一双儿女都对自己这般冷漠抗拒,于红梅的心里也不好受,可她安慰自己,她即将会有两个新的孩子,这两个孩子才是她未来幸福生活的保障。   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于红梅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毕竟那也是她生养的骨肉啊。   “呸!”   满春婶朝于红梅吐了口口水。   “臭不要脸!”   骂完她就搂着俩孩子回了屋,花开回来也好,要是女儿养在于红梅那儿,江流和她就断不清关系,现在好了,花开也回来了,于红梅这个女人可以彻底消失在江流的生活中了。   *****   “真要走啊?”   满春婶帮江流打包着行李,面上满是不舍。   “嗯,听说庆安有一家骨科医院不错,或许能够治好我的腿伤,而且不管怎么说,花开和富贵都是于红梅的儿子,她造的孽,不可避免会影响两个孩子的生活,搬到新的地方,他们会认识新的朋友同学,这对孩子来说是好事。”   虽说让花开经历了校园暴力让江流觉得有些心疼,可实际上来自身边人的暴力迟早都是会过来的,孩子就是长辈的传声筒,父母怎么评价于红梅,孩子就会现学现用实践在富贵和花开身上,为了两个孩子着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家。   更何况,江流的脚伤也要找一个适当的理由恢复正常。   “那倒也是。”   老太太知道这个决定对他们父子仨人来说是最好的,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老太太真的有些舍不得。   “婶,你放心,等我安置好了就给你打电话,到时候我也接你去庆安玩一圈。”   江流真切地说道,“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在我看来,你和我亲妈也没什么区别了,婶,谢谢你。”   “谢啥谢啊。”   满春婶怪不好意思的,她嗔怪地拍了拍江流的肩膀,然后扭过头抹了抹眼泪,加快了帮江流整理行囊地动作。   *****   江流带着孩子搬家后几个月,于红梅才知道这个消息。   因为自从丑闻曝光后,她就下意识的和乡下那些朋友断绝了往来,还是一次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曾经三林村的人,于红梅才知道原来江流带着孩子搬家了。   “怎么了,你难道没和江流联系过?”   那个中年女人鄙夷地看着于红梅,这还是亲妈呢,可真狠心,不管残疾的前夫也就算了,连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子都能狠下心不联系。   怪不得会婚内出轨呢,原来这女人的心就是凉的,怎么都捂不热。   于红梅尴尬地笑了笑,连婴儿用品都顾不上买了,匆匆回家。   “这是谁啊?”   好奇的人朝那个中年女人问道。   “几个月前的新闻还记得,就是那个婚内出轨碟片店老板,然后被碟片店老板的女朋友暴打的那个女人,几个月前和老公离婚了,然后和姘头结婚,肚子里揣的就是那个姘头的孩子呢,离婚前就怀上了,本来说好和前夫的俩孩子一人带一个的,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女的又不肯带孩子了,把女儿丢还给了前夫,可怜她前夫之前为了养家在工地被钢筋砸断了腿,现在也没好全呢,这不,不久前那个男人为了孩子搬家,去了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结果这个女人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儿女不在奉阳县的事,可想而知多久没有和自己那双儿女联系了,你们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当妈的女人呢。”   中年妇女毫不客气地帮于红梅宣传她做的那些好事,她一提之前那桩捉奸的新闻,大伙儿立马想起来于红梅是谁了,流言一传十,十传百,曾经忘记了这桩新闻的人也想起了这桩事。   另一边于红梅匆匆赶回家,没等她回屋放下手中的东西,就看到继女蒋如伊从她房间里出来。   “一一,你怎么随便进我的房间?”   因为情绪不太稳定,于红梅对这个继女自然没有了往日的小心翼翼。   “我进的是我爸的房间。”   三个多月的时间足够激化这对半路母女之间的矛盾,蒋如伊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于红梅不是小三,她爸才是于红梅和江流婚姻中的男小三,因此当初攻击江桦的流言转过来攻击了她自己。   骄纵的蒋如伊受不了这样的气,当天就闹着不肯去学校上课了,蒋天城没办法,帮女儿转学去了市里的初中,办理了住宿手续,每个礼拜蒋如伊只会回家两天。   蒋家二老和蒋如伊将这个仇记在了于红梅的身上,总是看她不顺眼,而这些于红梅都忍了,因为她清楚,自己还没生下孩子,远不是和他们对立的时候。   “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于红梅眼尖地看到蒋如伊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当初结婚时候,蒋天城给她买的铂金项链,还是镶钻的,于红梅一直很宝贝。   “还给我,你个小偷。”   于红梅急了,上前争夺那个首饰盒。   “我才不是小偷,这是我爸买的,花的是我爸的钱,你才是小偷,你把我爸偷走了,你个坏女人。”   蒋如伊气的跳脚,于红梅这个坏女人怎么好意思骂她是小偷呢。   “还给我!”   于红梅伸手要抢,蒋如伊自然不肯还给她,绕过她就要跑去楼下找爷爷奶奶告状。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因为地板湿滑的缘故,蒋如伊被于红梅轻轻一推,直接从二楼楼梯摔了下来,而蒋老太这时正准备出来倒杯热水,恰好看到了这令人撕心裂肺的一幕。   “天呢,天呢!”   老太太的血压急速飙高,她一手扶着墙,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在地。   而于红梅看到蒋如伊被她推下楼梯也彻底慌了,她看着自己的手,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就觉得小腹越来越疼,她哀嚎地捂住肚子。   “孩子,我的孩子。”   一阵暖流从下身涌出,看着双腿之间的鲜血,于红梅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   这天对于蒋天城来说是一个让人崩溃的日子。   白天,他接到了自己投资的皮具公司老板跑路的消息。   因为碟片生意不好做,这几个月里他陆陆续续将碟片店盘出,换取现金准备购买一些不动产,就在这个时候,曾经一个好朋友找到了他,给他介绍了这个传闻中百分百挣钱的皮具生意。   蒋天城也不是第一天混社会了,前期他考察了对方的皮具公司,也翻阅了对方的经营资质,可他万万没想到,厂房是租的,经营资质是假的,那个看上去豪阔不已的港商实际上就是一个骗子,骗了他的投资以后就跑路了。   他报了警,警方只说会立案调查,却没给出具体的破案时间。   蒋天城找了很多关系,内部人员告诉他,这种案子很难破,就算破了,赃款大概率也是追不回来的。   也就是说,除了现在自住的一套别墅,市里的那套商品房,他多年打拼的心血,彻底付之东流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当蒋天城买醉的时候,他又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妈中风偏瘫了,女儿从楼上摔下来小腿骨折,所幸送救及时,手术完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还有他怀孕五个月的妻子,因为情绪激动小产,两个孩子都没有保住。   蒋天城站在医院大厅,恍惚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去哪个科室看哪个家人。   他忍不住想问问自己,他到底得罪了哪路瘟神,怎么幸福富足的生活一下子荡然无存了呢。   *****   “离、离……”   蒋老太口齿不清楚,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偏袒,孙女短腿,儿媳妇流产这三个消息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让儿子和于红梅离婚。   而这时蒋天城也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归根结底,是女儿有错在先,红梅也没想过女儿会掉下楼梯,再说了,她失去了怀中的孩子,这个打击对她来说也是巨大的。   蒋天城并不想因此和于红梅离婚,加上母亲偏瘫,女儿断腿这都是需要人长久照顾的事,蒋天城还要忙着去找那个骗了他钱的骗子,这些事都得等于红梅做完小月子后由她负责。   偏袒的老太太性子越发古怪了,看儿子不肯和害了自己和孙女的女人离婚,只觉得于红梅这个狐狸精道行高深,越发记恨她,当于红梅做完小月来照顾她时,各种挑剔,让于红梅的日子越发难过。   *****   “当初我是怎么说来着,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   范芳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于红梅的那些事,两个儿子都从家里搬走了,似乎是尝到了对抗她这个老太太的美好滋味,这些日子俩个儿媳妇越发不像样了。   她一边记挂着女儿,一边还要和俩儿媳妇斗法,短短小半年的时间,就苍老的不能看了。   “我哪里知道会这样。”   于红梅心里发苦,老天爷难道就看不惯她过好日子吗,不仅夺走了她的孩子,还夺走了蒋天城的钱。   “妈,你帮帮我。”   在于红梅心里,这个母亲一直都是最能耐的那个人。   “我帮不了你了,我还能怎么帮你。”   范芳看着这个眼神活络的女儿,嘴巴直泛苦。   这会儿她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她宠坏了女儿,如果在一开始,刚知道女儿出轨的时候就制止她的行为,是不是女儿的生活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一团糟。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从于红梅走上那条错误的道路开始,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   八年后   “满春婶,流子又给你寄什么好东西了?”   三林村村口的大榕树下坐着一堆闲来无事的人,看到满春婶骑着三轮车带着一车兜的快递箱子回来,就知道她是去镇子上的快递站点拿快递去了。   对此村里人不由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懊恼当初江流出事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有像满春婶一样挤在最前头,贴身照顾他,为什么没有在于红梅那桩事出来后,处处维护江流替他出头。   或许他们当初也小瞧了江流,以为他瘸了腿以后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谁知道江流那么能耐,不仅治好了腿,还组了什么工程队当包工头,早些年狠狠赚了一笔钱,后来有了资本,更是做起了房地产买卖。   现在的房子多值钱啊,江流自己就有好几个楼盘,那钱不就是像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往家里流。   “流子这孩子就是厚道,总是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   满春婶笑的合不拢嘴,当初流子带着俩孩子搬家,村里还有不少人嚼舌根,说流子没良心,说她一番经营打了水漂,白白照顾流子那么久,结果他却跑了,还说什么总归不是亲儿子,没有血缘关系待他再好他都记不住……   反正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好在满春婶不在意这些酸话,而且很快江流就给她挣脸了,头一年年底,他直接给她寄了六箱年货,一箱广东腊肠,三箱舟市的海鲜,还有一些衣服鞋子,这些东西可都不便宜,村里说过闲话的人彻底闭嘴了。   第二年,江流拉上了满春婶的儿子,也就是原身的好兄弟林业一块做生意,现在林业虽然比不上江流,却也是个小老板,自己买了好几套房子,还帮衬家里的兄弟姐妹过上了好日子。   现在满春婶的日子真的是美满极了,除了江流被于红梅那个女人伤透了心后再也不愿意找个老婆这件事让老太太有些唏嘘外,生活简直没有任何不顺心的地方。   “流子也不单单记挂着我,好几箱东西都是他给六姑婆他们寄的,等会儿我就拆了分给他们。”   江流是个有良心的,当初帮过他的没有一个落下,总还是逢年过节会寄东西回来表达谢意,这些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正所谓有因就有果,他们得到都是当年善举的福报。   “那于红梅要是知道流子现在这样能耐,恐怕肠子都得悔青。”   看着满春婶踩着三轮车离开的背影,村里人不由唏嘘道。   这些年于红梅据说过得不好,蒋天城做生意被骗赔光了所有流动资金,而蒋家人花钱大手大脚惯了,靠着蒋家二老的退休金根本就不够花。   没办法,蒋天城卖掉了县城那套别墅,全家人搬去了他在市里的那套房子。   于红梅不仅不能大手大脚花钱了,还得照顾偏瘫的婆婆,日子苦的掉渣了。   对比现在江流的能耐,于红梅必定是后悔的。   ******   “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于红梅,你臭不要脸!”   商场里,大腹便便有些痴肥的中年男人拽着一个女人的衣领,嘴里嚷嚷着骂人的话。   “蒋天城你松开我,我和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红梅是真冤枉,因为家里之前买房子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她就想着出来兼职挣点家用,谁知道刚刚她正招待一个男客人,蒋天城就从一旁窜了过来,对着她的脸狂扇好几巴掌。   “你是不是想和我离婚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这些年,江流当初说的那句话总是翻来覆去在蒋天城的脑海中浮现,他越是失败,他就越是担心于红梅会像抛弃江流一样抛弃他。   所以他对于红梅的看管越来越紧,于红梅出来打工兼职,他也得在一旁偷偷盯着,只要她对哪个男顾客笑的灿烂一些,蒋天城就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对于红梅大打出手。   于红梅的好几份工作就是因此而黄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和你离婚!”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于红梅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房价越来越高了,八年前蒋天城市里那套房子就值二十多万,现在这套房子没有一百五十万根本就买不下来了,之前让于红梅忍耐蒋天城的原因就是这套房子。   她的年纪毕竟也不小了,又没有好名声,离开蒋天城她又能怎么办呢,现在于红梅想开了,蒋家人都不拿她当人看,日子再差也就这样了,大不了她回娘家住,她妈一定欢迎她。   “好啊,总算说出你的心里话了。”   蒋天城气极,越发后悔自己居然看上了这么一个贪慕虚荣,无情无义的女人。   他捏紧拳头就要砸于红梅,只是被一个男人拦住。   “你少管闲事,给我滚——你是江、江流!”   蒋天城想要拦住他的人滚远点,话说一半,就认出了拦住他的那个人是谁。   八年的时光没有在江流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非要说有,那就是他变得更儒雅沉稳了,或许是时间,或许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积淀的气场,现在的江流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是、是你。”   这些年,于红梅也听人说过江流的事。   他当了包工头,然后又做起了房地产生意,据说他的资产保守估计已经超过了十亿。   十个亿啊,后面有多少个零她都数不清,如果当初没有和江流离婚,她会和他共同享有这份财富。   不,于红梅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江流,如果没有她的离开,或许江流也不会有这样的成就,在她看来,江流能有今天,一半归功于她的刺激。   听说江流一直都没有再婚,是不是意味着他心里还记挂着她?   “孩子们还好吗?”   于红梅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开口聊起了一个最容易拉进关系的话题。   “这些年你也没问过孩子们的事,他们好不好,和你无关。”   江流看着那个苍老了不止十岁,厚厚的化妆品都掩盖不住那满脸雀斑皱纹的女人说道。   “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你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   艰苦生活让于红梅变得越发容易歇斯底里,她的身上满是棱角倒刺,自己疼的同时还要扎一扎别人。   “没有你,我也会变得很强,倒是你给我的伤害,永远都只是伤害。”   犯错的人总喜欢美化自己的错误,于红梅向来如此。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江流松开了蒋天城的手,然后笑着离开。   这天江流的出现就像是蒋天城和于红梅的梦境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然后他的形象和他说的那些话却深深烙在了两人的心头。   之后蒋天城和于红梅的日子依旧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于红梅铁了心想离婚,蒋天城硬拖着不肯离,到最后,于红梅无奈选择了一纸诉状请求诉讼离婚。   这场官司经历了一审和二审,两人终于被判离婚,然而于红梅也讨不到好,因为蒋家最值钱的房子写在蒋如伊的名下,这一场婚姻除了八年的艰苦经历,于红梅什么都没得到。   离婚后,于红梅选择离开家乡,一边打工一边寻找江流和两个孩子,好几年后,她才得到两个孩子移民国外的消息,她想要逼迫孩子为她养老的目的彻底失败。   而蒋天城的晚年也不算轻松,没有钱的他只能自己照顾偏瘫的母亲和年迈的父亲,而唯一的女儿因为当年的事情和他产生隔阂,除了必要的赡养费不愿意再多掏一分钱。   两人现在的生活和上辈子比起来,简直是天与地的差距。   ******   之后的人生里,江流送走了满春婶,看着一双儿女成家立业,原身的要求他完成了。   至于主神的要求,他成全了于红梅和蒋天成,至于俩人结了婚后又离婚,任务里可没有让他们相亲相爱一辈子的的要求。   想到于红梅等人的结局,江流心情舒畅地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这个世界的任务。 第169章 丧尸王1   #末日预告!!!#——转自千度贴   【2021年7月13日, 陨石降临地球,该陨石携带大量的未知病毒。   三天内,全球近2/3的人感染了未知疾病, 症状为头晕,呕吐, 四肢无力, 逐渐失去意识,第四天,这些感染病毒的人会彻底脑死亡, 全球陷入恐慌。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事, 等到第五天,出现了第一例死而复生的病患,他的举动犹如行尸,没有情感, 没有知觉,见人就咬,被咬伤者会出现同样的症状。   人称陨石降落的那一天为末日序幕。   我只能提醒你们, 刚苏醒的丧尸行动迟缓, 且只能根据声音辨别活人的位置,丧尸的致命部位为脑部,只有将丧尸的头骨击碎,丧尸才会彻底死亡。   三个月后,奇怪的陨石再一次降临地球,这一次陨石携带的特殊病毒会促进丧尸进化, 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一线生机,幸存的人类中有不少人激发了异能,人类终于有和丧尸抗衡的底气。   然而丧尸数量太多,而人类幸存者不仅要面临丧尸的攻击,同时要小心应付来自人类的内部争斗,末世十年,人类幸存者寥寥无几,或许终有一天,人类会彻底消失在这颗星球上。   现在距离末世还有十天时间,储存足够的食物和水,然后躲在房间里,拉上窗帘,关上门窗,尽可能减少空气和外界的流通,如果你能够侥幸度过末日前三天,未来地球上或许就能够减少一个丧尸。   家中如有前期感染的病患,请务必将其隔离。切记,切记!】   1楼:最近神经病怎么那么多,世界末日,呵呵,现在是2021年,不是2012年,真当我傻啊,会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话。   2楼:就是,不过这还不是最扯淡的,你们有看到懂乎论坛那个帖子吗,那才叫奇葩呢。   3楼:什么帖子啊,发过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4楼:二楼说的是那个号称冰河世纪再次来临的帖子,哈哈哈,一看那个楼主就知道没念过书,自地球诞生到现在,经历了约46亿年的时间,在此期间,地球一直都是是在冰期至间冰期然后又回到冰期的循回变化过程中,距离下一次的冰河时代可能还有将近十万年的时间呢,他说再过几个月就要重临冰河时代了,那不是开玩笑吗。   5楼:真有那么多傻叉吗?大家有没有发现,最近发的末世贴超标了,不仅是这个帖子,还有很多很多的帖子都在说末世要来的事,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有末世啊?   6楼:你们看,这些发帖的人骗的就是五楼这样的小傻子,你也不仔细看看那些帖子,上面写的末日到来的时间都不一样,而且来的也不是一个类型的末日,好比这个帖子,预言的是丧尸型末日,懂乎那个帖子预言的是冰河世纪重临,还有一些预言自然灾害的,动植物变异的,显然大伙儿就是跟风凑热闹,估计都是写手自己编的。   7楼:顶六楼,这些帖子写的太玄乎了,再说了,就算末日来了又怎么样呢,要么努力活下去,要么死了一了百了,再说了,如果是丧尸型末世,你或许在第一时间就变成丧尸了,也没啥烦恼,挺好挺好。   8楼:呸呸呸,我才不想当丧尸呢。   ……   池若瑾看着网络上这些号称是末日预警的文章,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上一世经历的那些究竟是一场噩梦,还是真实存在,且未来会发生的。   没错,池若瑾是一个重生者,她来自八年后,那时地球上只剩下极少数的幸存者基地。   灾荒之年,成人尚且生存不易,更别提老人和孩子了,在末世八年间,池若瑾几乎没有看到过新生儿的降生,反倒是丧尸族群越来越庞大,不断抢夺人类的生存空间。   池若瑾是在一次外出任务时死亡的,他们小队遇上了高阶精神系丧尸,那个丧尸仿佛开了灵智,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高阶丧尸难缠许多,最后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丧尸群的围攻,为了不让那个精神系丧尸追上来,池若瑾被自己的表妹推下车,她死前唯一的记忆就是表妹狠绝的表情和丧尸狰狞的面孔。   等她再次恢复神智时,已经回到了末世前三个月。   池若瑾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恩待,得到了这么珍贵的重生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可重生后的世界和她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不同,就好比现在网络上流传甚广的末世传言,这在上一个世界是从未出现过的。   池若瑾猜测,或许重生并不是特例,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幸运儿得到了和她一样的机会。   所以这些天她并没有花全部的时间在囤积物资上,而是不断翻阅那些出现在网络上的所谓末世预警文章,想要看看别人的经验是否有可以学习的独到地方。   可这一看,她就发现了问题。   首先是末世到来的时间,池若瑾清晰的记得末世来临的时间是2021年7月1日,可在刚刚的帖子中,末日到来时间推迟了整整13天。   还有其他帖子,末日到来的时间各有不同,最长跨度从6月23日到8月27日,足足相差了两个月的时间。   其次就是末日类型,池若瑾经历的末日和她现在正看着的帖子上描述的相似,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比如异能是在第一场陨石到来时伴随丧尸病症一块出现的,所以在一开始,人类异能者占据了高点,只是第二场陨石促进了丧尸的进化异变,以至于在之后人类和丧尸的争斗中,渐渐不敌数量更多的丧尸,开始落于下风。   至于其他人“预言”的自然灾害型末世,动植物变异型末日,都是池若瑾没有经历过的。   末日到来后,地球的气温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有四季,依旧有白天黑夜,而动植物也和末世前相同,只是动物和人类一样,也会因为接触丧尸病毒而变成丧尸,除此之外,并没有那些人描述的体型变大,物种变异等进化方向。   现在池若瑾有两个猜测。   第一个,那就是这些网上的帖子中存在太多跟风写手的作品,或许只有最开始的那几个号称末日来临的帖子具有参考价值,而那些人并没有如实地写出自己的经历,帖子的内容存在加工改造的可能。   但是这一点站不住脚,因为那些人没必要胡编乱造,如果他们不想告诉别人真相,完全没必要将末日后发生的事写下来,从一开始就能杜绝自己暴露的可能性。   第二个猜测也是池若瑾比较认可的,那就是这些重生者包括她可能都来自不同的空间,在不同空间里,末日来临的时间不同,末日的种类自然也不一样。   这个可能性更大,却更让池若瑾头痛。   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她上一世的经验顿时失去了价值,曾经她以为能够提前参考的东西或许未来未必会发生。   但不管怎么说,按照这么多个帖子的说法,末日终究还是会来的,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末日,粮食总归都是最重要的物资。   她已经耽搁很久了,一开始以为末日在三个月之后才会到来,所以她并没有急着收集物资,可既然现在末日来临的时间都不能确定了,或许下一秒末日就到来了,她自然得提前打算起来。   “若瑜,最近网上的末日帖子你看了吗,那些帖子写的怪玄乎的,你还是多存点粮食在身边,然后最近少出门。”   池若瑾给妹妹池若瑜打了一个电话,“还有,我问学校请了长假,过几天就会回家,你乖乖在家等姐姐回来。”   池若瑾和池若若瑜是两姐妹,池若瑾的年纪大一些,正在念大三,池若瑜比姐姐小了五岁,正是高二的学生。   池若瑾大一那年,父母因为交通意外死亡,那时候她已经成年了,一人坚强处理完父母的丧事,拒绝了亲戚抚养她们姐妹的好意,因为父母的存款和肇事司机的赔偿款,在经济上姐妹俩的生活还算宽裕。   现在池若瑾在省会念大学,妹妹则是留在老家念高中,每个月,池若瑾都会回家两三趟,姐妹俩的感情十分要好。   “姐,你快点回来,我这心慌的很,总觉得会出事。”   电话那头,一个圆脸蛋,略微有些肥嘟嘟的少女面前摆着一大海碗的泡面,吸溜着面条含含糊糊地说道。   池若瑜重生了,她死在了末日第三个礼拜,她是活生生饿死的,因此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煮了家里所有的泡面,然后准备给姐姐打电话。   谁知道她还没打电话过去,姐姐就先打电话过来了。   至于姐姐口中网络上末日的帖子池若瑜有些不太明白,但是全部脑子都被泡面占满的她也没工夫思考这件事。   记忆中,再过半个月末日就要来临了,没有任何征兆,一夜之间整个地球被冰雪覆盖,所有植物被冻死,掌权者和政府在第一时间控制了绝大部分生存物资,像池若瑜这样的普通人要么抛去人性打砸抢,要么依靠自己之前囤积的物资生活。   因为大雪封路,池若瑜和姐姐池若瑾分开,她只敢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用所有她能抬得动的东西把门挡住。   头一个礼拜,一切太平,但是从第二个礼拜开始,她能够听到各种敲击踢踹大门的声音,走道开始越来越多声响,池若瑜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出去也是给人送肉的结果,所以她一直蜗居在小房间里,直到东西都吃完了,活活饿死。   她并不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姐姐在学校里处境如何,重来一世,她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囤积多多的食物,然后和姐姐一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姐马上就回来。”   听到妹妹的声音,池若瑾的表情温柔了一些,她向妹妹承诺会尽早回家,只是在回家前,她必须得准备一些防身的武器。   *****   江流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石膏吊顶,环顾一圈,标准的初高中男生的房间,墙上贴着一些球星的海报,衣服裤子散落在椅子、桌子、床以及地板之上。   希望这个世界能够顺利一些,江流闭上眼,干脆直接接收起了原身的记忆和这个世界的任务要求。   “靠!”   一个多小时后,江流猛地睁开眼,朝天比了一个中指。   主神你大爷,这次他怎么连人都不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然灾害型末世,男主恐将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丧尸,所以叫他丧尸王没毛病 第170章 丧尸王2   原身留给江流的记忆并不多, 除了从记事起到高二这段时间的记忆是完整的,可从高二往后,记忆开始出现了断层, 所有的画面都是断断续续的,没有连贯性的内容, 也没有串联所有记忆的时间线。   江流作为旁观者, 且还是一个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自然能够根据之后那些不连贯的记忆猜出原身之后的处境。   他成了行尸,或者说是丧尸, 总之就是没有思考能力, 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在那些残缺的记忆中,江流看到了很多可怕的画面,丧尸吃人、人吃人、密集的炮弹轰炸、甚至原子弹是什么样的威力,原身也都是经历过的, 江流也是凭借这些画面,以及原身笨拙的行动力以及他这些不完整的记忆猜到了他的身份。   恐怕在世界异变来临的那一刻,原身就已经是丧尸了。   “当前世界很不稳定, 太多空间漏洞出现导致了不少空间出现堆叠现象, 之后末日具体会是怎样走向,系统暂时分析不出来。”   001不太高兴,上一次已经出现过BUG,没想到这一次又出现意外,这会不会让宿主觉得它是一个很靠不住的统。   “空间堆叠?”   江流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空间堆叠的现象产生和平行空间有关, 指的就是原本互相平行的时空出现了交错,具体影响可能就是两个世界中的某几个人很有可能会突然间拥有他/她在另一个平行空间中的记忆,然后误以为是在当前时空中发生的,还有就是当前世界的走向,也会受时空堆叠的影响。”   001耐心解释,“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世界可能会存在不少重生者,而这些重生的人拥有的记忆未必是当前时空的,很有可能是另一个平行空间的他们的未来记忆,与此同时,因为太多平行空间堆叠,你所处的这个时空未必会像原身留给你的记忆那样出现丧尸横行的场景,但末日总归是要来的,宿主要做好在末日中生存的准备。”   这么解释江流一下子就明白了,感情这还是筛子一般的世界啊,处处都是漏洞。   “这么说来,我也不一定会和原身一样变成丧尸了?”   江流想着,这会不会是意外之喜。   “不。”   001残忍地戳破了江流的妄想,“宿主是特殊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不管未来怎么变化,你都会按照原身的轨迹,在特定的日子变成丧尸,不过宿主放心,有我在,即便你变成了丧尸,依旧能够保持记忆和理智。”   001在空中上下漂浮,暗搓搓想得到宿主的夸奖。   然而保持理智的丧尸依旧还是丧尸,江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要知道主神给出的两个任务,其中一个就是守护世界和平,灭掉乱世祸头丧尸,江流不知道变成筛子的世界末日会怎样,他只知道,要是自己变成了丧尸,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得把自己灭了。   这是什么狗屁任务啊,江流想想就有些暴躁。   “宿主,我相信你可以的。”   几个世界下来,001已经成了一个坚定的江流吹,它相信没有自己宿主完不成的任务,不就是消灭世界上所有的丧尸吗,只要消灭完别的丧尸以后,再捅自己一刀就好了,到时候他们就能够顺顺利利地去下一个世界了。   江流翻了个白眼,冷静下来开始着手末日前的准备。   *****   “江流,你是江衢的儿子小流儿。”   后安村,一个扛着出头正准备回家的男人看到村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定睛一看,隐约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因此不太确定地开口问道。   “嗯,叔,我是江流。”   江流背着一个单肩包,笑眯眯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原身的经历十分坎坷,五年前,他爸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他爸去世后不久,他妈带着他改嫁去了外地,继父那边还有一双儿女,作为拖油瓶的原身和继父一家的感情并不好,而生母为了尽快融入到新的家庭中,帮原身办理了住宿手续,一年到头亲人团聚的时间很少,这也导致了原身的性格有些淡漠,一般事情根本调动不了他的情绪。   不过那些亲人虽然对他冷漠,该给他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少过。   他爸和他妈都是后安村人,后来凭自己的本事出去打工挣钱,在市里买了房子,原身父亲出事后,他的生母卖了房子,代他保管了车祸赔偿款的八十万和卖房子的六十多万。   半年前,原身生母检查出肝癌晚期,看病花了不少钱,最后还剩下近百万的存款,好在继父那边的人虽然不欢迎他,却也没有贪墨这笔钱的意思,两边经过商讨,原身在生母去世后离开了继父家,然后继父一家归还了他生母名下的这笔存款。   现在江流手里除了这一百来万存款,剩下的也只有江家在后安村的老房子了。   江流对原身在乡下的那套房子十分感兴趣,没有什么比乡下的房子更适合应对终究会到来的末世了。   如果是丧尸型末世,乡下地广人稀,届时变成丧尸的人自然也最少,在可控范围内,适合末世前期休养生息。   如果是灾害型末世,乡下有土地,且家家户户有存粮,能够最大程度上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如果是冰河世纪重临,那么不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乡下屋子还大,到时候请人砌一个土炕,然后备上足够的煤炭柴火,至少能够多熬一段日子。   至于动植物变异的末世,那在乡下可就玩完了,毕竟乡野间最不缺的就是植物和动物,只是相比较之下,这个概率比不上其他类型的末世,所以江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乡下等待末日来临最为妥当。   今天他过来,就是想要看看原身老家房子,毕竟那么多年没住人了,恐怕得好好整修一下。   “江流,你妈不是改嫁了吗,怎么你……”   那个中年男人想了想,他记得江衢出事后他老婆就带着孩子改嫁去了外地,那时候村里还有一些八婆说他老婆没良心,哪有丈夫刚死就改嫁的。   算算年纪,江流现在还没成年,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我妈生了重病去世了,继父那边毕竟和我没关系,所以我想了想就回来了,后安村是我的根,以后我就在这儿生活了。”   江流不忌讳说出这些年的经历,反正他想要回来生活,总得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死了?”   那个男人张了张嘴,有些懊悔自己戳中了人家的伤心处,不过现在江衢的老婆死了,江流回来肯定是为了那套老房子,可现在那套老房子里头还住着人啊。   “那你回来准备住哪儿呢?”   那个男人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些年你们一直都不回来,村长觉得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就给租了出去,乡下地方租金不高,每个月就两三百块钱,之前一直没人租,但是三个月前,忽然来了一家人,不仅租了你家的房子,还把你们家的院子重新修整了一遍,你现在想把房子要回来,恐怕有点悬。”   在一些偏僻的乡下,村长和村委干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一些人眼中,村长甚至比警察更厉害,所以这个男人说因为联系不上原身母子,所以村长做主将空置的房子租出去,江流是完全相信的。   只是这样一来就麻烦了,江流并没有接触过这个村的村长,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从租了他家老房子的那户人家下手。   按照原身的记忆,江流朝江家的老屋走去,江姓在村里是少数,原身的父亲江衢更是江姓里头人丁最单薄的,和江衢关系最近的就是同一个曾爷爷的堂兄弟,到江流这里,自然离的更远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当初原身的爷爷分到的宅基地位置很偏,这在太平年代不是好事,因为家里进个贼叫破嗓子也不一定有人听到,可在乱世,这样偏僻的位置反而成了优势。   至少江流不用担心有人隔三差五就来他的房子里串门,也不用担心隔墙的邻居窥探自己的**。   但是这么好的一个房子居然被租出去了,租房子的还是从城里来的一家人,对方特地重修了江家的外墙,这就令人玩味了。 第171章 丧尸王3   “有人吗?”   江流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他并不打算用暴力的方式收回自己的房子。   “你是。”   很快的, 屋里就有人走了出来。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身边跟着一只黑色的中华田园犬, 看得出来, 主人对这个宠物十分爱惜,狗子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且体型十分壮硕结实, 看到江流这个陌生人,那只黑狗的神态立马警惕防备起来, 一口尖锐的牙齿, 只要主人一声令下,随时都能撕开江流的皮肉。   是一只好狗!   江流并不怎么喜欢那些撒娇卖乖的品种宠物狗, 就喜欢这种土生土长的狗子,好养活,还忠诚, 这些美好的品质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请问你是?”   看这个眼前的陌生人盯着自家大黑移不开眼, 唐敖心里也有些得意, 他家大黑确实厉害, 对方会喜欢并不让人意外。   上一世要不是因为大黑变异, 不仅体型变大十倍, 还激发了雷系异能,他们一家人也没法在末世里生存那么多年。   只可惜只是大黑一个变异动物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终于在一次丧尸围城中,大黑为了保护他们牺牲, 而他们父子仨人都没有激发异能,在丧尸和变异动物横行的末世里根本就活不了几天,先后领了盒饭。   老天还是怜悯他的,再一次苏醒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末日开始前五个月,他有足够的时间应对之后可能会到来的末日。   唐敖经历的末日和池若瑾经历的末日不太相似,他经历的末日中同样有丧尸的存在,但与丧尸形成同样威胁的还有变异动物。   这些动物和人类一样,会被丧尸病毒感染,同时也有几率激发异能,而人类要对抗的不仅是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丧尸动物,还有那些因为被人类伤害过,敌视人类的动物,或是野性难驯,食谱上本来就有人类的野生变异动物。   唐敖一家因为有忠诚的变异犬大黑保护,所以在末日来临时并没有吃多少苦头,大黑死后,他们遭了一点罪,可还没有彻底体会过末日的残酷,即便死亡,也只是因为饿死或是被丧尸所杀,和人性黑暗并无多少关系。   所以唐敖一家的心里还是有人性道德的,或者说,他们还有点天真,这一点可不像是经历过末世的人会有的。   刚重生的时候,唐敖曾在网络上发表过一篇末日即将到来的文章,他算是最早重生的那一波人之一,也是网络上最早发表末日预警的人,在他以后,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发表了文章,也是那时候,唐敖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奇怪之处。   好在唐敖有点小聪明,他发表这篇文章用的是一张街边小贩那儿买来的不记名电话卡,网络是离家几千里某个商场的公共WiFi,发表完这篇文章后立马将电话卡和手机冲到了马桶里,然后乔装打扮,绕了好多路在外避了两三天才回家。   因为足够谨慎,并没有人查到他的身上。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至于其他看到帖子的人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   至于唐敖为什么会带全家人搬来后安村,那就要说起后安村供奉的犬神了。   传闻几百年前,后安村还不是一个庞大的村落,那时候住在这里的只有几户人家,靠打猎维生,其中一个猎户养了三头猎犬,有一年饥荒,猎户带着村里另外几乎人家的青壮年进了深山,想打一头之前点的猎物,用猎物的皮肉换粮食。   没成想深山里的熊瞎子也已经饥荒从更深处的山林里出来了,猎物的砍刀根本就不敌熊瞎子,就在那时,猎户养的其中一条猎犬忽发神威,暴起咬住了熊瞎子的喉管,还用尖利的爪子将熊瞎子的眼睛抓瞎,黑熊拼命挣扎,居然没有将这只猎犬甩开,最后流血过多而亡。   而那条猎犬也因为身上多处熊爪拍打的重伤,跟着闭上了眼睛。   普通的猎犬怎么可能咬的死熊瞎子呢,坊间传言,或许是那只猎犬被犬神附身,是犬神救了那几个男人。   猎户含泪葬了自己的爱犬,然后跟着那些青壮年卖了熊瞎子,换取了足够的粮食度过荒年。   从那以后,这些人供奉起了犬神,还用卖熊瞎子的钱给救下他们的猎犬塑了泥像,世代供奉。   这个规矩一直传到现在,后安村人不吃狗肉,见到流浪狗不但不会驱赶,相反还会将家里的剩饭剩菜拿出来喂食那些流浪狗,不仅这样,后安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且每家每户都对自家的狗子宠爱有加。   他们觉得善待犬类能够得到犬神庇护,待到灾年,犬神会像当年那条猎犬一样护他们周全。   而末世之时,他们确实也得到了福报。   后安村人养的那些宠物狗或是土狗,还有得到过后安村人恩惠的流浪犬以及少数流浪猫在变异后成了后安村的保护神,几十只变异的猫狗不仅会打猎喂养村里人,还会帮忙抵抗外来侵略的变异动物和丧尸。   至少在唐敖死亡的时候,后安村人还过得好好的,后安村则成了末世里的一方净土。   唐敖刚听到后安村的传说时还想过带着大黑和家人过去投奔,只是路途遥远,加上听说后安村极其排外,不欢迎任何外村人,唐敖才熄了这个心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唐敖重生了,后安村的狗子猫子还没有变异,后安村也不是末世后牛逼哄哄号称是最后一片净土的存在,这个时候钱远比任何东西重要,所以唐敖说服了父母,在后安村租了一个院子,并且将院子加固,然后囤积物资,准备末世的到来。   其实按照唐敖的想法,是打算直接买下一现在租住的这套房子的,只可惜房子的主人联系不上了。   他也打听过了,房子的主人跟着母亲改嫁五年了,不出意外也不会回来了,至少末日将近,他不可能那么凑巧在这段时间回来,等末日到来后,对方能不能回来也说不准,与其说是租房,其实这套房子也已经属于他了。   唐敖和村长签订了租房合同,一口气给了五年的租金,末世到来后,大黑也会变异,为了多一个助力,想来村里人也不会把他赶走。   不得不说,唐敖的算盘打得很精,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房子的主人还真就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我是这个小院的主人,听说房子被村长做主租出去了。”   江流指了指唐敖身后的那个小院。   听了江流的话,唐敖心中咯噔一声。   江流自然没理由骗他,而且之前他打听的时候,那人也说了这家真正的主人离开家时才十二岁,而眼前这人十七八岁的模样,和传闻对的上。   “租金我已经给村长了。”   唐敖语气缓和地开口。   “我不要租金,我就要这套房子。”   江流摇了摇头:“实际上我根本就不知道房子被租出去的事,你大可问村长把租金给拿回来,至于你翻修院子的钱我能不给你,毕竟我现在回来了,这房子确实得修一下才能住人。”   “我可以加租金,这样,我和村长签的合同是300块一个月,我可以再添一点,600块怎么样?”   唐敖好不容易才选定了这么合心意的一处院落,还花了不少心血重修这个破旧的小院,江流一回来就让他舍出去,唐敖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这位大哥,你应该清楚,你和村长签订的租房合同根本就没有任何法律效益。”   房子是原身的,村长在没有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将房子租出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小敖啊,是谁来了。”   因为儿子出去那么长时间没回来,唐家二老也跟着走了出来。   “是房子的主人,他想把房子要回去。”   唐敖回头说了一声。   “什么!”   唐占辉和余晓芬快步走了过来,看到眼前那个和高中生差不多年纪的江流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800块一个月怎么样,这个价钱你可以在市里租一个小单间了。”   唐敖的钱因为太阳能发电机柴油发电机等大物件消耗的差不多了,他手头的钱还得买食盐药瓶等物资,800一个月的租金是他的底线。   “不好意思,我打算回村子里住,不打算去外边了。”   江流摇了摇头,800块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   “你还是个学生,为什么会想回到村子里住呢?”   唐敖忽然有一个念头,眼前人会不会和他有一样的奇遇,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一个消失了五年的人突然回来,且不愿意高价出租这套乡下老房子的缘由。   因为对方也是重生的,对方也知道后安村在末世会那般强大。   这让唐敖有些警惕,如果江流也是重生的,或许他身上也有什么依仗,如果自己死咬着不让出这套房子,或许会被对方记恨上。   而且严格说起来,他们的租房合同确实也不合法,现在末日还未到来,江流直接把他们赶出去都是可以的,但江流却没有那么做,说明这个人不坏,还是很讲道理的。   这么一来唐敖就有些为难了,难道真的要将这个好不容易布置好的房子让出去。   “诶呀呀,江流你个小崽子,五年了,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正僵持着的时候,村长李东得到消息过来了。   “当初你跟你妈走的时候才那么点大,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个头比我都高了。”   一过来,李东就很亲热地拍了拍江流的肩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江流的个子,“你妈也真是,这些年都没带你回来一趟,你爸最疼你了,这些年我们帮你爸扫墓的时候还常常和他聊起你,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到时候去你爸坟前坐坐,让他高兴高兴。”   这李东还挺有意思,一上来先不说房子的事,而是提醒江流,这五年他没回家,他爸江衢的墓是村里人帮忙打理的,这份恩情盖下来,江流还好意思计较那点房租吗?   “对了,你妈呢,怎么没看到她?”   李东已经听说了江流他妈去世的事,可是这会儿他装糊涂,东张西盼地,似乎在找人。   “我妈生了重病,去世了。”   江流垂下眼,一副失去至亲的悲痛。   “诶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生病了呢。”   李东跟着做戏,“这些年你们母子一直不回来,我也联系不上你们,可房子空在那里没人气容易坏啊,我就做主给租出去了,租金我都帮你们收着呢,就等你们回来交给你,对了,这家人姓唐,就是他们租了你的房子。”   终于点到正题了,这个村长可真是滑不留手,情义道德的高地他都占了,就算他私自出租江家的房子有错,江流还能和他翻脸不成。   这个算盘打得精,要是江流永远不回来,这点租金就是他李东的,要是江家人回来了,他把租金交出去,也没什么损失,相反还能留下美名。   江流倒不讨厌这样精明的村长,眼前这人有几分自私自利,但不算坏到骨子里,后安村有这样一个村长,在末世或许是一件好事。   “谢谢李叔这些年一直记挂着我们,不过这房子我是不打算租出去了,我妈死了,以后我会回后安村生活,这房子我得自住,不过我也不会让李叔为难,唐家人花了多少钱修葺我家的房子,我会把这些钱还给他们,至于唐家人交的那些租金,也由我来还。”   看李东似乎想开口,江流连忙制止:“李叔千万别和我客气,这些年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不能回家乡替爸爸扫墓,多亏了李叔还记挂着我爸,本来我也该提点酒水上门感谢的,只是我来的匆忙,家里很多东西都得置办,礼数上可能做得不周全,李叔不要怪我就好。”   江流的意思很明确,唐家给的那部分租金他不要了,当是他给李东的感谢费。   而且刚刚他一口一个李叔拉进来两人的距离,江流是打算长期在村里居住的,没必要和李东这个地头蛇闹僵,这对他没好处。   “那怎么好意思。”   李东眯起了眼睛,唐家预付了五个月的租金,一共1500块,这在乡下也不是一笔小钱,至少够李东一年的酒钱了。   江流行事阔气大方,一点都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风范气度,李东觉得江衢的儿子有点能耐,而且看他出手这么阔绰,想来他妈还是给他留了点钱的,这样一个有能耐又有钱的人,他自然要交好。   “唐哥,你看这……”   李东矛头一转,指向了唐占辉。   “我们也不想村长为难,这样,就像这个小弟弟说的那么办,只是咱们还得麻烦一下村长,帮咱们再挑一处空置的房屋。”   唐敖当机立断,不管怎么说,江流都是后安村人,他爸虽然死了,可还是有一些远亲还生活在后安村,和他闹翻不值当。   再说了,江流是不是重生的唐敖并不能确定,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房子让出来,然后他们再在后安村另选一处房产租住或买卖。   有了这次的经验教训,唐敖对于房子的位置也不挑三拣四了,他只想要一处确定没有主人的房子。   一件本来很有可能会引起争端的事情这么简单就处理完了,李东很满意,觉得自己这个村长果然很有威严,不论是江流还是唐家人都很给他面子,心中对于这两家的印象自然好了很多。   “成,我这里还真有几处房子。”   李东手里确实还有几套房子,都是举家搬到城里,委托他租住售卖的,只是那些钱到不了他手里,所以他才选择出租江家的房子,但现在江流回来了,这便宜自然也没法占了。   好在他还是赚了1500块,不算吃亏。   唐家人很爽快,如约在三天内搬出江家的房子,而江流也趁着这段时间准备起了生存物资。   等到末世来临,他这头丧尸用不上那些东西,可还有人用得上啊,所以他还是得买一些物资存起来的。   *****   “我居然拥有了随身空间,老天爷啊,难道我就是传闻中的命运之女!”   池若瑜看着自己身上那只存一半的龙凤玉佩,惊讶地看着消失在自己手中的半个凤梨,然后下一秒,凤梨又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这一半的龙凤玉佩是池若瑜的小男朋友给的,用料极其劣质,只是因为它象征着池若瑜六年级那段纯纯的初恋,一直被池若瑜挂在脖子上。   刚刚也是她削凤梨太不小心割破了手,而鲜血粘在了玉佩上被玉佩吸收,池若瑜才意外发现自己居然拥有了一个容积不小的随身空间。   火锅、串串、炸鸡、烧烤、鸭脖、兔头……   池若瑜吸溜了一下口水,这辈子看来是不会饿死了。   圆脸蛋的小姑娘赶紧拿上钥匙冲出家门,准备来一场大采购。   而另一边,池若瑾意外发现自己上辈子的冰系异能居然提早激发了。   一开始,池若瑾想着在黑市搞几支改装的枪械,因为异能提早激发,池若瑾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了,立马动身回家,准备早日和妹妹会和。   现在这个世界太古怪了,她吃不准末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只有越早和妹妹汇合,她才越安心。   ******   “咔嚓——咔嚓——”   深夜,江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镣铐将自己锁在了床头的柱子上。   因为001说了,这个世界变数太大,谁也不知道末世什么时候到来,所以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变成丧尸。   清醒的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咬人不吃人,可要是睡着的他或许就没办法控制丧尸的本能,出去大开杀戒了。江流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消灭丧尸,要是因为他世界上多了更多的丧尸,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当然,到底会不会这样连001也不确定,只是以防万一,江流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将自己锁起来,防止自己跑出去伤人。   “感觉我现在就跟狼人一样。”   看着锁起来的双脚和其中一只手,江流感叹了一句,狼人也是为了防止月圆之夜变身,总是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将自己锁起来。   只是狼人比他幸运,狼人变身那是月经,他变身的几率是日经。   “嗷呜,嗷呜!”   似乎是为了应景,他还嗷嗷叫了几声。   “嗷呜——嗷呜——”   远处似乎有狼狗响应江流的嚎叫,他想起来,村里有人养了哈士奇,估计是那傻狗在配合他。   “你说这原身也挺不厚道的。”   江流唯一一只灵活的手中拿着一半残缺的龙凤玉佩,他都是要变成丧尸的人了,还许愿让他保护好自己的小情人。   其实原身也挺可怜的,爹早死,娘不爱,从后安村离开后的五年里唯一能够回味的就是六年级交往的可爱的小女友,仔细想想,那个年纪能懂什么呢,只是因为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然后在分别后缺爱的那几年把这份感情升华到了挚爱。   江流翻阅了一下原身的记忆,他这次任务之一就是保护好那个圆脸蛋,十分贪吃的小姑娘,看来他还得多屯一些物资,要不然养不活啊。   那小姑娘也挺惨的,一别经年,从此良人变狼人。   但愿那小姑娘看在美食的份上可以接受这个事实。 第172章 丧尸王4   “姐!”   池若瑜正推着一车快递准备掏钥匙进门, 就看到家门被打开, 多日未见的姐姐池若瑾从屋子里冲出来,将她紧紧抱住。   “姐, 你这是怎么了姐?”   对于池若瑜来说,她和姐姐也就几个礼拜没有见面, 可对于池若瑾来说,她们姐妹已经整整分别了八年。   当时末日来临, 池若瑾远在省会, 一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回到家乡, 对她来说,没有谁比自己的妹妹若瑜更加重要, 只是等她回到家中的时候, 看到的只有破开的大门,以及屋内一滩血迹。   池若瑾尤不死心,在附近的生存者基地寻找妹妹的踪迹, 倒是意外和其他亲人汇合。   池若瑾的父亲有一个兄弟, 池家老大池大元是普通乡下农户,生有一个儿子, 当初弟弟和弟妹出事的时候池大元想将两个侄女接到身边照顾,可池大元的媳妇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她不贪图池家两口子的赔偿款, 可也不想多养两个侄女在身边。   更何况那时候池若瑾离成年也差不了几个月了,她鼓动丈夫顺了池若瑾的意愿,让她们姐妹俩和以前一样在她们父母留下的那处房子里生活。   池大元虽然是个厚道人, 可也磨不过母老虎婆娘,加上大侄女池若瑾在一旁劝说,也就放弃了将侄女接到身边的打算。   只是碍于法律法规,在池若瑾姐妹俩成年前,他还是池若瑾和池若瑜的监护人。   池若瑾遇到大伯一家时,大伯已经去世,大伯母和堂弟池胜利还活着,池胜利激发了土系异能,带着大伯母在安全基地生活还算不错。   听堂弟说,末日来临的时候,他和大伯都激发了异能,因为挂念城里的小侄女,大伯硬是要带着儿子去救人,结果大伯死了,只有堂弟侥幸逃回来。   因为这件事,大伯母怨上了池若瑾姐妹,将心比心,池若瑾也没法责怪重逢后大伯母拿她当仇人对待的态度。   除了大伯一家外,池若瑾还遇到了表妹仲虹。   池若瑾和小姨一家的感情并不好,在父母车祸后,池若瑾和小姨一家的感情更是降到了冰点。   池若瑾的父母是车祸死亡,肇事司机家里有点钱,为了尽可能减低儿子的刑期,该给的赔偿款他们一分都不敢少,池若瑾两姐妹一共得到了两百万赔偿款,加上池家那套房子,累积起码近三百万。   这在当地是一笔巨款,池若瑾的小姨看上了这笔钱,于是乎在池若瑾父母还没下葬的时候就游说池若瑾两姐妹跟她一块生活,又想借口她们年纪小,替她们保管那两百万赔偿款。   好在池若瑾自己立得住,加上池大元这个伯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弟媳妇的娘家人欺负他们池家人,池若瑾的小姨最终也没能得当所愿。   不过池小姨也不是吃素的,她鼓动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外孙女争夺女儿的赔偿款和遗产,属于池母的一百万赔偿款对方按法律能分的三分之一,还有池家的那套房子,一半属于池父,一半属于池母,池若瑾的外婆也能分的六分之一的房产,最后折合成钱,池若瑾一共给了外婆四十五万,从此以后,两家也断绝了往来。   末世来临后,池若瑾小姨一家只有表妹仲虹活了下来,仲虹和池若瑜有五分相似,池若瑾不喜欢小姨,对这个表妹却没有太大的恶感,加上那时候她找妹妹找的发疯,看到和妹妹那般相似的表妹自然忍不住心软,松口让她跟在身边。   然而养一条狼八年也该养熟了,偏偏最后就是这个表妹给了她致命一击。   池若瑾紧紧抱着妹妹,这一世她不会再把自己的妹妹弄丢了,自然也不会稀罕什么表妹,仲虹不来招惹她,她不介意地球上多一个人类活着,可仲虹要是还不长眼,地球上再多一个丧尸她也不介意练练异能。   “姐,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看姐姐光抱着她却不说话,池若瑜急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她姐姐。   “没事,姐就是想你了。”   池若瑾当然不会告诉妹妹她末世八年的经历,不是因为不信任妹妹,而是因为怕吓着她,虽然有八年的时间没有见面,可池若瑾的心中一直记得,她的妹妹是最贪嘴,最胆小的。   “姐,我也想你了。”   池若瑜撒娇卖乖,“对了姐,我得让你看一个好东西。”   她赶紧推着小推车,然后拉着姐姐回到房间,然后把门关上。   “姐,你看,我居然激发空间异能了,你说网络上写的那些末世即将到来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啊?”   吸收完自己的血液后那个玉佩就直接和她的身体融合在了一块,池若瑜能够感受到那个空间和自己血脉相连,却没有办法将它固化显形在姐姐面前。   于是她想了想,干脆借口自己激发了空间异能,好让姐姐相信末世即将到来这件事。   从头到尾池若瑜都没有想过要隐瞒姐姐这件事,因为她觉得就凭她的智商,想瞒也瞒不了,加上家里的钱大多数都在姐姐手中,想要大批量购买物资还得靠自家大姐,自己有空间这件事必须坦白。   再说了,如果连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也会因为她身上的空间算计她,背叛她,池若瑜不知道末世到来后还有谁是能够信任的了。   她不算聪明,甚至可以说有些呆笨,而且笨和胆子小是天生的,池若瑜觉得不可能因为末世来了,她重生了就能够有质的进步,想要在末世里活的更长更久,听姐的话跟姐走,才是最正确的方针。   “空间异能?”   看着凭空消失在面前的那一箱快递,池若瑾的呼吸都急促了很多。   “其实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池若瑾直接走到家里的鱼缸边上,然后一挥手,鱼缸里的水瞬间凝结成冰,好在鱼缸里没养鱼,只是放了几块雨花石。   “哇!”   池若瑜一边惊叹一边打了个哆嗦。   要知道她经历的末世可是类似冰川时代的存在,到处变天雪地,植物被冻死,人和动物被冻伤,食物紧缺,暴乱横行。   上一世池若瑜之所以会死,一半是因为饥饿,一半是因为寒冷,这会儿看到亲姐亮出冰系异能,下意识的她就打了个哆嗦。   “姐,拥有冰系异能是不是就不怕冷了?”   不过转念一想,池若瑜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姐姐激发了冰系异能,如果冰川时代真的再次到来,岂不是成了她姐姐的主场,想起动画片里冰雪奇缘里的艾莎女王,她其实也不介意变成安娜小公主的。   不过这个世界变化那么大,冰川时代会不会再次到来也不一定呢,池若瑜美好的愿望只能放在一旁,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采买物资,然后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池家的老房子是市里比较偏僻的老居民楼,这里的住户很杂很乱,上一世池若瑜躲在家中,听到了无数抢砸的声音,无数凄厉的哭喊,比起待在这套房子里,池若瑜更愿意回老家,那里还有大伯一家,还有其他亲戚朋友,更为安全。   池若瑾看着妹妹时而微笑时而丧气的表情忍不住嘴角上扬,自从末世来临后,她再也没有看过这样简单易懂的情绪了。   不管这个世界的末世怎么样,她感激老天将她送回到妹妹身边。   ******   “爸,刚刚池大元来打招呼了,说池大初那俩女儿过段日子也要搬回来住。”   后安村村长李东家,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从外头进来,喝了杯桌上摆着的凉白开后痛快地说道。   “你说也真是奇了怪了,村里人绞尽脑汁往城里跑,好不容易变成城里人的人怎么忽然挤一块回来了呢?”   他指的就是江流和池若瑾姐妹俩。   当初江衢和池大初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俩人一块进城打拼,赚了一点钱后又一块在城里买了房子。   村里很多人羡慕他们,没成想这俩人命不好,一次进货途中,被逆行的越野车装了,车子翻倒,里面的三人也没有救过来。   出事后,江衢的老婆带着儿子改嫁,池大初俩女儿还住在城里,逢年过节会回来祭拜先人以及拜访大伯池大元一家。   说起这两家人,村里人还是万分唏嘘的。   当初江流和池家小闺女多要好啊,手牵着手上学,大伙儿都说笑两家干脆结娃娃亲得了,可是因为大人出事,俩孩子也因此分隔两地。   要是没有当年那场车祸,再过几年,说不准村里人都能喝上他们的喜酒了。   “确实奇怪。”   李东是个精明人,听了儿子的话,他嗒嗒抽着烟,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第173章 丧尸王5   “你说是不是咱们这儿快拆迁了?可不对啊, 房子写在他们名下,真到拆迁的时候, 一分也不会少他们的, 更何况咱们村拆迁,那户城里人租房子也占不到便宜,何苦过来了?”   李东认真琢磨着,再说了, 如果真的是拆迁,没道理他这个村长没有提前得到风声。   “反正我觉得不太对劲。”   李东的儿子李晌嘀咕了一句,“对了爸, 你觉不觉的最近的天气有些怪啊?”   这才五月底呢,太阳就老厉害了, 这些天平均气温在26度到30度之间, 前天最夸张,中午两点的时候温度居然高达32度, 他们这儿到了盛夏也就这气温。   村里的老人这些天都念叨着呢, 五月底就这天气了, 等到了三伏天,温度岂不是往四十度走了。   “我儿子,你孙子说温度升高是因为全球气温变暖,好像和啥工业化学污染有关系,你说城里人咋这么做虐啊,他们开工厂挣大钱,咱们普通老百姓就靠田地吃饭, 污染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凭啥气温变暖却要影响咱们种地。”   李晌不明白儿子口中的全球气温变暖和环境污染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就是粗略地听了几句,然后在自家老头面前卖弄,显得自己也挺有文化。   “这天气确实有点怪。”   李东抽了口烟,看了看依旧高挂在顶上的大太阳,“这都多少天没下雨了?”   李东是村长,也是村里的富户,他承包了不少土地,还承包了一口鱼塘,这些东西每年都能给他带来小二十万的收入,因此对于田地和鱼塘他是当命根子看待的。   “怪长时间了,不知道等到了雨季会不会好一点。”   五月初的时候,村里刚插了水稻秧苗,现在天气热,地里的水蒸发快,村里人几乎隔几天就要从河里抽水浇灌水稻田,以往五月可没有这样麻烦过。   “我这心怎么莫名有点慌啊。”   李东抽烟的动作加快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天气炎热或许和江流等人忽然回村有点关系,可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爸,要不带你去卫生站看看,让老中医把把脉,量个血压什么的?”   李晌是个孝顺儿子,他想着他爸心慌该不是得心脏病。   “滚滚滚。”   李东没好气地轰赶自己这个傻儿子,亏他这个老子还有点本事,搁别家摊上这么一个蠢儿子,日子也没法过了。   *****   #转发#膺国一男子声称有异能,可以掌控火元素。   1楼:这是魔术表演,不得不说演的还挺逼真。   2楼:哈哈哈,我中二病时期也幻想过自己能够获得异能,不过现在每天加班还得回家给孩子喂奶,压根没时间想这些了。   3楼:明白了外国人口为什么那么少的原因,总这么玩迟早有一天被自己玩死的。   4楼:应该是特效,或是魔术。   这天晚上,网络上忽然出现了一则短视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上万次的转发。   视频内容是一个外国人浑身冒火的场景,就当大家以为他要被烧死的时候,那个外国人身上的火焰忽然间消失了,下一刻,他的指尖出现了几个小火球,就像是杂技表演一样,在他的双手之间跳跃。   刚看到这则视频的时候大家并没有多想,因为现在的特效足够制作出比这个效果更炸裂的视频,所以大家都当玩笑一样转发。   可谁知道,就在半个小时后,最先从外网转载过来这则视频的网友账号被封了,网络上转载过这则视频的网友也被网警删除了这则视频。   至于那些保存后想要再传上网的网友,无一不是前两种结果。   人性就是这样,越禁的东西越好奇,虽然网警神通广大,可这则视频还是用这种方式在网络上悄悄流传着。   不仅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大伙儿发现类似的视频越来越多了。   #转发#中东一男子雷劈十次不死,声称是真神赐予的神力,末世即将到来,信主者得永生。   这同样是一则来自外网的消息,这则视频应该是被偷拍的产物,只见视频中一个男子站在露天环境下,身边雷雨大作,忽然间,一道闪电击中他,而那个人非但没有被烧灼成焦炭,反而大吼一声,浑身爆发出了一道更刺眼的光芒。   这种低级像素不像是合成的特效大片,而且紧接着网友们转发了许多视频中主角的消息,那个人原本是中东一个极端组织的成员,号称被真神赐予了神力,并称不相信真神的人将会在末世中痛苦死去。   这个消息如同前者一样,很快就被网警大面积删除,但凡标题中带点关键字的,全都被封锁。   类似的消息越来越多,但全部都是外网发布的视频,直到国内终于也出现了第一例。   一个女主播户外直播中意外录下来的片段。   “请问你是网友一把小贡丸吗?之前你在网络上发表了一篇《末日来临后如何防身》的帖子,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视频中,一群穿着特警制服的男人走向一个正拎着大包小包好像刚从超市里出来的女子。   一开始这一幕入镜的时候观看直播的观众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女主播运气差,出行的时候正巧遇上警察捉坏人,还在弹幕里戏谑着让女主播快跑,省的被波及。   谁知道下一秒,那个本来平平无奇的女人忽然间扔掉了手里的袋子,然后以违反牛顿定理的方式,像个蜘蛛一样攀爬着墙壁快速攀爬至镜头拍不到的方向。   那些特警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拿出一把枪,直接射在了那个已经在短时间内爬到三楼的女人,不过这应该是麻醉枪,那个女人掉下来的时候身上没有血迹。   一群特警将她带上了车,一群特警则是走向附近正在拍摄的行人,强制拿走他们的手机。   直播画面最后一黑屏结束,然后很快的,这个女主播的直播间就被查封了。   1楼:卧槽,牛顿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这可不是可以弄虚作假的特效视频,而是实打实的直播啊,没人相信一个普通的十八线女主播能够买通特警帮忙演戏,也没人相信这个女主播有胆子找人冒充特警演这一出,所以刚刚他们看到的视频内容,很有可能全都是真实的。   2楼:大家还记得之前网络上那些被封掉的视频吗?会不会其实不是特效片,全都是真实的。   3楼:我早就想说了,之前我们小区也来过一群特警,只是当时我没在场,听说那些特警冲进一户人家家里,绑着那户人家的儿子就走了,之前我当那是以讹传讹的流言,现在看到这则视频,我相信了。   4楼:所以呢,真的出现异能者了吗,啊啊啊啊,今天真的不是愚人节吗?   5楼:比起异能者,我更想知道所谓的末日之说是真是假,难道末日真的要到来了吗?   ……   网警的删除速度比不上网友的截图速度,这些被禁止的视频依旧以各种方式在网络上悄悄流传着,而末日之说也因为这些视频的出现,甚嚣尘上,继当年的采购食盐潮后,恐慌的民众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了粮食上面。   *****   “现在的粮食越来越难买了,看来咱们是时候收拾东西回乡下了。”   这一段时间,池若瑾姐妹俩手里的钱基本上都被转换成了物资,不仅这样,池若瑾还特地将网络上那些新闻转发给了堂弟池胜利,有些话大伯大伯母那样上了年纪的人不会信,可堂弟年纪轻,更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看了那些新闻后,也能够让他鼓动大伯多存点粮食,至少家里那些东西可以别急着往外卖。   “嗯。”   池若瑜乖巧地打包着行李,尽可能压缩空间后再将它们放到自己的随身空间里。   她心里头还惦记着今天排长队买的徐李记的烧鸡,准备等收拾好东西,和姐姐一块享用这份美食。   另一边,江流睡到日上三竿起床,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镣铐。   “我给宿主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001昨晚研究这个世界的时候发现宿主身上佩戴的那块玉佩磁场十分特殊,似乎存在一个次元空间,那个空间的容积大概在200立方米左右,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但是足够存放不少物资。   最近宿主总为地窖太小犯愁,001觉得,作为宿主最棒棒的统子,它应该积极主动地为宿主解决这个难题。   “什么惊喜?”   问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江流就感受到了一个和自己的精神力相连接的空间,他闭上眼睛,将精神力放入这个空间内,居然还看到了装了一大半的物资。   这件事太让人惊喜了,什么时候开始001居然有这样的觉悟了。   江流试着拿出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烤鸡,热腾腾的,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咕——”   大中午的起床,肚子也该敲锣打鼓了。   也不知道变成丧尸后还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进食,江流美滋滋地吃着烧鸡,他必须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啊。   不过这个随身空间来的确实也是时候,他正好还有一点钱没花出去,到时候把这个随身空间装满,想来原身喜欢的小可爱一定会很高兴的。   *****   不见了!   香喷喷的烤鸡不见了!   池若瑜张大嘴瞪大眼,装空间里的东西怎么还能遭贼呢? 第174章 丧尸王6   烧鸡不见了, 池若瑜第一时间质问自己,是不是她太馋了,导致她在不知不觉中吃掉了空间里的烧鸡, 可是认真一想, 烧鸡那么好吃, 吃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没有知觉呢。   所以自己的嫌疑排除了。   第二个猜测,就是空间会自动吞噬物品, 可这个可能性很低,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失窃物品就是那一只烧鸡,如果空间是活动的, 她应该早就有所察觉才对。   不过这个猜测并不能完全被排除, 池若瑜心中存下了这个疑虑。   最后一个猜测,也是池若瑜看来最不可思议的猜测,那就是这个空间除了她, 还有另外一个人能够打开。   当初发现自己那半块龙凤玉佩内藏空间的时候, 池若瑜就想过另外半块空间是不是同样蕴藏空间,只是她没想过, 或许有一种可能,这两块玉佩是能够打开同一个空间的钥匙。   自己的半块玉佩沾了血已经认主,江流的那半块玉佩或许也沾了他的血认他为主, 如果真相真的如此的话,偷偷拿走她的烧鸡的或许就是那个五年未曾见面的小竹马。   池若瑜的表情有些复杂,少年时期的喜欢总是青涩又懵懂的,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江流到底是何等感情。   当时父母和江叔车祸身亡对于两个家庭来说都是晴天霹雳,池若瑜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中,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其他东西,等她的情绪平定一些后,江流已经跟随母亲改嫁,彻底从她生活中消失。   他留给她的,除了童年那段美好的记忆,就只剩下那半块玉佩。   五年过去了,他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   是高了,还是帅了。   池若瑜抿了抿嘴巴,也不知道他做的爆炒泥鳅是不是比五年前更美味了。   想到不久后可能会来临的末世,池若瑜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以及她准备过段时间回后安村的消息,然后她将纸条放在了原本放烧鸡的那个位置。   当年分别的太匆忙,她并不知道江流的联系方式,到是江流应该知道她家的地址,可这些年也没给她写过一封信。   池若瑜留下这样一张纸条在空间里,就是期望如果江流那半块玉佩也是打开空间的钥匙,他能够看到这张纸条,然后联系她。   不管怎么说,池若瑜还是希望江流能够安好。   ******   “001,我那半块玉佩呢?”   吃完了一整个烧鸡,江流满足地打了一个嗝,用纸巾擦了擦手后忽然想起了本该挂在脖子上的那半块玉佩。   “变成空间了啊?我发现那半块玉佩是一个次元空间的钥匙,主动帮宿主绑定了那块玉佩,现在玉佩已经和宿主融合,从今往后,宿主可以自由使用那个次元空间。”   001欣喜地漂浮在半空中个,它知道宿主一定会夸奖它的,不过它要谦虚,听说这是人类最美好的品德。   “那个玉佩是空间钥匙?”   江流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等,001,随身空间里的那些物资是你准备的吗?还是次元空间里原本就存在着的?”   江流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按照系统职业守则,系统不能在宿主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帮宿主作弊。”   001否认道,它帮宿主绑定那块玉佩已经是打了擦边球了,再给宿主提供物资,恐怕它这个系统就要受到主神的惩罚了。   “不是你给的?”   江流咽了咽口水,如果说半块玉佩是打开次元空间的钥匙,那么原身的小可爱手里握着的那半块玉佩同样可以打开那个空间。   冒着热气,用现代包装袋装着的烧鸡,以及一堆用纸箱堆叠着的物资,不可能是前人留下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可爱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启了这个空间,空间里存放着的,都是她积攒的物资。   现在问题来了!   吃了一个吃货的烧鸡,会被吃货记恨几年?   江流的眼神恨不得把那些鸡骨头给烧穿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再去买一只烧鸡放回去来不来得及。   但是显然是来不及的。   江流看到了空间里原本摆放烧鸡的位置上多出来的那张纸条,上面简单写着池若瑜现在的电话号码,以及她过段时间就会回后安村的消息。   他觉得这张纸条并不简单,甚至还冒着腾腾杀气。   吃货小可爱一定是猜到了同样拥有一半玉佩的他偷吃了烧鸡,听到他回乡的消息准备回来教训他。   这难道就是一只烧鸡引发的惨案吗?   *****   “村长啊,这天气怎么越来越热了,你看这河水,都快下降近二十公分的水位了。”   留在村里的大多以田地果园维生,天气以及水源是他们最关心的两个问题。   实际上自从今年五月份一来,这些有几十年种地经验的老农已经察觉到了天气的异变,担心这可能是百年未曾一遇的大旱。   李冬听着村里人忧心忡忡的话,他这心里也不是不担心的。   他包着鱼塘,最近天气热,为了保证水源充足,他每天都得开着高耗电的抽水泵从附近水域抽取河水,这是一笔不小的消耗,可即便这样,因为最近的持续高温,鱼塘还是有不少鱼因为不适应高温天气泛起了鱼肚。   “再等等,或许雨季来了就好了。”   这话既是安慰村里人,也是安慰他自己的。   “对了,大伙儿家里有存粮没卖出去的,都先别卖了,宁可损失一点钱,也要保障自己留下来的粮食足够应对之后可能会到来的大旱天气。”   李东这人确实贪财自私,可村里人能一致认可他当村长,也证明了李东这人是有远见有本事的,且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李东也会站在全村人共同的利益上出发。   这段时间城里人嚷嚷着末世来了,抢粮都快抢疯了,每天都有人开着车来乡下收粮食。   按照平时的价格,去年收割的晚稻现在顶天只能卖八毛到一块,因为是陈粮,如果保存不好,甚至还卖不上这个价钱。   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中间粮商的差价,城里人主动跑乡下收粮,加上末世流言的恐慌,去年的晚稻现在可以买到两块五到三块一斤,甚至更高。   李东觉得这环境有点玄乎,早在城里人蜂拥乡下收粮的时候,他已经挨家挨户提点过,但他就怕有那些眼皮子浅的,光看到钱,却没看到危机。   “村长,我觉得你还是太小心了,咱们国家那么多战略储备粮呢,只是一个大旱天气,国家随便开几个粮仓就够救济咱们了,至于那些嚷嚷着末世要来的,我看是他们的脑子进水了,多荒唐的事啊,啥丧尸,啥变异的,不是吃饱了撑着吗。”   有听了李东的话咬牙不卖粮的,自然也有心存侥幸,被钱迷花了眼的。   虽然李东千叮咛万嘱咐,可这些日子偷偷摸摸卖粮的还是有不少人。   他劝不过来,也只能冷眼看着,希望一切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   和往常一样,江流在睡觉前将自己紧紧锁住。   但显然这一天和平常不太一样。   乡下夜间的气温还是比较舒适的,这些日子白天温度在34-36度左右,但是夜间的温度能够下降到24-27度,村里一些不舍得用空调的老人靠着老旧的电风扇也能对付一整晚。   江流舍得花钱,每天晚上都是开空调入睡的,大概在凌晨一点左右,只听嗤的一声,空调停止运作,屋内的冷气大概坚持了二十多分钟,就被外部不断入侵的热气取代。   明明应该是最凉爽的时间段,可此刻的温度却已经和白天最热的时候相差无几。   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江流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睡得不太安稳。   然而异变还没有停止。   从江流的手部开始,皮肤出现溃烂,这种溃烂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全身,此时江流已经感觉到了极度的痛苦,床上的人开始挣扎翻滚。   001出现在半空中,不知道它做了什么,原本溃烂的肌肤开始慢慢愈合,然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侵蚀着江流的身体,皮肤愈合后又溃烂,溃烂后再愈合。   这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等最后001成功的时候,江流已经浑身湿透,就像是从水中打捞出来一般,可想而知刚刚他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下一秒,江流睁开眼,瞳孔极小,几乎被眼白占据,冷冰冰的,并不像人类该有的眼神。   “嗷——”   被捆住的人疯狂嚎叫想要挣扎铁链,手腕脚腕因为挣扎的动作鲜血淋漓,然后又很快愈合,周而复始。   “嗷呜——嗷呜——”   村长李东的儿子养的哈士奇正因为忽然到来的高温焉哒哒的,听到这声嚎叫兴奋了一小会儿,它记得这个声音,不久前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和它深情对唱。   只可惜第二天它在村里撒欢跑,也没找到拥有这美妙声音的狗兄弟。   兴奋的哈士奇跟着嗷呜了好一阵,直到嗷累了,才吐着舌头钻回自己的狗窝里。   在哈士奇消停后,江流也渐渐平静下来,闭上眼,似乎睡着了。   *****   华国首都某地下指挥部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一位老首长正站在台上,底下坐着十几个模样神态各异的人,他们当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些表情兴奋,有些面容忐忑,很难想象,这样一群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会聚集在一块,还是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中。   上百个特种兵围绕着这间屋子,他们手持最新武器,防止房间内这些人的异动。   “从今天起,重生者再就业协会正式成立!”   老首长看着底下的人,对全世界人民来说最大的挑战开始了,全球都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第175章 丧尸王7   “怎么回事!”   “天呢!”   “出、出大事了!”   江流从一阵阵惊叫声中苏醒,他睁开眼, 迷迷糊糊就想要下床看看。   只听“咔哒”一声, 似乎是机器生锈运转的声音,江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的各个关节, 此时他的身体就好像一台老旧的机器, 肌肉僵硬,各个关节不能灵活运动, 连站起来都显得尤为困难。   而刚刚那一声咔哒的声响,正是由他腿部的几个关节发出来的。   “咔哒——咔哒——咔哒——”   只是起身这样简单的动作, 江流像是机器人一样, 极为艰难地做完。   “这是怎么回事?”   江流看了眼自己手臂裸露的肌肤, 难道是他已经出现了丧尸化?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四十七秒, 宿主彻底完成丧尸化,现在宿主已经不再是人, 而是一只拥有和人类相似外表的丧尸。”   001解释道:“我的权限只能帮宿主做外表上的掩饰, 同时保证宿主清醒时能够掌控这具丧尸化的身体, 至于宿主沉睡时丧尸的本性爆发,以及丧尸化的身体带来的一系列丧尸化的表现, 还需要宿主自行研究控制。”   所以他已经不是人了吗?   熟悉着自己这具略显僵硬的身体,江流冷静思考。   “天呢, 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 怎么出现了两个太阳!”   “不不不,是三个,是三个太阳啊!”   “完了, 地里的庄稼全死光了,嘶——地面好烫,鞋底都融化粘住了!”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江流也顾不上适应自己的丧尸身体,略机械地走到窗户边上,然后小心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   只见外面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声音都是从隔壁的屋子里传出来的,那些人都和江流一样,躲在屋子里,用窗户或是门的缝隙观察着外头的环境。   原本还算旺盛的植物在一夜之间蒸发了水分,入眼只见一片枯黄景象,江流抬头,天上高高悬挂着两个太阳,想到之前听到的那段对话,江流忍不住走到了对面的窗户,然后打开窗抬头网上看,果然,在视线遮挡住的方位,还存在一个太阳。   也就是说,现在的地球承受着三个太阳的照射,而这些植物之所以枯死,正是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高温。   难道这就是这个时空的末世吗?   “末世,真的是末世来了!”   不止江流有这样的想法,看到头顶上三个明晃晃的太阳,几乎有所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词语。   “谁家空调还能用,我家空调坏了,孩子热的受不了了!”   开口的是江家斜对面那户人家家里的儿媳妇,她打开窗户的缝隙,朝四周的住户问道。   刚刚她给亲戚们打电话了,倒是有几乎人家的空调还能继续运作,只是那些亲戚家离他们家还有一段距离,而她刚刚尝试过,正常人只要出了房间,即便遮挡再严实,一分钟之后皮肤还是会有灼烧的痛感,且地面温度太高,胶底的鞋子走一会儿就会融化。   大人尚且挨不过这样的酷暑,更何况是孩子呢,即便躲在家中,因为没有空调的缘故,孩子很快就出现了中暑的症状,而现在的天气恶劣,根本不可能长时间暴露在室外环境中,所以这个女人迫于无奈,只能向附近的邻居求救。   “胡疆媳妇,你们到我家来。”   虽然对于天上的三个太阳心存恐惧,可这会儿人心还是善的,乡村邻里间的关系好,没人能够眼睁睁看着邻居们热死,因此很快就有人开口了。   而那户刚刚求救的人家也很快做好了准备,浑身上下裹得严丝合缝,甚至连眼睛都找了墨镜遮挡起来,一家四口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隔壁邻居家,而那户邻居在放他们进去后也很快将门关上。   江流抬头看了看自己屋内的那台空调,不知何时起,空调已经停止运作,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感受到丝毫炎热。   难道这丧尸之躯还有这样的功效?   想想也是,丧尸其实就是活死人,要不是因为001的存在,现在的他早就失去了神智,变成一个只知道吞噬血肉的怪物,这样的身体又怎么会像人一样感受得到温度以及其他五感呢。   而且如果这个猜测正确的话,现在的他只要不被人击碎大脑,即便是被打中心脏,他也不会死亡,而且在系统的作用下,身上的任何伤势都会很快复原,也就是说,他在末世里多了一副几乎无敌的身躯。   江流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原来不是人的滋味那么爽啊。   只是末世的突然到来还是打了江流一个措手不及,因为池若瑜和池若瑾两姐妹还未回村。   不过好在江流知道池若瑜的空间和他相通,有足够的食物,只要姐妹俩的房子里有能够运行的空调,就能够熬过他找到她们的这段时间。   不知道晚上会不会降温?江流看着屋外因为炎热蒸腾的空气,在这种恍若蒸笼的环境下,所有视线可及的事物形状都有些扭曲。   虽然他不怕炎热,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门必然会被有心人注意到,江流想着,即便要去找池若瑜池若瑾两姐妹,也得在夜晚行动。   不仅江流这样想着,池若瑜和池若瑾的大伯这会儿也在和儿子商量,晚上进城把俩侄女接回来。   “不行,我不同意!”   池大元的媳妇李梅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你看这天多邪乎啊,太阳都出了仨儿!”   李梅觉得这一切都和做梦一样,“你看看我这手,才出去一会会儿就被烧燎泡了,你们爹俩还为了外人想要进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别活了。”   她是被热醒的,李梅是个节俭的女人,这些天天气热,迫于无奈不得不使用空调,可她会将空调定时,确保空调停用后房间里的冷气足够他们撑到五点半起床下地。   而然今天的温度特别高,在空调自动关机没多久李梅就被热醒了。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只是凌晨四点左右,外头的天居然已经有些亮了,她嘀咕着走到窗户边,看到天上挂着的几轮太阳,当即就吓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把老公儿子叫醒。   现在一家三口待在一间房间里,窗帘什么都拉上了,空调打到最低,可屋内的室温依旧维持在三十度左右的样子,并不算舒适。   李梅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她担心院子里养着的五只母鸡和两只公鸡,还有家里看家护院的大黄,因此在察觉到屋外温度高的吓人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跑出去准备把鸡和狗抱回屋里养着,只是她还是去晚了,鸡圈里的鸡早就因为高温死亡,倒是大黄还坚强地活着。   李梅将鸡的尸体放到冰柜里,然后把大黄抱到了他们的房间,一块吹空调。   就是这么短短一段时间,李梅身上裸露的肌肤就被烧红,一开始没知觉,等回到屋里,冷静一些后,那些被烧伤的肌肤就火烧火燎的疼,用冰箱里的冰块凉敷后才好受一些。   她这还是短时间暴露在室外环境下呢,李梅不敢想象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要是真犯糊涂跑去城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是我侄女,是我亲弟弟的闺女,怎么就是外人了。”   池大元的心情很烦躁,想到生死未卜的俩侄女,不由愤怒驳回了妻子的话,只是他也明白,妻子是担心他和儿子,虽然这些话不近人情了些,却也是实打实的关心他们。   “而且我也没说我白天过去啊,现在温度高可能是因为天上这三个邪乎的太阳,等到了晚上,太阳下山,温度开始下降后我和胜利再开车进城,车上打着冷气,应该不会有事的。”   池大元放低声音解释道,他也不是真傻,没想过为了救俩侄女把自己和儿子搭进去。   “池大元,你明不明白,现在变天了,你能保证除了天上这三个太阳,就没有别的邪乎东西?你能保证晚上你和儿子出门就是安全的?我告诉你,你别想为了你那俩侄女把我们的儿子搭进去。”   李梅护着自己的儿子,她不是圣人,就想顾好自己的小家。   “可咱们难道一辈子都不出门了?”   池大元反问,因为前段时间儿子听了侄女的话一直嚷嚷这让他们储备末世物资,家里的食物和饮用水还是足够的,可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外头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危险,总得去了解一下的,跟缩头乌龟似得一直缩在龟壳里,早晚会有饿死的那一天。   李梅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   “爸妈,快看电视,官方出高温预警信号了!”   池胜利是年轻人,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拿出手机上网查找相关讯息,好在现在信号正常,他很快就找到了可靠资料。   他拿出遥控打开父母卧室的电视,现在所有的电视台都已经被中央掌控,播报的也全都是统一的新闻内容。   “新的纪元开始了,接下去将会是一段漫长的抗争过程,但请大家相信党,相信政府,我们会和大家一起面对克服接下去的困难。”   一号首长出现在电视里,他的表情十分严肃郑重。   虽然平日里网络上有很多人抨击政府,可不得不说,华国政府的凝聚力以及公信力是最高的,尤其在天灾面前,军队和政府一直都是人民强有力的保护者。   池大元和李梅夫妇停止了争吵,看着电视不知为何对未来多了几分希望。   要知道,在刚发现天上那三个太阳的时候,夫妻俩的心情都是绝望的。   电视里播报的内容除了首长振奋人心的演讲,同时还有许多切实有用的科普建议。   首先由一个好消息,中科院专家指出,现在室外温度高达55度左右,没有空调的室内温度也在45-47度之间,按照常理,人体长时间处于高温,体温调节机制会发生障碍,导致中暑,严重会出现死亡。   但是据实验表明,从天上出现三个太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多小时,人类的承受能力远远超乎了以往数据的记录,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天上出现三个太阳的同时,人类的身体已经进行了一次进化。   或许再过不久,人类也能够开始在这样的高温中正常生活,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不得不说,这个猜测极大的振奋了人心。   除此之外,专家还科普了中暑急救措施,以及高温下食物和水源的保存方式。   这则视频在电视上,网络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重播着,国家在告诉普通民众一个道理,那就是坚持下去,一切皆有希望。   而与此同时,全华国的重生者们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末世,不一样了! 第176章 丧尸王8   这一个白天, 村里人都是在电视上寻找慰藉, 很多人甚至都顾不上做饭, 随便拿点现成的饼干馒头糊弄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七点多的时候, 太阳终于开始下山了,也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大伙儿感受到了温度缓慢的降低,到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 气温终于降到了35度左右, 虽然还是闷热难耐,却也能够让人正常外出。   “贼老天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二黑, 二黑, 呜呜呜呜。”   “全死光了, 我养了小半年的鸡啊,我都舍不得吃, 全死光啦!”   有了第一个大胆出门的村人后, 那些紧紧关闭的房门接二连三打开, 不少人看着屋外荒凉的景象, 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声呜咽。   庄稼全毁了,一些人白天只顾着心慌,也没顾得上院子里的家畜和狗子,大热的天气,鸡鸭是活不了了,倒是有一些聪明的狗子找了一处相对还算凉快的地方躲着, 勉强保下了一条性命,但即便这样,村里还是有好几条狗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死去。   天气那么热,只是一个白天的功夫,家禽的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根本不能吃了。   对于村里人来说,今天一天的财务损失是极大的,加上亲眼看到了三个太阳后对未来生活的惶恐害怕,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绷断了,借由哭声控诉这一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天灾。   “找村长去!村长比咱们见识广,应该知道之后咱们该怎么办。”   “没错,找村长去。”   华国人骨子里还是很有韧劲的,即便是在这样的天灾之下,哭够了,发泄够了就重新捡起生活的勇气,准备咬牙面对之后的困境。   不知是谁先提议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大伙儿的一致赞同,很快每家每户都派了几个代表,去村长家打听情况。   还有一些节省惯了的老人女人感受完室外温度后将家里的空调风扇统统关了,然后催促着家里人,拿着手电筒全家摸黑朝村长李东家走去,准备去李家蹭会儿空调。   江流也随大流的跟着人群去了村长家,而村长似乎也料到了这一点,早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光是村长家的客厅可容纳不下,所幸现在的室温也不是不能忍受的,李东干脆来了一场室外会议。   “人都来齐了?”   看着院子里外乌泱泱一片人,李东喝了口加了冰块的凉茶,沉声问道。   “大伙儿看看,还有谁家没来人,赶紧通知通知。”   现在要做的事情多着呢,李东可不想到时候再去那些没来的人家家中单独知会他们。   “应该都来齐了?”   后安村并不算大,拢共78户人家,不少人家祖孙三代住一块,兄弟几人也没有分家,虽然只有78户,户籍落在后安村的却有近七百人,这些年年轻人要么出去念书,要么出去打工,现在村里多为老人和孩子,常驻人口约在三百五十人左右。   因为人少的缘故,家家户户彼此之间都是十分熟悉的,一眼扫过去,就能知道谁家没派代表过来。   唯一要说生面孔的就是江流和之前来后安村租房的唐家人了,江流看到了站在人群后头的唐敖,但没有看到唐敖的父母,显然他是作为唐家的代表过来的。   因为经历过末世的缘故,唐敖的直觉很敏锐,很快就注意到了江流留在他身上的那道视线,他转过头,两人视线对撞,然后又各自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移。   别看唐敖此时神态轻松,实际上他的脑子早就乱成了一团麻线。   这个世界的末世果然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虽然在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末世流言时唐敖就猜到这个世界的末世可能会有所不同,可当末世真的来临时,唐敖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不同的末世意味着他曾经的那些记忆完全无用,此时的他和别人一样,都要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生存。   不过令唐敖十分意外的是末世虽然不同了,可家里的大黑却还是变异了,体型虽然不像上一世那样变大了近十倍,可相比较从前还是大了不少,而且依旧觉醒了雷系异能。   刚刚出门的时候,唐敖观察过,上一世后安村的那些变异猫狗却没有像他家的大黑那样出现异变。   唐敖有些怀疑,或许大黑的变异和他这次重生有关,但他还不能肯定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不过不管怎么样,变异的大黑给了唐敖不少勇气。   现在唐家二老留在家中照顾还不能适应异能的大黑,因此现在只有唐敖一人出现在村长家中,参与这场后安村村民的会议。   “在你们来之前,我让大晌去地里头看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李东也不卖关子了,谁知道这鬼太阳什么时候又会升出来,毕竟三个太阳都出现了,白天黑夜未必会像以前那样分布。   “庄稼全都枯死了。”   这在村里人的意料之中,毕竟农村人不仅在田里头种东西,家里房子的前后也有院子,栽种一些蔬菜水果,现在自留地的蔬菜全都干死了,想来地里的农作物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咱们这一季的水稻秧苗都没种活,下半年的口粮去哪里找?”   李东开口直指问题的中心,“不仅如此,这样大的太阳,恐怕以后都很难栽种粮食了。”   农村每家每户多少都是有些存粮的,可这些存粮有限,吃光了存粮后该靠什么东西填饱肚子?   “还有水,河里以及水库的水位都下降了。”李东嗒嗒抽着烟,他想到了自己承包的鱼塘里那一堆翻白肚的鱼,有些心疼钱。   “村长,这可咋办呢?”   “李三春,我和你没完,当初说了不让你卖粮食的,你偏偏贪那点小钱,把家里的粮食卖光了,现在好了,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老天怎么不把你收了去。”   正当有人心慌地问李东对策的时候,人群中先爆发了一阵冲突。   原来是之前城里人来乡下收粮的事引起的,现在地里的农作物显然是种不活了,家里如果有足够的存粮,至少能多挨一点时间,可那些当初贪图钱不听李东劝的人家家里可基本不剩什么粮食,这些人家又能熬多久呢?   因此在听到李东的那番话后不少家庭都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绝望之下,夫妻/父子扭打在一块,入耳皆是辱骂声和绝望的哭喊声。   “说得好像当初卖钱的时候你不高兴一样,要是当初你能劝住我,粮食能卖掉吗,你才是丧门星,我怎么瞎了眼娶了你。”   “行了,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啊。”   “就是啊,大家都是亲戚,实在不行每家出点粮食匀一匀,先把这一阵撑过去。”   这只是异变的第一天,人心还不够冷漠,因此当看到那些哀嚎痛骂的亲友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心软了。   反正他们家里还有足够的存粮,每家匀个几十斤出来也不会伤筋动骨,再说了,或许明天那天杀的三个太阳就变成一个太阳了呢?   没挨过饿,没经历过真正的绝望,后安村的人还是十分天真的。   果然,在那些人开口后,原本吵闹的村人渐渐平静下来,唐敖看着这一幕垂下眼,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些借粮的人是否会为今天的善举而后悔。   “今天的电视大家应该也看了。”   看到现场恢复平静,李东继续开口:“如果大家还信我这个村长,我就说三件事,第一件事,刚刚大晌去地里看了,庄稼全部枯死,不过这些枯死的庄稼也不是全都不能用的,油菜花已经能够采收了,这一暴晒正好把油菜籽都晒干了,趁太阳没出来,大家能抢收多少事多少,还有那些晒干的青菜白菜,大不了就当菜干吃,虽然还没成熟,可现在这年头也顾不了那些了。”   “第二件事就是水,水位下降太厉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水,大伙儿回去后尽可能的把家里的所有容器都用上,能装多少水装多少水。”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现在天上出现了三个太阳,以后大伙儿的作息就改一改,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我提议组一个巡逻队,每天晚上在村子的周边巡逻,现在植物都枯了,一来我们得防山上没有东西吃的野兽,二来也得防人,城里人不像我们有足够的粮食,饿极了,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李东的条理十分清晰,一开始江流还因为老房子被李东私自出租的事对他印象不好,今天看到李东这样的表现,也忍不住对他佩服几分。   这三个提议看似简单,可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他还能保持这样清醒的头脑,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惶惶不安的村里人这会儿需要的就是李东这样的主心骨,在他发话后,村人的心立马平静了不少。   “我俩侄女还在城里,刚刚我和孩子们联系上了,等会儿我开车进城去接他们,顺便看看城里的状况,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池大元最终还是说服了媳妇李梅,等会儿就开着他的五菱宏光进城接人,侄女说了,她那儿还有不少存粮,到时候一块搬回村里来。   “我儿子还在首都念书呢,电话里他吓坏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闺女也是,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坐飞机火车。”   村里不少在外打工念书的人,因此在听到池大元要去接侄女的时候,那些留守在村里的人忍不住担心起了远在他乡的亲人。   但是想归想,没有一个应和池大元的话要和他一块去接人的。   “大伯,我和你一块去。”   江流走到池大元身边说道。   “流子,大伯谢谢你。”   池大元拍了拍江流的肩膀,难为分开五年,流子还记得当年的那份情谊。   “我也去。”   唐敖之所以站出来也是有原因的,一来他是村里的外来户,想要在村里住下去,必须要和村里人搞好感情,二来他确实也想去城里一趟,看看能不能得到其他有用的消息。   “好,等会儿我们就出发。”   自己和儿子外加两个青壮年,足够形成威慑力了,池大元心情稳了不少,恨不得立马就飞到俩侄女身边。   而早在江流开口的时候,被村长儿子李晌抱在怀里,取名而二崽的哈士奇支起了耳朵!   这声音好亲切,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177章 丧尸王9   “爸, 你看,二崽的精神头好起来了!”   这只名为二崽的哈士奇可是李东儿子李晌的心肝宝贝, 这一点从它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李晌的儿子小名大崽, 他给这个哈士奇取名叫二崽,意味着它在自己的心里就和小儿子一样,而且不同于亲儿子和爷爷如出一辙的聪慧精明, 小儿子二崽憨憨傻傻的, 更让李晌觉得这个狗儿子和自己一样单纯质朴, 要不是媳妇不允许, 他都能抱着儿子睡床上。   异变到来的前一个晚上,二崽啃坏了家里一张椅子的椅腿, 李晌的媳妇一时不察摔了一个大屁股墩,为此李晌的这个小儿子被关在了院子的狗窝里, 等李晌听到屋外的响动出来的时候,二崽已经快热的脱水了, 他赶紧把二崽抱到空调房里,又给喝了好大一盆水才缓过来一些。   “哼,这叫啥,儿子都是随爹的。”   李东很看不惯儿子和儿子养的这条傻狗,当初儿子从狗贩子手里买这条傻狗的时候还花了八百多块钱呢, 结果还是星期狗, 养了没几天就不行了,送到兽医站治不好,又送去宠物医院, 前前后后往里面填了三千多块钱,照李东的说法,这些钱都足够买三四头羊了。   土狗有什么不好的,不用花钱就能够去邻居那儿随便抱一个回来,而且还皮实耐操,教好了还能帮着管家。   不像他这个二孙子,啥事也干不了,只会在家里搞破坏,还因为肠胃疲弱,不能吃剩菜剩饭,每个月还得花钱给它买狗粮,简直就是一个吞金兽。   “别抱太紧,看把我孙子憋得。”   可李东虽然对这个狗孙子一脸嫌弃,可真论全家人对二崽的喜欢排行,李东绝对是排前三的,要不然李家现在还是他当家呢,他能够允许儿子花那么多钱给狗看病,每个月还给狗买狗粮吗。   就好比现在,一口一个孙子喊得比谁都顺口。   “嘿嘿嘿。”   李晌笑了笑,稍微放松了一些抱着二崽的动作,只见二崽一个飞扑就想往屋外头冲,可是这会儿江流已经跟着池大元走远了,在外浪了一圈,二崽也只能无功而返。   “二崽怎么了,受委屈了?”   看着自家儿子又变得焉哒哒的,李晌忍不住把儿子的狗头抱在怀里小声哄着。   “嗷嗷嗷,嗷呜呜——”   “好好好,我们受委屈了,爸爸抱抱不难受了。”   “嗷呜呜,呜呜呜——”   明明就是两个语言完全不通的品种,偏偏却沟通的无比顺畅。   “行了,别在这儿碍眼了,赶紧带上家伙什,去油菜地里把油菜籽收回来。”   李东看不下去了,对准自家蠢儿子的屁股踢了一脚,李晌吃痛站直了身体,龇着牙揉着屁股,乖乖去后院的杂物间拿锄头和镰刀。   “乖孙子诶,爷爷抱抱,咱们去空调间里待着,乖乖的,别把床腿给啃了。”   看到儿子去了后院,李东赶紧蹲下身,笑眯眯地一把抱起自家的胖狗孙,然后朝卧室走去。   这天深夜,李家除了大崽二崽留在家中外,李东十三岁的外孙女也跟着一块下地帮忙去了,谁也不知道太阳几点又会出来,也不知道地里的这些庄稼再经历几天暴晒后会是什么模样,能抢收多少就抢收多少,这是全村人的共识。   而此时唐敖和江流也已经坐上了池大元那辆五菱宏光,正在去往市区的路上。   *****   “流子啊,这些年你在外头怎么样?”   一路上太安静了,池大元一边开车,一边没话找话,想要缓解一下沉闷的氛围。   “挺好的。”   江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原身这些年其实过得并不算特别好,虽说没有人虐待他,可是在十二岁的年纪,失去了父亲,又在母亲改嫁后被送到了寄宿学校,每个月只有两天回家的时间,在继父家里如同一个外人一般局促的生活着,在那个家里,他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在没了爸爸以后,他等于也没了妈妈。   可要是照实说,有卖惨的嫌疑,而且江流也不觉得他应该在池大元面前说这些话。   “哦,那就好。”   池大元呵呵笑了一声,然后又安静下来。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和江流聊什么,因为弟弟的缘故,他和江衢的关系还算亲近,可江流离开的时候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又有五年时间没有见面了,彼此之间的感情生疏了不少。   “当初要不是……”   池大元想说当初那场车祸,可又觉得聊这个话题恐怕戳中江流的伤疤,话到嘴边又转移了话题:“对了流子,回来那么久你还没有见过若瑜,这丫头和五年前的差别可大了去了,当初胖乎乎的小丫头抽了条,出落的那叫一个漂亮,不过她和小时候一样贪嘴,现在虽然个头长高了不少,脸还是圆乎的,等见到她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说她胖,小丫头也是有大脾气的,你说她胖她就和你急。”   思来想去,还是聊聊俩侄女的话题更好,池大元记得江流和小侄女的感情不错,幼儿园的时候手拉着手上学,大人扯都扯不开,玩扮家家酒的时候也总是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弟弟在世的时候还开过玩笑要和江家结亲家,因为两家的大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女儿嫁去江家也不会受闲气。   可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呢,弟弟弟媳妇还有江衢死了,江衢媳妇带着江流改嫁,曾经多么要好的一对孩子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感情还能不能回复到从前了。   “对了流子,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念高二,现在回来有想过将学籍转到那个学校吗?”   池大元说着说着忽然想到江流和他小侄女同龄,小侄女还在念书呢,按理江流也应该在念书才对。   “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在市二中教书,他也是若瑜的班主任,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把你的学籍转过来。”   “爸,天上都出三个太阳了,哪个学校还会正常上课啊。”   池胜利在一旁嘀咕了一句,池大元和李梅求子艰难,池若瑜两岁的时候,池胜利才出生,因此很小的时候,池胜利就是跟在姐姐们身后的跟屁虫,没少因为小堂姐和江流更要好这件事吃醋。   现在讨厌鬼又回来了,听他爸的语气还要把讨厌鬼弄到姐姐那个班级去,池胜利当即不乐意了。   “胡说八道,首长都说了,国家会想办法的,现在咱们华国多强大啊,保不齐哪天科学家们就研究出了方法把天上多余的两个太阳弄掉了,到时候你们几个还得上学。”   池大元特别相信党和政府,而且对于自己国家的实力有一种蜜汁自信。   “当初还没有原子弹呢,后羿靠着一把弓就能把太阳射下来,现在科学多发达啊,弄掉天上多余的几个太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真心这般觉得,池大元振振有词地说道,“你小子可别以为学校停课就不用学习了,你现在正念初三呢,家里的那些书那些作业都得给我好好看,好好做,考不上高中,你把你这身皮子给我绷紧了。”   不管任何时候,家长们都是不会放过教育孩子好好学习的机会的。   “爸——”   池胜利拉着长音,他爸的这番话让他有些小羞耻,这神话故事怎么就和现实扯上关系了,再说了,车上还坐着唐敖这个外人呢,别看人家现在面无表情,保不准心里嘲笑他们一家没见识呢。   少年的自尊心来的快,去的也快,当车子开到封亭的时候,车里的几个人都坐不住了。   封亭是岷江县的中心,去往市区的必经道路是横穿封亭的,当池大元开车快要穿过封亭的时候,前面的道路被围堵的人群封住了。   只见不远处冲天火光,入耳一片惊叫声,哀嚎声以及救护车发出的警报声响,一辆辆救火车开进那个正冒着冲天火光的小区,交警过来疏散行人车辆。   现在虽然是晚上,却有不下于盛夏正中午的高温,加上不远处的大火,气温高到让人无法忍受,透过车窗玻璃,都能够看到交警脸上如同淌水一样的汗水,制服完全黏在了身上,可他们依旧恪尽职守,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这是怎么了?”   唐敖之所以跟过来就是为了得到一些外界的消息,这场火灾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先下车看看。”   池大元心里一紧,也不知道这场火灾和白天出现的三个太阳有没有关系,接俩侄女不急于这一时,倒是那三个太阳和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是息息相关的。   他也没熄火,直接带人下车。   “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池大元和正在工作的交警套近乎,想要打听这个小区的事。   “火灾,应该是线路老化引起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交警自然没有瞒着,“这天太邪了,不打空调根本就挨不过去,这种时候谁敢省那两块钱呢,可每家每户都开空调,开的还是最低档,那么大的功率一般小区根本就承受不来,花园公房是咱们封亭最老的福利房,线路年年都修,可每次修整都是治标不治本。”   那个交警的表情很凝重,实际上这并不是花园公房这一个小区独有的问题,电线线路老化,这是很多老小区的通病,甚至很多自建房也存在这个安全隐患。   加上现在气温低,一旦着火势头根本就止不住,或许花园公房只是一个开端,之后还会接二连三有这样的火灾发生。   “这位大哥,你在家的时候也注意一些,一旦发现火星千万别大意了。”   交警提醒了池大元几句,然后又忙着疏散车辆和人群去了。   “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家当全在房子里头呢。”   “没活路了,天上出了三个太阳,家又被烧了,我还不如直接被烧死算了。”   边上一堆穿着睡衣,或是悲痛欲绝,或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场大火的小区居民,这一天对他们来说打击是双重的,异变到来,却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了,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吗?   池大元心有戚戚然,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家的屋子,他家房子是在三年前翻修过的,所有的电路水路都是重新铺的,和重建也没什么区别,电压应该还是能够承受住空调的电压的,倒是侄女家那套老房子是二十多年前建的,电路早就已经老化,或许也会出现短路等问题。   看来得让侄女住到自己家里来。   池大元看着那一场丝毫没有熄灭迹象的大火,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一次不管媳妇怎么说他都不会妥协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一个插曲,在之后的路上车里的氛围变得更加安静沉默了,谁也没有开口再开口说话。   唐敖和江流的适应力显然更好,一路上,他们都小心观察着周边的景象。   城里的巡逻变得更严密了,几乎车辆每开过一段距离都能够看到警车和民警的身影,途中池大元的车辆还被交警拦下盘问过,一打听原来是有团伙准备趁乱抢金店,结果被巡逻的警察逮个正着,五人小团伙中有一人逃跑了,因此全城戒严。   乱世用重法,现在这情形和乱世也差不了多少,估计那几个抢劫犯的判刑不会太低,政府肯定会树立典型,敲打那些因为异变到来蠢蠢欲动的人。   目前看来政府的一系列措施还是有效果的,除了那一对抢劫金店的暂时还没有其他恶**件发生,加上巡逻民警的威慑力,估计原本有这个心思的暂时也放下了。   可现在还是异变初期,谁也不知道政府的威慑力还能维持多少时间,江流不知道后期政府是否还会出台其他政策。   *****   一个多小时后,池大元终于来到了俩侄女所在的小区,见到了已经收拾好行李的两个侄女。   “大伯。”   池若瑾打开门,看到完好无缺的大伯时隐住内心的激动,眼神平静地打量着跟着池大元过来的江流和唐敖。   “流子你记得,就是那个小时候老是和若瑜扮家家酒,一个演爸爸一个演妈妈的江流,你江衢叔叔的儿子。”   池大元帮忙介绍,“还有这个是前段时间搬来咱们后安村的唐敖,和你差不多年纪。”   “你好。”   看到池若瑾的一瞬间唐敖忍不住绷直了身体,这是独属于经历过丧尸模式的人的特殊感应。   在池若瑾的身上,他看到了那些末世屠尸者的影子,不管打扮的再得体,再平易近人,那一身的杀气和煞气是藏不住的。   池若瑾刚从末世重生回到和平年代不久,身上的锋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隐藏住的,整整八年,她在那个世界提心吊胆了整整八年,睡觉的时候都不敢彻底把眼睛闭牢,生怕在她睡着的时候丧尸就攻城了,只是一两个月的和平年代生活,抹不去这八年形成的习惯。   唐敖下意识的绷直身体,因为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或许有和他类似的经历。   虽说一直想要见见和他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可真当见到了一个疑似重生者的人物时,唐敖还是免不得忌惮提防,也没有和池若瑾促膝长谈,互相分享上一世经历的打算。   至少在相互了解,确定池若瑾的人品之前,唐敖没有坦白的打算。   而池若瑾同样察觉到了唐敖的异样。   “赶紧的,把收拾好的东西都搬下去,已经接近一点钟了,得在那几个该死的太阳出来前赶回去。”   池大元催促了几句,等太阳出来后车子可能就没法开了,那样的高温开车,非把发动机烧坏不可。   池若瑾点点头,然后带着他们进屋去搬东西。   “江流,你是江流。”   正在屋里噗嗤噗嗤为一个个大箱子贴上胶纸的池若瑜回头,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跟着大伯堂弟进来的江流。   这个偷鸡贼!   池若瑜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然后飞快地冲过去,将江流抱得紧紧的。   “你怎么才回来啊。”   脱口而出的并不是严厉的控诉,就跟小孩子委屈的撒娇一样。   十二年的陪伴足以冲淡五年的分别,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池若瑜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不告而别的竹马,即便这个竹马五年后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吃她的烧鸡。 第178章 丧尸王10   “若瑜, 时间不早了,赶紧搬东西。”   池若瑾的眼皮跳了跳,看着这对小年轻搂搂抱抱的动作心里有些上火, 她上前一步, 不着痕迹地将妹妹和江流隔开, 然后借口搬东西的理由, 不给他们交流的时间。   “对对对,有什么话回家慢慢说, 先把东西都搬了。”   池大元没多想,看到小侄女和江流五年不见感情依旧如此要好,心里还觉得这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只是现在跟要紧的是带着他们平安回村, 到时候住在一个村子里,想要寒暄随时都可以。   “若瑾,你们这东西不少啊?”   除了一些笨重的家具没有打包外, 父母的衣物以及姐妹俩的东西装了四五个箱子,除此之外还有好几袋大米、精面、方便面、桶装水等食物。   “之前在网上看了不少消息,以防万一在家屯了粮食和水,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池若瑾镇定地解释道, 她想过了, 明面上她们姐妹俩必须有傍身的物资, 这份物资不能多也不能少,现在大伯池大元看到的这些东西足够姐妹俩近两个月的生存,至于藏匿在空间里的那些东西, 池若瑾自然会在之后的时间里,让它们渐渐合法化。   “也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当初你弟给我看那些新闻的时候我还不当回事,还是他又哭又闹的我才没把地窖里那些粮食卖给粮贩。”   池大元感叹了一句,幸好没把粮食卖了,现在省着点吃,家里那点粮食足够全家人挨上一两年了。   只是一两年后该怎么办呢?如果一直都是持续高温,粮食没法种不说,恐怕河里的水迟早也会蒸发光,到时候吃水也是个大问题。   “我才没有又哭又闹呢。”   池胜利的关注点显然和老子池大元不一样,他的余光看着江流和唐敖,这关系到他身为男人的脸面。   “好好好,你没哭也没闹。”   池大元敷衍地安慰了几句,然后一群人赶紧收拾东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   “大元叔,你们回来了,赶紧带上胜利抓泥鳅去!”   回到村的时候已经快两点半了,气温越来越高了,池大元从打着空调的汽车里下来没一会儿身上的汗腺就跟水龙头似得疯狂淌水了。   正当池大元想要赶紧带着俩侄女回家开空调的时候,一个提着水桶经过的村人提醒了他一句。   “热死的鱼不能吃,可那些钻在塘泥里的泥鳅还活蹦乱跳的,这些泥鳅再被晒上几天估计也成了泥鳅干了,村长说了,大伙儿趁现在多抓点回家,还有河里为数不多的活鱼,趁现在还活着,抓回去做咸鱼也好,鱼干也好,给家里多存个菜。”   危难到来之际,村里人算是把生存之道发挥到了极致,不放过现在能够收集的任何一种物资。   “对了,还有地里那些晒干的菜,刚刚鸿志叔扒了一把青菜试着煮了煮,味道比不上新鲜的菜,可也能够入口,就是不知道这些菜干能够保存多久。”   路过的那个人把自己知道的统统讲给了池大元听,然后步履匆匆的离开了,他家地里还有不少晒成干的秧苗呢,和平年代肯定是不会吃那玩意儿的,可现在不是变天了吗,谁也不知道这些晒成干的秧苗会不会成为他们活下去的最后一口口粮。   “若瑜,若瑾,你们俩在家呆着,我和胜利给你俩抓泥鳅去。”   池大元记得小侄女最喜欢吃的就是爆炒泥鳅,现在离太阳出来估计还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抓上一大桶了。   “大伯,你和胜利先去把地里的菜干收回来,我和若瑜去塘里抓泥鳅就好。”   经历了八年末世的池若瑾可不是什么娇弱的女孩,她明白大伯对她们姐妹俩的保护,可没道理比她小七岁的堂弟胜利都要下地干活了,她们俩姐妹却当娇小姐一样在家里躺着。   而且池若瑾也不觉得宠溺纵容对妹妹来说是一件好事,真正爱一个人,就要教她活下去的本领。   这个世界之后会怎样发展池若瑾也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一直陪伴在妹妹身边,所以她会尽可能的,把自己所有的本领交给妹妹,让她能够在没有她陪伴的时候,同样能够独当一面。   “大元叔,我陪若瑾姐和若瑜就好了。”   江流依稀记得池若瑜似乎很喜欢吃原身做的爆炒泥鳅,这就当是他偷吃了小姑娘烧鸡的补偿。   “这样也好。”   池大元点了点头,然后以看侄女婿的和蔼表情冲着江流微笑:“若瑜和她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池大元的思想有些封建,总觉得女孩子再大也是需要人保护的,所以即便池若瑾比江流大了五岁,池大元还是觉得江流更可靠一些。   “爸,我也想去抓泥鳅。”   池胜利在一旁嘀咕,他还没有真正体会到末世来临的恐惧,比起去地里刨菜干,他更想去泥塘抓泥鳅,显然后者更好玩一些。   “滚你犊子,小心老子抽你。”   池大元凶巴巴地对着儿子做了一个打人的动作,池胜利委屈地缩了缩肩膀,余光悄悄瞪了眼江流,果然是个讨厌鬼,小时候和他抢姐姐,现在连他爸这样的糟老头他都要抢。   可怜他这个小白菜,和地里那些菜干也差不了多少了。   *****   此时塘里有不少人在抓泥鳅,水稻田的水在今天一天蒸发的差不多了,略微湿润的塘泥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农村长大的人都是捉泥鳅的好手,一个个对准了塘泥堆里的小洞,通常一个锄头下去,就能够看到泥鳅的影子。   捉泥鳅靠的是眼力和手里,江流拥有原身的经历,加上他自己对于捉泥鳅的经验,在度过了最初的生疏期后,很快就上手了,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抓了三条大泥鳅和一些小泥鳅。   相比较之下池若瑜就不行了,自从搬到城里后她就再也没有抓过泥鳅,加上小时候她也是跟在原身身边打酱油的,这会儿傻乎乎地拿着锄头在塘泥里乱挥,好几次明明看到泥鳅了,还把泥鳅吓跑了。   “拿着,等会儿哥烧泥鳅给你吃。”   江流看不过眼,霸气地把自己边上的水桶递到池若瑜手里,让她乖乖负责看着桶里的泥鳅。   “留几条养着,明天吃泥鳅钻豆腐。”   池若瑜也不生气,接过水桶开始点起菜来。   “若瑜。”   不远处的池若瑾皱了皱眉,妹妹和江流似乎太亲近了些,明明五年没有见面了,中途还没有联系,谁知道这五年的时间江流经历了什么,是不是还是曾经那个她呢。   “姐,没关系的,他是小流哥哥啊。”   对于池若瑾来说,江流是一个十三年没有见的陌生人了,可对于池若瑜来说,江流只和她分开五年,还是她在濒死的时候除了父母姐姐想到最多的人。   “乖。”   江流又逮到一条肥泥鳅,他将泥鳅扔到桶里,然后用手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怨不得原身那般在意她,因为相互都将对方视为重要的人,所以这份感情才会可贵,才会难忘。   池若瑜冲着江流笑了笑,殊不知鼻尖上因为江流的动作多了一团淤泥,圆乎乎的小脸蛋被衬的越发憨甜。   “姐,你看,小流哥哥好厉害啊。”   池若瑜越喊越顺嘴了,她提着装了小半桶泥鳅的水桶在姐姐面前显摆,这些泥鳅足够做好多好吃的了。   池若瑾的表情越发严峻冷凝,这一点倒是和她的异能如出一辙。   “噗嗤——”   一锄头铲掉一块淤泥,池若瑾眼尖地看到一条肥硕的泥鳅往更深的洞里钻去,她伸手一抓,只可惜泥鳅太滑手,没有足够的技巧根本就抓不住泥鳅,因此池若瑾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泥鳅消失不见。   好气啊!   看着自己桶里小手指粗细的几条泥鳅和妹妹手里提着的江流抓的那一大堆泥鳅形成的鲜明对比,池若瑾的情绪越发糟糕了。   有本事比杀丧尸啊!   想想自己在末世八年练出的一身本领,真要比杀丧尸,江流一定比不过她,到时候妹妹崇拜的目光自然会落在她的身上,妹妹也会明白,比起长得好看嘴巴甜会捉几条泥鳅的小竹马,根本就比不上神勇无畏的姐姐。   只可惜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丧尸了。   不,没什么好可惜的。   池若瑾抿了抿唇,比起丧尸那种肮脏可怕的东西,显然这个世界的末世更温和,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她并不想妹妹如她一样经历丧尸末世的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在一个安全区稳定下来,却还要时刻面临丧尸攻城,安全区沦陷的可能。   池若瑾手中的锄头重重插在了泥塘中,就好像上一世她铲断那些丧尸的脑袋一样。   幸好这个世界没有丧尸。   “阿嚏——”   江流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好像有些受凉了。   奇怪,难道丧尸也会感冒吗?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多抓点泥鳅以赎烧鸡之罪才是正经事。 第179章 丧尸王11   “不行了,这气温越来越高了, 大伙儿别在屋外待着, 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不知不觉中, 室外的气温越来越高,虽然天际还看不到太阳的影子,可生活经验丰富的老一辈还是感觉到了这会儿离太阳东升不远了。   “嘶,三个太阳果然霸道, 还没升起来呢, 脖子背的屁股就已经烧伤了。”   三个太阳的紫外线很是毒辣, 刚刚干活的时候不觉得, 现在停下手中的活就能够感受到裸露在外的肌肤的烧灼感。   大家不敢在外头待着了, 拿着一晚上的成果朝各自的家中走去。   “流子,去叔家吃顿早饭, 然后回家睡觉去。”   池大元和儿子池胜利推着一辆板车,上面装满了已经被晒成干的农作物, 这是父子俩一晚上的成果。   在经过塘边的时候,池大元喊俩侄女回家, 顺带着喊江流去家里吃饭。   现在这世道乱了, 家里的壮劳力越多,在乱世里就越安全,池大元和儿子池胜利只能算是一个半成年男人,而他们要保护三个女人,如果能将江流拉到他们身边,对于池家来说是一件好事。   再说了, 江流在这个村里也算是孤家寡人了,最近的亲戚都已经是三代外的了,和池家交好,对于江流也是一件好事,能让他更快地融入回后安村。   “叔,我回家拿点东西就过来。”   江流看了看日头,这个时间还够他做一桌泥鳅宴,哄哄被他抢了烧鸡的小可爱。   “好。”   见江流不拒绝池大元的心情更好了,和儿子一块推着板车带着俩侄女回家。   *****   江流回家是为了拿粗盐,泥鳅的土腥味很重,不经过特殊处理根本就去不掉它身上的味道。   江家人爱吃泥鳅,久而久之也研究出了一套独特的处理泥鳅的方法,首先是将适量粗盐倒入装着泥鳅的桶里,然后盖上锅盖,任由泥鳅在桶里蹦跳,待泥鳅不再动弹后再倒入粗盐,揉搓泥鳅的表面。   这个步骤是为了去除泥鳅最外层的粘液,泥鳅的土腥味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此。   经过这两个步骤后就能够将这些泥鳅焯水了,将泥鳅放入开水中一两分钟然后捞出,焯过水的泥鳅表面有一层淡黄色的薄膜,这层膜是泥鳅的粘膜,除了土腥味,泥鳅身上的细菌也多集中于此,撕掉这层粘膜后泥鳅的土腥味也被彻底去除了,这样的泥鳅爆炒后才会更加鲜嫩可口。   “江流啊,你屯了不少粗盐啊?”   李梅原本听说丈夫喊了江流过来吃饭心里头是不太乐意的,可看江流也没空手来,不仅带了一桶肥美的泥鳅,更是连烧泥鳅的作料也带上了,那点不乐意自然就不见了。   她也不是什么坏人,顶多就是自私了些,可在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利益不受侵犯的情况下,她也不介意当个和善的长辈。   这会儿李梅的注意力放在江流带过来的那一小桶粗盐上面,之前末世传言闹得人心惶惶,李梅在儿子池胜利的怂恿下屯了不少烧菜的作料,其中就有盐。   只是她屯的是超市里头卖的一块钱一袋的细盐,这种盐用来做菜不错,可用来腌肉腌鱼就不成了。   他们这儿不是产盐区,家家户户也没有屯粗盐的习惯,之前李梅也没想到粗盐,只是因为这天晚上她跟着村里人抓了不少活鱼回来,现在这天气,这些活鱼得尽快做成咸鱼或是鱼干才能够长期保存,可家里没有屯盐,显然是做不成咸鱼的。   “11年日国核泄漏的时候家里屯的,地窖里还有不少,婶子你要是需要的话,改天我帮你装一壶过来。”   说道地窖里的粗盐实在是意外之喜,那是江家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屯的,老太太十分惜命,又很相信电视上的新闻,一口气屯了五缸粗盐,一缸是给自己屯的,一缸是给儿子儿媳妇屯的,还有三缸是给孙子以及未来的曾孙,曾曾孙们屯的。   老太太想着,反正盐是放不坏的,辐射污染后海盐恐怕不能吃了,既然这样,就将几辈子孙的盐都屯好算了。   不过因为贪便宜,老太太没去超市买那种精细盐,而是找了泡菜场的熟人买了五缸便宜的粗盐,当初老太太买了这五缸盐回来还被儿子和儿媳妇责怪,谁成想现在世道变了,这五缸盐反而成了宝贝。   李梅刚想应好,池大元制止了她。   “怎么能白要你的盐,这样,流子你刚回来,当年你家的地都被你妈租给了别人,就当是大伯占你一个便宜,明天晚上你去大伯地里收菜干,这些菜干虽然味道一般,可用水煮了也是道菜,也能填肚子。”   池大元也是帮江流,现在食盐的重要性还没凸现出来,反倒是食物的重要性是肉眼可见的。   现在地里的那些东西光凭他们一家人肯定是收不完的,恐怕再等几天,地里那些菜干就要沤烂了,与其浪费那些秧苗,还不如结一份善缘。   李梅张了张嘴,可想了想也没发现自家吃亏,因此把嘴巴紧紧闭牢,不再开口。   因为时间有限,江流用泥鳅做了两道菜,一道是经典的爆炒泥鳅,因为池家人的口味偏辣,因此江流在爆炒泥鳅的时候加了不少花椒和麻椒,这道菜外酥里嫩,麻辣酥香,池若瑜在厨房借口帮忙偷吃了好几口,鲜的她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头都吃进肚子里。   爆炒的都是肉质肥美的大泥鳅,江流还用一些小拇指粗细的泥鳅做了一道香酥泥鳅,这些泥鳅用热油炸透,然后撒上一层江流特别调配的五香粉,泥鳅外皮香酥,连骨头都已经被炸脆,一口咬下去只见听咔嚓咔嚓的动听声音,加上特殊的配料,吃再多也不觉得腻。   这两道菜在饭桌上大受好评,要不是肚子彻底吃撑了,池胜利都想让江流把剩下那些泥鳅通通都做成菜。   吃完饭江流就回去了,不是他不想和池家姐妹聊天培养感情,而是太阳快出来了,现在不回家,恐怕等会儿他也回不了家了。   这天在太阳升起之际,全村人都站在窗边希冀地盯着地交线。   当天边缓缓升起三个太阳的时候,所有人眼中的希冀破灭,大伙儿的心沉了下去,昨晚上泥鳅河鱼大丰收的喜悦荡然无存。   不是梦,不是偶然的意外,天上真的出现了三个太阳,这个世道,真的变了。   这是所有等待日出的人的第一反应。   *****   “没有用,所有重生者知道的信息和现在我们正在经历的末世对不上。”   “目前只知道但凡重生者,都能够激发特殊能力,现在重生者再就业协会一共拥有五个元素异能者,一个力量变异者,两个五行法师,一个魔法师,七个术士以及三个基因变异者,这些重生者十分配合研究所的研究,同时我们也在考虑将他们的能力合理运用到政府工作中。”   “整个华国绝对不止这十九个重生者,还有很多很多的重生者隐匿在华国各处,我建议政府能够像民众公开这一消息,告诉那些重生者,政府对他们的态度是欢迎包容的,适当可以采取一些补偿鼓励措施,欢迎这些重生者加入到党组织的温暖怀抱中。”   “时代不同了,这些重生者的出现或许是一个新纪元开辟的先锋,对于好的重生者,我们要像春风一样温暖,对于那些想要在末世搞事的重生者,我们应该如同寒冬一般凛冽,现在虽然还没有出现重生者恶**件,可不保证以后没有,面对这些重生者携带的诡谲能力,政府应该有相应的应对措施。”   ……   中南海某间会议室内,华**政届的大佬齐聚一堂,而话题的中心正是重生者。   这次会议是对外保密的,除了极少数人,外界根本就无从得知重生者的存在,更不知道华国已经拥有了一支重生者组成的小队,并且在努力研究这些重生者之所以会产生变异的原因。   当然,这种研究并不是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而是在重生者的配合下抽血或是提取部分人体组织的化验,这些实验都是在保障重生者安全且无伤害的情况下进行的。只可惜现如今实验并没有明显成果。   ******   普通人并不知道领导们的烦恼,在度过最初的恐慌后,大多数人都习惯了白天睡觉,晚上出门活动的生存方式,可就在他们熟悉这种生物钟后不久,新的挑战来了。   停电了!   这么热的天气,且不说人能不能适应室内的高温,停电带来的其他影响也是巨大的。   冰箱里的食物腐坏,很多机器无法使用,现代人类的生活离不开电,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停电,民众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了。   这时候,末世的威力才真正开始显现。 第180章 丧尸尸王12   停电的时间正好是中午四点钟的时候,此时因为生物钟被迫改变的人们还在睡眠当中, 因为天气过度炎热的关系, 即便将空调开到最低, 白天室内温度依旧保持在29-32度之间,这个温度不算舒适,可至少还在普通人的接受范围内。   当空调、电风扇停止运作后,室内的冷气很快就被源源不断的热气取代, 这天大伙儿都是在高温中被热醒的。   大家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家的空调和电风扇, 发现电器停止运作不是因为故障而是因为停电后立马就慌了, 他们不敢冒着太阳出门, 只是隔着窗户冲着边上的邻居们询问。   “怎么停电了?是跳闸了还是供电局那儿出什么问题了?”   “应该是停电了, 我家的空调也没法用了。”   这样炎热的天气,空调就跟救命的良药一样, 电要是停了,和要人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就停电了呢, 供电局的人干什么吃的,他们这是要杀人啊!”   “没法活了, 电要是停了, 大家干脆抹脖子死了算了。”   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因为停电这件事崩断,入耳一片哭嚎声。   “姐,停电了。”   池若瑜将窗帘掀开一条小缝,透过窗户小心窥探外面的事。   停电对于池家也有影响,可影响并不算大。   之前村长李东叮嘱大家多屯水,李梅在将自家的容器全都装上水的同时把隔壁池若瑾姐妹房子里能用来盛水的容器也装满了, 因为池若瑾是变异冰系异能者,在停电后,她就将几个水桶里的水凝结成冰,摆放在卧室里用于降温,待水化开后再次冰冻,因此卧室内的温度还算凉快。   且冰化水,水变冰,这本就是能够循环利用的东西,加上有池若瑾这个变异冰系异能者的掌控,水的蒸发损耗并不算大。   “你在家好好呆着,我给大伯送几桶冰过去。”   因为异能的缘故,池若瑾并不畏惧这炎热的天气,不过她还是乔装了一番,将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裹住,然后准备出门。   “姐。”   池若瑜叫住了姐姐,表情有些期艾犹豫。   她想说自己能不能去江家给江流送几桶冰,可想到异能是姐姐最大的秘密,又不好意思开口了。   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险恶的事,可池若瑜也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就好比她从来没有打算告诉姐姐空间并不独属于自己,江流同样拥有空间的半个钥匙一样,这件事牵扯到了江流,她没办法暴露江流的秘密。   所以直到现在,姐姐池若瑾也只知道妹妹若瑜拥有空间异能,却不知道这个空间是妹妹和江流共享的。   同理,池若瑜也不会告诉江流自己姐姐拥有冰系异能的事。   “现在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气温没有高到无法接受,你放心,江流热不死的,而且我们能帮他这一次,帮不了他下一次,他总得想办法在这世道挨过去。”   末世八年的时间早就将池若瑾这颗心磨炼的刀枪不进,冷硬无比,除了妹妹和上辈子为了进城救妹妹而死的大伯,池若瑾自觉不亏待任何人,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冒险。   异能是她最大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暴露的。   说罢,池若瑾拎上水桶离开,她自然没有错过妹妹眼神中的失落,可还是硬下心肠置之不理。   “若瑾你来了?这是冰块?”   池大元的嘴唇有些干裂卷皮,李梅是个居安思危的精明女人,在异变到来之后就开始规划家里所有物品的日常用量。   虽然屯了不少水,可池家人每天的饮用水量只有一个水杯的大小,且日常洗漱早就被李梅禁止了,这些天她绞尽脑汁为家里增添盛水的容器,家里的空地上摆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桶、盆、碗、碟,即便现在自来水龙头的出水量越来越少,一天下来都不见得能放满一桶水,李梅还是孜孜不倦地寻找着新的容器,立誓要存够更多的饮用水。   李梅的做法苦了池大元和池胜利父子俩,天气热的时候水分本来就消耗的快,一天一杯水根本就满足不了池家父子的需求。   偏偏李梅的做法也没有错,因此池大元父子只能忍着。   “这些冰块你快拿回去。”   池大元本是想留侄女在家住的,只是媳妇不乐意,俩侄女也想住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任凭池大元说破嘴也没有用。   好在当初池家兄弟俩建房是在老地基的基础上改的,两家人仅隔一道墙,隔壁一有动静池大元就能够听见,在侄女的再三要求下,池大元也只能同意了。   为此池大元一直觉得对不起俩侄女,在他看来,池若瑾俩姐妹一定是为了不引发他和妻子的矛盾才选择住隔壁的,他哪里知道,池若瑾和池若瑜选择和他分开住,只是因为俩姐妹身上有太多秘密,住一块不方便而已。   “大伯,这些冰块你收下,现在停电了,家里的冰柜没法用了,这些冰你不要最后的结局也是化成水,还不如拿来消暑降温。”   池若瑾来送冰块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理由:“对了,也不知道这电何时恢复,会不会恢复,你让大伯母赶紧把冰箱里那些不易保存的东西做成易储存的熟食,如果做不了易储存的熟食,也赶紧在它们没有变质前吃掉。”   池若瑾提醒了大伯一句,这会儿她有些庆幸妹妹的空间里的时间是禁止的,物品不会腐烂变质,更没有过期这个说法,除了她的异能,妹妹的空间是她们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听了池若瑾的解释,池大元也没有再推拒了。   “对了,你和若瑜的食物够不够?”   “够,我和若瑜的胃口不大,那些东西够我们吃好久呢,还有前段时间腌的咸鱼和地里收的菜干,也能撑上很长一段时间。”   池若瑾怕自己再留下去大伯就要让自己在他家吃晚饭了,因此直接留下桶,然后顶着烈日离开。   “若瑾走了?”   在池若瑾走后,李梅悄无声息地从另一间房间出来。   她的状态比池大元好不了多少,李梅对自己更苛刻,每天的饮用水量甚至不到一杯水,因为长期缺水,她的皮肤状态很差,可李梅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些冰放胜利屋里去,他那屋面积小,有了这些冰块降温更快。”   李梅看着池若瑾拿来的那两桶冰面露欣喜,没了空调她是真的有些撑不住,现在虽然已经快五点了,可室内的温度还有47、8度,她热的脑袋嗡嗡响,意识都有些不清晰了。   在抱上这两桶冰的时候李梅发出一声舒适的感叹,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若瑾还一直惦记咱们,你怎么就容不下她们姐妹呢?”   池大元看着欣喜的妻子,忍不住沉声问道。   “我怎么就容不下她们了!”   刚刚还欣喜的李梅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炸毛了,“池大元,你说话要讲良心,现在是什么鬼日子,我就想我儿子好好的,行,你就当我是个坏女人,就当我容不得人。”   好人是那么好当的吗?丈夫那俩侄女才带回来多少粮食啊,吃完了那些粮食还不是要动他们的存粮,李梅只知道姐妹俩各多吃一口,儿子就少吃两口,为了儿子能活的久一点,她宁可自己被当成恶人。   可虽然是这么想的,当自己的丈夫指责自己的时候,李梅还是有些无法忍受。   “若瑾和若瑜都是好孩子,我们就胜利一个孩子,将来他还得俩姐姐护着呢。”   池大元叹了口气,然后拎着那俩桶冰走向儿子的房间。   李梅抿着嘴唇不说话,咬咬牙跟了上去。   *****   到了八点以后,温度总算又降了一些,热的快脱水的村民集中在村长李东家里,提议让李东去供电所问问停电的事。   李东没有拒绝,实际上他也热的受不了了,如果供电不恢复,明天正中午最高温的时候,大家怎么熬得过去呢,这件事必须问清楚。 第181章 丧尸王王13   现在的发电方式一般为两种, 一种是水力发电, 由水坝来集合水流的落差,形成强冲力的水头,当水头通过水轮发电机组时推动水轮机,然后水轮机带动发电机发电,将机械能转换为电能。   另一种发电方式为火力发电, 即靠燃烧产生热能, 然后用热能转化为机械能, 从而带动原动机转动从而发电。只是热能并不能直接作用于原动机, 必须用水为媒介,一般来说,普通火电厂用锅炉, 煤炭或者油产生火, 然后用火将水加热后变为高温高压的过热蒸汽,然后再用蒸汽推动发电机产生热,这是华国较为普遍的产电方式, 相比较水力发电更为普及。   岷江县并不是一个水资源发达地区,因此这里并不适用于水力发电,当地的发电厂全部采用的是火力发电的方式。   然而不论是哪一种发电方式都离不开水,而当气温升高, 地表水源不断蒸发的时候, 水就成了一种无比珍惜的物品。   可因为天气太热,居民对于空调和电风扇等制冷电器的使用频率增高,高需求的用电和日趋减少的水资源相叠加, 发电厂也撑不住了。   这会儿因为停电的事,发电厂的员工们也在进行一场讨论激烈的会议。   “全天供电是撑不下去的,我建议以后分批次供电,南区每天10点到16点供电,北区每天12点到18点供电。”   “为什么南区早供电?同样是供电六个小时,南区的供电时间显然比北区更好。”   十点到十六点基本上就是一天当中温度最高的时间段,供电厂里那些家住北区的人显然不满意这种供电方式。   不过任何时候权力阶级都是有特权的,因为南区的高档小区更多,且当地的政府大院就在南区,最后还是定下了之前提议的那个供电时间。   10点到18点基本上就是全天高温的时间段了,在这个时间段提供用电,民众的怨气不会那么大。   “那电费怎么算?难道还是收钱吗?”   这个问题是之前厂里争论最多的,供电厂的职员基本上都是城市户口,城里人和农村人有一点不太一样,那就是没有自己的田地,更没有屯粮的意识,当灾难来临时,家里的那点存粮很快就捉襟见肘了,而现在超市以及小卖部都关门了,往日热闹的菜市场也门可罗雀,想买点蔬菜米粮都没渠道。   倒是之前为了稳定民心,每个居民都可以凭借户口本在指定地点领取口粮,可那些粮食也是有限的,根本就不顶饱。   现在还愿意来供电所上班的人除了不舍得放弃这个铁饭碗外,也是觉得这个时代电力极为重要,觉得留在供电所,或许能够借机大赚一笔,至少能够赚到全家人的口粮。   “现在的钱就是废纸,厂长,你也知道厂里食堂的存粮不多了,要不然以后电费就改为粮食?”   有一个员工提议,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多数人的认可。   供电厂的厂长是一个老党员,当年也是上过越战战场的,他的思想觉悟很高,虽然明白员工们的难处,却不能答应这个提议。   一旦用粮食等物资作为电费,就意味着人民币失去了流通价值,而当一个国家的货币形同虚设的时候,国家的凝聚力就没有了。   老厂长可以想象到这个决策一旦落实后民众会怎样恐慌,再说了,如果真的采用这种方式结算电费,整座城市又有多少人家出得起电费呢。   员工们为粮食发愁,城里的多数人家也在为粮食发愁,这个提议是很不可取的。   “再说了,这种事不是咱们能决定的,领导说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维稳,咱们发电厂现在就是维稳的重要支柱,咱们这根柱子牢不牢靠,也意味着党组织的工作能不能稳扎深入。”   老厂长苦口婆心地说道,他家也缺粮,好在现在供电所的食堂还有存粮,供电所的员工能够在厂里解决三餐,大家省着点吃,还能把自己那份留一点带回家,至少不会饿死。   而且他相信政府不会放弃他们,或许很快救济粮就会派送到地方,解决燃眉之急。   “这都什么时候了,政府还管得着咱们吗?”   有人不满地嘀咕,这世道就快乱了,恐怕政府军队都自顾不暇呢,他们这些发电厂的员工拥有那么大的优势,完全有机会在乱世中过得更好。   老厂长太迂腐了,他的决定根本就不符合发电厂里员工们的利益。   “反正我在厂里一天,就不许你们动歪心思。”   老厂长语气强硬,“我已经申请军队驻守咱们的发电厂,军队是不会让我们乱来的。”   现如今军队对于普通人还是有威慑力的,因为老厂长的这番话,一些人的心思被暂时打消了,可军队能压制他们多久,这恐怕也是个未知之数。   *****   因为柴油紧张,李东带着几个青壮年骑着自行车进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们对末世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行行好,给点吃的。”   一个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裤衩的老头挡在了李东的自行车前,他拉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那个男童比老头光的还彻底,身上不着片缕,直接光着身子,只为了图凉快。   “叔叔伯伯,给点东西吃,我好饿啊。”   小男童应该饿了很久了,眼睛冒着青光,贪婪地盯着几人的裤兜。   这个情况下城里很普及,因为现在的人习惯了外卖,很多小年轻甚至没有在家中开火的习惯,除了一些不顶饱的零食,家中根本就没有存粮,因此当异变到来,超市和菜市场停止营业的时候就没有了食物来源,撑了几天后只能想其他办法借粮食、要粮食甚至抢粮食。   这对爷孙显然也是类似的情况。   后安村人在异变到来后并没有挨过饿,虽然日子比以前艰难了许多,可好歹有存粮,还有在异变头几天抢收到家里的鱼干菜干等物资,因此当这对爷孙拦下他们的时候,其中有几个人就心软了。   “这包饼干你拿着。”   李东还来不及制止,自行车队中的一个人掏出了一包饼干,这包饼干原本是他婆娘让他在路上饿肚子的时候充饥吃的。   “谢谢叔叔!”   小男童拿到饼干当场撕开,然后狼吞虎咽吃下其中半包,又将剩下的半包递给爷爷。   因为天热嘴干,加上饼干并不是好吞咽的食物,吃得太急的爷孙俩差点没被噎死。   “谢谢、谢谢。”   吃完饼干老人赶紧抱上孙子跑了,原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谁知道那对爷孙还没走远,道路两边忽然冲出来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哭嚎着扒着李东等人的腿,甚至还有人直接动手掏他们口袋里的东西。   等李东他们摆脱那些人的时候,衣服早就被扯烂了,直到跑远了,再也看不见那群人了,他们才放缓蹬自行车的力道,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   “这世道!”   当时就那些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让他们怀疑自己要被生吃活剥了。   “村长,不是说城里有提供口粮吗?”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村里人还羡慕呢,凭什么城里人凭户口能领到粮食,他们乡下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可现在看来,城里人的生活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轻松惬意的,要不然那些抢东西的老人孩子是怎么来的。   最小的那个还是不会说话的婴儿呢,也不知道孩子的爸妈干什么去了,让老人孩子出来抢东西糊口。   “流子,之前你和你大元叔出来的时候有遇到这些人吗?”   李东喘了口气,朝江流问道。   “没有。”   江流摇了摇头,其实他感觉到了一旁有很多人埋伏着,刚刚他也有机会制止村里人给那对爷孙粮食,只是江流没那么做,故意放任了他的行为。   因为江流察觉到村里人对于乱世的认知还是太浅薄单纯了,过惯了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对于外界的危机没有丝毫防备。   即便是精明的村长李东,目光也太局限于后安村这一亩三分地,忘了乡下人的存粮,对于那些缺少粮食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香饽饽。   这一次的经验是一场教训,能够让这些人打起精神,竖起警戒,不失为一件好事。   “什么人!”   询问江流显然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李东打算去供电所打听供电情况的时候找厂里的员工问问城里的情况,只是没等车队再次出发,一群人就被巡逻的警察给拦住了。   为保安全,李东带上了十几个青壮年,这么一群体格强健的青年骑着自行车在城市主干道晃悠太过显眼,这不,他们就被巡逻队的人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力发电和火力发电原理参考了资料,如果还有错误欢迎评论指出 第182章 丧尸王王14   “你们是什么人?身上带着的是什么, 准备干什么去?”   巡逻警察将人拦下后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因为担心路上不安全,李东带着村里人出发的时候让他们带上了防身的东西,有些人拿着镰刀,有些人拿着劈柴的斧头,都别在裤腰带上。   因为天黑的缘故, 这些防身武器并不显眼, 可巡警们都是拿着手电筒的, 强光打在他们身上, 这些别在腰间的武器自然也暴露在了巡警面前,引起了警惕。   “警察同志,我是后安村村长李东, 这些都是咱们村的男人, 今天白天不是停电了吗,我给供电所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就带着村里人进城打探一下消失, 顺带着拿了点钱和粮食,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够交换生活用品。”   李东连忙下车走到巡警附近,“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还有身份证, 我们不是坏人。”   “你们呢, 把身份证都拿出来。”   听到李东的自我介绍后那些巡警脸上的警惕神色稍缓,站在他身后一直将手放在枪袋上随时准备掏枪的几个警察也将手放下,其中两人走向江流等人, 准备查看他们的身份证。   后安村来的这些人身份清白,本身也不是为了做坏事过来的,自然态度坦然,大大方方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交给那几个巡逻警察。   “警察同志,现在城里是什么样的情况?”   李东趁几个警察检查身份证的时候和那个小队长套近乎,他从胸口口袋掏出一包烟,很主动地抽了一根递到那小队长手上。   不是李东小气,而是现在有钱也没处买烟。   那个小队长也是个老烟枪,只是现在城里的商店大多数都关门了,为数不多营业的小商店购买商品只认准粮食,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还有四个老人要照顾,家里的粮食紧巴巴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口粮拿去换烟。   因此看到李东递给自己一根烟,小队长这烟瘾立马就上来了,他接过那根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舍得吸,小心放进了口袋里。   李东将刚刚遇到的一群老人孩子的事讲给那个小队长听:“不是说城里每天都有救济粮发放吗,每个人都能够凭户口本领,怎么还有人舍得让自家的老人孩子大热天蹲守在街道旁讨吃食呢。”   李东想不明白,在他看来讨饭是极丢脸的一件事,要是自家蠢儿子大晌敢怂恿他和老婆子还有家里的大孙子和二狗孙出来卖惨卖可怜,他非得把那小子揍死不可。   “哪有那么简单。”   因为那根烟,小队长对李东颇有好感,加上李东的身份是后安村村长,现在谁不知道村里人的日子更好过,小队长也想结个善缘,万一以后有求于人了呢。   “城里每天供应的救济粮不多,十三岁以上每人每天可以领二两米或两个馒头,六十五岁以上及十三岁以下的每天可以领一两米或一个馒头,一岁内的孩子每个月可以领两罐奶粉,这些粮食只能保证人不被饿死。”   他们巡逻队的待遇不错,除了原本的工资外每个月还能多领五斤米,这是为了保证他们能够有力气巡逻,维护治安,但是普通工人上班族这会儿早就和失业无异了,除了救济粮根本没有其他食物来源。   “而且救济粮不是每个人都能领的,现在救济粮只供当地居民以及拥有暂住证的外地人,一部分人领不到粮食,也没有存粮,只能想办法弄粮食回来,你刚刚看到的那些老人孩子很大一部分都是外来务工者的家属,少部分当地人,他们也是为了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让家里的壮劳力能够吃饱,还有一部分确实是贪便宜,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会嫌粮食多呢。”   那个小队长感叹了一句:“不过暂时城里也没什么大乱子,小偷小摸有不少,咱们巡逻队的人加班加点巡逻,可总有顾不着的地方,大叔你带这么多人进城是正确的,你们人多,还带着武器,一般人不会动你们。”   作为巡逻队小队长,他自然知道城里有那么一些人每当夜晚出动,向一些好心人讨要粮食,但讨东西不犯法,加上粮食紧缺,看守所和监狱根本就不想再收人进去增加伙食消耗,巡逻队的人就对那些人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闹出乱子来就好。   “这样啊?”   李东的表情有些凝重,原来城里的救济粮不是所有人都能领的,就李东所知,当地没有暂住证的外来务工人员可不少,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从事重劳力的青壮年,这些人要是没粮食吃,时间久了,会闹出大乱子的。   而对于这些没粮食的人来说,除了城里那些开超市粮店,囤积着大量食物的商人个体户,就属乡下人有足够的存粮,或许在那些人眼中,他们早已成为了香饽饽。   李东不知道城里的警察能不能压制住那帮人,但要是到了连警察也拿那些人没办法的时候,他们就危险了。   看来是时候琢磨村兵的事了,他得把村里的年轻后生集中起来,还得在村子附近设置一些拦人的路障。   “对了,城里现在就没什么店开着吗?”   乡下虽然有粮食,但缺少其他物资,比如柴油、电池等平日里不会想到囤货的物品。   还有食盐等调味料,冰箱恐怕不能正常使用了,冰箱里不易保存的食物得尽快处理,这需要大量的食盐辣椒等调味料。   “你知道肃芳街?”   肃芳街是原来的农贸一条街,县里最大的菜市场就在那条街道上,一些水产店、卤味店大多聚集在那儿,只要是本地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因此李东很快就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那条街现在还开着不少店,还有很多居民在那摆摊,交换自己家不需要的物品,不过那里现在不接受人民币了,只收粮食和黄金,所有物品没有具体定价,得你们自己和物品的主人协商。”   小队长看着李东等人带着的几袋粮食,面露艳羡。   虽说现在国家单位还坚持人民币为结算货币,可实际上私底下的买卖早就不承认人民币的价值了,现在的市场只认准粮食、黄金以及水,不过现在自来水还没停,水的需求量并不大,就算有需求,要的也都是瓶装桶装的饮用水。   “肃芳街上有城管队的人看着,安全有保障,但出了肃芳街就很难说了,我建议你们以后要是换大物件多带点人,像今天这样就很好。”   这个小队长真的是厚道又贴心了,给出的建议很诚恳,也告诉了很多李东之前不知道的消息。   “谢谢你了小同志。”   李东这人有点贪,但绝对不是坏人,他咬咬牙,掏出口袋里那包还剩几根的烟,从中掏出一根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将剩下的小半包递给了那个小队长 。   对方也没推辞,坦然地收下那小半包烟,等从同事们口中确定江流等人的身份证没问题后放人。   ******   “这城里人可真不容易啊。”   刚刚的对话大伙儿都听见了,原本羡慕城里人的那些乡亲们心有戚戚然,想当初能有一个城市户口多让人骄傲啊,谁家城里亲戚多,那就是家室好,家族兴旺发达的象征。   没想到一场异变到来,城里人反而不如乡下人好了,至少乡下人家家户户都有存粮,目前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   只是谁家没几个城里亲戚呢,想到自己那些亲戚现在生死不知,大伙儿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先去供电所,然后去肃芳街上瞧瞧。”   李东开口道,然后一行人骑着自行车加速朝供电所赶过去。 第183章 丧尸王15   “为什么停电, 这样的日子停电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就是,今天停电后我家孙子热的哇哇直哭, 大人受得住, 可孩子呢, 让孩子们都饿死不成!”   江流等人赶到供电局的时候已经有一堆人将供电局团团围住,要求供电局的人给个说法。   “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想停电的, 又不是只有你们家里有老人孩子。”或许是怕暴动,供电局的铁门上了锁,员工在里头安慰外头的人。   “市局的通知下来了,以后南区10到16点通电, 北区12点到18点通电,如果有变动,会另行通知。”   供电局的副局长拿着高音喇叭在里头说道:“这已经是供电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大家再闹也闹不出个所以然来, 咱们这里没条件建设风力发电站,而除了风力发电站,火力发电, 核能发电或是水力发电本质上都离不开水, 现在地表的水越来越少了, 局里也是没办法啊。”   这些天副局长急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愁工作上的事,愁家里的事。   他的小孙孙才八个月呢,今天停电后直接热中暑了, 整个小身体滚烫滚烫的,偏偏现在医院也不正常开门了,还是他找了很多关系才找到的儿科医生,帮孙子看病。   现在他把孙子儿媳妇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借由职务之便在办公室开了空调,可他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在全市用电紧张的情况下因私废公,底下人早晚会有怨言。   这一急,嘴上又是一串燎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消下去。   “那可怎么办啊!”   “没活路了!”   “又是缺粮,又是断电,这就是逼人去死啊。”   供电所的副局长都那么说了,可见这已经是最后的处理结果,可一天只供应六小时的用电,其他的十八个小时怎么办呢。   尤其令大伙儿惊慌的还有副局长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令一个消息,那就是水。   供电局因为缺水的缘故都开始限制用电了,那自来水厂呢,会不会因为水库里的水蒸发光,又没有新降水的缘故停止供水呢?   停电了,挨一挨没准也就过去了,可要是停水呢,这可是会死人的。   想到这儿,大伙儿也顾不上围着供电所讨要说法这件事了,赶紧各回各家找出家里所有的容器把水盛满,至少要在自来水厂真的停水前,把水藏足了。   “村长,咱们怎么办啊?”   本来特地进城就是打听停电这件事过来的,现在也听到了靠谱的消息,再挤过去找供电所的员工打听也没意义了。   “去肃芳街。”   李东脑子里琢磨着刚刚那个副局长的话,随口应付了一句。   于是一行人又改道,去了肃芳街。   “太阳能发电机,可带空调等一系列家电使用,包安装,包教程。”   “柴油发电机,大功率小功率型号任选,购买赠送十斤装柴油。”   ……   一进入肃芳街,后安村人就听到了一声声高音喇叭的叫卖声。   “太阳能发电机,好东西啊!”   李东当即眼神就亮了,他居然忘了这一茬,别看现在天上多了三个太阳,水资源少了,导致火力发电厂没办法提供充足用电,可也因为太阳多了,太阳能的资源变丰富了,如果这时候购买一台太阳能发电机,是不是意味着之后家里就不用担心停电风险了。   倒是柴油发电机从一开始就不在李东的考虑范围内,柴油发电机顾名思义是用柴油的,现在这世道,柴油就是和粮食一样的金贵物资,他是傻了才会弃太阳能发电机不要选择柴油发电机。   显然只要有脑子的人都是李东这个想法,因此在太阳能发电及的摊位前还站着几个人,而柴油发电机即便搞买赠柴油的活动也无人问津。   “看功率,你们要是想要能带动空调的太阳能发电机,一口价1000斤粮食,你们要是只想要能带动普通小家电例如电磁炉电风扇的太阳能发电机,一口价180斤粮食。”   在李东他们之前就有人在询问发电机的售价,那个看上去依旧保持异变来临之前得体打扮的西装男语气坚定地说道。   “1000斤粮食,这不是抢钱吗?”   李东听到了,忍不住惊呼。   能带动空调的家用太阳能发电机在末世前也就一两万的价格,便宜点的甚至四五千就能买下来,现在粮食多贵啊,现在钱成了废纸,一两万恐怕都买不到十斤大米呢。   “这话就不对了,粮食值钱,电难道就不值钱吗?这位大叔,你家里有孩子老人吗,咱们青年人挨得了炎热天气,老人孩子挨不了啊,所以我觉得这个定价很值。”   那个人咬定这个价格不肯松口。   “太贵了。”   村里人聚一块小声讨论,他们当然眼馋这个太阳能发电机,要是家里能够装上一台,以后都不用担心停电的问题了,只是这个售价太高,他们虽然当初听了村长李东的提醒没有将去年秋收的粮食和年初的番薯卖掉,可算起来每家每户能有两三千斤存粮也顶天了,一下子让他们花费近半身家去买一台太阳能发电机,这显然不现实。   而且供电所不是说了以后每天供电六小时吗,大不了挨一挨,比起受热的痛苦,显然是支撑他们活的更久的粮食更重要。   “这样,你给我留一个电话。”   李东问那个卖太阳能发电机的人要了一个号码,他觉得这应该不是最低价,再说了,买发电机这样的大事大伙儿都该回去好好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那人也没拒绝,看李东等人一个个身强体壮的,不像是挨过饿的人,应该家里都是有点存粮的,十分豪爽地给了李东一张名片。   之后李东等人就在肃芳街逛了起来,两三人组一小队,买各自需要的东西。   这条街上开着的店铺不多,倒是街道两旁有不少人摆地摊,这些人多数都是县城里的居民,因为家里的存粮不够多,拿家中的一些物品来换取食物。   上万的貂皮大衣、数万的名表玉器、珍贵手办……在这条街上应有尽有,只可惜绝大多数都无人问津。   倒是和江流他们同行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没忍住,花十斤大米买了一块玉佛,这块玉佛在和平年代起码值个十几二十万,一系列证书都是齐全的,应该不是假货。   因为一个人买了玉佛,跟着过来的那些汉子们不少人都心动了,一个个盯着那些大金链子名牌表,也想买一个过过瘾,还是李东气的骂人,才把这些人压制下来。   “我得去买点盐,我家的猪得杀了。”   开口说话的是村里的杨三汉,他家养了五头猪,不吃饲料,只吃他精心调配的猪食,一头头养的十分精壮肥硕。   他养猪很有一手,每年家里养的猪从刚开始养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预定猪肉了,他家猪肉香,不同于饲料激素喂养出来的那种养殖猪,口感好的出奇,普通猪肉卖十几块一斤,农家土猪卖二十左右一斤,他家的猪肉更贵,能买上近四十块钱,几乎是市价的一倍。   原本杨三汉那五头猪还得再养两个月才能出栏,可现在不行了,天气太热,五头猪没有吃饭的胃口,肥膘肉眼可见少了许多,再加上养猪废粮,现在植物都被太阳晒枯萎了,想搁鲜嫩的猪草都没办法,杨三汉只能忍痛将五头还未养成的肥猪给宰了。   “三汉,你那猪肉卖吗,我想买半扇猪排,两条猪后腿,你是收粮食还是收食盐呢?”   江流的空间里不乏冻猪肉,只是那些猪肉的口感都没有杨三汉养的土猪口感好,来到后安村后他听说了不少关于杨三汉养的土猪的传闻,就是没有亲口尝过。   再说了,家里还养着一个馋嘴丫头呢,这么好的猪肉,不买可惜了。   “你有食盐?”   杨三汉的眼神亮了亮,他并不打算将猪肉全卖光,而是想要卖一部分,自己再留一部分,毕竟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养猪养鸡,家里总得保存一些荤肉,既是为了解馋,也是为了补充体力。   因此食盐很重要,这一趟杨三汉就是为了食盐来的。   “有,我奶在11年的时候屯了不少。”   江流笑了笑,“不过都是一些粗盐,用来做菜不行,但是用来腌肉是很好的。”   “对了,老江婶当年屯了不少盐呢,因为这件事你妈还和你奶吵了好长一段时间。”   江流一提醒,大家都想起了那件陈年往事,只是他们记不清江家到底屯了多少盐了,原本还以为江衢出事后江流那个妈就把家里的东西都处理掉了,没想到屯的那些盐还留着。   在场的这些人羡慕坏了,老江婶哪里是糊涂啊,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屯了多少盐,可光是凭着这些盐,就足够江流换不少东西了。   “这样,十斤粗盐换一斤肉。”   杨三汉咬咬牙定下价钱,现在肉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人不能没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三汉还有些心虚。   “好,就这么定了,三叔你哪天杀猪,我去你家帮忙。”   老太太屯的粗盐起码有近千斤呢,杨三汉定的价格还在江流的接受范围内。   “以后大家要是缺盐了也能来我家换,一斤粗盐换三斤粮食,不拘是大米还是薯粉苞谷粉。”   江流定的兑换价格很实惠,粗盐做菜虽然比不上细盐,可也差不了多少。   “去看看调料店有没有开着,我还得买一些波寇,草果粉以及辣椒面和五香粉。”   一听江流愿意村里人用粮食换盐,大伙儿心头压的事也少了一桩,这个价格公道,在村里人的接受范围内,不过要保存食物除了盐可远远不够。   比如猪肉,做成骨头渣或是油坛肉能保存一两年,口感比普通咸肉更好,但是需要的香料比较多,不知道现在这些香料便不便宜。   离开村子的第三个小时,村里人各自带的那些粮食几乎全都用来交换物品了,一群人带着新的收获,骑上自行车往村子的方向骑去。 第184章 丧尸王16   “发电机, 对啊,差点忘了还有这种好东西。”   “可是要一千斤粮食呢, 太贵了, 再说了, 那发电机好不好用咱们也没试过啊,万一带不动空调,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咱们还能把粮食要回来吗?”   李东等人从城里回来的时候立马召开了全村第二次村民会议, 会议的主题是讨论发电机和之后可能会到来的缺水问题。   对于他们口中的太阳能发电机大多数人都是心动的, 毕竟天气太炎热,在没有空调和电风扇的时间里是十分难熬的, 谁家没有孩子, 谁家没有老人, 都舍不得他们吃那样的苦头。   只是发电机的价格太高了,即便是手有余粮的村人也不免犹豫心疼。   “其实也不用一家买一台。”   李东闻了闻手里那支烟的烟味,然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柱,你不是有三个儿子吗, 虽然三个儿子早就分家, 也各有住处,可时局不一样了, 我看城里那些没粮食的人安稳不了多久,早晚还是要闹腾的,你们干脆住一块,这样更安全, 至于那太阳能发电机完全可以一家人合在一块买,以后就睡大通铺,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孩子跟着大人睡,虽说不方便,可至少省点省粮。”   李东指了指村里一户儿女多的人家,那个叫大柱的男人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三个儿子住在乡下,女儿嫁到了城里,不过她嫁的远,现在只能电话联系,听说这会儿吃上了救济粮,日子还过得去。   一台太阳能发电机1000斤粮食,可要是大柱跟他的四个儿子合买,每户人家只需要出250斤粮食,这在大家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只是即便有了太阳能发电机,估计也带不动好几台空调,如果合买发电机的话,就要做好几家人混住在一间房间里的准备。   是忍着炎热天气,还是选择放弃**在灾难面前将就着过,就是他们自己该做决定的事了。   “不止是大柱,大家都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李东觉得太阳能发电机还是得买的,只是那个人的要价虚高,他觉得他们完全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购入那些发电机,当然前提还得是他们定的数量足够多,然后再问人家要一个划算的价钱。   “这件事大家回去好好想想,还有另一件事我想和大家商量商量。”   接下去要说的事在李东看来更为要紧。   “今天去发电厂的时候我们打听到一个消息,之所以发电厂会限制供电时间是因为水不够了,我担心自来水厂也会跟在供电所之后限制用水,甚至停止供水。”   李东的这个猜测引来一片哗然,没电能熬,可没水怎么熬?只有渴死一个下场。   “我们这儿的地下水还是挺丰富的,我建议多挖几口深水井。”   李东家里有一口水井,不过挖的不深,几天下来水已经不多了,村里不少人家和李东家一样挖的水井都是比较浅的,完全可以在原本的程度上深挖,尽可能保障足够的饮水供应。   “挖水井啊?”   挖水井多累啊,现在一天当中最低的气温也在35度左右,在这样的高温中工作,很容易中暑的,而且挖井的工作一般来说都是男人做的,谁家女人舍得自家的壮劳力冒险呢。   而且村里那么多口水井,先挖谁家的呢,越早挖越占便宜,越后越吃亏,在场众人心里打着小九九,谁不说话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知道他们当中的哪一个会先出头。   “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们了,不管你们私底下怎么处理,我家的水井肯定是要深挖的,谁要是也有这个想法,可以来我这里报名,我家大晌曾经在打井队工作过,也是有点经验的,人多挖井快,先把我家的井挖完了,你们也能来我家打水。”   李东也是有小算盘的,现在这时局让他有些心慌,只有家里打了深水井他才能放心一些,至于他说的一块帮忙打井的人可以来他家水井打水实际上并不现实,毕竟自来水厂还没停止供水呢,大伙儿完全可以用自来水生活。   他琢磨着,国家要维稳,不可能在停电的当下立马停水,自来水厂起码还得撑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家的水井也该打完了,恐怕其他队员家里的水井也该打好几口了,那时候即便缺水,帮忙的人也不可能只来他家水井打水。   “但丑话说在前头,这是帮忙的人的福利,不帮忙的要是想要来借水,市场上水卖什么价,我们的水就卖什么价。”   李东知道村里有一些贪便宜没够的小气鬼,那些人的脸皮厚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所以他得提前说明白了,没有不干活还占便宜的道理。   “大家都是乡亲,哪里用得着计较这些呢。”   果不其然,在李东这么说后,有人提出异议了。   “村长,你知道的,我家都是孤儿寡母,可没人能够加入打井队。”   开口说话的是村里的徐寡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的风水不好,一家四口人,两个寡妇,还有一个17岁的孙子和14岁的孙女。   徐寡妇的男人是在越战中牺牲的,她一个拉拔大了独子,因为生活的重心都在这个儿子身上,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徐寡妇特地从自己娘家找了一个和自己沾着点亲但出直系五服的侄女,也就是现在的小徐寡妇。   仗着自己是寡妇,自己的男人还是烈士,徐寡妇在村里很是跋扈,觉得人人都该让着他们,因此她那儿子被宠的不像话,小小年纪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媳妇娶进门没几年就因为蹦迪的时候和小混混为了舞女起争执被人开瓢,没救过来,一命呜呼了。   那时候徐寡妇的孙女还在小徐寡妇的肚子里,小孙子也才三岁。   因为觉得这一家子孤儿寡母可怜,平日里村里人也很让着她们,这也助长了徐寡妇和小徐寡妇的嚣张气焰,总觉得大家让着他们是应该的。   “徐姐,你那孙子不小了,都十七岁了?”   李东看着徐寡妇说道。   “还是个孩子呢。”   徐寡妇理直气壮地回嘴:“我家徐宝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   徐宝就是徐寡妇的宝贝孙子,跟眼珠子、心头肉一般重要的存在。   “十七岁要是孩子,那我还是个宝宝呢。”   池胜利撇了撇嘴,他比徐宝还小两岁,可从**岁起就帮家里干活了,那时候干不了重活,就帮父母递一下农具,做一下饭,哪像徐宝那么金贵。   前些日子村里人趁天黑抢收地里的农作物,池胜利看到徐宝十四岁的妹妹都下地了,唯独见不到他的身影,对于那样的男人,他池胜利实名鄙视。   “小瘪犊子,你嘲笑谁呢。”   徐寡妇气炸了,瞪着池胜利,粗肥的手指头指着池胜利的鼻尖,似要教训他。   “我弟弟哪句话说错了,你孙子要是孩子,我弟弟可不就是个宝宝,对胜利,记得问徐奶奶讨奶喝。”   重活一世池若瑾除了掌握一手杀丧尸的本事,还增长了她护犊子的属性。   不管对不对,她只护自己认定的亲人,更别提池胜利现在也没说错话。   “你、你……”   徐寡妇被气坏了,“小瘪犊子小娼妇,活该你克死自己爸妈,我看你下巴尖尖将来保不准还克夫,谁娶你这个刁妇谁倒霉。”   “你又克父母又克夫,连自己的儿子都克死了,你刑克六亲,谁和你走得近谁才更倒霉呢。”   池若瑜也是个嘴巴毒的,徐寡妇敢那样骂她姐姐,池若瑜可不会放过她。   “你们、你们……”   这下子徐寡妇是真的气的发抖了,她看着周边的人,难道这些人就眼睁睁看着几个小辈欺辱她吗,池家的孩子还有没有教养了。   “行了,你一个长辈至于和孩子们计较吗,也不嫌自己说的话太难听。”   李东自然是站在池家这一边的,且不说池家占理,就说池家和徐家在村子里的势力,李东都得站在池家这一边。   和平年代,大家都要脸,因此会容忍徐寡妇这样的泼妇,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徐寡妇还当是以前那样,谁家都会容忍她占便宜,容忍她们在别人吃苦受累的时候跟在后头捡好处吗?   徐寡妇看着村长对池家人的维护,再看看周遭人冷漠的眼神,心里打了一个激灵。   她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之前之所以仗着自己烈士遗孀的身份占便宜,也是知道大伙儿不会为了那点东西跟她计较。   现在村里人的态度让她意识到时局不同了,这再也不是她靠着小聪明和厚脸皮就能够讨要好处的年代了。   徐寡妇安静下来,也不说自己孙子还是个孩子,不能干活之类的话了,与此同时徐寡妇的遭遇也给了村里有同样想法的人一个警戒。   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劳而获的事是不会再发生了。   *****   这场会议对后安村的影响巨大,所有长辈都开始调整态度,曾经村里千娇百宠的小皇帝小公主们也开始承担劳务,除了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的奶娃娃,后安村没有一个闲人,即便是小孩,也帮忙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一部分人挖井挖地窖,一部分人负责巡逻和在村子周围设置路障,所有人各司其职,全村的精神样貌有了质的飞跃。   “什么,你要搬到若瑜家住?”   池大元瞪大眼睛看着江流,之前他怎么没意识到江流这么不要脸呢。   “太阳能发电机太贵了,我一个人买一台回来不现实,正好若瑜也想买发电机,我们就琢磨着一块买一台。”   江流不需要空调,可他需要一个接近池若瑜的理由。   “这样啊。”   池大元的表情轻松了一些,他就说嘛,江流不是那种孩子。   “这个想法不错。”   池大元琢磨着自己的楼房和弟弟家的楼房是紧贴着修建的,他完全可以和侄女以及江流合买一台发电机,这样一来也能节省不少粮食。   这些天村里不少人家都打了类似的主意,好多原本已经分家的大家庭重新住到了一块,只等着村长和那个商人商讨出一个合适的价钱。   除了这些事,村里人最近热议的话题就是杨三汉养的那五头猪了,杨三汉放出话来,一斤猪肉换十斤粗盐或是15斤粮食,这个价格有点高,可现在大家日子那么苦,也想吃点好猪肉让生活多一点甜味。   因此这些日子大伙儿就等着杨三汉杀猪,他们也不打算多买,每家每户买上半斤一斤的解解馋,倒是江流这个大客户在杨三汉确定杀猪的那个晚上早早去了杨家,准备挑选自己最心仪的那头猪。 第185章 丧尸王17   杨三汉会养猪,同样也会杀猪, 杨三汉的儿子继承了他的本事, 今天和江流一块给杨三汉打下手。   “诶, 本来还没到出栏的时间呢。”   看着猪圈里养的白白胖胖的五头肥猪, 杨三汉的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这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家的猪养得好, 每年养的数量不多, 可是因为价格卖得高,靠着养猪总是能有不菲的收入,现在家里挣钱的营生直接没了, 杨三汉都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养猪了。   看看现在外头寸草不生的环境,粮食都没法种了, 也不知道吃完家里那点存粮后该靠什么东西果腹, 比起这个,能不能养猪似乎也不重要了。   杨三汉感叹一声, 然后埋头磨着杀猪刀。   自己精心饲养的猪也是有感情的, 虽然这话似乎有些假惺惺, 可杨三汉确实希望能把刀磨快一些, 至少让自己养的这几头猪感觉不到多久疼痛就死掉,这么想着, 杨三汉磨刀的动作更卖力了。   村里人闻讯赶来, 或许是因为太阳多了俩个,月亮反射的光线也变得更充足了,即便是晚上, 可视度并不低,杨三汉只是在猪棚上绑了一个手电筒就足够亮堂了。   此时他已经杀了两头猪,村里人看着那色泽漂亮的新鲜猪肉,纠结该买哪一个部位的肉。   不同部位的价格肯定是有点差别的,杨三汉对外说的是猪肉的均价,好的部位比如猪五花肯定更贵,至于猪肉猪下水之类的价格就稍微低廉一些。   江流要了半扇猪排以及两对猪后腿,除此之外,他还要了一副猪肺猪肝以及猪肠,猪头他也要了一个。   杨三汉的猪远没到出栏的时候,因此重量比成年猪稍微轻了些,江流买了近半头猪,总共算下来也就五十八斤左右,按照不同部位的不同价格,江流给了杨三汉400斤盐,比江流之前预计的要少一些。   其实普通猪肉远没有那么贵的,现在盐比肉贵,普通养殖猪一斤肉估计也就只能换两斤左右的粗盐,但是杨三汉的猪养得好,他舍不得贱卖,要价才贵的离谱了些。   除了江流,村里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大方了,多的买一两斤,少的买三四两回家切丁炖汤或是和蔬菜一块拌炒,尝尝滋味罢了。   一晚上下来,杨三汉就卖出了两头猪,剩下的三头都没卖出去,好在江流给的食盐足够腌制这些猪肉,放到阴凉的地窖里,起码能吃一两年,做成腊肉保存的时间或许还更久,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都不用担心没肉吃了。   江流将那些猪肉拿回家,因为还没有买太阳能发电机的缘故,他暂时还未搬到池家姐妹那儿去。此时太阳已经快出来了,但是因为已经是丧尸的身体,江流感觉不到热,也不觉得难受。   猪肉要趁新鲜处理,江流干脆炮制起了那些猪肉。   他已经想好了,这些猪肉除了留够这几天吃的分量,剩下的一半做成骨头渣,一半做成油坛肉。   骨肉渣和油坛肉的做法还是江流从原身记忆里得知的,原身的外婆是南云人,这两道菜也是那边的名菜。   他将稍微肥点的猪肉切成块用盐、姜、波寇、草果粉腌制,然后放一旁备用。   紧接着他将排骨切成块,然后依次放入切成丝的生姜、草果粉、八角粉、辣椒粉、花椒面、盐以及适量的米酒,待搅拌均匀后放入坛中,然后在上面撒上熟菜籽油密封封存。   这些熟菜籽油还是村里之前抢收的那批油菜籽炸出来的油,之前江流帮忙池大元抢收地里的东西,池大元为表感谢送他的。   这就是骨头渣,经过这番处理后放到阴凉处可以保存一两年,吃法也很简单,清蒸或是爆炒,各有风味。   做完骨头渣江流开始处理起了刚刚用盐腌制的肥瘦相间的猪肉,他将那些猪肉放到锅中用水煮沸,然后将肉取出,往锅中放猪板油粒炼制猪油。   杨三汉养的猪果然好,炼出来的猪油奇香无比,只可惜江流现在是个丧尸,虽然闻得到这个香味,可当炸的酥脆的猪油渣放入口中时却是索然无味的。   果然有得必有失,这具丧尸身躯让他不畏炎热,可也让他少了一份品味美食的乐趣。   江流将已经炸的焦黄的猪油渣取出,然后给池若瑜打了个电话,让她去空间里接收这份美味,猪油渣要趁热吃才好吃。   已经被耗干油份的猪油渣并不油腻,反而酥脆可口,不论是沾盐还是沾糖,味道都是极好的。   做完这桩事后,江流将之前焯熟的猪肉放到刚刚炼出猪肉的热锅中,直到猪肉表面被炼至金黄然后起锅装入坛中,待锅中的油冷却后,再将这锅炸过肉的猪油倒入坛中,淹过猪肉,然后盖上盖子。   油坛肉重油水,滋味却是极好的,因为用肉肥瘦相间的缘故,想吃的时候只要经过简单蒸煮就能美味无比,尤其是脂肪的部分,色泽如同水晶玛瑙一样,用嘴轻轻一抿就能够在口中划开,满是猪肉的醇厚香味以及调料的丰富味道。   油坛肉和骨头渣一样能够长时间保存,而且油坛肉里跟着猪肉一块封存的还有多多的猪油,这些猪油会在阴凉的地窖里凝结成栋,偶尔嫌炒菜没油水的时候可以从坛子里挖一勺猪油做菜,这样一来普通的菜干也能吃出肉的香味。   江家也有地窖,现在地窖的温度还算低,大概保持在20度左右,要不是因为地窖空气稀薄,不能长期待着,村里人都想搬到地底下生活了。   江流完全可以将做好的骨头渣和猪油渣放到地窖,可他拥有空间这样的作弊器,比起地窖,显然空间储物更为便利。   想了想,江流还是将那几坛骨头渣和油坛肉,以及还没有处理的新鲜猪肉放到了空间里。   做完这些,他才放心上床睡觉。   不过严格说起来,作为丧尸的他也是不需要睡觉的,可江流觉得自己本质还是个人,睡觉的仪式总是少不了的。   ******   “猪油渣是哪里来的?”   池若瑾猝不及防被妹妹塞了一口猪油渣,在折服于猪油渣酥脆浓香的口感之余,池若瑾心中也升起了疑惑。   她不记得当初屯物资的时候有屯过猪油渣啊,而且就这份猪油渣的口感,用的猪板油绝对不是普通猪身上的猪板油,味道有些类似于刚刚她做的那份从杨三汉那里买来的白切猪肉片。   家里就她和妹妹两个人,没道理妹妹偷偷炸了猪油渣她却不知道啊。   池若瑾心中升起了警惕,开始怀疑池若瑜手中那份猪油渣的来历。   “是、是……”   这确实是池若瑜大意了,其实早早江流准备搬到池家来的时候就和池若瑜通过气,到瞒不下去的那一天,池若瑜可以和她姐姐池若瑾坦白他和她共享那个次元空间的事。   毕竟以后要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些秘密是瞒不住的。只是池若瑜觉得有些对不起江流,一直没告诉姐姐这件事。   现在因为她的马虎大意,原本想要隐藏的秘密似乎快藏不住了,池若瑜的心中也有些懊恼后悔。   “其实是这样的……”   她只能将之前隐瞒的秘密告诉姐姐:“我根本就不是觉醒了空间异能,而是因为小江哥送给我的那半块玉佩,意外开启了玉佩里的空间,小江哥和我一样,都是那个空间的主人。”   “当初我们不是存了很多物资在空间里吗?小江哥也在空间里存了很多东西,现在空间基本上都装满了。”   这个秘密给池若瑾带来的震撼有些大,她怎么都想不到,妹妹和江流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牵绊关联。   “姐,小江哥真的挺好的。”   池若瑜轻轻拉住姐姐的衣摆,期期艾艾地说道:“你看,他还特地给我做猪油渣吃呢。”   池若瑾有些哭笑不得,恐怕在妹妹心里,能做美食,愿意给她美食的人都不是坏人。不过江流的人品目前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而妹妹之所以能有空间也是占了江家的便宜。   琢磨着妹妹和江流这个共同持有空间的关系,池若瑾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考虑之后对待江流的态度了。   或许如江流之前提议的,让他住到家里来并不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至少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她也能好好考察考察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池若瑾:我要好好考察你   江.独苗丧尸王.流:瑟瑟发抖 第186章 丧尸王18   “诶,这地都开裂了。”   这天晚上李东组织了一队人进山, 看看山里是不是还有漏可捡。   后安村的风水是很好的, 在灾世来临之前, 物产丰饶, 这边降水充足,加上丰沛的地下水系, 泥土摸上去十分肥沃湿润。   可现在呢, 草木都已经枯萎了,地表更是被晒出了一条条干裂的纹路,随便拿一块泥土在掌心, 硬的跟石头一样,用力一捏就会化为泥沙, 一点水汽都没有。这样的泥土又怎能种植农作物呢。   “这颗榆钱树在我小时候就已经有一米粗了, 现在更是三四个人都环抱不过来,原本想着这颗树起码能活上几百上千年, 可现在看来也玄了。”   说话的是村里一个老猎户, 江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因为夜晚光线的问题, 他还用手电筒照了照老猎户指着的方向。   只见那是一棵极其高大粗壮的老树,只可惜因为太阳暴晒以及缺水的缘故变得奄奄一息。原本因为茂密的榆树叶脱落了大半, 为数不多挂在枝头的榆树叶也显得枯黄无比。   不止这棵榆钱树状态不佳, 森林里绝大多数树木都已经枯死或是濒临枯死,至于灌木草丛更是最早被晒枯萎的那一批,一脚踩在那些枯萎的草丛上只能听见沙沙的麋碎声响。   “野鸡, 这里有野鸡!”   只听前面传来一声惊呼声,江流等人赶紧跑过去。   “死了很久了,都被晒成肉干了。”   只见地上有两只已经死透的野鸡,身子早就已经被晒得硬邦邦的,摸起来就跟石头一样,这几只野鸡估计是饿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死去的,身上几乎没什么肉,晒干透的肉贴着骨头,跟骷髅架子一样。   “你们说这死掉的野鸡还能吃吗?”   发现那两只野鸡的人咽着口水问道。   其实现在家家户户还是藏着些腌肉熏肉没有吃完的,只是那些好东西现在根本舍不得吃,偶尔割上几片薄如蝉翼的肉炒菜那也只是为了给菜添点味道,最后这俩块肉多数都会进孩子的肚子里。   大伙儿馋肉都馋坏了,因此看到这俩只野鸡时,眼睛都快冒红光了。   “应该能吃?”   大家都不确定,毕竟也没吃过这样的野鸡肉,万一有什么病菌呢,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野鸡死了多久了,会不会吃出问题来。   “要不让流浪狗先尝尝?”   后安村人是真爱狗,加上自从灾世来了以后,大伙儿更需要精神寄托,村里那间狗神庙的香火越发好了,即便饿极了,村里人也不敢杀自家养的狗吃狗肉。   都说冒犯狗神是会遭天谴的,现在他们尊敬狗神,将来狗神一定会护着他们,可要是他们惹怒了狗神,保不准第二天醒来后天上的太阳就变成四个了。   当然,这般虔诚的多数都是村里的老人,年轻人,特别是出去念过书的并不相信老人们说的那些有关狗神的传说,在他们看来,人都要活不下去的时候,狗又算什么呢。   因此当那人提出拿村里的流浪狗当实验品时,没有一个人出言阻止。   江流并没有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他的目光被一棵中心蛀空的枯树内部传来的隐隐绿意吸引住,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似乎是刚抽芽的小苗。   虽然不知道那颗幼苗是什么植物,可在这样一片枯草的环境中居然有一根幼苗抽芽,这就是奇迹。   江流没敢声张,在场的人太多了,他怕因为这颗幼苗引出时段,因此趁着别人的注意力在那两只山鸡上的时候将那棵中心蛀空的枯树做了一番遮掩,准备选一个恰当的时机来移植这颗幼苗。   *****   村里人很快就带着捡来的野味下山了,他们将那些野味处理了一下,然后将没什么肉的脑袋喂了村里流浪的几条野狗。   这几只野狗的生命力也着实顽强,异变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依旧活的好好的,只是瘦了些,加上因为暴晒的缘故毛发稀疏,就和癞皮狗一样。   这几只野狗狼吞虎咽地吞食了村里人喂给它们的野味,因为还保留着曾经的那番亲近,几只流浪狗在吃完野味后亲昵地蹭了蹭那几个喂食的村人,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舒服的声音,这样拿它们当试验品的村人有些羞愧,脸颊火辣辣的,原本想等这些野狗饿死然后分食狗肉的心思也淡了些。   “好像没什么事。”   观察了几个小时,那些吃了不知道是晒死还是饿死的野味的流浪狗们并没有出现不适的症状,那几个发现野鸡的村民激动了。   野味可以吃=山上还有很多肉=他们多了一个巨大的矿藏。   不管是馋肉也好,想给家里多攒点物资也好,一时间村里人挤破脑袋似得往后山进军,但凡找到晒干透的野味就往家里藏。   李东心里很不安,因为村里那几条流浪狗还活着,说明山上那些动物或许也没有全都死掉,要知道后安村的深山里是有狼群和熊瞎子的,只是那些动物并不会从深山里出来。   可现在不同了,山里的食草动物没有了食物,当食草动物大批量死掉的时候,食肉动物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不断向外扩张,现在没头没脑的进山很容易出事的。   再说了,所有人都跑山里去了,村子的安危怎么办?   只可惜利益动人心,李东的话在这一刻也不好使了,更让他气急的是蠢儿子大晌的阳奉阴违,那臭小子居然趁着他不注意带着狗孙二崽一块进山找野味去了。   李东有心要骂一骂蠢儿子,偏偏蠢儿子进山收获不小,靠着狗孙二崽的灵敏嗅觉带回家不少晒干透的麻雀野兔,家里的老婆子和儿媳妇都护着这个蠢儿子,还反过来骂他这人瞻前顾后,没有远见。   反正因为野味的事,村里原本的巡逻防卫力度减弱了不少,很多原本应该值班的夜巡队员也偷偷跑山上去了,李东拦也拦不住,反而被责怪拖大伙儿的后腿。   或许是被伤透了心,李东干脆也甩手不管了,他等着闹出大乱子的时候这些人再来和他赔礼求饶。   不过这也是气极的想法,如果可以,李东当然希望坏事不要发生。   当然,村里也是有聪明人的,这些人并没有盲目跟风,反而是在村里人一股脑往山上跑的时候更加警惕防备。   *****   此时江流正待在江家的地窖中。   江家的地窖除了江老太太留下来的那几缸盐外空无一物,此时江流正在做实验。   前些天他也上山了,不过他不是为了找晒干的野味,而是为了找那些在恶劣环境中发芽的植物。   苍天不负有心人,在这些天里,江流一共找到了四株活苗。   其中一株他做了记号留在了原地,还有一株被他移植在了院子里,剩下的两株他养在了地窖,为了做对比,江流还在地窖中播撒了一些蔬菜种子,按时给它们浇水。   这也是江流无意间想到的,因为阳光猛烈,植物无法在室外生长,可要是将植物种植在地底下呢,温度适中,偶尔借用镜子折射一些阳光下来,这种环境下植物是否有可能正常生长。   当然,仅凭村里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挖很大的地窖的,毕竟这是一项建筑工程,可要是地窖养殖植物的方法可行,家家户户的小地窖里至少也能种些蔬菜番薯,多一点食物来源。   因为没有试验过,所以江流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村里其他人,他打算等自己的实验成功了,再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不过江流并不是第一个想到这个方法的人,此时一项名为地下春的地底种植计划已经在首都某个秘密机构开始实验了。 第187章 丧尸王19   国家机构的力量肯定比江流一个人的力量来的大。早在末世第八天, 研究院就得到了第一株发芽的植物, 官方为这株植物命名为异生一号。   异生一号很特别,耐热性极强, 即便在太阳直射的60度高温中依旧能够正常生存, 且异生一号对水的需求量少, 每天只需要几滴水就能够满足它的生长。   异生种的出现被官方视作重生者除外的末世生机,或许是老天爷还给了人类繁衍下去的希望, 所以才送来了异生种。   只是官方对于异生种的研究还不够透彻,因此只是私底下加大力量寻找异生种, 却没有向民众公布这个消息, 担心一旦异生种的消息传出去,不同势力以及民间会出现大规模的抢夺,造成异生种的损失。   目前第一批异生种已经结出果实, 那是类似马铃薯的农作物,但是生长周期比起正常马铃薯缩短了数倍,只可惜异生一号的果实并不大, 虽然生长周期缩短了,同样的果实也缩小了数倍,原本应该有一个拳头大的马铃薯现在只有龙眼大小。   好在口感以及营养成分并没有太大区别,现在异生一号结出的果实一部分保存在实验室最大的保险箱中,还有一部分切片做种进行二次实验,测试成活率以及其他生长数据。   除了让人寻找异生种外,官方也在尝试种植普通种子,毕竟异生种数量太小, 几年内不可能大批量普及,而现在的粮食根本就支撑不了那么久,种植粮食就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地下种植是一个农业学老教授提出的方法,国家挖了好多地下防空洞用于种植实验,只是地下种植虽然解决了温度和光照的问题,却没办法解决缺水这个问题,因此用于实验的几亩种子抽芽率一般,那些幼苗看上去也有些青青黄黄,营养不良。   “几个植物系异能者能力不错,只可惜异能者体内的异能是有限的,每人每天只能催生三四分地。”   “听那些异能者说当初他们的异能增长是靠丧尸脑袋中的晶核,可现在我们这个世界也没有丧尸啊,去哪儿找晶核给他们提升异能等级,不知道异能者能力的增长是否还有其他途径,研究所的人正在紧密研究当中。”   这段对话是从某地底研究中心传来的,这个中心现在还有另一个名字,那就是重生者再就业机构,有关于重生者的事务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处理的,与此同时,这里也储藏了国家所能够找到的所有重生者的档案。   距离新纪元到来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国家网罗的重生者的数量已经从原本的十多个增加到了四十六个,重生者的数量超乎上层的想象,不过他们心里清楚,一定还有许多重生者藏匿在普通群众当中,没有暴露自己。   “这些重生者的能力确实也是大,一个土系异能者一个金属系异能者每天能够搭建的地下堡垒和两个团的工作量相当,要知道军队里那些糙汉子们最不缺的就是力气,每天的工程量已经很可怕了。”   那人啧啧一声,那些重生者果然都是天选之子,别看重生的世界和他们脑袋里的记忆对不上号,可记忆中的能力还是实打实的出现了。   看看那些重生者有些明明是末世前再普通不过甚至可以说是社会底层的人,就因为这个机遇,直接飞上枝头,和以前的大人物平起平坐。   就这样,还有人嘀咕抱怨,觉得国家给与的待遇不够,甚至还搞什么小团体想要和上面抗议,再次提高他们的待遇,颇有一种想要将重生者的地位超脱于普通人,将他们摆在神位上的架势。   可他们也不想想,国家会允许这种行为吗?   重生者确实有非同一般的本领,对国家的贡献也着实不小,可国家是万万不会容忍个人主义的,尤其是当这些个人主义还想搞阶级分化,威胁国家政权的时候。   异能者牛有核武器牛吗?术士厉害,能一个人低过千军万马吗?闹腾了几次,还不是被制的服服帖帖的,不敢再冒头了。   好在人有好人坏人,重生者当中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和国家对着干的,对于这些自己人,上面的态度自然是温和包容的。   “我在想,什么时候不再隐瞒这些重生者的存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凝重。   别看末世来临前网络上已经开始流传不少小道消息了,可实际上官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重生者和异能者的存在。因此在很多人眼中,这些消息还是无稽之谈。   也因为官方的不承认,很多重生者不知道官方对待他们的态度,因此小心谨慎的隐藏自己的踪迹,这对国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现在大家都看到了这些重生者的能力,操控风雨,催生植物,谁也不知道在那些尚未露面的异能者当中是否还有更厉害的存在。   且这些重生者当中要是有反对国家政权,想要成为枭雄的存在,这对国家而言也是不稳定因素。   所以这些日子官方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向社会公开重生者的存在,并且表达官方欢迎他们,接纳他们的态度。   只是这个提议被一部分人否决,他们担心一旦公开了重生者的存在,暴露了那些重生者的能力会造成普通人和重生者之间的阶级鸿沟,就好像之前那批重生者们闹腾的那般,有些鸿沟并不是你不说就不存在的。   谁也不知道随着末世的演进,是只有这些重生者拥有特殊能力,还是普通人也会渐渐激发特殊能力,谁也不知道重生者的这些特殊能力是否会遗传给他们的孩子。   在末世中,有能者活的更好更久这是公认的真理,届时面对靠着能力高高在上的重生者,普通人又会是何感想呢?会不会有一天,重生者和异能者就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呢?   这些都不是希望□□的上层愿意看到的。   可有些事,不是上面不愿意说,下面的人就不会知道的。   *****   “又上山了,我看山外圈的山皮都快被他们踩秃了。”   李东嗒嗒抽着烟,现在他手里的烟也不多了,只在烦恼的时候抽几口,就好像现在,抽了两口解瘾头就赶紧掐灭了,然后将剩下的半支烟收起来,准备下次抽。   “老头子你也别犟了,要不是家里有你这个老顽固,我都想和大晌一块上山找野味去了。”   说话的是李东媳妇,她不觉得儿子的做法有什么错的,反而认为自己的男人胆小怕事。   “咱们后安村多偏远啊,平日里谁会过来,再说了,村门口不是设了一堆陷阱路障吗,有什么好怕的。”   李老太太觉得自己男人瞻前顾后,没有末世前的果断了。   “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看儿子就随了你。”   李东瞪了眼自个儿媳妇,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心特别的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得。   “不行,我得去村口守着。”   白天倒是不用担心,那么大的太阳没人会出来,可到了晚上危险就多了,尤其现在村里的青壮年一天到晚往后山跑,村里的守备薄弱的很。   “你爱去就去。”   李老太太摆了摆手,她是真不觉得会有人跑到后安村来。   不被家人和村里人理解的李东心情郁郁地离开家门,准备去村口守着,谁知道才走到一半,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日夜颠倒了,白天一片寂静,晚上反而热闹无比,按照李东的记忆,这会儿村口附近的几乎人家都该亮着火烛才对。   尤其其中有一户人家,最小的孩子才两岁半,家里的大人有可能上山了,可老人总得在家看着点孩子,昨天晚上李东来巡逻的时候还看到那户人家点着油灯,那户人家家里的老太太在用枯草编织捕兽笼,还有隔壁那些人家,总不可能都没人?   李东有些警觉,一手拿着口哨,一边悄悄靠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栋房子。   门是虚掩着的,李东还没用力门就自动打开了。   “江滨媳妇?江河媳妇?”   为了安全,李东并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喊了几声。   “江滨媳妇?江河媳妇?”   因为没有听到应答,李东又喊了即便。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咕咚——”一声,这是李东因为害怕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难道是全都上山了?可孩子呢,难道也一块带上山去了?还有门为什么是虚掩着的,这一切都让李东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没敢进门,而是赶紧撒腿跑向村子里面,虽说村里大多数人都上山找野味了,可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留在村子里的,比如江流,比如新搬来的唐家人,李东很快就喊到了人,一块拿着武器靠近村口那几户人家。   “有血腥味。”   作为经历过末世的人,唐敖在刚靠近其中一栋房子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口了。   “啥!”   虽说早就有了猜测,可李东还是忍不住肝颤了几下。   果不其然,当江流推开门的时候,客厅倒着两具尸体,眼睛睁得大大的,绝望地看着门的方向。   *****   “怎么了,都挤在晒谷场?”   离太阳出来没几个小时了,山上的人终于陆陆续续下来。   只是很奇怪,他们家里的人都没在家呆着,而是聚集在了晒谷场。一群老人和少数女人围聚着,气氛十分压抑。   那些下山的男人有的手里提着野味,有的无功而返,好奇地围过来,想看看这些人到底在看些什么。   人群中央摆着九具尸体,恍然间看着那几具瞪大眼睛的尸体时村里人吓了一大跳,而对于那些尸体的亲人来说,已经不简简单单是惊吓,而是晴天霹雳了。   “爸!妈!”   “冬瓜,我的冬瓜,你这是怎么了!”   “老婆,娃!”   这些人挤进人群,扑通一声跪在那些尸体周围,抱着那些尸体痛哭流涕。   “村长,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他们上山一小会儿,村里就死了九个人呢?刚从山上下来的那群人疑惑地看着村长,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我怎么说来着,让你们不要光顾着捡野味,现在不是和平年代了,咱们后安村就是一个个大粮仓,所有人都盯着呢,今天晚上负责巡逻的人呢?都吃屎去了吗?”   虽然李东也曾生气地想过让这些不听话的人尝到点教训然后懂事起来,可真当教训来了,李东这心里还真是不好受。   尤其这次死掉的九个人当中最小的那个孩子才两岁半啊,昨天李东路过他家的时候那个孩子还嫩生生地叫了他一声爷爷。   那孩子真是乖啊,现在家家户户吃的都没以前好了,可他一点也不挑嘴,就着苞谷稀粥也能吃的很香甜,不哭不闹,虽然因为营养不好长得瘦瘦小小的,可看起来长得是真好。   李东和那孩子也有点亲缘,那孩子的妈是李东表侄女,说起来,那也是他表侄孙,当初他出生的时候李东还随了两百块礼钱呢。   李东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一开始他的态度就强硬一些,不放任村里这些人进山,是不是就没有这场悲剧发生了。   “徐红军,马满春,今天是你们几个守夜的,你们死哪儿去了,还我孩子的命来。”   “乌谢园,你是怎么巡逻的,我要你给我爸妈偿命。”   那些死者家属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是啊,晚上负责巡逻的那些人呢,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守的村庄。   那些人一个个赤眉怒目地冲向今天负责守夜的几个村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姓江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前些天轮到你们兄弟守夜的时候你们不也跑山上去了吗,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今天晚上会出事呢。”   “就是,你们这些当儿子当老子的没守好自己的老子娘和老婆崽子,凭什么拿咱们撒气啊。”   一部分人知道自己确实失职了,愧疚的抱着头任由那些人发泄殴打,也有一部分人害怕这份罪过摊在他们身上,硬着嘴狡辩。   殊不知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更是扎了那些受害者家属的心,原本就绝望的人更加暴怒,挥拳的动作也更加蛮横激烈。   围观的村里人赶紧拉架,将这两拨人分开。   “闹什么脑,现在是内斗的时候吗,先想想人是怎么死的。”   李东有些头疼,这些没用的孬货,跟自己人斗倒是厉害,现在知道动拳头,那一开始干什么去了呢。   “没错,村长,我娃到底是被谁害死的?我要那人偿命。”   “谁那么狠心啊,我的娃才两岁半,刚会走路。”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蹲下身抱着脑袋嚎啕大哭,“我还说要给娃捡山鸡煲鸡汤喝,我捡什么山鸡啊。”   他跟发疯似的摔打踢踹自己从山上捡回来的山鸡。   他宁可全家人都勒紧裤腰带吃的少一点,也好过现在老婆孩子都没了,成了一个孤寡家人。   都是一个村里,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包括那些刚刚还狡辩的巡逻队员,一个个低下头,脸色羞愧极了,也没人再说什么辩解的话。   “江流,唐敖,你们检查的怎么样了?”   气氛一度低沉压抑,好在江流和唐敖从村口过来,李东看到他们立马走了过去。   刚刚他已经报警了,只是因为后山村和县城来回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而太阳再过一两个小时也该出来的缘故,警察要等第二天太阳下山才能过来,所以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寻找蛛丝马迹。   李东和村里留守的几个人将尸体抬到了晒谷场,江流和唐敖这俩个壮劳力留在村口检查是否有遗漏的线索。   “村口那些陷阱没人动过,不过地面那些枯叶都被碾成碎块了,应该是有人踏过。”   江流仔细检查了,这一点很奇怪,虽说现在月亮比以前亮了,可夜晚终究是夜晚,他们在村口设计的几个陷阱十分巧妙,肉眼很难察觉到那几个陷阱。偏偏那些碎叶的痕迹全都避开了那几个陷阱,就好像他们知道那些陷阱的存在一样。   不过也不能保证那些人中间有几个耳聪目明的,因此江流没有说出自己的这个疑点。   “还有我在江滨叔他们的房子里发现了很多狗毛。”   “是不是那些畜生杀了我娃?”   原本抱头痛哭的男人腾地站了起来。   “不是。”   江流看着他摇了摇头:“那些狗毛上沾着血迹,还有一些狗的皮肉,应该是当时有人进村了,被村里的野狗发现,在搏斗中掉下的。”   “大家难道没有发现村里的野狗都不见了吗?要知道,外头很多人都是吃狗肉的。”   末世开始不到两个月,那些人或许没有丧心病狂到吃人肉的地步,但狗肉就不一样了,如果真的来了歹人杀死了那些野狗,极有可能将它们的尸体带回去剥皮吃肉。   高壮的男人张大嘴,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嗓子很涩很痒,因为他就是前不久喂了那几只流浪狗野鸡脑袋试毒的人之一,因为这件事,那几头野狗都对他很亲近。   极有可能是当时歹人进村,野狗们为了保护那几户人家家里的老人孩子被歹人杀害,所以才会留下那些皮毛组织。   “村口三户人家家里的粮食都被搬光了,对方的人数一定不少,所以才能够在短时间内搬光那么多粮食,只是我想不通,野狗遇到陌生人应该会叫唤的,为什么我们没有听到一点声响呢?”   这是江流最想不通的地方。   “是啊,狗被打疼了总会叫,立春媳妇,你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被李东点名的是住在那几户人家边上的一个年轻媳妇,今天她没上山,而是选择留在家中,或许是运气好,那些歹人抢了三户人家就收手了,她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没,真没有。”   这会儿立春媳妇还心有余悸呢,看到那三户人家家里的男人都盯着她,心里更害怕了。   “怎么可能没听到动静,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伙儿的。”   受害者家属不相信年轻小媳妇的话,觉得她或许听到动静了,只是因为害怕没敢叫人帮忙。   “我真没听见,我要是听见了却撒谎,让我被天打五雷轰。”   小媳妇是真冤枉,她好好的在家里给男人补衣服呢,还是村长他们过来后她才听到响声出门的,现在她心里也很纳闷,为什么那会儿她没有听到动静。   小媳妇的表情不像作假,这下子大伙儿都疑惑了,难道还有高手能够在同一时刻杀死几条狗吗? 第188章 丧尸王20   “怎、怎么办啊。”   除了失去亲人的人还沉浸在悲痛中, 其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惊受怕。   那些不知道来历的人抢走了村口三户人家的存粮, 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知道村里多数人家存粮丰厚的消息了,等那些粮食被吃完的时候, 他们是不是会再次过来洗劫, 到时候不幸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们了。   面对一个未知且强大的对手, 没人能够不害怕。   现在所有人都寄希望于村长李东,一开始村长也提醒他们不要被山上的野味冲昏头脑, 只是他们没听,要是他们当初听了村长的劝告, 老老实实组织巡逻队留在村子里, 会不会就不会有今天的惨剧。   现在他们能够想到的还是村长李东,盼望着他能够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帮助全村度过这个难关。   “除了派人每天晚上在村口守着, 我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李东皱着眉没好气地说道。   现在那群人都已经尝到甜头了,还能舍掉后安村这块大肥肉吗,恐怕后安村拥有很多存粮的消息传出去, 宵小之辈只会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出现。   越想李东的头就越痛,烟瘾也有些上来了。   “只能等明天晚上警察过来,看看警察能不能找到那些歹人了。”   李东叹了口气,现在世道那么乱,说实话他是不对警察抱希望的。   “等会儿,江流,刚刚你说村外那些陷阱没有被触发的痕迹?”   忽然间, 李东想到了一个疑点,“没道理啊,那些陷阱做的那么好,如果是外面的陌生人,怎么会那么恰好的避开那些陷阱呢?”   要知道村口的那些路障李东是下了真心思的。   他让人挖了好几个大坑,坑洞用细草枯叶铺着,看上去和普通路面没有丝毫区别。   这几个大坑有些在道路中央,有些在道路两侧,完全无迹可寻,除了本村的人,很难有人避开这些陷阱走到村子里面,就算是本村的人,偶尔也会有些马虎大意的掉入陷阱当中,高声呼喊等待家住村口的人听到叫声营救。   想到这儿,李东起了疑心,他的眼神锐利地在在场这些人身上划过。   “别是村里出了一些吃里扒外的人。”   李东越想越觉得可疑,为什么那些人选择的时间这样恰到好处,在村里青壮年上山捡野味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他们能够避开村口的那些陷阱进入到村子里面,或许只有他们当中出了内奸可疑解释了。   “你们看我干什么啊,我真没听到外头的响动,我男人孩子都在村子里呢,和外人串联有我什么好处。”   立春媳妇看大伙儿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真是委屈坏了。   “我是真没听见响声,真的真的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什么六月飞雪,窦娥在世说的就是她这个情况,好端端的,硬是惹上一身腥。   “你爸妈兄弟还在外头呢。”   也有人反驳那个小媳妇,大伙儿心里头想,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听不见野狗的叫声呢,只有她是内应能够解释了。   “我爸妈也是乡下的,家里有足够的粮食,我犯的着吗我?”   年轻小媳妇诅咒发誓,看她表情激愤,言辞凿凿,加上确实也没有明确的嫌疑,大伙儿这才不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我觉得咱们本村的人是没有嫌疑的,毕竟我们的根就在后安村,招惹来那些歹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倒是外人就说不准了。”   有道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这句话的矛头指向了这两个月里来村里投奔亲戚的那些人。   自天上出现三个太阳以来,村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投奔亲戚的人,这些人多数都是家住城里的,有些事早已进城安家的兄弟姐妹,有些是嫁过来的小媳妇的父母兄弟,总之两个月里村里出现了几十个陌生人,灾年粮食紧缺,因为这些过来借住的亲戚,村里鸡毛蒜皮的争执吵闹都多了不少。   当然,除了这些人有嫌疑,在灾难到来之前过来的人也有嫌疑。   比如江流,比如池家姐妹,又比如唐敖一家。   唐敖一家就不用说了,本来就是外人,是村里人堤防的对象,而江流和池家姐妹虽然也是自己人,可毕竟早早就搬出去住了,跟后安村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   尤其是江流,虽说有江老头太的那些粗盐,可毕竟他是一个没有存粮的人,看他在杨三汉那儿买猪肉的豪爽劲,难道就不担心花光了粗盐,以后没粮食可换吗?   还是说,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跟外头的人里应外合,抢村里人的粮食?   一时间,大伙儿看谁都觉得对方就是内奸,原本还算和谐的邻里关系破坏殆尽。   看到大家怀疑的目光,李东顿时觉得懊恼,是他糊涂了,怎么在外敌当头的时候还挑起内部纷争呢,且不说到底有没有内贼,就说现在大家这种互相防备的状态,就不利于抵挡外敌。   江流等被怀疑的对象也没办法替自己辩解,这时候越说越错,反正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巡逻队不能散,从今天起,村里15岁以上,55岁以下的男人,18岁以上,50岁以下的女人都要加入巡逻队。”   李东赶紧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你们也别说什么孩子还小,女人没男人有力气之类的话,那些歹人是盯上我们了,他们真要是杀进来,可不会管你是孩子还是女人,自己不守着自己的家,只有被人杀掉的下场。”   村口那三户人家就是警示,两岁的孩子,八十多岁的老人,眼睛不眨就将他们杀掉了,可见那些人都是没人性的,要不然完全可以绑了他们,只将粮食抢走。   所以寄希望于那些人,还不寄希望于自己。   因为李东的这番话,加上摆在面前的九具血粼粼的尸体,那些心疼孩子的人也不说话了。   “还有就是江滨他们。”   李东指了指失去亲人也失去了存粮的江滨等人。   三户人家一共有七个人存活,这些人除了一个女人外其他都是男人,这七个人俱是年轻力壮的,失去了至亲,又没有存粮,李东担心他们闹事。   “徐红军,马满春……”   李东陆陆续续喊了十二个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是原本应该在村口巡逻,只是因为他们的玩忽职守,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你们每户人家都出50斤粮食,至少保证江滨他们挨过这段时间。”   李东想过了,这些人每人都出50斤粮食,那就是近600斤口粮,虽然绝对比不上这三户人家之前存粮加起来的十分之一,可至少省吃俭用也够他们七人吃上两三个月。   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没准警察能够抓到那些歹人,将他们的粮食还回来呢,虽然这个可能很渺茫。   被李东点到名的人有些不情愿,五十斤粮食能吃多久啊,他们上山捡的那些野味加起来都不见得有十斤。   只是当他们的视线转到江滨等人身上,看到他们疯狂激愤的表情时又退缩了。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江滨等人失去了羁绊,可不就是光脚的吗。   恐怕现在这几人早就记恨上了他们,要是真的因为没粮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会不会朝他们下手呢?这七个可都是壮劳力,不像他们,家里还有老有少。   带着这样的顾忌,十二户人家只能自认倒霉,答应了村长李东的请求。   *****   “姐,我有点怕。”   刚刚看到那九具尸体的时候池若瑜的脚都是抖的,那就具尸体让她想起了一些很不美好的记忆。   上辈子她用家具抵住门,听着门口处传来的砸门撬锁的声音时就害怕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在那十几天里,她听到了太多绝望的哭喊哀嚎,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永远也忘不掉。   好在那时候她饿死了,虽然死的有些窝囊,但至少比被人害死来的幸运一些。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池若瑜不想就那么窝囊的死掉,她有姐姐,有大伯堂弟,还有好不容易重逢的小江哥,她也想在被他们保护的时候,有能力保护他们。   “姐,你教我打人。”   池若瑜深吸一口气对姐姐说道,她不想再当孩子了,她想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至少在吃光空间的存粮前,他们大家都要活的好好的。   “好。”   池若瑾看了眼妹妹,点了点头。   ******   第二天,池家迎来了一个客人,唐敖带着两个苹果出现在池家姐妹的门口。 第189章 丧尸王21   “末世前, 我做了一个梦。”   唐敖开门见山, 直接点名了自己的身份,他知道,如果池若瑾和他是一类人的话, 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普通梦,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及, 既然他特地找到池若瑾谈起这件事,肯定是因为这个梦有特殊的地方。   唐敖之所以说的这样模糊不清,是因为现场还有江流和池若瑜,唐敖不清楚池若瑾是否和他们坦白过这件事。   如果江流和池若瑜不知道池若瑾曾经的经历,他们自然也就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可偏偏江流和池若瑜都知道,因为他们同样也是“重生者”。   江流明白, 这会儿大伙儿是准备开诚布公了,因此即便他的心计城府能够瞒得住, 还是佯装出了震惊的表情,即便这丝错愕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却还是被心思敏锐的池若瑾捕捉到。   至于池若瑜就更不用说了, 她在末世存活的时间很短, 又没有经历太多人心险恶, 心思单纯, 因此池若瑾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妹妹有过和她类似的经历。   但是当唐敖提起梦境时妹妹脸上比江流更加外露的情绪落入池若瑾的眼中, 她顿时就明白,原来妹妹和她一样也是重生者。   这让池若瑾有些心焦,因为她不知道在妹妹的前世记忆中, 是否有过残酷经历。   “那个梦也挺稀奇的。”   唐敖的关注重点放在池若瑾身上,倒也没注意到江流和池若瑜脸上的异样。   他接着往下说:“我的梦里可没有三个太阳,反而像生化危机一样出现了不少丧尸。”   他的双眼盯着池若瑾,不敢错过她的任何情绪变化。   “挺巧的,我也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梦。”   如果是前一天,不论唐敖怎么试探,池若瑾都不会坦白这件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身边出现了一个藏在暗处的敌人,或许还不是一个,是一群。   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池若瑾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遇到那群人的时候露出自己那超于常人的能力,到时候唐敖肯定也能猜到她的来历。更何况池若瑾确实也对唐敖的能力感兴趣。   “那个梦还真的挺有意思的,在那个梦里,我家大黑变异了,不仅体型是原本的好几倍,同时还激发了雷系异能。”   唐敖听到池若瑾承认了自己也是重生的话后,眼中的神采顿时更盛了。   “我家大黑厉害啊,末世里全靠它保护我,它的体型变大了,一口咬下去,丧尸的脑袋就成了渣渣,不仅如此,它的雷系异能还很厉害,一道雷可以将一群丧尸电成骨渣。”   唐敖说这些是想告诉池若瑾,他家的变异犬大黑很厉害,他有和她合作的资本。   “我的梦和你不太一样,在我那个梦里,可没有变异动物,不过梦中的我的运气不错,激发了冰系异能。”   池若瑾了然,恐怕唐敖家的大黑还是如同他前世那般变异了,怪不得最近似乎没有看到大黑在外游荡,恐怕是因为体型变异的缘故被唐家人拘在屋子里,不敢放它出来。   既然唐敖坦诚了,池若瑾也坦白了自己的异能。   但是她还是留了一手,没有告诉唐敖她妹妹和江流共同拥有的空间,反正唐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也没有察觉到妹妹和江流的异样。   更何况,池若瑾也不能确定,唐敖是否也有隐瞒她的底牌。   “冰系异能!”   唐敖有些羡慕,在这种酷暑的环境中,冰系异能简直是作弊异样的存在啊。   “没错,温度降低,分子的热运动就会减弱,同时分子的排列会变得更加紧密,物体会变“脆”。当我能熟练运用冰系异能的时候,可以将丧尸冰冻住,减缓它们的行动力,到时候在击碎丧尸的脑袋,就再简单不过了。”   不是要结盟吗,自然要告诉唐敖自己的能力。   “而且冰系作为水系的变异能力,在任何有水的情况下都是几近无敌的存在,当冰系异能掌控到极致的时候,可以凝结空气中的水汽,将其凝结成细如牛毛的冰针,然后用这根冰针穿透丧尸的晶核。”   “没错,别看元素系异能似乎只能掌控单种元素,实际只要运用的好,各类元素异能是能够相互叠加的,就好比我家大黑,在下雨的天气雷电威力会高上数倍,因为水是能够导电的,我最喜欢下雨天带着大黑出基地杀丧尸,一个大招下去,低级丧尸一片片倒下。”   “巧了,我梦里同队的一个异能者就是雷系异能,水雷两系相辅相成,确实事半功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了杀丧尸的法子,听得江流都快抑郁了。   当着一个丧尸的面聊这些他们的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吗?   一个多小时后,唐敖从池若瑾家离开,两人聊天的内容从头到尾都是以“我梦中”这三个字开头的,但是两人心中都有数,恐怕现在对方拥有的能力,和对方口中梦中的能力是类似的。   待唐敖离开后,池若瑾的注意力自然放在了江流身上,至于妹妹池若瑜,她打算等姐妹俩独处的时候盘问。   “你也是重生的对?”   池若瑾很早就开始怀疑了,为什么消失了五年的江流会突然回到后安村,恐怕除了因为他母亲过世的原因外,同样经历了一次末世,想要在末世来临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也是原因之一。   “没错。”   江流之所以露出破绽让池若瑾发现就是为了坦白自己也是重生者这个事实,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丧尸,他可不想体验一下池若瑾杀丧尸的独特技巧。   在江流的描述中,他遇到的末世也是类似于现在的极端天气,只是他的末世没有出现过三个太阳,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末世会是什么样的走向。   “太巧了!”   池若瑜忍不住开口:“我遇到的也是极端天气,好端端的世界回到了冰川世纪,整个地球都被冰雪覆盖,土地被冻住了,大家都缺少粮食,我在家饿了十多天,不敢出去,然后就饿死了。”   刚刚在听姐姐和唐敖描述他们经历的末世时,池若瑜觉得自己都算是幸运的,除了挨饿,不需要心惊胆战面对那种非人类的怪物。   池若瑾原本还为没能瞒住蠢妹妹曝光自己的经历气恼,这会儿听到妹妹上辈子只活了十几天就饿死的时候顿时只剩下心疼了。   “要不今天吃火锅,刚好空间里还有火锅底料,之前从三汉叔那里买的猪肉还剩下一些,可以让大姐冰冻一下切成薄肉片涮锅子,对了,我记得空间里还存了不少羊肉,我前天做的酸梅汁也剩一些留在空间,拜托大姐那点冰块出来,冰冰凉凉的酸梅汁和火锅最配了。”   江流提议吃火锅,虽说现在天气热,可房间已经装上太阳能发动机了,开着空调就能够保证房间内的温度保持在30度左右,再加上池若瑾变出来的冰块,足够将温度降到25、6度,这个温度足够舒适,很适合吃火锅。   “我要喝可乐!”   一听江流将大家的晚饭安排的明明白白,池若瑜顿时就觉得上辈子自己被饿死也不是那么惨了,至少这辈子大家都团圆了,还能吃火锅呢。   “好。”   池若瑾现在恨不得把妹妹喂得饱饱的,也没有再追问两人经历的末世的具体情况。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池若瑾总觉得江流有所隐瞒。   她看着那个不断往外掏食材,顺便还用空间里储存的熟食投喂妹妹的男人,他经历的末世,真的如同他说的那般吗?   *****   “徐哥,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躲躲啊?”   郊区某处宅子里聚集着一帮人,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大碗干米饭,桌子上摆满了咸菜、腊肉等一看就是乡下人自制的美味。   或许是饿太久了,他们一边将食物往嘴巴里塞,,一边朝坐在上首位置的男人询问,因为吃得太急,说话的时候还不断喷出饭粒来。   “不用。”   坐在上首位置的那个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虽然样貌普通,可态度却十分傲然,看着其他人的眼神虽然已经经过了掩饰,却依旧透露着几分看蝼蚁的态度,他的怀里搂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表情谄媚地替他削着苹果。   他叫徐坤杰,同时也是这群人的头子。   他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那就是重生者。 第190章 丧尸王22   上辈子徐坤杰只是一个“废柴”, 在陨石撞击地球,全民都拥有异能的时代里, 他的异能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别人的能力是控制元素五行, 再不济也是力量变异,速度变异,而徐坤杰的异能很奇怪, 是控制声音, 他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让声音保持静音状态, 即便是再敏锐的机器都探测不出声响。   这样的能力在丧尸横行的世界或许还有点用, 因为多数丧尸是靠声音辨别活物位置的,拥有这个能力, 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被丧尸发现的可能。   但徐坤杰经历的末世是外太空异形生物的入侵,那一场陨石雨除了让所有人都激发了异能外还带来了异形的卵,无数异形在地球孵化, 造成末世危机。   那些异形根本就不是听声辨位的, 因此徐坤杰拥有的能力几乎派不上用场。在末世到来后,徐坤杰只活了半个月, 就死在了异形手中。   重来一世, 徐坤杰原本是绝望的, 因为仅靠他的能力, 即便重来也是死路一条, 谁知道老天爷那么偏爱他,居然赐予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末世,在这个新末世里, 他的异能就有了用武之地。   他觉得这或许就是他的机遇,是他开启王霸之路的起点。   “你们放心,当时没人看见我们,再说了,我们行动的时间正好是在停电期间,路上那些摄像头就是摆设,就算警察也抓不到我们。”   徐坤杰吃了口橘子,然后紧紧搂住身侧女人的腰,低头在她脖子上深深嗅了一口。   只可惜,现在缺水严重,即便是徐坤杰的女人也不可能日日洗澡,勉强用毛巾沾点水擦拭已经是那个女人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加上现在天气炎热,出汗厉害,这一口没闻到女人身体的幽香,倒是闻到了汗味混杂着香甜身体乳的复杂气味。   徐坤杰被那一股子气哽住了呼吸道,保持着低头的动作闻也不是,不闻也不是,好半响后才收回这个动作,装成没事人的样子。   “徐哥说的对。”   仲虹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遭嫌弃了,今天她特地用了很舍不得用的贵价身体乳,只当徐坤杰是被自己身上的馥郁芳香给迷住了。   “我们现在的好日子可都是徐哥给的,你们看看别人,能像我们这样顿顿白米饭,餐餐都有菜有肉吗?”   现在谁家不是省吃俭用的,即便是有存粮的人家,为了长久打算也是餐餐稀饭,勒着肚子生活的,也就他们,因为得来东西的方式粗暴简单,所以不懂得珍惜。   “徐哥,我倒是觉得我们应该速战速决,现在后安村的人应该发现我们抢劫杀人的事了,恐怕之后他们就会警惕起来,与其等到他们准备充足的时候,不如一鼓作气,直接把整个村子都抢了。”   仲虹眼神闪烁,她那双好表姐好表妹就在那个村子呢,她到是想看看她们没有粮食,只能匍匐于她脚下的卑贱模样。   这个仲虹,正是池若瑾的表妹,也是在她那个世界里害死她的女人。   仲虹没有那么幸运,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前世记忆,仲家并没有存粮的习惯,对于之前网络上的末世传言仲虹更是嗤之以鼻,因此在末世到来后,仲家人就只能依靠救济粮生活。   那点口粮根本就没法填饱仲虹的肚子,而徐坤杰恰巧是仲虹的邻居,末世来临前,仲虹是徐坤杰求而不得的女神,现在拥有特殊能力,且靠这个能力得到了许多粮食的徐坤杰自然而然俘获了女神的心,让仲虹为了粮食委身于他。   可仲虹虽然委身于徐坤杰,骨子里她还是看不起这个末世前吊儿郎当没本事的小混混的,仲虹不怪自己贪慕虚荣,她反而怨上了自己的表姐池若瑾和表妹池若瑜。   当仲家断粮的时候,仲家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池若瑾姐妹,别看当初两家人因为池家父母遗产的事闹翻了,在仲家人心中,他们有困难的时候,池家姐妹还是应该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帮助他们。   因此仲虹去了池若瑾姐妹在城里的那个家,在得到池若瑾姐妹回乡的消息后又给池若瑾打了电话。   电话中,仲虹要求池若瑾送粮食来城里,被池若瑾拒绝后电话也被拉近了黑名单,偏偏仲虹又拉不下脸去后安村找池若瑾讨要粮食,就在这时候,徐坤杰出现在了仲虹的面前,她选择了委身于徐坤杰这个拥有超人能力的男人,却记恨上了池若瑾姐妹。   如果当初池若瑾能够看在亲戚的情面上送几百斤粮食给他们,或许她就不用以这么屈辱的方式和徐坤杰在一块。   当然,按照仲虹的精明,她最后还是会屈服在徐坤杰身下,毕竟对方是拥有超人能力的幸运儿,可用粮食引诱得到的和努力追求到的总是不同的,现在仲虹已经隐隐感觉到徐坤杰对她不再有仰慕和珍惜,反而拿她当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这种态度的转变让仲虹十分紧张,这些日子也不再端着了,反而开始讨好追捧徐坤杰。   这一次围攻后安村除了徐坤杰得到了后安村存粮丰富的消息外,也不乏仲虹的枕头风作用。   她忍不住想看到池家姐妹失去粮食后的惨状,看在亲戚的份上,她是不会让徐坤杰杀了她们的,只是没有粮食,又不能离开后安村的漂亮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就不是她能够管得住的了。   别看在政府的管控之下华国似乎是一片风平浪静,实际上每个角落都不乏因为末世到来滋生的黑暗事件,仲虹见多了为了一口粮食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那些女人现在的生活和娼妓也没有区别。   仲虹就等着池若瑾姐妹过上那样的日子,然后再趾高气扬地走到她们面前,看她们的笑话。   想到这个场景,仲虹做梦都能够笑醒。   “虹虹说得对。”   仲虹这个没有前世经历的人尚且能够这样泯灭人性,更别提徐坤杰这个经历了异形末世,见过尸山血海的重生者了。   之前杀掉的九条人命在徐坤杰看来根本就没什么好心虚难过的。   至于这些被徐坤杰收揽的人多数也是在末世前都称不上好人的人,在仲虹和徐坤杰许诺的美好生活下,自然也将良知抛到了一边。   ******   第二天警察如约来到了后安村,只是他们并没有收集到太多证据,自留了一句让他们加倍小心的话后就离开了。   这个结局在后安村人的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们有些失望。   接下去的几天,一到太阳下山村里就安排人轮流巡逻,除了不懂事的奶娃娃,村里只要能动弹的人都手拿武器随时准备应敌。   然而他们的防备还是有漏洞的,比如巡逻的时间。   一般来说,现在的人习惯在20:00-04:00这段时间活动,因为这段时间没有太阳,室外的温度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04:00-06:00之间室外的温度普通人挨得住吗?这个答案自然也是可以的。   通常情况下这个时间段的温度会随着太阳的升起达到40°-44°左右,虽然同样是酷暑,可不至于将人热死,当然,这个温度同样会让在室外活动的人感觉到不舒适就对了。   按照普通人的想法,这个时间点已经不适合外出活动了,因此村里人虽然进行了严密的巡逻安排,却没有想过在这个时间段布防。   在他们看来,那些歹人是不会在这个点出现的,因为如果他们在这个点出现,就没办法带着抢来的粮食赶回他们的根据地,殊不知徐坤杰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搞了一场突击战。   徐坤杰想过了,按照他的本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几家人却不让其他人家听到动静,与此同时他们可以躲在那些被他杀掉的人的家里,等到了太阳下山后再突击几户人家。   这一次徐坤杰打算做一票大的,直接将后安村变成自己的大本营,到时候村里的那些粮食自然全都是他的了。   只可惜他还是棋差一招,普通人没有防备,已经因为疏忽让他们得逞一次的江流等人会没有防备吗?   他的声音异能有点厉害,可他带着的其他人都只是普通人,比得上变异犬大黑,比得上冰系异能者池若瑾吗?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投罗网罢了。   志得意满准备接收后安村的徐坤杰等人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自己,以及闻讯赶来的后安村人,终于感觉到了绝望。   “嗷——”   自变异以来,这还是大黑头一次离开家中,自由地奔跑,因此在听从主人唐敖命令制服徐坤杰等人后,大黑忍不住威风凛凛的仰头长嚎。   “犬神,犬神降临了!”   此时的大黑几乎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形如画册中描绘的神兽。   那些听到响动出来的村人注意力还没来得及放到徐坤杰等人身上,就忍不住被大黑吸引。   有一些迷信的老人甚至忍不住跪下,朝大黑磕头祈祷。   唯独跟着李家人出来的二崽因为没有狗绳的牵绊,一下子窜到江流的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大腿。   比起吃了膨大剂的同伴,显然还是这个朋友更让狗感到亲切。 第191章 王丧尸王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的徐坤杰不敢置信地看着唐敖的那头变异犬以及刚刚使出冰系异能的池若瑾等人。   他没想到自己败了, 也没想过后安村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居然存在两个重生者。   徐坤杰并不是一个蠢到彻底的人, 在重生之初, 他也看见了网络上流传的沸沸扬扬的不同版本的末世预言, 那时候徐坤杰就有猜测, 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他一个重生者。   等到后来网络上传播的消息更多了, 甚至出现了一些国内外异能者的视频录像的时候,徐坤杰就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那些异能者都是和他一样拥有重生际遇的人, 上一世他们的能力随着重生一块来到了这个世界。   所以当看到唐敖和池若瑾的时候,徐坤杰立马就将两人和重生者联系在了一块。   可怜他算无遗策,居然栽在了这样两个小人手中。   徐坤杰恨恨地看着唐敖和池若瑾, 如果不是这两人的隐瞒,使得他的线人都不知道村子里还有这样两个重生者的存在, 恐怕他也不会被抓。   “我杀了你们!”   之前被徐坤杰等人残害的受害者家属控制不住情绪冲向了他们, 对他们拳脚相加,把这些日子来的难过愤恨全都发泄在了他们身上, 恨不得直接将他们打死。   “诶呦,饶了我。”   “你们想干什么, 杀人了,救命啊。”   “你们不能杀我,杀人是犯法的。”   这些跟着徐坤杰无恶不作的人忘记了自己手上沾染的认命,哭喊着杀人犯法,希望后安村的人能够放过他们。   然而边上的村人都只是冷眼看着, 谁也没上前阻拦伤心疯了的江滨等人,如果不是有犬神相助,恐怕全村的人都会被这些人杀光,对于畜生不如的东西,他们哪里会同情呢,恨不得跟着揍他们一顿。   “太阳快出来了,先把人带到我那儿去。”   李东用手当蒲扇,只是现在气温升高,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他看了眼天际,想到这会儿太阳也快升起了,直接让人把徐坤杰等人带到他那儿去。   他的房子宽敞,又装了太阳能发电机,用来充做审讯室刚刚好。   “徐宝,你们跑什么啊?”   大伙儿现在都是气血冲头的时候,自然没有说不好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村长李东家走去,唯独几个人例外,那几个人正是徐寡妇和她的儿媳孙子。   “太阳出来了,我这不困吗,想回家睡觉去。”   徐寡妇扯了扯孙子的衣摆,将人拉扯到自己身后,用她肥硕的身躯挡住了大伙儿看向徐宝的目光。   “不差那么点时间,再说了,这时候徐寡妇你们还睡得着吗?”   大伙儿心里存疑,这不像是徐寡妇他们的作风啊,尤其是小徐寡妇,谁不知道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八婆啊,村里捕风捉影的事多数都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没道理这样的大消息大新闻小徐寡妇却不敢兴趣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人长得有些眼熟?”   一个瘦小的老头凑近徐坤杰,“你们看看,这小子长得像谁?”   “像、像徐宝,对了,我好想记得徐宝他爷爷有一个兄弟,早年搬到城里去了。”   “我也有这个印象,喂,你小子叫什么?”   痛失至亲恨死了杀人凶手的江滨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到谋杀抢劫事件中的坏人,所以在意识到徐寡妇一家的行为不对劲的时候,江滨立马就开始审问徐坤杰。   “他、他叫徐坤杰。”   不等徐坤杰自己招供,他带来的那帮人中就有几个迫不及待将功赎罪了。   “姓徐?”   长得和徐宝有几分相像也就算了,还恰好同样姓徐,这里头的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好你个徐寡妇!”   江滨不打女人,可一想到自己惨死的父母妻儿,他对徐寡妇一家三口就再也升不起任何怜悯的情绪。   他不笨,自然猜到了徐坤杰等人会挑这几个时间段过来是因为有内应的缘故,他知道后安村的青壮年会在太阳下山后去后山寻找晒干的野味,他清楚后安村人巡逻的时间所以准备了这一次偷袭,而徐寡妇一家的反应以及徐宝和徐坤杰相似的模样更证明了内应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这家人。   江滨一个健步冲过去,揪住徐寡妇的头发使尽全身力气给了徐寡妇几巴掌。   剩下那些人也如梦初醒,放弃了围攻被江流等人捆绑住的徐坤杰,转而殴打徐寡妇一家三口。   “为什么啊,多狠的心肠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村里心软些的女人看着一脸惨状的徐寡妇等人无奈地叹气,虽说这些徐寡妇因为宝贝孙子徐宝也要参与巡逻以及挖修村外路障的事和村里人产生了嫌隙,可这些龃龉不至于让她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九条人命呢,他们闭上眼睛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   而且看徐坤杰等人的架势,目标不止是最初的三户人家,他们的目标是全村,徐寡妇一家是准备将全村人都给坑了啊。   想到这儿,大伙儿都对徐寡妇一家恨到极点,比起和他们无亲无故的徐坤杰,自己人的背叛才叫人感到恶心。   “恐怕也是看上咱们的粮食了,你们不知道,当初村长说了不要卖粮食,可徐寡妇这人贪财,看到城里人给的粮食价高,把粮食的差不多了,偏偏他们一家也不想着节俭,徐宝顿顿都要吃大白米饭,家里头天热死的几只鸡没几天就被他给造完了,前些日子徐寡妇还问我买粮食,用钱买,只是我没卖给她,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她才和这帮人勾搭在一块。”   “真是占便宜没够,当初我们就是太好说话了,让她觉得咱们都欠了她的,前些日子她也来我这买粮食了,你说现在钱顶什么用,而且她给的价格还是去年的粮食价格,我怎么可能卖给她呢。”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概嘀咕出了徐寡妇一家出卖全村人的主要原因。   其实村里像徐寡妇这样在末世前将粮食卖的差不多的人家也有好几户,只是那些人家更要脸,剩下的粮食吃的极其节省,外加平日里有处的好的亲戚邻居帮衬,日子暂时过得下去。   徐寡妇一家就是末世前过得太恣意了,总以为村里这些人还是末世前纵容他们,让他们占便宜的傻乡亲,因此在被拒绝后才会做出这样没人性的事情来。   很快的,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徐家人连同徐坤杰等人一块被捆了起来,然后被村里人带到了村长李东的家中。   真相很快就清楚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扛得住刑讯逼问。   徐坤杰等人藏粮食的地点被追问出来,而徐寡妇一家和徐坤杰勾结的事自然也招供了。   “我、呜呜呜——”   仲虹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池若瑾姐妹,末世到来近两个月了,她们仿佛没有受一点罪,吃一点苦,她向来看不上的池若瑜甚至比末世来临之前还要白胖了些。   尤其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仲虹看着江流,那个男人模样还算帅气,刚刚和他们打斗的时候这个男人寸步不离地守着池若瑜那个白痴,池若瑾更是将她当眼珠子看待。   凭什么,凭什么她为了一口粮食承欢于徐坤杰身下的时候,池若瑜这个小傻子就能够有姐姐还有男人护着,凭什么池若瑾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够拥有超人能力。   仲虹的心被嫉妒啃噬,在看到徐寡妇等人的下场时顿时一个毒计涌上心头。   她的身份可是池若瑾的表妹呢,如果她说村里的内奸也有池若瑾姐妹的一份,她们俩姐妹以后还怎么在这个村子里立足。   只是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感觉喉咙被刺骨的寒冰给冻住了,她只能发出呃呃呃的声响,却没办法再诬陷池若瑾姐妹。   “看什么看,歹毒的贱女人。”   这个时候了,仲虹居然还敢瞪眼睛,露出一脸不忿疯狂的表情,边上的妇女们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她脸上抓了几下,疼的仲虹蜷缩成一团,也不敢再动歪脑筋了。   池若瑾看着仲虹,心中那丝执念终于消失。   不管怎么说,上辈子害了她的仲虹这辈子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   最后徐坤杰等人被关在了晒谷场的谷仓里。   谷仓没有空调,当气温升到最高时,谷仓就像是一个火炉一般,等到晚上警察准备将徐坤杰等人带走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如同脱水的鱼,离断气只剩一点距离了。   加上白天后安村人的一通暴打,现在可没有那么多医疗资源供这些罪犯挥霍,加上他们手上还沾着九条人命,乱世重刑,恐怕死刑是没的跑了。   至于徐坤杰等人抢去的粮食自然被后安村的人拿了回来,还给了原本的主人,虽说这些日子里被那群人挥霍浪费了不少,可也算挽回了不少损失。   当徐坤杰等人的事情了结时,村里人终于将心思放在了唐敖家的那只变异犬以及那天看到的池若瑾使出来的冰系异能上。   国家不再隐瞒重生者的消息了,因为类似徐坤杰这样作乱的人越来越多,华国各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暴乱,他们当中有一部分是徐坤杰这样的重生者,能力却远远高于徐坤杰,需要出动被国家招安的重生者才能够制服。   现在电视上的新闻除了老调常谈的振奋人心的访谈外,出现最多的就是官方对民间重生者的招安信息。   因此后安村的人也意识到了,唐敖和池若瑾或许就是电视里官方口中国家极其渴望的人才。   “唐敖啊,我们给犬神上贡来了。”   天刚暗下来,唐家的大门外就围满了带着贡品过来,给犬神上供的虔诚信徒。   自从唐敖养的大黑在村人面前亮相后,村里原本香火鼎盛的犬神庙都变得门庭冷落,比起摸不着看不到的犬神,大家显然更相信唐敖养的那只变异犬。   在村里人看来,大黑的外形能力完全符合他们对于犬神的期待。   唐敖阻拦了好几次,也没拦住这些虔诚的村人,在看到唐家因此融入后安村这个大集体后,干脆的放任了这些人的行为,当然,那些上供的贡品他也没全吞下,一半给大黑补充营养,另外一半交到了村委,用来援助村里的孤寡老人和孤儿。   当然,除了唐家,池若瑾的能力也很受欢迎。   这可是冰系异能啊,现在这么热的天气,将水冻成冰块放在屋里还能够降温,喝水改成吃冰,原本一口水很快就喝没了,但是换成一块冰就能够在嘴巴里含很久,感觉上更加解渴。   当然,这两件事也没让村里人关注太久,因为很快就有一个新的消息取代了这桩新闻。   那就是官方终于培育出新苗种了,这种新苗种据说能够在暴晒缺水的情况下生长,这对于面临粮食危机的村民来说,才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国家的行动力很快,第一批新苗种分发下来,每个人都能够按人头领新苗,当然,这些新苗种并不是无偿供应的,待粮食收获后每袋良种需要上缴100斤的粮食,按照官方的说法,一袋良种足够收获近500斤粮食,这个税收并不算高。   村里人又开始了每天的劳作,晚上耕地撒种,每天按照官方说法撒少量水滴在田地中。   不仅是乡下,居住在城里的人也利用起了任何一寸可以利用的空间,当这些下发的苗种破土抽芽时,所有人都开始欢呼雀跃,有些激动的甚至跪在了地上,亲吻这片满是干裂的土地。   苗种代表希望,他们有救了。   *****   “怎么感觉我就像是来度假的。”   江流看着自己在地窖的那片试验田,果然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国家力量,原本他还觉得自己挺能耐的,结果他的实验还没出结果呢,国家都已经开始分发第一批育苗种了。   “轻松点难道不好吗?”   001漂浮在半空中,如果它能有表情,此刻一定是心虚的。   那啥,人类不是都喜欢给一棒子再赏颗甜枣吗,001希望看在这个世界如此轻松的份上,下个世界宿主能够快乐一些。   “不过宿主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啊。”   001想了想,这个世界的其中一个任务是消灭丧尸,因为多次元交错的缘故,原本应该是丧尸末日的世界变成了自然灾害类型的末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丧尸就是宿主自己。   想要完成任务,他得消灭自己才可以啊。   “物以稀为贵,我可是全世界唯一一只丧尸,这么珍贵难道不应该保护起来吗?”   江流摆了摆手,谁说消灭丧尸就一定要把自己给杀了,他不能活到七老八十,等到了人类寿元应该结束的时间再选择火化吗?   他的另一个任务可是替原身照顾小可爱啊,怎么说都得给那小吃货做上一辈子的美食,等什么时候小可爱不需要他了,他也能功成身退了。   001不知道江流的想法,听了江流的话若有所思。   它想着,人类应该不会欢迎丧尸这种保护动物,即便这是全球唯一一只丧尸。   ******   第一波新苗种收获了,新苗种的产量并不算高,但是能够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生长,足够让人激动落泪。   大家都当这是新纪元的曙光,然而灾难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当第三波苗种种植没多久,一场雪灾突如其来。   那些脱光了睡在凉席上的人们都是被冻醒的,他们穿上最厚的衣服,将最厚的被子拿出来,做好防备打开窗时,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东西都被冰雪覆盖。   有时候极度的冷比极度的热更可怕,因为这场雪灾,很多电线被冻裂,通讯一度断开,电器也没办法正常使用。   人们从一场灾难过度到了另一场灾难中。   只是人的韧劲是超乎想象的,一部分人被冻死,一部分人绝望自杀,更多的人选择咬牙活下去,雪灾前的两场丰收给了他们坚持的希望。   地球从此只有两个季节。   六个月的高温,最高温度可以上升至60多度,六个月的超低温,最低可以低到零下30多度。   渐渐的,大家开始学会在高温季节种植粮食,在低温储藏冰雪,等待高温季节使用,日子总得过下去。   ******   “吃羊肉汤了。”   之前空间里储存了不少肉食,因为天冷的缘故,江流干脆煲了一锅羊肉汤。   “姐回来了吗?”   池若瑜从冰窖回来,关上门后跺了跺脚取暖。   就在去年,池若瑾和唐敖被国家招安了,对于有能力的重生者,国家给与的待遇十分优厚。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重生者选择加入官方组织,他们多数留在户籍原地,负责维护原地治安,池若瑾和唐敖的办公地点就在市委,隔三差五就会回家。   或许是因为有类似经历并且又成为了同事的缘故,池若瑾和唐敖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两人之间就差有个人捅破那层窗户纸。   至于江流和池若瑜,两人的关系就让人捉摸不透了,一个人喜欢做饭,一个人喜欢吃饭,关系既不像兄妹又不像亲人,但是俩人都觉得这样相处分外舒服,所以池若瑾也没插手妹妹和江流之间的事。   池若瑜回家后不久,池若瑾也冒着风雪回来了。   一家三口围聚在一起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仿佛末世之前一样,生活平淡而温馨。   *****   “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若干年后,池若瑾站在江流的床前问道。   此时池若瑜已经去世,因为是异能者的缘故,年逾70的池若瑾看上去依旧如同三四十岁的美妇人一般。   江流快死了,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应该到时间可以死了。   “之前你答应过我的。”   江流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池若瑾轻轻说了一句话。   在池若瑜去世的时候,池若瑾答应过她,哪天他要是死了,会将他的尸体冰冻,然后送去火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多冰冻这一个条件,可池若瑾还是答应下来。   在说完这句话后,江流闭上了眼,池若瑾感觉到他没了气息,闭上眼睛,忍住悲痛将他的尸体冰冻,然后送去火化。   “这颗东西是从江先生的遗体中烧出来的。”   当池若瑾取到江流的骨灰准备将他的骨灰和妹妹的骨灰一块合葬的时候,工作人员拿来一块像水晶一样的东西,交到池若瑾的手中。   虽然时隔了五十多年,可池若瑾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丧尸的晶核。   陪伴她妹妹一辈子的男人居然是头丧尸!   这下子不用江流本人告诉她,她一直疑惑的谜题也解开了。   “呵呵。”   池若瑾释然了,她将那颗晶核放到了骨灰罐中,然后离开了火化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感觉写的不出彩,新故事会调整好节奏,以及新故事会恢复日三更啦 第192章 颤渣抖吧渣男1   “还没起呢, 全家就他一个吃闲饭的, 说是什么福星降世, 我看都是骗子的胡言乱语罢了。”   “大嫂你也少说两句,别被娘听见了, 你知道娘最护着老三的, 咱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人家一根小手指头, 就算他闯了大祸又怎么样,还不是全家人给他担着。”   屋外头站着两个女人,掐着嗓子高高吊起的嗓音并不好听,有些尖利刺耳,外加她们话语中的内容, 通通显示着她们对屋内人的不喜。   白兰静静坐在床边,仿佛没有听到屋外指桑骂槐的声音,她的身侧放着一个有磕碰裂痕的茶碗,里头是一碗几乎清澈的药汤,早已没了热气。   江家条件普通, 这一次江家小儿子江流在外闯了大祸, 被员外家的管家打了二十个板子,当家的江老太太心疼儿子, 硬是在家里缺钱的情况下请了大夫, 可是因为条件有限, 只买得起两包药,这些药渣子早已被反反复复熬煮了好几次,早就已经没了药性。   白兰已经在床边坐了很久, 药汤也早已经放凉,她看着床上那个虚弱的男人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一样,半响后,白兰拿起一旁的软枕,沉下心,将这个软枕往丈夫江流的脸上盖去。   她想闷死这个男人,只要他死了,以后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再发生。   然后就当她即将闷死那个男人的时候,白兰忽然住手了。   “呵——”   她冷哼一声,凭什么这个男人能够死的那么轻松,舒舒坦坦在梦里没了气息,她上上辈子遭的那些罪算什么,她可怜的竹花和大虎遭的罪又算什么。   白兰是重生的,这是她重生的第二次,上上世她就是江家老三的媳妇,给床上这个男人生了一儿一女,到头来在这个男人眼里她和孩子照旧比不上他在外偷情的寡妇和他们俩生的孽畜。   白兰恨自己的丈夫,也恨曾经的自己软弱可欺,护不住自己的儿女,任由江家人作贱他们母子,任由寡妇和她生的奸生子爬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到头来她的女儿被卖身为奴,儿子被养的唯唯诺诺,替奸生的弟弟当牛做马供他念书娶亲。   他们母子不得善终,临死的时候看到丈夫扶正那寡妇,一家三口恩恩和睦,白兰的怨气差点冲破天霄。   原本白兰以为自己死后会去地府,她还准备在阎王面前好好控诉江流等人的罪状,请阎王为她和儿女伸冤,没想到她既没有走过奈何桥,也没喝到孟婆汤,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附身在了另一个二八少女身上。   白兰见识少,但也明白自己这种鬼上身的情况要是被别人发现是会要命的,因此战战兢兢隐藏自己的身份,好在她附身的那个少女没了亲人,也没有要好的朋友,简单的就被她瞒了过去,没人知道里面的芯子早就不是原主了。   这一世白兰成了一个侯府的帮厨,原身全家遭难,在逃难过程中她被卖给了牙婆,几经转手后来到侯府,最初她在小姐身边做扫洗丫鬟,但是因为做事笨手笨脚,被小姐赶到了厨房,做起了帮厨。   侯府的奢华迷花了白兰的眼睛,自幼生长在乡野的她从来就没见到过那样奢靡的人家。   一道普通的茄鲞得用十几只鸡煨汤配它,一道炖鱼唇得杀几十条大鱼,只取鱼唇,鱼身上肥美的肉出了极少一部分用来做鱼丸,其他统统都不要了……   在白兰的心中,这样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寄生于那个少女的那段时间是白兰有生以来吃的最饱的日子,厨房的油水丰厚,即便是个小小帮厨,她也能餐餐大白米饭,主子嫌弃油腻的鸡鸭鹅肉也能分到一份尝尝。   这还只是一个小小帮厨,如果能混到小姐夫人身边做得力的丫头,或是爬上老爷少爷们的床做姨娘,更是一飞冲天。   不过白兰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安安分分守在大厨房已经让她无比满足,那一世,她除了耐心诚恳地学习大厨们的手艺,剩下的时光都用来思念自己的一双儿女,懊悔自己曾经的软弱。   除此之外,在后宅倾轧厉害的侯府白兰还学到了除厨艺外的本事,比如耍心眼,比如演戏……这些都是曾经的白兰不会,而侯府后宅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使用的小手段。   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安份蜷缩在角落,然后用她的眼睛观察周围的每一个人,学习他们每一个人的能力。   只可惜在那个世界白兰依旧不得善终,二房的姨娘喝了一道厨房送去的燕窝粥滑胎,幕后黑手似乎不好责罚,厨房的下人因此遭殃,气急的二老爷将火撒在他们这些奴仆身上,白兰运气不好,那道燕窝粥是和她同房的丫鬟熬的,那个小丫鬟的娘是二门的看门婆子,她算是侯府的家生子,一家人在侯府有些人脉关系。   而作为孤女,在侯府又没有结交几个朋友的白兰自然被退了出来,成为熬粥下药的罪魁祸首。   二老爷要的也不是真相,他只是想要一个撒气桶,因此白兰来不及辩解,直接被打了一百个板子,一命呜呼。   白兰想着这下子她应该是要下地府了,她想念自己的儿女,更记挂着复仇伸冤的事,谁知道再次睁眼时,她居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此时她的丈夫和外头那个寡妇还没好上,儿子江大虎已经两岁,而女儿应该也已经投身在她腹中。   白兰猜想,恐怕也是老天爷怜悯她,知晓她的冤屈,送她回来复仇来了。   她猛吸了几口气,看着床上那个即便昏睡多日依旧眉眼风流俊秀的男人,上上辈子就是这张脸勾的她对他死心塌地,也是这张脸引的那寡妇和他做背德羞耻之事。   虽说不想江流轻易死掉,可白兰看着那张脸还是越发来气。   她将枕头扔到一旁,对准那张脸狠狠抽了一巴掌。   而江流就是在这个时候苏醒的。   脸颊火辣辣的,江流直接被打懵了,脑袋里只有嗡嗡嗡的声音,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看向那个甩了他一巴掌的女人。   他被打了!   他被原身记忆中软包子一样的女人给打了!   江流觉得原身留给他的记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相、相公,我、我是看到你脸上停了一个蚊子,我、我没使力啊。”   白兰没料到江流在这个时候醒来,上一世江流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婆婆因此又请了一回大夫,这下子江家的家底算是彻底被掏空了,大房二房不愿意无休止的供着三房,最后由大嫂徐小草出头闹起了分家,江家三房彻底分开。   因此白兰对这段记忆的印象十分深刻,按照她的记忆,江流两天后才会苏醒才对,要是早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刚刚她应该多打几巴掌,而不是现在动手,反而被逮个正着。   不过白兰也不怕,在侯府的时候她跟着一个爱喝酒的粗使婆子学了一手,这种深宅大院很有折磨人的本事,比如杖刑,怎么打人外表没有伤痕,内部的筋肉却被打烂;怎么打人外表看上去红肿可怕,内里的伤痕却极为清浅,这些通通都是学问。   白兰自然学不到这样高深的本领,这种本事都是需要打烂上千块盖着布的豆腐才能够琢磨出手感的,但是扇巴掌拧人怎么不留痕迹的窍门白兰还是从那个粗使婆子中学了一点。   要知道自己这个丈夫是婆婆的心头肉,现在他躺在床上,婆婆一天得来探望好几趟,白兰动手的时候也怕被婆婆发现,所以使用了巧劲。   现在江流只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外表上却脸一个手指印都没有,看上去光滑无比。   对着这样一张脸,谁敢说她在拍蚊子的时候使了力道呢。   白兰攥紧手指,低着头耷拉着肩膀,一副无比害怕胆怯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嗡嗡响,比蚊子的叫声也大不了多少。   这幅形象倒是和江流记忆中的原身的妻子一模一样。   “我渴了。”   躺了几天,这些日子这具身体也没喝过多少水,都是简单的用沾湿的帕子浸润嘴唇,因此这会儿醒来江流只觉得口干舌燥,说话的时候喉咙无比艰涩。   他也不计较刚刚被打脸的事,直接讨要起水来。   “相公,我这就去给你拿。”   白兰眼神微闪,她这个男人可是窝里横,出了名的无礼也要搅三分,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斥骂甚至责打的准备,可他却只是要了一碗水。   难道是睡糊涂了?想想江流在床上躺了三四天了,刚刚苏醒确实还有脑子不清醒的可能,白兰也就没在深究。   她起身出去倒茶,也准备将江流醒过来的这个消息告诉婆婆。   *****   “福生,娘的福生啊,你可总算是醒过来了,这些天你可把娘给急坏了。”   江家老太太江苗氏的身体很硬朗,身材有些瘦小的老太太跑起来就跟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儿子的房间,然后将这个宝贝蛋子紧紧抱住。   “你个小淘气小冤家,以后可别再吓娘了。”   老太太的眼泪簌簌往下淌,看到儿子遭了这场大罪后终于醒来,心里是有难过又高兴,只盼着经过这场灾事,她的宝贝儿子能够长点记性,别再招惹是非了。   “娘,不是我说,老三你也该好好管管了。”   徐小草和二房媳妇刘翠紧跟在白兰身后进来,看到老太太搂着那个早已经当爹的儿子,跟哄小孩似的哄他,不屑地挑了挑眉,脸上满是讽刺嫉恨。   凭什么都是儿子,偏偏只有这个最不成事的江老三是老太太的心头宝。   江苗氏听出了大儿媳妇话里的不满,可她偏心了二十多年,这会儿即便知道这个儿子不成器,她也已经改不过来了,而且一直以来江苗氏都觉得自己的偏心是有道理的。   江苗氏的婆婆是个不好相与的,当初江苗氏刚嫁到江家的时候被那个守寡的婆婆好生搓磨了一番,大儿子江海一生下来就被婆婆抱到身边,白天江苗氏和男人一块下地干活,婆婆就在大儿子耳边嘀咕她这个当娘的不好,闹的儿子不亲她这个亲娘。   生老二的时候遇上了天灾,地里的收成不好,为了让她能够吃点好的下奶,丈夫江德三冒险进山,结果那天夜里下起了暴雨,江德三不小心摔下山坡,一条腿给摔瘸了。   那时候江老婆婆念叨这个二孙子是灾心,自从他出生后家中祸事一件接连一件,这话说多了,江苗氏也不由听进了心里,因此对于这个二儿子心存芥蒂。   而老三出生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顶头的婆婆去世了,江苗氏终于成了江家说一不二的女人,而且那一年江家喜事连连,先是家里养的肥猪一口气生了14个小猪崽,接着是新帝登基赦免了六个月的税银,那一年的天气也很好,地里的庄稼大丰收,家里也还清了当初为了给江德三看腿欠下的旧债。   而且说来也巧,江流满月那天,江家门口经过一个老道人讨水喝,那老道人一看到江流的面相就说他是富贵命格,将来不愁吃喝,金银满仓,是顶顶富贵的。   旁人看来这句话可能就是老道人看到这家在办喜事说的讨彩的话,可江苗氏却听进去了,一心认为这个儿子就是有大福气的,因此还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福生。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养大,又带大福气的儿子,江苗氏真是疼到了心坎里,可以说前头两个儿子加在一块都没有这个小儿子来的重要。   在江德三去世后,江苗氏更是成了家中的一言堂,有点好东西头一份肯定是小儿子的,就连长子长孙也要靠后头。   因为江苗氏的宠溺,这个小儿子明明生在乡间,却被养出了一副骄纵跋扈,心比天高的臭脾气。除了江苗氏,江家村里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现在江流也已经二十二岁了,干活的时候找不到他,吃饭的时候他跑的最快,身上看不到半点富贵影子,江苗氏估计也意识到自己把这个孩子养坏了,可偏偏宠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宠成习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她特地给儿子娶了一个脾气软,任劳任怨的贤惠媳妇,想着等她死后,儿子至少还能够有个依靠。   现在看来,她又做错了,就是因为媳妇太能干,且脾气软弱压不住江流,导致他更加无所事事了。   “老三怎么了,他可是你们弟弟,这次他受了那么大的罪,你们不心疼他反而怨怼他,这是当哥哥嫂子该有的态度吗?”   江苗氏瞪了眼大儿媳妇,她知道自己把这个儿子养坏了,可还是不容许儿媳妇看低她的心肝宝贝。   “娘你就宠着他。”   徐小草冷笑,因为花银子给老三看病的事她男人也已经对婆婆有所不满了,要不是娘还活着,而村里有长辈在不分家的说法,恐怕早就提出分家了。   不过规矩也是人定的,虽说长辈在不分家,可村里也不是没有老娘还活着兄弟却分家的例子。   真到那时候,她宁可丢了脸也要和拖后腿的老三一家分开。   徐小草看江流恢复的挺好,也熄了看热闹的心思,哼了一声扭腰离开,刘翠就是个墙头草,看了眼大嫂,又看了眼婆婆,干脆在一旁装起了木头人。   “没心肝的东西。”   徐小草的态度代表着她男人的态度,江苗氏觉得这个大儿子果然被婆婆养的不亲她,是个靠不住的,以后养老还是得靠老三,他虽然性子骄纵了些,可对她这个亲娘却是孝顺的。   现在大房和二房是越来越不安分了,江苗氏觉得自己应该给小儿子多打算打算,即便将来分家了,也不能让小儿子吃亏。   “福生你好好休息,娘就不吵你了。”   看宝贝儿子大病初愈眉眼间露出疲色,江苗氏也不敢在他面前唠叨了,给一旁的二儿媳妇和小儿媳妇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赶紧出来,别打扰她的宝贝蛋休息。   “兰儿啊,你给福生熬碗粥,他这刚醒,得吃点好克化的东西。”   江苗氏拉着白兰去了她的屋里,然后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房间的橱柜。   江家的东西都是由江苗氏分配的,因为怕嘴馋的儿媳妇和孙子偷吃,米面什么都锁在柜子里,每次煮饭的时候江苗氏会按照当天吃饭的人头取出一部分米面来,每个人每天的伙食也是定量的,因为江苗氏的精打细算,江家这些年也攒了点家底,只可惜因为江流的这一场重病消耗了大半。   任何年代看病都是花钱的,大夫给江流开的那个方子里需要人参,更是费钱,好在江流现在醒了,江苗氏也能松口气了。   “算了,多熬点,熬稠点。”   江苗氏有一个小米斗,满满一斗能盛二两米,江苗氏盛了小半斗,因为心疼儿子,她狠了狠心又抓了一把米放到米斗里,递到白兰的手中。   “别偷吃,这是给你男人补身体的。”   江苗氏叮嘱了儿媳妇一句,虽然她知道,这个老实的儿媳妇不用她叮嘱也是绝对不会偷吃她男人的米粥的。   “嗯。”   白兰乖巧的应了一句。   回来好几天了,天天都是稀的能够照出人影的米汤,她能熬,她的虎子,她肚子里的竹花也熬不了。   现在的她可没有那么傻,亏着自己和儿女,便宜江流那个死男人。   “哼,又给那边开小灶呢!”   徐小草透过窗户看到白兰拿着米斗进了厨房,就猜到老太太开柜子拿了大米给白兰。   老不死的太偏心了,明明下地干活的是她男人和老二,可家里享受最多的却是江老三,偏偏这个江老三还不是个安生的性子,这次在外头闯了大祸,连累家里掏空家底救她。徐小草不知道老太太手里还有多少银钱,但是她知道,照这样下去,老太太手里的好东西迟早会被江流掏空的。   徐小草恨恨地扯着衣摆,想要分家的念头越来越旺了。   ******   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厨房里除了草木燃烧的香味还弥漫着米粥香甜的味道。   白兰的肚子控制不住嘀咕了一声,正当她准备掀开锅盖看看白粥熬的怎么样的时候,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冲进了厨房,小手将她的腿死死抱住。   “娘!”   江大虎哭的撕心裂肺,他回来了,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再让娘受委屈了。 第193章 男颤抖吧渣男2   “虎子你是怎么了,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看儿子哭的那样凄惨, 白兰心疼坏了, 要说她最亏欠的人,非她的一双儿女莫属, 这辈子能够幸运重来, 她早已经想好了要怎样补偿这双儿女, 她发誓不会再让他们受丁点委屈。   毕竟时隔了几十年,白兰虽然记得丈夫惹祸受伤导致分家这件事,却记不清这个时间儿子是否有受过委屈了。   在江家,唯独江流是江苗氏的心肝肉,其他孙子在江流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 而江苗氏除了对儿子江流偏心点外,对于几个孙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江大虎并没有因为他是江流的儿子就得到什么优待。   但是江家另外两房却不那么觉得。   江家现在一共有四个孙子三个孙子,大孙子江大牛和二孙子江二牛以及最小的孙女江梅花是大房的孩子,江兰花和江荷花以及排行第三的孙子江三牛是二房的孩子。   白兰嫁过来没几年, 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江大虎。   按照江家的取名方式, 江大虎应该叫江四牛才对,只是四牛同死牛, 而牛在乡下人眼中的地位是超然的, 江苗氏觉得这个名字不好, 做主给这个排行第四的孙子取名叫做江大虎。   取名字的时候江苗氏真的没多想,可偏偏大房和二房的人因为这个名字更加认定她偏心,觉得她是故意给三房的孩子取名为大虎, 目的就是为了压他三个堂兄一头。   长辈们嘀咕,不懂事的孩子自然也听到了耳朵里,因此现在才两岁半,将将学会走路喊爹喊娘的江大虎成了几个哥哥的出气筒,平日里没人愿意和他玩不说,时常还遭堂兄们的欺负。   白兰也怨自己,她谨小慎微,在江家当包子也就算了,还教导儿子和她一样隐忍,到最后儿子被她养成了鹌鹑性格,遇事畏缩,被江流养的那个寡妇和寡妇生的野种欺压。   上上世他们过的那样凄惨,白兰自认除了江流和孟寡妇的歹毒心肠外,她这个母亲也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   好在这个时间点儿子还小,女儿尚未出生,白兰有足够的时间教导这两个孩子,改变他们的性格。   “娘,凉——”   江大虎号啕大哭,只可惜年纪太小,舌头不受控制,只说得清单字,根本就没办法向娘亲哭诉自己的委屈。   自从当兵后,除了战友牺牲,江大虎再也没有这样情绪外露过。   他和白兰有着同样的际遇,上上世,妹妹被渣爹和孟寡妇卖给了牙婆,换取银子供孟寡妇生的那个野崽子念书,累死的母亲不入江家祖坟,而是一席破席草草落葬,就因为孟寡妇想要和渣爹合葬的那个位置。   要知道江家分家后渣爹就没有下过地,分给他们那房的两亩地全靠祖母和娘亲耕种,在江大虎大一些后,重担更是压在了他的身上。上上世,家里干活最多的人是他,可等到渣爹养的那个野崽子考中秀才后,最早被踢开的也是他,无耻的后娘冤枉他偷看她洗澡,最后更是因为被后娘的混子哥哥追打跌落石阶摔死。   江大虎想不明白,为什么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江流对他们母子这样狠心,却对孟寡妇百依百顺。   他想去地府等着,待渣爹过奈何桥的时候问他,可是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地府的恐怖景象,他占据了一个十九岁的男人的身体,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那个世界太奇怪了,男人女人是平等的,夫妻只要感情不和就能够离婚,儿女可以选择跟父亲过或是和母亲过……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规则都在挑战他的人生观,江大虎一边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大逆不道,一边又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幸福极了。   江大虎的性格是极其懦弱的,不过他占据的身体的主人是刚入伍的军人,在军队里,江大虎学到了很多曾经他没有的优点,比如热血,比如坚强,比如勇敢。   江大虎很感谢老天爷将他送去那样一个奇妙的国度,更感谢老天爷将他再次送回这个世界。   现在的他可不是曾经那个懦弱胆小的江大虎了,他相信自己可以为娘亲还有妹妹撑起一片天地,而看惯了上一个世界离婚后依旧恣意的女性后,江大虎也不觉得娘亲如果和渣爹和离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了,只是他尚且不知道娘亲是怎么想的,而且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如果娘亲和渣爹和离了,他和妹妹只能留在江家,因为渣爹还活着。   江大虎神情恨恨,想到那个在不久就会和寡妇好上的渣爹,心想干脆弄死他算了,只要他死了,一切麻烦都没有了。   只可惜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两岁半的孩子,而且上一世他在军队里学到的正直不允许他在渣爹犯错前惩戒他,虽然江大虎觉得,即便重来一世,渣爹依旧会走上老路。   “凉,嗝!”   江大虎太激动了,加上这具小身板暂时还不受控制,哭着哭着就开始打起嗝来。   “虎子乖,娘给你熬了好吃的。”   白兰将儿子一把抱起,一手给他顺着背,看了一圈灶房外的动静后掀开瓦罐盖子,用勺子舀了最上面的那层米汤给儿子。   这锅粥已经煮了很久了,因为江苗氏难得的大方,这锅粥足够浓稠,用柴火慢慢煨着,早已被熬煮的软糯香甜,最上层漂浮的米油,更是这锅粥最精华的东西。   上一世白兰在侯府当厨娘,偷学了很多手艺,即便是最普通的白粥,也能熬煮的格外香浓,不带丝毫糊味。   她将勺子里的米粥吹凉,然后小心的喂给儿子。   “娘喝。”   江大虎刚从外头跑回来,消耗了不少体力,下意识就将那勺米粥给喝光了,他的芯子毕竟是个活了两世的成年人,这会儿被娘抱着喂粥,让他怪不好意思的。   而且江大虎记得他们母子这个时候的处境,像这样浓稠的白粥,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喝上的。   白兰感动于儿子的孝顺贴心,越发懊恼上上世自己的隐忍懦弱。   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将那锅白粥喝了一小半,江大虎现在的身体毕竟还是个孩子,只喝了几口就已经有五六分饱了,而白兰只是过一个嘴瘾,在看到瓦罐里的粥少了一小半后,她往瓦罐里又加了一瓢水,然后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锅子里的稀粥。   这下子锅子里的粥又满了,只是没有之前那么浓稠罢了。   白兰叮嘱儿子去院子里玩,自己则是端着锅子去了她和江流的屋子,她不敢让儿子接近那个狠心绝情的男人,她是知道儿子有多渴望这个父亲能多关心他,能重视他的,可这些都不是江流会给他的。   那个男人的良心给了外头的女人和孩子,与其让儿子伤心,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和那个男人接近,省的儿子还对他有孺慕之情。   “娘让我给你熬的粥。”   在走进屋子时,白兰又换了一副面孔,笑容没了,取代笑容的是胆怯畏缩的表情。似乎是怕被江流喊住给他喂粥,白兰没等江流说话就赶忙借口喂鸡的活儿跑了出来。   亏江流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和原身上辈子对不起的这个女人好好说说呢,得,在人家心里他就是豺狼虎豹,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相信他的。   江流端起热粥,闻到白粥的香味口水不自觉的分泌,他也不嫌弃白粥味道寡淡,拿起勺子准备慰藉一下自己的五脏六腑。   至于改变,慢慢来。   正当江流喝粥的时候,江大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偷偷溜了过来,他想要看看渣爹那张脸,让时隔了几十年的仇恨变得深刻一些。   江流的视线对上了屋外那个瘦小的儿子,看他直勾勾地盯着他,只当他馋粥了,想要喂他几口。   “虎子,过——”   妻子儿女都是原身上辈子对不起的人,江流既然过来了,就不打算像原身那样继续亏待人家,他记得原身的这个儿子是最孝顺的,只是他的孝顺得不到原身的另眼相待。   江流冲着儿子招了招手,正想说让他过来喂他喝粥,就看到那个瘦小的孩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跑远了。   刚刚来到这具身体里,先是被原身的妻子以拍蚊子为理由扇了一巴掌,现在又被两岁的儿子瞪了一眼,江流敏锐的意识到其中不正常的地方。   莫名有一种直觉,他好像又被系统给坑了。 第194章 颤抖吧渣男3   江家老大江海和老二江湖是江家那几亩地的主要劳动力, 白天基本上都在田地里干农活,现在又是农忙的时候, 连午饭都是江苗氏拿到田里在田埂上随意应付吃完的。   除了江海和江湖, 江家出力最多的人就是江苗氏和白兰,男人靠不住,为了让大嫂二嫂不说嘴,白兰干活一向是最卖力的,她能够从早忙到晚,即便是村里最挑嘴的妇人也夸赞白兰是个贤惠能干的女人。   早几年因为白兰的能干, 三房还算平衡,可这几年随着江家大房的两个男孙能够下地帮忙, 二房的兰花和荷花也能帮忙做家务后,只有一个两岁大的儿子的三房就成了另外两房心目中的拖累,另外两房自觉对家庭的贡献大, 却不如无所事事的江老三得长辈看中, 吃了大亏,三房之间的嫌隙也越来越大了。   “娘又给老三开小灶了。”   晚上江海从地里回来, 徐小草一边伺候她男人冲澡, 一边撅着嘴说闲话。   “我亲眼看见娘从她那屋舀了满满一斗大米,是今年新臼的大米,咱们家大牛还是长孙呢, 之前生病娘都不舍得给咱们大牛吃白米粥。”   别看徐小草在婆婆江苗氏面前的态度挺强硬,她心里明白的很,真正能够和婆婆对着干的只有她男人江海, 她得把这个男人拉到自己的阵营,才有和江苗氏叫板的底气。   “不是我小气,老三他都多大了,咱们的大牛才几岁?看到大牛小小年纪就要下地干活,生了病也得不到他奶奶的重视,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不是滋味啊。”   徐小草自动忽略了当初她儿子生病的时候,老太太拿了一个鸡蛋让她给儿子蒸鸡蛋羹的事,小心观察着她男人的表情,当看到江海面上不曾掩饰的不悦时,心里顿时就有数了,看来她男人和她一样看不惯江老三和婆婆偏心眼的行为。   “而且这次是老三自己惹的祸,他可是得罪了陆员外府上的二管家,咱们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他要是嫉恨上咱们,随便和里长吃上一顿酒,说上那么几句话就有咱们苦头吃了。”   显然比起老娘偏心,徐小草口中的员外家的二管家更让江海忌惮。   “老三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江海接过媳妇手中的水瓢随便冲了几瓢水,然后草草擦干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   “大海,要不咱们分家?”   看到丈夫同样不喜他那个弟弟,徐小草乘胜追击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是不孝顺,你看老三这些年游手好闲还不是因为咱们这些哥哥嫂嫂护着吗,我想也该让他独立起来了,等分了家,他要当家作主养活老婆孩子的时候,也会学着懂事了。”   徐小草想分家,可她也想要好名声,所以她将想摆脱江流这个祸害的想法说成是想要促进江流的成长,换了一个立意,她这个嫂子一下子变得深明大义了。   “分家?”   江海若有所思,他倒是也想分家,横竖他两个儿子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都能够帮家里干活了,最小的女儿今年四岁,再过几年也能帮着做家务了,等分了家,他们一家五口大半都是劳动力,日子只会蒸蒸日上。   再说了,江海也是有些家底的,江苗氏偏心他那个弟弟,可江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最疼的可是他这个宝贝长孙,那些年江老太太手里攒下的私房早就被她背着儿子儿媳交到了长孙的手里。   加上这些年去码头扛包,去地主员外家做工截留的一些工钱,江海手里也已经攒了十八两银子了,这在乡下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分了家,江海也不用在藏着掖着,一家人能吃得更好穿的更好。   想到这儿,江海就更加心动了。   徐小草见状没有再接着催促,她要让江海自己想明白分家的好处。   ******   相比较大房,二房的江湖才是江家真正意义上的可怜人,祖母疼爱大哥,亲娘偏爱小弟,本就是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因为出生时发生的几桩坏事又添了一个灾星晦气的名声,这些年江湖在家里就是一个隐形人,默默干活,从来主动挑起争端。   不过他虽然不挑事,可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大嫂好像想分家了。”   刘翠将外头晾晒好的衣服拿进来替江湖换上,如果这时候徐小草在场定会被她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惊到。   要知道除了在自己男人江海面前,徐小草可从未提过分家的话,可偏偏刘翠猜到了,这还是全家人心目中的闷葫芦吗?   “你怎么想的?”   作为枕边人,江湖是知晓自己这个看似平庸的妻子实际上有多聪慧精明的,因此他也分外重视刘翠的意见。   “分不分都好。”   其实不论分家还是不分家,对于二房来说影响是最少的,但出于一个女人的立场,刘翠还是希望分家的,毕竟哪个女人不想自己当家作主呢。   再说了,婆婆偏心老三,而她的丈夫排行老二,不论老太太选择跟长子生活还是选择和自己偏爱的幼子生活,养老这个重担也落不到他们这一房身上。   当然,这么一来二房分到的财产肯定会相对少一点,可刘翠看清楚了他们这一房在婆婆心中的地位,对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觉得还是分家好。”   江湖不知道媳妇心里头的想法,不过他也更偏向于分家。   他和媳妇刘翠有三个孩子,江湖最疼小儿子江三牛,一心一意为这个宝贝儿子打算。他的大闺女兰花今年已经九岁了,再过两三年就可以议亲了,还有七岁的荷花,这两个女儿嫁出去可以给他赚两笔彩礼,如果不分家,女儿出嫁后的彩礼就会归到公中,这是江湖不乐意看到的。   听说隔壁村有个人将女儿卖到了牙行,一共卖了三两银子,那个闺女运气好,被县城一个大户人家买去给小姐当丫鬟,虽然是被爹娘卖了,可那丫头一点都不记仇,每个月得到的赏钱都会托人送回家里帮衬兄弟。   江湖也动了这个心思,他现在在盘算是将两个闺女嫁出去划算,还是送两个丫头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划算。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如此,女儿是不值钱的,买卖儿女也不犯法,和江湖有类似想法的大有人在,按照原本的轨迹,江家三房的江竹花就是被原身伙同姘头给卖了。   “看看,看看大房怎么做。”   江湖换上干净的衣裳,在他看来,大房即便要分家也会筹谋一段时间,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分家来的那么快。   *****   这天晚上,全家人分两桌吃饭,江苗氏和家里的男人们坐一桌,儿媳妇和孙女们坐一桌,男人桌子上的饭菜更好一些,这个好体现在米汤更加浓稠,咸菜多滴了一滴菜籽油上。   “兰儿,你把这些给福生端过去。”   江苗氏给宝贝儿子盛了一碗粥,又夹了两筷子咸菜和粥搅拌了一下。   男人们要干活,不能饿到,所以这碗粥是从女人那桌的米汤里捞出来的,老太太将汤勺放到大碗底部捞了两勺,基本上将这一大碗米汤里一半的米粒捞走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寡淡的汤水,根本就填不饱徐小草等人的肚子。   “娘,你这也太过了。”   徐小草看老太太两勺就将她们的晚饭捞光了,顿时气炸。   “这点东西还不够堵住你的嘴?”   江苗氏并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除了这锅粥,不是还有野菜馍馍吗,这点东西虽然吃不饱,可绝对不会让人饿死。   “几个小丫头片子也不干活,吃那么多顶什么用?”   她的眼神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三个孙女,也就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收成不好的时候,这些小丫头连米汤水都喝不到,更别提馍馍了。   “娘,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和大海累死累活挣钱,大牛和二牛也开始下地干活了,我家梅花难道还不能吃顿饱饭吗,凭什么我们一家子当牛做马,有些人却能够舒舒服服在屋里躺着。”   徐小草觉得这个时机正好,她倒不是心疼闺女,而是想要借这个理由将事情闹大,达成分家的借口。   “我看当初那个算命的说错了,那位哪是富贵命格啊,他就是个败家的祸害头子,早晚将这个家折腾败了。”   徐小草知道婆婆不爱听别人指责江老三,她偏偏就要说婆婆不爱听的话。   果然,江苗氏的火气也上来了,她将碗嘭地放在桌上,一手指着徐小草的鼻子骂道:“你个搅家精,正当老娘好欺负吗,你要是不想好好过日子,就滚回你们徐家去。”   江苗氏半点不心虚,徐小草嫌弃她偏心眼,有本事就将她婆婆偷偷摸摸留给老大的银子拿出来啊!   当初她当家的时候,家里没有半点存银,她和老头子累死累活挣的钱可都在那老虔婆手里,加上她又是一个抠嗦的个性,江苗氏可不信那些年没有攒下半分钱,肯定是那老虔婆在临死前把那些银子交到老大手中了。   那可是她和老头子攒下来的钱,老大咋好意思藏起来呢。   所以这会儿徐小草指责她偏心眼,觉得老三占了他们大房的便宜,江苗氏只觉得这些话可笑,却不觉得心虚。   “娘,小草是我媳妇,这些年她本本分分,还给我生了三个娃子,哪是你说赶就能赶的。再说了,小草的话也有点道理,我努力干活,没道理我闺女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娘,现在老三也已经当爹了,咱们三兄弟各自成家,俗话说得好,远香近臭,我看早点把家分了也好。”   刚听到江苗氏说要赶她回娘家的话时徐小草是有点心虚的,可江海这话坚定了她分家的决心,只要江海不赶她,即便江苗氏是她婆婆,也没资格休她。   “好啊,我说她徐小草胆子怎么这么大,原来老大你心里头也是那么想的。”   江苗氏的目光转到大儿子身上,儿媳妇提出分家她可以不在意,可儿子也这么说了,江苗氏就不能当作没听到。   “你弟弟还在里头躺着呢,你这个当大哥的就不管他了?”   江苗氏质问老大。   “还有老二,难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她又转身质问老二江湖。   江湖不说话,表情憨厚,在边上装傻充愣。但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   江苗氏有些心寒,难道他们这两个哥哥就那么容不下老三这个弟弟吗?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狼心狗肺,想分家是吗?这老房子是我和你们爹一砖一瓦搭起来的,我跟着老三养老,这老房子也是老三的,你们这两个哥哥能耐,家里的七亩地分成四份,我那份也是老三的,你们不心疼他,我这个当娘的心疼。”   江苗氏气坏了,不是要分家吗,好啊,她的东西她做主,他们那么厉害,自己挣家产去。   “娘,这么分不公平!”   徐小草大声嚷嚷,她想过老太太可能会分家不公,可她没想过老太太会这么不公平。   江家一共八间屋子,原本徐小草想着老太太偏心眼,大概率会选择让老三养老,老三占大头,可她男人作为长子,怎么着都能分到两间屋子。   还有田地,既然分房的时候老三占了便宜,那田地就该平分,除此之外还有家里的鸡鸭以及农具锅碗,这些都该平分才对。   “我在你们心里不就是一个偏心眼的糊涂虫吗,我就偏心了,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江苗氏恨恨地看了眼两个儿子,气的饭也吃不下了,喘着粗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算是分家也不能是这个分法,明天我得请族叔们过来好好说道说道。”   徐小草睨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的白兰,这个三弟妹平日里就爱装,一副勤快的模样好像她这个大嫂是懒婆娘似的,这会儿她恐怕心里乐坏了,可她是绝对不会让她如意的。   家里的老太太糊涂了,可江家的族亲还是脑子清醒的,比起混赖的江流,明显是她男人江海更有能力,江家的家产交到江流手中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败光,相信族老们都该清楚,只有他们大房才能将这份家业长长久久传承下去。   徐小草冷哼一声,准备将老太太原本给江流盛的那碗粥端到自己面前。   “大嫂,我去给相公喂饭。”   白兰抢先端起那碗米粥,她恨江流,同样的对大房二房的人也没有好印象,当初这个徐小草可是很乐意帮着孟寡妇打压他们母子的。   不过白兰并不想阻止分家这件事,她很想看看,等到分家之后,江流还能够依靠谁去,这辈子她可不会傻傻的为了这个男人亏待自己了。   ******   江家最后还是分家了。   江苗氏虽然是长辈,可毕竟是个女人,在话语权上弱了族中族老一等,不过分家这种事毕竟也是家务事,江苗氏作为长辈拥有很大的权利。   最后江家的八间房子江流占四间,其他兄弟各占两间,七亩田地江流占三亩,其他兄弟各占两亩。   这样的分法不算太出格,因为江苗氏是跟着江流养老的,在乡下,负责养老的孩子多分家产这是约定俗成的共识,江家这些族老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一世的分家比起白兰记忆中的那次分家有不少的出入。   上上世江流可没有分到那么多东西,因为那一世他苏醒的时间更晚,家里为他花了更多的银钱,即便是江苗氏也不好意思说江老大和江老二没兄弟义气了。   而这一世江流苏醒的时间早,并没有花更多的银钱,加上儿子还在床上躺着,江苗氏心疼坏了,偏偏这时候徐小草还因为一碗粥和她吵闹,挑战她作为当家人的权威,这是江苗氏不能忍受的,因此在这种情绪下,她极力主张让宝贝儿子多分一份家产。   “娘,我和老二也是你儿子,虽说老三负责养老,可他那性子……以后你要是不想和老三过了,我和老二也能帮你养老的。”   当着族老们的面,江海这番话说的及其漂亮。   又彰显了孝心,又指出了江流顽劣没担当的秉性。   边上的族老们看着江海江湖两兄弟满是同情,而看江苗氏的表情就有些不善了,大伙儿都觉得这个偏心眼的老太太早晚会尝到偏心的苦果。   ******   一转眼,江流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二十来天了,他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前天开始能够下地,今天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获得老娘的允许可以在家门口转悠几圈。   这些天江流也在小心观察原身的妻子白兰以及两岁的儿子江大虎。   这两人的性格与原身记忆中的相似,可在对待他的态度上却有了明显的区别,虽然两人都隐藏的很好,可江流还是能够感觉到两人对待他的抗拒。   江大虎还是一个两岁的孩子,他为什么会抗拒原身这个父亲呢?   想着上一个世界的经历,江流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也让他分外头疼。   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样,他该怎么做才能够完成任务呢?   带着这份沉重的心情,江流绕着家附近走了几圈,正当他准备回家的时候,被一个身段妖娆,眼带春波的女人拦下。   她做妇人打扮,涂脂抹粉,看上去娇俏无比。   “江三哥。”   她的声音娇娇怯怯,让人酥掉骨头。   孟娇娘,原身上一世的姘头!江流一下子认出了来人。 第195章 颤抖吧渣男4   “江三哥, 听说你病了。”   孟娇娘羞答答地看了眼江流,眼神中似有若无的情意就像是小钩子似的, 一下下勾动着男人的心。换做原身, 恐怕这会儿早就激动坏了,真当眼前这个女人有多喜欢他呢。   但是江流就不同了,孟娇娘的段位比起他来差远了,论勾引人,他江流也是不落人后的,孟娇娘这种水平的, 得喊他一声老祖宗。   更何况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江流分辨得出来,这些日子不辞辛苦在他身边照顾的是原身的老娘和媳妇。虽说现在的白兰未必是真心照顾他, 可原身记忆里的那个白兰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相比较这两人,孟娇娘靠嘴皮子表现出来的真情就显得太虚伪了。   可是在原身心中,这个孟娇娘是千好万好, 要不是后来她和别的男人的奸情暴露, 恐怕她的完美形象会在原身心里保存一辈子,更不会有这一世他的到来。   孟娇娘出生不好, 家里一共六个姐妹, 直到第七胎才生下儿子,因为孩子多,而且多数是女儿, 在没生下儿子之前,孟家在村子里很是被人瞧不起,孟娇娘的几个姐妹有病死的, 有饿死的,最后活下来三个,在弟弟出生后,三姐妹更是被看作草芥,一个个被苛待地面黄肌瘦,长大一些更是被孟家二老如同猪猡一样出卖。   孟娇娘嫁的最不好,她男人是个痨病鬼,娶她过门纯粹是为了冲喜,那时候孟娇娘才十四岁。   然而这场婚礼并没有给她的夫家带去喜气,在孟娇娘进门第二年,她那个痨病鬼丈夫就去世了,孟娇娘的夫家觉得是她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将她赶出家门,而孟娇娘的娘家怕婆家人上门讨要彩礼,也不允许她回去。   就这样,孟娇娘一个人住到了村尾的破草屋里,为了生计做起了皮肉生意。   孟娇娘的夫家条件不错,她在夫家那些年只需要伺候她那个痨病鬼丈夫,一年的宽裕生活将她养的无比水灵,原本干瘪的黄毛丫头就跟吹了气似的,逐渐出落成娇艳欲滴的水蜜桃。   以前村里的男人还顾忌孟娇娘的婆家,只敢在背后嘀咕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便宜了那个有心无力的痨病鬼,可当孟娇娘被赶出夫家后,那些原本有贼心没贼胆的男人心动了,并且很快将心动化为行动。   而孟娇娘为了生计,也默认了那些男人的行动。   张三的猪肉,李四的花布……这些东西将孟娇娘养的更好了,说是村里最漂亮的村花也不为过。   尤其别的妇女总要下地劳作操持家务,而孟娇娘只需要打扮好自己,娇滴滴的奉承男人,周而复始,村里那些女人和她的差距自然越来越大了。   当然,孟娇娘平日里也是很小心的,所以即便村里那些女人恨她恨的牙痒痒,却从来没有抓到过她的把柄,这也是为什么原身这个耳根子软的糊涂虫在听到孟娇娘的哭诉后将这一切都当成别人嫉妒污蔑的原因。   从原身的记忆来看,孟娇娘和他同样都不是好东西。   孟娇娘和原身无媒苟合,逼死原配,虐待亲子,要不是后来发现孟娇娘和别的男人偷情,又被孟娇娘伙同情夫打死,恐怕原身至死都是一个糊涂蛋。   孟娇娘身世可怜,可她后来做的那些事却十分可恨,她没有去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反而伤害了很多从来没有对不起她的人。原身同样如此,为了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伤害了真正关心他的亲人,直到最后一刻知道真相才开始懊悔。   在江流看来,两人都是无比自私的人,即便这一世原身的心愿是善待妻儿,和和美美过完一辈子,可在江流看来这也只是因为原身发现了他们是对他最好的人,和他们在一起不用担心被背叛罢了,所谓弥补的本质还是自私的。   只是这是原身的要求,作为任务执行者,江流只负责完成任务,至于原身的初衷是什么,并不重要。   这个任务还在江流的接受范围内,毕竟上一世的白兰和原身的一双儿女确实可怜,但是主神提出的另外一个任务就让江流十分头疼了。   上一世原身和孟娇娘感情加深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按照原本的轨迹,原身是在前不久才渐渐苏醒过来的,在苏醒后得知江家分家,而分给他的家产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丰厚的时候,原身怪上了自己的母亲,更是在孟娇娘的娇言软语的诱哄下大醉一场,顺理成章和孟娇娘发生关系。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从那以后原身就和孟娇娘保持这种不正当的往来。   原身蠢笨,又不在意家中性子软弱的黄脸婆,和孟娇娘来往的时候从来不避讳外人,很快的,白兰就发现了他俩的关系,某天尾随原身,发现原身和孟娇娘偷情后怒打了孟娇娘一顿。   这一打就打出事来了,孟娇娘怀孕了,因为她的暴打导致滑胎。   这下子原身恨上了白兰,而江苗氏也因为孟娇娘怀里的孩子是她的孙子,而白兰害死了她的孙子对她颇有微词。   而白兰本质还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虽然气愤孟娇娘和自己丈夫的苟且,却也有些自责自己手上沾染的人命,从此以后在原身和孟娇娘面前更退一步。   后来孟娇娘和原身又生了一个儿子,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而江流的第二个任务就和这一个孩子有关,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父母有错,孩子却是无辜的,他的任务就是保住这一个孩子,让他平安降生。   这个任务在江流看来荒唐至极,他现在的身份可是有妇之夫,让他和孟娇娘欢好,顺顺利利怀上上辈子那个孩子,他宁可自己的小弟弟烂掉。   “宿主,有些想法是不能随便产生的。”   001在江流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幽幽说道,因为万千世界里,主神总能够给他找到一个小弟弟烂掉的寄身体,这个结果恐怕宿主承受不来。   不过让江流和孟娇娘这样的女人发生关系实在是太挑战他的极限了,他还真就宁可小弟弟烂掉,也不愿意为了完成任务牺牲自己纯洁的**。   好在任务二失败只需要罚款三倍积分,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这点罚款江流还是出的起的。   “江三哥。”   看江流不说话,孟娇娘又喊了他一声,甚至上前几步想要拉他衣摆。   往日她给这个呆子使点好脸色就能让他乐得找不到北,怎么这一次面对自己的示好,对方反而开始发呆了呢?难道是自己的魅力下降了?   孟娇娘思忖着今天的穿衣打扮,实在想不到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没有像她计划中的那样吸引到江流的目光。   就当孟娇娘的手快碰到他衣袖的时候,江流背后感受到了一阵灼烧。   这种灼烧的感觉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江流敏锐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会儿他的身后有人盯着他,而且这道视线恨不得能将他挫骨扬灰。显然视线的主人是带着极强的恨意的。   身后的人会是谁呢?   看着即将靠近的孟娇娘,想着家里有些不太正常的白兰和江大虎,江流打了一个激灵,他倒退了好几布,余光看到不远处的石头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佯装跌倒,一狠心朝那堆石头倒去。   “扑通——”一声,江流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虽然他控制了力道,不至于让自己受伤太重,可身上以及脑袋处的剧烈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孟娇娘看江流双眼紧闭,而他的后脑勺又有鲜血流出,吓得她撒腿就跑。   在孟娇娘离开后不久,白兰慢慢踱步到江流的身边,她的表情十分晦涩,原本她以为面对孟娇娘的示好江流应该迫不及待缠上去的,可没想到江流居然躲开了。   上辈子可没有这件事发生,白兰看着那个昏迷的男人,沉思许久后还是将他带回了江家。   不管怎么说,她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的。   ******   “好端端的怎么又磕到了呢,是不是触霉神了,改明得去庙里好好拜拜。”   江流起先是装昏,后来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这会儿醒来耳边就响起了他娘的声音。   收敛了一下情绪,江流缓缓睁开眼睛,他幼稚地将手捏成拳头揉眼睛,似乎是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疼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哇——娘,福生好痛痛啊,哇哇哇——”   这一番孩子气的作态惊到了江苗氏也惊到了白兰,江流这一摔该不会把脑子摔坏了。 第196章 颤抖吧渣男5   “娘, 福生痛痛,要呼呼。”   小孩子的脾气总是骄纵的,尤其是江流这样被爹娘宠溺疼爱的孩子, 稍微有点擦痛都能够哭的天崩地裂, 更何况是那么严重的跌撞伤呢。   看自己哭了那么久娘亲都不给反应, 江流难过坏了,原本的号啕大哭改为小声的抽泣, 撅着嘴,摸着疼痛的部位,眼睛噙着眼泪, 无比委屈地看着一旁的娘亲。   “福、福生,你别吓娘啊。”   江苗氏怎么会不熟悉这样的儿子呢,小时候的江流惯会撒娇, 稍微有点磕碰就闹着要呼呼,要亲亲,江苗氏也宠他,有时候只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破皮,她都能够给儿子呼上小半天。   可那也是小时候的儿子了,自从孩子大一点, 有了其他朋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这个娘亲这么亲昵过了。   江苗氏怀疑,或许就是儿子脑袋上的那个伤导致他摔傻了,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这让江苗氏有些无助,她和传统的女人一样,在家从父,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现在三个儿子分家,她选择了小儿子养老,未来的一切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小儿子摔傻了,她的未来连个依靠也没有了。   还有福生,她的福生将来要怎么办啊,想到这儿,江苗氏忍不住默默流泪。   “福生乖,不疼,咱们不疼了,娘帮你呼呼。”   江苗氏搂着已经当爹的儿子,心里盘算着分家后她手里剩余的银子,卖掉家里那几只鸡足够她凑齐银两带儿子去县里看大夫,或许儿子的摔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大夫给配两副药就能够治好。   现在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相比较江苗氏,白兰的情绪就复杂多了,如果江流真的摔傻了,那么……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锐利,窝在娘亲怀里撒娇的江流不由朝她看去,当两人的视线相对时,江流害羞地将脑袋塞到娘亲怀里,过了一会儿又将头抬起来,冲着白兰咧嘴笑了笑,然后又将脑袋藏到江苗氏的怀中。   他的行为就跟躲猫猫似的,也有点像是因为不认识白兰,所以有点害羞的举动。   在此之前,白兰对于江流的“摔傻”是抱有疑惑的,毕竟她自己有过重生的经历,下意识的也会怀疑江流这次摔伤后性情大变是不是因为他也有了类似的特殊经历,而前几天她的表现让同样重生的江流意识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故意装疯卖傻想要蒙蔽她。   可白兰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个男人向来唯我独尊,在他眼中她和两个孩子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也是可以动辄打骂,丝毫不用放在心上的存在。   如果江流也是重生的,恐怕在他发现她的异常的时候就会毫不留情的斥责辱骂她,而不是忍气吞声靠装傻来糊弄他。   而且刚刚江流的眼神太干净了,就像是四五岁还不懂事的稚童一样,那样的眼神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江流会拥有的。   所以白兰也开始相信,江流真的摔傻了,现在的他和小孩子没有区别。   可江流要是傻了,她该怎么对待这个男人呢?   报复?   如果是那个和孟寡妇偷情,生下野种的江流她可以毫不留情的折磨他,报复他,可现在江流装傻了脑袋,变成了小孩性子,对于一个啥也不懂,更没有做过错事的傻子她的报复还有意义吗?   白兰并不是一个坏人,所以这一刻她有些心软了。   只是让白兰轻易放过江流,她又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她和孩子吃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的罪,却无法问责罪魁祸首,那她重生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娘,我去给相公熬药汤。”   短时间内白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呆傻的男人,借口熬药离开了房间。   江苗氏随意摆了摆手,也没注意到白兰的异样。   第一步成功了,江流窝在老太太怀里嘤嘤嘤地撒娇,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松了一口气。   ******   “估计是撞到脑袋了,得了失心疯。”   第二天江苗氏和白兰带着江流去了县里,药馆坐堂的老大夫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又闭眼帮他诊脉,然后定下了江流的病因。   现在的医学科技不发达,小城大夫的本事也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根据江流的伤口,以及江苗氏描述的江流的症状给出的答案。   这年头疯傻失忆都被归结为失心疯,这个病说出去不好听也不光彩,原本江苗氏还抱有一点期待,当大夫真的说出这三个字时还是有些受不住,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大夫,咋办呢,还有得治吗?我儿子还年轻,他还有媳妇孩子要照顾啊。”   江苗氏直接跪下了,抱着大夫的大腿哭求。   “失心疯不好治啊,我看你条件也不好,还是别浪费银子了,而且这病不好说,以前也有病人磕到脑袋忘记前尘往事,过了几个月几年以后又记起来的。”   他的能力只能帮忙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汤,但他看这家人的衣服还带着补丁,听口音还是附近乡下的,配药汤的银钱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不小的负担,这位老大夫有点良心,直接把话讲明白了。   “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江苗氏松开了抱着大夫大腿的双手,浑身瘫软倒在地上,绝望地大声哭嚎起来。   “娘,哪儿疼,呼呼。”   江流似乎搞不清楚状况,看到老太太哭的伤心,只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摔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乖巧地要帮娘亲呼呼摔痛的地方,就好像当初江苗氏哄他时那样。   儿子的乖巧孝顺让江苗氏更加心酸,她的儿子到底犯了什么错啊,老天爷要这样惩罚他,她宁可得失心疯的人是自己,也不想儿子受这样的罪过。   “老太太,你这儿子虽然忘了很多事,年龄好像四五岁的孩子一样,可他并不疯,你可以好好教教他,就当是重新养了一次孩子。”   老大夫见江流说话口齿清楚,条理也算清晰,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即便摔傻了脑子,依旧还保持着孝心,比起其他失心疯的病人他明显还有治愈的可能。   一旁的白兰听到老大夫的话心中一动。   对啊,现在江流摔傻的脑袋,记忆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将江流当成儿子教导。   现在的江流就只是一张白纸,她在上面写什么,江流就会变成什么模样,她不是放不下上上辈子的仇恨吗,就让这辈子的江流来补偿她。   她要将这个孩子教导成一个无比听话乖顺的孩子,上辈子他让自己和儿女替他当牛做马,这辈子她要江流心甘情愿地替她和儿女当牛做马。   反正他是她男人,也是大虎和竹花的爹,照顾妻儿承担家计本来就该是他的责任,自己只是让他开始承担这份责任罢了。   想通了这一切,白兰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   ******   “福生,这是你媳妇白兰。”   江苗氏准备像大夫说的那样,重新教导儿子,她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教他认人。   “媳妇是啥啊?”   江流舔着手里的糖块,看到边上的小豆丁江大虎瞪大眼睛瞅着他,以为是这个小豆丁想吃他手里的糖,赶紧将糖块塞进嘴巴里,还十分孩子气的摊开手放在江大虎面前,示意糖块没有了,让他别再盯着他瞧了。   江大虎囧囧的看着眼前这个父亲,现在他是真心相信他爹傻了,要是不傻也做不出这样的行为来。   “媳妇就是和你过日子,生孩子的女人,你和你媳妇就像爹和娘那样。”   江苗氏看着儿子这样更加心酸了,她抓过儿子的手,耐心解释道。   “那不要媳妇,娘吼爹,她也吼我。”   江流嘴里含着糖块,说话含含糊糊。   “你媳妇不吼你。”   江苗氏脾气爆,确实经常吼自己男人,这会儿被儿子当着儿媳妇的面指出这一点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还有这个,你儿子大虎,今年两岁半了。”   江苗氏没纠结媳妇这个问题,反正时间长了,儿子就明白有媳妇的好处了。   “弟弟。”   江流坐在椅子上,晃着两只脚,一副我很聪明,你别骗我的骄傲表情。   他今年才四岁呢,眼前这个两岁半的孩子明明就该是他弟弟。   “福生啊,这是你儿子,你不能搞差辈啊。”   这一声弟弟可喊不得,大虎折寿不说,传出去人家也要笑话福生的。   “弟弟,弟弟!”   江流重重喊了两声。   江大虎看着这个指着他喊弟弟的亲爹,原本想了一肚子的报复计划直接胎死腹中了,对着这个大傻子,报复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该拿这个傻子爹怎么办?继白兰之后,江大虎也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第197章 颤抖吧渣男6   “听说脚上的穴位多, 很多都是连脑袋的,大夫不是说咱们福生脑袋里有淤血块吗,没准多泡泡热水脚, 这脑袋里的淤血块就能够散开了。”   江苗氏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偏方, 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烧开水。   乡下人洗澡并不勤快, 因为烧水费柴,而柴火是可以卖钱的, 而且没水井的人家只能去河边挑水,从家里到河边一趟往返得花不少时间,想要洗一次澡, 起码得来回挑四五趟水。   一般来说,冬天的时候两三个月洗一次澡,夏天的时候一两个礼拜洗一次澡, 男人们好一点,春夏秋只要天气不冷,随时都能够去河里游泳泡澡,但是女人们就没那么方便了,实在挨不住的时候,就用布蘸湿水, 简单擦拭一下。   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谁也不会嫌弃谁身上的汗酸臭,也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习惯不卫生。   江家人以前也没有泡脚的习惯,只是今天江苗氏在外听到别人闲聊时说了一嘴泡脚的好处,这才有了今天这件事。   “兰儿啊, 娘知道福生现在这样苦了你,可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咱们娘俩现在只能齐心协力把福生的疯病给看好,这样咱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现在江流的智商和四五岁孩子差不多,正经事他是派不上用场了,家里真正的劳动力只剩下江苗氏和白兰两人。   如果每天早晚给儿子泡脚的话,家里需要的柴火增加了,挑水的负担也增加了,这些都是需要江苗氏和白兰共同承担的。   江苗氏也是个女人,她自然知道自己男人要是得了失心疯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件多么苦命的事,也就是白兰脾气软弱,性格温顺,换做其他泼辣的女人,很有可能会选择丢下孩子和离,回娘家改嫁他人。   现在乡下地方多的是娶不起媳妇的男人,寡妇改嫁,和离改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白兰这种品貌,稍微条件好一些的乡下男人也是愿意娶的。   因为担心媳妇逃跑,这些日子江苗氏对这个儿媳妇的态度好了不少,说话有商有量的,不像以前那么颐指气使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婆婆白兰并没有太多怨恨,她对待儿媳妇有些苛责,可乡下婆婆对待儿媳妇大多都是这副模样。   当年她意外弄掉了孟娇娘和江流的第一个孩子,婆婆虽然有些不悦,可还是顶住了江流的压力,不允许她休妻,更是在孟娇娘生下第二个孩子时方言她只承认她白兰生的两个孩子,嘲讽孟娇娘是比暗娼还不如的鸡,不会让这种女人生的孩子跨进江家的大门,因为婆婆的这番话,孟娇娘成了村里最大的笑柄。   虽说白兰心里头明白老太太是知道孟娇娘的为人所以不愿意她进门,可还是记得她的这份维护之情。   听了婆婆江苗氏的话,白兰只是笑笑,心里却是不同意的。   她宁可江流永远傻着,反正他清醒的时候全家人也靠不住他,而变傻的江流天真又单纯,反而看着顺眼了许多。   “水烧好了,你端去给福生泡脚。”   白兰不说话,江苗氏只当她也赞成自己的话,在江苗氏看来,怎么会有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一直是个小傻子呢,白兰心里一定也是希望江流早日康复的。   白兰接过江苗氏递过来的木盆,朝她和江流的房间走去。   “哗——”   屋里的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她开门进来的动静后快速掀被子将自己盖住,跟个大蚕蛹似的,在被子里拱来拱去。   过了一会儿,被子被掀开一条小缝,里面的人透过这条小缝偷偷瞧了她一眼,然后又将被子盖上。   白兰将冒着热气的洗脚盆放在床边,静静看着他作妖。   大棉被又厚又重,里头的人很快就憋不住了,又哗地一声将被子掀开,脸蛋憋的通红,撅着嘴不高兴地看着白兰。   “媳妇!”   重重喊了一声,语气又凶又萌。   “你怎么不和我玩啊。”   似乎是被白兰板着的脸吓到了,他的语气又软和下来,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委屈。   他都躲到被子里了,媳妇应该过来把被子掀开,然后说她找到他了才对。   这会儿江流正在玩躲猫猫呢,显然白兰并不想配合他这个幼稚鬼。   “泡脚了。”   白兰指了指地上的木桶,江流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乖乖脱掉脚上的袜子准备泡脚。   “是你帮我泡脚。”   白兰指了指自己,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江流教导成一个无私为她和儿女奉献的老黄牛,怎么会帮他泡脚呢。   “啊?”   江流心里觉得好笑,白兰的心肠终究还是太软了一些,只是让他帮她泡脚就当是报复了,当然他面上还是作出一副懵懂的表情,好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帮白兰泡脚。   “娘说了,我是你媳妇,你难道不该帮媳妇泡脚吗?”   白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理所当然地说道,上上世她帮这个男人倒了几十年的洗澡水,这一世也该这个男人补偿她了。   “啊?”   江流歪着脑袋:“原来媳妇那么麻烦的吗,那我不要媳妇好不好啊?”   “嘭——”   白兰用指关节敲了敲江流的脑袋:“媳妇是你想不要就能够不要的吗?不听话小心我揍你。”   学着侯府里管事婆子们教训小丫鬟时的凶狠表情,白兰恶狠狠地威胁江流道。   “媳妇好凶。”   江流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脑袋,小表情好不可怜。   他这皮相是真的好,因为不怎么下地干活的缘故,皮肤又白又细,嫩的好像水豆腐一样,他的五官长的也好,俊美秀气,清澈干净的眼神更是为这张脸增添了不少光芒,如果说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江流样貌六分,此刻的江流完全可以拿八分。   看着这样一张脸,白兰不由心虚了几分,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欺负一个四岁孩子似的。   “不准和你娘告状,要不然——”   白兰比划了一下拳头,她躲开江流的视线,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没做错,江流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她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似乎被白兰吓住了,江流委屈巴巴地蹲下身替她洗脚。   白兰的脚不小,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脚底有好几个厚茧,她今年也才19岁,这个年纪的女人皮肤却粗糙的犹如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反之原身的手又白有细,白兰看着江流细白的手握着她黄瘦的脚,有些怨怼,也有些自卑,扭过头闭上眼睛。   从这天起,江苗氏天天都烧水给儿子泡脚,可她不知道,这些洗脚水全都让白兰享受了,她的宝贝儿子直接当起了白兰的洗脚工。   而白兰则是从中找到了甜头,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最好的“报复”江流的道路。   ******   “弟弟,好吃吗?”   因为孩子变成了小孩心性,江苗氏每天都会做一些小零嘴让江流带着解馋,但是她不知道,这些零嘴没进到江流的嘴里,反而便宜了她的小孙子江大虎。   “好吃,奶奶的手艺可好了。”   其实江大虎活了两世,加起来也有五十多岁了,早就过了爱吃零嘴的年纪,可这些零嘴都是从渣爹手里抢过来的,显得滋味格外的好。   看着渣爹馋的都快流口水了,江大虎嗒嗒吃的更欢了。   “弟弟,给我一点好不好,这是娘给我的。”   江流可怜兮兮的看着儿子江大虎说道,“当哥哥好累啊,我当爹爹好不好。”   娘不是说他是这个小豆丁的爹吗,那他就当爹爹,不要当哥哥了。   “可你是我爹更要把好吃的让给我了,你看你爹就从来不和你抢吃的,反而把好东西都留给你。”   江大虎之前就是用这个理由从渣爹的手里骗来零嘴的,小时候的渣爹果然好骗,随便哄一哄就信了他的话。   “那我不当哥哥也不当爹了,我当你弟弟好不好啊。”   江流现在就是个孩子,为了零嘴还要什么面子啊。   “不行,你就是我爹,要是奶知道你要当我弟弟,一定会打你的。”   江大虎心里头高兴坏了,渣爹也有今天。   “不会的,娘对我可好了,才不会打我呢。”   江流小声嘀咕了一句,眉头皱的紧紧的,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看来心里头还是很不自信的。他可不敢当着娘的面喊小豆丁哥哥,之前只要他当着娘的面喊小豆丁弟弟娘就伤心的哭,要是喊小豆丁哥哥,恐怕娘要气昏过去了。   江大虎自然看出了江流心底的想法,他不由哂笑,没想到四岁的渣爹居然还是一个有点孝心的孩子,果然还没被彻底养歪吗?   这样也好,这辈子就让他好好来调教调教渣爹,让他知道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是怎么当的。   “江三哥。”   白兰和江苗氏下地去了,江大虎和江流在院子里,孟娇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江家小院。   她听说了江流摔傻的事,只是孟娇娘不太相信那么一摔就能够把人摔傻,特地过来打探消息来了。   她并不将两岁的江大虎放在心上,这个年纪的孩子话都说不清呢,还能向他娘告状不成。   “弟弟,她好臭啊,我们离臭虫远一点。”   没等孟娇娘进来,江流就捏住鼻子大叫,他还抱起一旁的儿子江大虎蹭蹭跑回屋子里,然后重重将门关上。   抹了自己最昂贵的脂粉,觉得自己身上馥郁芬芳的孟娇娘因为江流的这番话直接石化。   臭虫!这个往日如舔狗一般的男人居然骂她臭虫!   “哈哈哈!”   江大虎恨不得仰天嘲笑,他满意地看着那个捏着鼻子的渣爹,难得大方地将他从渣爹手里哄来的番薯干分了一根到渣爹手里。   “没错,臭虫,离臭虫远的点。”   江大虎垫着脚拍了拍蹲着的渣爹的肩膀以示鼓励,他觉得,渣爹变傻真的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第198章 颤抖吧渣男7   “孟寡妇,你怎么跑江家来了, 这是来找谁啊?”   穿着桃红色袄裙的孟娇娘太显眼, 住在附近的人很快注意到了她。   村里围绕孟娇娘的桃色新闻就没少过, 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人抓到孟娇娘偷情现行的原因,传言依旧只是传言, 顶多就是因为这些传言导致村里的女人对她感官不好罢了。   喊孟娇娘的是住江家隔壁的王家小媳妇,她也是村里出了名爱八卦的女人。   这会儿看到孟娇娘徘徊在江家院子外,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孟娇娘是来找男人的,那个男人不是江海就是江湖。   小王媳妇没有往江流身上想,因为江流虽然是村里长的最好看的男人,可也是村里最混的男人, 孟娇娘这样的女人是看不上这种没本事的男人的, 更何况现在江流还得了失心疯,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孟娇娘怎么会和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呢。   “前些天我去镇上扯了块花布,听说江三嫂子裁衣服的手艺不错, 因此想过来取取经。”   孟娇娘也是要脸的,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小王媳妇。   “你找白兰啊,她下地干活去了,你知道的,她家男人不顶事,家里的田地都得她和她婆婆伺候。”   小王媳妇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也不知道信没信,笑着告诉了孟娇娘白兰的去向。   “既然江三媳妇不在家, 那我就先回去了。”   孟娇娘手里的那块丝帕差点没被她揪坏,可惜她今天这全套打扮,脸上的胭脂水粉加上起来起码也值几文钱呢,结果却只得到一句臭虫,孟娇娘这心里别提有多不甘心了。   看到孟娇娘走远了,小王媳妇撇了撇嘴,嗑完最后一颗葵花籽,拍了拍手,扭着屁股回屋。   她可不信孟娇娘真的是过来找白兰的,全村上下能有精力心思花在打扮上的就她孟寡妇一人,她这样的人还需要向白兰请教裁衣服的法子?   真当她是蠢货呢!   不过这样也好,接下去她可有话和人家聊了。   *****   “江海,我有哪点对不起的,你居然和孟娇娘那样的贱货搞七捻三!”   这天江海刚带着俩儿子从地里回来,迎接他的不是媳妇准备的可口晚餐,而是一顿没来由的九阴白骨抓。   江海累了一天,又没有防备,脸上很快就多出了几道抓痕。   “徐小草你发什么疯。”   回过神来的江海感受着脸颊上和刚刚挡子面前的手背上的抓痕的疼痛,气不打一出来。他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的,徐小草不体谅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动手打自己男人,反了天了她。   “我发疯,是啊,你和孟娇娘那种女人搞在一块,我能不疯吗?”   看到江海脸上那几道红肿的抓伤徐小草心里一瞬间有些心虚,可想到隔壁小王媳妇和她说的那番话,这份心虚又立马消失不见了。   村里的女人谁不知道孟娇娘勾引人的本事,虽然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抓到她不规矩的把柄,可女人最懂女人,要不是有男人接济她,就凭孟娇娘有什么本事弄来布料胭脂和足够的食物。   徐小草看自己的男人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心里委屈坏了,果然他是嫌弃她了,亏她还给他生了两儿一女,为他操持家务,要不是她及时发现了他和孟娇娘的私情,是不是要等哪天孟娇娘大着肚子上门逼宫让她让位,她才知道自己的男人背叛了自己呢。   “什么孟娇娘,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徐小草将自己和孟娇娘摆在一块,江海觉得有些恶心。   不同于女人,男人们私下总会交流一些隐秘的桃色之事,当然这也仅限于关系很铁的好兄弟之间,江海在村子里的口碑不错,也有很多要好的哥们儿,从那些哥们儿的嘴里江海也听到过一些关于孟娇娘的事,他甚至知道孟娇娘左胸口有一颗红痣这样隐秘的事。   在江海看来,孟娇娘就是一个烂人,长的再好,床上再媚也是个烂人。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媳妇会觉得他和孟娇娘有一腿。   “小王媳妇都看见了,前些天孟娇娘在咱们家门口徘徊,要不是你和她有一腿,孟娇娘跑咱们江家来做什么。”   那小贱人无利不起早,在徐小草看来,他们江家唯一一个有可能被孟娇娘看上的男人就是她家江海。   “她跑咱们家来了?”   江海这会儿也不气他媳妇打他了,毕竟他媳妇也是因为在乎他所以才会这么生气,不过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孟娇娘会频繁地出现在他们江家附近。   “是不是小王媳妇骗你,她那个女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只能信一半。”   “不可能,这次小王媳妇说的信誓旦旦的。”   要不是对方说的那么笃定,徐小草也不会怀疑自己男人和她有关系啊。   “难道是老二?没错,肯定是老二,亏他平日里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居然和孟娇娘那种女人有一腿,他难道都不嫌脏?”   江海确定自己和孟娇娘没关系,既然他和孟娇娘没关系,那么和她有牵扯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的二弟江湖了。   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可江海知道他这些年也是攒下不少钱的。   或许是因为从小不受重视,江湖比他还能够吃苦,往日农闲的时候村里人去码头扛包,江海一天能挣十二三文钱,江湖一天就能够挣十六七文钱,兄弟俩统一口径说一天只挣八文钱,这笔钱上交公中,剩下的部分都是自己攒着的。   而且江湖在村里的口碑好,出了名的老实憨厚手脚干净,往日村里有人建房子,搭猪圈都会请江湖去帮忙,而帮忙也是有工钱的。   而江湖又不抽烟,也没有喝酒的习惯,挣来的钱几乎全都攒了下来,据江海的猜测,自己弟弟家起码也攒了十几两银子了。   如果说孟娇娘看中了弟弟手里的那些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好个江老二,居然这么不老实。”   徐小草被江海说服了,越想越觉得表面憨厚老实的江湖私底下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不正经。   “不行,我得和二弟妹好好说道说道。”   徐小草越想越气,要不是江湖招惹了孟娇娘那个女人,她怎么会误会自己的男人,还动手打了他呢,所以这一切都是江湖的错。   “嗯。”   江海龇着牙,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抓伤,他心中也有些愤愤不平,必须让罪魁祸首被他媳妇闹一顿,他心头的火气才能消除。   ******   “你这些天是怎么了?”   江湖看着这些天变成闷葫芦一般的媳妇,有点摸不清头脑。   “江湖,我这些年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刘翠想着大嫂徐小草找到她说的那番话,还有大嫂眼神中的幸灾乐祸,心里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江湖更糊涂了,“你是个好女人,给我生了传香火的儿子三牛,哪里还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对于刘翠江湖还是很满意的,虽说模样普通,可乡下人讲究实在,刘翠能生孩子,能操持家务,这就是一个好女人。   “既然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你为什么要和孟娇娘那样的女人乱搞呢?”   听到江湖这句话,刘翠心里头有些高兴,不管怎么说,至少她男人是不会为了孟娇娘休妻的。   “胡说八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江湖腾地站了起来,“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会和她胡搞?”   孟娇娘长的娇俏,又有村里普通妇人没有的媚态,因此村里觊觎她的男人不少,江湖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心里对于孟娇娘也是有点想法的。   只是想法归想法,江湖心里也明白,孟娇娘看不上他,那个女人就算愿意和他发生点什么关系,目的肯定也是为了他的银钱。   明白了这一点,江湖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自然也就没了。   “你真的和她没关系?”   徐小翠见江湖的表情不像作假,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   江湖反问徐小翠。   “是大嫂说的,这些天孟娇娘总是在咱们家附近晃悠,似乎在找什么人。”   村里的女人是闻娇变色,看到孟娇娘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男人拴在裤腰带上,深怕那个女人勾一勾手指头自己男人就跟着孟娇娘跑了。   所以孟娇娘频繁出现在江家附近的行为自然会引来江家女人们的恐慌。   “我看孟娇娘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大哥的。”   江湖觉得自己替大哥江海背锅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招惹孟娇娘的女人吗?但大哥不一样,他路子野,经常和朋友去镇上吃酒,酒色从来都是一体的,他和孟娇娘好上一点都不奇怪。”   “我看啊,就是大哥心虚了,把这件事推到了我的身上,大嫂傻乎乎的听信了大哥的话,也以为和孟娇娘有首尾的那个男人是我。”   江湖冷哼一声,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那大嫂未免也太可怜了?”   刘翠啧啧两声,要是这会儿她的嘴角不那么上扬的话,她的这番话还能更有说服力一些。   显然这会儿她对徐小草绝对不是同情,而是一种看好戏的状态。   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大哥和孟娇娘东窗事发的那一天,那时候徐小草就会知道当初她的幸灾乐祸是多么可笑。   从头到尾可怜的不是她刘翠,而是她徐小草啊。   两家人心思各异,都等着看对方的笑话。   可不论是粗中有细的江海,还是外表憨厚内在精明的江湖都没有想过孟娇娘真正要找的人是江流。   他们那个变成傻子的弟弟有什么?   除了老娘的呵护,他一无所有,既不会干活,也不会挣钱,空有一副还能拿得出手的皮相。   可孟娇娘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这人贪慕虚荣,男人只要有钱就能够爬上她的床,和她做一夜夫妻,这样的女人哪里会为了男人的皮相折服。   没钱的江流在孟娇娘的心中恐怕如同路边的一滩烂泥,他长得好,顶多就是一滩比较新鲜的烂泥罢了。   要说孟娇娘会为了江流日日流连江家宅院外,不止是江海江湖两兄弟,村里大多数人都是不会相信的。   正因为这一点,江流幸运的没被牵扯到流言当中,反而害得自己的俩个兄弟替他背了这一口大锅。   此时的江流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毕竟这会儿他也替原身背着一口大锅呢。   *****   “娘,我想挣钱。”   饭桌上,白兰忽然提起了挣钱的事。   “谁不想挣钱,我心里头也想啊,可钱是那么好挣的?”   江苗氏嗤笑着说道,她的宝贝儿子现在浑浑噩噩的,明明都是当爹的人了,说话做事却和大虎这个两岁半的孩子差不多,江苗氏想着她要是能够多给儿子攒点家底,将来儿子也能有个依靠。   而且江苗氏一直都记得当初那个大夫说的话,她的儿子并不是无药可医,他这个病有对症的药,只是药效不大,而且药的价格比较高,他们这样的人家负担不起罢了。   江苗氏知道失心疯难治,可她心里还是有一丝期盼的,万一她的儿子运气好,那些药刚好就对他有效果呢,只可惜她手里没有足够的银钱,连这点希望都没有办法尝试,只能靠着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泡脚偏方帮儿子治疗病症。   “娘知道你是好心,只是现在这光景,我们娘俩能把三亩地种明白我就心满意足了。”   江苗氏叹了口气,她觉得媳妇还是太年轻了一些,不然也不会把挣钱这件事说的那么轻飘飘的,她当银子那么好挣,是你想挣就能够挣到的吗。   “娘,你听我说。”   白兰知道江苗氏的顾忌,不过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你知道我娘家姑婆?”   白兰有个姑婆,年轻时候在大户人家当丫鬟,二十多岁的时候赎身回家,在长辈的撮合下嫁了一个鳏夫。   她那个姑婆毕竟年纪大了,能够嫁一个鳏夫也算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谁知道那个鳏夫是个不长命的,成亲几年后就去世了。   鳏夫前头生的儿子继承了家业,那个儿子偏向自己的外家,听了舅母的话将白兰姑婆赶回了娘家。   从那以后白兰的姑婆就没有再嫁,而是留在了娘家照顾兄弟们的孩子,而白兰的爷爷和她这个姐姐的感情最好,对方死后的一切杂事都是他们这一房负责的。   江苗氏当初替儿子相看的时候也打听过白兰的家庭情况,她这个守寡的姑婆江苗氏也是知道的。只是江苗氏不明白她那个姑婆和他们挣钱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姑婆年轻时候在大户人家帮厨,学了一些糕点方子,在家的时候,我和姑婆的感情最好,她就将这几个方子传给了我,以前我也没想过靠这几个方子做什么,但是现在相公这病需要钱,我就琢磨着,要不要在农闲的时候做点糕点去镇上卖。”   白兰不怕婆婆怀疑,因为她那姑婆确实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也确实在厨房帮厨。   只是她姑婆从来就没有学过什么糕点手艺,她被那户人家看中,纯粹只是因为体格健壮,在厨房帮厨的那几年也只是帮忙劈柴挑水罢了。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而且也没人规定厨房的劈柴丫鬟就不能偷学几个糕点方子,所以白兰笃定江苗氏没办法戳穿她。   但是白兰忽略了自己的儿子,江大虎是知道他娘根本就没有什么糕点方子的。   他心中一震,难道他娘和他有了类似的经历。   “别想一出是一出了,咱们乡下人做的糕点哪有人会愿意买呢。”   江苗氏摆了摆手,她儿媳妇的手艺也就那样,即便有方子做出来的糕点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在江苗氏看来,这个买卖肯定是亏欠的。   “娘,你就让我试试,这样,明天我先蒸一笼红豆糕给娘尝尝,如果娘觉得好,觉得会有人买,我就试做一笼去镇上试卖一下,万一挣钱了呢,相公看病的银钱就有着落了。”   白兰神情恳切地说道,一副为江流着急的好媳妇的姿态。   果然,说道自己的软肋,江苗氏也不由有些意动了。   “娘,吃糕糕。”   江流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晃着娘亲的胳膊在一旁帮腔。   这下子江苗氏心中的那一点动摇也彻底消失了。   “好,你就试试,不过别做太多了。”   江苗氏想着,大不了就当是给福生做的点心,也不会浪费。   “不过真要去镇上卖糕点的话,你一个女人可以吗?”   江苗氏有点不太放心,在她看来,一个女人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的。   “娘,让福生跟我一块去,正好我带他出去多走走,没准能够帮他回想起以前的事呢。”   白兰看了眼边上的小傻子,她还要报复他呢,到时候就让这个渣男挑着糕点去镇上,总之要让这个男人的每一分力气都使在他们母子身上,让他承担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   她是绝对不会因为他成了小傻子就放过他的。   江流咧嘴冲着白兰笑了笑,白嫩俊秀的脸庞多了几分天真烂漫。   不会放过他的!   白兰挪开眼睛,在心里又强调了一遍。   想着白兰提出的这个建议,江苗氏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看着傻乎乎的儿子,她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件事。 第199章 颤抖吧渣男8   江苗氏存了不少红豆,平日里是舍不得吃的, 也就供奉祖先, 以及在特殊节日熬腊八粥的时候才舍得拿出她那些宝贝红豆来。   因为儿媳妇口中的糕点需要用到红豆, 江苗氏再不舍得也得掏钥匙开私库拿点红豆出来。   “这都是好东西,你可千万别糟蹋了。”   做红豆糕需要的红豆数量不少, 江苗氏看着手里那小半袋红豆,心里就跟刀割一样,都准备把红豆给儿媳妇白兰了,手却还紧紧捏着布袋子,舍不得松开。   “兰儿啊,你确定你会做红豆糕?你姑婆教了你那个方子, 可你们白家的条件估计也不会给你尝试的机会?”   江苗氏越想越慌, 都忍不住想要反悔了。   “娘, 你放心, 我不会糟蹋好东西的。”   白兰再三承诺,才从老太太的手里拿到足够的食材。   今天白兰准备蒸一笼红豆糕, 煮一锅桂花甜羹。   她从侯府里学到的红豆糕的方子十分精细复杂,江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很多食材都只能采用替代品。   比如红豆糕需要的糖,侯府里用的是上好的蜂蜜,而江家只有粗炼的糖块,做出来的红豆糕的味道自然不会有侯府做出来的红豆糕那种清甜的滋味。   不过除了食材,做糕点同样重要的还有各种食材的配比以及蒸煮的火候,这一点白兰已经到达了一个很高的水平, 至少在他们生活的这片地方,白兰的手艺是顶尖的,镇上县里一些老字号糕点坊的师傅都比不上她。   “这糖是不是加多了?”   “这糯米粉用的是不是有点多?”   “够了够了,别再加油了。”   白兰做红豆糕的时候,江苗氏就在一旁看着,她揪着衣领,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恐怕会忍不住动手将儿媳妇手里那些食材抢回来。   “娘,糕糕香香。”   江流指着那一锅正在蒸煮的红豆糕舔了舔嘴巴说道。   “能不香吗,糟蹋了那么多好东西呢。”   江苗氏苦着一张脸,那么多糖和粘米面,还有她珍藏的红豆,做出来的红豆糕怎么会不香呢。   这会儿她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好东西没有被糟蹋,就算最后这些红豆糕卖不出去,至少还能够让儿子甜甜嘴,解解馋。   在蒸红豆糕的时候,白兰手脚麻利地准备做桂花甜羹。   这道甜点用到的食材相对来说便宜了许多,现在正值初秋,是桂花开的最多最好的时候,白兰趁着空闲时候采摘了不少桂花,然后用她在侯府学到的特殊手法炮制。桂花香味更浓,且将桂花原本的形状色泽保留的更为彻底。   白兰更喜欢用糯米丸子搭配桂花甜羹,可今天用了太多糯米粉,这会儿婆婆江苗氏已经不舍得拿出糯米粉来让她糟蹋了,所以白兰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红薯粉。   她用红薯粉做了署圆,去年的红薯格外香甜,用红薯做的红薯粉质量也比往年更好,白兰尝了一口薯圆,软滑香甜,滋味很是不错。   桂花的香味很霸道,很快的,紧闭的灶房大门也遮挡不住甜羹的香味,江海和江湖两家自然也闻到了。   “你娘又在给傻子开小灶呢。”   徐小草站在窗户边上,恨恨地把窗户关上,减少香味的传入。   之前听说江流摔伤了脑子,得了失心疯的时候徐小草还窃喜了一阵,高兴自己分家分的及时,他们一家不用被江流那个傻子缠上,也高兴江苗氏那个偏心眼的老娘得了报应,现在她最疼爱的宝贝蛋子成了傻子,想要晚年有依靠,江苗氏恐怕得低头求到他们大房二房来,到时候她也能借机要挟,要求江苗氏将当初偏心眼分给老三的房子田地送给他们大房。   只是高兴了这么多天,江苗氏一直没有像她猜想的那样求上来,相反那个老婆子和白兰只是伤心了几天就很快振作起来下地干活,今天还有心思做好吃的,徐小草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梅花,快去你奶那儿讨吃的去,你可是你奶的亲孙女,她不会舍不得给你吃的。”   徐小草心里疯狂打着算盘,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年纪太大了,小闺女年纪还小,正是嘴馋的时候,即便去三房讨吃的别人也不能说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哦。”   小丫头没多想,含着手指头高兴地跑去小叔家,准备找奶奶要好吃的。   二房的刘翠显然也是那么想的,她的宝贝儿子江三牛自从闻到了三房灶房传来的甜香味后就哭着闹着要吃好吃的,刘翠心疼儿子,却又不知道三房究竟在做什么,干脆也哄着小儿子去三房讨要美食。   在刘翠看来,自己的三牛是二房唯一一个男孙,看在这个男孙的份上,老太太不会舍不得的。   “去去去!”   可显然徐小草和刘翠的算盘又打错了,江苗氏看着俩个端着海碗过来的孙子孙女,毫不客气地把孩子给赶出来了。   “想吃好吃的,找你们老子娘去,这家都分了,不求着有些心孝敬我,居然还反过来扣我这个老婆子,老天爷啊,怎么不打雷把这些丧良心的都劈死呢!”   换做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家里做了好吃的,江苗氏也不介意在满足了宝贝儿子之余分一点给家里的男孙们。   可现在不一样了,当初分家的时候徐小草等人伤了她的心,再加上自从福生失心疯后两个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亲哥哥嫂嫂的不闻不问,足以让江苗氏彻底改变对待他们的态度。   再说了,今天儿媳妇白兰做的那些糕点耗费了她多少好东西啊,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让俩孩子来套白食,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江梅花有些怵江苗氏这个奶奶,江苗氏一赶人她就跑了。   江三牛被江湖和刘翠宠成小霸王,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的雨,两个姐姐都得给他当牛做马,因此在讨要糕点被江苗氏拒绝后就开始嚎啕撒泼。   只可惜他哭到嗓子哑了,江苗氏也没有松口。   “死人呢,自己儿子都快哭哑了也不过来哄哄,搅家精,缺德没心肝的败家娘们……”   刘翠躲在屋里听老太太咒骂,气的脸都红了,不就是一块糕点吗,这个死老太婆连块糕点都舍不得给她儿子吃吗?   “牛牛别哭了,明天娘就带你去镇子上买桂花糕吃。”   刘翠许下无数承诺才哄的家里的小霸王眉开眼笑,止住哭泣,等到晚上江湖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她又告了婆婆和三房一记黑状,双方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深了。   ******   江苗氏才不介意大房二房是怎么想她的呢,横竖在他们心里她就是一个偏心眼的老太太,而她将来也不指望这俩个儿子养老。   红豆糕蒸好了,第一块自然是给长辈江苗氏吃的。   “这红豆糕味道是不错。”   江苗氏心疼做糕点的食材,根本舍不得吃掉白兰给她切的那一块红豆糕,她用自己的手指掰下很小一块放到嘴里,然后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这块红豆糕的清甜滋味。   红豆糕的口感很细腻,甜度正好,不会让人觉得甜腻,江苗氏很舍不得地将嘴巴里的红豆糕咽下去,然后将手里还剩下大半的红豆糕塞到儿子江流的手里。   “你再给大虎切一小块,剩下的明天拿去镇上卖。”   江苗氏看着那一蒸笼的红豆糕,换算成银钱光成本都要五六十文呢,给自己和白兰吃糟蹋了,让家里两个男丁尝尝鲜就好。   老太太骨子里有些重男轻女,可不仅老太太这么想,现在全天下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包括白兰,在她心里,也是儿子江大虎比女儿江竹花更重要,只是因为上上辈子她对女儿更加亏欠,所以这会儿肚子里尚未显怀的女儿才勉强达到一个和儿子江大虎平衡的位置罢了。   所以对婆婆江苗氏的这番话白兰并没有什么想法,当着婆婆的面她给儿子大虎切了一小块红豆糕,然后将剩下的藏到了带锁的橱柜里面。   至于薯圆桂花甜羹并不耐放,自然全家有份,就连江苗氏和白兰也各自盛了一大碗。   “这薯圆味道也好,就是不方便带去镇子上。”   江苗氏又被这碗甜羹给折服了,吃甜食果然能够让人心情愉悦,老太太终日紧锁的眉头这会儿也松开了不少。   “对了,这红豆糕你打算卖多少钱啊?”   或许是意识到儿媳妇这个手艺的价值,江苗氏对待她的态度更加慎重了,换做之前,老太太可不会询问白兰的想法,直接自己做主给糕点定价了。   “一开始价格不能定太高,要不然没人愿意买,所以我想先卖三文钱一小块。”   白兰指了指儿子江大虎面前那块红豆糕,这块红豆糕大约孩子小拇指的厚度,三个指节的长宽,白兰今天做的那一大块红豆糕起码能切百来块钱这样大小的红豆糕。   “会不会太贵了?”   江苗氏有些犹豫,她怕没人愿意花钱买。   “不贵,咱们用的材料多好啊,红豆、白糖、糯米面、油……老字号的糕点坊里的红豆糕差不多也是这个价格,味道未必有我这个方子做出来的好。”   白兰定的这个价还真不算高,她不准备靠这一个红豆糕发财,白兰的计划是将她的红豆糕的名气打出去,吸引那些老牌糕点坊来她这里买方子,她想要靠卖红豆方子的钱买一个小铺子,然后做早餐和点心的买卖。   上一世做了十几年侯府的帮厨和厨娘,白兰知道很多这个时代没有的美食方子,她有信心靠这个本事挣钱。   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大虎念书,想要自己的女儿过上娇小姐一样的生活,将来还能够有丰厚的嫁妆,所以她必须挣钱,挣多多的钱。   “也是。”   说道做红豆糕的材料,江苗氏也不觉得三文钱一块的红豆糕哪里贵了,镇上的肉包子都要两文钱一个呢,她的这些材料并不比猪肉便宜,大不了等红豆糕卖不出的时候再降低点价格。   江苗氏看儿子捧着桂花甜羹吃的香甜,心里更是连一丝舍不得都没有了。   ******   “福生,你乖乖的背着这些东西去镇上,等到了市集,我就给你一块红豆糕吃。”   白兰步履轻松地走在江流身侧,而江流肩上挑着扁担,脚步声显然沉重了不少。   “呼哧呼哧——”   原身就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用这样的身体挑重物,没一会儿就感觉累了,江流的鼻息声很重,显然挑着这担东西很吃力。才走到半路,他的鼻尖已经开始冒汗珠了。   “红豆糕的滋味你还记得?香香的,甜甜的,软软的,糯糯的,福生还想不想再多吃一块啊?”   白兰也注意到了江流的吃力,在一旁用美食诱惑他。   “想,福生想吃糕糕,可是福生好累啊,媳妇,福生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江流咂巴了一下嘴,美食让他重获力量。   “等到了市集福生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看江流天真憨傻的模样白兰忍不住有点心软,但心软只是一时的,最终她还是硬气了心肠。   “对了福生,还记得我们说好的事吗?”   一路上,白兰也不忘对江流的洗脑教育。   “记得,不告诉娘东西是福生扛的。”   “还有呢?”   “嗯,媳妇是要疼爱的,大虎是要爱护的。”   两人一问一答,白兰对江流的回答很满意,现在他的记忆停留在小时候,这个年纪的渣男还有调教改造的空间,上上世江流负了她,这一世她就将他调教成最合格的夫婿和爹爹。   “可是媳妇,你能不能不要让大虎抢娘给我的零嘴,福生今年才四岁,也是吃零嘴的年纪呢。”   江流好头疼啊,明明他也是个宝宝,怎么一觉醒来多了一个媳妇,又多了一个儿子呢,媳妇让他干活,儿子抢他零嘴,他真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宝宝了。   “噗嗤——”   白兰抿嘴想要克制住笑意,可最后还是破功,忍不住笑出声了。   她看着那个懵懵懂懂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放声大笑的傻子,心肠又柔软了一分。   其实小傻子并没有做错什么,做错事的是以后的他,她不应该要求小傻子替那个渣男还债的。   白兰心中有这么一个声音响起。   不,他该还债的,因为不管是现在的他还是将来的他,那都是他。   这是另一个声音说的话。   白兰上扬的嘴角恢复原本的状态,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离江家村最近的那个市集距离江家村的教程有一个多时辰,江流背着重物,花费在路上的时间自然也就更多了。   白兰他们是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出发的,离开家的时候天色还很暗,等到他们走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堂了。   这个时候市集正热闹着,周边不少农户挑着地里的蔬菜沿街摆摊售卖。道路两旁也有不少卖早点的铺子,包子、汤面的香味不断往人鼻子里钻。   白兰他们到的并不算早,加上他们之前也没来市集上摆过摊子,因此能够选择的位置并不多,白兰选择了一个相对还算好的位置放下他们来带的东西,然后将用棉被裹着保温的红豆糕拿出来。   在揭开白纱布的一瞬间,尚有余温的红豆糕散发出一股馥郁甜香,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而白兰做的红豆糕的卖相又比一半红豆糕来的好,颜色纯正,切割完美,抖动的时候,颤颤巍巍的,如同红玛瑙一样美丽夺目。   “这红豆糕怎么卖?”   很快就有人来问价了。   “三文钱一块,八文钱三块。”   这是白兰之前就想好的定价。   “你这红豆糕卖的也太贵了,五芳斋的红豆糕也就这个价,人家还是老字号呢。”   一听这个价格,很多人都退缩了,三文钱,还不如去老字号的糕点坊买呢。   白兰两世都没有卖东西的经验,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东西好,值得这样的价格,因此看到那么多人只问不买,白兰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定价是否正确了。   “媳妇,吃糕糕。”   一段时间下来,白兰就卖出去两块红豆糕,眼见红豆糕都块彻底凉透了,凉透的红豆糕可就没有热的时候好吃了。   一旁江流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兰的手臂,垂涎地看着那一块块切好的红豆糕。   原本承诺过要给的红豆糕是白兰骗江流的,她就是想哄这个小傻子帮她扛东西,可是看到江流清澈的眼神时,白兰终究还是心虚了。   “就一块,吃完了就没有了。”   她选了一块不小心切小的,这一块是她准备给那些多买的人当添头用的。   好在江四岁也不懂这些,得到心心念念的红豆糕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因为要出门,江苗氏仔细收拾了一下儿子的仪表仪容,这会儿江流坐在人来人往的市集中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看着他吃红豆糕就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一样,很多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难道这红豆糕真那么好吃?   其实也就三文钱,大不了买来尝个新鲜,不好吃以后不买就好了。   很多人心中都闪过了这个想法,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婶们,看到江流白白净净的脸庞,又乖又萌的表现,都忍不住想买块红豆糕回家,哄哄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们。   原本滞销的红豆糕一下子就变得受欢迎了,白兰看着短时间就卖了大半的红豆糕,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她万万没想到,打开销路的关键居然不是她做的糕点的真材实料,而是小傻子的那张脸,想想真是让人挫败呢。   偏偏小傻子不知道媳妇此时的复杂心情,他吃完了那一小块红豆糕,舔了舔嘴巴,一只手偷偷摸到了装着红豆糕的食盒里,想要再偷拿一块尝尝。   他的表现从侧面证明了红豆糕确实好吃,不然为什么吃了一块还要再偷吃呢。   很快的,剩下的那些红豆糕也卖光了,只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这远远超出了白兰的预计。   “糕糕。”   江流瘪了瘪嘴巴,他还没有偷到红豆糕呢。   边上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个青年的脑子似乎有点问题,可江流打扮的干干净净,模样又足够俊俏,虽然傻乎乎的,却更加引人怜爱,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厌烦。   边上来往的人用同情怜惜的目光打量着江流,也没人指着他嘲笑。   “回去做给你吃。”   红豆糕卖光了,白兰的心情很好,看着小傻子可怜的表情,心肠自然更柔软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并不是她原谅渣男了,这只是她对小傻子出卖色相的报酬罢了。   这么想着,白兰的心里也不觉得愧对上上世的自己了。 第200章 颤抖吧渣男9   “小娘子, 你这红豆糕都卖完了?”   正当白兰收拾摊子准备和江流一块离开的时候, 最先来她这儿买过红豆糕的一位大娘又折回来了。   “是啊大娘, 都卖完了。”   白兰看了眼边上那个因为她承诺回家就给他做红豆糕,这会儿还在傻乐的小傻子, 笑着对那个老太太说道。   “诶呀,就那么一会儿功夫, 怎么就卖完了呢。”   老太太叹着气,跺了跺脚。   “大娘, 她那红豆糕好吃吗?”   边上原本嫌弃白兰卖的红豆糕价格贵, 没舍得买的人看着这个老大娘这番作态, 也忍不住心动了。   “好吃,比五芳斋的红豆糕还好吃。”   那个老大娘点了点头,原本听到白兰卖的红豆糕三文钱一块她是不舍得买的, 只是因为小孙孙在一旁哭闹着要吃, 她才狠下心买了一块给小孙子解解馋。   她让小孙孙自己拿着那块红豆糕,然后带着小孙孙去不远处菜贩扎堆的地方买了今天需要的食材,正准备回家的时候, 随意地问了一句红豆糕好不好吃,没想到小孙孙居然说这红豆糕比五芳斋卖的还要好吃。   当时老大娘有些不相信, 因为五芳斋是当地有名的糕点铺子,据说点心店都已经开到府城去了,当地的达官显贵都会派府上的下人去店里购买招牌点心和应季的新品,她看那个卖糕点的妇人一副乡下娘子的打扮,怎么可能做出比五芳斋更好吃的红豆糕呢。   老大娘没忍住咬了一口小孙子手里拿的红豆糕, 当即就被它的味道折服了。   红豆糕是一个看似简单,实际上很难做好的传统糕点,食材配比不好,糕体容易太软或是太硬,还有糖分的把控,太甜的红豆糕容易让人产生腻味的感觉,糖加的不够糕点又显得十分寡淡,没了甜点的精髓。   红豆糕的制作还有一步很重要,那就是成品入口的感受,老大娘自己也做过好几次红豆糕,可都是因为渣子太多,且在熬煮红豆的过程中没有足够的搅拌导致红豆糕入口不好,原本她以为五芳斋的红豆糕已经将这个传统糕点做到极致了,等尝了那个农家小娘子做的红豆糕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细腻,什么叫做顺滑。   除了保留的红豆颗粒,其余的糕体只用舌头轻轻一抿就能够化开,即便是她这样牙齿掉了一些的老人也能够很轻易地咀嚼。   要不是怕吃掉了那块红豆糕会把小孙孙惹哭,老大娘当时都想吃光那一块红豆糕。   现在她半路折回就是想要多买几块红豆糕回家,好让家里人尝尝,只是没想到她来迟了,一会儿功夫,那些红豆糕就卖光了。   “比五芳斋的红豆糕还好吃!”   虽说五芳斋的红豆糕也是三文钱一块,可严格来说,白兰卖的红豆糕价格还是比五芳斋的便宜,因为她卖的红豆糕每一块都比五芳斋卖的红豆糕来的厚,看上去大了一圈。   如果白兰卖的红豆糕还比五芳斋卖的红豆糕好吃,那就太划算了。   “你明天还来市集卖红豆糕吗?”   老大娘看着白兰追问道。   “来,这几天我都会过来。”   白兰想着现在地里的活婆婆还能应付,而且卖糕点的收入比种田高很多,只要糕点的销路好,之后一段时间她都会来市集卖糕点。   “对了,之前你说买的多价格便宜是真的吗?”   老太太接着追问。   “嗯,一块糕点三文钱,三块糕点只要八文钱,六块糕点十五文,买的越多,价格越便宜。”   白兰在侯府的时候跟着负责采买的婆子学了些常用字和一些算术,现在正好将她上一世学到的本事用在了卖糕点这件事上。   “我说明白点,原本三块糕点需要九文钱,现在只需要八文,您要是买三块红豆糕,等于赚了一文钱,原本十五文只能买五块糕点,现在能买六块,等于白得了一块红豆糕,也就是挣了三文钱。”   看边上的人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白兰用更浅显易懂的语言讲述了一遍。   她这么说大家就明白了。   尤其白兰在解释的时候没说多买能优惠多少钱,而是用了挣这个字眼,让大伙儿下意识的觉得多买是在挣钱,越发觉得多买比少买来的划算。   “早知道刚刚我就多买一块了。”   原本买了两块糕点的人在一旁捶胸顿足。   “那你明天一定要记得来啊,到时候我多买几块。”   边上的人七嘴八舌说道,反正红豆糕挺耐放的,而且这种糕点送亲戚也拿得出手。   白兰笑呵呵地应下,然后收拾好东西,带着江流挤开人群离开。   ******   “十文,十文,十文……一百文。”   江苗氏算数不好,并不能很熟练的数二位数以上的数字,所以她数十个铜板叠一摞,没数一摞就掰一枚手指头,当十枚手指头都掰完的时候将那十摞铜板堆成一堆,既一百文钱。   “一百文,两百文,三百文……还有三十七文,这些一共就是三百三十七文。”   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铜板,江苗氏呼吸声变得急促,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怎么那么多钱呢,这红豆糕真那么挣钱?”   江苗氏没想过这红豆糕真那么好卖,只一个早上的功夫,就挣了三百多文,刨除原材料的成本,起码还净挣了两百六七十文。   如果十天,后面就再加一个零,一百天就再加两个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呼——呼——呼——”   江苗氏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那个数字在她看来是大半辈子才能挣到的巨额数字。   “兰儿啊,这个家全靠你啊,娘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媳妇真的是娘的福气。”   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白兰能挣钱,挣的还是大钱,江苗氏自然对她另眼相待。   “娘,我想着除了红豆糕,咱们也能做点别的糕点卖,反正姑婆留给我的方子都是好的,也不会愁卖,而且我琢磨着既然糕点好卖,之后咱们家那三亩地也别种别的庄稼了,就种糯米、芝麻、红绿豆之类做糕点的时候用得上的庄稼,这样一来咱们又能省下买食材的钱了。”   老太太对自己改观是一件好事,白兰的肚子里还揣着她的小闺女呢,如果小闺女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足够红火,按照老太太迷信的想法,她的闺女就该是一个小福星,这样一来闺女在家里的地位也会提高,虽说可能还比不上江流以及儿子大虎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但起码比大房二房的几个孙女更受老太太重视。   “好好好,都听你的。”   江苗氏连连点头,反正绿豆红豆也都是好东西,很多糕点坊都收,即便自家不做糕点了,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就是这些庄稼伺候起来麻烦了一些,但老太太现在为了挣钱给儿子看疯病,有一腔激情可以用在田地里,即便庄稼金贵伺候起来麻烦对她来说也不是困难。   “自从分家后家里就没有买过肉,兰儿啊,你去村口朱大户那儿买一小块猪肉回来,等会儿咱们吃猪肉炖粉条。”   江苗氏从那几百文钱里掏出二十个铜板,让儿媳妇去村口屠户那里买一块肉回来。   眼瞅着因为儿媳妇的好手艺全家的日子总算有奔头了,老太太也难得大方了一次。   “好的娘。”   白兰笑着接过那二十文钱,自从回到这个时代后她就没有吃过一口肉,这会儿她也有些馋肉了。   而且白兰听说母体吃的好,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够养的好,女儿竹花从小就比同龄人瘦小,白兰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在怀着那个孩子的时候太过操劳的缘故,她已经想好了,这一次要好好照顾女儿竹花,所谓的好好照顾,自然要从怀孕的时候开始。   ******   “当家的,你说这三房到底在做什么呢?”   熟悉的香味再一次从隔壁飘过来,徐小草气愤地放下筷子,冲着江海不满地问道。   “昨天下午不知道做了什么,馋的梅花又哭又闹,今天中午又去朱大户那儿买了猪肉,那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的味道招惹你俩孩子一个劲儿的吵着要吃肉,现在都吃晚饭了,还不让人消停,昨天下午闻到的香味又出现了。”   徐小草想不明白,虽说分家的时候三房分到的好东西最多,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将来的日子一定是三房过的最糟糕。   因为三房没有劳动力,江家三房唯二的男丁,江流是个不顶事的,江大虎才两岁半,距离他能下地干活撑起门户起码还有十几年,这些年就白兰和江苗氏两个女人撑着。   如果江流能够幡然悔悟,没准三房的日子也能蒸蒸日上,可江流不是摔傻了脑袋吗,按理江家之后的日子应该是愁云惨淡,一蹶不振才对啊。   可这些天三房的小厨房里就没断过食物的香味,又是糕点又是肉,日子比分家前过的好多了。   徐小草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分家的时候江苗氏藏私了,其实江家的家底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而那部分东西全都便宜了江流。   可仔细算算,这些年家里挣了多少钱徐小草心里也是有数的,即便婆婆江苗氏截留了一部分,那也不会多到那里去,至少不足以支撑三房吃好穿好。   “早上有人看到三弟妹带着老三去镇上了,挑着东西,好像是去卖东西去了。”   江海也有些想不通,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三兄弟里面最能耐的,现在三房的日子过的比他滋润,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卖什么?三房还有什么东西好卖?”   之前江流摔伤脑袋,为了带他进城看病江苗氏把几个正在下蛋蛋老母鸡都给卖了,现在家里除了房子和田地值钱,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我咋知道啊,你每天在家里呆着,难道你就不能打听打听。”   江海觉得,三房的日子过的这般滋润,很有可能和老三媳妇拿去镇上卖的东西有关。   “我这一天天的也没闲着啊,我给你们爷三儿洗衣做饭,家里的鸡鸭是我喂的,分家后抱来的两头猪每天要吃多少猪食你知道吗?真以为我就不干活吗?”   徐小草觉得自己的功劳被抹杀了,因此忿忿不平的解释道。   “我也没说你不干活,只是现在还住在一个屋檐下,那边有什么动静,你应该多注意一点才对。”   江海不想和徐小草吵架,他怕被隔壁的老二老三家听到丢脸。   “之后我会注意到。”   江海说软话了,徐小草也就不生气了。   她见好就收,表示自己会盯着三房,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挣钱的买卖。   ******   自从第一次卖糕点尝到甜头之后,白兰每天都会做上一些糕点第二天一大早去镇子上卖,当然,她也不会忘记带上自己的活招牌江流。   除了挑东西,江流什么都不用干,他只要坐在摊子边上,然后拿着一块白兰给他的糕点,美滋滋地吃着就好。   卖豆腐的漂亮小娘子被称为豆腐西施,他这个糕点摊位的活招牌起码也得配一个糕点潘安的雅号。   因为意识到了江流的带货能力,在卖糕点的时候,白兰对他并不吝啬,通常一个早上过去,江流能吃三四块糕点。   白兰用的原材料好,又是面粉又是白糖,一段时间下来,江流胖了一小圈,显得越发白嫩秀气了。   长得好又胖乎乎的傻小子最招老太太们的喜欢,而出来买菜的多数也是有点年纪的老太太们,她们特别乐意光顾白兰的生意,尤其是知道江流脑子不好,整个家庭都靠白兰这份生意支撑的时候,就更愿意照顾她们的生意了。   除了销路紧俏的红豆糕,这天白兰又推出了一个新品——蜂窝糕。   这是白兰从侯府一位南边过来的厨娘手里学来的手艺,蜂窝糕又名黄金糕,原材料是木薯椰浆和鸡蛋,整体金灿灿的,所以有黄金糕的美名。   白兰也是在那一世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种糕点存在,所以这会儿她推出这道新糕点的时候,老顾客们都因为从来没尝过,很少有人愿意花钱买。   正因如此,今天的糕点卖的比平常要慢,等红豆糕都卖光的时候,黄金糕还剩下一大半。   “媳妇,吃。”   江流撕了一块黄金糕递到白兰嘴边,原本还在责怪自己推出新糕点有些冒进的白兰愣了愣,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吃到江流主动送到嘴边的食物。   这个男人向来都是自私的,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自己,接着就是孟娇娘和他那个奸生子,自己和一双儿女在他心中地位低下,白兰一直觉得,江流宁可将他用不着的东西扔掉,也不愿意便宜了他们母子。   “吃,糕糕好吃。”   看白兰不张嘴,江流又将手里的糕点往前推了推,几乎已经抵到白兰的嘴边。   白兰下意识张开嘴巴,将那块黄金糕含入嘴里。   她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的,黄金糕独有的韧劲和传统糕点不同,但滋味各有千秋,昨天晚上做糕点的时候白兰也尝过黄金糕的味道,可这会儿嘴里的黄金糕和昨天晚上她试味时有些许不同,似乎更甜了一些。   白兰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即便现在的江流是好的那又怎样,等哪天他清醒了,他又回变成那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畜生,现在她对江流心软,到时候她就会心痛。   白兰想着,她在不出息,也不能在同一个男人身上跌两次啊。   “媳妇说了,要对媳妇好,福生乖着呢。”   这些天白兰和江大虎的教育还是颇有成效的,四五岁智商的孩子就是大人教什么,他们学什么,白兰和江大虎教育他作为丈夫要疼爱妻子,作为父亲要照顾子女,这会儿江流的行为就和他们之前教育的那样,他是在将他觉得好的东西和自己的妻子一同分享。   “乖、乖。”   白兰敷衍地夸了他一句,然后视线放空,心里不由思考她对这个小傻子是不是太苛责了,明明做错事的人也不是他。   或许是为了逃避这个问题,白兰晃了晃脑袋,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没卖完的黄金糕上,忽然间,福至灵心,白兰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之前江流喂她糕点给了她启发,老顾客们不愿意购买黄金糕的原因多数都是因为以前从来没尝过这种糕点,怕糕点不好吃,买了就是花冤枉钱。   既然这样,她为何不将其中一块黄金糕切成更小的小块,让那些熟客尝一尝呢。   白兰对自己的手艺是有信心的,她觉得只要大家尝了黄金糕的味道,十个里面起码有六七个愿意购买。   不用花钱的东西没人会拒绝尝试,在白兰的吆喝下,边上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品尝的黄金糕。   很快的,黄金糕的销路就打开了,白兰忙着收钱,自然也没功夫去想其他事了。   “就是那个小妇人抢了咱们家的生意?”   不远处的酒楼,有几个人坐在窗边冲着白兰指指点点。   “抢生意说不上,这个小妇人卖的糕点单一,今日之前她只卖红豆糕,今天倒是多了一种糕点,不过我做糕点十几年都没见过那种糕点,估计是那小妇人自己钻研出来的,刚刚我已经托人去买了,等会儿尝尝味道如何。”   站在窗边的人正是这一片最大的点心铺五芳斋的管事,他听老主顾说他们家的红豆糕没有市集一个小妇人做的好吃,所以关注到了白兰这个人。   “那红豆糕的味道怎么样,真像别人说那样的比咱们店里卖的还要好?”   不是这个管事太过自傲,而是他们家招牌的红豆糕是有口皆碑的,不少大户人家都会来他们店里采买红豆糕回去招待贵客,所以他不太相信一个乡野妇人做的红豆糕能赶上他们百年老字号传承下来的手艺。   “这……”   那个糕点师傅犹豫了一会儿。   “确实比店里卖的要好一点。”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这确实是事实,他的舌头骗不了自己,食客们的反应也骗不了人。   “哦。”   那个管事诧异了,他沉思了片刻,这可不是一桩小事,他得和东家知会一声,要知道他们五芳斋不是一家独大,府城里还是有几个老字号有能力和他们五芳斋竞争的。   如果其中哪一家从那个小妇人手里买到了红豆糕的方子,这势必会对他们五芳斋的口碑造成打击。   转念一想,要是他能够买到小妇人手里的红豆糕的方子,然后再将这个方子献给东家,这样一来他们五芳斋的实力必然更上一层,他这个管事自然也是五芳斋的大功臣了。   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管事看向一旁的跑腿。   “你去打听打听那个小妇人的来历。”   他得知道对方的底细,才能判断自己该出多少银子买下那个方子啊。   跑腿的男人听到命令后退下,而终于买光了那一筐黄金糕的白兰尚且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   “江三媳妇,又带着江三去镇子上了?”   一段时间下来,村里人也都知道了白兰做吃食去镇子上卖的事。不少人羡慕江家娶了一个能耐的媳妇,可想到呆傻的江流,这份羡慕又少了许多。   “嗯。”   白兰逢人打招呼,不同于原身,她在村里的口碑很好,现在江流得了失心疯,她还不离不弃,日夜将那个傻男人带在身边,一时间白兰的名声更好了。   大伙儿都觉得她委屈,嫁了江流这样一个男人。   孟娇娘站在不远处,看着江流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兰身后,气的她把手里的花捻成了一团花汁。   “哼!”   孟娇娘冷着脸,将手里的花仍在一旁,然后扭着屁股离开。   “她哼什么哼,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和江三媳妇比起来,她差远了。”   “就是,也是江三媳妇命不好,江三那样的人,就该让孟娇娘和他在一块,两个人互相祸害才对。”   边上的人只当孟娇娘不喜欢听大家夸奖别人,在她走远后看着她的背影鄙夷地说道。   这些孟娇娘可听不见,她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腌渍过的梅子含在嘴里,这才压住她胃部汹涌的酸水。   “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一个男人在她身后抱住她,两只手不太规矩地在她身上肆意游走,下半身还顶着孟娇娘的屁股,有点蠢蠢欲动。   “谁烦我?你说谁烦我!”   孟娇娘被突然出现的男人下了一大跳,在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后才放松下来。她娇哼一声,拍开男人的手,扭过身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谁烦你呢。”   江得柱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坐到孟娇娘的边上,迫不及待想解开孟娇娘的衣扣。   “好人儿,想死哥哥了,这些天我在外地,日日夜夜就想着你这个小妖精。”   江得柱是江家村村长江有财的二儿子,他算是村里少有的本事人,年轻时候做货郎攒下了一些钱在镇子上买了一个小铺子,专门卖杂货,后来又娶了隔壁布庄老板的小女儿,比起他那两个还在地里刨食的兄弟,是江有财最大的骄傲。   平时江得柱都住在镇子上,偶尔还会因为进货去外地,他很少回村,所以别人也不知道他早就和孟娇娘好上了。   江得柱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因为他媳妇娘家有势力,不仅比他有钱,他岳母的弟弟还是衙门的捕快,有点官家关系,因此江得柱有些惧内,即便有点家底,也不敢纳妾纳小。   “别碰我,我怀孕了。”   孟娇娘又一次拍开江得柱的手。   “怀孕了,谁的?”   江得柱腾地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孟娇娘问道。   “当然是你的。”   听到这样的质问,孟娇娘很是羞愤,“自从我和你好上以后还有过别的男人吗?难道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这倒是实话,因为江得柱出手阔绰,能够满足孟娇娘的生活需求,所以这几个月来,孟娇娘都没有和其他男人好过。   顶多就是让人摸摸手,摸摸屁股,沾点小便宜。所以孟娇娘可以笃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江得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虽这么说,江得柱心里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的。   再说了,他都有儿有女了,真不缺孟娇娘肚子里这个父不详的孩子。   “这个孩子不能留。”   江得柱眼神幽幽地看了眼孟娇娘的肚子,他可以和孟娇娘玩玩,却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女人进他江家大门,再说了,家里还有一个母老虎呢,他哪里敢让对方知道孟娇娘的存在。   “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所以我也没想过让你纳我做妾。”   孟娇娘小声抽泣着,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和她同龄的女人很多都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孟娇娘心里也明白,皮肉饭是吃不长的,她也得有一个孩子,为她养老送终。   所以孟娇娘不想打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想给孩子找一个爹,同时出于愧疚,她定然也能够得到来自江得柱的补偿。   而孟娇娘选中的孩子爹正是原身。   她观察村里的男人很久了,江流是最符合她的条件的。   首先江流受宠,江家的那些家产多数都是分给他的,其次江流的脑子足够愚钝,她有把握让江流喜当爹而不自知,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个男人足够痴迷她。   孟娇娘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很多男人都愿意和她玩玩却不愿意娶她进门,但江流不同,他喜欢他,而且相信她那些不好的名声是来自女人们都嫉妒,就凭这一点,孟娇娘就有把握抓住江流的心,让他对她予取予求。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她和江流发生什么,那个男人就摔伤了脑子,变成了一个傻子。   “娇娘,苦了你了。”   听到孟娇娘没有让自己纳她进门的打算,江得柱不由松了口气。   “对了,我记得江三前不久摔傻了。”   江得柱来村里的次数不多,但江流摔傻脑袋,当自己还是一个四岁孩子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是啊,他现在傻乎乎的,我总不能让一个傻子当咱们孩子的爹。”   孟娇娘叹了口气,再过一两个月,她的肚子就藏不住了,这么短的时间让她去哪里找一个憨货给她儿子当爹呢。   “傻有傻的好处啊。”   不同于孟娇娘的失望,江得柱却觉得变傻的江流才是最好的挡箭牌。   仔细想想,傻子能够干什么,他恐怕连女人和男人的区别都分不清楚,如果孟娇娘真的能够嫁到江家,到时候他和孟娇娘偷情也方便了许多。而且江流那么傻,完全可以让他在他们干事的时候把门,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别人怀疑了。   江得柱将自己的计划说给孟娇娘听。   “如果你肚子里真的是我的儿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再说了,还有比江三更好的人选吗,现在他都成傻子了,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谁能够替他解释,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   江得柱努力说服孟娇娘。   “可是——”   孟娇娘有些异动了,可是如果真那么做的话,等江流清醒以后她撒谎的事情不也就曝光了吗。   “怕什么,失心疯哪有那么容易好的。”   江得柱见多识广,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得了失心疯还能够治好的。   “想想我们的孩子。”   江得柱摸了摸孟娇娘的肚子,在不威胁到自己平稳生活的前提下,如果孟娇娘肚子里怀的真的是他的孩子,他还是愿意疼爱这个孩子几分的。   “好。”   孟娇娘被说服了。   是啊,原本她打算爬上江流的床,然后将肚子里那个孩子推到他身上。   现在江流已经成了傻子,她说自己早就和江流有首尾,说自己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是江流的,谁又能够反驳呢。   要怪就怪江流太蠢,以前蠢,现在更蠢。   ******   当天傍晚,在地里干活的人回家的时候,孟娇娘出现在了江家院子外,泪眼婆娑地望着院子里的人。   江海和江湖扛着锄头回来,看到这番作态的孟娇娘心中一喜。   江海/江湖要倒霉了!   兄弟俩看了对方一眼,这是此刻他们心中唯一一个念头。 第201章 颤抖吧渣男10   “呦, 这不是孟寡妇吗, 怎么又跑江家门口来了?啧啧啧,还哭着呢, 这可怜见的, 是谁欺负你了?”   隔壁的小王媳妇也是闲的,手里捧着一把瓜子靠着自家院子的大门,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有你什么事啊。”   王家老太太瞪了眼这个碎嘴的小儿媳妇,怕她惹事上身。   “娘,我就看看。”   小王媳妇冲着婆母笑了笑, 然后继续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秒的精彩画面。   这时候江家外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 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小王媳妇刚刚那声高亢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毕竟乡下的生活太无趣, 这种沾染桃色的新闻为他们匮乏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当然, 这些人的表现没有小王媳妇那么夸张, 那个小王媳妇就差搬一个小马扎坐在一旁看戏了。   “孟犷媳妇,你在江家门口做什么?”   江家村村长江有财推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身边跟着他的两个儿子江得栓和江得柱, 孟娇娘的视线和江得柱对上, 然后又很快移开, 旁人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   “就是啊孟寡妇, 是谁欺负你了, 咱们帮你做主。”   村里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嘻嘻哈哈冲着江海江湖两兄弟喊道,在他们看来, 孟寡妇以这样的姿态找上江家,肯定是来求名分来了。   就是不知道和孟寡妇有一腿的到底是江海还是江湖了。   白兰正在灶房准备第二天拿去镇上卖的糕点,柴火声噼里啪啦的,直到外头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响亮后才隐隐察觉到屋外的动静,带着一旁捡豆子的江流和江大虎出门。   当看到站在门口的孟娇娘时,白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些许,她恨恨地盯了眼一旁的小傻子,这些日子已经渐渐减少的恨意在这一刻又被勾起,在心海中汹涌。   江流自然也注意到了孟娇娘,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疑惑。   孟娇娘来江家干什么,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原身还来不及和孟娇娘发生关系他就过来了,难道是他的到来导致了空间走向的变化,原身的两个哥哥代替原身和孟娇娘发生了关系?   这还只是江流的猜测,还得等孟娇娘自己开口,这样大家才能知道她的来意。   “三郎。”   看到江流出来了,孟娇娘娇声喊道,泪眼婆娑着,好不可怜。   贱人!这是在场绝大多数女人的想法。   等等,三郎,刚刚她喊的是三郎!   小王媳妇手里的瓜子都快吓掉了,和这孟寡妇有首尾的男人居然是江三,那个村里出了名的没出息的浪荡子,也是现在的小傻蛋。   孟寡妇这样精明的女人,怎么会看上江三呢?   不止小王媳妇想不明白,江海和江湖两兄弟也想不明白啊,他们觉得孟寡妇眼瞎了,才会和他们家那个废物老三好上。   白兰的指甲掐进肉里,没想到重来一次她还要承受这样的屈辱,江大虎同样以和他年龄不符的成熟眼神盯着孟寡妇,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点他爹还没和孟寡妇好上,难道上辈子他们都被那个男人骗了?   “本来我是不该过来的,我不想打扰三郎平静的生活,只是我的肚子里怀了三郎的孩子,兰姐姐,我求求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给我一个名分吧。”   孟寡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用力磕头,没两下,白净的额头就一片红肿,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孩子!孩子!   白兰眼前画面一片模糊,她倒退了几步,勉强站定没有昏过去。   上辈子这个节点,孟寡妇也怀过那个男人的孩子,只是那时候没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反而是她听说了江流和孟寡妇的风月之事气冲冲跑去孟寡妇家找她算账,一时失手推到孟寡妇,导致她落红后才知晓原来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江流的骨肉。   也是因为这个孩子,白兰处处忍让孟寡妇,才让他们蹬鼻子上脸,行事越发不顾忌她的存在,以至于后来孟娇娘又怀上一个孩子后,江流光明正大将那个孩子的名字写上族谱。   白兰深吸了几口气,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孟娇娘的肚子,这一世,她要不要让这个上辈子流掉的孩子平安地生下来呢?   还有那个男人,白兰看了眼边上懵懂不知的小傻子,如果错误已经发生了,她真的还要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吗?   孟娇娘的出现打乱的白兰的计划,现在她的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媳妇,臭虫,臭臭。”   江流心中一沉,面上却还是憨傻幼稚的表情,他指着不远处的孟娇娘,另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副嫌弃的姿态。   “噗嗤——”   也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原本沉默的氛围被打破。   “孟犷媳妇,你真的怀孕了,肚子里怀的是我们家老三的孩子?”   徐小草上前一步,虽说孟寡妇的姘头和他们之前猜想的不一样,可江流做出这样的丑事显然比江湖做出这样的丑事更让人开心。   徐小草往人群里看了一圈,只可惜婆婆江苗氏似乎还在地里没有回来,要是这会儿她听到她的宝贝儿子和村里有名的破鞋好上,还搞大了对方的肚子,她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吧。   “千真万确。”   孟娇娘毫不心虚,反正江流已经傻了,他还能给自己作证不成。   现在民风还算开放,朝廷也是鼓励寡妇再嫁的,孟娇娘的婆家早就将她赶出孟家了,娘家的人也不搭理她,孟寡妇和江流偷情这件事曝光,除了名声上不好听外,根本就不会受到惩罚。   再说了,江家村顾名思义是姓江的人为主的村里,孟家在当地的势力完全比不上江家,江流再不出息那也是本族人,村长绝对不会为了孟家人惩罚江流,和怀了江家血脉的她。   只要江家同意纳她做小,再过几年这件丑闻也会渐渐淡去。   当然,孟娇娘是绝对不甘心做小的,她瞅了眼不远处打扮朴素,因为她的这番话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白兰,她觉得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早晚她会让对方自请下堂,将大妇的位置让给她。   而江流是个傻子,也管不住她和江得柱私底下来往,到时候江流的四间大瓦房,三亩地可就都是她和她儿子的了。   孟娇娘低下头藏起眼底的精光,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老三,你怎么能够做对不起三弟妹的事呢。”   徐小草拖着长音,只凭孟寡妇一家之言,她就给江流定下了罪过。   “弟妹啊,你看这件事怎么处理,不管怎么说,孟寡妇肚子里怀的都是老三的孩子啊,现在他都这样了,没准这个孩子生下来还能给老三冲冲喜呢。”   徐小草幸灾乐祸地看着白兰,村里人人都夸她是个贤惠能干的女人,只一个白兰将她们这些妯娌贬低到泥潭里,现在她倒是想瞧瞧,这个贤惠能干的女人是否还同样大度。   白兰接受了孟娇娘,以后日日夜夜看着这个女人和她将来生下的孩子,白兰必定日日夜夜感受撕心裂肺的苦楚。   白兰要是不接受孟娇娘,那她就是逼孟娇娘肚子里的孩子去死,这样一个狠心善妒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曾经的好名声呢。   要不是顾忌现在那么多人盯着,徐小草都想仰天长啸三声了。   “大嫂说这句话还早了些。”   或许是被徐小草话里的话刺激到了,白兰的大脑在这一刻反而清醒了一些。   她冷冷地看了眼徐小草,然后将注意力放在那个跪着的女人身上。   “大家都知道我相公前不久摔伤了脑袋,现在和四五岁的孩童无异,也就是说,他根本就记不清曾经做过什么,孟娘子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家相公的,我家相公也反驳不了。”   看孟娇娘想反驳,白兰加重音量将她的话语声压下。   “孟娘子什么名声大家都是知道的,我怎么能肯定她说的话是真的,而不是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却想要我家痴傻的相公为别的男人背锅呢。”   孟娇娘不要脸,白兰就彻底撕破她这张面孔。   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江流的,她白兰就说她孟娇娘人尽可夫,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是啊,孟娇娘不是和那XX有过一腿吗?”   “一个多月前我还见她和XX在小河边说笑呢。”   边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听着那些人贬低嬉笑的声音,孟娇娘的脸上火辣辣的。她猛的抬头看向白兰,这个女人不是向来懦弱吗,怎么还敢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这样的话呢。   “两个多月前,我和三郎情不自禁,这条亵裤就是证据。”   孟娇娘也是有备而来的,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从江家偷来的一条亵裤。   两个多月!   白兰和江大虎心中一惊,按照上上世的记忆,孟娇娘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才一月有余才对,怎么忽然间大了一个多月呢?   回想着两个世界的差别,江大虎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傻爹,他怎么觉得对方的脑袋绿油油的呢。 第202章 颤抖吧渣男11   江大虎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上辈子孟娇娘那个意外流产的孩子不是他渣爹的?会不会上辈子那个考上秀才, 成为他渣爹最大骄傲的弟弟也不是他渣爹的孩子?   虽说这只是一个猜想, 可这会儿江大虎的心里已经有几分肯定了。   这会儿孟娇娘怀的那个孩子上辈子流掉了,原因是因为他娘无意间的推搡, 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个上一世宣称只有一个多月大的孩子其实和这一世一样已经怀了两月有余。   他娘知道孟寡妇和渣爹的桃色新闻是孟寡妇的有意为之,他娘推搡孟寡妇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目的就是要顺理成章将那个月数不对的胎儿流掉,造成他娘因为嫉妒害死她和渣爹的孩子的这个既定事实。   毕竟十月怀胎,孟娇娘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瞒过这十个月, 村里一些有经验的老人光凭肚子的大小和孕妇走路的姿态就能够判断胎儿的月份, 孟娇娘肚子里的孩子再大点, 很容易就穿帮了, 到时候他那个头顶戴绿喜当爹的渣爹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被孟寡妇骗了。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 还不如直接弄死肚子里那个孩子, 还能够压地他娘无法翻身呢。   江大虎盯着孟寡妇的肚子,至于这一世对方为什么不隐瞒肚子里胎儿的真实月份也很容易想通, 因为他爹傻了, 傻子是不会替自己辩解的。   如果这会儿孟娇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渣爹的, 那几年后她生下的那个儿子呢, 会不会也不是他渣爹的?   江大虎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人曾是他记忆中避之不及的存在。   江锦林,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同于江家兄弟大牛二牛大虎二虎这般一听就是乡下人随意取的名字,江锦林从出生起就备受爹娘的重视,他的名字是江流特地花了一斤芝麻糕从秀才家里请回来的。   前程似锦, 木秀于林,光凭名字就知道渣爹对这个儿子的期待。   而江锦林确实也不负身边人的期许,打小就聪明机灵,模样也继承了他娘的精致秀气,所有人都夸他好,包括曾经看不起孟娇娘的那些人,也都交口称赞江锦林是歹竹里出的好笋,和他那双爹娘完全不一样。   可江大虎不喜欢这个弟弟,不仅是因为他的出生意味着他娘被伤害,也是因为江锦林这个人的心机太过深沉,往往说笑着,就往他身上捅了一把刀。   上上辈子江大虎会被赶出江家,有这个弟弟的功劳。   他成秀才了,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身上存有污点,偏偏他的出生是很不光彩的,只要他这个原配长子还留在江家,旁人打听他的情况时总会顺藤摸瓜查到一些江锦林不想被人查到的东西。   所以他使计赶走了他,这样一来,他娘就是唯一的江夫人,没人会知道江流曾经还有过一个妻子,那个妻子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现在回想起来,江锦林身上真的没有半点渣爹的特质。   他很精明,可渣爹很好摆弄,他很聪慧,可渣爹很愚笨,就连长相,江锦林继承的也是他娘便柔美的样貌,和渣爹也没有相似的地方。   以前江大虎从来没想过江锦林可能不是他爹的儿子,他的弟弟,可因为有了孟娇娘肚子里这个生父不详的孩子,江大虎开始严重怀疑江锦林的身份。   他真的是渣爹的儿子吗?   这会儿江大虎的心情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般,他看着一旁懵懂不知的渣爹,想到上上辈子这个男人为了一个很有不能不是他的种的儿子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伤了忠贞的妻子,从某种角度来看,他是不是一个可悲的男人。   就是不知道上上世的渣爹临死前知不知道这个真相,如果他在临终前知道了真相,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白兰心中的想法和江大虎类似,经历了侯府那么多尔虞我诈,她自然猜到了孟娇娘肚子里怀的很有可能不是江流的孩子。   这辈子不是,上辈子也不是,她只是看中了江流这个人人蠢好骗,哄他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现成的爹呢。   这么想着,白兰心里有些畅快,她忿忿地看了眼一旁的江流。只可惜现在的江流和她记忆中那个愚笨自大的男人不同,他的眼神太清澈,让她完全无法看着他那张脸联想到记忆中的男人,白兰只能收回视线,在心中笑话了脑子没摔坏之前的江流几千遍。   “你说你手里那条亵裤是我家相公的?”   白兰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她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按照上上世的记忆,这一世的江流在还没来得及和孟寡妇勾搭上之前就摔傻了脑袋。   而现在的江流,白兰看了眼边上呆呆乖乖的小傻子,她晾这个小傻子连女人和男人的区别都不懂,更别提和孟寡妇偷情了。   所以她笃定孟寡妇手中的亵裤是她用其他手段弄来的,并不是江流和她发生关系的时候留给她的。   “那是当然。”   孟寡妇笃定地说道,这条亵裤是她从江家院子里偷拿的,绝对不会有错。   “笑话,亵裤上还绣了名字不成,你说是我相公的就成了我相公的吗?我还说这条亵裤是孟犷留下来的呢。”   孟犷是孟寡妇早逝的夫婿,提到孟犷,周遭人的议论声更大的,这些议论多是在指责孟娇娘,怪她守不住,怪她给她男人丢了大脸。   孟寡妇在偷亵裤的时候还真没有想过这一点,她知道这条亵裤是她从江家院子里偷走的,可她拿什么证明这条亵裤是江流的呢?   不同于女人的肚兜还有绣花布料能够分辨,男人的亵裤多数都是白棉布做的,摆在一块,很难分辨出差别。   “弟妹啊,我看这条亵裤上的补丁好像是你的手艺吧。”   徐小草正看好戏呢,怎么愿意孟娇娘这边偃旗息鼓,“我看这亵裤上的补丁有点眼熟,好像是老三的裤子。”   “是吗,大嫂对我相公的亵裤可真熟悉啊。”   白兰刺了徐小草一句。   边上人一阵哄笑,大嫂注意小叔子的亵裤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徐小草本来是为了看笑话,结果自己倒成了笑话。   江海怒视白兰,然后将自家蠢媳妇拉到身边,不让她开口说话。   “我知道兰姐姐不愿意接受我,我也知道我和三郎的事伤到了兰姐姐,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够接受我肚子里的孩子,让他能够认祖归宗。”   孟娇娘哭的匍匐在地上,她的身形消瘦,又因为哭泣微微抽动着,在场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忍不住心软了,觉得白兰太过狠心。   不管怎么说,孟娇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她总不能让夫家的骨血外流吧。   眼前的局势对自己很不利,江流的大脑快速转动,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恢复记忆的前提下戳穿孟娇娘的谎言。   系统商城倒是提供不少稀奇古怪的物品,可真要动用那些东西吗?   “杀千刀的,不知道谁的野种居然推我儿子头上!”   江苗氏听了别人传来的口信,匆匆忙忙从地里赶过来,她挤进人群的第一件事就是揪住孟娇娘的头发,把她的上半身从地上拽起来。   “我儿子都这样了,你还来祸害他,你说你是什么居心。”   江苗氏是绝对不会同意孟娇娘进江家的大门的,尤其现在家里挣钱的主力是儿媳妇白兰,江苗氏犯不着为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父不详的孩子得罪自己的儿媳妇。   再说了,江苗氏还真不信自己的儿子和孟娇娘有什么,她知道脑子摔傻前的儿子对孟娇娘有点意思,可她确定儿子还没有得手,要不然就她儿子那藏不住事的性子,早就被她看穿了。   “江婶子。”   孟娇娘疼得都飙眼泪了,只是她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能准备一套说辞准备说服江苗氏。   “别叫我婶子,你说你和我家老三睡了,他身上有什么胎记你知道吗?”   江苗氏话语粗暴,边上的年轻小媳妇害羞的惊呼一声,耳朵却高高竖起,生怕听漏了什么。   “知道,他胳膊上有一颗痣,大腿上有一道疤。”   这些都是孟娇娘从江得柱那里听来的,村里的男人夏天时常一块下河,这些胎记江得柱自然是知道的。   “呵,哪个男人没下水泡过澡,你随便问一个姘头就能打听到,我问的是更隐秘的胎记,比如我儿子屁股后面的小红痣,你知道吗?”   江苗氏呵呵一声,孟寡妇既然要诬陷她儿子,自然不会没有准备,所以她能够说出这些记号江苗氏并不觉得奇怪。   “我——”   孟娇娘正想说她见过,可是转念一想不对,江苗氏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一点呢?   孟娇娘隐晦地打量了一下江苗氏的表情,看到她眼中的虚张声势时,忽然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江苗氏给她设下的陷阱。   “没有,三郎屁股后面根本就没有红痣。”   孟娇娘觉得,这是江苗氏在诈她。   “没有,你确定没有?”   江苗氏的表情有些失望,咬牙追问道。   “当然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   孟娇娘松了一口气,心中笑的万分得意,现在除非江流的脑子清醒过来,要不然,谁也不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江流的。   “好一个清清楚楚。”   江苗氏的表情顿时变得轻松了,哪里还有刚刚佯装的紧张失望。   她松开抓着孟娇娘头发的手,三两步走到傻儿子边上,然后一把扒下儿子的裤子,露出他半边白嫩的屁股。   “怎么就没有红痣,这么红艳艳的一颗,你就没有瞧见吗?”   江苗氏拍了拍儿子的屁股,心里有些愧疚,可转念一想反正是儿子,也没有什么清白可言,不就是半边屁股吗,给人瞧瞧就瞧瞧吧,能洗刷冤屈就好。   完全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骚操作,并且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江流感受着屁股后面凉飕飕的感觉,瞬间觉得,其实有时候变成傻子也挺好的,至少这会儿不会那么羞耻感爆棚了。   嘤嘤嘤,江流好想去魔法世界学点魔法,然后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个一忘皆空。 第203章 颤抖吧渣男12   “没想到江三的屁股比他的脸还要白。”   “你这不是废话吗, 屁股又不见光,难道你的屁股不是你全身上下最白的地方吗?”   这会儿没人关心孟娇娘的事, 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江流的屁股上, 尤其是一些老娘们儿, 尖利的笑声刺的人耳膜生疼。   江流第一万次庆幸, 他是个傻子, 是个四岁的小傻子, 小傻子是没有害羞这种情绪的。   “媳妇,娘坏。”   江流拉紧裤腰带,躲到了白兰身后, 小眼神十分警惕地盯着一旁的老娘,生怕她不经过自己的同意扒自己的裤子。   白兰也震惊于婆婆的骚操作, 她睨了眼小傻子,看在他现在的身心还干净的份上, 允许他躲在自己身后。   “江三这脑子是真摔傻了?”   “应该是,要不然一个正常的男人这会儿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白兰这命真不好,摊上这样一个傻男人,你们说江流摔傻了脑袋, 他还能正常那啥吗?”   “你们男人怎么净想着关于那二两肉的事, 我倒是觉得白兰有福气, 江三现在摔傻了脑子,整个人和孩子一样,白兰就当多一个儿子养着就好,反正以前江三脑子正常的时候也是不帮忙干活的, 相反还总是掏家里的钱去讨好外头的狐朋狗友,我看他摔傻了脑子,对于白兰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边上的人议论纷纷,聊的也多是关于江流和白兰的话题,今天的中心人物孟娇娘反而被忽略了。   好在总算有人注意到了跪在地上,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孟娇娘。   “诶,孟犷媳妇,你把话先说清楚啊,这江三的屁股后面可是有红痣的,你冤枉人家是你的奸夫,总得给出一个说法吧?”   “没错,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不能因为江三摔傻了脑袋,不能指认你,你就拿他当绿头龟吧。”   孟娇娘连江流身上那么显眼的胎记都不知道,很难让人相信她和江流真的发生过什么关系。多数人都信了刚刚白兰和江苗氏的话,觉得孟娇娘是因为江流变傻了,故意缠上对方。   “我、我记错了,是、是有红痣。”   孟娇娘的额头冒着虚汗,她以为村里只有她一个聪明的女人,万万没想到江苗氏这样粗鲁蠢笨的村妇居然也会设陷阱引她入坑。   只是事到如今,她除了咬死自己和江流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外,别无他法。   “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苗氏看着孟娇娘冷笑,“大伙儿都瞧见了,这个女人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是不敢认的,左右我还是福生的娘,这点小事我能够帮他做主。”   别说孟娇娘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她家福生的,就算孟娇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孙儿,江苗氏都不会让他认祖归宗。   说句凉薄的话,江苗氏不缺孙子孙女,但儿子福生离不开白兰这个能干的媳妇,除非她的脑子摔坏了,才会让孟娇娘这个女人进江家,让白兰和他们离心。   “村长,你也是咱们江家的族长,今天这件事你得给我家福生主持公道,要不然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够仗着我家福生摔坏了脑子这件事欺负我家福生。”   江苗氏指着孟娇娘,“今天莫名其妙跑出一个女人说怀了我家福生的孩子,哪天是不是也能跑出一个孩子说他是我家福生的私生子?如果所有人都能够仗着这一点空口白牙诬陷我家福生,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衙门告状,让这些恶人吃板子。”   江苗氏是在威胁孟娇娘,也是在威胁村子里那些因为江流变傻看不起他的人。   不管怎么说,她家福生还有她这个老娘护着,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孟氏,你有什么话说。”   村长江有财觉得江苗氏说的很有道理,他还是江家的族长呢,不可能看着孟家人欺负到他们江家人的头上。   江得柱和孟娇娘偷情的事瞒着其他人,江有财并不知道孟寡妇肚子里怀着的其实是他的亲孙子,因此这会儿江有财看待孟寡妇和她尚未隆起的小腹时的态度十分不善,觉得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能会毁了全村人的名声和村子的风水。   江得柱有心想要帮孟娇娘说话,可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也只能默不作声地站在江有财身后,神情冷漠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孟娇娘。   “我、我——”   孟娇娘的脑子转的飞快,她在心里权衡利弊,这会儿要是曝光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生父的真实身份,会不会……   孟娇娘的余光扫向江得柱,而江得柱似乎也察觉到了孟娇娘的想法,他的表情顿时转冷,眼神阴测测地看向孟娇娘。   孟娇娘瑟缩着收回余光,她明白了江得柱的态度,显然这个时候挑明真相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孟寡妇,你可得想清楚了,如果你还咬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家福生的,那好,我等你十月怀胎,到时候咱们去衙门,让县太爷做主滴血认亲,看看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我家福生的种,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你要是糊弄我,糊弄大家,到时候你和你肚子里那个小野种别想在村子里呆下去了,我江苗氏没什么本事,但是日日夜夜在你家门口叫骂还是不嫌累的。”   孟娇娘和江得柱的视线太过隐晦,因此江苗氏等人并没有察觉到他俩的关系。   “没错,我们江家村容不得你这样的女人。”   江有财在江苗氏开口后说道,他早就觉得孟寡妇这个女人的存在导致村子里一片乌烟瘴气,原本的好风气都是被这个女人给败坏的。   以前孟寡妇做事小心,他抓不到对方的把柄,现在不同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如果她不肯承认真正的奸夫是谁,作为村长,江有财有理由将孟寡妇赶出江家村。   “没错,这种女人早该赶出去了。”   “就是,净想着歪门邪道,村里的男人都被她勾坏了。”   在场的女人们无不赞同,她们不怪自家男人的裤腰带没系紧,只怪孟娇娘这个女人太骚气勾人。   要是孟娇娘被赶出江家村,她们的男人是不是能够老老实实和她们过日子?这是在场女人们共同的想法。   “我、我——”   孟娇娘是被逼上梁山了,这会儿不论她承认还是不承认都讨不了好。   看着咄咄逼人的江苗氏,孟娇娘心一横,装作怒极攻心的模样,屁股一撅,眼睛一闭昏倒在地上。   不管怎么说,先装晕避过这一劫,她现在还怀着孩子,想来村里人不会那么狠心,在她怀胎的时候将她赶出江家村的。   她也是个狠人,决定装晕后任凭几个妇人掐人中拧肉也咬牙忍着,半点没有苏醒过来的意思。   这下子大伙儿拿她没办法了,几个体格粗壮的妇人将她抬回了她那间已经翻修过的小瓦房里,也没人提议给她找个大夫,在将她送回去后一哄而散。   当天晚上,家家户户饭桌上的下饭新闻就是傍晚发生的这一出好戏,所有人都等着孟娇娘清醒过来,坦白奸夫的真实身份。   ******   孟娇娘本来就是装昏,在其他人走后飞快地睁开眼,然后从快速从床上爬起来。   “嘶——”   她摸了摸头皮,刚刚江苗氏撕扯的动作太用力,揪掉了好几缕头发,孟娇娘觉得自己头皮火辣辣的疼。   还有额头,膝盖,手肘等位置,都有不同程度的擦碰,有些位置甚至破皮流血,一想到这些伤口很有可能会留疤,孟娇娘对江苗氏和白兰的怨恨就更深了。   除了这两个女人,孟娇娘还怨上了江流。   如果他不摔傻脑子,让她有机会和他发生关系让他误以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那般丢脸。   归根结底,这都是江流的错!   “你来干什么?”   正当孟娇娘满心愤恨的时候,江得柱避开外人偷偷摸摸来到孟家,他想要警告孟娇娘,让她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看到自己孩子的亲爹过来,孟娇娘的情绪也没有丝毫好转,今天江得柱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孟娇娘意识到,这个男人也是个靠不住的。   “好人儿,你真生我的气了?”   江得柱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会儿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孟娇娘。   “哼,什么好人儿,我不是你心里的豺狼虎豹吗?今天你爹都提出要将我们母子赶出江家村了,你不还跟缩头乌龟似的,不愿意替我和孩子出头。”   孟娇娘双手握拳锤打着江得柱的胸膛:“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但凡你能硬气点纳我进门,我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出丑。”   比起只有皮相的江流,孟娇娘更看重有本事的江得柱,只可惜江得柱这个男人太惧内,压根不敢让他媳妇知道他在外偷腥的事。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吗,要是让我家那个母老虎知道你和孩子的存在,她能够把我和你的皮扒了。”   江得柱在镇上的铺子还得仰仗岳家那边的人脉关系,很多进货渠道也是岳家那边帮忙牵桥搭线的,因为这一点,江得柱的媳妇在江家的地位十分超然,江得柱的亲娘都不敢在那个儿媳妇面前立婆婆的规矩。   “那我怎么办啊,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啊。”   孟娇娘小声抽泣,晶莹的泪珠挂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她的脸色苍白,一副有别于寻常的娇怯柔弱,很是惹人怜爱。   江得柱对孟娇娘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因为她足够年轻,足够漂亮,在床上也足够放得开,再加上现在孟娇娘表现出来的一副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姿态,更加满足了江得柱在媳妇那儿满足不了的虚荣心,让江得柱觉得自己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只可惜,江得柱的顾虑还是太多,他没办法给予孟娇娘任何承诺。   “这里是五两银子,下趟我来看你时会再带点银钱回来。”   江得柱拿出几块碎银子,“你知道的,我家母老虎管着总账,好在她在银钱上对我看管并不算太严,平日里因为一些应酬,一个月总会给我六七八两,只要她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我自然有办法养着你和孩子。”   孟娇娘不是个笨蛋,她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江得柱是在警告她不要公开他俩的关系,要不然鸡飞蛋打,她什么都拿不着。   “可我能瞒多久呢,你爹之前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我,让我供出奸夫的名字,要不然就要将我和孩子赶出江家村,柱子哥,我不想离开你。”   江家村的民风淳朴,村里的女人就算看不惯她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男人们就更不用说了,即便发生关系也是你情我愿,不像有些村子,一些混混癞子之流的玩意儿只会欺负她这样孤苦无依的寡妇。   孟娇娘一想到自己被赶出江家村后的生活,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我爹那我会想办法,他这人心肠软,不会真赶你出村的。”   江得柱皱了皱眉,大不了他就告诉他爹他和孟娇娘的关系,反正他爹一定会帮他隐瞒的。   “那、那我都听柱子哥的。”   孟娇娘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五两银子。   这对她来说或许真是最好的结局了,只要她生了江得柱的孩子,也不用担心江得柱将来不养她。   有银子花,有漂亮衣裳穿,除了没有名分,她已经比村里的女人快活太多了。而且有名分未必是一件好事,想到江得柱家那个母老虎的威名,现在她还更自由呢。   两人在屋里商量之后的对策,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外还有一人,刚刚他们的对话,全被屋外的人听了去。   “柱子哥,我……我……”   孟娇娘还想从江得柱手里哄点东西出来,可没等她说完话,一阵困意席卷大脑,孟娇娘打了几个哈欠,没忍住睡了过去。   江得柱比她好一点,看着昏睡的孟娇娘,江得柱心里隐隐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要自己清醒一些,可困意太霸道,没坚持多久,江得柱也闭上眼昏倒在孟娇娘的床上。   半柱香后,屋里的异香散去,江流从屋外走了进去。   这个孟娇娘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原本他都决定放弃第二个任务了,没想到孟娇娘居然早就怀上了那个孩子,阴差阳错下给了他完成任务的可能。   江流凭空拿出一颗红色的丹药。这可是好东西,他花费200点积分从系统商城里购买的保胎丸。   原本江流是用不着这种丹药的,它的顾客多是完成后宫任务的女执行者们,这颗丹药的作用顾名思义,只要服用下这颗丹药,除非母体死亡,其他任何手段都不可能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   摔跤、生气、下毒……这颗丹药就是一个天然的守护屏障,将胎儿和一切外物隔绝,不论是外力冲撞还是内里伤害,都不会影响胎儿的健康成长。   江流上前几步,他扼住孟娇娘的下巴,将保胎丸塞到孟娇娘的嘴中,系统出品的丹药入口即化,不需要孟娇娘吞咽,就自动化成汤水,流入她的喉管。   至于江得柱这个上辈子让原身做了绿头龟的男人,江流思考了片刻,直接动手扒了他的衣服,然后将他和孟娇娘送做一堆。   做完这一切,江流离开了孟家。   当然,在他离开后他还十分善解人意地将孟家的门大开着,像江得柱和孟娇娘这样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必须要让全村人都知道才对啊。   因为傍晚发生的这一桩事,想来明天一大早就会有人来孟家门口守着孟娇娘,等她坦白奸夫的身份,到时候,那些人自然会看到赤条条躺在一起的江得柱和孟娇娘。   他们害的他的大白屁股清白不保,江流觉得自己这个小小的反击也不算过分。   ******   “孟寡妇,孟寡妇。”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几个好事的妇人跑到孟家门口,准备探探孟寡妇的口风,其中就有江家隔壁的小王媳妇,昨天就数她看热闹看的最带劲。   “怎么没人应啊,该不是还没醒吧?”   小王媳妇撇撇嘴说道,“咦,这门怎么没关上啊?昨天是谁把孟寡妇送回来的,办事未免太不仔细了,不过既然这门没关,我们就进去瞧一瞧吧,万一孟寡妇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给她请大夫瞧瞧啊,虽说孟寡妇这人不怎么样,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说了这么多,小王媳妇就是想要进孟家偷瞧几眼罢了。   她的话有些道理,加上这个点来孟家的多数都是和她一样热爱八卦的婆子妇人,在小王媳妇的怂恿下,一群人没有犹豫太久,就推开虚掩的门进去了。   “呀,这都是什么啊!”   一进屋,小王媳妇就看到了床上赤条条的两个人。   她尖叫着蹦起来,脸上通红一片,心里无比激动,这可是大新闻啊,居然让她第一时间瞧见了。   “诶呦,羞死人了,我该不会长眼钉吧?”   几个年轻小媳妇羞地用手捂住眼,而年长些早就荤素不忌的婆子们则是大胆放肆地打量床上的江得柱,计算着对方的资本。   “这不是江得柱吗,不行,得把村长叫过来。”   “我这就去叫人,这可是大事啊!”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敲锣打鼓把全村的人吸引过来。   小王媳妇倒也还有几分善心,在其他人跑出去喊人的时候拿起一旁的薄被将孟娇娘盖上。   其实相比较江得柱全身赤裸的状态,还穿着亵衣亵裤的孟娇娘并不算暴露,只是这个年代亵衣亵裤就是私密衣物,要是被外人看见仅着亵衣的模样,和被看光没什么区别。   小王媳妇给她盖一床被子除了想给她留点脸面外,也是不希望她男人看到这样的孟娇娘。   一旁的江得柱倒是无所谓了,反正他都能和孟娇娘这样的女人搞在一块,想来他也已经不要脸了。   “畜生,畜生啊!”   村长喘着粗气跑过来,看到依旧酣睡的儿子,几步上前扇了他几巴掌,将中了迷药的江得柱扇醒过来。   “爹。”   江得柱还有些迷糊,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亲爹,以及周遭人看好戏的表情时,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石化在现场。   ******   江得柱和孟娇娘的事情瞒不住了,虽说事后江得柱一直解释一切都是意外,是别人算计了他和孟寡妇,可是相信这番说辞的人并不多,毕竟比起解释,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画面。   江得柱被他爹江有财拎回了江家,当着全家人的面用藤条抽了二十鞭,又被勒令断掉和孟娇娘的不正当关系。   旧伤未好,一直住在镇子上鲜少来乡下的江得柱媳妇带着几个娘家长工来到江家村,对着江得柱又是一顿打骂,江得柱也不敢还手,任凭他那个母老虎媳妇骂遍他十八代祖宗。   虽说这件事理亏的是江得柱,可在大多数男人看来,他和孟娇娘的苟合顶多只能说是露水情缘,是一桩风流韵事,他媳妇的这个反应有些太过了。江得柱低三下四地忍让他那个媳妇,任由对方迁怒爹娘长辈,实在是软蛋行为。   往日村里最出息的后辈成了村里男人女人都瞧不起的软蛋,村长一家的威望都因为这件事降低不少。   至于孟娇娘就更凄惨了,江得柱家的母老虎连自己的男人都揍,更别提她这个勾引了自己夫婿的狐狸精了。   孟娇娘的脸被扇成了发面馒头,家里一些值钱的物品都被母老虎派人搜刮走了,她咬定这些年江得柱的私房钱都花在了孟娇娘身上,还煞有其事拿出了一个账本,即便那些东西被她抢走,孟娇娘也求诉无门。   当初孟娇娘被赶出孟家的时候只得到一间摇摇欲坠的破草屋,这些年,她靠着皮肉将那间破草屋变成结实的石砖房,屋内的摆设都是她一件件添上去的,胭脂水粉、衣物首饰,这些东西不全是江得柱一个人提供的。   江得柱媳妇的这个举动可以说毁掉了孟娇娘这些年的心血,将她再次打回原型。   这还没完,在孟娇娘看着被扒墙的房子痛不欲生的时候,江得柱媳妇直接让丫鬟给她灌了一碗堕胎药,几个粗使婆子更是重重踢踹了她的肚子,务必要打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所有人都觉得孟娇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应该保不住了,可在连续灌下三碗强效堕胎药后,孟娇娘肚子里那块肉依旧顽强地活着。   就连江得柱媳妇请来的老大夫都说不清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孟娇娘肚子里怀的是讨债鬼,在没讨到欠债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这个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江得柱媳妇也被孟娇娘肚子里那个小野种的顽强吓到了,带着仆妇家丁,绑着江得柱回了镇子上,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孟娇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不过临走前,江得柱媳妇让人警告孟娇娘一番,不准她带着那个野种靠近江得柱,要不然,就打断她的双腿,让她再也没办法走路。   江得柱的媳妇和衙门有点关系,即便打断了孟娇娘的腿,也完全可以靠银子解决这个问题。   孟娇娘被吓到了,老老实实在那个破旧的房子里养胎,一时间也不敢再作妖了。   *****   “江娘子请留步,我们管事想找你聊聊。”   这天白兰卖完糕点,被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拦下。   白兰看了眼那个小厮的打扮,又看了眼他手指的方向,意识到自己的大主顾来了。   白兰选择红豆糕作为自己销售的第一种糕点自然是有原因的,她记得当地最大的糕点坊五芳斋的招牌点心就是红豆糕,如果听说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比他们店里卖的更好吃的红豆糕,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将方子买过去。   白兰在侯府学到的点心方子很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点心还是这个朝代没有的,白兰并不介意卖几个方子,换取前期开店的资本,而五芳斋正是白兰的目标之一。   不过虽然计划周详,当五芳斋的管事真的找到她的时候,白兰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   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如果和五芳斋产生争执的话,无异于鸡蛋撞击鹅卵,如果五芳斋想要强抢她手里的秘方,白兰也没有反抗的机会。   在靠近管事等候的茶馆雅间时,白兰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冒进了。   “媳妇。”   江流走在她身后,因为没有想过她会突然停下脚步,直接撞在了她身后。   白兰身体前倾差点跌倒,好在江流反应快,一把将她揽住。   这些日子吃得好喝的好,江流的体型膨胀了好几圈,白兰看了眼身后高高大大的傻小子,勉强多了几分安全感。   “江娘子,我请您来的意图您应该心中有数吧,我们东家想要买下您手中的方子,您开个价吧。”   作为五芳斋的管事,他有傲气的资本,即便这会儿是他有求于人。   “管事愿意出什么价格?想来管事也调查了我的身份,知道我现在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医治我的相公,如果管事给出的价格太低,我宁愿日日摆摊叫卖,虽说辛苦了些,可至少挣得钱是源源不断的。”   白兰开门见山,如果五芳斋给出的价格足够高,她自然愿意卖掉红豆糕的方子,反正这也是她之前就计划好的。   “我们东家愿意出五十两。”   管事的表情有些傲然,五十两不是一个小数字,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一个乡野村姑,能够改良红豆糕的方子也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想来听到五十两银子应该开心坏了吧。   “管事既然没有诚意,那就不用再谈了。”   白兰说话的时候掌心全是湿汗,表现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等等!”   看白兰转身要走,管事将人喊住。   “江娘子好胆量,难道不知道得罪了我们五芳斋意味着什么?”   管事的话中隐隐带着威胁,他的眼神就跟鹰隼一样,死死盯着白兰。   “不准凶我媳妇。”   江流挡在白兰面前,冲着管事龇牙,一副他不听话就要咬他的凶狠表情。   只可惜眼神不够狠辣,只让人感觉凶萌。   江流的反应让白兰心间一颤,她将小傻子拉到自己身后,心中长叹一口气,她都不知道该拿这个江流怎么办了。   有时候,她希望他清醒过来,这样她能够肆无忌惮的报复,有时候她又希望江流能够傻一辈子,大家就这样平安无事地相处着,似乎也挺好。   “贵府的吴老爷是修桥铺路的大善人,我虽是一个乡野村姑却也听说过吴老爷的善名,不信吴老爷会为了一个糕点方子为难我这个小妇人。”   白兰口中的吴老爷是五芳斋的东家,也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白兰当初将目标定在五芳斋上,也是因为吴老爷的好名声。   因为这样的大善人不论是真心向善还是有心作秀,对名声都是极其看中的,不会为了一点银钱就作出伤天害理之事。   果然,在听到白兰这番话后管事的脸色变了变,他倒是没想到白兰这个村妇会有这样的胆量,在他言语威胁后用东家的名声反将他。   最后管事用五百两买下了白兰手中的红豆糕的方子,而白兰从此以后不能再叫卖红豆糕,双方银货两讫。   ******   中午,当白兰掏出五张一白两银票的时候,江苗氏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她翻来覆去地查看着那两张银票,还时不时用手拧自己的大腿,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娘,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白兰低下头,一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我怀孕了,这些天我肠胃不好,本来只以为是着凉了,想配点药吃,于是白天去镇上卖糕点的时候顺便去药房找了一个老大夫把脉,大夫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都怪我这个当娘的糊涂,这些日子忙着照顾相公,忙着糕点生意,居然一直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白兰特地选了这个时机,在确诊怀孕的当天家里就来了一笔五百两的进项,她要让老太太相信,她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就是他们江家的小福星。   她要把上辈子亏欠这个孩子的,通通还给她。 第204章 颤抖吧渣男13   “怀、怀上了!”   江苗氏愣了愣, 手里的几张银票都快拿不住了。   在儿子变傻之前,江苗氏对孙子孙女是没有执念的, 因为只要儿子还活着, 她就不会缺少孙子孙女。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儿子变傻了, 他现在就和四五岁孩子一样, 根本就不懂男女之事是什么。而且江苗氏也不知道, 儿子这种傻病会不会遗传给下一代。   这些日子江苗氏一直在犯愁,她愁小儿子的子嗣太少,就大虎这么一根独苗苗, 将来万一有点什么,儿子的香火就断绝了。   因为这份担忧, 小孙子江大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节节攀升,仅次于她的宝贝儿子江流。   “三个月啊。”   江苗氏喃喃自语, 算时间,是儿子摔伤脑袋前就怀上的。   “好好好!”   江苗氏的脸上瞬间就多了几分喜色,“兰儿啊,你想吃点什么, 娘给你做去, 怀孕的人就得吃点好的。”   这些日子儿媳妇挣了不少钱, 加上今天上交的五百两,足够普通农家一辈子舒舒坦坦过日子了,有了钱的江苗氏自然也不吝惜鸡鸭,一心琢磨着要替儿媳妇和宝贝儿子好好补一补身体。   “前段时间忙糊涂了, 等会儿吃完饭我去你林婶子那儿抓三十只小鸡崽回来,待你做月子的时候,顿顿都给你煲鸡汤。”   既然有钱了,而且这钱还是儿媳妇赚来的,那就不能省,江苗氏打定主意要去抓几十只鸡鸭回来,最好再养两头猪,屠户那里买来的猪肉总归没有自己养的猪肥。   “娘,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先是发现我怀孕三个月了,再是谈成了一笔大买卖,以后相公看病的银子有着落了,咱们一家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白兰没有直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福星,她说了一半藏了一半,留了足够的余地让江苗氏自己遐想,这样的效果远比她自己说出来要好。   这种说话之道,也是白兰上辈子从侯府学来的。   果然,听了白兰的话江苗氏忍不住深思起来。   她向来就是一个很信命理的老太太,当初之所以那么宠爱小儿子也是因为小儿子出生后江家接二连三出现喜事,后来宠着宠着宠惯了,即便意识到儿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也已经改不过来了。   江苗氏看了眼儿媳妇尚未显怀的肚子,又看了眼手上还热乎着的五张银票,对于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多了几分好感。   当然,这只是白兰计划的第一步,接下去,她会让家里出现越来越多的喜事,印证她肚子里怀的是小福星的事实。   ******   “江三家今天又杀鸡了?他们不是分家了吗,就靠江婶子和白兰干活俩人哪够这样挥霍的。”   “谁说不是呢,你看江大和将二哪个不比江三家条件好,偏偏这两家的日子过的都没有老三家宽裕。”   午饭的时候,江家再一次传出鸡汤的浓郁香味,村里不少人都捧着饭碗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碗里的野菜粥,一边嗅着鸡汤的香味下饭。   大家都听说了白兰怀孕的消息,但是村里谁家没有过孕妇呢,除了坐月子的时候可能会狠心杀一只鸡,平日里没人会动这个家庭重要财产。   尤其是下蛋的母鸡,更是金疙瘩,家里不懂事的孩子要是赶追着鸡鸭撵,还会被家里人一顿削打,生怕他们吓到了鸡鸭。   而江家就不一样了,自从听说了白兰怀孕的消息后,隔三差五就能够闻到江家厨房里传来的肉汤的香味。   有时候是鸡汤,有时候是大骨头汤,浓郁的肉香把大伙儿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明明之前江家几个儿媳妇怀孕的时候也不见江苗氏那么大方啊,村里都猜测,前段时间白兰去镇上卖糕点是不是赚了很多银子,所以才支撑得起这样的挥霍。   也不是没人打过江家的主意,前些天就有人半夜翻墙进入江家,想要偷点值钱的东西,结果江家那个废物江三虽然变傻了,手脚却格外灵活,将那个翻墙的小贼打地鼻青脸肿。   这或许还和江家这些日子伙食变好了有关,在大多数人营养不良身形消瘦的年代,江流被养的白白胖胖的,甚至还二度发育,个子又往上窜了窜,第二天那个小贼的家人去江家闹事的时候,块头最大的那个男人直接被江流举了起来,扔在地上。   从那以后,大家对江流的武力值有了更直观的认识,那些觊觎江家家财的宵小也碍于江流的存在偃旗息鼓,不敢对江家动手。   大伙儿都觉得江苗氏和白兰的运气好,人家家里好端端的孩子摔傻是天塌下来的祸事,他们家孩子摔傻反而摔掉了一个浪荡子,摔出了为家人遮风挡雨的房梁柱,即便脑子傻了一些,也不算事坏事了。   与江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孟寡妇。   自从她和江得柱的事情曝光后,她家就开始断炊了。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江得柱媳妇抢走,又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想要再接一些皮肉生意都没有男人愿意上门,孟寡妇本来就是一个不事生产的人物,现在没了男人补贴,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自然面临饿死的窘境。   接二连三的厄运让孟寡妇怨恨上了肚子里那个孩子。   如果没有怀上这个孩子,她就不会走了江流那步错棋,导致一步错,步步错,如果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即便她和江得柱的事情东窗事发,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江家那个母老虎抢走,她也可以靠出卖色相赚取银子、胭脂水粉、布料首饰……   总而言之,只要没有这个孩子,她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除了怨恨,孟娇娘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隐隐有些恐惧。   当初江家那个母老虎可是实打实地给她灌了好几碗堕胎药,那些粗使婆子也是用了十成力道踢踹她的肚子。   当时孟娇娘都疼的蜷缩成一个烧熟的虾米,身上的冷汗直接浸湿了单薄的衣裳,可肚子里的孩子却依然顽强活着。   孟娇娘觉得这种情况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她怀的不像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妖物。   这些日子,孟娇娘尝试了各种法子想要弄掉肚子里的那块肉,花红、马钱子,蜈蚣、水蛭,只要她能够想到的偏方,只要她能够找到的原材料,她通通都试过,可肚子里那块肉就像是在她身体里生根发芽一样,牢牢长在她的肚子里,怎么都弄不掉。   孟娇娘也听到了村里的一些流言,她也开始觉得,自己肚子里怀的就是一个讨债鬼,她上辈子欠了这个孩子,这辈子他来讨债来了。   所以自从怀上他后她就厄运连连,所有的坏事,都是这个孩子造成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孟娇娘怎么可能喜欢肚子里那个孩子呢。   不过各种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孩子是弄不掉了,孟娇娘又不想死,只能赖活着,靠曾经那些姘头们都接济,以及她每天上山找来的野草野果果脯。   她安慰自己,再等几个月,等到那个孩子生下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   数月后   早上吃完早饭,白兰就感觉到自己的羊水破了,她用脚尖踢了踢一旁和儿子分吃牛皮糖的江流。   “去把娘叫来,就说我要生了。”   产婆是很早之前联系好的,就住在江家不远处,产期也在白兰的预料之中,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江竹花的意识开始渐渐苏醒了,她感觉自己正在一片温暖的水中,顺着一条狭长的甬道流了出去,下一秒隐隐看见了光明。   ******   江竹花真正恢复意识已经是几十天以后的事了,最初的那些日子她有些浑浑噩噩的,视线朦胧,听到的话语声模糊,现在好了些,勉强能够听清看清。   这一个月,江竹花接触最多的就是母亲,按照乡下的规矩,这一个月来江流和江大虎不能进入产房,每天的饭菜都是江苗氏端进去的,直到出了月子,江竹花才见到自己的渣爹和哥哥。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回到了第一世,她还是江家的女儿,没有被狠心的亲人卖入狼窟。   江竹花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当她意识到自己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复仇。   她要拳打渣男,脚踹贱人,她要让伤害了自己的人得到报应。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呜呜呜,媳妇,弟弟欺负我,他抢我糖吃,臭弟弟,坏弟弟,我不要他了。”   江竹花还没适应光线变化,就看到一团黑影冲了过来。   江流跪在床沿边,双手放在床沿上,仰着脑袋就像是大狗子一样看着白兰。   他的嘴巴瘪瘪的,两颊鼓鼓的,一副小孩子生气的幼稚表情。   这……是渣爹……   江竹花眨了眨眼,然后赶紧闭上。   她觉得一定是她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第205章 颤抖吧渣男14   说来也巧, 孟娇娘和白兰在同一天生产,只是孟娇娘没有白兰那么好的条件,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那个孩子, 因此虽然同一天生产, 两个孩子的出生时间却差了一天。   “是个儿子。”   在山脚下发现孟娇娘难产的老妇人将一个用旧衣裳包裹的孩子送到孟娇娘面前。   这个老太太也是江家村人,昨天白天上山准备割点猪草,结果发现了孟娇娘倒在地上,羊水已经破了, 意识也有些不太清楚。   老妇人知道孟娇娘的名声,对她这样的女人也十分不屑, 可信佛的老妇人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孟娇娘难产死在山脚下,因此她叫来了几个力气大的村妇, 将孟娇娘扛回孟家, 并且帮她接生。   因为孕期营养不足,孟娇娘疼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儿子瘦瘦小小的, 还没有接生老太太两个巴掌加起来那么大,这会儿孩子的身上还黏着羊水,红瘦一团,就像是刚出生的老鼠崽子一样。   孟娇娘只看了一眼, 就打心里厌恶这个孩子。   江得柱家摆明了是不会认这个孩子的, 如果是个女儿,随便养养将来还能帮忙做家务,再长大些如果能有三四分美貌,卖了还能挣点银子。可偏偏是个儿子, 要是她没本事给这个儿子娶媳妇生孩子,这个儿子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再说了,她为了这个老鼠崽子疼了足足一天一夜,她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你啊,以后收收心,别再闹腾了,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将来他还能给你养老呢。”   善心的老妇人看孟娇娘这副作态,心中对她更加不喜了,她只是可怜这个刚出生的孩子,生来就是来遭罪来的。   “嗯。”   孟娇娘的哼声带着很重的鼻音,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老太太的话听进去,哼了一声后就闭上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诶。”   帮忙接生的妇人们见状摇了摇头。   可惜谁家的粮食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心疼孟娇娘生的这个孩子,可他们家中本就有不少孩子要养,谁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接济她们娘俩。   而且孟娇娘往日的作风,她们也担心自己要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就会被孟娇娘缠上。   这或许就是命吧,几个妇人帮刚出生的小婴儿擦了擦澡,然后喂了几口水,用还算干净的旧衣裳裹好放在孟娇娘的身侧。   除此之外,她们还替孟娇娘烧了一锅热水,又互相凑了凑,留下几张硬饼子,然后离开孟家。   她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得知孟娇娘生下孩子的第二天,村长江有财的媳妇趁着没人的时候去了一趟孟家,她给孟娇娘拿了一点粮食,不知道村长媳妇和孟娇娘说了什么,从那天以后孟娇娘虽然依旧不喜自己的儿子,却也不敢饿他虐待他了。   只可惜孟娇娘吃的并不好,奶水也不够充沛,待孩子满月的时候,依旧和刚出生时没有太大区别,瘦瘦小小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怜。   自生下那个孩子后,孟娇娘彻底放开了,现在生完孩子的她开始重操旧业,经常勾着那些对她别有用心的男人钻小树林和苞谷地。   孟娇娘的皮相还是好的,加上她比绝大多数女人都放的开,在一些老情人的照顾下,孟娇娘的家底渐渐充盈起来。   不过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勾引的不是丧妻的鳏夫就是很大年纪都没有成亲的老光棍,要么就是一些早就被家人放弃的二流子小混混或是在家说一不二,即便家里的媳妇知道他在外偷吃也不敢来孟家闹的那种男人。   但是不闹不代表没有怨气,因为孟娇娘越发大胆不加掩饰的丑恶行径,她在村里的名声越发败坏了,连带着她那儿子也让人怨恨上了。   村里人对孟娇娘避之不及,而自暴自弃的孟娇娘压根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只想趁年轻多攒点钱,将来靠这笔银钱养老。   江锦林恢复意识到时间比江竹花更晚,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恶劣,直到快半岁的时候,他发育缓慢的脑袋才渐渐吸收容纳他前世的记忆。   上一世,江锦林的功名止步于举人,不过科举之路本来就艰难,即便只是一个举人,也足够江锦林过上人人艳羡尊崇的生活。   而且江锦林从来不是天真愚笨的人,相反,他心机深沉。   怎么帮着他娘除掉爹身边碍眼的原配和原配的孩子就不说了,江锦林明白自己的家世是弱势,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谋求着一条通天竭尽。   他的第一块踏脚石是他恩师的孙女,江锦林的恩师学生众多,人脉及广,因此对方的功名虽然止步秀才,在当地依旧享有崇高的地位。   按理他的身份绝对高攀不上恩师家的姑娘,于是江锦林花钱买通了那位姑娘身边的小丫鬟,时不时送点他写的风花雪月的诗词进去。   加上作为恩师的学生,江锦林偶尔也会出入恩师家中,他使计“偶遇”那姑娘几次,凭借着他不俗的外貌,以及风趣的谈吐,很快就引得那个小姑娘非他不可。   成了恩师家的孙女婿,江锦林自然受到了恩师额外栽培,同时也接触到了不少往日他接触不到的权贵,没过几年,江锦林就顺利考上了举人,自他成为举人后,原本的妻族自然没有太大作用了。   就在这个时候,江锦林遇到了人生中第二块垫脚石,知州家的庶出小姐。   江锦林的皮囊还是很出众的,加上他年纪轻轻考上举人,在很多人心里都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知州家的公子看中了江锦林的前程,时常邀请江锦林上门做客,知州家的小姐则是看中了江锦林这个人,借着江锦林时常上门的机会和他暗通款曲。   江锦林也是个心狠的,那时候他的恩师已经病逝,恩师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他不顾念几年的夫妻情份,不顾念原配妻子为他生的一双儿女,在对方的饭菜里下了相克的药物,用了半年时间一点点熬死了对方,然后光明正大娶知州家的庶出小姐进门。   那家的小姐也是个不能容人的,在自己生下嫡子后越发看前头原配生的一双儿女不顺眼,而那时候江锦林屡试不第,打上了“拣选”的主意,三次科举不中,可补授知县,江锦林需要继妻娘家的关系帮他谋求一个知县的空缺,于是装傻充愣,看着原配所出的儿子被继妻养废,看着原配所出的女儿被继妻嫁给一个打死了三任妻子,凶名在外的男人。   如果说人世间真的有报应,江锦林的晚年应该是穷困潦倒,孤苦无依的,可实际上江锦林这一生汲汲营营,虽偶有波折,可功名利禄他全得到了,娇妻美妾,儿孙绕膝,是含笑而终的。   硬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他年轻时候太过功利短视,只是几次科考失败就放弃科举,选择拣选知县,因为功名止步举人的原因,他的仕途也止步于知府,不能得到高升,而江锦林自认自己的才华足够封王拜相,出入内阁。   这是江锦林最大的遗憾,如果给他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多花些时间在科举仕途上,他要考上进士,将来走到更高的位置上。   等他再次清醒时,他看到了娘亲年轻时的面容,江锦林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处境,就陷入了狂喜之中。   ******   “弟弟,龙须酥好吃吗?”   江流坐在院子的台阶上,他的身上绑着一个宽布条,出生没俩月的江竹花被不挑固定在江流的身上。   此时江流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小闺女的后背,眼睛却死死盯着儿子江大虎手里那碟龙须酥。   这是白兰为新店准备的点心,目前还在试做阶段,因为白兰发现上一世接触的一些原材料和调味料和这个世界有点出入,一些原材料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因为她在努力寻找替代品,确保做出来的食物味道不输原本的配方。   实验自然会产生试验品,而江家人正好就成为了检验试验品优良的最好人选,这些日子江流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点心,导致他的体型不受控制地肥润了好几圈,看上去越发白胖喜人。   江大虎昨天晚上做梦又梦到上上世的经历,因此这会儿醒来看着渣爹这张白胖的脸蛋非常不顺眼。   看渣爹捧着一盘龙须酥吃的香甜,江大虎毫不客气将那碟龙须酥抢过来。   其实江大虎并不是那么喜爱甜食的人,只是看着渣爹想吃却吃不到的可怜眼神,勉强能让他产生一些复仇的快感。   “弟弟啊,媳妇说小孩子吃太多糖不好,龙须酥可甜可甜了,我帮你分担一部分吧。”   江流眨巴眼睛,十分友好地说道。   被他抱在怀里的江竹花见状往后仰了仰脑袋,似乎是想要离江流远一些,因为她觉得这时候的渣爹随时都能流下口水,然后滴在她的身上。   “你不也是孩子吗?”   又大了一岁的江大虎终于能够很顺溜地说话了,他拿了一块龙须酥放在嘴巴里,故意吃出吧嗒吧嗒地响声。   “可是我已经五岁了,已经是大孩子啦。”   江流伸出五根手指头,骄傲地说道,又过了一年,他也长大了一岁呢。   看着不知道骄傲从哪来的渣爹,江竹花低下头,即便已经对着这张蠢脸一个多月了,她依旧还是不能够适应对方的改变。   这个世界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一切似乎都因为渣爹摔伤脑袋而改变。   渣爹还没来得及和孟寡妇好上,他也没有因为孟寡妇和她生的那个异母弟弟亏待她们母女……   江竹花有些茫然,如果造成她们母女三人痛苦的根源不再出现,她还应该为了上辈子发生的事报复这些人吗?   尤其是变傻的渣爹,自她出生后这两个多月,除了坐月子那个月和平时喂奶的时间,江竹花几乎都是这个渣爹抱着的。   他会用很笨拙幼稚的方法哄她逗她,会手忙脚乱为她换尿布,会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告状,说哥哥又抢了他多少点心……   对于这样的渣爹,江竹花很难狠下心报复。   一边是上辈子的仇恨,一边又是这辈子截然不同的仇人,江竹花都快把自己给愁死了。   “哧——你才五岁呢,五岁也是个孩子。”   江大虎看着渣爹一本正经掰出五根手指头,一下子被他逗乐了,嘴巴里的龙须酥粉控制不住喷了出来。   “可你才三岁,你还比我小两岁呢。”   江流很不服气,看着盘里空了一半的龙须酥,嘟嘟囔囔地说道。   “那就让你吃一块,你要知道,你是我爹,当然,你今年五岁,要当我哥也行,但不论是爹还是哥,你都该让着我的。”   渣爹的小眼神太可怜了,江大虎最终还是没能坚守立场,拿了一块龙须酥给渣爹。   “上辈子你明明那么坏,这辈子怎么能这么乖呢?”   看着渣爹雀跃地捧着龙须酥,江大虎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难道渣爹小时候就是这么乖这么好糊弄的吗?是因为后来奶奶的纵容宠溺,才将他养成了那副自私自大的德性?   江大虎忍不住这样猜测,因为自从摔傻后渣爹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虽然有点小娇气,但是教了就改,再不行,多教几遍他也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然后积极改正。   曾经那样一个吃独食的男人,现在得到点好吃的都会和长辈妻儿分享,每次明明被欺负了也总是傻乐,却在他和村里几个孩子争执的时候无条件挡在他的前面。   江大虎看着渣爹一点点学好,虽然还是一副蠢样,可不再让人厌恶。   越是相处,越是了解,江大虎越发将这个世界的渣爹和上上世的渣爹分离,这会儿在江大虎的心中,渣爹和傻爹已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现在之所以还喜欢逗他捉弄他,完全是恶趣味使然罢了。   再说了,仇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放下的,谁让江流还长着那一张脸呢。   一旁的江竹花耳尖听到了哥哥大虎的喃喃自语,她心中一震,忍不住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江流的龙须酥吃了一半就因为怀中小闺女的挣扎掉在了地上,他的注意力并未被掉落的龙须酥吸引,而是十分负责地哄起了怀里的小闺女。   “妹妹乖,妹妹不哭。”   大家都说这是他闺女,他才不信呢,就好像大家都说弟弟是他儿子一样,他今年才五岁了,怎么会有儿子女儿呢。   自诩聪明的江流在家就管儿子女儿叫弟弟妹妹,反正没有外人,加上江苗氏和白兰知道江流摔坏了脑子,只当自己是个孩子,谁也不在这个称呼上纠结。   看怀里的孩子继续挣扎,江流还唱起了这个时代的童谣,他的心里是绝望的,用意念对001比了一个中指。   这些日子小闺女的表现都很正常,可刚刚江大虎说了一句前世,闺女就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尤其她这会儿看着哥哥江大虎的激动眼神,江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过转念想到原身都已经招惹来那么多债主了,多女儿一个也不嫌多。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江流已经能够平静接受命运带给他的无尽磨难。   他第一万次庆幸自己装成了傻子,要不然,他将要面临的可就是修罗场一般的现状了。   ******   “大虎,竹花,你们都和娘一样吗,有上一世的记忆?”   白兰激动地看着一双儿女,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女儿居然和她一样,都回到了这个时代,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这个节点。   因为孩子这个身份的掩饰,白兰一直没有察觉到一双儿女的异样,而江大虎不同,他早就发现了娘亲的改变,只是一开始不能够确定,所以一直没有认亲。   而下午和妹妹的意外相认让江大虎开始怀疑,或许他们母子三人都拥有这一场奇遇,是老天爷想要补偿他们,所以将他们送回了这个时代。   “娘!”   江大虎有些激动,江竹花不能说话,只能眼泪汪汪看着白兰。   母子三人抱头痛哭,将所有的悲痛都发泄在哭声当中。   之后母子三人交流了自己上上世和上一世的经历,当然,主要还是白兰和江大虎的讲述,因为江竹花还是一个婴儿,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想要知道江竹花被卖那几年的经历,还得等她能够说话以后。   “上一世我学了不少膳食方子,这一世娘一定会让你们衣食无忧,把上上世亏欠你们的东西补上。”   白兰一直觉得,要不是曾经的她那样软弱,她的一双儿女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上一世我可是个军人,这辈子谁要是欺负娘和妹妹,我揍死他。”   江大虎比划了一下拳头,可一个三岁小毛孩的身板,在说这句话时显然没有足够威慑力。   “啊啊啊!”   江竹花不会说话,可也啊啊啊了几声,表达自己的立场。   “对了娘,爹、那个男人,你准备怎么对待?”   等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后,江大虎想到了这一世的傻爹。   曾经这个男人狠狠伤害了他们,可这一世的傻爹是无辜的,江大虎并不想复仇了,可他不知道娘亲和妹妹的想法,因此在犹豫再三后提出了这个疑问。   白兰沉默了,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是啊,她该怎么对待那个男人呢? 第206章 颤抖吧渣男15   “如果他一直都这样,我就当多养一个儿子吧。”   纠结了许久, 白兰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她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养的小傻子没搞外遇也没欺负他们娘仨,反而每天卖乖卖萌, 傻乎乎的任由她使唤的团团转, 白兰再恨江流,也没办法把怨气发泄在现在这个时候都不懂的江流身上。   再说了,人家今年才“五岁”呢,她好意思欺负一个五岁的孩子?   “你们想想,上上辈子他就是一个甩手掌柜, 从来就没有管过我们娘仨,现在好了,竹花每天都是他抱着的, 家里的力气活也是他干的, 而且经过调教, 他也不跟你们抢吃的了, 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这或许就是他的补偿了。”   说着说着, 白兰又劝了几句,既是为了说服自己, 也是为了说服两个孩子。   反正只要江流不恢复记忆,露出本性,白兰是不会再有报复的心思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双儿女怎么想,怕他们放不下曾经的仇恨,将上上辈子的怨恨强加在现在摔傻脑袋的江流身上,所以多说了这么几句话,也是为了宽慰两个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大虎感叹着点了点头,不是仇恨不够深,而是现在多傻爹太招人疼啊,实在是下不了重手,偶尔逗逗他就算是出气了。   至于江竹花,她还太小,远不到发表意见的时候。   三巨头的第一次会议圆满落幕,因为互相知道了对方同样重生的经历,娘仨的感情又上了一层楼,变得越发亲密无间。   而江流也注意到了重生三人组细微的情感变化,越发提心吊胆做人,励志将傻子人设贯彻到底。   ******   “兰儿啊,咱们真的要去镇上开面馆啊?”   想到儿媳妇这些日子一直操心的事,江苗氏心里就有些不安定。   她并不是一个有大志向的女人,在江苗氏看来,现在家里那些银钱完全可以用来买上几十亩地,再买上一头耕牛,到时候将这些田地租出去一部分,自己耕种一部分,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了。   而且田地是能够传家的东西,五百多两银子足够买上七八十亩中等田地,将来传给子孙,也是世世代代受益无穷的。   可白兰不那么想,如果一辈子拘于泥土地里,她的儿女就只能婚配村姑农夫,也不是白兰看不起村姑农夫,而是她明明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能让儿女追求更好的生活呢。   白兰想多挣一点钱,送儿子去念书或是习武,也想让自己的闺女有丫鬟婆子伺候,过上娇小姐的生活,显然这些不是几十亩田地能够带给她的。   因此白兰一早就做好了打算,在思考很久后,她决定用其中的四百两银子盘下了镇子上一间铺面,用来开面馆。   为了这桩生意,白兰一出月子就开始两处奔波,好不容易才选下一个合心意的铺面,紧接着又是简单的布置,以及招揽人手,怎么可能因为江苗氏的退缩就放弃呢。   “娘知道你有大能耐,只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怕,都说故土难离,现在咱们举家都要搬去镇子上了,以前的一些老亲离得远了,身边都是一些陌生的人,我总觉得不太得劲。”   面馆的生意白兰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而且面馆在镇子上,来回太不方便,再加上白兰还是已经嫁人的年轻小媳妇,江苗氏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在镇子上。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孙女呢,因此举家搬到镇子上住已经成了定局。   “娘,咱们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白兰想好了,等生意步入正轨后他们也是能偶尔回来住几天等。毕竟乡下还有江家的祖宅和宗祠,还有上上辈子她最大的仇人孟娇娘,这辈子对方还存着勾引她家小傻子的心思,只是没有成功罢了,报复对方白兰可不会手软。   只是现在孟娇娘不需要她报复也已经将自己的日子过毁了罢了,白兰只需要偶尔盯着,待她快要翻身的时候,再把人压下去就好。   “我还年轻,大事还得要娘您张罗着,到时候就怕生意太好,娘日日夜夜数钱都数不过来,没心思想乡下的老亲了。”   白兰这话逗的老太太眉头舒展。   “我也不想着日夜数钱这样的美事了,只求面馆的生意红火一些,到时候给大虎和竹花攒点家底。”   因为家里有钱了,江苗氏也特地带着儿子去县城找了最好的大夫,配了最好的药,只是这些日子天天喝着苦汤汁,苦地她家福生都快成苦瓜脸了,药效却一点都没有显示出来。   时间一长,江苗氏也有些放弃了,反正现在儿媳妇能耐了,也没有要抛弃她家傻儿子的意思,儿子傻就傻着吧,她只要用心教育孙子孙女,让两个孩子好好孝顺他们爹就好了。   想通了这一点,江苗氏也就不再犹豫了,左右铺子都已经买了,与其畏首畏尾,还不如一心一意将生意做好。   江家举家搬到镇子上的消息瞒不住,很快村里一些和江家交好的人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房二房就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些日子三房搬家的举动自然也瞒不过他们。   “娘,你这心也太偏了。”   徐小草看着三房的日子在分家后蒸蒸日上,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分家呢。   “我怎么就偏心了?”   江苗氏忙着收拾行李,没功夫分出心思给早就分家的两个儿子,自然也不知道这两家人心里的怨气。   “我家当家的和老二也是娘的儿子,可娘一门心思放在老三身上,现在都要带着老三去过好日子了,就没想过给我们一点补偿吗?”   虽说徐小草心里头明白三房的生活之所以能够蒸蒸日上很大程度还是因为老三媳妇的功劳,可心里头明白是一回事,接不接受这个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比起这个现实,徐小草更愿意接受是婆婆江苗氏攒了不少私房,在分家后光明正大补贴三房这个理由。   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她就有资格向江苗氏要好处,毕竟她手里的私房也是以前的公中之物,当初分家的时候理应分给江海他们三兄弟,而不是便宜江流一人的。   “笑话,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分家的兄弟媳妇挣了钱还要补偿兄弟们的道理。”   江苗氏嗤笑一声,他们当初不是看不起她家福生,想要摆脱福生这个累赘吗,现在福生的日子过的宽裕了,他们有什么资格眼红。   再说了,就算她有私心怎么了,她也没亏着他们大房二房,难道自己攒下的家私,她还没有分配的资格吗?   徐小草的心思还没彻底显露就被江苗氏这番话撅了回去,她涨红着脸,气呼呼地掀开自己的门帘子,只留下一声哼声。   “真当自己是猪呢,只会哼唧哼唧。”   江苗氏翻了一个白眼,反正现在她有宝贝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也不需要哄着老大老二家的人了,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当然,江家两房还是有聪明人的,比如一向都善于隐忍的刘翠和江湖。这对夫妻在江家就是隐形人,平时不受重视,可却是最拎得清的。   知道三房要举家搬迁的时候,江湖和刘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当初分家的时候,江湖只分到两亩田地,其中一亩田地的位置不好,且土质较差,只适合种植一些好养活的农作物,因此田地的产出并不算高。   江湖和刘翠都是能吃苦的人,现在三房要搬去镇子上了,他们自然盯上了三房那三亩田地,要是能够将这三亩地租赁下来,家里每年的收成就能增加不少。   而且两房虽说也有龃龉,但问题不大,也没有过直面的冲突,江湖料想自己从三房手中租赁田地,租子会比在其他地主手里租赁田地低得多。   因此在听说三房要搬家的消息后,江湖和刘翠就找到了白兰提及了租赁田地的事,白兰深知独木难支,既然二房有心交好,就以比市面上低三成的价格将那三亩田地租给了江湖夫妇,当然,白兰也有要求,她让江湖夫妇在这三亩地里种植她指定的农作物,到时候她会以市价收下地里的产出,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江湖自然不会反对。   等大房知道二房钻了空隙占了便宜的时候,三房已经搬去了镇子上,他们懊悔也来不及了。   ******   春去秋来,一晃眼六年时间过去了。   “小二,来一碗臊子面,一碗阳春面,再来一碟红糖糍粑和一碟油炸棍。”   “我们这儿要三份大肠面,其中一份加双份大肠浇头,再来一份牛肉面,对了,葱油饼今天还有剩吗,如果有的话也给我们来两份。”   南北面馆的生意很是红火,不仅上下两层的面馆坐满了过来吃面的人,门口处也有不少人捧着面碗,大口大口吸溜着面条。   现在正值初秋,北边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面条冒着腾腾热气,面馆里传来一阵阵骨汤熬煮的浓香,让路过的人也忍不住进去,点上一碗面条。   南北面馆正是当初白兰开办的面馆,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面馆里集合了南北特色的面食,不论是当地人还是外来的商客,都能够在面馆里尝到地道的美食。   面馆里最便宜的面条是光面,也就是不加任何浇头的面条,这碗面条是最受普通平民老百信欢迎的,只需要五文钱就能吃到一碗。但别看这是光面,味道也远超出其他面馆卖的普通面条。   白兰卖的这些面的汤底都是秘制的汤料,用大骨头熬汤,各种香料提香,即便不加任何浇头,肉汤的香味也足够提升面条的滋味。加上店里卖的面条也是白兰用特殊配比揉制的,筋道弹压,即便放久了不会完全坨成一团,这样口感的面条和秘制汤底相结合,即便只是光面,也是非同一般的美味了。   而且白兰给这面条定的价格也十分实在,五文钱一碗光面,普通的妇人和孩子完全能够吃饱,即便是壮劳力,吃上两碗也能觉得撑了,许多在码头扛包或事在大户人家接活的短工都愿意来店里小小奢侈一把,薄利多销,最普通的光面反而是白兰店里卖的最好的。   当然,除了这些面向普通人,定价并不高的面条,南北面馆里也有不少面向达官显贵的高价面条。   比如号称用了海参、鲍鱼等珍贵海货的八鲜面,又比如用了野鸡、狍子等山珍等八珍面,这些面的汤底用料更加讲究,自然价格也更加昂贵,也是南北面馆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除了面条,店里同时也搭卖一些点心配菜,因为点心的味道不输五芳斋等老字号,也很受食客们的喜欢。   随着面馆的名气越来越大,这几年南北面馆陆续开了几家分店,但是生意最好的还是最初的那家老店,因为大家都知道南北面馆的东家在老店坐镇的时间最长,老店的面条才是最正宗的。   前头的客人越来越多,后厨的厨师帮工们自然也越来越忙碌。   “福生,累不累啊,要不咱们休息一会儿?”   江苗氏在一旁给儿子擦汗,看着他从早到晚揉面条,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   “娘,我不累。”   现在江流也是十一岁的人了,因为媳妇和儿子教育的好,十一岁的江流并不像原身十一岁时那样骄纵,相反十分懂事。   他接过他娘手里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接着揉面。   “娘,你去看看媳妇的新酱做的怎么样了,晚上我想吃炸酱面。”   厨房里火烧火燎的,江流不想他娘一直在厨房呆着,于是就劝老太太去后院找正在调制新酱的媳妇,把人支开。   “行。”   一听儿子想吃炸酱面了,老太太急吼吼地跑去后院,提醒儿媳妇晚上别忘了给福生做一大缸炸酱面,让他吃个够。   “相公想吃炸酱面了?”   白兰听说了婆婆的来意,笑着应下,其实不用江流说,今天晚上她也是准备做炸酱面的,因为她最近正在研究改良炸酱的口感。   “诶,你说以前我是不是做错了。”   正当白兰以为江苗氏吩咐完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江苗氏却一屁股坐在她边上,叹了一口长气。   “我可能真的不会教孩子吧,老大当初被他奶养着,跟我离了心,我也觉得这个儿子养不熟,干脆由他去了,老二从小就是闷葫芦,加上生他那些年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我觉得这个孩子带衰,对他也是淡淡。”   江苗氏说起了曾经的往事,白兰默默听着,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许多。   “唯独老三,打小长的可爱,满月那天还有老道经过说老三是富贵命,因为这桩事,我从小就宠溺他,结果却忘了不教便是害,待他长大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即便是这样,我也狠不下心教养他,只是安慰自己给他娶一个贤惠能干的妻子照顾他便好。”   听着婆婆的话,白兰脑海中浮现了曾经那个自大的夫婿,她面上的表情淡淡,低下头默默剥着洋葱,也没插嘴打断江苗氏的自述。   “兰儿,你心里应该怨过我吧?”   江苗氏拉过儿媳妇的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福生没有摔傻脑子,他会变成什么模样?”她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明白,那时候不管福生变成什么样,我应该也只会教你忍耐,我现在倒有些庆幸他摔傻了脑袋,要不然,我就真的毁了福生,毁了你和孩子们一辈子了。”   以前的江苗氏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太宠老三这个孩子了,可村里也不乏宠孩子的人家,江苗氏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直到儿子摔傻了,记忆回到了四岁那年,江苗氏才明白自己错的离谱。   原来她的福生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骄纵自大的,他之所以变成后来那样,全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现在福生由儿媳妇白兰教着,不仅懂事孝顺,还分外能干,看着这个“十一岁”的儿子,江苗氏无比懊悔自己曾经的教育方式。   “娘,都过去了。”   白兰笑了笑,抽回老太太握着的手,又开始了手里的工作。   是啊,如果没有那次摔跤,他们的生活就截然不同了,看着越来越好的小傻子,白兰心中其实也有点怨恨,怨老太太当初没有将江流教好。   因为按照他现在的表现,证明他有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爹爹的潜能,只是因为老太太的纵容,让他丧失了这个可能性。   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身侧酣睡的傻小子,白兰也会想,如果当初老太太好好教了,是不是上上世的悲剧也不会发生了。   然而没有这个如果,白兰心里也明白,老太太当初宠溺孩子,也不是抱着将人宠坏的目的去的。   因此当老太太掏心掏肺地说出这段话,并且向她道歉的时候,白兰的这点怨气也瞬间消弭了。   “是啊,都过去了,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江苗氏看儿媳妇没有因此怨她,也松了口气。   “大虎今年九岁了,竹花也已经六岁了,再过几年,咱们也能给大虎和竹花相看亲事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老太太感叹了一声,当初儿子摔伤脑袋,她觉得天塌了一半,压根就没有想过,六年后自己会过上有丫鬟婆子伺候的富贵老太太的生活,也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变得那样能干上进。   “还早得很呢,不过娘可要保重好身体,到时候还得抱重孙呢。”   心结被说开了,白兰笑呵呵地跟老太太谈起了孩子们的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第207章 颤抖吧渣男完   “江婶子,回来扫墓呢?”   江老头的忌日, 照惯例, 三房齐集一堂,为先人做斋饭, 这一天不论店里的生意多忙, 江苗氏都会带着孩子们回乡扫墓祭祖。   “嗯,回来了。”   江苗氏挨个打招呼,“他三婶,之前你不是托我带匹红布吗,前些日子布坊出了一批残次料, 价格比普通布料便宜了一半,我检查了一下,说是残次料, 其实就是有几块红色没染匀, 而且都在边角的位置, 裁衣服的时候完全能够裁掉那一块, 不影响你们家红妮儿做嫁衣。小坤媳妇, 之前你娘家送去店里的面粉质量不错,只要以后一直保持这个质量, 你娘家的面粉咱们都收……”   听说江苗氏回来的消息,之前拜托她做事的人也都齐聚江家, 一时间热闹无比。   “你们说这江老三也是命好,娶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媳妇,连带着小草你们也跟着沾光。”   江苗氏是江家村的红人, 那些没在第一时间挤到江苗氏身边的村人自然退而求其次选择和徐小草以及刘翠两人唠嗑。   至于白兰,自从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村里人就有些怵她,总觉得现在大家身份不一样了,在白兰面前有些畏手畏脚的,因此每趟回乡,白兰身边都是最清净的。   这些年徐小草也学聪明了,不再和三房对着干,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而是学着二房的江湖和刘翠开始向三房示好。   毕竟也是沾亲的兄弟,双方又没有不解的仇恨,看在江苗氏的面子上,白兰也接受了大房的示好。   这些年白兰靠开面馆挣得钱买了不少铺面田地,那些田地一部分租给了村里没有农田的人,一部分租给了江海和江湖,因为比普通田地少了三层的租子,这些年江家大房和二房的日子也还不错。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大房和二房乖觉了许多,知道三房并不乐意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主动提出将当初分家时候分给他们的几间屋子卖给了三房,自己另外向村长批了一块地,建了新房子,而白兰在从两家手中买到另外几间房后也重修了老家的房子,双方皆大欢喜,感情又修复了一些。   “老三是好福气。”   不管徐小草心里有多么嫉妒,明面上她还是装出一副为三房开心的样子,几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明白,三房已经不再是她能够招惹的存在了。   “是啊,你看大虎明明和咱们儿子差不多的年纪,可人家六岁就被送去书塾启蒙,据说现在还请了一个镖师教习武术,这是要文武双全啊。”   小王媳妇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碎嘴,这会儿她捧着一捧瓜子,加入徐小草他们的话题中。   “还有你们家老三生的那个小丫头,昨个儿是坐马车回来的吧,小小年纪就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和贵人家的小姐也没区别了。”   “是啊,我昨天瞧得真真的,六岁的小丫头打扮的那叫一个金贵,头发上绑的小铃铛应该是金子打的吧,叮叮铛铛地响着,我都这把年纪了,连个金戒指都没摸着过呢。”   村里的小姑娘最羡慕的要数江竹花了,同样都是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江竹花却是她爹娘的宝贝,虽然她爹傻了,可在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她爹就是她的双腿,村里哪个孩子没瞧见过江竹花骑在她爹脖子上的场景,她娘会挣钱,也十分疼闺女,在打扮她这件事上从不吝啬,每趟瞧见江竹花,她的身上都穿着新衣裳。   可羡慕也没有用,谁叫人家命好,投胎到江家三房呢。   孟娇娘不知为什么,在听说江流一家回乡的消息时不受控制地朝江家走来,只是她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看了一眼,然后又神色慌张地逃离,然而她的身影还是被眼尖的妇人瞧见。   “那不是孟寡妇吗,啧啧,想当初她还陷害过江三呢,只可惜没成功。”   “是啊,当初要是让她成功了,没准白兰也不愿意和江三继续过日子了,现在江三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宽裕,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啊。”   几个碎嘴的女人看着孟娇娘的背影闲聊道。   这些年孟娇娘的生活可算不上好,最开始生完孩子的时候,孟娇娘靠着皮肉挣了一点钱财,只是好景不长,有一次孟娇娘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男人,对方的媳妇是屠户家的姑娘,身体肥壮,性格彪悍,在知道孟娇娘和自己男人的奸情后直接带着娘家兄弟打上门,也是在那一次,孟娇娘毁了吃饭的脸蛋,皮肉生意也做不成了。   那些男人本就图孟娇娘年轻漂亮,现在她的脸毁了,谁还愿意花钱和她上床呢,因为这件事,孟娇娘的生计断了,名声也掉到了谷底,要不是看在她生的那个孩子也是村长家的子孙的份上,恐怕孟娇娘母子早就被赶出江家村了。   这些年,孟娇娘母子就靠村长家的接济,以及山上的野草野果维生,为了生存,孟娇娘也不得不开始劳作,她在山脚下开垦了小半亩荒地,种了一些苞谷番薯,因为辛苦劳作,原本还算细腻的肌肤变得粗糙暗黄,短短几年的时间,孟娇娘就变成了她以往最看不起的粗俗村妇,甚至还有所不如。   至于孟娇娘生的那个孩子,因为有个坏名声的娘,即便那个孩子表现地十分聪明伶俐招人疼,村里也没有孩子愿意和他一道玩耍,而且孟娇娘并不是一个好娘亲,生活的苦难让她将怨气发泄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对他动辄打骂,那个取名为江狗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帮着孟娇娘一块干活,也是个可怜人了。   “我看你们说的都不对,当初孟娇娘要是真的陷害成功了,没准她现在也过上富太太的日子了,毕竟白兰向来心软,而且她那时候都和江三有一个儿子大虎了,还真会和江三和离不成?”   “就是,听说之前还有人看到江狗蛋冲着江三喊爹呢,你们说江狗蛋会不会真的是江三的儿子,孟娇娘没说谎啊?”   “别瞎说,要让江婶子和白兰听见了,小心他们以后不收你家粮食。”   几个碎嘴婆娘的议论被一个精明的女人打断,白兰那家面馆生意红火,每个月需要的米粮不是一个小数字,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面馆的食材几乎都是找江家村的乡亲们收购的,有时候需求量大,这些嫁来江家村的媳妇们的娘家也能够跟着受益。   因此在江家村,江家三房早就是不能得罪的存在了。   “我们也就是说说,看我这张嘴啊,该打该打。”   几个说闲话的女人见状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也是她们一时说溜嘴了,要是真的因为她们的这些话导致江三家不收她们的粮食,恐怕她们就要成为全家的罪人了。   一群女人换了话题,接着聊起了其他事,其他人。   而刚刚话题的几个中心人物,却又再次如同刚刚话题中聊到的那般遇到了。   ******   “爹!”   一个又瘦又小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窜到了江流面前,这就是重生的江锦林,现在被随意取名为江狗蛋。   最初发现自己重生的时候,江锦林是十分激动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天运之子,这次重生是老天爷给予他的查漏补缺的机会,可当他开始了解自己的处境后,这份激动就变成了惶恐不安。   一切都变了,他居然变成了当初本该流产的哥哥,上辈子的爹爹不再是爹爹,他成了一个身份有瑕疵的奸生子,而上辈子为他们母子当牛做马的江家人更是变成陌生人一般的存在。   重生这六年,江锦林可谓尝遍了上辈子他没尝过的苦难,他也越发想要改变自己的现状。可惜或许是因为开局太差,江锦林即便拥有几十年权谋记忆,依旧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尤其他还受身体的限制,一个不满十岁的稚童,想要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的,甚至连孟娇娘的打骂都阻止不了。   江锦林越发怀念上一世,上一世他是江流的儿子,有江流全心全意的维护,从小到大衣食无忧,或许是眼前的生活太艰苦,渐渐的,江锦林越发觉得自己就该是江流的儿子,只是所有人都弄错了,以为他是江得柱的儿子,一心一意想要拨乱反正,让江流承认自己这个儿子的存在。   今天他听说江家三房回来扫墓的消息,于是就在江流的必经之地上守株待兔。   “你这人好奇怪,哪有随便认爹的。”   十一岁的江流是个又乖又单纯的好孩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娘总说大虎和竹花是他的儿女,可既然娘都那么说了,他一定会像爹娘照顾他一样照顾大虎和竹花。   至于其他哭着闹着要认爹的人,抱歉,他自己也还是个宝宝呢。   “爹,我想吃刺刺果。”   江竹花六岁了,可依旧还是喜欢被爹抱着,被养的白胖的小丫头扒着亲爹的衣襟,娇滴滴地对傻爹发号指令。   “好,咱们摘刺刺果去。”   江流绕开了江锦林,抱着小闺女去山脚下的草丛中搜找刺刺果。   江竹花的余光瞧了眼失落地江锦林,自江锦林第一次跑来认爹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对方和他们一样,也获得了重生机遇,原本还想着孟娇娘的这个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不打算将仇恨牵连到这个孩子身上,现在得知他就是江锦林,白兰娘仨动起手来自然也就不心软了。   现在看到江锦林落入这步田地,江竹花的心情畅快无比,她紧紧抱着傻爹的脖子,决定今天多给傻爹一个流沙包,当作他无情拒绝江锦林的奖励。   江流回乡的次数不多,江锦林怎么会因为他的一次拒绝就放弃,正当他准备纠缠上去的时候,江大虎拦下了他。   九岁的江大虎因为营养充足以及长年练武的原因体格高壮魁梧,此时他挡在江锦林面前,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不用江大虎废话,他只是挥了挥拳头,江锦林就不敢再靠近一步。   看着江家人走远了,江锦林这才失魂落魄地回家,回到那个破旧不堪的茅草屋。   “我想念书。”   江锦林想着,自己上一世好歹也是举人,这一世只要参与科举,重新获得功名,现在他失去的一切都将唾手可得。   “呵呵。”   孟娇娘冷笑一声,她觉得这个儿子真的是来讨债的,要不然怎么会提出这种天马行空的要求呢。   “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不被父族承认的奸生子,别说我没钱供你念书了,就算我有钱,你以为会有秀才愿意收你当弟子吗,你以为会有人愿意为你做保吗,别做梦了。”   孟娇娘满是疤痕的脸庞在这一刻尤为阴森恐怖。   “你就是狗蛋,是最低贱最无用的东西。”   孟娇娘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儿子的脸蛋,然后紧紧攥住他的头发,不顾江锦林的挣扎反抗带他去了自己开垦的那小半亩荒地里劳作。   江得柱被母老虎管着根本就不敢接济他们娘俩,倒是村长记挂着江狗蛋也是他们江家的血脉,偶尔会接济一些粮食,可是现在村长的年纪大了,家里其他几个儿子早就不满村长拿公中的东西接济二房惹下的孽债,为了生存,孟娇娘不得不开始考虑。   她和儿子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她不行,儿子也因为身份断绝了翻身的可能,与其奢望不可能的事,不如就安心下来,琢磨下一顿的伙食吧。   ******   自那以后,江锦林不再出现在江家人的面前,倒是每次回乡的时候白兰等人会从其他人的嘴里听说孟娇娘母子的故事。   听说孟娇娘最后和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好上了,那个鳏夫家里穷,娶不起第二个媳妇,前头那个也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为了血脉的传承,老鳏夫不介意孟娇娘的名声和她被毁掉的面容,只求孟娇娘能够给他生儿育女。   听说那鳏夫脾气不好,也不想给别的男人养孩子,对江狗蛋动辄打骂,而孟娇娘这个生母对此视而不见,一心一意想要给鳏夫生个孩子,好在家里立足。   听说江狗蛋跑去村里的书塾偷听,在被秀才发现后熟练背诵了三字经和百家姓,只可惜他的身世不堪,秀才虽然震惊于他的聪慧,却也只能惋惜地将他拒于书塾之外。这个消息不知道被谁传到了江得柱那个媳妇耳朵里,担心孟娇娘靠这个儿子翻身,那个泼辣的女人找了几个小混混打断了江狗蛋一条胳膊,据说即便医好后也不能正常行动了,那个女人赔了鳏夫和孟娇娘二十两银子,俩人就不再追究这件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听说孟娇娘怀孕了,鳏夫为此兴奋不已,多次去镇上买酒喝,有一次喝醉掉下河中,被人发现时已经溺毙,孟娇娘因此在此成为寡妇,村里也传出了她克夫的传闻。   听说孟娇娘怀了四个月的孩子流产了,孟娇娘也因此变得疯颠。   听说鳏夫溺毙和孟娇娘流产的事情背后有江狗蛋的影子,对方怨恨两人在他被打残手臂时的不作为。   听说孟娇娘和江狗蛋都死了,在互相折磨了十几年后,孟娇娘放了一把火,将自己和江狗蛋烧死在了孟家那间破茅草屋中。   ……   这些都是之后几十年里陆陆续续发生的事。   白兰和一双儿女并没有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们只是努力让自己过的更好,并静静看着孟娇娘母子自己作死。   这一世,他们三人的手上都未沾染血腥,却将仇恨报了。   ******   “我看当初那个老道人说的对,那江三,还真是富贵命。”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村里曾经那些年轻人也都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一块拄着拐杖,躬着背在树荫下唠嗑。   小王媳妇终于嗑不动瓜子了,手里抓着一把糖油果子,时不时含一颗,把糖油果子含软了,再咽下肚。   想当初村里人都拿老道人的这句话当笑话,现在谁不说那老道人的卦算得准呢。   这个江三傻了大半辈子,可年轻时候老娘护着,傻了以后媳妇养着,现在年纪大了,脑子虽然还不清醒,可一双儿女俱是孝顺的,真是一生富贵。   “听说白兰的身体不太好了,也是,她年轻时候吃了挺多苦,现在身体也不如江三强健。”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伙儿感叹了几句,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他们也都是一只脚迈到坟墓里的人了。   被他们念叨着的白兰已经在弥留之际了,江流和一双儿女守在她的床前。   “我走后,你们兄妹要好好的。”   江大虎和江竹花各自成家,也都有了儿女,对于他们兄妹,白兰是很放心的。   她唯独放不下的就是自家的小傻子,明明之前都已经养到“十五岁”了,过完“十五岁”生日的当天,他又回到了“四岁”,这些年她找了不少名医,只是人的脑子太复杂,没有一个大夫能够解释这个病症。   后来白兰也干脆放弃了,她先是将这个夫婿当儿子养,后来又是当孙子养,养着养着,感情也越发深厚了。   现在又一个轮回过去了,江流今年“六岁”,要不是白兰日夜教着,他都要喊大虎竹花他们爷爷奶奶了。   “娘,你放心,爹我们会照顾好的。”   江大虎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悲痛,看着边上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粘了一脸的傻爹,向娘亲保证道。   不止他娘将傻爹当儿子当孙子养,江大虎也没办法将这个毫无威严的爹当成长辈,尤其傻爹的智力记忆只在四岁到十五岁之间徘徊,江大虎干脆也将他当成了孩子。   至于报仇什么的,早就被几人抛在脑后了。   “嗯。”   得到承诺的白兰笑着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自己的一双儿女,以及傻乎乎哭得像个孩子的江流,缓缓闭上了眼睛。   或许江流变傻是最好的结局吧,她毕竟还是一个受夫为妻纲教条管束的普通女人,如果真的报复了自己的夫婿,自己孩子的生父,白兰在痛快之余,也会自责以及自我厌恶。   而一双儿女和那个男人更是受伦理纲常的限制,不论什么原因,作为子女报复生父,都是世道不容的存在。   江流傻了,他们不用再受仇恨的折磨,不用纠结复仇还是隐忍。   白兰很庆幸,庆幸江流变傻了,也庆幸自己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为了复仇变成让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她和儿女们依旧坚持本心,在一切厄运尚未开始之初,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幸福道路。   感谢这次重生,这一世,她没有遗憾了。   江大虎和江竹花哭着送走了娘亲,在白兰七七祭日当天,他们又送走了傻爹,好在兄妹俩还有彼此,还有各自的亲人,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各自的生活。   不过江大虎和江竹花并未将亡父和亡母葬在一处,白兰和江流的坟墓虽然都在江家的祖坟里头,却隔了一小段距离。   这是江大虎和江竹花共同的决定,他们不恨傻爹,却恨生父,生父终究辜负了他们娘仨,因为傻爹的存在,他们可以放下仇恨,可这不代表忘记仇恨,两人想着,娘亲总归还是不愿意和生父合葬的。   族中有些老人对于兄妹俩的决定有些微辞,然而江大虎和江竹花兄妹并不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第208章 孤独症1   “安安, 今天是你六岁生日呢, 爸爸说了,今年一定会来陪你一块过生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妈妈都会满足你的。”   蛋糕店的玻璃橱窗外, 一个相貌清秀的女人半蹲着,双手搭在面前的孩子的肩膀上, 轻声问道。   那个孩子十分沉默,目光向下, 仔细查看还能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呆滞, 不如同龄孩子那般灵动。   “没有想要的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女人面上闪过短暂的丧气, 可是她很快就振作起精神, 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那我们就先买蛋糕吧, 安安不是很喜欢小猪佩奇吗, 妈妈今天就给安安买一个画着小猪佩奇的大蛋糕, 等着爸爸回家一块给安安过生日。”   女人拉着小男孩的手,推开蛋糕店的玻璃窗,走到柜台前。   “你好, 我前一天在叮当网预约了你们家的生日蛋糕,我姓王。”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江南水乡吴侬软语的腔调。   “王女士您好?请问您在我们店里定的是八寸的小猪佩奇款生日蛋糕吗?”   店员查看了一下今天取货的顾客名单,很快就找到了在叮当网预定的备注为王女士的订单。   “是的。”   女人点了点头。   “请您稍等。”   因为正值两个店员轮换吃午饭的时间, 店里只有一个员工,那个年轻小姑娘很有礼貌地请客人稍等片刻,然后转身去取放在制冷柜里的生日蛋糕,以及准备生日蛋糕的赠品蜡烛以及一次性餐具等。   还有一点时间,女人蹲下身,和小男孩说起了话。   “安安想吃这个小草莓蛋糕吗?”   看儿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璃柜台里的酸奶草莓小方,王若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用更加温柔清甜地声音询问儿子。   然而男孩还是不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蛋糕。   “如果喜欢,安安要告诉妈妈,这是酸奶草莓小芳,酸奶是什么安安知道吗?就是我们昨天晚上吃过的,口味酸酸甜甜的乳品,还有草莓,红红的,甜甜的,酸酸的。”   女人用分外温柔的声音为儿子讲述着他所看到的一切事物,只是任凭她讲的太多,那个孩子的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此时店员已经准备好了生日蛋糕,她看着柜台前那对母子,也意识到了这个小孩似乎有些问题。   “王女士,您的生日蛋糕已经打包好了。”   在店员的提醒下,王若与站起身,生日蛋糕的钱在叮当网预定蛋糕的时候就已经结清了,王若与正准备拎着蛋糕离开的时候,余光看了眼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草莓小方的儿子,又开口要了一块酸奶草莓小方。   看儿子的模样,似乎很喜欢这块草莓小蛋糕,反正生日蛋糕要等丈夫晚上回家的时候才能吃,不如就先买一块小蛋糕当作儿子下午的小点心。   付完钱,王若与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包装袋,草莓小方和生日蛋糕是分开包装的,装着草莓小方的袋子并不大,王若与看了眼儿子,蹲下身将这个纸袋放在了儿子的手上。   “安安帮妈妈拎这个小蛋糕好不好,妈妈一只手要拎安安的生日蛋糕,一只手要牵着我们安安,这个小蛋糕就拜托我们安安啦。”   王若与俏皮地冲着面无表情的小男孩眨了眨眼睛,然后郑重其事地将草莓小方放到了儿子的手上。   大夫说了,总要循序渐进地让孩子接触亲近更多的事物,王若与想着刚刚儿子那么喜欢盯着那块草莓小方瞧,或许这就是契机。   一开始的时候,小男孩木木地拎着那块小蛋糕,正当王若与放下心来,准备牵着他的手离开的时候,小男孩忽然暴怒,先是扔掉了手上的袋子,然后是不受控制地尖叫,声嘶力竭,把人的耳膜都快要吵破了。   王若与顾不上什么生日蛋糕了,立马蹲下身抱住那个尖叫癫狂的孩子,将他紧紧搂住。   “没事了,没事了,安安乖,妈妈不让安安拎蛋糕了……”   一旁的店员被这个突发情况吓了一大跳,好在那个男孩的突然发狂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安静下来,如同最开始进入蛋糕店时那样,变得无比冷漠,眼神木然呆滞,低着头,哪里还看得出刚刚癫狂的影子。   “抱歉。”   王若与的眼眶泛着红,可还是很礼貌地向店员说了声对不起。   她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抓痕,是刚刚抱着小男孩,不让他挣扎踢踹店里的陈设品时被抓伤的。   “没、没关系。”   店员羞赧地摆了摆手,这下子她是确定这个男孩的精神有些不太正常了,店员有些佩服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能够一直这般有耐心又温柔的对待这个小男孩。   刚刚包装整齐的草莓小方已经被摔的稀巴烂,好在有纸盒包装,外面又套了一层纸袋,只是模样难看了些,并不影响食用。   店员提出要帮王若与重新包装,但是王若与礼貌地拒绝了,这次她将那个草莓小方放在了装蛋糕的大袋子里,一手拎着那个大袋子,一手牵着安静的少年的手离开。   “刚刚那个小男孩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王若与走后,吃完午饭正准备来交接工作的另一个店员走了进来。   刚刚她围观了全过程,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抚脾气暴躁的孩子,一直守在门外没进来,直到王若与带着孩子离开了,这才进屋和柜台内的那个店员念叨刚刚出现的这对奇怪母子。   “好像是儿童孤独症。”   柜台内的那个店员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   儿童孤独症被很多人称之为自闭症,也有很多人称呼他们为星星的孩子,在临床医学上是指广泛性发育障碍的一种亚型,患病者男性多余女性,起病于婴幼儿期。   孤独症的主要表现有言语发育障碍,通常情况下,孤独症患者在两岁和三岁时依旧不会说话,有部分患者在两岁和三岁岁以前还可能有一些表达性语言,但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减少,甚至完全丧失。   社会人际交往障碍同样也是孤独症的主要表现,孤独症患者不能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表情贫乏,分不清亲疏关系,没办法和父母建立依恋关系,没办法与同龄儿童建立正常的伙伴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兴趣狭窄、行为方式刻板等表现,且大多数孤独症患者伴随智力障碍,极少一部分患者患儿可能在某方面具有超于常人的能力。   目前对于孤独症的治疗并不是很多,除了药物治疗,更多的还依靠家长的干预式治疗,如果家里有一个星星的孩子,家长必须付出百倍甚至更多的耐心和毅力。   普通人对于儿童孤独症的了解并不多,也不知道其中的艰辛。   “生那么一个孩子挺遭罪的,要我说,这种孩子其实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家长烦心不说,孩子自己也不见得活的开心。”   后进门的那个店员想到刚刚那个小孩癫狂的样子就有些后怕,这种时不时爆发一下的孩子在她看来比熊孩子更可怕,至少熊孩子你知道他熊,还能有心理准备,可这种孩子你压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最要紧的这还是精神病,岂不是杀人也不犯法?   在普通人看来,不管是自闭症还是抑郁症,反正都是精神病,对于这种疾病,大伙儿下意识的就想要远离,这也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   “自己的孩子,哪里舍得呢。”   柜台内的那个女店员抿了抿嘴唇,她也不想因为只有一面之缘的顾客和自己的同事争吵,可她还是觉得同事的这句话未免太冷心冷情了,他们不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怎么好意思替对方做决定呢。   再说了,她看刚刚那位客人的神情,显然很爱很爱自己的儿子,旁人觉得有这样一个孩子是负担,是拖累,对方未必那样觉得。   这只是一件发生在蛋糕店里的小插曲,很快就有新顾客进来了,两个店员停止了对话,开始忙碌地工作。   ******   因为今天是儿子的生日,还是丈夫难得回家的日子,在买完蛋糕以后,王若与又去了超市。   碍于儿子的病症,王若与并没有去食材更新鲜,却也更为嘈杂的菜市场,而是选择在会员制的大型超市购买晚餐的食材。   在超市里,王若与依旧耐心地为儿子讲解超市里他们看到的所有物品,这样的一幕无数次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生着,可惜儿子江流给予的表情很少,自两岁发现这个病症已经过去足足四年了,王若与看不到儿子改变的希望,可她依旧在每天睁开眼时为自己加油鼓劲。   这是她的儿子,她的血和肉,既然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无论好与坏,她都要承担这份责任,如果连她都放弃了这个孩子,他还能够依靠谁呢。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想要有一天儿子也会用软软的声音喊她妈妈,王若与的心中就鼓起了新的勇气。   王若与的家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这是丈夫江诚的父母留下来的。   这栋老楼已经有近三十年的历史了,是当初江城父母任职的单位的福利房,早些年住在这片居民楼里的住户已经陆续搬走,少数还住在这儿的多数是工厂退休的年迈老工人,这些人的儿女要么出国,要么去了外地,与其搬去更好的小区,留在这儿还有很多曾经的老同事能够聊天解闷,江城夫妇算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年轻夫妇。   因为小区建造久远的缘故,没有物业肯接管这一片的工作,因此在治安问题上,这片小区是存在很多隐患的,当初结婚的时候,王若与和丈夫购置了一处刚开发的新楼房,只是因为儿子两岁时检查出儿童孤独症,而老房子附近有禹州市最好的孤独症康复机构,所以夫妻俩才搬回了这个老公房。   四年的时间,王若与已经十分习惯在这个老小区的生活,她热情地向路上遇到的邻居们打招呼,上楼的时候,她还遇到了同样买完菜回来,正准备开门进去的对门老太太。   只是对方的耳朵有些背,江若与隔着一段楼梯喊她的时候她都没听见,直到走近了,老太太才隐隐听到了王若与的喊声。   “是若与啊。”   老太太的儿子去了国外,几年才回来一趟,而老太太的其他兄弟姐妹又多已经过世,和侄子侄女们多来往也不算密切,因此当王若与一家搬回来后,很多生活的琐碎事还仰仗王若与夫妇帮忙,两家之间的感情越发深厚。   “安安今天更加可爱了,我是刘奶奶,安安喊一声奶奶好不好啊?”   老太太半弯下腰,慈祥地对着江流说道。   她自然知道江流的病症,因此在看到他沉默的反应后也不生气,耐心哄了他几句,然后站直身体,拍了拍王若与的肩膀。   “这些年苦了你了,不过老天爷长着眼睛呢,他肯定能够看到你的努力和真心,再过不久,安安这病就会好了,到时候,你每天听着安安喊你妈妈,喊道你听腻了为止。”   在刘老太太看来,王若与这个媳妇是真的好,丈夫不知道从事什么职业,常年不着家,儿子又生了那样的病,根本离不开人照顾,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撒手不管了,就算还管着,脾气也会被磨的暴躁。   可在王若与的身上,你看不到任何戾气,她逢人就笑,面对这个总是不吭声的孩子也格外有耐心,有时候他们这些外人都替她来气,她还能温柔耐心地和孩子讲道理,即便她也明白,这个孩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那些话。   周边的邻居都佩服她,也同情她,甚至为此埋怨上了她那个总不着家的丈夫,到底什么工作那么忙,以至于把生病的孩子扔给老婆一个人照顾。   “要是安安能喊我妈妈,我这辈子都听不腻。”   王若与笑了笑,这样安慰的话她听的太多太多了,只是每当想到有那样一天时,她的心里都会分外甜蜜,现在她的坚持,她的努力,不都是为了那一天吗。   “刘姨,今天是安安生日,晚上我爸妈会过来,还有安安的爸爸也会回来给安安过生日,今天晚上你也来我家一块吃饭吧。”   因为老太太耳背,这句话是王若与凑在老太太耳边大声说的。   “好。”   刘老太太也没推辞,前些日子她儿子从国外给她邮回来一盒巧克力,她正想拿给若与和安安吃呢,再说了,她这个老太太虽然耳朵背了一些,干活还是麻利的,若与一边要看护安安这个孩子,一边要准备一桌子晚餐可不容易,等快要准备晚饭的时候她就过来帮忙,也当是帮若与减轻负担。   尤其听若与说她那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也要回来了,刘老太太也想劝告一下对方,钱挣再多也是虚的,他总得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一陪家人,若与这些年可不容易。   和老太太寒暄了一会儿,王若与这才开门带着儿子进屋。   ******   “安安先看一会儿电视好吗?妈妈就在边上,安安想吃什么了,想喝什么了就告诉妈妈。”   午饭是在外面解决的,一回到家,王若与先替儿子洗了手,擦了脸,又给他涂上香香的宝宝霜,然后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播放起了儿子最爱的看的小猪佩奇。   在这一点上,儿子倒是和同龄孩子相似,对着那张蠢萌的猪脸,他总是能够比平时更加安静专注,眼神中的呆滞也能减少几分。   安置好儿子,王若与回书房拿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软件做起了私货。   她大学学的是视觉传达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平面设计公司上班,直到检查出儿子换了罕见的儿童孤独症后才从公司辞职。   治疗儿童孤独症的花费不菲,尤其是专门的针对训练,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更是天价。   王若与给儿子报班的训练机构三个月学费为15000,额外的训练课程一个课时需要200,一般来说,一个月需要4次额外的训练,除此之外,还有针灸治疗,药物开销,光是花在这方面的钱,一个月一万块也打不住。   王若与在自己身上极其节省,可即便这样,丈夫的工资依旧很难满足家庭的开销,王若与和丈夫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公公婆婆早逝,王若与的父母身体不好又早已退休,退休金多数都花在了治病吃药上,作为女儿,王若与没办法从父母手中扣钱。   好在原公司的领导知道王若与的处境后十分同情,加上王若与曾经优秀的工作表现,同意她在家工作,工资按照当月工作量计算,这样以来,在照顾孩子之余,王若与每月还能有三四千块钱的进项,虽然不算多,却足够应付一场开销,并少量结余。   等做完手头的工作,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王若与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现在也到了点心时间了。   “安安,想上厕所吗?我们上完厕所吃点心好不好?”   孤独症患者在某些方面有些严格的时间计划,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做某件事情就会格外暴躁,而每天三餐的时间,以及下午点心,晚上辅食的时间都在他强迫症的范围内。   现在距离下午点心时间只剩二十多分钟了,要是不把东西准备好,儿子又要暴躁地摔东西了。   今天孩子喝的水少,暂时还没有尿意,王若与又帮儿子洗了洗手,去厨房取出那块被摔的面目全非的草莓小方盛放在碗碟上,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谁?”   王若与将草莓小方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门口,透过猫眼,门口是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   “送快递的。”   沉闷的男声响起,因为对方戴着帽子,又低着头,王若与看不到对方的面孔。   “快递?”   王若与皱了皱眉,因为丈夫的特殊职业,她几乎不在网络上购物,即便购物,也不会留下详细的地址,只会将快递送到小区不远处的寄存柜里。   而身边亲近的人也知道她这个习惯,绝对不会将快递寄送到家里。   不知道为什么,王若与的心跳陡然间加快,她紧张的倒退了几步,赶紧跑回屋。   “安安,咱们等会儿就吃草莓小方了,现在还不到点心时间,我们玩一会儿玩具好吗?”   王若与抱紧儿子,随手拿起一旁小猪佩奇的玩偶,冲回卧室,她撩起床罩,不知按到了哪个机关,床侧板被灵活取下,她将儿子放到床下,然后将床侧板合上,接着拉下床罩,陡然看去,这就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普通木板床。   做好这一切,王若与冲出卧室,拿起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她的手不断颤抖,希望这一切只是她多想了。   可惜门外的人根本就不想给她求救的时间,看她迟迟没有动静,开始强行破门。   “操,这贱货还想报警。”   屋内冲进来三个高壮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一手拍开她手里的手机,重重扇了她一巴掌。   王若与摔倒在地,后腰正好磕在凸起的茶几上,瞬间的剧痛让她差点晕厥过去,可男人紧接着拽紧她头发的动作,显然又使得她清醒过来。   那个男人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推倒了客厅的桌子边上。   “你男人居然敢坏我们的好事,没收了我们一批货不说,还抓了我们不少兄弟,操,老子杀不死他,杀他老婆孩子总行吧。”   男人脸上满是亡命之徒的狠辣,看着王若与脸上的眼泪鼻涕,他丝毫没有同情的心理,而是看着一旁的小弟,厉声问道:“不是说那个条子还有个儿子吗,赶紧找找,那小崽子在哪儿?”   男人拽紧王若与的头发:“呵,那条子抓咱们兄弟的时候倒是威风,老子活剐了他老婆孩子,我倒想看看,他回家的时候看到凉透的老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老大,找不到小孩,会不会是上学去了?”   跟着他进来的两个男人翻遍了整个屋子,柜子,箱子里面都找了,唯独卧室那张看似底部封死的床被他们漏掉。   “操!”   男人吐了口唾沫,自然也看漏了王若与脸上一晃而过的庆幸。   “小崽子跑了就跑了,杀了这个女人也是一样的。”   他掏出一把匕首,对准王若与的肚子毫不犹豫地捅了下去。   一刀,两刀……似是发泄一般,王若与的肚子被他捅成了血窟窿,随着匕首拔出体内飞溅的血液低落在了草莓小方上。   “走!”   确定王若与活不了了,那个男人才解恨地将她扔在一旁,然后带着小弟们匆匆离开。   尚且有点意识到王若与看着那些人离开,翻身趴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甚至还有肠子从那些血窟窿里面滑出。   她凭着执念,慢慢的,慢慢的往卧室爬去。   她的安安,她的安安还在里面啊,可她快活不下去了,她的安安,她的安安怎么办啊。   王若与绝望地看着那扇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房门,睁大眼睛,然后没了气息。   客厅的挂钟指向了两点半,这个闹钟是老式闹钟,每当到整点和半点的时候,都会有一只小鸟出来鸣叫报时,随着钟声响起,卧室的床底下也传出了敲打的动静。   “砰——砰——砰——”   王若与行动匆忙,床板的按扣并未完全锁上,里头关着的孩子生气的踢踹了好几脚,床侧板应声倒下。   吃饭,吃饭。   孩子心里默念着,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走到客厅。   他看到了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母亲,脚步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沉默地走到餐桌旁。   沾染了血液的草莓小方显的无比红艳,小男孩看着蛋糕,又看了看一旁的小勺子,慢慢拿起了小勺,然后一口一口,将那块被血染透的蛋糕吃进肚子。   小男孩的嘴巴红艳艳的,配合着倒在一旁的女尸,显的诡异无比,让人无端升起一股凉气。   ******   “老大,嫂子还没接电话吗?”   另一边,一群乘着警车准备回禹州的禁毒总队。   “这次端了一个大窝,老大你也好陪陪嫂子和安安,嫂子她不容易。”   一个皮肤黝黑,面容刚毅的男人皱着眉看着总是无人接听的手机,听到一旁队友的话时总算舒展些眉头。   若与不接电话,或许是因为在哄孩子吧?   “嗯,我知道。”   江诚并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妻子的不易,毕竟做他们的妻子,本来就要承担比普通人更多的风险,加上儿子又有那样的病症,江诚自然知道妻子这些年牺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他很爱他的老婆,也很爱他的孩子,江诚想过了,他的年纪不小了,过几年他就申请转职,好好陪伴妻子孩子,也不用让他们为他提心吊胆了。   回到总队述职完毕,江诚在回家前特地去玩具商店买了一个和儿子差不多高的小猪佩奇。   听老婆电话里说儿子最近特别喜欢这个丑丑的小猪,要是给儿子买了这个礼物,他没准能够多看他一眼,想到宝贝儿子,江诚不由扬起了嘴角,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楼上有人被杀了,血流了一地。”   “啧啧啧,听说这家孩子有病,全靠这个妈妈照顾着,你说普普通通的人家,哪里招惹来的仇人呢?”   “谁知道呢,听说那个女人死了,小孩还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打电话报警,也不叫隔壁的邻居,还是那女人的爸妈过来敲门,看没人响应,而门锁有被撬的痕迹报警才知道屋里有人死了。”   江诚抱着小猪佩奇,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发现这个平时没多少人的老楼挤满了看热闹的住户,他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说这栋楼里有人死了,哪户人家,谁死了?”   听清了那些人的议论,江诚手里的小猪佩奇掉在了地上,他拽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厉声质问道。   “我怎么知道是哪户人家,就是听说楼上有人死了,被捅了好几刀,肠子都流了一地呢,你说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那人还想往下说,但显然江诚已经没心情听,他挤开楼梯上堵着的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个劲往楼上冲。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嘘,这是楼上死的那个女人的老公,常年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头干什么,我看啊,这歹人保不准就是他引来的。”   “这样啊?啧啧啧,你说会不会是他外头有人了,情杀啊?”   对于这些议论声,江诚充耳不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样。   “让一让,我们要送尸体去警局。”   江诚冲到门口的位置时,几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扛着担架准备下楼。   “都怪我,怪我耳背,当时我怎么就没有听见响动呢,如果我听见了,若与可能就不会死。”   对门的刘老太哭的稀里哗啦的,中午还和她到过招呼,邀请她去家里吃晚饭的好姑娘,怎么就死了呢。   江诚的灵魂就像出窍了一样,他看着担架上的白被单,一团血色在中央的位置沁出,他双手颤抖着靠近,掀开床单一觉,女人苍白的面孔显露在他面前,江诚手一抖,直接跪在了担架边上。   “是你,都是你,一定是你惹来的麻烦,是你害死我家若与的。”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从屋里冲了出来,当初她就不让女儿和这个男人在一块,缉毒警察有什么好的,也就是外人听着名头光鲜。   这个职业可是血染出来的,贩毒的都是一些什么人,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不要命的人物,跟那些人做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女儿非不听她的,死活都要和这个男人在一块,生孩子的时候,人家产房外有老公守着,她的女儿呢,只有她和她爸陪着,孤零零的看着就让人心酸。   尤其后来外孙又检查出那样的毛病,吕秀看着女儿受累,她这个当妈的揪心的疼,那个时候,这个男人又在哪儿呢?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若与那样的好性子是不会和人结仇的,反倒是她这个好女婿江诚,做的是那样的职业,有的是人想找他的家人报仇泄愤。   “你别再靠近我们这家子了,别再祸害人了!”   吕秀就是一个普通人,她知道缉毒警伟大,知道自己女婿不容易,可她女儿死了,她如珠似宝养大的闺女死了,还死的那样凄惨,她根本就没办法理智地对待江诚,她只想这个男人滚远远的,再也不要来祸害他们了。   “安安、安安呢?”   江诚的声音极其艰涩,他红着眼眶看向岳母。   “和你没关系了,反正以前你也没管过他,你走吧,别再把安安也害死了。”   女儿没了,外孙就是吕秀和丈夫王援东唯一的亲人,他们不会让外孙步上女儿的后尘。   吕秀使劲推开那个体格强壮的女婿,她身后一个佝偻着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老头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他的眼泪早就哭干了,这会儿只能憎恨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婿,然后抱紧外孙离开。   老伴说的对,不能再让外孙跟着这个男人了。   他只恨当初自己太不坚定,要是他能够强硬地分开女儿和这个男人,也不至于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境地。   江诚想追过去,可又不敢用力推搡拦着他的岳母,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   ******   “安安,是安安吗,我是爸爸啊?”   两个月后,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出现在离禹州几千里之外的徐州市的某个公寓楼前。   一楼赠送的花园里,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蚂蚁搬家。   这间屋子里住的正是王援东夫妇以及江流,因为之前王若与的死亡被定性为毒贩报复,三人被该换了户籍,安排到了徐州市。   院子里的小男孩显然没有搭理江诚的**。   “安安,爸爸要走了,对不起,爸爸让你永远失去妈妈了。”   江诚的语音低成,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和哭腔。   “我不是个好丈夫,也当不成一个好爸爸。”   他蹲下身,掏出一个小猪佩奇的挂件,透过花园的围栏塞到小男孩面前。   “我真的,真的好想听安安叫我一声爸爸。”   江诚垂下眼,用手捂住眼框,好半响后才收拾好心情。   他静静地看了儿子许久,仿佛要将他永远记在心里。   下午点心时间到了,吕秀准备带外孙回房间吃点心,她出来时,正巧看到了江诚远去的背影。   是他吗?   吕秀有一瞬间不确定,过了最悲痛的时间段,对于那个女婿,她其实没那么憎恨了,可她依旧无法接受对方再次进入他们的生活,她已经失去了女儿,不能再失去外孙了。   ******   三个月后,王家的房门被敲响,吕秀抱着孙子打开门。   “阿姨,抱歉。”   几个普通打扮的青年出现在门口,领头的那个人手里捧着骨灰盒,嘴巴轻轻嚅动。   这几个青年身上俱透露着血煞气,一看就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吕秀眼神忽然恍惚,她看到随着骨灰盒递过来的染着血的女儿和的女婿的唯一合照,忍不住崩溃大哭。 第209章 孤独症2   王若与的死因备受关注, 因为她的身份敏感, 在命案发生后,几乎全禹州的一线警力都被调派过来侦查这个案件。   江家的老公寓年久失修,除了极少一部分业主私装的摄像头外没有任何有用的监控录像,所有警员开始将重点放在小区附近所有路段的监控上面,一连好几天,几乎全员午休地筛选排查出现在录像里的可疑人物和可疑车辆,那些日子,专案组组员的眼球都是红的,眼圈都是黑的。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 案件终于有了眉目, 可谁也没想到,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 除了王若与的死因可以定性为毒贩的打击报复外,警方还借由那几个在上一次扫毒行动中跑掉的毒贩, 顺藤摸瓜找到了另一个制毒贩毒的团伙, 只是因为有之前那行人的前车之鉴, 那个团伙行事小心了许多,缉毒专队足足蛰伏了三个月,才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队长击毙了杀害嫂子的凶手, 只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吕秀的嚎啕勾起了在场这些铁血铮铮的汉子们的伤心事,那个手捧着骨灰盒的黑壮青年语气哽咽,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其实不仅是队长, 这次扫毒行动,他们一共牺牲了7个同志,重伤13人,轻伤人数更多,其中重伤的13人中还有三个在ICU病房,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   林勇心里也恨,恨那些贩毒的人,也恨那些吸毒的人,如果这世界上没有这两种人的存在,他们的朋友、兄弟就不会牺牲。   尤其当看到吕老太太这般伤心的时候,林勇心中也有些怆然,会不会哪一天,他的兄弟们也会捧着骨灰去他家,那时候,他的爸妈怎么办,他的爷爷奶奶怎么办。   因为这份顾虑,林勇今年都已经31了,却迟迟不敢结婚,他怕自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也怕自己活着却拖累了老婆孩子,王若与的死更是给了他一个血的警醒,恐怕在他脱下这一生警服之前,他是不敢考虑人生大事了。   可这是他们活该牺牲的吗?   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凭什么他们就要担惊受怕,时刻担心亲人的安慰,害怕自己的工作牵连家人,都是一样的年纪,他们走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他们明白踏上这条道路是为了光明,可在光明来临前,他们却不得不背负起其他人的重担,负重前行。   几天后,警局内部会为这些牺牲的缉毒警察准备追悼会,江诚等人的遗体也会在追悼会后火化,到时候他们的骨灰就会被盛放到林勇手中的这个骨灰盒中。   可说是追悼会,除了牺牲警察的至亲,以及警务内部人员,其他记者、群众均不能参加这次追悼会,这也是为了保护牺牲的缉毒警察家属,因为毒贩都是穷凶极恶的,一旦缉毒警的身份曝光,即便他已经死了,他们的家人依旧会受到凶残的抱负。   明明是英雄,他们却不能拥有姓名,没人知道他们的牺牲,烈士陵墓也没有他们的墓碑,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们都只是无名的英雄。   林勇他们在走上这个岗位的时候,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他们没办法要求他们的亲人和他们一样大公无私,舍生忘死,现在看着吕秀哭的那样伤心,林勇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告诉老太太江诚死的光荣?   别逗了,恐怕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家人普通平庸的活着,也不想要这份看似荣光,却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的荣耀。   江流还是木木的,只是他的目光被骨灰盒上盖着的五星国旗吸引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骨灰盒瞧。   他不知道这块红布下面的骨灰盒将要盛装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三个月前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和他是多么亲密的关系。   他的脑海中可能还没有爸爸妈妈的概念,所以当他失去他们时,也不会产生悲伤的情绪。   林勇隐隐觉得,或许身为星星的孩子,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吧。   ******   在ICU抢救的三个濒危患者中有两个没有抢救过来,因此追悼会上出现的是九张黑白照片,以及九具保存还算完好的遗体。   其余重伤患者,只要还能够下床的,全部到场。   和哀乐一块响起的,还有那些牺牲者家属声嘶力竭的哭嚎声,倒是江诚的遗体边上静悄悄的,吕秀和丈夫王援东站在遗体旁,表情木然呆滞。   虽说是女婿的追悼会,可吕秀并未带外孙过来,因为他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旁人虽然觉得儿子不出席父亲的葬礼不好,可碍于吕秀现在是江流的监护人,也默认了她的决定。   对比其他几位牺牲者的家属,吕秀和王援东显的太过冷漠了,这让一些参与追悼会的内部人员有些不满,但了解内情的人,又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吕秀夫妇和江诚之间的纽带只有王若与,而王若与又是因为江诚而死,两人去世的时间太接近,恐怕这对老人的泪水早就已经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   很快就到了火化的步骤,正当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抬着江诚的遗体准备火化的时候,吕秀忽然动了。   她冲过去,掀开了盖在江诚身上的五星红旗,然后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全场哗然,离吕老太太最近的林勇想也不想就冲过去阻拦。   “你起来啊,你装什么睡呢,为女儿就是受你牵连被害死的,你还没还债呢,你凭什么死呢。”   吕秀整个人扑在江诚的遗体上,双手不住的捶打他的胸口。   “你不是最厉害了吗,你抓了多少毒贩?你救了多少家庭?你为什么不能救救你老婆,为什么不能想想你儿子!你成了烈士,可谁记得你啊,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连块碑都没有,除了我们,谁会真的记你一辈子呢?”   三个月前,看到女儿的尸体时,吕秀是恨这个女婿的,她无数次懊悔当初自己的态度不够强硬,没有阻止女儿和他在一起。   可这种情绪只是人在激动情况下的不理智想法,除了对女婿的工作有些挑剔外,吕秀对江诚真的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江诚,你起来啊,你儿子才多大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爸年纪都多大了,我们能护着他几年,安安还没叫过你一声爸爸,你怎么就甘心躺在这儿呢。”   吕秀拖着长长的鼻涕,眼周早就一片泥泞,她凄怆着诘问着不动不动的人,任凭林勇和王援东怎么拖拽,她就是挣扎着站在江诚遗体身边,不肯离去。   “老婆子,够了,让小江好好走吧。”   王援东哀求地看着妻子说道。   而林勇也反应过来,刚刚老两口淡漠的反应并不是因为他们不伤心,而是因为太伤心了,以至于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吕秀这种奔溃癫狂的反应,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不够,我得问问他,他怎么舍得抛下安安,怎么舍得抛下我们俩个老的,我们已经没有若与了,怎么能,怎么能再一次让他也走呢。”   吕秀觉得太不公平了,她的女儿打小善良温顺,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还时常救助流浪猫狗,吕秀不求福报,可没道理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吧。   而她的女婿呢,她就是一个普通老太太,可也知道缉毒警察那是英雄,做的都是拯救万千家庭的大善事,结果好人没有好报,现在冷冰冰地躺在她眼前,再过不久,就要被送到焚化炉内。   “老婆子,让小江安安心心地走吧。”   王援东抓紧老婆的胳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加重了音量。   “小江去下面陪若与了,你知道的,咱们姑娘胆子小,在下面没准正受欺负呢,小江下去了,就能护着咱闺女,他可是英雄,是人民警察,这一次,他会保护好咱闺女的。”   似是安慰老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江诚啊,你安心走吧,我和你妈陪着安安呢,你放心,我们两个老的,一定会教会他喊爸爸妈妈的,你和若与就安安心心的等着,会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王援东声音艰涩地说道,他不敢哭,不敢落泪,因为接连失去了女儿女婿,他就是家里最后的顶梁柱了,要是连他都塌了,又有谁能护着他老伴,又有谁能够护着他的安安呢。   “走吧。”   王援东紧紧抱住挣扎的妻子,冲着几个扛着遗体的警察点头示意。   江诚的遗体被送到了焚化炉中,直至完全看不见后,吕秀彻底奔溃,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哭嚎。   ******   “吕阿姨,你不用担心,其实普通学校也能够招收安安这样的孩子,不过在他八岁上学前必须要足够的干预式治疗,如果他的恢复情况到达预期,我们这边也是建议孩子能够去普通学校,这样也更利于他融入到普通孩子当中,对他的病情也是有改善的。”   因为从禹州市搬到了徐州市,吕秀经过多方考察,给外孙重新选定了一个口碑不错的治疗机构。   现在安安已经快七岁了,他的月份小,可再过一年半的时间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在这个问题上,吕秀很纠结,不知道外孙能不能在普通小学就读,也不知道普通小学和特殊小学之间,该如何抉择。   好在治疗机构的老师不错,知道吕秀的烦恼后给予了回答。   “不过如果安安要就读普通小学,入学之前要把孩子的情况如实告诉老师,这样也有利于老师在之后的教育过程中采用更合理的方式,而且一般来说,普通学校有义务接受自闭症等情况特殊的孩子,每一个学校都是有一些名额,通过抽签将孩子随机分配到班级里,谁也不能剥夺孩子正常上学的权利。”   除非孩子自闭症情况十分严重,不然很多专门治疗儿童孤独症的医生老师都会建议孩子去普通学校念书,尽可能让他融入普通孩子的生活。   因为接触时间短,这个老师还不知道江流的具体情况以及干预式治疗后的变化,只能就自己知道的给予吕秀一点建议。   “对了吕阿姨,能冒昧问一下安安的爸爸妈妈吗,这些日子好像一直是你和叔叔接送安安上下学。”   孤独症孩童的家庭氛围很重要,这也是老师冒昧询问的原因。   “安安的爸妈意外去世了。”   吕秀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因为女婿的特殊身份,她甚至不能告诉身边人他们的真正死因,只能用意外两个字掩盖。   “对不起。”   那个老师慌张地道歉道,吕秀摆了摆手,她知道老师不是故意的。   在和老师沟通了一下外孙的情况后,吕秀向老师告辞,准备先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在外孙下课后,正好过来接他回家。   而那个老师在送走了吕秀后,则是走向教室,准备观察一下这个新转来的孩子。   一间空旷的教室中,六七个孩子各自占据一块位置,沉默地做着自己爱做的事。   教室里还有三个老师,盯着这些孩子,预防意外发生。   奚施一眼就看到了新转来的那个孩子,对方并没有摆弄什么玩具,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教室的某个角落。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个孩子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赫然摆放着一架电子琴。   难道是对琴感兴趣吗?   想到极少数孤独症儿童在某些方面的卓然天赋,奚施不由心中一动。 第210章 孤独症孤3   奚施走到电子琴旁坐下, 双手抚在琴键上,在温柔的神情中,一首节奏欢快轻盈的歌曲从她指下响起。   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响, 原本安静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几个孩子都抬头看了眼正在弹琴的奚施,只是他们对于音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看一眼后再次低下头, 摆弄自己手里的东西。   而江流不同,自从音乐声音响起后,他的眼神中就开始注入光彩,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弹琴的奚施, 并且在其他几个老师错愕的目光下, 站起身悄悄走到了奚施的身后。   一曲弹闭, 奚施正想扭头观察江流的反应,就看到他已经站在他身后,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指下的琴键。   “想要试试看吗?”   奚施心中一惊,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俯下身, 温柔地在江流的耳边询问。   江流没有说话,眼神依旧凝聚在电子琴上。   “安安来试一下吧。”   奚施站起身, 将位置让给了江流。   一步、两步,这个身高尚且和电子琴齐平的孩子慢慢走到电子琴前,甚至不用奚施引导,他自行做到了电子琴前的椅子上,伸出一只小手, 食指试探着放在一个琴键上。   “do——”   略微低沉的琴音响起,小男孩的手被吓得缩了回来,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似是惊吓,也似惊喜。   他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杏仁眼完全睁开了,就跟猫瞳似的,分外可爱。   “do——re——mi——fa——sol————si——”   小男孩将手指重新放回键盘上,然后十分认真地,一下一下按动那些琴键,直到将电子琴上所有的琴键按了一遍。   试完音调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两只手放在了琴键上,然后闭上眼睛。   一阵略带顿涩,却完全无误的琴音响起,江流弹奏的,赫然是刚刚奚施弹奏的那首琴曲。   奚施瞪大眼睛,要知道刚刚她弹奏的琴曲虽然简单,可也不是一个没有学过琴的六岁男孩能够复制的。   难道她真的遇到了一个天才,一个因为孤独症所以在音乐方面获得特殊才能的孩子?   然而江流显示出来的才能不止于此。   第一次弹奏琴曲的时候,奚施从乐声中还能够听到几分顿涩,可当第二遍,第三遍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奚施已经挑不出毛病,面对节奏越发欢快,情感越发丰沛的乐声,她甚至还得感叹一句自愧不如。   要知道奚施本身也是过了钢琴业余十级的,一个初次接触钢琴的孩子就能够弹出另她折服的曲调,这是一件多么令人觉得恐怖的事情。   只是奚施哪里知道,第一遍弹奏琴曲的人确实是原本的江流,可在此之后弹奏琴曲的人,早已经换了一个内芯。   江流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到原身身体里的。   他好像来晚了,看着手指下的琴键,江流的思绪已然已经飞远了。   原身很不幸,因为从小就患有这样的疾病,同时他也是幸运的,因为他的亲人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病症放弃他,相反,他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个封闭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走出来,努力让他感知普通人能够感知到的喜怒哀乐等情绪。   原身的孤独症开始好转的转折发生在他六岁那一年,这一年他跟着姥姥姥爷搬家,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为了能够更好的为他治疗疾病,姥姥吕秀替他找到了一个专门治疗儿童孤独症的机构,在这里,他遇到了让他前半生受益无穷的老师,奚施。   这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孩子对于音乐是特殊的,而奚施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通过音乐治疗原身的疾病。   或许是在音符中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原身变得不那么木然,他开始说话,虽然话不多,即便开口也只是简单的一两个字符,他开始有了一些自主的行为,虽然这些行为多数都和音乐有关,但他的改变让疼爱他的姥姥姥爷看到了他病情改善的希望,为此两位老人不惜花费大量金钱,帮助他走上那一条他喜爱的道路。   一次阴差阳错的机会,原身入选了一个音乐选秀节目,在这档节目中,这个不善言辞却足够俊秀的少年一炮而红,他的孤僻沉默因为外貌的加持,在粉丝们看来就是王子的忧郁,他显露在观众面前的音乐才华更是让无数粉丝为他疯狂。   节目结束后,当时成绩最好的四人组成了偶像团体,而原身除了成为门面担当外,更是担任起了替组合写歌的重要责任。   然而粉丝的爱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最初的时候,原身的样貌和他的音乐才华能够替他争取不少粉丝的喜欢,可娱乐圈里从来都不缺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不善言辞,又缺少足够的曝光,原身很快就成为组合里最受忽视的成员,倒是组合里其他三个成员,借着他写的歌,开始大放异彩,远远将原身甩在身后。   这一些,原身其实都是不怎么在意的,他享受的只是写歌的过程,以及所有人听唱他写的歌的结果罢了。   然而好景不长,因为组合正处于上升期,公司对于原身的要求更多了,他们想要原身写出更多好听的歌曲,公司里其他艺人看到他们组合的飞升眼热,也通过各种渠道向公司施压,要求原身在给组合写歌的同时帮他们也编写几首出色的曲谱。   原身是人,即便他在音乐方面有独特的天赋,他也不可能像机器一样,完美做到公司的任何要求。   很快的,原身就陷入了写作的瓶颈,他写了一张张废稿,往日的灵感仿佛枯竭,他再也写不出自己满意的歌曲了。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想要给原身一些“好东西”,促进他灵感的迸发,然后没多久,一些加了料的烟酒就出现在了原身的生活里,那些人就如同引人下地狱的恶魔一样,将原身骗去了一条永远不归的道路。   在这件事里掺了一脚的人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这也是行业内的潜规则,写歌唱曲儿的谁不好这一口呢,这个圈子里随便找找,十个里面起码有五六个都碰过那玩意儿,只是有的人聪明,只是尝个新鲜,碰碰那些不易上瘾的毒品,而有些人陷得深了,什么东西也都敢尝试了。   在他们看来,原身既然加入了这个圈子,就该适应这个圈子的“文化”,再说了,他不是因为自己写不出歌而难过吗,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也是在帮他啊。   渐渐的,原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染上了毒瘾,一开始只是最普通的摇头丸,后来那些人已经不甘心于原身的那点产量,直接让原身染上了最霸道的冰毒,并且靠着毒品,让原身彻底成为了他们的傀儡,日以继夜为他们编曲写歌。   至于组合的工作原身自然也不能做了,因为吸毒的缘故,他变得形销骨立,半点没有以前清俊文雅的样貌,还因为长期的写歌压力,他的眼圈总是一片青黑,眼里的红血丝也是常年不退,这样的他只要出现在人前,就会被旁人瞧出端倪。   原身的退团引起了一阵小轰动,毕竟那时候他所在的组合也称得上是国内最火的组合之一了,只是很快的,这点小轰动就在公司的紧密操作下消失,反而因为他的退团,组合的热度更高了。   原身是在某次警方的突击行动中被发现的,也是那一次,原身和父亲江诚曾经的下属林勇重逢。   母亲因为毒贩报复而死,父亲因为和毒贩的枪战牺牲,结果他们的儿子却成为了一个瘾君子,还能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林勇将原身送去了戒毒中心,他尽可能的封闭了消息,可原身的名气不小,他吸食毒品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一时间成为娱乐圈最大的丑闻。   也不知道是哪个神通广大的记者居然调查到了原身的身世,父亲牺牲缉毒警察的身份,母亲被毒贩报复而死的经历被播放出来,所有人哗然,更加不能原谅原身吸毒的行为。   然而这些原身还是不在意的,他甚至不在意毒瘾发作的痛苦,他只是不能忍受无法触碰各种乐器,无法用纸笔谱写乐章的生活。   他的人生没有光了,在戒毒所内,原身用病服缠成长绳,然后将自己勒死在浴室里。   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也只有无尽的骂名罢了。 第211章 孤独症孤4   吕秀买完菜准备接外孙回家, 正要离开时被奚施喊下,并且告诉了她江流在音乐方面的独到天赋。   “老师,你是说我们安安还有救喽?”   吕秀激动地拉着奚施的手问道,她的眼神欣慰地看向一旁的外孙, 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我不能保证, 但这是一个好的现象。”   奚施毕竟不是专业的钢琴老师, 她只能给予江流基础的辅导, 如果江家真的想要通过音乐治愈江流的孤独症, 显然需要专门的治疗机构以及专业的音乐老师双管齐下。   这必然不是一笔小开销,奚施从吕秀的口中知道江流父母双亡的事, 对于江家的财力有所担忧。   她还真是小瞧江流的身家了, 江诚和王若与给他留下了两套房子,一套因为成了凶宅,且是老小区的缘故现在还挂在中介公司没有卖出去, 而另一套房产地段好, 又是学区房,在吕秀和王援东带着外孙搬到徐州市前就已经卖出了600万的高价。   因为不愿意回到禹州那个伤心地,吕秀和王援东也变买了自己居住的那套小房子,加上江诚的抚恤金,吕秀手里约莫有1300万存款, 如果那套凶宅能够顺利卖出的话, 存款金额还能再多两三百万。   一家三口搬到徐州后买的那套房子属于集资房,当初公安内部帮三人办理的户口转移,同时为了方便这些牺牲的烈士家属能够更快适应新的环境, 在吕秀出钱购买这套房子时,还给予了适当优惠,吕秀只花了150万不到,就购买了那套112平米的三居室,相比较禹州市的高昂房价,这套房的价格已经是极其良心的了,即便徐州市比不上禹州市繁荣,可花150万买一套112平米的房子,在徐州普通人看来也是天方夜谭。   这是属于牺牲的英雄的特殊补贴,但要是真让吕秀做选择,她宁可不要这些待遇。   只是人已经死了,活人还要继续活着,那套房子位置不错,又是早年的集资房,里头住的多是单位工人和领导,邻居们的素质也有保障,即便产权上属于小产权房,吕秀也已经十分满意了。   买了房子,又添置了家具,现在吕秀手里还有1100万的现金,她一个老人不懂得投资,只知道存定期理财,这些钱都是她给外孙留的,她和老头有退休金根本就花不到这笔钱,现在老师说了外孙在音乐上有天赋,而且学音乐对他的病情有帮助,老太太有什么不乐意的呢,即便花销再大,她也要供外孙学习。   ******   吕秀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太太,一回家就用自己并不怎么熟练的上网技术搜索音乐类补习班的资料,以及适合初学者购入的钢琴品牌以及型号。   她不仅自己察,还叫来了自家老伴儿,两个老人戴着老花镜,对着电脑和手机足足做了好几天的资料,笔记本都记了小半本。   姥姥姥爷的努力江流都看在眼里,但是很可惜,现在的他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老人为他担心烦恼。   不知道是融合不当,还是原身的情感太强烈,现在的江流更像是和躯体分离的灵,很难控制这具身体的行为方式。   而且随着在这具身体里呆着的时间增长,江流隐隐有一种被同化的感觉。   他的情绪好像更淡漠了,对绝大多人物事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候忽然会萌生躁意,然后控制不住地嘶吼以及打砸东西。   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滋味很不好受,他感觉自己在变成另外一个“江流”。   原来这就是孤独症吗?   不受控制的自我封闭着,看似是在排斥他人,其实是在自我孤独着。   江流觉得这一次的任务很难,因为如果他无法克服这具身体的天然缺陷,一切任务都将没有完成的希望。   ******   “是你!”   咖啡厅某间包间内,林勇等到了来人。那个人戴着口罩,在走进房间后,那人自然去除了这些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显然他的面孔让林勇十分吃惊。   “江头呢?”   那人随手拿了一把椅子顶住门把手,这样一来即便有人想要进门,短时间内也是无法将门打开的。其实早在定下这间包间的时候,林勇就吩咐过服务员不要过来,可是那人显然小心惯了,要多份保险才能安心。   “牺牲了。”   林勇收回复杂惊讶的眼神,略带悲伤地说道。   他之所以会和眼前这个人碰面,还得说到一个多月前江诚牺牲那件事。   那时候江诚中了枪伤,其中一枪打中了大动脉,在弥留之际,江诚费劲地抬起手,搭在了林勇的胳膊上。   当时林勇反手一握,他敏感地察觉到手心多了一个异物,那是江诚递给他的,等江诚再无力气支撑,双臂无力垂落时,林勇飞速收回手,动作隐晦地将那块芯片放入衣服口袋。   当时林勇虽然满心满眼都是受伤的江诚,可也明白江诚会背着人递给他这样一张芯片,必然是因为他不想其他人知道这个芯片的存在,同时这块芯片也是极其重要,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临终遗言的。   在处理完江诚的后世,确定江诚的亲人们都安全转移后,林勇才有功夫打开那个芯片查看里面的内容。   这里面装着四份文件资料,每一份文件代表一个江诚安插在毒贩内部的线人身份,而这份档案以前只有江诚知道,现在江诚牺牲了,知道他们的身份的自然只剩下林勇了。   线人是比缉毒警察更危险的工作,他们往往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尤其是安插在毒贩当中的线人,一旦被发现,必然会受到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而且线人的身份往往都是很隐秘的,为了保护这些冒着巨大风险的线人,往往警局内部也不会留有他们的档案,知道他们存在的只有他们的直线联系人,一旦这个联系人出现意外,线人的身份将永远变成秘密,即便哪一天贩毒团体被抓,他们也没办法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有效证据。   江诚显然很在意这一点,所以才会将他们的档案放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芯片中,又将芯片嵌在衣服的纽扣里。   即便是弥留的时候,他最记挂的还是这四个很有可能会被遗忘的线人,将这个芯片交给自己最信得过的兄弟。   “怪不得。”   对面那个人低下头,选择了这一行,生死都已经看淡了,所以悲伤只是暂时的,他很快平复了情绪,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对方显然乔装了,鼻子上,下巴处,还有颧骨的位置都有粘贴假体的痕迹,旁人可能看不出,可萧然身处接触特效化妆最多的演艺圈,又怎么看不出林勇的乔装打扮呢。   他笑了笑,显然对方并不如江头那样信任他。   “我能信任你吗?”   林勇在萧然拿下口罩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个男人,说起来对方也算是一个三四线的小明星,林勇并没有看过他演的电影电视剧,倒是林勇的母亲是萧然的粉丝,曾在儿子面前夸过萧然的长相和演技,因此林勇对于这个并不算很出名的演员还有点印象。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老大留下的四个线人中居然还有一个小明星。   对方的脸应该动刀子了吧?林勇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仔细瞧着,对方和老大留给他的档案照片只有五六分相似,难怪他看照片的时候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呵呵。”   萧然笑了笑,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你吸毒了?”   看到对方倦怠的神情,林勇眉头一皱,直接附身拽过他的胳膊,拉起他的袖子。   萧然的手臂上有好几个明显的针眼,新旧针孔伤交杂,这显然是吸毒的表现。   “别开玩笑了,难道你以为这个圈子那么好进啊,大哥,我得查资料啊,不先打入内部,谁会愿意相信我啊。”   萧然冷漠地拽回手,然后将袖子拉下,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林勇说道。   “你疯了吗?”   怕声音太大被外头经过的人听见,林勇压低声音质问道。   “这是毒品,一旦碰了,就很难回地了头了。”   林勇确实很想要线人提供可靠情报,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线人自甘堕落,尤其这还是毒品,这东西是会把一个很理智的人逼疯的。   “我不会。”   萧然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前倾着身体,用极具压迫式的态度回答道。   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成为毒品的俘虏,但他不会,死也不会。   “说说我最近的调查到的消息吧。”   看到林勇被震慑到了,萧然缓和态度,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又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温和表情,仿佛刚刚那个态度强硬的人不是他一般。   林勇嘴唇嚅动,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份档案资料,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   两人密聊了很久,在萧然离开半个小时后,林勇才离开咖啡店。   一路上他绕了很多没有监控的小路,并且找了很多公厕更换了身上的衣服以及脸上的假体,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回到警局。   他似乎过于小心了,可林勇不敢大意。   江诚的身份是怎么曝光的?为什么毒贩会找到江诚的家人报复,林勇想过可能是警局内部出现了内奸,但当他看到江诚留给他的这份线人名单后,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江诚和这四个线人是直线联系的,也就是说这四个线人都知道江诚的身份。   有没有可能,这四个线人中,早就已经出现了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故事里没有小情小爱,也不是单纯的娱乐圈文,大家放心 第212章 孤独症孤5   平静许久的娱乐圈突然爆出一个惊天丑闻,曾获两届金歌奖, 出过一张白金唱片, 多张金唱片的老牌巨星,八九十年代人眼中的情歌王子卢骁被爆出吸毒丑闻。   据悉, 当天朝阳警方接到朝阳群众的报警, 说是某小区某单元某室频繁出现可疑女性, 一开始报警的朝阳群众怀疑该单元存在卖淫可能,直到警方上门扫黄的时候发现了许多吸毒器材以及少量冰毒, 当场又发现吸食完毒品情欲高涨, 正准备做淫乱之事的卢某男以及另外三个陪同吸毒的女性,这个案件才变了性质。   媒体总是神通广大的, 不知怎么弄到了几张卢骁被抓时的照片,虽然对方的头上罩了一件衣裳, 看不清长相,可身型骗不了人,根据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刺青, 以及警方发布的公告中的姓氏、住址等信息,很快就确定了不久前警方抓获的那个吸毒男子正是曾经红极一时的情歌王子卢骁。   想当初卢骁也是现象级的巨星,这些年虽然后劲不足, 可他的人气依旧是不能小觑的, 场场演唱会爆满,一有新歌也能很快爬上音源榜单,冲上前十的位置。   因此当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很多粉丝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而路人们也因为卢骁曾经的完美人设,对这个消息保持质疑的态度。   直到后来实锤越来越多,以及卢骁在这种情况下迟迟没有露面澄清,网友们才肯相信,原来他们的歌神,创作俱佳的音乐才子真的吸毒了。   “你说怎么会有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吸那玩意儿呢?”   吕秀和老伴王援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剥橘子,一个削苹果,看着最近占据了电视的大新闻,心情十分郁闷。   如果可以,吕秀希望自己的余生再也不要看到吸毒这两个字,因为这会让她想起很多不美好的记忆,可偏偏现在电视新闻上就没有不播报这个消息的。   吕秀很想不明白,那些吸毒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态,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害人害己的吗,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认为自己意志力极强,吸那个玩意儿不会上瘾。   尤其是电视上的这些明星,他们是公众人物,本该成为万千观众的表率,要是连这些公众人物都做不到克制和自律,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活跃在公众视线中呢?   如果没有这些吸毒的人,就不会有穷凶极恶的毒贩,如果没有毒贩,就不会有她女婿这样风险性极高的缉毒警察,她家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因此吕秀虽然曾经很喜欢卢骁的某几首歌,在得知他吸毒的消息后这些喜欢消失一空,剩下的只有憎恨厌恶。   “把电视关了吧,等你要看的嬛甄传开播了再把电视打开。”   王援东将手里的苹果削成块,连同吕秀剥好的橘瓣一块,拿到不远处正在弹奏钢琴的外孙身边。   “安安啊,咱们休息一会儿,吃点水果好不好啊?”   现在讲究科学育儿,吕秀和王援东自从接过外孙的教养重责后就开始重新学习育儿知识,他们当年带孩子带的糙,对于女儿若与几乎是半放养的状态,不过那也没办法,当年经济不发达,物资也匮乏,家里的孩子都是养活就好,加上吕秀和王援东是双职工,照顾女儿最多的还是女儿的爷爷奶奶。   可对外孙就不一样了,首先外孙身体情况特殊,和一般孩子不同,其次外孙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这对姥姥姥爷得把爸爸妈妈的那份关怀照顾给补上,因此在照顾外孙这件事上,两位老人尤为细致小心,生怕哪点没做好,亏待了外孙。   这些日子两位老人抽空就看书店买来的育儿书,很多都是治疗机构的老师推荐的书籍以及书店比较热门的育儿书以及营养学的书籍,光从知识层面上来说,他们都能够赶上一般的育儿师了。   “还没到安安吃水果的时间呢。”   吕秀拿起遥控,准备把电视关掉,如老伴说的那样等自己要看的电视播出的时候再把电视打开,正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客厅的挂钟,对着老伴摇了摇头,侧过身对老伴说道,关电视的动作自然也停下了。   她这个外孙对于时间格外敏感,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那都是有规定的,一日三餐以及水果点心时间都能够列一张时刻表了,现在还不到吃水果的时间,硬是让他吃,恐怕又要闹脾气了。   “我看岔了。”   王援东眯起眼睛看向挂钟,发现自己看错了时间,正当他准备端着装着水果的碗回去,到点再给外孙喂水果的时候,江流的手动了。   他拿过碗里的一块橘瓣,用双手捧着,牙齿咬住橘瓣的一头,慢慢用牙齿磨着吃。   这是原身吃水果的习惯,就跟小仓鼠吃坚果一样。   “老头子!”   吕秀惊了,王援东也惊了。   这在别的孩子身上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放在江流身上就显得尤为特殊了。   现在还没到往日固定的吃水果时间呢,要知道,以前外孙在时间上是有强迫状态的,可他却主动地拿过水果,打破了往常的固定习惯。   这算是病情恶化呢,还是说明外孙的病情正在恢复呢?   吕秀和王援东的脸上又是惊慌,又是欣喜,两人谁也不敢再发出声响,只是默默看着外孙将那一小碗水果吃完,在擦完手和嘴巴后,继续弹琴。   殊不知,这看上去微小的改变,对于江流来说也是极为艰难的。   现在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不知道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他只觉得每一寸骨头都是痒的,想要大叫,想要嘶吼,想要砸碎每一个他看到的物体。   这就是他强迫改变原身的习惯带来的后遗症,江流极为艰难地克制住身体的本能冲动,闭上眼睛,将所有暴虐的情绪发泄在弹琴这件事上。   好在吕秀和王援东都没什么音乐品鉴能力,他们只听得出来外孙弹琴的节奏变得更快了,按下琴键的力道似乎也变得更大了。   一旁的新闻还在播报卢骁吸毒的丑闻,江流闭着眼睛,耳朵里除了钢琴的声音,就是新闻的内容。   他的大脑里走马观花似的播放着原身的一生,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那件事之前,完完全全的掌控这具身体,控制这具身体的所有情绪。   ******   一楼:没想到卢骁居然吸毒,我以前那么喜欢他,呵呵,现在一生黑了   二楼:其实我早就猜到了,那个圈子很乱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些年卢骁瘦了很多吗,你们看他那张脸,脸颊完全凹陷了,就和骷髅一样,显然吸毒很多年了,其实也很能理解,他这些年热度比不上以前了,最早他的专辑里起码有三四首歌是自己编曲作词的,现在呢,一张专辑里只有一到两首作曲署名是他的,当年他还打着音乐才子的名号呢,这些年江郎才尽,写不出歌来,学着这个圈子里的某些人吸毒寻找灵感,想要再次翻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三楼:啊啊啊啊,我还是不能相信,卢骁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吸毒的人啊,他一定是被陷害的,肯定是有人冤枉他。   四楼:没错,这个时候我们卢迷一定要坚定立场,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卢骁,他还能重新振作吗?我相信即便卢骁真的吸毒了,那也只是一时的行差踏错,只要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悔改的。   五楼:呵呵,楼上两个都是脑残粉吧,谁吃饱了撑着来陷害你们家卢骁啊,他是个大脑正常四肢健全的成年人,而且这些年虽然人气下降,在圈子里还是前辈大佬一样的人物,如果不是他自愿,还有人能够绑着他吸毒吗?再说了,警方都出通报了,卢骁可不是近期才开始吸毒的,而且当时被抓的还有三个高级外围女,这些人可都是卢骁打电话叫过去的,难道还有人能够逼卢骁吸毒,逼他在吸毒前给几个外围女打电话,逼他吸完毒正爽着的时候和几个外围女来几发?   六楼:不懂脑残粉到底是什么心态,他们是小学没毕业吗,连毒品是什么,到底有多大危害都不清楚,建议这些人去看看这些年牺牲的缉毒警察,看看每年都有多少无名英雄死在毒贩的报复以及追缴毒贩的事情上,想想他们流的血,你们还好意思轻飘飘地说上一句原谅吗?   七楼:所以呢,就因为那些死人,就要为难活着的人吗,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就不能给一次悔改的机会吗?   八楼:给这些吸毒的人机会,谁给那些牺牲的缉毒警察机会,谁给那些牺牲的英雄家属机会?   九楼:其实机会可以给,他们要是真的能把毒戒了也是一件好事,但机会可以给,麻烦这些人以后安静如鸡,不要在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不要再出来圈钱了。   十楼:真的好可怕啊,只是吸了一次毒就要把一个人曾经的成绩全部抹消了,这还是一个开放自由的年代吗?外国大麻都合法化了,也就你们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可怜我们卢骁,如果他不是身在华国,就不会被那么多人骂了。   ……   网上关于卢骁吸毒的事掀起了一**骂战,一部分人觉得应该封杀卢骁这样的劣迹艺人,一部分卢骁的忠实粉丝则觉得卢骁只是第一次被爆出吸食毒品的丑闻,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以后不再犯就好。   他们认为是现在的网友太严苛了,因为以前也不乏一些传过吸毒丑闻的明星,但是那些人在风声变小后又再次复出了,直到后来第二次,第三次被爆复吸,才慢慢被公众放弃,不过那些人也没有彻底消声觅迹,经常还是能够在一些地方剪彩年会活动中看到他们走穴的身影。   而卢骁是目前为止被爆吸毒丑闻的明星中人气最高,名声最好的,就更应该给他一次机会了。   萧然坐在阴暗的房间里,室内唯一的光源是他面前的电脑屏幕,而屏幕中的画面正是那一条条有关卢骁吸毒事件的评论留言。   他手里夹了根烟,火已经快要烧到烟蒂的位置,他的手指被火熏着,也丝毫不觉得疼。   线索断了!   他好不容易攀到卢骁这条线,给这个圈子供货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萧然觉得有点冷,他夹着烟的手开始哆嗦,身体又开始有密密麻麻瘙痒的感觉。   “呵呵!”   看着网络上那些维护卢骁的留言,萧然重重吸了口烟,只是烟草早就已经烧光,他这一吸,反而让自己呛到了。   “咳咳咳——”   萧然快把肺给咳出来了,眼角泛着红,隐秘地带着几分湿润,似有泪光。   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有一瞬间,觉得无比孤独。 第213章 孤独症6   十一年后   “哇, 那是安生学长吗?啊啊啊啊, 好帅啊!”   “是啊,你高一刚进来,没看过安生学长的现场表演吧,他谈钢琴的时候才叫帅呢, 就像王子一样。”   一群女生用隐秘地目光打量着一个抱着厚厚的册子,从教务处出来的高瘦男生,在确保对方听不到的情况下,压低声音尖叫窃喜。   这样的场景在徐州七中时常发生,谁让这是一个春心躁动的年纪,而七中里又存在着一个最容易吸引女生目光的校草殿下肖安生。   “肖学长好像不怎么爱说话,感觉挺冷漠的。”   总有那么几个女生不喜欢肖安生这款的校草, 十分不能理解好友闺蜜为了一个一年到头都说不到几句话的男人激动尖叫。   “嗨呀, 你懂什么啊。”   一个微胖苹果脸的女生看着肖安生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冒着小星星。   “听说学长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 学长目睹了父母的死状,所以一下子从原本活泼可爱热情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忧郁沉默,只能寄情于音乐的样子,肖学长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们怎么可以因为他性子冷清就排挤他,忽视他呢?”   这个年纪的女生总喜欢看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或是校草爱上灰姑娘之类的,而在这类里,总会有一个惹人怜惜的忧郁男配的存在。   都说男主是属于女主的,男配是属于大家的, 当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和里男配一样的人物,让人如何能够不心动呢。   “啊,我怎么听说学长父亲得了癌症,学长母亲因为太爱他的父亲了,在学长爸爸去世后没多久抑郁而终,因为接连失去亲人,学长才变得这么沉默的呢?”   另一个女生显然听到了不同的八卦内容,她更相信自己知道的,想也不想地反驳前头那人说的内容。   显然比起车祸致郁,牵扯到父母凄美爱情故事的传闻更有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学长就是很优秀啊!”   几人对不同版本的传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停止前面那个话题,单纯舔颜。   肖学长成绩不算顶尖,可从来都没有跳出过年级段前50名,七中高二段一共有1000多名学生,这样的成绩算得上是优等生了。   而且肖学长模样好,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就活脱脱万千少女心中校草的模板,再加上他会弹钢琴、弹吉他、打架子鼓、拉小提琴……这样一个十八般全能的少年,只是沉默寡言了一些,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尤其当他的沉默寡言背后还有一个个凄怆的悲凉故事时,就更加不是问题了,反而他越沉默,越忧郁,越能够勾起女生们心中的怜惜之情。   “其实仔细想想,粉学长这样的男神最好了,因为他不爱说话,和谁都不亲近,作为女友粉,根本就不用担心哪天学长给我们变出一个学姐来。”   苹果脸女生满脸梦幻地说道,“换个角度想,这种平日里冷心冷情,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挑动心弦的男人一旦喜欢上了某个女生,他一定会把那个女生宠成小公主的吧?”   万一,如果说万一学长瞎了眼,看中的女生就是她呢,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被狗屎运砸中,成为学长捧在手心里的女人,鼻血都要流干了。   “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嗷嗷!”   好像有什么声音乱入,不过无所谓了,听着那个苹果脸女孩的分析,在场的女生都不由激动地直跺脚,几个人手捏着手,在哪儿蹦蹦跳跳,仿佛幻想真的会成真一样。   是啊,肖学长哪点比当红流量巨星差了,一个离得近,一个离得远,与其追那些根本就接触不到的明星,还不如粉肖学长呢。   万一哪一天有幸成为学嫂了呢,咸鱼也是要有梦想的。   江流捧着一摞课本,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所在的班级,然后将那摞课本放在讲台上,自顾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写着别人看不懂的音符。   十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学会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怎样控制自己的身体,虽然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可比起上辈子的原身显然好了太多了。   不过他并没有显示出自己的真实状态,而是模仿上辈子的原身,继续他原本的人生轨迹。   “安生,麻烦你了。”   江流的同桌是数学课代表,原本他准备在数学课开始前去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取回昨天上交的作业,谁知道走了一半忽然肚子疼,只能抓刚从厕所出来的江流当壮丁,帮他去办公室拿作业。   其实他对江流也不抱有希望,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这个七中的高岭之花有多么不好接近,即便作为他的同桌,两年下来,两人沟通的话语也屈指可数,可谁让当时他能找到的壮丁就只有江流一人,好在他这个同桌也还有点同学爱,帮他把作业取来了。   江流并不在意对方的感谢,他的目光集中在手里的五线谱上,手里的那支笔在纸上涂涂改改。   时间就快要到了呢。   看着手里的五线谱,江流的瞳孔骤然紧缩。   ******   “来,安安啊,给你爸妈还有姥爷上柱香。”   今天是清明,按照老家的习俗,吕秀在家准备了一桌子斋饭,用来祭拜家里已经过世的亲人以及地府的官差们。   王援东在三年前去世了,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小病小痛很多,加上早些年接连承受独女和女婿去世的痛苦,身体越发败坏,能撑这么些年完全是因为外孙的身体不好,需要他和老伴照顾的这个执念。   好在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没有太多痛苦,没受太多罪,唯独还有些遗憾,那就是没有看见外孙这病彻底治愈。   吕秀的身体状况相较老伴好了一些,可现在也已经是七十三岁高龄的老人了,这些年因为高血压,高血脂的缘故药不离口,前些年还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也不知道还能陪伴江流这个孙子几年。   看到外孙进屋,老太太从一旁的香袋里拿出几支香点燃,递到外孙的手里。   江流皱着眉,看着手里的香迟迟没有动作。   “安安啊,姥姥知道你是怕姥姥受累,可姥姥要是不做这个斋饭,你妈你爸还有你姥爷在地底下就没人记挂了。”   旁人或许会以为江流的皱眉是心情不悦,可照顾了这个外孙十多年的吕秀却知道,外孙是在心疼她,毕竟准备这满满当当一桌子的斋饭不容易,她这个年纪,又是这样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过度操劳。   吕秀很高兴,她觉得外孙的病越来越有好转的趋势了,因为孤独症的其中一个病症就是情绪淡漠,对于亲人的态度和对待普通人没有差别,可现在外孙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可吕秀能够感受到外孙态度的转变,尤其是他的眼神,不再是木然呆滞,老太太能从外孙的视线中读取出更多的情绪。   这一些细小的改变让吕秀欣喜异常,她觉得或许在自己离世以前就能看到外孙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你也别怪姥姥唠叨迷信,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姥姥也不知道能再做几年斋饭了,你爸妈都是可怜人,除了我,还有谁记得他们呢?”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当初他们一家三口搬到徐州市,彻底和禹州那边的亲戚朋友断了关系,不仅如此,三人的姓名户籍也全都更改了。   外孙改名为肖安生,肖是江诚母亲的姓氏,安生这个名字是王援东给外孙起的,源自原身的小名安安,寓意平安一生。   虽说是王援东给外孙取的名字,可两个老人都不喜欢外孙的新姓名,总觉得这个新名字意味着他们和过去的一切都断了,意味着江诚和女儿王若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明明是和他俩关系最近的儿子,却不能够再取爸爸的姓,再使用妈妈取的名字。   因此不论是在外还是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夫妻俩都习惯叫江流的小名安安,只有偶尔必要时刻才会叫他新取的大名。   这些年江流长开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苹果脸变成现在棱角分明,略显消瘦的脸型,杏仁眼变得细长了些,眼窝也更加凹深,恐怕就算他站在曾经见过他的那些长辈面前,那些人也不一定能够认出他是王若与和江诚的儿子了。   对此吕秀既高兴又难过,高兴那些曾经和她女婿有仇的人不能凭长相认出她的外孙,难过外孙身上除了血脉,再也没有丝毫和女儿女婿有关的东西了。   尤其女儿女婿去世的时候外孙年纪还小,他又生着这样的病,恐怕对父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想到这儿,吕秀的表情顿时复杂无比。   不是她不想外孙记住自己的父母,而是她不想外孙的心里存在那样惨烈的记忆,当年女儿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外孙就在旁边,他吃着蛋糕,嘴角还沾着女儿的血,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吕秀依旧会觉得眩晕,更何况当时经历了那一切的外孙呢。   幸好他有这病,要不然早就疯了吧?   因此这些年吕秀也不敢提起女儿女婿,她就怕唤醒外孙记忆里已经模糊的画面。   “诶——”   吕秀长叹了一口气,就她这样瞻前顾后的,等她死了,还有谁会记挂着清明重阳给女儿女婿上香烧纸呢。   听到老太太的叹气声,江流自然猜到老太太又想起了当年那些事,他的表情顿了顿,拿起手上的几根香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到灰炉中。   “好好好。”   吕秀的思绪被外孙打乱了,她忘了刚刚想的那些事,双手合十对着祭桌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说的都是一些替先人祷告以及奉承阴差的话,她知道外孙这情况能够给面子祭拜已经很不错了,让他说上这么一段祷告词着实难为他,干脆在他拜祭完后代替他祷告。   “你先回屋写作业吧,等会儿姥姥帮你把晚饭端到房间里。”   因为做斋饭的缘故,今天吃晚饭的时间会比平时要晚,而江流的生活习惯大多都是固定的,要是不在规定时间吃饭,他的情绪就会变得低沉,也更容易暴躁。   吕秀知道外孙这个毛病,所以每当清明重阳做斋饭的时候都会提前留出一份晚饭。   其实现在外孙的情况比起最初已经好很多了,最早的时候,要是生活习惯被打乱,他就会控制不住大吵大闹,有时候还会砸东西,现在就算打破了生物钟也只是低气压,很少有尖叫砸东西的情况发生。   “嗯。”   江流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姥姥帮他专门盛出来的那些菜,然后将这些菜放到微波炉里转了转,至于米饭放在电饭煲里保温,不需要加热。   吕秀看外孙将这些事做得很好,心里越发欣慰,她看了眼祭桌上燃地正旺的火烛,忍不住眼眶泛红,她能将外孙教的这样好,以后去了地底下,她也有脸见女儿了。   ******   “听说了吗,梨子台和爱视视频网准备联合举办一个音乐类选秀节目,号称要选择出最优秀的6个选手,组建全华国最好的男子组合。”   “听说了吗?爱视网好像买下了泡菜国最火的选秀综艺音乐之子的版权,也不知道这档外国综艺搬到华国会不会水土不服。”   最近娱乐圈最受关注的估计要数梨子台和爱视联合筹办的综艺选秀节目音乐之子了,这档选秀综艺的版权归属于泡菜国,当初也是爱视买下了这档综艺的转播权,是爱视所有综艺节目中播放数前三的综艺节目,在华国拥有不少观众基础,尤其是一些年轻女生,都是这档综艺的忠实粉丝。   早年就有呼声希望能够买下这档综艺节目的版权,搞一次华国版的音乐之子选拔,现在愿望成真了,自然备受关注,尤其联合筹办这档节目的还是梨子台和爱视视频,更叫人期待万分。   梨子台这些年在走下坡路,不论是综艺还是买下的电视剧收视率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水平,忠实的观众也开始被日渐崛起的江水台和星视台瓜分,可即便这样,它电视台一哥的位置依旧没有动摇。   梨子台管理层很重视这一次筹办的音乐之子,将它视作电视台重新崛起的希望,花了很多心思在宣传以及节目制作上,绝对不允许这档节目有任何闪失。   这会儿梨子台会议室的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台长副台长以及其他管理层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因为一个问题争执不休。   “我觉得请卢骁挺好的,他是老牌巨星,唱功没话说,而且早年他就是以自己作曲自己作词的音乐才子的人设走红的,和咱们这档节目十分相符,让他当评委,显得咱们这档节目的质量有保证。”   开口的是音乐之子这档节目的副编导,他和卢骁有点旧交情,这些年卢骁混的不好,他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加上之前卢骁也特地找到了他提起了这件事,他也有意卖卢骁这个面子。   “我不同意,卢骁当年为什么过气?他可是吸毒被抓过的人。”   有赞同的自然也有反对的,一个脾气相对比较暴躁的管理层拍了拍桌子,“台里对这档节目多重视你还不知道吗,为什么要为了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现在观众对于他这样的劣迹艺人感官不佳,怎么能请这样的人来当节目评委呢?”   “我觉得挺好的,黑红也是红啊,咱们节目虽然有泡菜国那版的群众基础,可必要宣传也是少不了的,要是请了卢骁,前期的宣传热点就有了,再说了,他这些年表现也挺好的,没有再传出吸毒的丑闻,观众的忘性大,都十一年过去了,还有几个人记得他当年吸毒的事啊,倒是最近他的一些老歌又在抖抖快视频翻红了,很多短视频都用他的老歌做伴奏,那些视频留言里有不少唏嘘他的,毕竟卢骁有实力,有实绩,要不是当年吸毒被曝光了,现在也是圈里泰斗级别的老前辈了。”   “我也赞同,卢骁这些年也没做妖,他那个圈子确实乱,没见摇滚圈里一些复吸的依旧还活跃在乐圈里,操什么浪荡不羁颓废人设,照样还有粉丝吃这一套,卢骁只是犯了一次错误,咱们也要给人改变的机会啊。”   “是啊,卢骁还是有点人脉的,到时候帮咱们节目请一个有分量的嘉宾,还能省不少钱呢。”   反对的声音逐渐被赞同的声音压下,这个社会终究还是现实的,他们不管卢骁的人品怎样,不管他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只要他身上还有热度,还有曝光率,能够给节目组带来足够的利益好处,所有的错误都是能够被原谅的。   “那就先定一个卢骁,我提议咱们节目组可以去萧然经纪人那里探探口风,他虽然是演员,不过唱过不少电视剧电影的主题曲,唱功不错,而且他之间拍的那部《无间道》大热,可以给节目组带来不少热度。”   现在的粉丝口味百变,小鲜肉不再是市场主流了,像萧然这样有点年纪,沉稳帅气的大叔也很招小姑娘喜欢的,他可能也适合走大叔这条道,早些年不火,反倒是这些年上了年纪,人气逐渐上涨了,随随便便发条微博都有几十万转发。   “我觉得也行。”   一群人开始讨论,想要尽快定下人选,和对方经纪人联系。 第214章 孤独症7   【梨子台音乐之子评委名单透露, 据传卢骁、萧然、张馨艺方以收到节目组邀请】   【卢骁重新复出,昔日天王巨星是否能够卷土重来】   【瘾君子复出成为综艺评委,是否意味着娱乐圈用人无底线】   音乐之子这档综艺从筹办以来就备受关注, 因此当节目组的评委名单出炉后, 更是吸引了无数网友观众的注意。   萧然和张馨艺也就算了,两人一个是新晋影帝,虽说和音乐圈有点距离,可人气高,演唱过不少脍炙人口的电视剧电影主题曲,而且萧然在观众心目中的口碑很不错, 让他做评委很让人信服。   至于张馨艺,她是当红的歌后,华语音乐圈的领军人物,如果连她都没资格当音乐之声的评委, 恐怕整个华国也找不出几个更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了。   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卢骁, 虽说他已经淡出娱乐圈十一年了, 可依旧还是有人记得他当初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才开始过气的。   现在的观众对待吸毒明星的容忍度远远比不上从前, 早些年, 吸毒的明星, 尤其是音乐圈的吸毒歌星, 只要认错态度良好, 就有复出该过的机会,除非那些人第二次、第三次吸毒被抓,才会彻底失去观众缘。   现在国家在吸毒这块的宣传做的更到位了, 观众对待吸毒明星的容忍度也变低了,除了一些死忠粉,很少有人愿意这些劣迹艺人重新活跃在荧屏上。   但卢骁和近几年被爆吸毒的艺人又有些不同,他当初在娱乐圈的地位更高,而且十一年过去了,他也没有被爆什么不好的新闻,对外更是一副积极悔改,积极戒毒的表现,时常可以看到他出现在一些戒毒宣传会上,以自身为例子,劝解那些瘾君子远离毒品。   不仅如此,淡出娱乐圈后卢骁热衷于公益事业,当初川西地震,他捐助了5000万的物资以及2000万的救济金,整个娱乐圈,他捐助的物资资金也能排到前五,很是刷了一波好感度。   人总是最健忘的动物,十一年的时间足够让观众忘记卢骁做的那些错事,并且渐渐的因为新闻上播出的关于他热衷慈善,积极戒毒的新闻对他重新燃起好感。   因此对于音乐之声节目中邀请曾经陷入吸毒丑闻的老牌歌神当评委的消息,舆论也开始两极化发展。   节目组和卢骁方面在得到足够热度后,又在网上请了一波水军引导舆论,很快的,赞同卢骁复出的声音站了主流,很多人都觉得应该再给积极悔改的卢骁一个机会。   “现在这人啊,真是越来越耳根子软了。”   吕秀给外孙织着毛衣,看着新闻上播报的消息啧啧说道。她对当年那个新闻还有点印象,当初她还跟老头一块骂过那个卢骁呢。   “安安啊,你去洗个手,姥姥今天去菜市场给你秤了一斤新鲜草莓,等会儿给你端到屋里去。”   老太太也就感叹几声,卢骁这样的明星离她太远,对方怎么做怪都是他和那些喜欢他的人的事,相比之下照顾宝贝外孙这件事更要紧些。   吕秀将手里织了一半的毛衣放下,然后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将白天从菜市场买来的草莓洗干净。   平时老太太很少买草莓回家,因为现在的草莓多数都是大棚草莓,基本上都是用激素催熟的,多吃对身体不好,可偏偏外孙就爱吃这个,老太太给外孙把控着量,基本上在草莓上市的季节里,六七天才让外孙吃一回。   草莓是一早就泡了盐水的,吕秀只是将泡过盐水的草莓拿出来再过了几道水,然后沥干放到果盘里。她给外孙盛了一个小碗,剩下的留着晚上吃。   江流的房间门没有关,吕秀端着草莓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外孙,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声音,就知道外孙是洗手还没回来。   本来她打算放下草莓就离开,只是在将草莓放在桌子上的过程中被上面摆放着的一叠资料吸引了目光。   桌子上是几张报名表,里面的内容已经填写了大半。   吕秀皱了皱眉,拿起那几张报名表凑近看。   音乐之声?这不是最近新闻上一直播放的那台综艺节目的名字吗,好像就是卢骁当评委的那一个。   吕秀的表情有些难看,看着表格里的内容就知道,外孙想要参加这档节目,可吕秀并不乐意,虽然现在外孙的情况在逐渐好转,即便没有她的照顾,生活上也能基本自理,可他本质还是个病人,孤独症并不是一个能够被彻底治愈的病症,长期暴露在摄像中,暴露在外人的目光下,很有可能会对外孙的病情产生不好的影响。   而且那档节目居然请一个曾经的瘾君子当评委,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老太太对这个节目组有不好的印象。   “安安,你想参加这个节目?”   外孙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吕秀转过头,神情犹豫地看向外孙。   “嗯。”   江流的目光放在她手中的那叠报名表上,又表情冷漠地转到那碟草莓上,半响之后,才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不去好不好?”   吕秀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后和外孙商量道。   江流不说话,眼神还是专注于那碟红艳艳的草莓,颜色一如原身记忆里那碟染血的草莓蛋糕,鲜红冶丽,煞是好看。   “你现在高二呢,你这个年纪最要紧的就是学习。”   吕秀也知道,外孙和一般孩子不一样,他主观性强,只要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要不然情绪会异常暴躁不安,她说再多很有道理的话,外孙也不见得能够听进去。   “音乐,我想,写歌,唱歌。”   江流的目光总算从草莓上挪开了,他静静地看着姥姥,用言简意赅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喜欢音乐,奶奶给你请老师啊,你想唱歌,奶奶也能听你唱啊。”   吕秀的目光对上外孙那如一潭死水一般寂静的眼睛,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算了,你想去就去吧。”   吕秀想着,外孙这样的情况,恐怕人家节目组也不会愿意要他,还不如满足他这个愿望,让他去试一试呢。   再说了,这还是外孙第一次提出想要什么东西,吕秀有些开心,她觉得外孙的情况越来越好了。   ******   “这一次谢了。”   某高档别墅区的独栋别墅内,卢骁坐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吞云吐雾道。   “我进这一行全靠骁哥领路,哪担得起骁哥这个谢字。”   萧然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手里端着酒杯,话毕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诶,现在这世道,像你这样有良心,讲道义的人可不多了。”   卢骁摇了摇头,当年他在圈子里也是大佬级的人物,可当他吸毒的事曝光后,原本攀附他的那些人纷纷和他划清界限,除了一些有利益关系的朋友,也就萧然还算有点良心,在他出来后还不忘帮扶他一把。   尤其现在萧然的地位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三四线小明星了,作为新晋影帝,他完全没必要讨好他这个过气歌星,显然萧然看中的不是他能够带给他的利益,而是真的看中他这个朋友,记得他当初引他进门的恩情。   “你放心,我卢骁这人讲义气,你是我认定的兄弟了,以后有什么事,兄弟也能帮你一把。”   外人只见到卢骁这些年风光不再,却不知道他卢骁从来就没有没落过,当初他吸毒被抓,可是咬紧牙关护住了很多人,那些人都是他的人脉,都是他的朋友,背后的关系网超乎外人的想象。   只是早些年他得夹起尾巴做人,不能暴露那些人的存在,所以那时候显得落魄了些,不过这样也更凸显萧然的难能可贵。   以前卢骁还有些防着萧然,现在他对他已经十分信任了。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另一层联系呢。   “既然是好兄弟,我也介绍你一个好东西。”   卢骁起身,走到酒架边上,不知动了哪出,一个暗格被打开。   “试试?”   他将一袋粉扔到萧然面前,“这可比我以前给你的玩意儿强多了,知道神仙是什么滋味吗?用了这玩意儿,你比神仙还享受。”   卢骁似乎想到了那飘飘欲仙的感受,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太自然地潮红,眼神也开始涣散迷茫起来。   萧然看着那袋粉,他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些年他吸的一直都是大麻,意志力强还算能够控制,可袋子里装的那玩意儿,已经不是意志力强就能够控制的毒品了。   踏上这一步,他终生都不再有回头路。   感受着卢骁停留在自己身上警惕、探究的目光,萧然面上淡然。   “好啊!”   他前倾身体,接过了那袋白粉。   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能够回头。 第215章 孤独症8   “安安啊,怎么样, 你通过海选了吗?”   吕秀守在音乐之子海选现场的等候区, 看到外孙从面试的房间出来后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在老一辈看来, 外孙这样不爱吭声的人是不适合参加这种表现自我的节目的, 尤其在外孙的报名表上还清楚地写明了外孙的毛病, 虽说自家人不嫌弃自家人, 可外人不见的能够忍受外孙的小毛病, 所以在吕秀看来, 外孙被淘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嗯。”   可结果还是和她希冀的不同, 在她问完这个问题之后, 江流轻轻应了一声, 表示回答。   “诶啊,这是你孙子吧, 也是来参加这个比赛的?”   吕秀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自来熟的老太太拦下, “我家孙子今天也来参加海选呢,那个臭小子平时就爱唱歌, 唱的还挺好,听过他唱歌的人都说他将来是当明星的料, 哈哈哈, 我们这些当爷爷奶奶的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还明星呢,他能把书读明白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那位老太太一看就是能聊的。   “你家孙子长得可真俊呢,比电视里头那些明星还好看, 老姐妹啊,你就别替你孙子担心了,长着那么好的一张脸,我要是评委,五音不全也得让他过啊。”   那人说着就咯咯咯笑了起来。   这话在心思敏感的人耳朵里可算不上好听,好像江流通过海选就靠他这张脸,没有半分实力似的,好在吕秀和江流都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他们看得出来,说这话的老太太没有恶意,她只是纯粹夸奖江流的外貌,说话的技巧不够好罢了。   听着那个老太太的话,吕秀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家宝贝外孙。   是啊,她将安安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样好的一张皮子,谁看了不喜欢呢,再说了,她家安安就是安静了一些,论本事,不差任何人的,评委不让他过那才是眼瞎耳聋呢。   这样想着,吕秀的心情就好多了,只是她依旧有些担心外孙,听说这个比赛是全封闭式的,比赛期间选手都不能和外界联系,吕秀担心外孙这个情况没法和身边的人沟通,被陌生人欺负。   “对了,老姐妹你这孙子叫什么名字啊,我孙子估计马上就能面试完出来了,到时候让两个孩子认识认识,之后比赛的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呢。”   那个自来熟的老太太倒是对自己的孙子很有信心,结果还没出来,就认定自己的孙子能够进入最后的比赛。   不过她的这番说法确实也给了吕秀一点灵感,既然自己没办法照顾外孙,不如在外孙参加比赛前多帮他交几个朋友,到时候至少也能有一个照应。   这样想着,吕秀就开心地和那个自来熟的老太太交流起来,并且互相留了联系电话,方便之后联系。   ******   “骁哥!”   “骁哥好!”   “骁哥!”   卢骁带着自己的经纪人以及几个助理来到音乐之声节目组的策划室,一路上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热情向他打招呼,而卢骁也没有什么架子,对每个向他打招呼的人微笑点头示意。   “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准备了奶茶和点心。”   虽说淡出了娱乐圈,可不代表卢骁这些年就不再和娱乐圈接触,再说了,他也是有情商有脑子的,知道自己不是十一年前那个正当红的巨星了,现在任何不好的舆论都会对他的事业造成重大打击,所以他不介意花点小钱收买这些工作人员。   “谢谢骁哥。”   大家都不是缺买奶茶点心钱的人,可卢骁这样和善客气的态度还是让在场这些工作人员倍感愉悦,对他的感官也好了不少。   “以前没见过卢歌神,没想到他是这么亲切的一个人啊,这些年他好像一直在做慈善吧,捐的钱也不少了,你们说他之前被爆吸毒是不是真的被人陷害啊,他那个圈子那么乱,很多人都想要把他拉下来自己上位,被陷害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卢骁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口,不少工作人员忍不住议论起这个曾经的歌神。   “嘘,别乱说。”   有一些圈子里的老人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他们在这个圈子里久了,不像新人,容易被一些表面的东西欺骗。   当初卢骁被爆吸毒前他的名声可不算好,采访迟到,刁难工作人员等耍大牌行为屡有发生,估计是被雪藏了那么多年,终于长脑子了,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够随便发脾气的时代了。   可虽然心里头门清,这些圈子内老油条们依旧像新人那样装出一副感动的表情,反正卢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与他们无关,他们只知道,即便卢骁过气了那么多年,也不是他们这样小小的工作人员能够鄙夷腹诽的。   “怎么样,有好苗子吗?”   卢骁走到策划室,对着自己的老朋友,当初举荐他成为节目组评委的那个副编导问道。   现在海选已经过了大半,一些好苗子也已经进入节目组的眼中。   他们当中一部分是实力派;一部分脸长得好,唱功还算过得去;一部分身世有爆点;一部分脾气性格很容易引发话题……   这些具有某项特长的选手早就进了节目组的特殊名单,之后的几场区域比赛中,只要不是致命的问题,节目组都会想办法保送他们一路进全国赛。   当然,卢骁口中的好苗子绝对不简简单单指单项凸出的选手,他指的是节目组认为有机会冲进十强,才华能力外貌兼具,很有可能出道的选手。   音乐之子的节目和一般选秀节目不同,除了选手之间的比赛,评委之间同样有比拼。   节目组会选30名选手进入全国赛,全国赛采用电视台直播的方式,之前的比赛会选择网络剪辑播放,这三十名选手会在全国赛进行导师和选手的双向选择,自己选中的选手获得最终胜利,导师同样获得胜利。   卢骁是一个胜负心很重的人,加上这一档综艺是他的复出之战,只有带出冠军学徒,才能够为他的能力证明,所以卢骁对此无比看重。   这一次他纡尊降贵在节目开始前来到节目组和工作人员搞好关系,想办法从自己的老朋友口中打听一些有能力的选手的情况,也是这个原因。   “现在海选还没结束呢,再说了,一次海选还真不能说明什么。”   卢骁的来意那个副编导也是知道的,只可惜现在资料不全面,他也没法给出详细有用的回答。   “这样吧,等地区初试过去了,我这里的资料估计也能够更全面了,到时候我会和你联系的。”   副编导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是看到卢骁忽然拉下来的嘴角,又换了一个话锋。   ”对了,我想起来了,要说海选里有什么能叫上名字的好苗子,还真有两三个。“   副编导知道卢骁这人心眼小,可没想过他心眼那么小,亏他主动向台里提出让卢骁来当节目组评委呢,不过他不想自己先前的人情白费,这会儿也只能想几个人名应付一下卢骁。   “一个叫王亦可,央音的,音域很广,唱歌挑不出毛病来,只不过专业生的通病,特色少了一些,在节目中进步的空间不大。”   “还有一个叫曾棋,唱跳型歌手,气很稳,舞蹈功底很不错,长得也有几分帅气,说话挺有趣的,好好包装,应该很招小姑娘喜欢。”   “还有一个……”   副编导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提起这个选手。   “还有一个怎么了?”   卢骁追问。   既然他问了,副编导就不好意思不说了。   “还有一个唱功很好,挑不出毛病,他海选时候唱的那首歌还是自己写的,当时现场的评委都惊呆了,所以他的资料是第一时间传到我们这儿来的,最要紧的,他那张脸还长得好,比起靠脸吃饭的那拨流量也没差了。”   “既然这么好,你刚刚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   卢骁也不笨,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身上有问题,他这个朋友刚刚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这些话今天你听过就好,别告诉别人。”   副编导凑到卢骁耳边:“那个江流有病,儿童孤独症,就是我们常说的自闭症,他的情况好一点,还会说几句话,生活能基本自理,可是因为这个疾病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太闷了,我们都怀疑他能不能上节目。”   自闭症?会写歌?   卢骁眼神闪了闪,“有他海选时的录像吗,借我看看。”   他倒想知道,一个自闭症写出来的歌到底有多好。 第216章 孤独症9   音乐之子的全国赛采用电视台和视频网站双直播的方式,但在全国赛开始之前的海选以及各区域的几场赛事都会剪辑精彩片段放到视频网站上, 也是为节目提前预热。   这档节目前期靠评委吸引了一波关注度, 因此当爱视视频网站上出现预选视频时, 很快就有了不少点击, 一些有实力的选手在全国赛还未开始之前, 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粉丝。   不得不说, 作为这档节目的编导,卢骁那个朋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向卢骁推荐的那几名选手都在时下最受关注的几位选手名单之内, 尤其是江流,靠着几个剪辑过的视频, 在网上还小火了一波。   “这个新人看起来真的有些本事, 这才过了海选和地区赛初选复选呢,就已经唱了两首自己写的歌了, 歌的品质还很高, 尤其是他在复赛时候唱的那首恒星, 现在居然已经爬到音源榜17的位置了。”   卢骁的经纪人芳姐给他端过来一杯热咖啡, 见到电视里正在播放的音乐之子徐州区复选视频, 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华歌新曲音乐榜算是华国比较权威的音乐榜单, 上榜的歌曲为发布时间在六个月内的新歌曲, 别看江流那首恒星排在17位似乎并不起眼, 可大家要知道,能上这个榜单的基本上都是华国叫得上名号的歌手,他们除了有足够多的粉丝支持外, 还背靠经纪公司或是工作室,相比较他们,江流唯一的曝光渠道就只有爱视的那些剪辑过的预热视频,以及网友们自发的宣传,能够在短时间内爬到17名的位置,足够证明他写的歌有多好。   不过现在娱乐圈和以前的娱乐圈不同了,不是你有真本事就能够很快出头的,像江流这样还没有什么名气的明星,要是有人强按着不让他出头,他就永远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芳姐不知道卢骁为什么那么关注这个小小的选秀新人,难道是看好他,想要把他签到自己的工作室来?   “你觉得他写的歌怎么样?”   卢骁端着手里的咖啡没有喝,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视上,可这句话显然是对着芳姐说的。   “挺好啊。”   芳姐皱了皱眉,刚刚她不是说了吗,对方的歌要是不好,也不会在没有任何宣发的情况下爬上华歌新曲音源榜前二十的位置。   “和我以前写的歌比呢?”   卢骁扭过头看向芳姐,眼神中有一抹难以掩饰的狂热。   当初卢骁出道的时候同样打着音乐才子的名号,他那几张销量最高,评价最好的唱片里的很多首歌都是他自己编曲作词的。   卢骁是有才华的,他的歌词曲都皆有灵气,那个时候的卢骁是真心喜欢写歌,喜欢唱歌。   只可惜娱乐圈的诱惑太多了,而卢骁成名的时候年纪尚轻,很快就被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勾走了心思,渐渐的,他写不出那样具有灵气的曲谱,歌词也多是矫情造作,为赋新词强说愁。   之后的几张专辑销量都不太乐观,也是那个时候,卢骁在身边一些狐朋狗友的诱惑怂恿下接触毒品,在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下,卢骁确实也写过几首脍炙人口的好歌,只是灵感太难琢磨,随着毒瘾的加重,卢骁的脑子开始变得迟钝,对音乐的敏感度也越发不行了,在这十数年间,他再也没有写过一首让自己满意的歌曲。   “卢骁,你是什么意思?”   芳姐深吸一口气,看向她手下这个艺人。   “芳姐,我年纪不小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次我爬不起来,这辈子我都只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   卢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芳姐,这个比他大了五岁,因为保养得当,依旧风韵犹存的女人。   “我们这些年的感情,难道你就舍得我一蹶不振?”   他凑近芳姐,乘其不备拽过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中,炙热的嘴唇从她细长的脖颈一直亲吻到她的嘴角。   “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人家长的好,还年轻,将来前途一片光明,人家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成名的机会,转而来帮你做枪手呢?”   芳姐的身子滚烫,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只是她尚且还有几分理智,没有立马答应卢骁的请求。   卢骁刚出道的时候,芳姐就是他的经纪人,两个人相伴走来二十多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感情无比深厚,加上芳姐和卢骁之间除了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还有一层情人关系,这种关系直到芳姐结婚都未曾断掉,可想而知芳姐有多重视卢骁这个艺人兼情人了。   想当初,卢骁被曝光吸毒丑闻之前,就是芳姐到处帮他找歌,私底下买下那首歌的全部版权,然后将创作者改成卢骁的名字。   这件事很隐蔽,除了几个当事人,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在后期,卢骁基本已经不写歌了,所谓的由他编曲作词的歌曲实际上都是别人的作品。   只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终日打雁,终被雁啄,有一次芳姐用往常一样的手段抢了公司一个练习生写的歌,对方自知出道无望,反而用这个把柄向她敲诈了一笔巨款,对方是光脚不怕穿鞋,可芳姐的顾虑太多,那一次,足足被那个练习生敲诈了近一百万。   要不是后来卢骁吸毒丑闻曝光,那人发现无利可图,恐怕俩人还得被那个练习生敲诈几次。   经过那件事后,芳姐对这种事开始心存顾虑,这会儿卢骁忽然提到江流,让她再次想起了当初那个练习生,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   “不一样,那个人不一样。”   卢骁轻笑一声,谁知道那个看上去挺正常的少年,实际上是个精神病呢,就他那样的人,怎么有能力敲诈他呢。   在卢骁看来,不管是什么儿童孤独症还是什么自闭症,这就是精神不正常的表现,他用对方的歌怎么了,难道他还有本事在媒体面前曝光他吗?那个人连话都说不全,恐怕到时候别人还会以为他蹭他的热度吧。   卢骁真心觉得这个名叫肖安生的新人就是老天爷为他量身定做的影子。在肖安生身上,卢骁看到了曾经那个真心喜欢音乐的自己,但是卢骁不希望观众眼中出现第二个卢骁,在他看来,肖安生只要隐藏在幕后,安安心心替他写歌就好。   反正他有那样的病,太多人喜欢反而会是他的困扰,再说了,对方那样的身体情况能够应付媒体记者吗,能够开演唱会和粉丝见面会吗?   他不会在钱财上面亏待肖安生,相反,他替他出名还帮肖安生解决了诸多问题,他这是在帮他,不是在害他。   “他有自闭症,根本就不爱说话也不爱和别人沟通,我从单全那里还得到了一份他的个人资料,这个叫肖安生的人现在和他73岁的姥姥一块生活,他爸妈在他六岁那年就去世了,爷爷奶奶死的更早,姥爷前几年去世,现在那个姥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卢骁目光炙热,吐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而且他那个姥姥几年前过做心脏搭桥手术,恐怕也不是一个长寿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再过几年,他将变得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他又生着这样的毛病,不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曝光我们。”   当初看到肖安生的个人资料的时候,卢骁都快笑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宝贝啊。   “可是……”   芳姐的眼神中闪过犹豫挣扎。   “别可是了,想想我吧,芳芳。”   卢骁抱紧芳姐:“再说了,我只想要他的歌,却也不会害他这个人,到时候他举目无亲,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或许比起成名后曝光在聚光灯下,那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才是更好的。”   芳姐被说服了,眼神中的挣扎渐渐消退,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让这个名叫肖安生的新人为他们所用。   ******   明亮的别墅客厅内,一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少年坐在三角钢琴前,闭着眼睛手指飞舞。   克罗地亚狂想曲,这首用明快节奏描述了被战火摧残后,满目苍夷的克罗地亚。在这激昂高亢的音乐声中,仿佛能够看到战后城市的残垣断壁,以及无数倒映在夕阳下的残肢断臂以及无数的血与泪。   江流闭着眼睛,他的手指几乎化为一道道残影,弹奏的速度越来越快,边上旁听的人心脏仿佛已经跳到嗓子眼,随时都能够跳出来。   快了吧,那些人应该已经盯上他了。   这个世界原身留给江流的记忆太过压抑,因为被原身的病情以及情绪困扰,导致在来到这具身体后的十多年里,他根本无法伸展拳脚做些什么,只能耐心等待关键节点的到来。   他有两个任务,一个是这次的许愿人,是原身的姥姥吕秀。   对方并没有什么刁钻的请求,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外孙好好的,远离毒品。   这个任务看似简单,却和主神提出的第二个任务有了冲突。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是真心悔改,都应该给予第二次机会,主神要求江流感化那些吸食毒品,贩卖毒品的瘾君子和毒贩,让他们过上积极向上的生活。   且不提江流对于主神提出的要求有什么看法,就单单讨论第一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如果要感化那些吸食毒品的人,他必然会和那些人发生接触,这样一来,是否违背了远离毒品这个要求呢?   江流不知道所谓的远离的界限在哪里,而系统也不能给予一个明确的答案。   此时钢琴曲已经接近尾声了,江流睁开眼。   这一次的任务还真是叫人不痛快呢,那些毒贩有什么资格被原谅,那些人,全都死干净了才好啊。   江流舔了舔嘴唇,好想吃草莓啊,红艳艳的,真是刺眼呢。   “安生,你是音乐生吧,钢琴弹的那么好?”   此时江流已经通过了区域复选,作为全国三十强的其中一员,正式入住到节目组提供的宿舍中,而除了一部分还未完成复选来到别墅的选手外,绝大多数选手也同江流一样,远离家人朋友,没收电子设备,来到了这个除了卫生间外装满了摄像头的宿舍。   “安生不喜欢说话,之前我找他聊天安生都是负责听不负责说的。”   另一个坐在客厅的选手拉住了刚刚和江流搭讪的那个人。   他这话说的挺有意思的,虽然没有直言江流不好接触,却也隐晦地传达了这个信息。   进入别墅的三十强选手互相还是有点了解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也在网上看了不少海选和地区赛的视频,对于三十强内最具有竞争力的对手心中有了一个名单的雏形。   毫无意外,江流的名字应该在每一个选手心里的名单内。   不过好在经过初步接触,他们发现江流这个人的脾气不好,很冷漠,架子摆的很高,别的选手和他说话他也不见的会搭理。   别墅所有公共区域都装有摄像头,显然江流的表现也被这些摄像头拍摄下来,会在之后节目播出时,以幕后花絮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   而音乐之子这档节目除了评委打分外,还有大众投票的人气值以及三十家媒体的媒体评分,最后取综合分作为最终得分。   江流实力高有什么用,他的个性那样傲慢恶劣,只要观众看见了,必然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   显然刚刚开口的那个选手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想要观众们更清楚的了解江流的本性。   对于两人的交谈江流充耳不闻,他好像没有听出那段对话的潜在含义似的,站起身,走到厨房,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盒草莓,洗干净后走回自己的房间。   “安生好像不喜欢我们啊?”   夸赞了江流的琴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选手也不高兴了,觉得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   不过他好歹还知道现在他所在的区域到处都是摄像头,收敛了脾气,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说道。   不就是会弹琴会写歌吗,有什么好傲气的,真当自己成冠军了。他在心里气愤吐槽,显然这会儿他已经记住了这个傲慢的竞争对手。   “咱们真的不说吗?”   观看摄像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小声议论,他们是清楚肖安生的身体情况的,可选手们不知道啊,长此以往,恐怕其他选手会和肖安生形成隔阂。   “不用。”   副编导想着卢骁之前的嘱托,沉声说道,他已经想好节目组的爆点是什么了。 第217章 孤独症10   其实节目组副编导单全等做法也是娱乐圈常见的手段, 他也不单单是因为听了卢骁的建议才想到这个主意的。   任何一个综艺节目, 除了内容本身外, 还需要一些能够引起争执讨论的爆点内容。   实际上很多综艺节目都会通过后期剪辑达到这一个效果, 就好像之前备受争议的明星旅游节目一样, 节目组通过明星之间的暗涌引起各自粉丝对对家的仇恨, 掀起一场场网络骂战,通过这些骂战, 又吸引了无数原本没有观看过这个节目的观众, 以此达到宣传效果。   而单全对于肖安生的定位正是这样一个引燃这档节目的火信。   试想一下, 一个长得好, 唱得好又会写歌的选手出现在一档选秀节目里会吸引多少观众的喜欢,本身这种选秀综艺针对的就是年轻群体, 这部分群体的喜欢来的快,也更狂热,许多低龄粉甚至没有正确的三观, 为了喜欢的偶像能够干出许许多多没有理智的事情来。   偏偏肖安生又不是完美无缺的,他的毛病注定他无法和其他选手搞好关系,单全已经可以想象节目播出后,这个优秀的少年会被贴上什么样的标签。   傲慢、耍大牌、冷漠……   他对其他选手的爱答不理必然会引起其他选手的粉丝不满, 而他在节目里吸引的那些尚不理智的粉丝必然会为了其他选手粉丝的抱怨攻击对方。   到时候争议有了, 话题也有了, 节目组的收视率定然节节攀升。   至于这期间肖安生会承受怎么样的攻击辱骂单全并不在意,反正节目期间选手并不能和外界接触,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他已经想好了, 在节目最后几期告诉观众肖安生的真实情况,到时候对方自闭症的消息又能够刷上热点话题,曾经讨厌他,骂他的人也会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愧疚的心理,观众也会因此对他产生怜惜的情绪。   在单全看来,他这是在帮对方,顺便还能帮他提纯粉丝,即便对方知道他的这个做法,心里也会感激他的。   想到自己这个堪称天衣无缝的计划,单全不由有些得意了,他觉得这档节目一定会火,他在台里的地位也能因为这档节目的爆火有所提升。   至于之前卢骁拜托他隐瞒肖安生病症的嘱托,单全并未完全放在心上,对方给予的好处不够多,还不至于让他拿自己履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开玩笑。   ******   “来,萧然,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金碧辉煌的老板,你喊辉哥就好,还有这位,耀哥,耀哥可是你圈子里的财神爷啊,之前你不是拍过欢喜冤家吗,那部戏就有耀哥的投资。”   卢骁带着萧然参加了一个饭局,这场饭局的人不少,除了卢骁萧然这样的娱乐圈人外,也不乏一些平日里能够在电视报纸上看到的熟面孔。   萧然将这几张脸记在心里,然后殷勤地冲着卢骁介绍的那两个人打招呼。   他看出来了,这场饭局里不少有排面的人,但是这些人隐隐都以那两位辉哥和耀哥为中心,看起来除了金碧辉煌的老板,这两人还有其他外人不知道的身份。   金碧辉煌是沪市最神秘的高档会所,传说中能够在这个会所办会员卡的人都非富即贵,而辉哥作为金碧辉煌的老板,人脉关系是不容小觑的。   辉哥,全名徐国辉,传闻早年是一个混黑大哥的马仔,运气好,娶了某个老大的女儿,在那个老大去世后,干掉了对方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势力和遗产。   徐国辉书念得不多,却很有脑子,他知道单纯混黑是走不长久的,这些年专注洗白,金碧辉煌只是他众多产业之一,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家底到底有多深厚。   至于卢骁口中的耀哥,他是徐国辉的弟弟徐光耀,早些年对方只是电子加工厂三班倒,每个月领八百块钱工资的流水线工人,可是在徐国辉发迹后,他唯一的弟弟也跟着辉煌腾达,名下有不少产业,还成了大家口中的耀哥。   徐光耀是圈内有名的财神爷,他喜欢投资各种影视剧,而且不计较盈亏,只要有看得顺眼的剧本,就俩个字,砸钱,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钱毫不犹豫的往剧组里砸,有时候血本无归也不见他眨过眼睛。   有小道消息,徐光耀只是他哥手里的一条狗,他疯狂投资的行为只是为了替他哥洗钱,之前警方也曾调查过徐光耀的资金,只是不知道是洗钱之说空穴来风,还是徐光耀兄弟俩的账本做的太过完美,并未被调查出任何破绽,几次调查都不了了之。   萧然之所以会接近卢骁,也是为了搭上这两条线。   他怀疑,徐国辉背后是一条十分成熟的制毒贩毒线,只是对方太过小心谨慎,警方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   “萧然,萧大影帝,幸会幸会。”   徐国辉的气质十分儒雅,看不出他曾经只是一个小学肄业,给黑道大哥当马仔过的小人物。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在穿着唐装,手里拿着一串檀珠的徐国辉看上去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看着就让人心生亲近。   此时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起身,眉目含笑看着萧然这个新人,态度十分和善。   相比较之下,徐国辉的弟弟徐光耀身上还有几分未曾褪去的匪气,脖子上几串手指粗的金项链,恨不得十根手指头都戴满镶嵌宝石钻石的金戒指,常年酒肉不离身的徐光耀看上去身型如猪,肥头大耳,一看就不是什么有算成的人物。   他对萧然的态度一般,毕竟他是演艺圈的财神爷,他的一句话能决定许多剧组的主演人选,在徐光耀看来,萧然是要使劲浑身解数巴结他的人,他无需给萧然什么好脸色。   不过虽然徐光耀表现的没什么城府,萧然依旧不敢小觑这个人。   毕竟他要是真有他表现的这般蠢笨无脑的话,专案组也不会盯了他那么久,也没查到半点线索了。   “之前看电视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到真人,我突然觉得你有些眼熟。”   徐国辉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萧然这张面孔。   “你的鼻梁要是再低一些,嘴唇再薄一些,下巴再短一些,就和我曾经一个兄弟有些相似了。”徐国辉看向一旁正在吃酱猪肘子的弟弟问道:“光耀,你说呢?”   “大哥,你知道我记性不好,你兄弟那么多,我能记得的就是常见的那几个。”   徐光耀嚼着肘子肉,含糊地回答道。   “像,越看越像,你也姓萧,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萧运的人?”   徐国辉的记忆力极好,还心细如发,一张面孔只要在他面前出现超过三次,他就能够将那张脸深深记住,因为他的这个本事,他能够很轻易的发现那些盯梢的人,为此躲过很多危机。   那个叫萧远的朋友虽然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可徐国辉依旧记得他的长相。   “萧运是我爸,辉哥难道和我爸认识?”   萧然在徐国辉几句压迫力的视线下心跳加速,好在这么多年的演技也不是白练的,表情惊诧地对着徐国辉问道。   他还真没想过,那个男人居然和徐国辉认识。   “辉哥眼力真好,我这鼻子下巴都垫过假体,因为嘴唇太薄不上镜的缘故,还做过唇部整形,如果没做这些项目,我确实长辉哥你说的那样。”   萧然不避讳整形的事,这是圈内的风气,很多明星为了上镜好看都会做调整,尤其上了年纪后,打羊胎素玻尿酸,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没想到真的遇到熟人的孩子了!”   徐国辉哈哈笑了笑,“以后可不能叫我辉哥了,我和你爸的关系摆在那里,你得叫我一声辉叔。”   想着记忆中的萧运,徐国辉对于这个新入圈的人减了三分防备。   果然,歹竹难处好笋,想着当年萧运为了求一口毒品对着他岳父下跪求饶,跟个哈巴狗似的可怜模样,徐国辉觉得,对方的儿子现在染上毒瘾,挤破脑袋想要加入他这个圈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徐国辉的笑意加深,看着萧然的眼神慈爱了许多。   “对了,你爸呢,现在还好吗?”   当年老头子走的突然,等他收拢完帮派,萧运也已经消失了,那时候他的毒瘾已经很深了,几乎没有清醒的时间,对于这个人的消失徐国辉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现在看到了萧然,他忽然又对萧运产生了兴趣。   “走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跟野男人跑了,没人愿意养我,我就进了孤儿院。”   说起自己的往事,萧然的态度显得有些凉薄,“好在我遇上了骁哥,愿意帮我一把,要不然,我现在还在街头当小混混呢。”   说着,萧然感激地看了眼卢骁,他的态度让卢骁十分满意。   “哦?”   徐国辉的表情深不可测,没想到萧运居然死的那么窝囊,死后老婆还跟男人跑了,不过这萧然有点意思,出生不清白,不太可能和条子那里挂钩,倒是一个可以接纳培养的人。   想到这儿,徐国辉笑的越发和善,他得好好让人查查这个萧然,看看真相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第218章 孤独症11   这场私人宴会因为徐国辉和故人之子的久别重逢气氛越发酣畅, 在酒宴结束后, 徐国辉更是叫来了一群打扮或清纯或妖艳的女孩招待卢骁等人, 自己则是借口年纪大了图清净,带着弟弟离开。   “萧老弟,没想到你和辉哥还有这样的渊源, 原本哥是想给你做领路人的,恐怕以后还得仰仗你呢。”   在徐国辉走后, 卢骁笑呵呵地捶了萧然一拳,然后将一个打扮清纯,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推到他的怀里。   “骁哥,我爸死的早,我还真不知道他和您介绍的辉哥有什么渊源, 你是我的前辈, 也对我有恩, 说仰仗这个词, 真是看不起我了。”   萧然没有拒绝卢骁推过来的那个小姑娘,一把将她抱住。   “行了, 哥知道你的为人。”   卢骁要的也只是这个准话罢了, 萧然这人不错,这么多年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要不然也不会放心地将他介绍给辉哥和耀哥。   “别说哥不照顾你, 楼上已经开好了房间,一起乐呵乐呵。”   卢骁凑到萧然身边,往他衣服的口袋里丢了一包粉和一张房卡, 眼里透着戏谑,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女人离开。   “走吧。”   萧然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看了眼身侧即便抹着厚厚粉底也盖不住眼下阴影的清纯女孩,垂下眼,往电梯处走去。   ******   “哥,你说那个萧然真的是萧运的儿子?这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在避开那些外人后,徐光耀一改之前满脑肥肠的蠢样,因为肥胖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透出几分精明,在徐国辉耳旁小声问道。   “你看看这些。”   徐国辉将手机递到弟弟徐光耀的手中,早在饭局正酣的时候,他已经偷偷发讯息要求手下的人调查一下萧然的来历,他的关系网大的可怕,饭局刚结束不久,一些信息已经传到了他的手机上。   这些资料里最显眼的要数萧然整容前的那些照片,以前萧然只是个不出名的小明星,自然没有人扒这些东西,可自从萧然主演了谍战片无间路一炮而红后,媒体们自然也盯上了他这颗新星。   网络那么发达,萧然整容前的照片很快被扒了出来,和现在的照片对比,他的鼻梁变挺了,下巴变长了,这些都逃不开火眼金睛的记者,只是萧然的粉丝不愿意承认萧然整容的历史,依旧坚持这只是萧然长开了,属于自然生长,他们的男神并没有动过刀子。   徐国辉不在意粉圈的这些东西,他只在意自己看到的这几张萧然整容前的照片,如果说现在的萧然和他老子有三四分相似的话,整容前的他和他老子像了六七成,一看就是亲父子。   “萧运死的那么早?”   徐光耀看着这些调查报告,忍不住咂舌。   按照调查上写的内容,萧运在萧然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算算时间,那时候他哥的岳丈死了没多久,帮派里几个陪老爷子打天下的人以及老爷子的几个儿子都忙着争权夺势,没人顾得上他这个老爷子身边不算最得力的打手。   等一切平定下来的时候,他哥也没想过找这么个人,毕竟那时候他已经被新型毒品掏空了身体,根本干不了打手的工作,找回来也是白费力气。   原本他和他哥猜测萧运是看到老爷子死了,选择激流勇退,退隐江湖呢,现在看来,当初他之所以消失,只是因为玩嗨了,吸毒过量直接一命呜呼。   回想着当初在老爷子身边以一挡十的人型猛兽,徐光耀忍不住有些唏嘘,果然啊,毒品这种东西碰不得,在刚猛的汉子沾了这玩意儿,也只会变成软蛋。   徐光耀庆幸自己足够精明,这些年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唯独对毒品格外小心谨慎,只卖毒不沾毒,现在看来,大哥对他的告诫都是对的。   “只是没想到这萧运也挺精明,偷偷摸摸娶了老婆还生了儿子,只可惜他那个老婆是个没良心的,在他死后不说帮着带大他的独苗,反而搜刮光家里值钱的东西,卖掉房子就跑了,可怜这萧然年纪轻轻就流落到孤儿院里艰苦长大。”   徐光耀咂巴了一下嘴巴,对于萧然的警惕心少了大半。   “不过这萧然还真是他爸的种,听卢骁说萧然也吸上那玩意儿了吧。”   徐光耀说着同情可怜萧然的话,可他的表情却不是这样的,几分玩味,几分讥讽,好似萧然只是一个蝼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萧然比他爸幸运多了。”   徐国辉摇了摇头,当年萧运是老头子多打手,一个形销骨立,被毒品折磨地没什么神志多人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打手了,而萧然不同,他是明星,不用干体力活,就算因为吸毒身型消瘦了一些,可出现在荧屏中时,又是棱角分明最上镜的身材长相了。   最要紧的,明星有钱,而他最欢迎的就是有钱人了。   “哥,你是想?”   徐光耀听出了一些意思,他试探着问道。   “不急。”   徐国辉摇了摇头,“最近我的眼皮跳的很厉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虽然直觉这种东西让人捉摸不透,可徐国辉还是很相信这种玄乎的东西,“线人说了,那些条子最近又盯上我们了,暂时我不想闹什么幺蛾子。”   萧然或许是个得用的,可现在徐国辉不缺帮手,也不缺朋友,一些更隐秘的事,他也没有要告诉萧然的意思。   “我明白了哥。”   徐光耀点了点头。   “对了,之前那批货找到买家了吗?”   徐国辉忽然转换话题。   “镇州的牛老三想吃下,只是他人品不好,我不信他。”   说到货,徐光耀变得更加正经了。   “这倒不用担心,让兄弟们带上家伙,这牛老三要是想要黑吃黑,直接——”   徐国辉做了一个枪毙的动作,徐光耀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   日子过的很快,原本的音乐之子三十强变成了十二强,因为节目组的拍摄偏好,以及选手宿舍监控花絮的剪辑,围绕在这十二强选手身上的纷争骂战也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如单全预料的那般,因为江流显示出来的才华,许多观众都迷上了这个会写歌,会唱歌,模样就像是从偶像漫画中跑出来的忧郁王子一般的选手,同样的,其他选手的粉丝们也恨上了这个平时表现的很冷漠,对于其他选手的示好置之不理的傲慢才子。   因为这些围绕在江流身上的纠纷,网络上掀起了一**骂战,而这档节目的收视率也因为这些骂战节节攀升,这让一开始对单全的做法有些质疑的编导和台里的其他高层也选择了沉默。   他们在心中安慰自己,肖安生挨骂只是一时的,等节目最后,他们会告诉观众肖安生患有自闭症,很难对节目组的一些指示以及其他选手的示好作出反应这件事,那些黑粉曾经有多恨他,到时候就会有多愧疚。   “吕姐啊,现在这些媒体真是太不要脸了,怎么能够这么说安生那孩子呢,梨子台也是,难道当初安生参加比赛的时候没说过自己的身体情况吗,电视台怎么由着网上那些人骂安生,不帮着解释解释呢。”   吕秀最近的心情很不错,每个礼拜最大的期待就是梨子台直播比赛的时刻,看到外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表现,她真是觉得自己当下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看着外孙一步步从海选走到全国十二强,吕秀觉得或许当初让外孙参加这档节目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至少外孙很享受那个舞台,或许这对他的病情也是有好处的。   唯一要说有什么不满吧,那就是节目的全封闭形制,自女儿去世后,这还是吕秀和外孙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段日子,一下子屋子里空荡荡的,吕秀十分不习惯。   今天她出门买菜,下意识又买了外孙最爱吃的草莓,她不爱这一口,正懊恼是不是要将草莓送给对门邻居的时候,就被一个处的还算不错的同小区老姐妹拦了下来。   “什么?”   吕秀不明所以。   “呀?”   那个老太太疑惑地看着吕秀,网上都闹腾成那样了,难道吕大姐还不知道?   这可就遭了,她这张臭嘴巴啊。   “没啥。”   对方摇了摇头,僵笑着说自己还有陈醋没买,然后就慌张地跑远了。   要知道吕秀几年前还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呢,她可禁不起刺激,原本她以为吕大姐知道网络上那些消息,所以特地想要安慰一下对方,却没成想好心办坏事,反到说漏嘴,让吕姐关注到了这件事。   看着跑远的老姐妹,吕秀越想越不对劲,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上网,她百度了许多和外孙以及节目组有关的关键字,但是搜到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夸奖她宝贝外孙的,登了年轻人最爱的微博,同样搜索了不少关键字,看到的全是外孙的粉丝对他的热爱追捧。   “这小方也真是的,吓我一大跳。”   吕秀舒了一口气,她还真当网上出了什么大事了呢,也不知道是小方从哪里听来的不实消息,差点让她以为外孙出事了。   另一边,正在别墅休息,准备几天后的全国十二进十赛的江流看到自己的通讯器闪了闪,意识到自己在姥姥手机上装的那个软件被启动了。   好像瞒不了多久了!   江流起身,看着自己用一堆零件做出来的临时通讯器,想了想,往林勇的手机里发了一条短信。 第219章 孤症独症12   林勇不知第几次拿起自己那个只能发短信打电话的古董手机。   他这个号码是绝密, 除了一些可以托付性命的队友,就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这个号码的存在, 可就在一天钱,这个手机接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上写到下个礼拜天, 镇州的大毒枭牛老大会去滨江, 进行毒品交易, 交易双方可能会携带杀伤性武器。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林勇之前没有听到丝毫风声, 而且林勇很诧异, 发这条短信的人到底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又怎么知道他这个隐秘的号码,他找专业的同事调查了这条短信的来源, 可惜对方藏匿的手段太高, 根本就差不到短信到底是从哪里发送过来的。   因此这些天林勇有些犹豫不决, 他担心这是一个针对缉毒大队的陷阱,又害怕因为自己的过分小心错过了这一次缉拿毒贩的机会。   思来想去,林勇决定找一个人,一个很有可能会打听出一些情报来的人。   ******   “徐光耀那里有什么动静?”   林勇乔装打扮坐在火锅店的包厢内, 屋内飘着腾腾热气和麻辣火锅的香味,但显然坐在这间包厢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要吃火锅的意思。   “怎么忽然找我?”   坐在林勇对面的是一个戴着宽檐帽和墨镜的美艳妇人, 她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模样,但了解对方底细的林勇知道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逾四十,只是保养得当显得精致的中年女人。   这个人名叫林淑芬, 是当年江城留给林勇的四个线人之一。   林淑芬是出生在中缅边境的小镇姑娘,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备受宠爱,然而一场毒贩之间的枪战改变了她的生活,林淑芬的父母被破门而入想要躲避敌人的毒贩开枪打死,林淑芬因为被父母死死护着,虽然重伤,可侥幸保住了性命。   见证父母的惨死让林淑芬从此恨上了毒贩,并且立志要杀光所有贩毒的人,她是自愿成为警方线人的。   林淑芬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念书,因为长得漂亮,她顺利地成为了金碧辉煌的女侍应生,偶尔透露给警方一些情报,只是因为她接触不到太多中心人物,所以之前江诚并不会频繁的见她。   但是十年前开始不一样了,林淑芬被徐光耀看中,成了徐光耀的情妇之一,这下子她能够接触到的消息便多了,林勇和她的接触也开始频繁起来。   徐光耀和一般男人不一样,他不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就喜欢三四十岁,女人韵味最浓烈的成熟美妇,林淑芬的长相不算凸出,但她身上有八十年代港式美人的独特风情,即便徐光耀的女人很多,林淑芬依旧是最受宠的那几个女人之一。   只可惜徐光耀这人看似大大咧咧,实际心思缜密,即便林淑芬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打听出太有用的消息。   比如徐氏兄弟的具体产业,比如他们不为人知的隐秘账簿……   但这些年林淑芬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她的消息帮助警方歼灭了两个小型制毒团伙,也算是有突出贡献了。   “你从徐光耀嘴里听说过牛老大这个人吗?”   林勇开门见山。   “牛老大?你是说牛老三吗?”   林淑芬思考了片刻后问道。   “嗯。”   林勇点了点头,外人都叫那人为牛老大,可站在徐国辉他们的立场上,叫对方一声牛老三也不为过。   “听过一次,怎么了?”   林淑芬戴着墨镜,林勇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什么,最近风声紧,徐国辉两兄弟做事越发小心谨慎了,你跟在徐光耀身边别有什么大动作,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   林勇没在往下问,他自己心中已然有了一些考量。   滨江是徐国辉马仔独眼龙的地盘,如果那个牛老大真的要来滨江,就证明对方的交易和徐国辉这个团伙有关,因为在滨江这个地盘,徐国辉是不会允许第二个帮派来抢夺他的生意的,即便是小打小闹也不行。   想到徐国辉的马仔独眼龙,林勇又又有些犯愁,徐国辉两兄弟就跟泥鳅似的,什么要命的事都让底下的人做,即便警方抓到了人,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一切是他们兄弟俩指示的。   近二十年来,徐国辉致力于洗白自己的产业,现在他的旭辉集团一年缴纳的税款就有近10亿,而且明面上他还热衷慈善,没有一点证据就抓人,恐怕还会让徐国辉兄弟俩反咬一口,让不明所以的群众怀疑警方的公信力。   为了拿下那两个贩毒集团的枭首,这十几年来警方已经牺牲了太多的卧底和警力,好几次都快要将徐国辉兄弟俩伏法了,又因为证据不足,以及徐国辉那些忠心耿耿的小弟们的替罪功亏一篑。   想到那些牺牲的同僚,林勇捏紧拳头,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这两个没人性的畜生绳之以法。   这一次收到的秘密短信让林勇看到了一点希望,如果对方是可信的,这个站在暗处的人是不是会给他更多惊喜。   和林淑芬分开后,林勇和以往一样不停的去往人多的地方,然后在不同的地点去除掉身上的一部分乔装,他还钻了很多监控死角的位置,确定跟踪到自己,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才赶往缉毒总队。   另一边,林淑芬坐上了自己的最新座驾,然后打开红色戴妃包,拿出最新款的草莓手机。   “耀哥,你和大哥最近是不是要和牛老三交易,警方好像得到线报了,为那个接头人今天向我打听了牛老三的事。”   “嗯,如果重要的话,你还是让独眼龙改期交易吧。”   林淑芬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然后挂掉手机,看着车子后视镜中的自己。   栗棕色的卷发,每个礼拜都要到高级沙龙里做近万块的护理套餐,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蛋,这些都是用莱珀妮、海蓝之谜以及一次次的电波拉皮、水光针堆砌起来的。   还有她耳朵上价格数十万的钻石耳钉,脖子上看似不显眼,实际价格近百万的弹珠大小的高冰种祖母绿……   这些东西逐渐消磨了她对毒贩的仇恨,林淑芬已经离不开这样的生活了,尤其是看到徐国辉等人是怎么处理那些被发现的线人的惨烈场景之后,她觉得,如果她的父母还活着,定然也不希望她这个活着的人为了死去的他们冒险。   是的,林淑芬早就叛变了,这些年她向警方提供的线报都是在徐国辉等人的示意下给的,针对的多数都是和徐国辉兄弟不对付,和他们抢生意的中小型制毒团伙。   江诚是她出卖的,因为对方不知从谁那里得到的线报,剿灭了徐国辉的一处据点,害得徐国辉一个小弟替他扛下所有罪过吃了枪子。   为了向底下的兄弟表态,徐国辉找人要了江诚妻儿的性命,算是一个警告。   那时候林淑芬还有些愧疚,毕竟江诚是个好人,可时间久了,做的错事多了,这些愧疚也就消失了,林淑芬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双面间谍的身份让她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徐国辉兄弟俩是不会让她生的,因为一旦她怀孕了,警方就会怀疑她这个线人的可靠性,她就没办法从接头人身上取得有用情报,凡事不可能两全其美,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徐光耀对她的宠爱从来就没有淡过,林淑芬觉得自己也应该满足了。   ******   经过全队讨论,最终上层还是决定在短信中的交易地点布控,只是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林勇等人都没有等来要进行毒品交易的牛老大和独眼龙。   林勇很失望,难道自己被骗了?   “叮——”   收队回到缉毒大队,林勇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发来信息的还是那个神秘人。   “第一个暗桩拔除,林淑芬,废!”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换做其他人可能根本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毕竟整个缉毒大队,知道林淑芬存在的只有林勇一人。   看到这条信息,林勇直接如同被雷劈打一般,愣在了原地。   他看懂了,正因为看懂了,所以才会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三天后,凌晨一点,凯泓国际地下车库,交易照常举行。”   这是手机接收到的第二条短信。   林勇死死盯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信那个神秘人的话。   *****   第一个线人叛变了!   江流喝了口可乐,他只有原身留下的记忆,并不知道上辈子害死原身一家的幕后黑手是谁,也不知道上辈子操纵了原身人生的卢骁背后的大毒枭是谁,这些都需要他一点一点摸索。   而且毒贩的交易与一般交易不同,他们是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人,做事小心谨慎,根本就不相信可被监听监控的现代设备,即便他拥有顶尖的黑客技术,也没法抓到徐国辉等人的却实把柄。   这些年,他只查到了有可能会出卖他爸的几个线人的身份,以及一些毒枭的关系网,至于这些毒枭的账簿,以及制毒的窝点,江流知之甚少。   看来,他还是得接近这些人,这样才有调查的机会。   江流将可乐瓶捏扁,随手扔到垃圾桶中,然后三两下拆散他手里的零时通讯器,将它们组装到一些电动玩具身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出门,和往常一样,坐在钢琴前,按部就班的开始每日的钢琴练习。 第220章 孤独症独13   三十七名特警,一部分穿上防弹衣, 乔装打扮装成普通人混入凯鸿国际大厦, 在出发之前, 他们已经记下凯泓国际的平面图, 现在只是借由顾客的身份,熟悉现场环境罢了。   作为滨江最大的购物大厦之一,凯鸿国际每天十点半准时关闭大门,内部工作人员会在十一点处理完工作离开大厦,届时凯鸿国际只剩下一支数量约在二十人左右的保安以及十几名清洁工, 清洁工会在十二点前完成工作后用工作证从一楼侧边感应门离开,而保安则是留在大厦里面, 负责巡逻等安保工作。   白天出现在大厦等特警都是训练有素的, 在大厦关门之前就已经避开摄像头躲在了大厦隐秘的位置, 而另外一部分特警则是装备齐全守在大厦不远处的据点中, 随时等待里面的人发出信号,然后冲进大厦将毒贩一网打尽。   林勇年纪不小了,年轻时候又受过不少暗伤,现在很少参与第一线的行动,更多时候是在后方指挥,这会儿他就坐在黑色的保姆车里,看着自己面前一块块监控面板以及标示潜伏在大厦内的队友的定位图。   “来了!”   大概十二点左右,大厦的安保人员陆续离开大厦之后,一辆奔驰商务车缓缓开入凯泓大厦的地下车库,车窗贴着窗膜, 看不清里面坐的到底都是谁,又坐了几个人。   在那辆车进入地下车库后的半个小时,陆续又开来两辆七座商务车,然后地下车库的卷帘门缓缓拉下,彻底关闭了这条通道。   “林队,线报好像是真的。”   缉毒大队的人只当林勇得到的线报是他的线人给他的,看到凯泓大厦如同林队说的那样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了这样可疑的画面,当即就戒备起来。   “嗯。”   林勇的表情十分镇定,他现在几乎已经能够确定给予他线报的神秘人并没有骗他,今天晚上,在凯泓大厦将会有一场恶战发生。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能确定给予他信息的人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以及林淑芬是否真的背叛了他们。   林勇看着屏幕中不断移动的几个图点,眼神深沉,如果林淑芬真的背叛了,那么她的背叛,是否和当初队长江诚的死亡有关呢?   ******   “哥,牛老三和独眼龙在交易的时候被抓了!”   凌晨四点,徐国辉被弟弟的电话叫醒,在听到电话的内容后立马清醒过来。   “被抓了?”   “嗯,还是哥你聪明,没让独眼龙带上真货,只是牛老三那帮人估计想要黑吃黑,带了枪,现在有点麻烦,我这边找了人也没办法把独眼龙保释出来。”   电话那头的徐光耀有些着急,也有些庆幸。   几天前,他接到自己的女人林淑芬的电话,说是一直和她接头的那个条子向她打听牛老三的情况,当时他和大哥就有些警醒,改变了原本的交易时间。   不仅如此,徐国辉还在原定的交易地点安装了隐秘的摄像头,根据摄像拍摄到的画面显示,当天空中有可疑的无人机飞过,怀疑是警方的探测机,证明了当天他们原定的交易计划被警方提前得知。   徐国辉这人小心谨慎惯了,不仅改变了原定的交易时间和地点,同时将原本准备用来交易的1000KG的毒品换成了面粉,在交易之前,他已经向牛老三说明了这一点,希望牛老三配合他演戏,试探他的身边是否出现了警方的暗桩。   只可惜牛老三这人疑心病重,估计不信他的说辞,相反还怀疑他借机生事,让手下的人准备了枪械,如果不是牛老三犯糊涂的话,今天他的计划就成功了,警方只会拿着那几箱面粉无功而返。   徐国辉按压额头的穴位,眼前的局面让他有些恼怒,好在枪械是牛老三那帮人带的,只要找一个厉害点的律师,应该能把独眼龙等人拉出来,不过他也不在意独眼龙等人的生死,反正不管怎么样,那些人都不敢背叛他的。   最让徐国辉为难的还是这件事里试探出来的结果,他的身边出现警方的暗桩了,要不然,警方也不会接连两次洞悉他们的计划。   可那个被警方策反的人到底是谁呢?徐国辉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张张人脸,每一个都像是警方的内线,可每一个都有不该成为内线的理由。   将毒品换成面粉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弟弟徐光耀,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心腹独眼龙,今天条子既然过来抓人了,那就意味着他们以为今天交易的货品依旧是毒品,这是不是就能够排除弟弟和独眼龙的嫌疑?   徐国辉私心也不觉得弟弟和独眼龙会背叛他,可凡是不能绝对,徐国辉几次险死还生的经历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包括自己,有时候自己的喜怒便好也会欺骗自己的眼睛。   再说了,警方未必是因为不知道毒品被调换过来的,也不能排除警方将计就计,掩护线人的可能性。   “到底是谁?”   徐国辉闭上眼,靠在床背柔软的皮革垫子上,缓声说道。   不把这根刺拔了,真是让人寝食难安呢,不过有些时候,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徐国辉猛然睁开眼,不负平日里的慈和儒雅,眼神里俱是狠戾。   *****   “怎么会是面粉呢?确定没有检验错误!”   在抓捕的过程中,牛老三带着手下负隅顽抗,和警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枪战,好在林勇准备充足,除了两名特警被打伤了肩膀,几名特警被枪弹擦伤外,没有警员牺牲。   牛老三的手下有一个死在了乱枪扫射中,三个重伤,而独眼龙那拨人早在警察出现后找到了隐蔽处躲藏,并未出现伤亡情况。   此时林勇正在审问独眼龙等人,在听闻那几箱“海洛因”的检验结果后,满是不可置信。   “长官,听清楚了吧,我们带着面粉交易犯法吗?你莫名其妙抓我们进警局,我是不是可以找律师告你们啊?”   独眼龙早就知道结果,自然不会惊慌,他吊儿郎当地坐在审讯椅上,嘴角斜上,一副混吝的姿态。   “老实点!”   林勇思考哪里出现了问题。   “你说你带的是面粉,那怎么解释牛老三他们带着的几箱美金?怎么解释牛老三他们带着的枪械?”   林勇明白独眼龙绝对是有罪的,因为对方早就上了警方的黑名单,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抓到他们犯罪的证据,这会儿独眼龙态度这么嚣张,更让林勇气不打一出来。   “长官,我把几箱面粉卖上天价我犯什么罪了?你知道我那是什么面粉吗?从小我就让麦苗听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在它结穗的时候,我又让它们听阿黛尔的成名曲,我家磨面粉的石磨是镶钻的,磨完的面粉是请高僧超度过的,我说我的面粉天下第一,我就想卖几千万那又怎么样?”   独眼龙巧舌如簧:“再说了,就算我有错,顶多也只是扰乱市场物价吧?这个罪能判我几年,我请上十个八个最顶尖的律师,我一直上诉,一直拖,我把你活生生拖死,相反,我还要告你们警察无端挑起枪战,伤害了我这样普通老百姓的生命安全,都说刀枪无眼,你们和牛老三枪战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样的无辜百姓,要不是我命好,或许早就死掉了,这一点,警官,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早在之前,独眼龙就已经想好了应对警察的说辞,他的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让边上负责记录的警察以及躲在单面镜后旁听的那些人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揍他一顿。   谁都知道独眼龙说的是歪理,可谁又能证明他说的这些话是假的呢?   牛老三等人参与枪战肯定是没跑了,在华国,贩毒和非法持有枪械同样都是重罪,可独眼龙等人的罪刑可操作空间大,他们完全可以将自己撇清。   徐光耀那里接到消息很快就开始行动,迫于压力,独眼龙等人在被羁押4时后释放,最后又以扰乱市场秩序的名义被关了十五天为结局。   ******   徐国辉比江流想象的聪明许多,不愧是被警方盯了十多年,却一直没有露出任何马脚的人物。   看到独眼龙等人的结局后,江流并没有过多失望,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借独眼龙斩断徐国辉的臂膀,或者是借独眼龙牵扯出徐国辉背后庞大的制毒贩毒集团。   类似独眼龙这样的人物在徐国辉身边有太多太多了,这些人都只是徐国辉的保命符,在必要时候代他去死,要说徐国辉的左膀右臂,只有他的胞弟徐光耀一人,然而徐光耀如同他那个哥哥一样滑不溜手,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   江流迫切地需要一个接触徐国辉和徐光耀兄弟俩的机会。   ******   江流写了两首歌,这两首歌是原身上辈子的成名曲,其中在发售的第二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了新歌音源榜第一的位置,并且在接下去的两个月里,一直占据各项音乐榜单榜首的地位。   毫不夸张的说,在持续近半年的时间里,街头小巷的饮品店炸鸡店只要播放歌曲,循环最多的就是这首歌,上到六七十岁的老人,下到四五岁刚能说顺溜话的孩子,都能够简单哼唱几句歌词。   只是这虽然是原身上辈子得到最高市场评价的歌曲,却不是以原身的名义发售的。   上辈子这是卢骁“写”的歌,也因为这两首热度极高的曲目,卢骁再次翻红,重新以天王的姿态出现在了观众的视线中,他的人气一度达到巅峰,后来更是一鼓作气出了好几张自己“作词作曲”专辑,彻底稳固了自己昔日歌神的地位。   江流写歌的时候是在节目组提供的宿舍内,一同参加比赛的其他选手并未在公共区域听到过他的哼唱,同时选手的卧室部分角度以及卫生间并没有摄像头的存在,江流写歌的过程同样避开了摄像拍摄。   除了他本人外,唯一知道这两首曲谱存在的只有节目组副编导,对方之所以知道这两首歌的存在,也完全只是因为江流的有意透露。   单全作为音乐类节目的副编导,也是能够看懂乐谱的,因此在意外看到肖安生笔记本里滑落的那些乐谱后,下意识地按照曲调歌词哼唱了一遍,当即就被那韵味独特却又奇妙的朗朗上口的曲调吸引,意识到了这几首歌的潜力。   想到好友卢骁之前的嘱托,单全想也不想第一时间通知了对方,并且拍摄了几张乐谱的照片传输给卢骁。   有些事不好在电话里细说,激动的看完乐谱,并且试弹试唱一番后,卢骁迫不及待开车冲到了单全的家中,找他密谈。   ******   “这两首歌怎么样?”   单全从冰箱拿了两罐冰啤酒,拉开易拉罐,将其中一罐递到卢骁的手中。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肖安生能够立刻退出节目组。”   卢骁的心思不在酒上,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单全,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语气。   “什么意思?”   单全皱了皱眉,之前卢骁以朋友的名义拜托他时刻关注肖安生的新歌,单全想着卢骁现在的处境,很有可能需要一张质量过硬的唱片赢回市场,所以并没有多想,反而是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尽量帮助他。   就好比这次没有经过肖安生的同意就将他还没有演唱的歌曲交给卢骁一样,在单全看来,这是肖安生为比赛写的歌,早晚会在观众面前演唱,提前将曲谱送到卢骁面前并不过分。   可让肖安生退赛就不一样了,对方虽然受到诸多非议,但是实力强,人气高,因为他身上的争端节目组收视长虹,这样的选手,单全没道理让对方强制退赛。   而且单全也没理由那么做,他还想借着肖安生的风头,让这一档节目打破华国综艺节目的收视,答应卢骁的要求,等于就是自毁长城。   “这张卡里有500万。”   卢骁掏出一张卡,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他不想用正规的渠道向肖安生买歌,他要的是由他卢骁作词作曲的好歌,一个告诉他的歌迷,他卢骁依旧会写歌,依旧是实力派歌神的证明。   现在肖安生的热度已经让卢骁有些不安了,他迫切地希望对方淡出群众的视线,成为他见不得光的棋子。   “卢骁,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500万,单全不是不心动,他们这样的幕后工作人员比不得荧幕前光鲜亮丽的明星,做到他这样的级别,一年的工资顶天也就六位数,除去日常应酬开销和税收,单全想要攒五百万也不容易。   尤其前不久他儿子谈了个对象,首都本地小姑娘,对方家里有求男方在首都买房,最小三房两厅的户型,按照首都的房价,足以将单全银行卡里的流动资金全都掏光。   这还只是买房的钱,将来孩子有了孩子,当爸妈的也得帮衬,单全想要给子孙最好的物质生活,他那点工资自然也就捉襟见肘了。   五百万,面对这样的数额,单全很难不心动。   “全子,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有多难,我需要这些歌,我想要重新回到曾经的地位,全子,咱们是好兄弟不是吗,我希望你能帮我,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卢骁看出了单全的心动,他努力加大了游说的力度。   “而且你知道肖安生的真实情况,他的病根本就不适合这个圈子,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队,如蛆附骨的私生饭会使得他的病情急剧恶化,而且你觉得等他成名后真的会按照经纪公司以及赞助商品牌商的要求做事吗,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昙花一现,然后带着更多人的恶意彻底死掉。”   这不是卢骁的危言耸听,而是向肖安生这样身患自闭症,根本就不会替自己辩解的人,根本就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生存。   “我让他帮我写歌,不是害他,而是在帮他,我会给他足够的钱,让他衣食无忧,也不用在意外界的纷纷扰扰,他不是只喜欢唱歌只喜欢写歌吗,我还可以给他提供最好的设备,让他尽情释放他的才华。”   卢骁巧舌如簧,先是用金钱麻痹单全的思考能力,再是用伪善的说辞为自己丑陋的行为盖上一层遮羞布,以为他好的名义,减轻单全心中的负罪感。   “可是肖安生现在的人气那么高,节目组不可能放弃他的。”   单全快被卢骁说服了,为数不多的理智让他摇了摇头。   “总会有办法的。”   卢骁轻松地笑了笑,“肖安生不爱说话不是吗?他似乎一直在拒绝其他选手的示好,这让其他选手很不开心吧?”   卢骁隐晦指点了一番,单全也不是一个笨人,很快就想明白了。   “对了,我认识华科地产的一个老总,华科在首都有一个新楼盘,我和他说一声,侄子可以以最好的价格,买下最心仪的婚房。”   现在想要买一套合心意的房子可不容易,尤其是首都这样的地方,热门楼盘的房子有部分早在开盘前就已经被关系户预定,卢骁的这番话真正触到了单全的痒处,想着现在自己最烦心的那桩事,单全的心彻底偏向了卢骁。   “那好,我试试吧。”   在心里默默向肖安生说了一句对不起,单全点头答应了卢骁这个极度不合理的请求。   ******   虽然最后释放了独眼龙等人,可接下去的日子,林勇依靠手机收到的神秘短信,陆续断掉了徐国辉兄弟俩好几个制毒据点。   这些据点并不是徐国辉兄弟俩的中心产业,很多都是徐国辉手底下的人借着他的名头偷偷做的,往日徐国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会像保护自己的产业那样保护这些小作坊,因此这些据点被警方发现后,徐国辉也只是少了一些手下,并没有伤筋动骨。   虽然如此,这也给了徐国辉一个很不好的讯号,让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在独眼龙等人从看守所出来的第二个月,徐国辉的另一个心腹替他们接风洗尘,谁知道烧烤店老板误将亚硝酸盐当成食用盐用来研制肉品,当天参与宴会的独眼龙等人因为使用过量亚硝酸盐死亡,唯独徐国辉的另一个心腹当天洗胃及时,抢回一条性命。   烧烤店老板被抓,可徐国辉的那些心腹也抢救不回来了。   很多人都当这是一个意外,但徐国辉的弟弟徐光耀清楚,这里面一定有他大哥的手笔。   当天得到消息的徐光耀喝了很多酒,他这个大哥的疑心病太重了,他连几乎没什么嫌疑的独眼龙都杀了,会不会有一天,对方的屠刀就放在他的脖子上了呢?   徐光耀不可能不害怕!   于是,江流的第二个目的达到了,这对合作默契的兄弟之间,终于撬开了一条缝隙,谁能知道,这条缝隙将来会不会裂成不可逾越的鸿沟呢?   他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第221章 独孤独症14   “小李, 我买了一些奶茶点心, 你和小方一块去休息室吃点茶点吧。”   单全打开监控室的小门, 对着监控室内的俩个节目组工作人员说道。   “单导太客气了,只是我俩……”   屋内原本聚精会神盯着选手宿舍监控视频的俩人面露惊喜,要知道平日里单全这个副编导对他们这样的打杂人员并不亲近,更别提为他们买奶茶点心了,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过虽然心动于美味的茶点, 两人也不敢擅自离开监控室,万一住在宿舍里的选手们发生争执, 他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 上报节目组或及时制止,他们的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   “不用担心, 这里有我看着呢。”   单全看出了他俩的顾虑, 笑的十分亲切。   副编导都这样说了, 俩人要是再三拒绝就显得不识相, 因此那俩个工作人员没再犹豫, 连番道谢后去往休息室, 准备吃完茶点后过来。   等去了休息室,两个工作人员才发现单全口中的下午加餐不仅仅只有奶茶点心。   除了女孩子喜欢的奶茶和蛋糕,休息室的大长桌上摆满了麻辣口味和十三香口味的小龙虾,还有几大餐盒的烧烤以及撸鸭脖、鸭肠、鸭架以及麻辣兔头等最适合配酒的美味。   俩人刚踏进休息室的门就被几个处的好的朋友拉住, 连哄带劝地喝起了啤酒,吃起了麻小,一群人吃吃喝喝好不开心, 人也因此被拖住了。   而另一边单全在那两个负责监控的工作人员走后,拿出储存卡将所有的监控资料转存到自己的储存卡中,因为监控视频太多,足足转存了近一个半钟头才将所有的监控资料复制完毕。   在做完这一切后,单全又删除了监控室房间内以及监控室门口近几天的所有监控资料,这才放心离开。   几天后,一则经过剪辑的视频悄悄出现在网络上,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也不知道是谁神通广大弄到了节目组为剪辑到幕后花絮中的所有监控视频,重新剪辑了一个有关音乐之子最大冠军人选肖安生冷漠拒绝其他选手示好,并且无故在宿舍发疯,疑似患有狂躁症的所有片段。   不同于节目组只是将肖安生对其他选手的冷漠当成宣传爆点,实际上还是看重肖安生,并不想彻底损害他在观众心中的形象的行为,这个重新剪辑过的视频似乎就是想要挑起普通观众,以及其他选手粉丝对于肖安生的厌恶。   在节目组上传的幕后花絮中,可能时长近四十分钟的视频里只出现一次两次肖安生拒绝其他选手的行为,同时其他的视频画面也会频繁交叉出现肖安生练习钢琴,安静谱写歌曲的场景,如果说   拒绝其他选手的肖安生会让人觉得冷漠不好亲近,那么练习钢琴,谱写曲谱的肖安生则无端让人觉得神秘、优雅、即便同样沉默,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因此网络上虽然有不少关于肖安生的争端话题,喜欢他的人还是多过讨厌他的人。   但是网络上最近流传的那则视频不一样,这个时长约二十分钟的视频似乎将所有监控视频中肖安生拒绝其他选手示好的画面剪辑在一起,不论是其他选手做了家乡小吃请他品尝也好,还是有选手对他的歌曲感兴趣向他请教也好,对于其他选手的笑脸迎人,肖安生永远是冷脸相待,他甚至不会说一句客套的谢词,场面尴尬又可气。   经过特殊剪辑的视频显得肖安生太傲慢冷漠,甚至有些缺乏教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选手的失落以及得体的修养,即便被冷脸对待依旧态度温和,下次得到什么好东西,依旧契而不舍想要和肖安生一同分享,想和这个竞争对手处好关系。   完整地看完这段视频,路人的心偏向了其他选手,而那些选手的粉丝则更加厌恶肖安生,觉得这样一个空有才华,却无人品的选手根本就不应该继续留在选秀节目中,这样一个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偶像。   很快,类似肖安生滚出音乐之子、肖安生滚出娱乐圈之类的话题就出现在网络上,并隐隐掀起一股风势。   *****   “怎么回事,别墅的监控怎么会流传出去!”   梨子台的台长在会议室内大发雷霆,电视台的管理层以及音乐之子这档综艺选秀节目的负责人齐聚会议室内,接受来自台长的训斥。   早在网络上出现剪辑视频的时候,台里就已经注意到了,一开始梨子台还想要动用关系将这则视频压下,可梨子台竞争对手不少,这档在暑假大热的选秀节目动了不少利益集团的奶酪,很多人都有心要看梨子台的笑话,并不是花点钱找点关系就能够压下去的。   更何况背后似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搅局,梨子台的希望很快落空了,这则视频获得空前的关注度,事态逐渐朝着梨子台不希望看到的方向飞速发展。   梨子台台长之所以这般暴怒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没办法压下那则视频,就想找到将监控资料给出去的那个内奸撒火。   “我问了监控室的小方和小李,两人能够相互佐证,证明监控资料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传出去的。”单全开口。   因为选手的卧室部分角度同样装有摄像头,虽然选手们知道这些监控的存在,可难免会有意外发生,可能存在选手更换衣服被监控拍下的镜头,因此对于别墅内的监控录像节目组高度重视,除了极少数人,节目组大多数工作人员不能接触这些监控录像,编导副编导之类的人员也只拥有录像查阅权却不能随意拷贝录像。   如果录像流出,最可疑的就是全天坐在监控室中的工作人员。   “那有没有可能是两个人相互做伪证?监控室内的监控录像呢,看了没有?”   梨子台台长气不打一出来,对单全也没有好脸色。   “监控室内的监控录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单全忽略了那段被他删除的监控录像,正色说道:“录像不一定是内部人员流传出去的,也有可能是黑客,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揪出拷贝录像的那个人,而是想清楚我们应该如何处理肖安生这个选手。”   早在准备做这件事之前,单全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什么意思?”   梨子台台长皱了皱眉,肖安生的热度那么高,又是所有选手里最有夺冠实力的,难道台里还要放弃肖安生吗?   “我给大家看一些东西吧。”   单全打开会议室的放映机,陆续点开了几则监控片段。   这些监控片段无一例外,都是有关肖安生在别墅内失控发狂的场景。   画面中,肖安生就像是狂躁症患者一般,发疯地在别墅在砸着他所有能够触及的摆设品,边上的工作人员想要制止,差点被他伤害。   这是单全计划中的一环,他知道肖安生的身体情况,早在参加比赛之前,肖安生的姥姥就提醒过节目组,对方对于时间十分敏感,如果不在固定时间做固定的事,很有可能会产生焦虑烦躁的情绪,如果严重的话,会有持续性尖叫、砸东西的反应。   那几天,单全故意让工作人员推迟肖安生的三餐以及点心时间,又让保洁员扔掉了他从家里带来,有熟悉气味的小毛毯,其实肖安生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很少会出现失控的情况,可正是因为这些让他不适的事情一件件累积,促使了之后这几次的爆发。   单全心知肚明,可会议室的这些管理层不知道,看着监控录像中那个不受控制的选手,在场的这些人无一例外皱起了眉头,表情十分纠结凝重。   “不知道是不是封闭式拍摄的缘故,肖安生的病情好像加重了,我觉得他似乎不适合接下去的拍摄,因为很难保证他不在录制期间伤害自己,或是伤害其他选手。”   单全遗憾地说道:“而且现在网络上反对肖安生的声音太多,我觉得不如就让肖安生退赛吧,反正节目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没准还能够借此再吸引一波收视。”   “徐台长,我们这档节目可是和天逸娱乐合作的,最后的六强选手必须和天逸娱乐签约,如果肖安生留在节目组,他的实力必然顺利进入六强,按照他现在的精神状况,还适合和天逸娱乐签约吗?”   单全苦笑,“我们现在的拍摄时间已经很迁就肖安生的作息了,可当他成为艺人之后呢,还能要求投资商和赞助商同样无条件迁就他吗?他根本就不能成为一个优质的偶像,反而会成为天逸娱乐的麻烦。”   他的这番解释有理有据,原本还在生气的台长也沉默了,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次比赛天逸娱乐送来了两个练习生,其中一人似乎和天逸的高层有点关系,是内定的冠军人选,肖安生在舞台上的表现太过耀眼,同时他的才华不容置喙,即便是最讨厌他的人也不能违心地说他的歌写的不好,他的风头早就盖过了原本内定的那个冠军,如果在决赛当天,节目组将冠军的皇冠送给内定的那个选手,恐怕外界也会质疑节目组的公正性。   可真要让肖安生退赛,这些高层也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档节目的热度一半是由肖安生引来的,他要是真的退赛了,节目还会有原本的热度吗?   一时间,大家有些进退两难。   ******   经过网络上一段时间的发酵,以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事情终于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音乐之子这档节目中比较受欢迎的选手除了夺冠热门肖安生外,还有之前就被单全看好的中央音乐学院的王亦可,以及暗地里由天逸娱乐支持的实力唱跳歌手曾棋,这两人的人气和肖安生相比虽然有些许差距,可两人的人气合在一块,比起肖安生也差不了多少。   再加上其他十强选手的粉丝联合,梨子台外天天都有狂热粉拉着横幅静坐示威,要求节目组取消肖安生的参赛资格。   这些粉丝静坐示威的行为接连上报,官方媒体对此十分不满,加上广电的私下授意,梨子台的领导只能忍痛放弃肖安生这个“害群之马”,通报取消了他的参赛资格。   这个消息一出,其他选手的粉丝以及路人欢呼雀跃,认为这是“正义”的胜利,肖安生的一些忠实粉丝对此难过不已,心中忿懑,不明白明明就是一档选秀节目,选拔的还是在音乐上有才华有实力的歌手,却要因为选手的个性取消对方的参赛资格,在他们看来,肖安生的退赛是那些没有势力,空有势力的选手的狂欢,是比赛最大的黑幕。   因为这场轰轰烈烈的骂战,音乐之子这档节目的热度再次提升,反倒是江流在这场比赛中累积的那些粉丝,来的快,去得也快,即便有一些忠实的粉丝,却也因为他彻底淡出荧幕,渐渐有了别的偶像。   从始至终,梨子台就没有想过替肖安生解释,告诉公众他的病情,以至于他被人误解,这一场舆论战役里,其他选手赢了,因为他们是热脸贴江流冷屁股的可怜人,节目组也赢了,他们得到了想要的收视率,唯独肖安生输的可怜,不仅背负了骂名,所有的成绩的还观众否定。   不过对于这一切,早在江流预料之中罢了。   ******   “走吧!”   江流的行李被收拾好了,别墅的工作人员送他走到小区门口,然后掉头回去。   他的病情只有极少数高层知道,因此在这个工作人员看来,他将肖安生这个成年人送到门口已经仁至义尽,再者肖安生平时独来独往,这个工作人员也没有帮他叫一辆出租车送他回去的意思。   小区门口来往的车辆不少,江流很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他拿出节目组归还的手机,往一个了然于心的手机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另一边,林勇盯着自己的手机盯地双眼通红。   那个神秘人居然联系他了,对方居然要见他!   他是见,还是不见呢?   十多多分钟后,江流和乔装过的林勇先后进入一家甜品店。   半个小时后,林勇先从店内出来。   站在甜品店外,林勇看了眼天际的太阳,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过刺眼,他用手捂住眼睛,眼泪不知觉地从指缝间滑出。   ******   “你们是?”   吕秀正在学包猪猪包,家里的门铃就响了,她随便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将门打开,隔着防盗门栏对着屋外站着的两个女人问道。   “阿姨。”   其中一个女人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警员证,另一个女人则是观察周边的环境。   “你们这是?”   吕秀眉头跳了跳,不明白这两个女警上门的原因,但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脏揪着,有一种做心脏搭桥手术之前那种不适的感觉。   两个女警走到房间里,然后把门关上。   “我们想带阿姨去更安全的地方,阿姨您快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们走吧。”   其中一个女警沉声说道,“这是我们的队长林勇,阿姨您应该认识他吧,如果您不放心我们,就让他跟您视频通话。”   女警打开手机拨通林勇的视讯电话,这张熟悉的脸很快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中。   “阿勇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怎么就不安全了,是我女婿的旧怨吗?那安安怎么办,他还在参加节目呢,他爸的那些仇人会找到他吗?”   吕秀最关心的就是她那外孙,说句不好听的,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即便是现在死了,也没有太大遗憾,可她外孙的人生才刚开始,她还想这个孩子替他爸妈,替他自己活得长长久久呢。   “阿姨你放心,安安不会有事的,我们的人已经将他保护起来了。”   林勇努力作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现在最要紧的是阿姨你,你放心,我答应过队长,会保护好你们的。”   他怎么敢和这个老人说出一切真相,只能尽可能的安慰对方。   “安安真的会没事吗?”   冥冥之中,吕秀有种心酸想哭的冲动,她却不知道这种冲动从何而来。   “阿勇啊,我没了女儿女婿,不能再没有安安了。”   沉默了良久,吕秀嚅动嘴唇,轻声说道。   “嗯。”   林勇重重应了一声,似是承诺。   ******   “阿姨,这户人家的主人去哪儿了?”   卢骁在得知肖安生离开节目组的别墅后就驱车前往肖家,只是路上被人碰瓷,耽搁了一些功夫,来到肖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敲了一会儿门,可是一直没人应声。   没道理啊,肖安生有那样的病,他没有朋友,从节目组离开的第一时间就该回家才对。   恰好这时肖家对面的人出来了,他就向那人打听。   “哦,你是说卢姐啊,她报名参加了一个老年旅行团,估计得出门一两个月呢,至于她外孙,好像参加了一档什么节目,也不在家。”   对面的那个老太太没有防备。   “参加旅行团了?”   卢骁面露惊喜,那个老太太可是肖安生唯一的亲人了,对方不在家,岂不是给他可趁之机?   他觉得老天爷果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正在这是,楼道传来脚步声,一个消瘦的身影从楼道拐角处出现,卢骁一眼就认出来人,迫不及待迎了上去。 第222章 孤独症15   “安生, 我听说了你被节目组强制退赛的消息, 本来我是想和节目组协商留下你的, 只是节目组的态度很坚决, 很抱歉。”   卢骁眼藏精光, 态度诚恳地对着江流说道。   他心里明白,对方未必会对他的这番话产生多大反应, 但他必须要让这个自闭症儿知道自己的态度。   “我很欣赏你,实际上要不是节目组强制让你退出节目, 我很看好你成为这次比赛的冠军, 而且我相信在写歌上我们有许多共通话题, 现在你姥姥报了旅行团出国旅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样吧, 你先去我那儿暂住一段时间。”   音乐之子这档节目的播出时间是七八月学生放暑假的时段,肖安生并不需要去学校上课,而且他唯一的亲人恰好又报名国外旅行团归期不定, 卢骁提出这个要求并不突兀。   “现在也快到晚饭的时间点了呢, 你想吃什么?牛排怎么样?我家厨师做的奶油蘑菇汤味道很不错。”   看肖安生的情绪稳定,对他的建议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卢骁干脆自说自话应下了这件事, 主动接过江流手中的行李袋, 笑容亲和,态度诚恳地带着他离开了这个老旧的公寓楼。   ******   当萧然知道卢骁以照顾的名义将肖安生留在身边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了。   萧然也是音乐之子这档节目的评委之一, 只是他的事业重心并不是音乐,而且他的本心也不在这件事上,所以他对节目组那些选手的了解并不多,也不知道肖安生的具体情况。   他只知道那是一个话不多,十分安静的少年,对方有出色的音乐天赋,最近惹上了麻烦,仅此而已。   萧然并不是爱管闲事的好人,这个圈子每天都有不平事发生,萧然没办法管,也管不过来,所以在知道肖安生被强制退赛的消息后萧然只是替他惋惜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他得知肖安生被卢骁带走的消息也是因为一次阴差阳错的巧合,或者说是有心人刻意设计的巧合。   “肖安生怎么在你这儿?”   萧然是接到卢骁的邀请后过来的,一进门,他就见到了坐在客厅钢琴前的肖安生。   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前段时间网络上关于肖安生的是是非非,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蹊跷,看来这个肖安生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得罪了什么人,而是他表现出来的才华迷了某个人的眼,让他不惜使些下作的手段,将人拘在身边。   萧然的眼神沉了沉,他当然明白,被卢骁看中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现在卢骁越来越信任他了,萧然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他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比如卢骁为徐家兄弟强桥搭线,是很多圈内人的供货人,他经常会举办派对,邀请一些刚踏入这个圈子的新人,诱惑他们染上毒瘾。   其中模样出挑的年轻小姑娘和长相精致,雌雄莫辨的少年是卢骁的主要目标。   徐家兄弟的很多“生意”都需要疏通关系,那些在娱乐圈混到五六线,让人眼熟的漂亮姑娘和少年就是最好的“礼物”,他们用毒品以及不堪的照片威胁那些人,使得他们或被迫或自愿成为他们的傀儡。   越是了解,萧然就越是发觉背后这张大网的可怕。   权、财、独、色……这些东西交织在一块,替徐家兄弟的毒黑色帝国织起了一张密不透风的保护网,他不知道这张网背后到底站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是华国政、军届掌握实权的人物。   萧然越发怀疑,之所以徐家兄弟这颗毒瘤总是无法除掉,就是因为那些他靠财色哄来的保护神。   所以想要彻底除掉徐家兄弟,他必须拿到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的秘密账本,知道华国这棵大树里,到底有多少脉络已经被蛀空了。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一旦秘密名单曝光,华国将迎来一场怎样的大地震。   想到这儿,萧然忍不住看了眼坐在钢琴前的少年,为了这长达十几年的计划,为了这项计划中牺牲的无数英烈的鲜血,他甚至不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小安歌写的不错,他在这方面挺有天赋,我也是惜才心切,所以在知道他唯一的监护人出国旅游后将人接到身边照顾。”   卢骁拿来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坐到萧然身边后随意地说道。虽然现在已经将萧然纳入自己人的范围内,但这并不代表卢骁会将所有事都告诉萧然。   “你看,这是我最近写的新歌,小安帮了我不少忙。”   卢骁从客厅的茶几抽屉拿出一叠曲谱,这些都是江流的创作,只是被卢骁冠上了自己的名字,实际的作词作曲人在他口中成了帮了点小忙的存在。   萧然不用想就知道里头的猫腻,但他假装不知道,接过那些曲谱,煞有介事夸赞了一番。   “我是个演戏的,不懂唱歌的事,但我也知道骁哥的能耐,既然是你写的歌,那一定是最好的。”   听了萧然的吹捧,卢骁非但没有心虚,反而自得地大笑几声,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顿住,眼神从不远处正在弹琴的江流身上划过。   “只可惜灵感这种东西稍纵即逝,这些日子我一共写了六首让自己满意的歌,可想要发一张专辑,起码得有10-12首歌曲,这是我的复出之作,每一首歌我都希望是能够传唱几十年的经典好歌。”   诚然肖安生写的歌都是精品,可他写歌的速度不快,除去那些已经在音乐之子赛场上演唱过的歌曲,能为卢骁所用的原创曲目并不多。   在卢骁将肖安生接到身边照顾的这些日子,对方也只写了一首完整的歌曲,以及一首尚未作词的曲谱,这个写歌的速速远远不能满足卢骁的需求。   更何况他的心中还有一些紧迫,毕竟肖安生还有监护人尚在人世,而且他还是一个学生,等到了高三学生开学的日子,他势必要送对方回学校,这样一来,他对肖安生的掌控力也将削弱。   卢骁想要彻彻底底的掌控这个才华斐然的少年,让他成为自己的影子。   “来,这是我从耀哥那里弄到的新货。”   卢骁替萧然倒了一杯酒,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包白粉,扔到萧然的手里。   “最近风声紧,耀哥那里的货都不好拿了,你知道的,咱们这个圈子对这些货的需求量就不少,最近打到我这儿的电话也越来越多了,都是求我出货的。”   卢骁十分熟练地拿出一套吸毒工具,很快自己就用上了那些东西。   “那些臭差佬也真是吃饱了撑着,说什么毒品会上瘾,会摧毁我们身体的机能,照我说啊,毒品的的坏处是针对那些穷逼的,像咱们这样不缺钱,不愁抽不起毒品的人,用得上担心毒瘾上来没有毒品的窘境吗?再说了,有钱到咱们这种份上,什么享受没经历过?女人?权势?粉丝的追捧喜欢?哪样能比得上这种飘飘然,快活好似神仙的极致享受。”   卢骁的视线已经开始迷茫了,一种靠语言形容不上来的欢愉充斥他的大脑,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登上了极乐。   这就是毒品的诱惑,那么多人为什么会在戒毒后又复吸,就是因为身体已经戒除毒瘾,可大脑却忘不了这种极致的精神欢愉,自制力变得极差,一旦有机会,依旧会再次被毒品俘获。   “小安啊,你对这宝贝也有兴趣吗?哈哈哈,是个识货的好孩子,别说我不照顾你,萧然,教教这个孩子,让他也尝尝羽化升仙的滋味。”   卢骁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他全身瘫软,毫无仪态地躺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停下弹琴动作的肖安生,一个想法跃上心头。   他不是想要完全控制肖安生这个孩子吗,那就像他控制那些漂亮的少女少年一样,让他染上毒瘾,彻底离不开他提供的毒品就好。   而且他不是不满意肖安生最近的写歌速度吗?当初他就是靠吸毒提升灵感,或许这一招在肖安生身上也是有用的,他迫不及待想要复出了,剩下几首遥遥无期的歌曲实在是让他等的抓耳挠心。   萧然心中一凛,看着那个眼神迷蒙,流着眼泪鼻涕洋相尽出的男人,心里暗骂了几句。   他这是又要拖人下水了!   “安妮她们怎么还没到啊,靠,老子憋不住了!”   随着精神一同高涨的还有卢骁的性欲,他早早就找了几个靠谱的外围女,准备享受吸毒后带来的性事上的双倍高潮。   当然他也不单单只想着自己,还照顾到了萧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敲响了别墅的大门,在萧然开门放她们进来后自顾自拿起了桌子上散落一地的吸毒工具,动作麻利地吸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卢骁早就已经憋不住了,在其中一个外围女吸粉的时候迫不及待扒了她的裙子,场面无比荒淫。   “然哥,你好帅啊!”   一个吸粉后情欲高涨的女人主动扒住萧然的胳膊,迫不及待想要和萧然发生点关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往日为了最终目的可以强迫自己与她们虚与委蛇点萧然看着一旁漠然旁观这一幕幕丑陋场景的肖安生,无端觉得自己也有些恶心。   “今天没心情,喂,你跟我上去。”   萧然和卢骁熟了,卢家的别墅也有专属于萧然的客房。他将攀上来的女人推到卢骁身边,然后示意肖安生跟着他上楼。   那个女人的脑子现在被毒品控制着,也没有多想,娇嗔着加入了卢骁等人的混战中。   ******   “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啊,歌写的不错。”   萧然将人带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注射器。   他的毒瘾已经很深了,作为公众人物,他要避免在参加活动时毒瘾发作露出丑态,所以不可避免的提高了吸毒的频率,尤其他吸食的还是成瘾性最高的冰毒,现在早就到达想戒也戒不掉的程度了。   “不爱说话?这个圈子没你想象的好混,乖乖回去念书吧。”   萧然替自己扎了一针,看着一旁不说话的江流,嗤笑了一声。   他心里明白,想要让卢骁更信任自己,现在他最该做的就是替这个少年也扎上一针,就好像他冷眼看着那些想要进入这个圈子的少年少女被金钱以及虚荣俘获,成为毒品的奴隶一样。   一直以来,萧然都安慰自己,那是他们自己做下的决定,为了更远大的目标,他不能为了一时的同情怜悯,让他十几年的布局付诸东流。   “萧然,1984年生,生父萧运,原名党国华,1960年生,孤儿,1980年玉川军校03届学生,1983年退学,之后改名换姓。”   萧然原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尝试控制毒瘾带来的亢奋情绪,在听到江流的这番话后,顿时瞪大眼睛,从床上翻身站定,双眼直视江流。   “你是谁!”   这是萧然最大的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全世界不会超过五个人。   一个是早就牺牲的江诚,一个是继承了江诚线人名录的林勇,还有萧然的母亲,以及最初操作萧然生父党国华成为警方内线的那个早就过世的老局长。   再有,就是萧然自己。   “我们是一类人,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江流,我的爸爸叫江诚。”   江流对着萧然伸出手,眼前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同时也是值得钦佩的。   萧然愣在当场,他自然知道江流是谁,实际上他和江诚的感情非同一般,这还要说道萧然的生父党国华。   当年萧然作为警方卧底进入当时最大的黑社会团伙青龙帮,为警方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报,帮助警方捣毁了好几个贩毒、卖淫、走私的团伙。   只是好景不长,有一次警方安插在青龙帮的线人暴露,在遭受惨无人道折磨后,那个线人透露帮派中还有更多警方卧底的存在,当时萧运受到一些人的猜忌,为求自保,萧运主动吸食毒品,处决被发现的那个线人,打消了自身疑点。   只是当时萧运吸食的是新研发的高纯度冰毒,虽然对方意志力坚定,却依旧扛不过毒品的摧残折磨,很快他的身体状况就不能适应卧底的工作,加上那时候青龙帮内部动乱,萧运彻底消失在了警方和青龙帮的视线内。   萧运曾经的接头人,江诚的老上司在萧运去世前才接到他的电话,也是那时候,老局长才知道原来萧运偷偷摸摸结婚了,他的妻子是和他同届的军校学生,为了他自愿退学,隐居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两人聚少离多,萧运的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萧然。   原本这个孩子应该叫党然,可萧运担心青龙帮发现妻儿的存在,干脆给儿子取名为萧然,反正对于身为孤儿的他来说,孩子的姓氏并没有那么重要。   接到电话的老局长赶到了萧家,当时的情况十分惨烈。   萧运死了,萧运的妻子付华倒在血泊中,她似乎是在推搡中被撞到脑袋,虽然抢救及时,可依旧成为植物人,至今没有清醒。   萧然是唯一活着并且清醒的,可他不愿意还原当时的真相,老局长没办法,拜托江诚将这个当时年仅14岁的孩子送到孤儿院,付华则是被送到了一个专业的疗养机构照顾。   后来老局长在一次意外中牺牲,知道萧然身世的只剩江诚一人。   对于萧然来说,江诚是很特殊的存在,亦兄亦父,当时江诚牺牲的消息传来,萧然表面上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私底下痛哭了好几场。   “你是江流?”   萧然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极力想从江流脸上看出江诚的影子,但是很可惜,在外貌上,江流并没有和江诚特别相似的地方。   “今天听到的这些我都当没听到过,过了今天,你给我立马离开卢骁,别掺合到这些事情里。”   收起脸上的怅然,萧然对着江流横眉竖目斥骂了一句,然后打开卧室内的那间卫生间,将门重重关上。   他没有怀疑江流是不是徐国辉等人找来试探他的,因为江流说出了他最大的秘密,要是徐国辉等人知道这个秘密,根本不会让人来试探他,按照徐国辉的作风,只会将他灭口。   可正是知道了江流的身份无疑,萧然才觉得分外难堪。   刚刚他吸毒的丑陋姿态被江哥的儿子看见了,要是江哥还活着,一定会很痛心吧。   萧然放了一缸水,将自己泡在水里。   他已经回不去了,他绝对不能让江哥的孩子和他一样。   萧然在心里默默发誓。   然而有些事不是萧然想要制止就能够制止的了的,江流已经掺合到这些事里,而且他所显露出来的才华,已经让卢骁无法放手。   *****   “萧然,你这不厚道啊!”   清醒后,卢骁看着自己身边不着寸缕的女人,随意套了件浴袍,转身上楼敲响了萧然的房门。   他的眼神试探地打量着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萧然,以及完好无损,跟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墙纸的肖安生,笑着问道。   “这几个女人可是我特地为你找的,以前那些庸脂俗粉你看不上,没道理这些极品你也不喜欢吧?”   卢骁有些好奇,要知道毒品这玩意儿向来和性最配,可萧然对他提供的那些女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好几次他都从那些女伴口中得知,萧然用完粉后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卫生间里。   当时卢骁只以为萧然嫌弃那些女人不够干净,现在看来,这里头似乎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啊。   “骁哥,这让我怎么说呢。”   萧然没有错过卢骁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他苦笑着抓了抓头发。   “其实我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   萧然当然不是同性恋,但他不想碰那些女人,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你喜欢男人!”   卢骁震惊了,他打量了一眼萧然,又用很隐晦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房间内的肖安生。   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萧然从来不碰那些女人。   对于现在的华国来说,同性恋还是不被主流接受的,尤其是萧然这样形象正面的男演员,要是曝光了同性恋的事实,很有可能会成为毁灭他事业的丑闻。   现在萧然将这个大秘密告诉他,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完全信任对方了?   卢骁的心情很愉快,被四个女人榨干的精力似乎也回来了。   这一刻,他彻底将萧然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至于肖安生,只要对方能写歌就够了,如果萧然真的看上了他,用他做个人情也不是不可以。   卢骁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看着被萧然带到他独属房间的肖安生,自觉又多了一个萧然的把柄。 第223章 孤独症16   从卢家离开后, 萧然主动联系了林勇, 俩人密谈了几个小时。但这次密谈的过程估计并不愉悦, 和林勇分开后,萧然的整张脸都是臭的。   警方针对徐国辉徐光耀两兄弟的调查实在花费了太多时间,牺牲了太多的人, 对于大局观来说,没有谁是不能牺牲的, 每个人的牺牲都是可惜的, 并不存在谁比谁更可惜的道理。   江流的存在是警方的另一突破口, 除非他自己想要退出,要不然, 萧然和林勇都没有资格让警方放弃他这条线索。   尤其现在警方对于徐家兄弟的调查已经进入关键时期, 更容不得半点私心。   除了缉毒总队对于徐家兄弟制毒贩毒罪行的调查, 经济犯罪科等部门同样在寻找徐家兄弟的犯罪证据。   现在不同于几十年前, 信息不发达,取证手段也极其有限, 这些年来警方花费了太多人力物力在徐家兄弟身上, 现在警方已经抓到了不少徐家兄弟的犯罪证据,只是缺少最有分量的, 能让兄弟俩吃枪子的决定性证据罢了。   还有那些和徐家兄弟勾结的黑警,上头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时间紧迫,他们耗不起再一个数十年了。   既然江流的加入已经无法改变,萧然只能尽可能的掩护对方,确保对方的安全。   ******   卢骁最近春风得意, 他筹划许久的专辑终于面世了,借由他之前的影响力,以及过硬的歌曲质量,很快爆红。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新专的销量就高达20万张,在歌曲市场低迷的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卢骁凭借这张专辑迅速蹿红,当初流失的那些粉丝重新回归,借由创作才子的名号,卢骁重新吸纳了很多粉丝。   至于他曾经吸毒的黑历史又算得了什么,粉丝们嚷嚷着娱乐圈最终依靠的还是实力,像卢骁这样又能作词作曲,唱功又极其了得的歌神,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该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段时间里,舆论都在嚷嚷着实力重于人品,不能因为歌手的私生活就抹杀他的成就等类似话题。   再次翻红后的卢骁志得意满,对于带来这一切的肖安生自然也更加看重。   他已经计划好了,在明年开年推出自己的第二张专辑,乘胜追击巩固自己在乐坛的地位。   或许是因为知道江流的身体情况的缘故,绝大多数时候卢骁都不会可以避讳江流,甚至有些他还不会让萧然接触的事,都能够无所顾忌的在江流面前谈论。   因为他知道即便江流听到了他的那些话,也不会往外说,更加不会明白他在做什么事。那个自闭症的小傻子心中只有写歌这件事,卢骁对他十分放心。   “先送10KG过来吧,我得让人试试成色好不好。”   “不是信不过耀哥,嗨,当我这人嘴拙不会说话,改天我请客,自罚三杯。”   “最近有一批新货色,其中几个还是雏,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性子也单纯,倒是和耀哥你托我寻的好苗子合上了,这次是招待那几位大人物吧,耀哥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稳妥了。”   卢骁的声音宏亮干脆,隔着书房的门,江流依旧听的一清二楚。   他弹琴的动作没有断,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些线索。   ******   “卢骁那儿果然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现在他对我越来越信任了,很多事都交给我处理,倒是让我知道了不少事。”   萧然、江流、林勇三人齐聚,互相交换着情报。   “这是我调查到的名单,这些人都有接触毒品,卢骁靠着这些人攀附了不少权贵,深挖下去应该有惊喜。”   萧然递给林勇一份名录,上面都是这个圈子里接触过毒品的名单。   要说那个卢骁也挺能耐,整一个娱乐圈鸨母,专职拉皮条,副职贩毒,歌手都称不上是他的职业了。   也难怪即便他之前被爆吸毒,舆论上人人喊打,却依旧有东山再起的本事。就他手里的关于这个圈子的人以及一些权贵的把柄,足够他东山再起无数次。   “倒是徐国辉和徐光耀那儿暂时还接触不到。”   萧然有些可惜,徐家兄弟戒心大,不如卢骁那样信任他,要不是萧然的出生在徐国辉兄弟看来是可信的,恐怕还会阻拦卢骁亲近他。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取得这些重要情报,萧然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徐国辉那儿不用贸然接近。”   林勇拿着那一叠名单欣喜若狂,反倒是徐家兄弟那儿,他不强求萧然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还是那句话,你们的安全同样重要。”   林勇看着萧然和江流郑重地说道。   前些日子,他们警方的另外一个卧底暴露了,等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腐臭,法医经过尸检才知道他身前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他的身体里有大量安非他命残留,注射了这类药物后人可以在清醒的情况下感知所有疼痛。   他的双腿膑骨被取下,十指关节寸断,肋骨,腿骨,头骨有不同程度的钝器损伤,这些并不是全部,更让人惊骇的是他在临死前承受的剥皮的酷刑,他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感知自己的皮肤从身上被一寸寸剥离,加上安非他命药剂作用下被放大的痛觉感知,光是想象,就让人忍不住满身冷汗,更别提当时受刑的那个卧底了。   徐国辉这类人是没有人性的,他们从卧底的嘴巴里得不到有用的东西,就将愤怒发泄在卧底身上。   而这不是警方唯一牺牲的卧底,也不是死状最惨烈的那一个,在抗击毒贩的这些年里,有太多太多的英烈铺筑了现在看似光明的和平社会。   林勇自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可他不希望自己那些兄弟,会是下一个牺牲的人。   “我这里有些线索。”   江流的话一如既往的少,或许是他的病情使然,虽然已经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沟通,却还是比常人更安静,且不喜说话。   “这个软件,能够识别人脸。”   江流的话语有些停顿,萧然和林勇都习惯了这样说话的江流,倒是不觉得奇怪。   “徐国辉、徐光耀,在这几处房产,出现的频率很高。”   或许是做了很多亏心事的缘故,平日里徐光耀和徐国辉的出行十分隐蔽,尤其两人还聘请了一些雇佣兵,反侦察能力极其强大,警方很难跟踪他们的行迹。   江流拿给林勇的这个软件就是为此研发的,现在城市监控严密,城市主干道几乎几十米就有一个监控探头,更别提那些越发泛滥的私人监控设备。   他的这个软件能够黑掉任何联网的监控设备,其中强大的人脸识别能力能够将系统设置好的几张面孔牢牢锁定,警方的人跟不住徐光耀和徐国辉俩兄弟没关系,只要他们的面孔出现在了监控设备中,不管是露出一双眼睛还是一个鼻子也好,都会即时反馈终端,实时监控他们的动向。   江流靠着这个软件注意到徐国辉每隔十天左右都会在某中档小区的某单位出现,对于他的身家来说,出入这样的小区有些不太寻常,江流有理由怀疑,对方在那个小区藏匿了什么东西。   江流给予的这个情报显然更加重要,林勇精神一振,都顾不上在意江流给他的这个软件是不是侵犯了一些私装摄像头的普通人的**了。   “你放心,我会让人盯紧那几处的。”   林勇倒是不知道他这大侄子除了在音乐上有天赋,在软件上也这么能耐,只是可惜了,因为徐国辉这些人的存在,他大侄子的才华都不能让外界知晓。   不过快了,马上徐国辉那些人就要被绳之以法了,到时候不管是江流还是萧然,都能够堂堂正正的活着。   “卢骁那里果然对你姥姥动手了,好在你提早通知我将吕婶送去安全的地方,卢骁动手前我们早就有所准备,假扮吕婶的人受伤不重,现在在国外修养。”   卢骁可不知道真相,只当自己得手了,吕秀顺利地被他牵绊在国外不能回来,所以他才能够长久的将肖安生留在身边。   “吕婶很想你。”   林勇很佩服这位婶子,她将大侄子教的很好,知善恶,明是非,他的身上越来越有他爸的影子了。   提到姥姥,江流的心底有过一丝愧疚。   为了完成任务,他对不起这位一心一意疼爱他的老人,其实按照老人的想法,他只要平安一生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萧然和林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俩人跟着沉默了。   他们都是英雄,唯独不是亲人的英雄。   ******   “小姑娘,我想给我外孙打电话了。”   两个月了,掰一掰手指头,吕秀已经有57天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孙了。   林勇将她照顾的很好,将她送到了一处安全的疗养机构,住在这里的多数都是退休的机关干部,涵养好,一群老人聚在一块聊聊天,打打小麻将也怪有意思的。   只是吕秀思念自己的外孙,吃不好,也睡不香。   这些日子她琢磨出了很多事,毕竟林勇能收走她的手机,却不能够屏蔽掉疗养机构的网络以及电视信号。   她看了电视,知道老朋友们当日的欲言又止是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外孙早早就退出了比赛,还在网络上被万人唾骂。   吕秀想替自己的外孙解释,告诉大家他不是高傲不理人,他是生病了,这孩子对自己的亲人都是淡淡的,更何况在比赛中认识的陌生人呢。   只是吕秀人微言轻,她的话在网络上没有掀起半点风浪。   那段日子,吕秀的头发一把把往下掉,但是很快这个聪慧的老太太就想明白了,或许一切都不像她看到的那般简单,外孙退赛的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隐秘。   如果只是简单的退赛,没道理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林勇还不把人送过来一块保护,还有林勇忽然出现,将她秘密保护的原因,真的是女婿江诚旧日结下的仇敌的缘故吗?   吕秀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慢慢的,她想到了自己的外孙,有了一个最不切实际的猜测。   人和人处久了,再厉害的掩饰也会无所遁形,吕秀仔细思考着外孙这十一年来的变化,根据一些往日并不会注意到的蛛丝马迹,意识到或许外孙的病情早就有所恢复了,只是他的性子不外露,加上外孙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被温水煮青蛙的她并不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外孙的改变。   吕秀不由想到女儿去世那一天,那是外孙的生日,她和老头子早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并且提早赶往女儿家,想要帮忙准备晚上的生日大餐。   那天吕秀还和丈夫商量着,以后要不要干脆搬到女儿家去住,反正江诚常年不着家,岳父岳母住到女婿家帮忙照顾女儿外孙也不是什么难听的名声。   俩两口难得达成共识,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了让她目眦尽裂的一目。   女儿倒在血泊中,外孙跟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吃着蛋糕,嘴角,手上粘着一团红色的浓稠液体,那些都是女儿的血。   无数个晚上,这幕场景都是吕秀的梦魇。   那时候吕秀浑浑噩噩,但耳边还依稀记得旁人的言语。   “这江家小子天生就是没心肝,亲妈死在面前呢,还有心思吃蛋糕,啧啧啧,是连亲妈的血肉一块吃下肚了。”   “这江家小子看来天生养不熟了,以后王援东和吕秀养了他,恐怕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诸如此类的话太多太多了,身边一些亲戚甚至劝王援东和吕秀将这个孩子送去孤儿院,然后自己从亲戚中领养一个乖巧懂事的,将来也能有人养老。   因为这番不中听的话,吕秀和那些亲戚全断了,带着外孙来到徐州后再也没有和那些亲戚联系过。   但是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吕秀是有些害怕那个外孙的。这个病让这个外孙没有正常人应该有的亲缘感情,他就像是一台机器一样,无端让人感觉冰冷。   只是这类的想法很快就从吕秀心中消失了,自从接过照顾外孙这个重担后,吕秀越发努力去了解孤独症这个病症,并且开始接触许多和外孙有着同样病症的孩子和家庭。   她努力学着女儿的模样,花费数十倍,数百倍的耐心面对这个外孙。   现在想来,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女儿的付出也没有白费,那个孩子是有感情,有感知的,只是他的感情来得慢,他的反应更微弱罢了。   吕秀的心脏越发难受了,她想给外孙打个电话,想和外孙说说话。   负责保护吕秀的那个女警察有些为难,因为当初林队将人托付给她的时候未曾说过可以让老太太和江流通话。   她选择将这个难题抛给林队,而林勇思虑再三后,允了这一次的通话。   “喂,是安安吗?”   吕秀拿到手机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心静气地和外孙通话。   “姥姥。”   电话那头,江流也有些不好受。   他意识到老太太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将事情挑破。   “安安啊,姥姥最近一直想起过去的事,想起你爸爸,想起你妈妈。”   吕秀笑的慈祥温婉,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幕场景,女婿难得回家,系着围裙在厨房烧菜,女儿则是抱着外孙坐在客厅的垫子上,不厌其烦地教着外孙说话,夫妻俩感情深厚,时不时还交换一个微笑。   明明都过去十多年了,这一幕幕却好像刚发生在眼前一样。   “你爸不容易啊,他做的这一行风险大,说不准哪天就被人打击报复了,当初你妈要和你爸结婚,我和你姥爷是不同意的,因为我们是你妈的亲人,担心她嫁给你爸后受委屈。”   吕秀语气平和地说着往事。   “可再舍不得,你妈还是铁了心的要嫁给你爸,再后来,你妈有了你,我和你姥爷也就认了。”   外孙刚出生的时候多可爱啊,粉粉的一小团,吕秀怎么看都看不够,真是将他爱到了骨子里。   “你妈出事的时候,我恨死了你的爸爸,我忍不住想,他不知道自己干的这行有危险吗?他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招惹我的女儿,要是他不结婚,我的女儿就不会无端惹上仇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愤怒当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吕秀忍不住埋怨这个女婿,可当她清醒后,又忍不住懊悔当初自己的口不择言。   “安安啊,你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这时候,吕秀的口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姥姥心脏不好,或许下一秒就不在了,你是姥姥唯一的亲人了,你做下决定的时候,能不能考虑考虑姥姥的感受?”   电话另一头,江流的心脏紧紧揪着,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哧——”   谁知正当江流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另一头的老太太忽然笑了。   “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就如同当初我埋怨你爸一样,明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娶妻生子,将危险分摊给家人,明明知道自己还有家人要照顾,为什么要做一些危险的事?可谁不是爹生娘养的,难道英雄都得那些孤儿去做,就因为他们没有牵绊,没有拖累?哪来这样的道理啊。”   吕秀轻轻一叹,她抿了抿嘴角,眼前浮现出女婿江诚的脸。   扪心自问,这个女婿是极好的,虽然职业是他选择的,可没道理他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活该终身不婚,不能有自己喜欢的女孩,不能有自己渴望的孩子。   “我这一生,唯独对不起你爸,我对他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当初我宽慰他,让他为了你好好活着,他会不会不那么拼,会不会现在还好好活着。”   因为胸闷的缘故,吕秀说话越发艰难了,几乎是一字一顿。   当时她真的是伤心过头了,忘了女婿的悲伤和她是一样的,她所承受的痛苦,女婿同样也承受了,甚至因为妻子的死因和自己有关的缘故,江诚的痛苦或许比她还要多。   吕秀很懊悔,如果当初她能够冷静一些,告诉江诚自己不怪他,叮嘱江诚他的儿子还需要他,对方是不是可以不带着那样强烈的负罪感,和那些毒贩同归于尽。   “安安,你的爸爸是个英雄,我以有这样的女婿为荣。”   吕秀的声音轻柔却有力。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姥姥知道,安安是全天下最乖最好的孩子,但是安安啊,也请你记得,姥姥年纪大了,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了,就算是为了我,努力活着吧,姥姥在家等你,明年你的生日,姥姥给你做一个大蛋糕。”   外孙的生日是女儿的忌日,足足十一年,她都没有在外孙真正的生日给他买过蛋糕。   说完这通话,吕秀挂断了电话,泣不成声。   一旁负责保护吕秀的女警也早就红了眼眶,老太太的话说尽了他们这些从事危险职业的人的心酸,他们做着正义的事,往往还要承受来自亲人和外界的不理解。   你的父母年纪大了,你怎么不能找一个稳妥些的职业!   你个职业这么危险,干嘛还要结婚生孩子!   类似的声音很多,可英雄们也委屈啊,难道因为成了英雄,他们还得无欲无求,连家庭亲人都要失去了。   女警想到了自己,因为热爱这份职业,三十岁了还没能找到一个对象,如果自己喜欢的人能够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不介意她的职业,愿意承担这份风险,她或许会忍不住接受。如果那样,别人会指责自己自私吗?如果自己未来的丈夫因为她的职业遭到报复,她会觉得当初答应求婚的自己自私吗?   要是世界上没有罪犯就好了,可现实是,正义的路上必然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没码完,明天一定放上完结章   这个小故事的孤独症是双关词,第一层含义是指孤独症这个病症,第二层含义就是指那些坚守在正义道路上的英雄们,我们之所以看不到黑暗,就是因为这些英雄在孤独中替我们负重前行 第224章 孤独症完   徐国辉兄弟俩的垮台并不仅仅只是萧然或是江流的功劳, 在这对兄弟身上,警方花费了太多的心血, 也牺牲了太多太多的警员, 萧然和江流的出现只能说是催化剂, 促使徐家兄弟更快走向灭亡。   最先被爆出来的是一桩震惊了整个娱乐圈、经济圈、政治圈的大丑闻。   以卢骁为首的一线巨星为上层人士牵桥搭线, 以金钱、资源、毒品为诱饵诱惑、胁迫漂亮年轻的少年少女进行情色交易。   无辜被胁迫的受害者名单未曾流出,倒是那些因为利益主动利用**的人统统被媒体曝光。   这些人里不乏名牌院校的高材生,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当红明星,当这个新闻曝光后,最先不敢相信的也是这些明星的粉丝。   只是这一次可不是街边小报没有根据的小道消息, 在新闻还未公布在大众视线之前, 警方就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将那些涉事人员逮捕。   卢骁被抓捕的时候还在参加自己新专辑销量破50万的庆功会, 当天他被抓的新闻就上了各个杂志媒体以及电视新闻的头条,当日的热搜也被他一人承包。   在此情况下, 卢骁等艺人的疯狂粉丝居然还敢在警察局外集合,要求警方给予一个合理的解释。   情色交易怎么了?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不可以吗?   吸毒又怎么了?没看见那么多发达国家吸食大麻都合法化了吗?   好在这类的脑残是少数, 绝大多数人看到警方的公告后都陷入了无比的气愤中,要求警方严惩卢骁等人。   “怎么回事!”   卢骁被抓,自己多年经营的势力人脉曝光,徐国辉是最震惊愤怒的那一个。   要知道卢骁只是他手里得力的一条狗, 卢骁在娱乐圈的诸多筹谋为的还是替徐国辉拉拢人脉。那些商界、政界的要员高管,都因为卢骁等人的暴露,被警方抓获, 徐国辉庞大犯罪帝国的保护伞瞬间折了大半。   这些年徐家兄弟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很大程度上仰仗的就是这些靠财色贿赂的达官显贵,所以在得知卢骁等人被抓后,徐国辉差点没有绷住情绪,昏死过去。   徐光耀比起他哥更加不如,因为体胖的缘故,徐光耀发际的汗水就跟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哗往下流。   他也顾不上擦汗了,只想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卢骁那边的人就全数暴露了呢。   “不能急,不能急。”   徐国辉捻着手里那串佛珠,串珠上硕大的佛头显得佛光宝气,满目慈悲。   卢骁那里曝光了并不是最糟的,真正重要的那些人物除了他和弟弟徐光耀其他人并不知晓,只要这些人不暴露,他就还有机会。   几十年来,徐国辉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这件事还不足以摧垮他。   越到紧张的时候,他的思绪反而越发清晰了。   卢骁帮他做事十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纰漏,可见他们之间一定出现了警方的内应,而且那个内应是极得他们信任的,要不然警方得到的名录也不会那么清楚。   是谁呢?是谁出卖了他们?   一张张人脸在徐国辉面前划过,瞬间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上停下。   是了,只有那个人了,他记得卢骁等人被抓,那个人却还是好好的。   徐国辉的脑子转动的越来越快,他甚至开始想到了那个人的父亲,当年萧运在老头子身边跟着的时候,团队也层出过警方内应,为此还损失了好几个档口,只是当时都没人怀疑萧运,如果萧然是卧底,是不是意味着他爸萧运也有可能是卧底,当年向警方告密的,就是萧运!   徐国辉的嘴角扯了扯,没想到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他居然小瞧了那个小子。   除了萧然,还有谁呢?   卢骁虽然信任他,却也不会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可警方知道的显然比萧然知道的更多,难道卢骁也背叛了他?这不太可能。   徐国辉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恍惚间,他想到了自己隐约听卢骁谈过一嘴的人物,那个被卢骁养在身边得自闭症的少年,他似乎还见过对方几面,只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对方的身体情况,卢骁没有防备,谈话做事的时候都不会特地避开他,那人能知道一些卢骁未曾告诉过萧然的秘密也不足为奇。   当时卢骁怎么说来着,他说萧然是个基佬,喜欢他养在身边的那个精神病,现在看来,萧然未必是基佬啊,所谓的同性恋,只是他更好的同自己的同伙接洽的掩饰。   徐国辉的表情越发凝重,从来没有人能够在背叛他后全身而退,不管是不是他猜错了,那两人,是不能活着了。   “你们不能进去!”   “喂,你们快停下,我得先去通报董事长!”   徐国辉的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响动,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徐国辉,徐光耀,怀疑你们和一桩特大毒品走私案以及经济犯罪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林勇走在最前头。   “证据呢,没有证据外要让我的律师和你谈谈。”   徐国辉捻着佛珠的动作顿了顿,他的眼神锐利如同鹰隼一般,直勾勾盯着林勇的脸庞,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证据自然是有的,请你们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林勇心有惴惴,实际上这次抓捕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传闻中徐家兄弟的秘密账本,以及徐家兄弟真正的靠山名单通通都没有找到。   只是没办法,徐国辉年纪大了,胆子越来越小了,居然开始筹划起了移民的事,一旦他移民成功,顺利离开华国的国境,警方就彻底拿他没办法了。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打一个时间差,借由卢骁等人的嘴将徐家兄弟暂时关押起来,然后想办法找到徐家兄弟的犯罪证据。   “这位警官,我可是老老实实的纳税人,冤枉好人,也是犯罪啊。”   徐国辉阴森地看了一眼林勇,这张脸他记下了,不过徐国辉有信心,自己的秘密账本,这些人找破天也找不到。   徐国辉在慌张的秘书耳边低语一通,然后当着林勇的面让她去通知自己的律师团,没有反抗地和弟弟徐光耀一块坐上了警车。   *****   徐国辉和徐光耀明面上还是每年纳税过亿的企业家,俩人聘请了一个律师团,现在在警局和警方扯皮。   因为没有决定性证据,警方只能关押徐国辉兄弟俩24小时,所以他们必须在这24小时内找到决定性证据,要不然,徐国辉兄弟俩就会被释放。   倒是经济犯罪科那里找到了徐氏企业借娱乐圈洗钱,以及偷税漏税的证据,只是这里面牵涉的人更多,徐国辉兄弟完全可以让财务部门的管理人员背锅,即便严判,也关不了兄弟俩几年。   如果就这样轻易的放过这俩兄弟,真是让人不够甘心。   时间过得很快,林勇等人搜查了徐氏兄弟名下的所有房产,尤其是之前江流点名重点翻查的几处产业,只是很可惜,都没有找到那本所谓的秘密账单。   “都没有吗?”   江流眉头紧锁,据他观察,徐国辉经常会撇下身边人独自前往一处小公寓楼,原本他还以为那个秘密账本很大可能就是藏在那一处房产里,可现在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翻遍了,也没找到那个所谓的秘密账本,这让江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道那也只是徐国辉这个老狐狸的障眼法?真正的秘密账本到底在哪里?   他不住回想自己借由卢骁的关系和徐国辉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以及平日相处中,从卢骁身上得到的所有线索。   一定是哪里被他忽略了,可他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江流闭上眼睛,将自己带入到徐国辉的处境,如果他有一个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会将那个东西留在哪里,或者说,他真的会允许这样一本能够让自己定罪的秘密账本的存在吗?   或许是等了太久了,江流的思路显然没有以往清晰,时间过去大半了,也没有想到关键线索。   “到底会在哪儿呢?”   眼瞅着手表上的时间走的飞快,林勇也不由有些着急了。   “咱们去下一处地方吧。”   这间屋子里肯定是找不到东西了,他只能将希望寄予下一处。   萧然等人点了点头,跟着林勇下楼。   徐国辉常来的这处房产并不是高档住宅区,小区房子楼层不高,并未安装电梯,林勇等人下楼的时候,正好有三个样貌普通的青年拎着果篮上来,看样子,是来拜访住在这栋楼里的住户的。   楼道狭窄,林勇等人避让在一旁,让那三人通过,可谁知道就在擦肩而过时,那几人从果篮中抽出匕首,径直刺向萧然和江流,目标十分明确。   谁也没料到徐国辉在进看守所前就猜到了卧底,并且还能当着林勇的面吩咐了心腹秘书□□的任务。   江流没反应过来,这些年他虽然极力改善自己对于身体的控制力,可受身体情况限制,行动上还是迟缓了一些。   倒是萧然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一把将人推开。   那几把匕首,一把插在他的腹部,一把插在胸口,还有一把被他用手握住,三处地方鲜血淋漓。   林勇等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可那三人都是亡命之徒,拿钱办事压根就没想过活命,跟着林勇等人殊死搏斗了一番,察觉不敌后干脆用自己的匕首抹了脖子。   “医院,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江流撕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帮萧然压迫止血,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冷静可言,嘶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也顾不上叫救护车了,林勇直接带人将萧然扛到警车上,冲向最近的医院。   “小时候,我很少见到我爸……我妈说,他在、在做很重要的事 ,我14岁那年,他终于回来了……可像变了个人一样……我经常看到我妈、我妈绑着我爸,他被东西堵住了嘴,涕泪横流,呜咽着疯狂挣扎…… ”   萧然睡在车后座上,看着那个赤红着眼,帮他按压血管的少年。   “有一次,我爸挣开了绳子,发疯似的往外跑,我、我妈抱着他的腰,被他推开,脑袋撞在了桌角上……”   那是萧然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当初老局长找到他的时候,他都不愿意和对方谈起。   萧然没说之后的事,但是江流能够猜到。   “我不怪他…… 我妈也不怪他,我、我只怪该死的毒品……”   萧然知道,他爸并不想这样,可那该死的毒品太害人了,他爸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在看到他妈倒在血泊中后,他爸才会失控自杀。   因为那时候他爸回不了头了,他根本就戒不掉那玩意儿,如果还活着,他怕他还会伤害自己的儿子。   “其实这样、这样也挺好,我也回不了头了!”   明明要死了,萧然却觉得解脱。   他和他爸一样,都走上了不归路,以前为了接近卢骁等人,他自然可以吸毒,可之后呢,萧然的吸毒史已经有十好几年了,那是连最坚强的战士都能够腐蚀的毒药,萧然没有信心能戒掉,也没有信心不会复吸。   他不想余生活的那么狼狈,现在死了,他是英雄,还不会成为别人的拖累。   徐国辉请的几个都是专业的杀手,捅地全是致命的部位,萧然身上的出血量太大,这会儿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了。   “操,太他妈疼了!”   几处伤口,尤其是手掌握住刀刃留下的几处深可见骨的刀口钻心的疼,萧然忍不住瘪了瘪嘴,喊了声疼。   “下辈子,换别人当英雄吧!”   他也想过一下普通人的日子,工资不用多,六八千就好,有一间屋子,一个心爱的女人,一双偶尔淘气的儿女。   不过也不知道下辈子的物价怎么样,六八千多工资可能养不了老婆孩子,那他就贪心一点,多挣点钱吧。   萧然的人生从十四岁起就走向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道路,他没有为自己活过,他的每一天都活在仇恨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普通人的生活对他来说就是奢望。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萧然幻想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模样,幻想着模样像他,又或者像他女人的孩子,渐渐忘了痛,忍不住笑了。   好累啊……   萧然的意识飘啊飘,他好像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才五岁,常年不回家的爸爸回来了,还给他带了一个变形金刚,妈妈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糖醋里脊,油爆虾……   他饿了,想回家了……   萧然的心跳停止了,身体渐渐凉透,一同冰凉的,还有江流此刻的心情。   “001,系统那么神通广大,应该有那种活死人的回春丹吧!”   “或是什么起死回生的药丸,10000积分?100000积分,我拿我所有的积分来换都可以!”   萧然的死让江流无措又迷茫,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万能的,即便他拥有神奇的系统,即便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世界,可他依旧救不了一个自己想要挽救的人。   “请宿主冷静。”   面对这样的江流,001的安慰词汇有些匮乏。   “去你妈的冷静!”   江流暴躁的想要杀人。   “他妈狗日的主神,他对徐国辉那样的人渣仁慈,怎么就不肯对萧然这样的好人发发善心。”   以往主神提出的过分的任务要求江流都能够平和面对,因为他懂得钻系统的漏洞,以另类的方式完成任务,可这一次他不想了。   ******   24小时到了,警方没办法继续关押徐国辉兄弟。   在律师的陪伴下,徐家兄弟从拘留所出来。   “这位小兄弟是怎么了,身上沾了那么多血?”   江流和林勇等人也刚好从医院赶过来,他妈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留着萧然的血。   徐国辉笑眯眯地看着江流等人,从他们外露的情绪中,徐国辉明白自己的人得手了,只是任务完成的不够彻底,江流和林勇居然还活着。   当然,他的时间还有很多,得罪过他的人,绝对不会舒舒服服地活在这个世上。   “徐先生的这串佛珠不错。”   江流想通了自己一直没有想通的事。   徐国辉必然是有秘密账本的,因为这个人的疑心病太重,这一点从他仅凭一点怀疑就杀掉独眼龙等人就能够看出,所以他必然会留有牵绊那些高官的把柄。   设想自己是徐国辉,这样一个疑心病重,却又冒险留下同样也能指认自己罪证的证据的人,会将那些东西放在哪儿呢?   一开始江流将重点放在徐国辉兄弟俩不为人知的秘密房产上,现在看来是他进入了误区,像徐国辉这样的人,只会将这些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身上。   只有随身带着,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江流在徐国辉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那串佛珠,这个徐国辉从来不离身,传说由高僧开光过的辟邪珠串。   “咔哒——”一声,珠串上最大的那个佛头被掰开,里面的电子芯片裸露出来。   “恐怕你们都不能走了。”   看着徐国辉骤然惨败的脸色,江流知道他猜对了。   只可惜,他猜晚了。   ******   徐国辉等人的罪行确凿,被判死刑。   因为徐国辉的秘密账本,政圈一批高官落马,与此同时,娱乐圈遭到大清洗,许多涉案的艺人被警方传召,按照涉案轻重,分别判处不同刑期。   徐国辉兄弟俩是华国目前最大的毒品走私商,徐家兄弟的被捕意味着华国短期内不会有大宗毒品交易出现。   只是暴利动人心,或许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徐国辉的出现。   绝大多数群众对于徐国辉等人的落马喜闻乐见,但也有极少数不理智的疯狂粉丝依旧为卢骁等人抱屈。   在江流的建议下,警方干脆公布了萧然父子的故事,以往对缉毒警察以及卧底线人保密,是担心毒贩打击报复,可现在萧然死了,他又没有什么亲人,自然不用在意这些。   倒是江流,考虑到他的安全,以及吕秀的安全,在这些事情中完全神隐了,只接受了内部的表彰。江流的经历也是许多缉毒警察的经历,他们的一生都只能是无名英雄。   影帝原来是警方卧底,这是所有网友都没有想到过的,尤其萧然还牺牲了,这让他的粉丝无法接受。   在萧然的哀悼会上,数万粉丝从四海八方赶来祭拜,网络上那些为卢骁等吸毒明星说话的脑残粉更是被激愤无比的萧然粉丝骂得狗血喷头,就连路人也忍不住加入到骂战当中。   你之所以看不到黑暗,是因为有人将它挡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从来就没什么岁月静好,只因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这是那段日子网络上流传最多的两句话,因为萧然,群众第一次那么清楚的认识到缉毒警察的伟大,也意识到吸毒贩毒者的可恨。   “任务二失败了。”   001冷静地在江流耳边说道。   人类好复杂,它知道,按照它的宿主的本事,本应有更好的办法完成这个任务。   “哦。”   这个结果在江流的预料之中。   这个世界的经历让江流看到了自己的许多不足,也意识到,原来自认小气自私又赖皮的自己也是有些血气的。   “凭什么恶人放下屠刀就能够成佛?”   江流站在萧然的灵堂前,对着001问道,主神太不公平,他所定义的圣父到底是什么?   当然,江流也不奢求001这个傻乎乎的硅基生物回答。   他默默替萧然烧着冥币,这个世界上的恶人还有太多太多,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萧然的结局改了好几次,感觉要被寄刀片了 第225章 忠臣1   “再完成一个世界的任务, 宿主就能累积足够积分,选择回到初始世界,或是升级系统,进入系统主城,在那里结识更多的执行者, 在任务之余,也能在系统主城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时间过的快又漫长,不知不觉中, 001已经陪伴江流进行了2786次任务, 按照常理来说,江流只需要进行三四百次任务就能够累积足够的积分,只是江流的想法和普通宿主不同, 他似乎并不过分在意成功与失败, 任务的完成度仅凭他的兴趣与偏好。   因为这样,经常因为某个任务失败的原因罚扣三倍积分, 好几次好悬没扣光积分,彻底湮灭在任务世界中。   刚和江流签订契约的时候,001还是一个刚出炉的萌新系统, 系统的排序也只到004, 而在江流轮回的数十万年间,系统的排序也从最初的001一直排序到系统233, 001的签约宿主不再只有江流一人,它陆续签约了其他宿主,随着对不同宿主的接触增加, 以及伴随这些宿主经历的世界增多,001的知识储备也在不断增加,越来越了解人性,也越来越能够理解江流的选择。   有时候,它觉得江流这样做也好,永远凑不满足够的积分,永远不用在回归原始世界和系统解绑,以及进入系统主城,永远和它绑定之间作出选择。   有时候,永生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上千个世界,数十万年的生命,001都不能确定江流是否厌烦了那些任务,厌烦了不断轮回的生活。   然而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001还是等到了江流即将艰难抉择的这一刻,虽然这个宿主时常气哭它,虽然这个宿主经常故意不完成任务,导致它的绩效被拖累,可001还是最喜欢他了。   只等这个任务结束,宿主就该做出选择了。   “原来积分快满了吗?”   听着001的话语声,江流此刻的表情也有些怔忪。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江流看了眼边上的金属球,想当初这个蠢萌系统缠上他的时候,还是一个教条化执行任务的初始系统,在第一个任务世界,还曾用电击惩罚威胁过他。   不通情理,刻板顽固,这是江流对001的第一印象。   不像现在,江流听说这个总算聪明一点的系统和同为系统的007好上了,前段时间似乎还为由它负责监督培训的新生系统110和007吵架了,吵架的原因似乎是007吃醋了。   当初刚听到001满腹心事和他诉说着个委屈的时候江流满脸囧色,怎么不知不觉中,连系统都找到真爱,甚至还能发展出三角恋了。   江流感叹自己果然老了,自己的统子在外面都有别的统子了。   “开始下一个任务吧。”   江流明白001在任务开始之前提醒他的原因,刚刚它说了那么一堆话,重点还是在描绘系统主城的美好生活,显然001是希望它留在系统空间内的。   最初的生活江流早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他只记得曾经的自己似乎在那个世界无牵无挂,既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那自然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说实话,他对系统主城还挺有意思的,听说001的相好统007的几任宿主已经去到了系统主城,其中有一个时常被001提起的名叫晏褚的执行者挺有意思,据说是以任务成功率百分之百的成绩进入主城的,江流听过几个关于晏褚的故事,有点想见一见那个备受001称赞的家伙。   说起来晏褚和007绑定的时间比他和001绑定的时间还晚了上千年呢,只是对方攒满积分进入主城的时间却比他早了上万年,江流摸了摸下巴,这让他这个前辈很不好意思啊。   当然,这些事江流并没有告诉001,随着在一起的时间变长,001越来越精明了,不像之前那样好骗了,江流就是想要逗逗它,等到下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凑满了足够的积分,再告诉001自己的选择。   001不是江流肚子里的蛔虫,见江流表情冷静淡漠,心中忐忑极了,可这会儿它也只能应了江流的要求,将他传输到下一个世界。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声掐着嗓子般的尖利声音从耳侧响起,江流睁开眼用余光环顾周围的场景。   现在他正身处朝堂之上,周围没有看到摄影机等拍摄设备,看来这个任务世界是古代,原身的身份是官员或是皇室成员。   显然这个朝代的时局并不稳定,龙椅上坐着一个**岁,极力想要掩藏惊慌忐忑情绪的小皇帝,龙椅左侧的位置加设了一个座位,那个位置用珠帘挡着,隐隐绰绰可以看到一个端庄的女人的身影,看上去像是垂帘听政的太后。   不管什么朝代,幼帝当位,太后听政,都是容易引发争端的,就是不知道原身在这个世界充当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臣有事启奏。”   朝堂之上站着两列大臣,一列文臣,一列武将,一道清瘦的身影从文臣站立的那列走了出来,下跪作揖,恭敬递上奏折。   “昨日,礼亲王世子当街斗殴,其护卫打砸损坏沿路摊位,打伤无辜百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求陛下严惩。”   他手中的奏折很快就被一旁的太监呈了上去,年轻的小皇帝慌乱地翻看完奏折,又慌忙将奏折交到一旁的太监手中,让他呈给珠帘后的那个女人。   江流注意到,文臣行列最上首的那位老臣子在看到小皇帝这番表现后,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   至于其他臣子,失望有,嘲弄有,只是这些表情都掩饰的很好,要不是江流观察力敏锐,未必能够发现他们隐秘的想法。   “哗啦啦——”   珠帘后伸出一只纤纤细手,只听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江将军,这件事你怎么看?”   萧茹意将那封奏章递到太监手里,示意太监将那封奏章传给江流。   江流的眼皮跳了跳,这皮球居然踢到了自己的身上,看来原身还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也是,看原身的站位,武官之首,不论在哪个朝代,兵权都是最重要的,现在幼主当位,最忌惮的也该是他这个手握重兵的武将。   可这位太后的态度又十分奇怪,不似警惕忌惮,言语之间,倒让江流听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情意。   江流忍不住看了眼坐在帘幕后的那个女人,只是这会儿珠帘早就重新垂落,根本看不清帘幕后那个女人的模样。   江流从太监手里接过了那份奏章,奏章内容很简洁,大概就如同那言官所说的那般,礼亲王世子当街斗殴,偏偏有自持皇室宗亲的身份,将前来维持治安的九城司的将士撵走,这种琐碎小事交由宗亲府查办就好,根本用不着特地在朝堂之上提起。   江流思索着,这个礼亲王的身份是否让人忌惮,所以年轻的小皇帝不敢自专,而垂帘听政的太后又将这件麻烦事推到了他的身上。   “既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礼亲王世子的事,交由宗亲府查办就好。”   江流现在寄居的这具身体应该应该有点年纪了,声音沉稳,又因为武将常年习武的缘故,浑厚有力。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朝堂之上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谁不知道礼亲王和江流之间的关系,当年礼亲王还是六皇子的时候,江流就是六皇子的伴读,只是后来边关告急,十四岁的江流离开燕京北上参军,两人之间的交往才渐渐减少。   但儿时的感情终归是不一样的,现在江流一手遮天,杨皇室的宗亲就数礼亲王这一脉受到的待遇最好。   想当初先皇病逝,只留下三位公主,江流还想过继礼亲王的嫡子,只是礼亲王嫡子已经懂事,江流这才越过礼亲王,扶持荣亲王刚满两岁的嫡次子继位。   这件事也不是秘密,有人说江流狼子野心,故意扶持幼主,就是为了当有实无名的摄政王,也有小道消息说这是当时的萧皇后的要求,谁不知道,当年的江小将军有多么迷恋自己曾经的未婚妻,甚至还因为这个未婚妻因为意外被迫入了当时还未登基的三皇子府,成为三皇子侧妃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他完全有能力推翻杨皇室,却依旧隐而不发,为的也是那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只可惜当年名满天下的朝阳公主,空有将军夫人的名号,却得不到夫君的真心喜爱。   想到那位这些年越发沉寂的公主,不少人心中不胜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小世界啦 第226章 忠臣2   朝堂之上的这些人思绪万千, 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会儿江流非但没有将这个奏折压下不发,反而要求宗亲府介入这桩事的原因。   “哼!”   蔺旬冷哼一声,江流这人狼子野心,他不信对方会这般公道,这定然是对方的障眼法,恐怕下了朝之后, 他就会去宗亲府知会一声, 让宗亲府对礼亲王世子轻拿轻放。   这不仅是蔺旬一个人的想法, 实际上朝堂之上这些人思考了一会儿后,都是这么想的。   而江流根据这些人的反应就猜到自己刚刚的回答应该有不妥的地方, 不过他面上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倒是没让人怀疑他的体内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江将军, 太后有请。”   下朝后, 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将江流拦住, 恭敬地传达了太后的口谕。   “哼!”   又是一声熟悉的哼声,蔺旬从江流身侧走过,重重甩了甩袖子,他那眼神就差明着骂江流一句奸夫淫妇了。   老爷子的身体倒是康健,哼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江流有些玩味, 如果对方真的是权倾朝野的奸臣, 一个态度这般鲜明的否定他的老臣还能好好站在朝堂之上,并且官居文官之首。   这么想着,江流更加迫不及待想要吸收原身的记忆了, 只可惜太后有请,恐怕继承记忆的时间还得延后了。   ******   “长青哥哥。”   明明是太后的宫殿,此刻却空无一人,刚刚带路的那个小太监将江流带到太后的崇和宫后就消失不见。   江流的左脚刚踏入寝宫,一道带着馥郁馨香的娇软身体就扑到了他的怀中。他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长青哥哥。”   没有像以往一样等来拒绝,萧茹意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只是等她抬起头时,又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娇柔姿态,泪眼朦胧地注视着江流的双眼。   作为太后,萧茹意自然是无比尊贵的,即便已经年逾三十,一身肌肤依旧如同二八少女一般白皙柔嫩。   只是一个人的外貌可以用各种手段保养,岁月留下来的经历却是无法掩藏的。   或许在十多年前,萧茹意确实是天真不谙世事的烂漫少女,可现在这个垂帘听政,执掌后宫的太后娘娘,绝对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无助。   一个明明心机深沉,满腹**的女人,非要学那种柔弱的菟丝花,不得不说有点违和了。   “长青哥哥,是我失态了。”   萧茹意嘴角微抿,用丝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又恢复成太后端庄的模样。   她不知道这一次江流为什么没有推开她,但是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好的讯息,或许长青已经忘了曾经那些不愉快,愿意和她重新开始了,她不能操之过急,反而将长青逼走。   萧茹意心里骄傲极了,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深深的迷恋着她,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至于之前江流并不愿意在私底下亲近她,这在萧茹意看来只是江流在闹别扭,毕竟她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最后却成为了皇子侧妃,他为此怨她恼她也是应该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江流不喜欢她这个可能性,如果江流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扶持一个不懂事的傀儡皇帝,让她这个太后垂帘听政,如果江流不喜欢她,为什么处处照顾她,对她有求必应。   她明白的,这个男人素来沉闷,年轻的时候就这样,有什么心事总是藏在心里不说,表达爱意也总是用一些含蓄的手段。   当年要不是他的性子太闷,她也不至于使出那样的手段,放着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去皇子府里当一个侧妃,好在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中间虽然有些许波折,她终究还是坐上了这个女人的至高位。   现在的她也不是年轻时候冲动骄纵的她了,她会更加珍惜这个男人,权势她要,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也要。   “太后召臣过来所为何事?”   因为没有原身的记忆,江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眼前这个女人。   “没事就不能找长青哥哥吗?”   萧茹意嗔怪地看了江流一眼,不过今天她找江流来,还真是有要紧事的。   “长青,你也看见蔺旬那个老匹夫对你我的态度了,他可是敌视,你真放心毅儿由他教导?”   萧茹意不满蔺旬很久了,在她看来,江流就该在小皇帝亲政前将那些不服他们的朝臣统统换成自己人,这样一来,即便小皇帝亲政,也只会孤掌难鸣。   可江流并不赞同她的想法,不仅放任那蔺旬坐着文官之首的位置,还让他当了帝师,教小皇帝为君之道,他难道就不怕蔺旬那老匹夫教坏了小皇帝吗?   “我自有打算。”   江流讳莫如深,原身留给他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烂账啊。   又是这个回答,萧茹意有些泄气,但是想到江流手中的六十万大军,她又将到嘴的话收了回去。   萧茹意心里也明白,她能当太后,靠的是江流对她的深情厚谊,现在那些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小姑娘都觊觎着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对方正经的夫人还是朝阳公主,她不能为这点小事伤了她和江流的感情,让那些女人有可乘之机。   之后萧茹意聪慧的不再讨论前朝那些烦心事,反而聊起了曾经的旧情,直到江流装出一副疲累的表情后才放他离开。   出宫后,江流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让车夫将自己送到了一处茶馆,安静吸收原身的记忆。   ******   这个朝代是燕朝,国度为燕京,只是这个燕朝和这个燕京是江流经历过的那么多个世界里都没有记载过的,可见是个架空的朝代。   原身是燕朝大将军,统领燕朝四分之三的兵马,可谓是权倾朝野,虽然没有摄政王之名,却有摄政王之实。   现在的小皇帝杨康毅是他一手扶持的,对方是先皇弟弟荣亲王的嫡子,两岁登基,却在十四岁即将亲政的时候被原身废黜。   之后继位的皇帝也是在宗亲中选出的,让人意外的是原身没有选择年幼不知事的孩子,而是选择了一个已经懂事,且颇有贤明的宗室子,这位新帝有点能耐,登基后蛰伏了几年,对原身无比恭敬,私底下却联合了很多不满原身的势力。   只可惜对方依旧没能成事,登基七年后依旧被原身废黜。   两立两废,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原身的计划,他只是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自己登基称皇,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在二废皇帝后又选择了一个新帝,而这个新帝依旧是从宗室中选出的。   这一次,原身将那个小皇帝放在身边亲自培养,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小皇帝注定要成为傀儡了,没成想就是他亲自教养出来的这个孩子,最终推翻了他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皇权重新回到杨皇室的手中。   奸佞被除,新帝大赦天下,让万民与他同喜,整个燕朝欢呼雀跃。   原身在历史上的记载很不堪,谋逆、不忠等罪名冠在他的身上,野史还将他和萧太后那些捕风捉影的桃色新闻编纂成故事,秦楼楚馆也以两人为丑角,用及其戏谑的唱段描述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男人。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久而久之,没人记得这个曾经的大将军王,只记得那个和太后偷情,品德不堪的逆臣贼子。   可真相真的就是这样吗?   江流吸收完原身的记忆,忍不住苦恼地笑了笑,原身有错,但未必就像外人看到的、想象的那般不堪。 第227章 忠臣3   “将军。”   将军府的下人训练有素, 没有一人对江流卯时出门,申时回府表达好奇,帮助江流更衣的两个小丫鬟更是头都不敢抬,低眉敛目帮他更换完常服,又送来擦脸净手的热水,半点没有要勾引主子当个姨娘的意思。   要知道原身虽然已经三十六, 在古代也是当爷爷的高龄了, 可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 体格精壮,按照现代女性的说法, 就是看着就让人合不拢腿的荷尔蒙爆表的男人, 加上权势带给男人的光环加成, 说原身是全天下丫鬟最想要爬床的对象丝毫不为过。可就原身的记忆, 将军府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爬床的丫鬟。   古代都是男主内女主外, 原身在外的时间更多,显然下人们这般老实,都是女主子的功劳。   想到原身留给他的那些记忆,江流不由有些头疼了。明明都是精明聪慧的人,怎么在感情这件事上这般不开窍呢。   “夫人呢?”   江流用干净的帕子擦完手, 沉声朝伺候的小丫鬟问道。   “公主已经叫了晚膳, 正陪同小姐一块用膳。”   小丫鬟忍不住露出惊诧的表情, 不过管事妈妈调教的好,她很快就收敛住表情,老实回答将军的提问。   不过小丫头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 要知道将军和公主向来相敬如“冰”,自她入府这些年,基本就没听到过将军主动打听过公主的动向,公主那里同样如此,守着自己的院子,并不在意将军是否去她那院子。   也就是公主身份尊崇,本身也很有威势手段,加上将军府里就这么一位夫人,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换做其他府上,这样不得宠的正妻,恐怕早就被刁奴搓磨死了。   伺候江流的这个小丫鬟应该挺喜欢这位公主殿下,听到将军主动提及公主还有些高兴,生怕将军因为公主自己用饭却不等他生气,还多嘴了几句。   “小姐年幼,经不起饿,公主这才没有等着将军回府后一同用膳。”   实际上将军和公主的生活一直都是分开的,每月初一十五,将军会给这个正妻脸面,在她房里歇息,平日里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府上一些忠仆看着焦急,现在将军和公主只有一个独女,而将军对情事极淡,诺大的将军府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将军这一代断了传承。   “吩咐厨房加几道菜,今晚我去公主那儿用膳。”   吸收记忆的时间有点长,江流在茶馆里喝了一壶茶水充饥,这会儿早就已经饿了。   “是!”   小丫鬟的声音干脆又欢快,今天的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将军鲜有在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主动踏足公主的院子,可怜小姐,明明那样金尊玉贵,却基本见不到爹爹的影子。   江流的吩咐很快就传到了公主的漱芳苑,院子里的下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和那小丫鬟一样激动雀跃。   倒是朝阳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时怔忪了片刻,然后又和没事人一样,往女儿江芜的碗里夹了一块豆腐,丝毫没有停止用膳,等待江流到来的意思。   “公主,难得将军主动过来漱芳苑,这一次你可别再和将军置气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郡主想一想。”   说话的是朝阳公主身边的桂嬷嬷,她是公主的教养嬷嬷,从朝阳公主懂事起就跟在她的身边,这个没有孩子的女人早就将朝阳公主看作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是以前,桂嬷嬷不会劝公主委屈自己,对一个男人逢迎讨好,可今时不同往日,只要江流想,他随时可以推翻杨皇室自己登基当皇帝,相比较这个手握重权的将军,朝阳这个公主倒显得不那么尊贵了。   桂嬷嬷听说了不少将军和太后的风流韵事,生怕将军被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走了,到时候公主岂不可怜。   “嬷嬷,你别劝我了。”   说话的女人与时下备受追捧的女子不同,她的模样十分英气,或许是有一半夷族血脉的缘故,五官深邃,身材也比寻常女子高挑健壮。   在未出阁前,这位朝阳公主也是燕京的一道奇景,对方不爱琴棋书画,反而喜欢舞刀弄枪,二十二年前羌族入侵边境,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小公主居然偷偷乔装,跟着北上的江小将军上战场去了,还以男子的身份在战场上立下不少战功。   当初先皇将朝阳公主指婚给江小将军,除了因为江小将军的未婚妻成了自己儿子的侧妃需要安抚外,一部分也是因为朝阳以男子的身份和江小将军朝夕相处,名声有碍的缘故。   当初朝阳公主和江小将军的婚事也曾被传为佳话,只可惜夫妻俩婚后关系冷淡,逐渐被传成怨偶,另一边,继位的三皇子病故,原身扶植幼帝,让曾经的旧情人垂帘听政,更让外界觉得原身娶这个尊贵的妻子只是情非得已,心里另有他人。   好在朝阳公主也是个豁达之人,男人不听话,就当家里养了条喜欢吃外食的狗,她守好自己的小院,看好自己的女儿就好。   老嬷嬷看公主的主意大,并不喜她这样的劝说,一肚子的话也只能憋了回去,祈祷公主能够早日想通。   ******   等江流洗漱完过来的时候,朝阳和女儿江芜已经停止用餐,朝阳正在细心地用干净的帕子帮女儿擦嘴净手。   “爹爹!”   孩子对于爹娘总是有孺慕之情的,不管自己和丈夫的感情如何,在对孩子的教育中,朝阳从来不会增加自己的私人情绪,相反,她会告诉自己的女儿,她的爹爹是一个多么英勇的将军,是他带着将士保卫了燕朝的疆土,他是一个英雄。   因此对于那个并不常见的爹爹江芜总是崇拜的,虽然有时候她也会怕那个不苟言笑,又一身煞气的爹爹,但依旧是期待多过害怕。   算算时间,江芜已经有七天没有见过爹爹了,她挣开娘亲的手,高兴地冲到江流面前,正想抱住爹爹大腿的时候又想到嬷嬷的教导,及时止住脚步,将这个有些放肆地动作转换成一个恭敬地请安礼。   “爹爹日安。”   小姑娘的眼睛又大又圆,睁得大大的,机灵又俏皮,似乎是在等着爹爹夸赞自己的礼仪。   “芜芜乖。”   江流四肢僵硬,这是原身留给他的情绪。   这个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原身是很激动的,那样娇软的一团,让他手足无措,总担心自己用点力就会将孩子捏坏。   原身不是一个会表达情绪的人,他的手足无措被人当成是对这个孩子的不喜,就连朝阳也以为他不高兴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夫妻俩的感情变得更加淡漠。   江芜稍微大一点后,原身想过要亲近这个女儿,只是原身是个大将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刚一靠近孩子,浑身的煞气就能将孩子吓哭,尚不懂事的江芜并不亲近这个父亲,反而对原身的靠近十分抗拒。   看到自己一靠近就嚎啕大哭的女儿,原身心里更加慌乱心疼,为了不让女儿哭坏了嗓子,他只敢在女儿入睡后偷偷看上女儿几眼,摸摸她的小手,亲亲她的小脸。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记忆对原身造成影响,即便现在江芜懂事了,愿意接近这个爹爹了,原身在女儿靠近时依旧会下意识的慌了手脚,生怕下一秒,女儿又被他吓哭了。   江芜期待地看着爹爹,怎么只有一声夸赞啊,难道爹爹不该向娘亲那样摸摸她的脑袋吗?   “将军今天怎么过来了?”   朝阳不忍女儿露出失望的表情,起身走到女儿身侧,对着江流沉声问道。   “你是我夫人,我过来用膳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江流坐到餐桌边上,端过丫鬟盛好的饭,大快朵颐起来。   原身食量大,加上江流真的饿惨了,足足吃了八碗饭才勉强感觉到七分饱,江芜也忘了刚刚的失落,瞪大眼睛掰着手指算爹爹到底吃了几碗饭,算到后头,眼睛冒着小星星,张着嘴巴简直佩服惨了。   朝阳并不制止女儿和爹爹亲近,她只当今天江流抽风了,所以才会在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过来。   只是想着江流晚上极有可能会宿在她的房间,朝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果不其然,在用完膳后,江流顺着桂嬷嬷的话选择留宿淑芳苑,漱芳苑的丫鬟们高兴地准备起了主子们的洗澡水,另一边朝阳哄睡了女儿,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卧室走去。 第228章 忠臣4   “将军。”   朝阳的声调颇为清冷, 即便是私下相处的时候, 对自己夫婿的称呼还是这般生疏。边上伺候的嬷嬷丫鬟听着心里焦急, 恨不得现场指导公主, 教她做一个讨夫君欢喜的妻子。   “歇息吧。”   江流手里拿着一本兵书, 看到朝阳从屋外头回来, 将书本放到一旁,示意丫鬟替自己更衣。   寻常夫妻, 为了表示亲近,妻子都会主动替丈夫更衣, 但是公主尊贵, 一脚出八脚迈, 身边并不乏替她做事的人, 加上天地君亲师,公主是君, 驸马还要尊着供着,万万没有公主帮他更衣的道理。   即便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之前的习惯也没有改过来,加上夫妻俩渐行渐远, 更不会有寻常夫妻那般亲密的举动。   公主房间的床很大,上面整齐铺设着两床被子, 被子与被子之间有一个半拳头的距离, 在江流更衣的时候,朝阳已经睡下,她的睡姿规矩, 守着自己那处位子,明明就是那么点距离,却被她隔出楚河汉界的感觉。   要说朝阳为什么对江流如此避之不及,那还得说到夫妻之间不太和谐的床事。   古代人身高普遍较矮,男性的平均身高在165厘米左右,但是原身的体格格外魁梧,比寻常男性还要高上二三十公分,有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很有一身蛮力。   不同于一些外强中干的男人,原身的小兄弟和他的体格一样给力,按理这也是一件好事,可偏偏原身十四岁起就守在边关,同在军营的父兄长辈心思没有女人细腻,也没想过给他找一个启蒙性事的通房丫鬟,以至于在和朝阳公主成婚前,他还是童子鸡一个。   倒是在婚礼前夜,原身得到了几本春宫图,可纸上教学总归不够透彻,原主似懂非懂,面对的又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激动之下只知道横冲直撞,凭着本能行动。   他的尺寸本来就不是普通女子能够承受的,加上他用不完的体力,人形打桩机很快就让朝阳在新婚之夜吃尽苦头,从此对夫妻之间最亲密的床事产生了心理阴影。   可原身并不知道妻子对于床事的恐惧,因为朝阳太能忍了,她打小如同男儿一样舞枪弄剑,练习武艺,体格比一般女子更为柔韧强健,而且光看朝阳能够在外敌入侵之际女扮男装上战场就知道,她和一般女子不同,痛苦委屈只会隐忍不发,哭泣示弱在她看来更是弱者的表现。   就这样,朝阳在夫妻行房时忍下了原身莽撞举动带来的痛苦,而原身又不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非但没有察觉到新婚之夜妻子的不适,反而心满意足地抱着妻子入睡,直到后来朝阳表现出了对房事的抗拒,原身也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只当朝阳并不喜欢他,之所以嫁给他,纯粹只是因为圣意不可违的缘故。   原身是喜欢这个妻子的,至于外界流传他爱慕萧太后的消息纯粹是无稽之谈,她们俩人一个是和自己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曾经当作好兄弟一般看待的女人,一个是从小订婚,却没有见过几次,之后又悔婚的未婚妻,原身理所当然对前者更有感情。   在江流看来,原身和妻子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纯粹是因为床事不和谐以及沟通不顺畅的缘故,许多婚姻走向破灭往往也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这段婚姻里,原身有错,朝阳公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奴婢告退。”   朝阳公主的大丫鬟吉祥吹熄了房间内的烛火,然后躬身退下,房间内只剩下江流和朝阳两人。   在丫鬟离开后,房间内一下子恢复寂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朝阳的身体显然有些僵直,她的呼吸极为缓慢,在意识到身边的人只是单纯睡觉,并没有其他意图的时候才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   她是仰慕他的,从小朝阳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比她更强的男人,在她的幻想中,她的夫婿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而江流处处都符合她对另一半的要求。   恍惚间,朝阳想到了当初刚听闻父皇将她指婚给江流时的心情,甜蜜、忐忑、雀跃……   那时候的她和普通少女没有任何分别。   只是梦总会醒的,夫婿在房事上的粗暴,越来越多传入她耳朵里有关丈夫和皇嫂的流言蜚语,朝阳的心也就渐渐凉透了。   好在江流对她虽然没有情愫,却也十分尊重,成婚后允许她拥有自己的演武场,还给了她阿芜这么可爱的女儿,朝阳已经知足了。   “当初我们不是这样的,阿昭。”   一声低沉的男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朝阳是杨昭昭的封号,在皇室,封号往往比名字更重要,除了父皇和母妃会在私底下喊她昭昭外,寻常人都会以朝阳这个封号称呼她。   后来父皇和母后相继过世,杨昭昭也渐渐忘了原来自己还有这个名字。   此时江流一声阿昭,将她的思绪丢回二十年前,那时候她还是化名为杨昭的小兵,在西北战场上的那段时间,似乎是她最恣意的时光吧。   朝阳不知道江流为何突然提及曾经的往事,一句话搅乱了一池春水。   她想问问江流,只是对方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沉默了,朝阳只能听着江流平缓的呼吸声,久久不能睡去。   ******   次日朝阳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位置冰凉,江流早已上朝。   “将军心里也是有公主的,特地吩咐老奴不要吵醒公主。”   桂嬷嬷和丫鬟伺候朝阳洗漱,今天桂嬷嬷的心情颇好,眼角洋溢着笑意,在她看来,将军难得的体贴以及他昨晚上陪伴公主用膳的行为都是夫妻关系缓和的先兆。   “光有郡主一个还是太孤单了些,公主努力再生一个小将军才好。”   桂嬷嬷是公主身边伺候时间最长的老嬷嬷,很多话别人不能说,桂嬷嬷却能够提点一番。   没有男人不想要儿子,尤其是将军这样身份地位的男人,他手中的权势,庞大的家财,总是需要子嗣传承下去的。   更何况江家子嗣单薄,将军嫡亲的兄长早年死在关外,也没有留下一滴血脉,如果要从族中过继,就得选隔了好几层关系的旁枝,将军未必甘心将诺大家业拱手让给旁人。   现在将军的心被宫里那个狐媚子勾着,除了公主外一直也没有纳小,但保不齐哪一天将军意识到了子嗣的重要性,纳更年轻的女子进府繁衍香火了。   到时候妾室生下将军的独子,公主在府中的地位就尴尬了。   “桂嬷嬷。”   朝阳喝了一口燕窝粥,眉头微簇,显然不爱听她这番话。   有阿芜一个女儿她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将来会不会有其他子嗣,朝阳并不强求。   “公主别嫌老奴多嘴,您和将军的年纪都不小了,再过些年,想生也生不了了,女人和男人不同,将军的年岁再大些,依旧有的是年轻姑娘为他生孩子。”   桂嬷嬷好言规劝,“就算公主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郡主想想,同父同母的兄弟才能同心同德,那些小妇肚子里钻出来的,算计郡主还来不及呢,将来将军府的一切都被别人得了去,又有谁能护着郡主呢?”   桂嬷嬷的想法是人之常情,她是朝阳公主的丫鬟,自然从她的利益出发,为她万般算计。   “我能护阿芜周全。”   朝阳皱了皱眉,谁敢欺负她的女儿,她麾下两千精兵不是吃素的,再说了,阿芜也是他的女儿,难道他会不护着阿芜吗。   “那也得是公主能护着啊。”   桂嬷嬷感叹一声,当初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江家虽然强盛,可也会给皇室一点脸面,可自从先皇驾崩后,朝堂隐隐以江家为尊,倒是忘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还是杨皇室的皇帝了。   公主尚且在将军府忍气吞声,将来郡主出嫁,又怎知是何等场景。   而且桂嬷嬷心里还有一个隐忧,那就是将军真的没有造反的念头吗?现在小皇帝还年幼,等到小皇帝大婚亲政的年龄,成年的皇帝和权臣之间必有一番较量。   万一将军忍不住了,真的造反了,公主膝下要是能够有个儿子,没准将来将军也能够看在这个子嗣的份上厚待公主几分,不至于因为公主前朝皇裔的身份将公主打入冷宫。   更有甚者,将军膝下若是只有公主所出的儿女,将来继位的是公主的子嗣,这皇权实际还有一半是杨皇室的,祖宗基业也不算彻底毁了。   当然,这些纯粹是桂嬷嬷私底下的想法,她的这个大胆念头,朝阳是不知道的。   “老奴知道,公主心里也是有将军的,要不然,当初公主也不会女扮男装,陪将军一块上战场。”   说到这儿,桂嬷嬷就更加心疼自家公主了。也不知道将军的眼睛是不是被屎糊住了,居然觉得宫里那个贪婪的女人比她家公主更好。   “嬷嬷,去把阿芜抱过来吧。”   朝阳的耳边又响起了昨天夜里江流说的那句话。   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桂嬷嬷没注意到朝阳公主的失神,只当公主又拿小郡主岔开话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公主殿下,无奈退下去,吩咐外头的丫鬟去侧院将小郡主抱过来。   *****   “长青,你性子耿直,又不通说话之道,是骁勇的将才,却不能成为谋臣,好在我们江家有足够的权势,你只要能带兵打仗,皇帝也得敬你三分。”   “长青啊,有时候多说多错,你不说,旁人还当你高深莫测。”   ……   这些都是原身父亲对原身的教导,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整个朝堂的人都以为这个执掌朝政的大将军王心思深沉,实际上原身的想法简单极了,寡言少语只是他从小就习惯的伪装。   他两废三立帝王,在旁人看来野心勃勃,欲壑难填,谁也不知道,其实从头到尾原身对于那个位置都没有染指的意图。   可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说,徒给别人遐想的空间,最后连枕边人都以为他想要颠覆杨皇室的王朝。   江流看着送到他府上的几堆奏折,上一世原身对皇位没有想法,尚且落得万世骂名的下场,这一世,他倒是想试试看,那金子打造的龙椅,是不是比寻常椅子更加好坐。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久不写感情戏,感觉生疏了(嘤嘤嘤,感情戏苦手就是我) 第229章 忠臣5   “宿主请冷静啊, 别忘了你在这个世界的真正任务。”   相处了那么多个世界, 001早就练成了从江流细微表情发觉他内心真实想法的本事。刚刚江流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扬,001就觉得自己体内电流乱窜,它这个好宿主一定又是想到什么和任务对着来的方法了。   这个世界江流有两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是原身许下的愿望,他的一生最遗憾的并不是死在自己教导的皇帝手中, 并遗臭万年, 他只是遗憾自己和妻子形同陌路,唯一的女儿也与他不甚亲近。   他还活着的时候,妻女好歹还有他的保护,可他死后,新帝为了斩草除根,必然不会放过带有自己一半血脉的女儿。   至于妻子, 继位的新帝论关系只是朝阳公主异母弟弟的嫡子,对方的生父和朝阳的感情尚且淡薄, 更别提他这个几乎没有和朝阳公主相处过的侄子了, 恐怕新帝掌权后, 朝阳公主的下场也是极尽悲惨。   原身只希望江流能够替他守护好一双儿女,至少在她们有生之年,不要有任何苦难。   这个任务001并不觉得为难,令001为难的是主神下发的第二个任务。   上一世原身的名声很不好, 青楼楚馆传唱以他为丑角的戏剧,杨皇室的宗庙面前摆了一具原身的雕像,这具雕像呈下跪姿态, 对着杨皇室宗祠排位跪拜,这些戏剧以及以原身为蓝本的话本,还有杨皇室宗祠前的这座雕像代代流传,这并不是一个正面形象的传播。   主神的任务是让江流扭转原身的历史形象,让人提起原身,只会想起忠正仁义。   在001看来,主神的这个任务也不难完成,只要江流在幼帝亲政后主动放权,安安心心当一个纯臣就能够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所以在一开始刚得知这个世界的故事以及两个任务时,001丝毫没有担心过,在它看来,这个世界的6000积分唾手可得。   但它忘了自家宿主向来都爱跟主神作对,在它看来很容易就能够完成的任务,未必是宿主愿意完成的任务。   显然这一次宿主并不愿意安安分分做一个纯臣,可他要是真的造反了,怎么可能在历史记载中留下忠正仁义的形象呢,001觉得,这一次的任务二有很大几率会失败。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这一次的任务失败了,宿主也只会被多扣三倍奖励积分,顶多就是凑满积分的时间拉长了,这对忐忑于宿主将来选择的它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001也不再多劝,巴不得宿主再浪几个世界。   “忘不了,我的记性好着呢。”   江流批改着奏章,嗤笑一声。   忠正仁义啊,殊不知,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   “陛下!”   德政殿内,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神情郁郁地看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孩童,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这位老者正是帝师蔺荀,至于那个满脸惶恐的则是九岁的小皇帝杨康毅。   “昨天老臣给陛下布置的策论真的是陛下自己写的吗?”   蔺荀手里拿着一叠策论,他是小皇帝的老师,自然知道小皇帝的真实水平根本写不出这样精妙的文章来。   比起小皇帝愚笨平庸,蔺荀更不能接受小皇帝的顽劣不求上进,要不是身份限制,恐怕这会儿蔺荀都恨不得直接用戒尺替小皇帝好好上一课了。   “自然是朕自己写的。”   小皇帝的回答有些中气不足,他低着头,没人看见他眼神中的不耐与气愤。   他是皇帝,所有人都该敬他捧他才是,可他这个皇帝实在是窝囊,朝堂之上有一个江流把持朝政,任何政令都要通过对方,自己的老师看似忠心,实际上也不是个好的,要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这样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半点脸面也不给他留下。   蔺荀可不知道小皇帝心中的想法,要是知道,恐怕他心里非得怄死。   “那好,臣想问陛下如何看待前朝亡国皇帝崇明帝?”   看小皇帝死不承认,蔺荀干脆现场发问,昨天他布置的策论和崇明帝有关,如果这篇策论真的是小皇帝自己写的,他应该能够回答出来。   “朕、朕……”   小皇帝的眼神闪躲,说话支支吾吾的。   “崇明帝荒淫无道,大兴土木,不是一个好皇帝,所以、所以才把前朝江山败掉了。”   小皇帝想着,自己的回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只是他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浅显,和他上交的策论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听到小皇帝的回答,蔺荀十分失望了,就算是找人写的策论,如果小皇帝能够在将策论交给他之前先熟背一番,好歹也是学了点东西,可他又让人帮写策论,又不肯看看这篇策论到底写了什么,就让蔺荀更加气愤了。   “陛下不学好,一定是身边服侍的人不够尽心。”   蔺荀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这是陛下,是燕朝的皇帝,他不能像责罚普通学生一样责罚他,不过不能责罚陛下,不代表他就会将这件事轻轻放过。   小皇帝身边有四个伴读,这四个伴读分别是小皇帝生母荣王妃娘家的侄子,宗室另外一位老亲王的嫡孙,以及朝中两位颇有威望的文臣的儿孙,这四人每天都会进宫陪同小皇帝一块念书,感情十分要好,尤其是小皇帝母妃家的表弟,备受小皇帝的信赖。   蔺荀想着,自己不能责罚小皇帝,但可以责罚小皇帝身边的这几个伴读,他得让小皇帝长长记性,知道他已经过了能够玩闹的年纪。   身为帝师,蔺荀有责罚四位伴读的能力,他板着脸,拿出戒尺,分别在四个伴读的手掌心重重打了十下。   蔺荀没有留情,四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疼的涕泪横流,手掌心肿的高高的,挨打之后连手都合不上了。   “陛下可知错了?”   责罚完伴读,蔺荀一脸严肃地看着小皇帝问道。   “朕知错了。”   小皇帝心里又怕又气,他低着头,将蔺荀恨下了。   “陛下知错就好。”   蔺荀将那篇精妙的策论放到一旁,继续今天的课业。   人人都说江流狼子野心,故意立幼帝妄图独揽朝政,但是在对幼帝的教导上,江流却从来都没有插手过。   蔺荀是先帝在位时的老臣,为人有些古板,对杨皇室十分忠心。原身干脆将小皇帝的教育全权交给了蔺荀。   而蔺荀确实也不负原身的期望,在小皇帝的教育上煞费苦心,一心希望小皇帝在大婚亲政后能够夺回杨皇室的皇权,除了自己,蔺荀厚着脸皮请了不少已经隐退的大儒出山,为小皇帝传道授业。   蔺荀对于小皇帝的教导及其严苛,每日早朝结束,侍读官会陪小皇帝念四书五经以及史籍,但凡读过的书册,蔺荀都要求小皇帝能够在三日后熟练背诵,每一天,蔺荀都要求小皇帝书写一百个大字,严寒酷暑而不辍。   自小皇帝八岁后,蔺荀又为小皇帝加设了一门课程,主讲帝王治国理政的经验。   前段时间小皇帝学的是《通鉴节要》,教授皇帝前朝更替缘由,评价历史兴衰变革,蔺荀还特地为小皇帝编纂了《帝范》一书,这本书囊括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诫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十二章篇幅,将帝王之道全都编于这本书中。   蔺荀生怕小皇帝吃不透这些深奥的东西,一词一句恨不得掰开揉碎讲给小皇帝听,只可惜,他是一个好老师,小皇帝却未必是一个好学生。   人的天资有限,小皇帝本来就不是聪慧的人,在学习上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即便老师再好,对他来说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蔺荀即便编出再精妙的帝王策论,小皇帝也学不进去。   其实蔺荀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可对于他这样古板忠心的老臣来说,既然杨康毅已经坐上了皇位,即便他再平庸,他们都要尽到臣子的责任。   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狼子野心的江流在一旁虎视眈眈,使得蔺荀的心情更加急迫,恨不得小皇帝立马能成为一位明君。   这一堂课上的着实没有滋味,两个时辰的时间里经常能够听见四个伴读的小声抽泣,小皇帝的心思也没在学习上,只是刚开始蔺荀立威的时候让他提了提神,之后的大半堂课,他的心思已然飞到了表弟给他送来的蛐蛐上。   晨课结束后,蔺荀又给小皇帝布置了一份作业,小皇帝心不在焉地应下,心里却想好了,到时候还是将这些没什么意思的作业交给自己那些伴读完成。   “这个蔺老头可真是嚣张霸道,居然还敢责骂陛下您。”   蔺荀一走,小皇帝身边的伴读立马开口告状了。   徐子杰是小皇帝生母荣王妃的嫡亲侄子,自从小皇帝从一个王府嫡子荣升为皇帝后,徐家就跟着水涨船高。   只可惜小皇帝是过继到没有子嗣的先帝名下,在名义上已经不再是荣王妃的儿子,为了笼络住未来皇帝的心,荣王妃想尽办法送了自己的嫡亲侄子到儿子的身边,日日在他耳边念叨他的真正身世,好让小皇帝不要将她和徐家忘记。   既然是巴结讨好,徐子杰自然是处处顺着小皇帝的心思做事,在徐子杰看来,皇帝已经是至高无上的位置了,他这个皇帝表弟即便不学也没有任何关系,加上徐府以及荣王府并不希望小皇帝亲近蔺荀等老臣重过他们这些嫡亲的亲戚,有时候徐子杰还会在心智不全的小皇帝面前挑拨离间,目的就是为了让小皇帝更加倚重他们徐家。   “哼,蔺荀那老匹夫,等朕亲政后,第一封圣旨就让他告老还乡。”   在徐子杰等人面前,小皇帝总算有了点帝王的霸气,他骄纵蛮横地看着屋外说道:“还有那江流,我必定也不放过他。”   嬷嬷说了,这江流和蔺荀都是内里藏奸的,这些人都欺压着他这个皇帝,明明他才是全燕朝唯一一个能够说一不二的人,可偏偏那两人一个比一个有威势,倒显得他这个皇帝和傀儡一样。   “你们放心,今日你们为我受过,将来等朕亲政,一定也会补偿你们的。”   看着四个伴读可怜兮兮的模样,小皇帝也不吝啬承诺,他还需要这四人为他完成蔺荀布置的作业,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谢陛下。”   徐子杰等人心中有些不以为然,毕竟现在的小皇帝确实没有什么实权,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现在小皇帝已经九岁了,再过六年,小皇帝就到了大婚的年纪,到时候给他找一个妻族给力的皇后,新帝亲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难道那江流还敢揽着朝政不放吗?即便他手握重兵,也挡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因此听到小皇帝的承诺,徐子杰等人心中还是高兴的,他们现在哄着这个小皇帝,为的不就是成为小皇帝的心腹,将来得到重用,振兴家族吗。   ******   “真是个蠢的。”   德政殿内的事统统传到了萧茹意所在的崇和宫中,此时她正吃着宫女剥好的葡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   不过这确实也是她想要看到的。   对于这个便宜儿子,萧茹意没有半点慈爱,毕竟不是她自己的骨血,看着这样一个蠢货坐在本该属于她的儿子的皇位上,萧茹意反而觉得对方鸠占鹊巢。   因为是杨康毅名义上的嫡母,杨康毅身边伺候的那些宫女太监以及奶嬷嬷们都是萧茹意赐下的,她让这些人勾着小皇帝不学好,为的就是将来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废黜。   在萧茹意看来,小皇帝做个傀儡就好,而身为傀儡要是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很不妙了。   就这样,天资本就愚笨的杨康毅在后天的调教下变得更加朽木不可雕,就连蔺荀这样的大儒都无法挽救。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转眼间,毅儿都已经九岁了。”   萧茹意喃喃说道,随着小皇帝年纪增加,朝堂之上呼吁皇帝亲政的声浪越来越大,即便蔺荀等人都知道这个小皇帝现在还担不起一国之君都重担。   可谁让人家姓杨,名正言顺呢,再不符合,也多的是人拥趸。   萧茹意并不想看到小皇帝亲政的画面,可她也明白,随着小皇帝年纪的增加,这股声音只会越来越大,等到小皇帝大婚之后,就连她这个摄政太后也没有阻拦的权利了。   “九岁,九岁,时间可真不等人啊……”   萧茹意的声音有些飘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这些年江流的态度让她有些琢磨不透,可前段时间对方没有拒绝她的拥抱给了她一丝希望。   如果,如果她能怀上对方的骨肉……   她忍不住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成功了,有了儿子的江流,真的会放着这诺大的江山不要吗?   虽说成为太后的日子很美妙,可深宫寂寞,萧茹意也不介意再次成为皇后。   “将军多日没来了。”   萧茹意轻轻感叹一声,她经常以小皇帝的课业为借口召江流进宫,前段时间那个拥抱让她意识到江流还深爱着她,因此冷了对方几天。   现在看来,她应该乘胜追击,确定她和江流的关系才好。   想着对方宽厚的胸膛,萧茹意的脸上浮起一抹飞霞,身子都有些发烫了。   *****   “喵——”   半夜,将军府上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朝阳本来睡眠就浅,在这一身猫叫过后立马就惊醒过来。   “吉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房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火烛,朝阳觉得有些口渴了,干脆唤睡在外间的丫鬟进来倒水。   “回公主的话,现在是丑时。”   今天是朝阳的大丫鬟吉祥负责陪夜,听到公主房间里传出窸窣的动静后她就赶紧披上罩衫进来伺候了。   “府里什么时候养猫了。”   朝阳喝了口温茶,疑惑地问道。   “没听说有哪个下人养猫,或许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野猫吧,要不要让人去将那野猫赶走,省的惊扰公主和郡主?”   “那倒不用。”   朝阳也就是随口一问,那些野猫野狗求生不易,今日可能只是误入了将军府,何苦哄赶它呢。   她是知道府上那些粗使婆子和小厮的,要是自己真那么吩咐了,恐怕那只野猫只有被打死的下场,这也是造孽。   “郡主那儿可有被猫叫声惊扰?”   不过吉祥的话还是提醒了朝阳,她的女儿向来骄娇,还有点起床气,要是在睡的正香的时候被猫叫声惊扰,恐怕又要哭鼻子了。   朝阳想着,反正自己已经被吵醒了,不如去女儿的房间内瞧一瞧,顺便看看女儿有没有把被子踢了。   江芜还小,没有自己的独立院落,现在还住在漱芳苑的侧院,朝阳只需要走一段路就能到,因此她只是让丫鬟伺候着穿了一件罩衫,准备去女儿那看一眼就回来继续歇息。   因为只是打算瞧一眼,朝阳也没有惊动其他下人,只是带着吉祥悄悄走去隔壁的侧院。   侧院静悄悄的,也没有看见烛光,朝阳的心静了静,看来刚刚的猫叫声并没有吵醒女儿。   “这些奶妈和丫鬟未免睡的太死了。”   虽说是轻装简行,可好歹也是两个大活人过来了,郡主院子里那些负责守夜的下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吉祥小声抱怨了一句,按理守夜的丫鬟都是不能睡觉的,因为丫鬟们要随时等待主子的吩咐,尤其是小郡主屋里伺候的这些下人,要是都睡着了,小郡主半夜要喝水如厕,声音轻小,怎么叫的醒她们呢。   朝阳看了眼睡的正死的守夜丫鬟,忍不住皱了皱眉,女儿身边的这些人确实该管管了,要不是她忽然兴起半夜来女儿的侧院瞧上一眼,恐怕都不知道这些人对女儿这般不尽心。   “屋里好像有人。”   走得近了,屋里的动静就更加清楚了,吉祥隐约听见了小郡主的呓语声,以及一声略微低沉的哄劝声。   她只当伺候小郡主的那些丫鬟里还有人是警醒的,这会儿在小郡主的房间里伺候。   朝阳也听见了这些声响,她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加快了进屋的脚步。   “不怕不怕,阿芜乖啊。”   低沉的声音几乎化成水。   “呜呜——”   睡梦的小姑娘显然还是被猫叫声惊到了,小声呓语着,不过并未彻底醒来,随着低沉的哄弄声渐渐归于平静。   这声音显然不是什么丫鬟嬷嬷的声音,倒像是男声,朝阳眉头一紧,直到看清楚床边的人后才放松下来。   “怎么是你?”   看清坐在女儿床榻边的人后,朝阳的心情瞬间复杂无比。   他不是不喜欢她生的这个女儿吗,又怎么会半夜出现在女儿的房间呢,还用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语调哄着孩子呢?   显然对方也没有想过她会突然出现,整个人都僵住了。   “将军。”   吉祥跟在朝阳公主身后,看见江流出现在小郡主的房间内,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与公主一样,她也没想过大半夜的,将军会出现在小郡主的房间里,还这样耐心地哄着小郡主。   “半夜睡不着,随便走走。”   江流的声调有些僵硬,“阿芜似乎被野猫吓到了,不过现在已经睡安稳了。”   这个解释有些蹩脚,半夜睡不着随便走走,就走到了他并不怎么重视的女儿的房间吗?   “咳咳,既然无事,我也该走了。”   江流起身,下意识地帮女儿掖了掖被角,这个动作又让朝阳忍不住沉思。   “这么晚了,将军不如留下来歇息吧。”   不知道为什么,朝阳下意识地挽留了一句,很快她就意识过来自己和对方并没有那么亲近,恐怕自己的提议会被对方回绝。   “也好。”   出乎朝阳意料,江流居然答应了。   他起身离开女儿的房间,板着脸,整个身形都是僵硬的,估计还沉浸在被抓包的尴尬中,连走路同手同脚了都没有察觉。   “将军这……好像有点怪……”   “就跟害臊了一样……”   吉祥忍不住在公主耳边念叨了两句,这可不像平日里的将军啊。   朝阳也是这么想的,她还没弄明白江流半夜出现在女儿房间内的真正原因,但是看着同手同脚走路的江流,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夫婿有点可爱。   呸呸呸,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   当天晚上江流直接留宿漱芳苑,第二天得知消息的将军府众人都惊呆了,这已经是这个月内将军第二次在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留宿公主的院子了,难道正院的天真的要放晴了吗?   最开心的就要数桂嬷嬷了,一整天都是笑着的。   用完早膳后,朝阳将女儿江芜身边伺候的嬷嬷丫鬟全都召集起来,昨天夜里负责守夜的几个丫鬟首当其冲受到责难。   “公、公主殿下,我等真的不敢怠慢郡主啊。”   丫鬟们也冤,一个劲儿地委屈求饶。   “不敢怠慢,那为什么昨天夜里我和公主去郡主屋子的时候,你们几个负责守夜的丫鬟统统睡的和死猪一样,连将军和我们过来了都不曾惊醒?”   吉祥的质问让几个丫鬟哑口无言。   “奴、奴才真的不敢懈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莫名其妙就会睡的死沉,醒来之后整个脖子都是酸的。”   一个小丫鬟支支吾吾地说道。   其实有这样经历的不仅仅是她一人,伺候小郡主的下人里有不少有过和她类似的经历,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多想,只当是守夜太累,一不留声就睡熟了,又因为没有睡在床榻上,所以醒来后会觉得浑身酸软,尤其是支撑脑袋的脖子,就像是挨了一掌似的。   后来这样的经历多了,丫鬟之间就有了一点不好的传闻,有人说可能是她们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可鬼神之说向来是被权贵忌讳的存在,小丫鬟们也只敢私底下嘀咕,却不敢将这件事禀报给管事嬷嬷或是公主殿下。   “脖子酸?”   朝阳愣了愣,她走到那个说话的丫鬟身旁,拉下她的衣服领子,看了眼她的后脖颈。   略微有些红肿,但是并不显眼,朝阳也是习武之人,一看就看出来她们这是被人用了巧劲打晕过去了,所以才会睡的那般死。   第一时间,朝阳就想到了昨天莫名其妙出现在女儿房间里的那个男人,会是他吗?   听丫鬟们的口气,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那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白日里不敢光明正大陪伴女儿,到了晚上,偷偷摸摸跑到女儿的房间。那掖被角的动作他倒是做的很熟练了。   朝阳忍不住抿了抿唇,越发闹不明白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想到昨晚走路同手同脚的江流,她心里有一个荒谬的猜测,莫不是对方害羞了?可跟自己的亲生女儿相处又有什么好羞涩忐忑的呢?   最后朝阳罚了昨天晚上伺候的那些下人三个月的俸银,并吩咐以后女儿身边伺候守夜的下人两个时辰轮换一次,这样一来,一批下人睡死了,下一批负责接替的也能够及时发现。   这个惩罚并不算重,原本担心被公主发卖的几个丫鬟松了一口气,心中窃喜感激,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她们以后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了,发誓只要一有异样情况发生,立即禀报管事嬷嬷。   ******   自那次半夜抓到丈夫偷溜进女儿的房间后,朝阳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观察自己的夫婿。   对方来淑芳苑的频率变勤了,以前他只是初一十五过来,现在一个月里起码会来个七八趟,当然,他留宿的日子依旧是那几天,其余几趟多数都是来用一顿晚膳,等到歇息的时候,他依旧会去前院。   这样的改变似乎是从她加紧了女儿房间的守夜后开始的。   以前朝阳对这个男人冷了心,自新婚后再也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男人,倒是这些日子重新将心思放在对方的身上,让她看出了以前忽略的很多疑点。   比如江流从来没有抱过女儿,以前她只当丈夫不亲近这个孩子,可仔细观察之后就能发现,每次女儿向他撒娇卖乖的时候,他的身形动作都是僵硬的,不似抗拒,倒像是害怕自己粗手笨脚,弄伤了孩子。   有时候正是因为太喜欢,所以反而束手束脚,江流的表现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朝阳忍不住回想到女儿更小的时候,只要江流一靠近她就嚎啕大哭,那时候对方是什么表情?遗憾、忐忑、失落?   有没有可能,其实他很疼阿芜这个女儿,只是觉得女儿不喜他,怕自己身上的血煞气吓到女儿,所以只敢在女儿入睡后偷偷摸摸瞧她亲她抱她?   朝阳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吓到了,她想象中那个男人,真的是她聪敏果敢,英勇无畏的丈夫吗?   可不得不说,自从有了这么一个猜测,朝阳的心情愉悦了许多,毕竟身为一个母亲,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被爹娘双方宠爱。   女儿渐渐长大懂事了,在她的教导下,女儿十分孺慕这个爹爹,偏偏明面上,江流并不亲近女儿,朝阳一直希望改善他们父女之间的情况,现在这个猜测让她瞧见了一丝曙光,也不那么抗拒江流的到来。   有时候女儿学了一首新曲子,绣了一个新荷包,朝阳还会主动让丫鬟请江流到漱芳苑用膳。   这似乎是一个良好的讯号,在将军府中的下人看来,将军和公主似乎回到了新婚的时候,感情逐渐开始融洽了。   ******   “喵——”   将军府的前院多了一只大橘猫,这只橘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某日避开前院的下人,偷溜到了将军的书房里。   好在将军脾气好,也没敢走这只贪吃的肥猫,反而将那只肥猫养在了前院。   现在这只肥猫的日子可叫一个滋润,每日都能吃到最新鲜的鱼肉,还有小厮专门为这位猫祖宗挑刺,一段时间下来,身形肥了好几圈,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就像是在地上摊了一张大饼。   这会儿这只猫祖宗正趴在江流的腿上,江流一手拿着兵书,一手顺着这只猫祖宗的毛发,大肥橘猫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地声音。   他的心思并不在兵书和肥猫上,江流想着公主软化的态度,不由轻笑了一声。   其实原身和公主之间的问题要解决很简单,原身和她都错在不沟通不解释这一点,尤其是原身,做了很多事,却从来没有让最该知道的人知道。   现在他只是将原身的闷骚转变为明骚,让公主察觉到原身私下不为人知的那一面,问题自然就慢慢解决了。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流并未直接从夫妻俩的感情入手,而是选择了妻子最在意的孩子,慢慢降低她的戒心,引导她主动发现以前她不知道的那些秘密。   “喵呜——”   肥猫舒服地翻了一个身,露出白乎乎的肚皮,等着主子顺毛。   江流的动作越发轻柔了,注意力也渐渐转到了手里的兵书上。   下位者劳力,中位者劳智,上位者劳人,在绝对力量面前,所谓的的阴谋阳谋,都是笑话,有时候,干脆直接的手段也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当然,前提是你实力够硬。   原身的底气是他手中的兵权,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够颠覆杨皇室的王朝。   只是主神让他留下忠正仁义的名声啊,江流的嘴角微微上扬,做有史以来第一个造反被夸的逆臣贼子,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帝范》是李世民编写的,这里借用了一下 第230章 忠臣6   “肥肥, 娘亲, 用完午膳女儿能去前院和肥肥一块玩耍吗?”   江芜乖乖地看着娘亲问道,软萌的姿态让人恨不得把她抱到怀里好好相亲一番。   她口中的肥肥就是江流养的那只橘猫,这橘猫似乎就是那天晚上误入将军府的那一只猫, 白天不知怎么的又溜达溜达到江流的书房,干脆被养在了前院。   那只橘猫甚是懒惫,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一段时间下来,将自己养成了一个肉团子, 越发不爱动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懒的缘故, 即便是半路养的野猫, 它也不会抗拒府里人的亲近,任摸任吸,一下子俘获了将军府上下主仆的心。   江芜最喜欢爹爹养的这只肥猫了, 现在一天不抱抱这只大肥猫, 连吃饭都不香甜了。   “可以,不过阿芜得乖乖吃掉这一叠青菜,要不然, 娘亲就不准你见肥肥了。”   朝阳对于女儿的教养并没有太多要求,这世道女人本就艰难, 朝阳更希望女儿养在闺阁的时候能够活得恣意一些。   琴棋书画骑射御, 女儿爱学哪个学哪个,反正当初她在闺阁中时就不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也做过很多离经叛道的事, 更加不会强求女儿了。   “阿芜乖,阿芜最乖了。”   小丫头生怕抱不到肥肥,赶紧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到嘴里,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只是她是真的不爱吃青菜,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脸颊鼓鼓地,小嘴巴飞速嚅动,看的朝阳哭笑不得。   用完午膳,朝阳就让下人带着女儿去了前院,小丫头蹦蹦跳跳的,直到孩子走远了,朝阳才收回目光。   “郡主果然是将军的女儿,这血脉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抹杀的。”   桂嬷嬷给公主倒了一杯消食的果茶,忍不住感叹道。   现在郡主和将军越来越亲近了,因为郡主的缘故,将军来公主院子的频率也增加了不少,桂嬷嬷觉得,距离小将军的出生又进一步了。   “公主可要抓紧这个机会啊。”   桂嬷嬷碎碎念道。   “嬷嬷!”   朝阳喊停了她的话,表情有些晦涩。   这些日子江流来她院子的频率变勤快了不少,可有一件事让她羞于开口,那就是初一十五江流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夫妻俩的房事是再也没有过了。   不用忍受房事上的折磨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朝阳在松口气之余,又忍不住有些烦躁。   这番改变似乎是在那天晚上江流说了那句话之后,她猜不出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好公主啊,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嬷嬷我好歹虚长了你几十岁,有些事你自己想不透,嬷嬷也能帮你参谋参谋。”   桂嬷嬷一看公主的表情就乐了,对方显然是有女儿家的心事了。   以前提起将军的时候,公主的表情总是不咸不淡,这让桂嬷嬷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现在不同了,公主对将军有反应了,不论好与坏,这都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可这种私密的事情朝阳怎么好意思和桂嬷嬷说呢。   “几天没练武了,浑身都不畅快,嬷嬷,你让人把我的鞭子取来。”   朝阳自个儿想的头痛,干脆把精力发泄在练武这件事上。   “我的好公主诶,你的肚子里保不得都有小将军了,最近这段时间可别舞刀弄枪了。”   桂嬷嬷一听公主要耍鞭子,当即就念叨起来,现在将军来公主院子里的频率勤快了不少,谁知道公主是不是已经怀上了小将军,要是因为公主的莽撞把孩子给弄丢了,还不得后悔死。   “哪来的孩子。”   朝阳酸酸地说道,这段日子她压根就没有睡过那个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睡吧,嫌疼,不睡吧,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越想越烦,现在朝阳只想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她的脑海中越发频繁地出现那个晚上江流说的那句话。   明明那时候,他们也不是现在这样的,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抑或是他们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对方。   ******   朝阳是个有手段的,但即便她把将军府管的如同铁桶一般,也难免疏漏几个隐藏更深的探子。   将军府里有各方势力的人,只是这些人多数都是粗使仆役,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无一不是被查了祖宗十八代的,不过有时候粗使仆役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就好比现在,将军和公主的关系逐渐融洽,这个消息飞快地被各方势力安插在将军府的人传回了各自主子的耳朵里。   “这个奸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蔺荀府里聚集着一批先帝留下来的老臣,探讨刚得到的这个情报。   蔺荀这样刻板守旧的老臣多数都是不喜江流的,在他们看来,当初先帝病逝,又没有留下子嗣,按理应该从先帝的那些兄弟中挑选能者继位。   想当初先帝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以及更为年幼的十二皇子都是夺嫡热门。   先帝是个心眼小的,在他登基后,这些曾经和他争夺皇位的兄弟都不受重视,随便封了一个王爵位,就成了闲散宗亲。   但是先帝不重视并不代表这些皇子就没有能力,在蔺荀看来,不拘从那几位皇子中挑选哪一个,都能胜任皇帝的位置。   可江流放着这些上佳人选不挑,非得选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显然包藏祸心。   尤其江流和萧太后之间的风流韵事还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私下里嘀咕江流之所以选择幼帝就是为了让抱养幼帝的萧太后和小皇帝培养感情,这更让蔺荀这样的士大夫不齿江流的为人。   “江流那厮阴险狡诈,恐怕是别有用心啊。”   这些老臣十分忌惮江流,总觉得对方深藏不露,心思深沉,江流做下的每一个决定,有时候明明没有深意,他们都能从中挖掘出隐秘的意味来。   算算时间,江流和朝阳公主成亲也有十三年了,成亲后就屡屡传出夫妻俩不和的传闻,现在江流忽然改变了对朝阳公主的态度,这些人很难不多想。   可要说江流有什么深意,他们还真的想不出来。   朝阳公主是女中豪杰,但那也是再上一任先皇在位时的事了,上上任先皇是朝阳公主的父皇,对她多有纵容,朝阳公主也是少有的在册封后能够豢养私兵的公主。   而先皇是朝阳公主异母的兄弟,对朝阳公主并不亲近,朝阳公主的权利在先皇在位时期已经被削弱了很多,要说江流想通过讨好朝阳公主得到什么,就有些荒谬了。   “陛下十岁生辰即将到来,我想在朝会上提议,让陛下提早亲政。”   对于这个愚笨的小皇帝蔺荀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教了,他想着或许纸上谈兵没有用,只有让小皇帝真正接触到政务,意识到他所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朝堂格局,他才能激励起来,好好学习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皇帝。   “我附议。”   “我也附议。”   十岁就亲政的皇帝并不多,通常情况下,幼帝登基都会在十五岁大婚之后才开始接触朝政,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垂帘听政的太后并不是幼帝的亲生母亲,朝堂之上真正摄政的人也不是皇室宗亲,蔺荀这些老臣们不得不多思多想,为幼主筹谋。   “诶,只怕江流那厮不肯。”   对方苦心竭力扶持幼帝这样的傀儡,又怎么甘心放手手中的权柄呢。   “哼,要是他不肯,我就撞死在金銮殿上,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江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一个精瘦矍铄地言官掷地有声的说道,文死谏,武死战,身为言官因为奸臣当道死谏而亡,也是一个流芳百世的美谈。   “不可不可。”   也有一些规劝的,商量着要用更好的法子,逼得江流到时候不得不交出权柄,允许陛下亲政。   之后的一段日子,蔺荀的府上总是格外热闹,这些大臣聚在一块,商讨出了无数种方案,务必要让幼帝在十岁生辰过后,开始接触政务。   而这些消息,也很快被传到了江流的耳中。 第231章 忠臣7   “陛下十岁生辰已过, 也该亲政了。”   小皇帝十岁生辰的宴会上,觥筹交错之际, 一位大臣忽然起身,朗声说道,他的余光注意着江流动静,在他们看来, 这个野心勃勃的大将军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过他们也做足了准备, 不论江流用什么借口回绝,这一次也不对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陛下最近的课业完成较好,依老臣的看法,也是时候接触政务了。”   蔺荀跟着起身, “将军是行军打仗之人,自然该知晓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个道理吧。”   这个老狐狸直接将问题抛给江流, 作为名将, 他应该知道行军打仗最忌讳纸上谈兵,做皇帝和当将军没什么区别,都不是光靠理论知识完善就能够做好的, 小皇帝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让他接触政务了。   “哀家并不这么觉得。”   萧茹意抢在江流之前开口。   今天是国宴,和朝会不同,身为太后的萧茹意并不需要坐在帘幕之后,今天她好生打扮了一番,虽然是守寡的太后, 却尽显成熟女人娇媚的风韵。   只是因为蔺荀等人不中听的话破坏了她浑身雍容的气度,眉眼间带着一丝狠戾,气急败坏地驳回了蔺荀等人的意见。   “皇儿还是个孩子,让皇儿接触政务岂不是拿万民生计和我燕朝江山当玩笑?”   萧茹意疾言厉色,“此时不必再提了,等皇儿大婚后,哀家和江将军自然会让皇儿亲政。”   这些老不死的果然不让人省心,现在还能拿皇帝年纪太小为借口压着他们,可等皇儿大婚之后呢,还能以什么理由呢,看来自己的计划也得加快了。   “太后,恕臣冒犯,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您难道是想效仿前高太后,牝鸡司晨吗?”   一个精瘦的言官站了出来,他指着萧太后慷慨激昂地说道:“陛下亲政才是正统,臣知道臣今日之言大逆不道,如若触犯了太后,任凭太后处置!”   他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毒辣,前朝高太后是谁,那可是连亲生儿子都杀的女人,可以说前朝的衰败正是由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太后而起。   现在他拿萧茹意和前朝高太后相比较,是想说萧茹意不愿意放权,还是想说杨家的江山也会败在她萧茹意的手中呢。   “放肆!”   萧茹意当即就被气到了,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多嘴多舌的言官拖下去斩了,可她心里清楚,她不能那么做,要不然史官记上这一笔,她的名声就坏了。   “江大人,你怎么看。”   蔺荀不想就这样折了自己的人,干脆将球踢到了江流的面前。反正从始至终这个垂帘听政的太后都只是花瓶一样的人物,小皇帝能不能亲政,只靠江流的同意罢了。   “江大人,为了燕朝江山,还请三思啊。”   萧茹意松了口气,在她看来,江流的心思和她是一样的,他怎么会放任小皇帝亲政呢。   舞乐停止,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举着酒杯的男人的身上,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格外激动,他的双手隐藏在宽大的衣摆中忍不住颤抖,虽然刚满十岁,可他早已经明白亲政意味着什么。   “皇上年幼,现在还不是亲政的时候。”   在全场陷入沉寂之后,江流总算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语速缓慢,说话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好似所有人在意的这件事在他看来不过如此罢了。   “蔺大人,我将教导皇上的重责交给你,难道你是真心觉得现在的皇上有亲政的能力吗?”   上一世,原身在小皇帝即将大婚亲政时,也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的。   原身并不是圣人,自然也有自私的一面,上一世先帝病逝又未留下子嗣,先帝的那些兄弟们为了争夺这个皇位几乎抢破了脑袋,尤其是原身曾经当过伴读的礼亲王,仗着和原身的那点关系甚至将皇位当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原身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但他也有基本的思考能力,他知道皇室一直忌惮江家手中的兵权,从原身的祖父那一代起,皇室就有意收拢江家手中的势力。   当初朝阳公主会被许配给原身,未必没有里应外合,削弱江家的意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朝阳没有配合当时的皇帝,而朝阳的父皇,那个深谋远虑的帝王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就驾崩了。   继位的先皇远比不上他的父亲,加上又不是一个长命的,在位时期连朝堂上其他分散的势力都没有拢合到自己手中,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位时期经常给原身下绊子,牵制原身势力的发展。   原身明白,狡兔死,走狗烹,江家现在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论继位的是哪一个皇帝,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手里掌握那么多兵权,权势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想过要不要干脆造反,只是这样一来江家忠烈的名声必然会毁去,而且他的妻子还是杨皇室的公主,他要造反,地位最尴尬的就会是他心爱的女人和无比疼爱的女儿。   他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放权,可原身的兵权也不是靠虎符得来的,靠的是江家男丁的鲜血,靠的是全军上下对江家的信任,对于原身手下那些兵来说,虎符还不如他一句话来的有用,这样的情况下,原身即便放权归隐,也不可能得到新帝的信任,相反,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恐怕原身一家的性命都要受到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原身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扶持一个傀儡皇帝,至少在对方亲政前的十五年,自己不用担心被皇帝忌惮针对,也不会被妻子埋怨他夺了杨皇室的江山。   原身的这个做法其实也是在逃避,所以当十五年过去,幼帝该亲政的时候,矛盾就爆发了。   他给幼帝找了一个好老师,可惜幼帝天资不高,身边又有许多有心人的怂恿,对他这个摄政大臣并不满意,且幼帝的才能根本就担不起这个位置,原身干脆废了幼帝,又立了一个新的皇帝。   为防止上一次的错误发生,这一次原身立了一个十三岁,已经显露出天资的皇帝,在对方的伪装下,原身相信他聪慧重恩情,又十分亲近敬佩他这个大将军王,只是再好的掩饰在对方开始接触权利后都会暴露,原身很快就察觉到了新帝的勃勃野心和他对自己的忌惮怀疑。   于是这个皇帝又被废了。   这一次,原身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干脆将新立的小皇帝放在身边亲自照顾,一个和自己感情深厚的小皇帝掌权,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吧。   当然同时原身也暗自发誓,如果这一次,新帝依旧容不下江家,那么他就抢了杨皇室的江山,即便到时候妻子因为这件事怨他恨他,也好过全家的性命都终结在皇室手中。   只是原身失算了,三立两废,待他新立的第三任皇帝长成后,他已经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了,正所谓英雄迟暮,原身老了,又只有一个女儿没有传承,军营中早就有了不服他的声音,加上这些年他行事太过张狂,却又不肯真的反了杨皇室,那些忠心他的人看不到未来,也开始动摇各自的立场。   原身的失败是注定的,他所有的能力都放在了战场上,对于人心的琢磨远没有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来的深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原身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纠结,早已为自己的未来埋下隐患。   而最让江流郁闷的是原身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自己妻子的想法,她是杨皇室的公主不假,可同时她还是他的妻子,他女儿的娘亲,亲族和女儿摆在一块,朝阳会选择哪一边,原身真的知道吗?   江流将杯中的酒水饮尽,然后垂眼看着桌子上的果盘,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陛下是臣教导的,陛下能不能亲政,老臣心里自然有所衡量。”   蔺荀听了江流的话咯噔一声,这奸人果然狼子野心,拦着不让皇上亲政,不过蔺荀也没办法反驳江流的话,因为按照小皇帝的课业水平,确实还不到可以亲政的时候。   但谁让小皇帝亲政才是正统呢,这天下早晚是要交到小皇帝手中的,还不如早一点让他开始接触,他也有精力,慢慢教导陛下。   “凡事都要有一个开始,陛下聪慧,想来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蔺荀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流:“难道将军和太后一样,都不愿意看到陛下成长起来?”   这一次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太后和江流的狼子野心必须要传出去,他倒要看看,江流能拦一次,还能不能拦两次、三次……即便他是功名煊赫的大将军王,恐怕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蔺大人能够保证?”   但出乎蔺荀的预料,江流虽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松口了。   “老臣自然能保证。”   蔺荀一时间不知道江流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既然江流松口,他赶紧抓住话柄,逼着江流允诺放权。   “那好。”   江流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在这一刻格外高大,隐隐透露着曾经没有的威慑力,倒比此刻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更像是一个帝王。   “臣身体不适,恐怕要在家修养一段时日,请陛下太后恕臣失仪了。”   说罢,江流拂袖而去。   这是——成功了!   蔺荀等准备好长久战的老臣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心中的大奸臣居然那么轻易就允诺放权,这里头该不会有他们没有察觉到的阴谋诡计吧?   但不管怎么样,陛下能够亲政是一件好事,江流还有什么计谋,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蔺荀等忠臣派系难掩欣喜,而江流那些部下以及朝堂上倒向江流的那些势力则是疑惑不解,准备等宴会结束后就找时间去将军府上探探口风,同蔺荀等人一样,他们也不相信,大将军这么轻易就松口放权。   全场最不高兴的恐怕就要数萧茹意了,在江流拂袖而去后她直接变了脸色,要不是顾忌这会儿宴会还没结束,她这个太后又没有江流这样任性的权利,恐怕她也要拂袖离场,立马找人将江流请过来,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   幼帝亲政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于这个消息同样流传开的还有大将军江流罢朝的新闻。   十天,对方借口身体不适,已经有足足十天没有上朝了,将军府大门紧闭,谁的帖子也不接,让人更加琢磨不透他的真实用意。   不过江流不在,确实给予了蔺荀这方势力发展喘息的空间,加上小皇帝开始亲政,按照正统的思想,蔺荀这方更加名正言顺,这段时间,不少原先中立的派系都有向蔺荀靠拢的趋势。   “公主,你不去前院看看将军吗?”   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将军府,幼帝亲政,摄政的将军却开始罢朝,将军府里人人自危,要不是还有朝阳公主镇着,恐怕府里早就乱了。   这天桂嬷嬷服侍朝阳公主用完早膳,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自从将军罢朝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公主的漱芳苑,昨日是初一,这个将军雷打不动会过来的日子同样未曾出现,这让桂嬷嬷有点不安。   明明公主和将军都有缓和的趋势了,怎么又叫朝堂上的事耽搁了呢?   桂嬷嬷也不是圣人,她只在乎公主开不开心,快不快活,至于这燕朝的皇帝到底谁来做,谁来管,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思来想去,桂嬷嬷觉得还是得让公主这里先服个软,送碗羹汤去前院试探一下将军的态度。   “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小郡主想想,前些日子将军时常过来用膳,这些日子不来了,郡主也很想念将军呢。”   桂嬷嬷知道公主的软肋是郡主,以郡主的名义劝说,公主总会动容的。   “嬷嬷,你让厨房去熬一碗猪心汤。”   桂嬷嬷的劝说只是给了朝阳一个台阶下,实际上她确实也有些担忧,早就想去前院的书房看看自己的夫婿了。   “诶,老奴这就吩咐去。”   桂嬷嬷欣喜地退下,半个多时辰后,朝阳公主带着几个伺候的下人,出现在了前院的书房中。   江流没让人拦下,朝阳顺利地端着汤水进入书房。   “猪心汤,定惊定神,补血养气。”   朝阳将汤水放在江流的面前,眼神并未四处打量,一副淡然的模样。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进入江流的书房,第一次是她异母的皇兄病逝,她来书房询问江流的打算,那时候他告诉她,他想要扶持幼帝,朝阳没说什么,就从书房离开了。   其实她并不满意江流的这个决定,因为立幼主的隐患太大,只是那时候她并没有质疑他。   立幼主啊,似乎对萧茹意这个无子的皇后来说好处最多,那时候江流和萧茹意的风流韵事传的沸沸扬扬,朝阳不想问,也不敢问。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江流的书房,没想到为的却几乎还是同一件事。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天下的主人不再是杨家人了,你会怎么做?”   书房内太安静了,几乎只有两人轻微的喘息声。当然,随着江流拿起面前的汤水后,又多了汤勺搅动汤水以及和瓷碗碰撞的声音。   “什么意思?”   不可避免的,朝阳的心跳漏了几拍。   “如果有一天我造反了,你是愿意做江夫人,还是愿意做朝阳公主?”   江流直接将话挑明,眼前的女人可是能够女扮男装上战场的巾帼英雄,他不觉得对方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   “你想造反?”   朝阳的语速有些慢,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惆怅迷茫,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然后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还记得当年她被父皇指婚给这个男人的时候,父皇说的那句话。   江家狼子野心,早就觊觎杨家的江山,她要谨记自己杨氏女的身份,监视江家的一举一动,必要时,除去江家人,保住杨氏江山,届时她还是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   对于父皇的这番话,朝阳不以为然,不过她的心中也明白,皇室和江家此消彼长,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皇帝容不下手握重兵的权臣,权臣未必会永远甘心于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父皇勉强称得上是明君,但也逃不脱帝王都有的疑心病,更别提她那个有勇无谋的皇兄了,要不是死的早,恐怕早就已经把江流逼反了。   说实话,当初皇兄病逝的时候江流居然没有选择造反让朝阳很是吃惊,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会让他犹豫呢?   朝阳可不敢厚着脸皮觉得是自己让他犹豫了,只当江家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忠心,抑或是传言说的那样,自己的夫婿对她的皇嫂无比痴心。   “为什么要告诉我?”   朝阳敛眉,视线凝聚在鞋尖的位置,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这个皇室公主揭发他的狼子野心吗?   “如果我造反了,你会选择谁?”   江流依旧重复这一个问题,造反是必然结果,他得明白朝阳的态度,才能开始之后的布局。   “你知道我的母妃吗?”   朝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提起了自己的母妃。   “她是夷族的公主,因为夷族战败,被当成礼物献给了我的父皇。”   朝阳深邃的五官轮廓就是源于她身上一半夷族的血脉,因为血统的缘故,小时候的朝阳在宫中并不受宠,好在她的母妃象征着夷族归顺燕朝的决心,因此母女俩即便不受宠,也没有受到过慢待。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母妃时常向她说起她的故乡,那个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民风彪悍的地方,朝阳的母妃是个很豁达的女人,她的心属于蓝天和草原,即便被部族当成礼物送给了燕朝的皇帝,从此只能住在那四方围城之中,她也不怨不恨,因为有这样一个母妃,朝阳也能够很平心静气地看待战争,看待王朝的更替。   “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这样。”   朝阳缓缓说道,如果她真的在乎这些,那她该怎么评价自己的血统呢?   “而且我也是人,也是自私的,阿芜是我最在意的,只要阿芜好好的,我就是快乐的。”   局势越来越尖锐了,杨皇室强盛,江家必然衰弱,而江家煊赫,杨皇室必然走向衰败,父皇早就死了,剩下的都是和她不亲的异母兄弟姐妹,对于朝阳来说,女儿江芜才是她最后的亲人了,非要她在宗亲和女儿之间做选择,她只会自私地选择女儿,就好像让那些人做选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这个不值钱的公主一样。   人性使然罢了。   “那我呢,我是你在意的吗?”   江流的眼神有些幽深,也有些幽怨。   “啊?”   没想到江流会忽然问到这样一个问题,朝阳一下子有些懵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朝阳不太确定地盯着江流看,只是这会儿他早已恢复成面无表情地镇静模样,哪里还有刚刚到幽怨神情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会怎么做,但阿芜是你的女儿,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前,多想想阿芜。”   她只当刚刚是自己幻听了,这个男人怎么会说这么矫情的话呢,这些年他的冷淡她都看在眼里不是吗?   对于朝阳来说,江流会选择造反并不是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只是她的身份实在尴尬,只能选择漠视这一切的发生,而且朝阳也不知道,江流要是真的造反成功了,她这个前朝公主原配夫人会被给予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只希望对方能够看在女儿身上还有他一半血脉的份上,善待这个孩子。   想着这些日子观察发现的细节,朝阳觉得,江流不会亏待女儿的,这样,也就足够了。   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有什么心事都藏着掖着不说,怪不得上一世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江流听了朝阳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换做原身,听到朝阳这样的回答,恐怕又要误会朝阳对自己没有感情,只是因为女儿勉强和他生活在一块的吧。   但两人这样的现状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了,江流有足够的耐心,让朝阳看到曾经她看不清的东西。   *****   “嬷嬷,你说——”   从书房出来的朝阳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她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刚刚江流的那句话。   那我呢,我是你在意的吗?   这句话就像是魔障一样,想的朝阳目眩头晕。   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可在感情这件事上,朝阳比一般女子更加愚钝,她有些弄不清江流的心思,他为什么要问她这样一个问题,难道他在乎她的感受吗?   因为自己想不明白,朝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对她无比忠心的桂嬷嬷。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话到嘴边,朝阳由不敢问了。   桂嬷嬷很年轻就入宫当了宫女,后来又自梳当了嬷嬷,在感情这件事上,桂嬷嬷未必能够给她可靠的建议。   “晚上将军会来院里陪阿芜用膳,准备几道将军爱吃的菜。”   朝阳转了话锋,又将这些心思埋到了心底。   “老奴就说将军心里还是有公主和郡主的,等会儿我就去厨房吩咐一声,多做几道将军和郡主爱吃的菜。”   桂嬷嬷乐呵呵的,也没察觉到公主刚刚的情绪变化。   朝阳见状松了口气,她真是怕极了嬷嬷的念叨,至于刚刚在书房里发生的那段对话,她就当是自己听错了吧。   十多年波澜不惊的婚姻生活使得朝阳早就失去了期待,只要女儿幸福,一切就足够了。   ******   “皇上,你现在已经亲政了,连江流那厮都避你锋芒选择装病龟缩在将军府不出来,可见皇上就是天命所归的万民主宰,什么大将军王,什么帝师,都只是陛下您跟前的狗腿子罢了。”   小皇帝亲政,最高兴的要数荣亲王府和荣亲王妃背后的徐家了,这些日子小皇帝身边的几个伴读都开始借着小皇帝的势,开始耀武扬威,尤其是小皇帝的表兄徐子杰,恨不得直接替小皇帝发号施令。   “哈哈哈。”   徐子杰的吹捧让小皇帝很是受用,这些日子他最忌惮的大将军王都开始装病不再上朝了,朝堂之上他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日子再畅快不过了。   “只可惜臣父官职不高,不能替陛下分忧解难。”   徐子杰言语隐晦地提点小皇帝,他真正的母族应该受到重视了。   徐家在燕京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整个家族中官位最高的是已经过世的徐老大人,官拜正三品,这些年徐家除了出了一个荣亲王妃外,再也没有出息的人物,徐子杰的父亲还是借着胞妹的光当了一个正五品的礼部郎中,没有实权,只有一个虚衔罢了。   徐家早就想要借着小皇帝谋求一条通天大道,要不然也不会磨着荣亲王妃想办法将徐家的嫡孙徐子杰送到宫里给小皇帝当伴读。   只是之前小皇帝年幼,朝政又被江流把持着,没有提拔他们徐家人的机会,现在就不同了,皇上已经亲政了,是时候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了,作为小皇帝的母族,还有比他们徐家更适合的人选吗?   “朕知道舅舅是有大才的,子杰方心,朕不会亏待舅舅的。”   小皇帝大包大揽地说道,全然忘了,自己称呼徐子杰的父亲为舅舅,是不符合礼节的。   他已经被过继给了先帝,名义上,太后萧茹意才是他的嫡母,萧家才是他的母家,小皇帝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的身边有徐子杰不断洗脑,仍旧只将他的亲生母亲当作母亲,只将徐家当作自己的母族。   “朕要封舅舅为承恩公,让舅舅为朕分忧解难。”   小皇帝想着,自己不能给生母太后的名份,难道就不能给舅舅一个爵位吗,再说了,子杰说舅舅是有大才华的,只是以前被江流这样的逆臣贼子压制,一直不能施展拳脚,现在他给予舅舅一个机会,也是为燕朝提拔优秀的官吏,是造福于民的好事啊。   “不仅如此,朕还要封子杰你为左前锋营统领,朕以后的安危就靠你了。”   小皇帝豪迈地说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许出去的官爵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谢陛下恩典。”   徐子杰已然激动坏了,左前锋营统领,这可是正二品武官衔,还是一个实权的官位啊,自己虽然是皇帝的伴读,却也只有十三岁,能在这个年龄成为二品武官,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看徐子杰几句好话就要到了这样的好处,其他几个伴读也忍不住了,当然他们比徐子杰更理智一些,觉得在他们这个年纪担任这样的官衔不太现实,但他们不可以,他们家族中的长辈未必不行啊。   就这样,小皇帝飘飘然地许出众多承诺,当蔺荀听到这个消息时,立马换上朝服进宫,想要制止小皇帝的荒诞行为。   *****   “老师说够了没有!”   蔺荀一通念叨,一开始小皇帝还老老实实听着,可越到后面,小皇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喝斥。   在小皇帝看来,他这个老师有些不太识相,现在就连江流这个大奸臣都老实地龟缩起来,他蔺荀不是自诩忠良吗,为什么要对他这个帝王的决策指手画脚呢。   想到这些日子蔺荀等人总是在朝堂之上驳回他的政见,小皇帝的心情越发不愉快了,他忍不住怀疑,蔺荀真的忠心吗,他要是真的忠心,怎么就不学着江流,老老实实躲在他的府邸里,不要出来给他添乱堵气呢。   “臣一心为陛下着想啊。”   蔺荀言辞恳切,小皇帝的这些决定太过荒谬,不止是他,恐怕传出去后,全天下的人都要笑话的。   “朕是皇帝!”   这些日子的生活太过顺风顺水了,小皇帝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很强硬。   “蔺相这般不满朕的决定,难道是想像江流那厮一样,忤逆不忠吗?”   这话着实诛心,蔺荀气的颤抖,他一心一意为陛下着想,怎么就和江流那个贱贼一样了呢。   想到国宴那天江流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这些日子他闭门不出的现状,蔺荀眼前一黑,身形晃动,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第232章 忠臣8   “老爷, 你这是怎么了, 是谁给你气受了?”   蔺荀一回到家中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他的老妻从下人口中听说他没用晚膳的消息, 当即担忧地从后院跑到了前院, 逼着蔺荀打开了书房的门。   蔺荀是寒门子弟,父母只是寻常农夫, 他的妻子是他还是秀才的时候娶的,对方是他启蒙恩师的女儿, 出生也不尊贵, 现在蔺荀已经官拜一品, 还是帝师,前赴后继的女人使劲手段想要进入蔺家的后院, 其中也不乏官员家的娇小姐。   只是蔺荀这人认死理, 虽然有时候有些刻板不知变通, 但品德还是十分高尚的,这些年来,后院里除了原配糟糠妻,只有一个通房丫鬟,还是当年蔺荀母亲赐下的,膝下三子一女都是原配所出, 整个后院都由妻子做主,相比较那些一朝得势就开始朝三暮四的男人,蔺荀已经堪称古代男人的典范了。   “听下人说了,你从宫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 连饭也不用,你当你还是当年下地干活一整天都不累的蔺三郎啊,你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不重视,等犯病了有你后悔的。”   因为丈夫的看中,蔺夫人说话做事都很有底气,家里的孩子下人畏惧这个板着脸,总是一丝不苟的大老爷,蔺夫人可不怕他,这会儿以强硬的态度让他开了门,然后絮絮叨叨的同时让丫鬟们把她特地让厨房煮的好克化的小米粥和下粥的小菜端过来。   “诶,夫人,我真是——”   蔺荀有一腔抱怨,可那毕竟是国事,又怎好和夫人说呢。   “你也不用解释了,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那点心事我真会猜不着?”   蔺夫人强硬地将夫婿压到摆着米粥的圆桌边上坐下,将盛着温热米粥的瓷碗端到蔺荀的手中。   “不妨让我猜一猜,夫君烦恼的事和皇上有关。”   能让自家夫婿忧愁烦恼到连饭都不愿意吃的人,除了江将军,恐怕也只剩下宫里那个小皇帝了,而夫君的变化是从宫里回来后出现的,这些日子江将军抱病在家,也只有小皇帝会让他如此头疼了。   “不错,知我者夫人啊。”   蔺荀长长叹了口气,人人都说他惧内,这般权势地位还守着出身秀才家的原配发妻,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早过了花杏之年,没有姿色的通房丫鬟,可谁知道自家夫人多么聪慧敏捷,比起他这个丞相也是毫不逊色的,对蔺荀来说,蔺夫人不仅是他的夫人,也是他的知己。   于是蔺荀也不再隐瞒了,喝粥的间隙,将今天发生在宫里的事一一和夫人叙述。   “还有这样荒唐的事?”   蔺夫人听完也懵了,她这样的深宅女眷都知道官员的任命以及侯爵的封赏不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能不知道呢。   听着老爷口中小皇帝任性的行为作风,蔺夫人也忍不住咂舌了。   “老爷可劝了陛下?”   蔺夫人想的更深远了一些,自家夫婿是皇帝的老师,小皇帝有什么不好,旁人第一时间只会觉得是老师不够尽心,毕竟皇帝年纪还小,犯了什么错,都能用年龄解释。自己的男人自己了解,他最爱面子,也最要名声,无端背负这样的骂名,绝对会受不了的。   “劝了,可陛下居然还斥责我不忠,将我和江流那竖子相提并论。”   说到这儿,蔺荀就不由吹胡子瞪眼。   “这——”   蔺夫人总算是明白老爷子为何这样气愤了,不过她的表情倒不如蔺荀那样义愤填膺,反倒是有些疑惑,“既然皇上还这样顽劣,当时相公为何极力主张让陛下亲政呢?”   他是小皇帝的老师,从日常的教导中也应该知道几分小皇帝的本性吧。   “这,咳咳。”   蔺荀被问的有些尴尬,他总不能和自己的夫人说,他怕江流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所以明知道小皇帝还没到亲政的时候,依旧下意识忽略这一点吧。   这么想想,现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似乎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说一句自作自受也不为过了。   “现在大人可想好了要怎么办?”   都当了几十年的夫妻,蔺夫人自然看出了蔺荀的尴尬,她也只能装傻略过这件事,转而询问起解决方案。   “可要让江将军出面?”   在她看来,小皇帝最惧怕的就是江流这个辅政将军,毕竟是那个男人将他从普通的宗室子推到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对方能让他当皇帝,自然也能够让另外一个人替代他,现在小皇帝之所以那么肆意嚣张,还是吃准了蔺荀等人愚忠,唯一不怕他的江流又抱病在家,不问朝政罢了。   “不行!”   其实有一瞬间蔺荀的心里也这么想过,只是他拉不下这个脸面。   “我毕竟还是帝师,陛下有这样荒唐的行为也是我教导不周,陛下还年轻,难免会犯错误,只要我们在一旁辅佐就好。”   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大,寄予厚望的小皇帝,蔺荀实在不想轻易放弃。再说了,好不容易从江流的手里夺回了摄政的权柄,要是以这样的方式还回去,以后恐怕轻易要不回来了。   “我就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看自家相公自有想法,蔺夫人也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多劝。   *****   小皇帝尝到了掌权的甜头,先后下发了几封内容荒诞的圣旨。   坚定的保皇派因为小皇帝的愚笨不听劝大失所望,原本已经倒向保皇派的中立派系也开始重新思量,倒是江流那边的派系一直没有举动,仿佛随着江流抱病沉寂。   一开始,保皇派还能以小皇帝年幼安慰自己,可接连两件事的发生让最支持小皇帝的蔺荀都开始心生犹豫了。   第一件事,是小皇帝在朝堂上提出要立生父荣亲王为皇父摄政王,加封生母荣亲王妃为圣母夫人的事。   这些日子,小皇帝的生活太过顺遂,让他早已忘了之前的胆战心惊,加上徐家等家族吃到了不少甜头,野心也越发滋长,荣亲王本是众多亲王中最籍籍无名的庸碌之辈,自这个亲生儿子掌权后也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妄想,几方势力的怂恿之下,小皇帝就跟昏了头似的,提出了这个荒谬可笑的要求。   这在蔺荀这些守旧的保皇派系眼中,是比他昏聩无能更加无法接受的行为。   要知道小皇帝已经被过继给了先帝显宗帝,他想要加封自己生父为皇父摄政王,加封生母为圣母夫人的行为是极其大逆不道的,是对先帝的不孝,读书人重品行,如果一个皇帝连孝道都没有,那怎么堪为万民的表率呢。   再者蔺荀等人都看不惯荣亲王的狼子野心,明白荣亲王是想要借这个儿子,尝一尝太上皇的瘾头,偏偏小皇帝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透,被人一挑唆就傻乎乎的答应了,这显然不是明君该有的品质。   只单单这一件事,倒也不会让蔺荀等人那么失望,继这件事之后,小皇帝又做出了一件出生日期不如的事。   尚未过十一岁生辰的小皇帝调戏了太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那个大宫女不堪受辱,当晚就自尽了。   在皇室,皇子们十三四岁初遗之后都会有母妃赐下的宫女服侍,但为防止阴精早泄,受过专门调教的宫女都会有意识的起到规劝教导皇子床事的责任,不允许皇子们在成年前过多泻身,在小皇帝现在这个年纪,是根本不该有女人伺候的。   只是小皇帝玩心重,也不知道从哪个伴读手中弄来了一些民间的画本册子,其中就有几卷春宫图,小皇帝因此被引诱,身边不少宫女都逃不过他的戏弄。   之前这件事瞒的很好,只是一次意外,小皇帝把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当成是自己宫里的小丫鬟玩弄了,那宫女也是硬气,当晚就上吊自杀了,太后那里又没有替小皇帝隐瞒的意思,甚至还推波助澜,这件事自然也就闹大了。   这可比任何事情都来的荒诞,小皇帝这才几岁啊,就开始沉溺女色,他的身体甚至还没有完全长成,听太医的说辞,小皇帝的身体亏的厉害,加上过早开发那一处地方,恐怕对他之后的生育能力都有影响。   不孝先皇,调戏母婢,昏庸无能,这些都是罪过,而可能不能诞育子嗣,就更是皇帝的一项大罪了。   几件糟心事发生后,小皇帝依旧恣意妄为,没有悔改的表现,这下子,就连蔺荀也没办法替小皇帝说话了。   *****   “你是?”   小皇帝亲政已经半年有余,这段时间将军府倒是沉寂下来了,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不断有拜帖上门,之后大家明白江流的意思,也就不再叨扰了。   但今天将军府的大门又被人敲响了,守门人将侧门打开一条小缝,看向敲门的那个人。   “还请禀报一声,就说是蔺相前来拜访。”   敲门的是一个略显斯文的中年男子,大门不远处停着一辆轿子,并不显眼。   “蔺相?”   看门的愣了愣,虽然他只是将军府里守大门的下人,可也知道蔺相和自家主子政见不符,从来都不来往的,这次蔺相主动上门,倒是稀罕了。   “还请去花亭暂等,我这就去禀明将军。”   蔺相的身份毕竟特殊,那人也不敢让堂堂宰相在门口等着,立马开了侧门,带人去了花亭。   这一路上,蔺荀感受到了许多好奇打量的眼神,他忍住心中的悲愤,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狼窝的可怜小白羊。   但是为了燕朝,他忍了! 第233章 忠臣9   “回禀蔺大人, 我家将军因病不能起身,请蔺大人去卧房说话。”   蔺荀只在花亭等候了片刻, 前去问话的下人就过来回话了。   “你家将军身体可好?”   蔺荀皱了皱眉, 原来江流是真的病了吗,他还以为对方是借病表达不满呢, 可他病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吧。   “将军当年在北疆受了不少伤, 今次是旧疾复发,一些伤口溃烂不愈,只能在床上躺着。”   说话的下人是江家的家生子, 忠心自然不用怀疑。   他并不喜欢蔺荀这些在朝堂上和自家将军针锋相对, 还时常挑刺的迂腐大臣,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阴阳怪气了一些。   “这些年了, 旧伤一直没有好全吗?”   蔺荀听了带路的下人隐含抱怨的话愣了愣, 一瞬间对江流升起了几分愧疚的心理。   这些年他光顾着针对那个男人, 却忘了他能有今天也是江家世代男丁靠命挣来的, 包括江流本人,都在边疆撒过血,流过泪,燕朝今日的大好江山, 也离不开江家的牺牲。   想当年羌族来势汹汹,边关接连失守,那时候江流也就十四岁,冒死去了北疆,恐怕那时候他也没想过能够活着回来, 那一场战役,带走了江家老将军和江流嫡亲兄长以及几个庶出兄弟的性命,江家其他支脉的子孙也死伤无数,蔺荀至今还记得,当年江流骑着战马,浑身缟素,带着那一口口阵亡将士棺木回城的悲怆场景。   其实那个男人,并没有他念叨的那么可恶。   想着今天的目的,蔺荀又愧疚了几分。   蔺荀跟着带路的下人进入正房的时候,朝阳正好牵着女儿的手出来。   “朝阳公主,清妩郡主。”   蔺荀做了个揖,朝阳也带着女儿回了个礼。   “将军正在换药,招待不周还请蔺相海涵。”   朝阳本是带女儿过来看望夫婿的,因为蔺荀突然造访,正准备回后院避让对方。   “公主说笑了。”   蔺荀看了眼许久不曾公开露面的公主殿下,以及娇憨可人的小郡主,母女俩容光焕发,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看来坊间传闻公主和将军关系破冰的消息是正确的。   公主也是君,江流尊重公主等同于尊重皇室,蔺荀心里舒服了几分,态度也更加温和了。   走进卧室,蔺荀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忍不住朝卧室看了一眼,只见卧室的圆桌旁正襟危坐着一个男人,对方嘴里咬着一团帕子,身边站着一个大夫正用匕首慢慢割去他臂膀上的一团腐肉,血腥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蔺荀是个斯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都快吓得腿软了。   好在这会儿割肉已经接近尾声,大夫很快在刀割过的平整创口上撒上药,然后将伤口包扎起来。   “这是旧伤了,当年在北疆的时候,将军被抹了奇毒的武器伤过,那些伤口久治不愈,基本上隔段时间,将军就要请大夫来割去伤口上产生的腐肉。”   带路的下人在蔺荀耳边小声解释到。   这话听到蔺荀耳朵里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听对方的口吻,这样的伤口在江流身上还不止一处,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承受这样的割肉酷刑。   可偏偏在今天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   江流没说,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要借旧伤卖惨博赏赐的意思。   蔺荀心中的想法更加复杂了,这还是他心中大逆不道的奸臣贼子吗?   “蔺大人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或许是经历地次数多了,江流在取下嘴中那一团帕子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同蔺荀说话。   “我、我——”   蔺荀支支吾吾的,出发之前打好的腹稿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其实是这样的。”   但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事还是不能忘的,蔺荀思索再三,换了一种更和气的说辞向江流表达了他们这一派系的想法。   小皇帝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这大半年来他做的一桩桩事足够蔺荀等人彻底放弃他这个皇帝,因为他们都清楚,小皇帝现在都能这样闹腾,等他再大些,掌握的权力更多的时候,将会成为一个怎样昏聩的君主,或许燕朝的江山也回败在他的手中。   所以蔺荀等人想请江流出山,废帝!   他们的想法也很理直气壮,当年这个小皇帝是他挑出来的,现在小皇帝有问题了,自然也该有他负责。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的蔺荀忽然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好像才是史书上唾骂的奸臣一般。   “所以,蔺相是想让我废了小皇帝,然后从宗室另挑明君?”   江流已经在下人的服侍下换好了舒适的常服,此时他笑的有些玩味,合着又是让他当罪人啊。   “也不知道我这一废一立后,坊间是不是又该有新的关于我这个奸佞臣子的消息了。”   江流冷笑一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我曾问过蔺相,陛下真的有亲政的才能了吗?那时候蔺相又是怎么回答我的呢?”   江流的几声质问让蔺荀的表情越发难看,他觉得屁股底下就仿佛被针扎似的,怎么都坐不安稳。   “可当初,也是将军您一意孤行要立一个尚未断奶的皇帝。”   蔺荀僵着脸说道。   “换蔺相处在我这个位置上,恐怕也会做和我一样的决定吧。”   江流深深地看了眼蔺荀,明明也没说什么重话,却让蔺荀越发无地自容。   他并不笨,自然想到了江流当初要立幼帝的真正原因,只是那时候朝野上下都是关于江流狼子野心妄图把持朝政的流言,以及他和太后之间的桃色绯闻,蔺荀根本就没有想到那处去。   “让新帝亲政的是你们,觉得新帝不好要废帝的却是我,想来也是我江流的蛮横霸道深入人心,也不知道这次一废一立,史书上又能添我几笔罪过。”   江流的表情越发冷淡了,“今日蔺相的来意我知道了,为了燕朝江山,我知道该怎么做,来人,送客。”   说罢,江流摆了摆手,示意蔺荀离开。   他的态度不佳,可蔺荀也顾不上计较了,他只觉得心虚极了,这会儿的自己就像是逼良为娼的恶人似的。   ******   足足抱病半年有余的大将军王终于上朝了,他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黜亲政不久的小皇帝。   朝堂之上有赞同的声音,也有许多骂声,但江流似乎不在意这些,他只是用雷厉风行的手段翦除了小皇帝的羽翼,与此同时将这段时间借着小皇帝的名义作恶的达官显贵关入大狱。   只是在做完这些后,江流又借口旧疾复发,龟缩在了将军府中,给其他人留下了帝位空悬这个烂摊子。   旧帝被废,新帝未立,先皇那些兄弟开始蠢蠢欲动,整个宗室乱成了一锅粥,那可是帝位啊,都是杨氏子孙,谁不想坐坐那个位置呢。   这些日子送往将军府的拜帖纷至沓来,蔺荀等重臣的大门几乎被人踏平,许多有意于那个位置的杨氏宗亲都在积极寻找同盟,加大自己上位的可能性。   不仅这样,似乎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燕京发生了上百起针对宗室子弟的意外伤人、杀人事件,整个杨皇室似乎都为那个空悬的帝位疯魔了。   ******   “我看就是那姓江的不安好心,一日不除掉他,我们杨氏就一日没有安生日子。”   礼亲王府内,几个前些日子还为帝位挣破脑袋的王爷聚在一块,阴沉着脸商量着大事。   “没错,五弟啊,亏那江流还曾是你的伴读,结果老三驾崩的时候,他宁可立一个黄毛小子,也不肯立你,可见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又怎会真心忠诚于我杨皇室呢?”   一个干瘦精明的中年男子嗤笑了一声说道,而被他嘲笑的那人正是原身曾经的好友礼亲王。   “是啊,一年前也是江流下令抓了侄儿,让侄儿在宗亲府受了不少罪过,照我说,咱们是什么身份,打杀几个贱民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   又有一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中心的内容几乎都是指责江流不忠不义的。   “江流是不能留了,他现在能轻易废了小皇帝,将来也能废了下一任皇帝,只要他还活着,他的手里还握着兵权,这个皇位,总是坐不稳的。”   “没错,咱们兄弟几个争破头那都是正统血脉,要是让江流这个外姓人夺了我杨氏的江山,我们以后去了地下,可没脸面见祖宗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   江流手握兵权又怎样,他手中的兵马多数还在北疆和西域驻守,这会儿他能够调遣的也就两三万驻扎燕京的精兵。   而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底气的,九城兵马司,御卫军,加上兄弟几个各自的私兵,联起手来,未必不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他们只要借口江流谋逆,而他们只是为了诛杀反贼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江流那几十万驻扎在边关的亲兵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除非那些人也想抛弃妻儿,跟江流一块背负骂名。   “大家别忘了,朝阳皇姐还是名义上的将军夫人,这些年她只生了江妩一个女儿,江流如果有心造反,必然会广纳妾室诞育男嗣,到时候朝阳的地位可就尴尬了,我们只要将事情的利弊与朝阳说清楚,想来朝阳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有人灵机一动,想到了早年嫁入江家的朝阳公主,顿时计上心头。   就这样,一个针对江家的阴谋开始缓缓展开。 第234章 忠臣10   “老爷, 你这是又睡不着了?”   一晚上的,自家男人就跟烙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闹的上了年纪后浅眠的蔺夫人也跟着无法入睡了。   “夫人,你说,这些年是不是我误会江大人了?”   按照以往的成见,这会儿蔺荀应该埋怨江流空悬地位,导致皇室子孙争斗不休才对, 只是自从那次亲眼见到江流换伤之后,他再也没办法用曾经的目光看待他了。   “其实, 江大人做了那么多也只是为了自保, 诶, 怪只怪他功高盖主啊。”   蔺荀感叹了一声,如果他是江流, 未必会做的比他更好。   这些日子他翻来覆去地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江流虽然把持朝政,可从来没有私心,他不贪污受贿,也不任人唯亲, 自先帝驾崩后,国力反而越发昌盛, 天灾也鲜少发生。   倒是他们强压着废帝亲政的那段日子, 朝堂之上很是混乱了一阵子,加上荣亲王府的人仗着出了一个皇帝在燕京欺男霸女,嚣张跋扈, 更是闹的整个燕京城乌烟瘴气。   仔细想想,他们口口声声骂着江流奸佞妄臣,可江流做的哪件事和奸臣扯得上关系呢,他要是真的不忠,完全可以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就夺了杨皇室的江山,那时候他正值鼎盛之年,背后有几十万大军,谁又能反他呢。   蔺荀越想越是愧疚,越想越是懊恼,觉得自己冤枉了一个对杨皇室耿耿忠心的大能臣。   “你说——“   蔺荀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喧嚣,似乎是从很远处传来的,声势还不小。   “大、大人,不好了,打、打起来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蔺府的管事冲到卧室门口大声喊道。   “什么打起来了?”   蔺荀眼皮一跳,也睡不下去了,赶紧起身,在夫人的伺候下披上了一件罩衫,然后打开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有火光?”   他看着西南方向的冲天红光,惊声问道。   “是御卫队放的火,据说是礼亲王、安亲王、惠亲王等联手,说江将军勾结夷族羌族,意图叛国,要抓江将军定罪,现在两边打起来了,整个燕京都乱了。”   那管事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啊。   “老爷,这该如何是好啊?”   蔺夫人也沉不住气了,怎么就打起来了呢,“江将军怎么可能叛国呢?”   江家那么多子孙都死在羌族人的手中,江流手里更是有数不清的羌族人的鲜血,当年羌族的三位皇子还是死在江流手中的,这样的仇怨,怎么可能会勾结在一块呢,这显然是陷害。   “荒唐,太荒唐了。”   蔺荀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江流咬着帕子,手臂鲜血淋漓的场景。   狡兔死,走狗烹,杨皇室的行为,还是太让人心寒了。   ******   整整三天,整座燕京城都被鲜血染透了,普通百姓以及燕京的达官显贵通通闭门不出,忐忑于外面的谁胜谁负。   直到兵戈交接的声音停止,一队队井然有序的士兵开始打扫战后的燕京街巷,才有人打着胆子出门,打听现在的情况。   礼亲王等人败了,他们以为十多年过去了,曾经的雄鹰也该老了,谁知道江流威武不减当年,而且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朝阳公主居然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江流那边,带着她的三千精锐,打得礼亲王等人措手不及。   这一场大战折了不少皇室宗亲,等重新上朝的时候,蔺荀等人猛地发现,可以选择的皇帝人选陡然少了大半。   但是他们也没办法责怪江流,礼亲王等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要打杀燕朝的忠臣,在明显是死局的情况下,江流没道理要束手就擒。   “现在怎么办啊?”   自那场血战之后,将军府的大门又闭上了,至于被擒的礼亲王等人则是被丢到了宗亲府,江流也没有要杀他们的意图,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又让人琢磨不透了。   “要不——从宗亲里再挑一个乖巧灵惠的孩子慢慢教?”   有大臣提议,江流这会儿都没有造反,显然对这个位置没想法啊。   “可再挑一个,像废帝那样怎么是好?”   也有人反对,挑一个小皇帝风险太大了。   “燕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风声很快就会传到边关,羌族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已经蠢蠢欲动,要是让他们得知燕京的内乱,恐怕马上就会出兵试探了,新皇必须马上确立,而且新皇的人选必然要选择对羌族等小国部落有威慑力的。”   蔺荀一直沉默着,直到全场沉默了许久后才艰涩开口。   之后他要说的话,违背了他几十年来受到的忠君爱国的教育,让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现在皇室和江将军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不论拥立哪个皇帝,必然都容不下江将军,而为求自保,江将军也不会束手待毙,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拥立江将军呢?”   蔺荀的话引起了一片哗然,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江流当皇帝,不就是支持谋逆造反吗?   “江将军的名字威慑羌族,一旦江将军登基,羌族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似乎是为了安慰自己,蔺荀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话,“而且江将军的结发妻子是朝阳公主,只要朝阳公主的子嗣被立为太子,燕朝,依旧有一半是属于正统的。”   “荒谬啊,蔺荀,你什么时候成了江流那厮的走狗!”   “江将军真的会愿意称帝吗?”   “我觉得还是另从宗室中选择新帝为佳。”   ……   各种各样的言论充斥整个房间,但不可否认,在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所有人都明白,蔺荀的建议,对于现今的燕朝来说是最好的。   ******   蔺荀带着支持他的那些朝臣跪在了将军府外,请江流择日登基。   第一天,江流没有见他们,只是派人将他们劝散了。   第二天,蔺荀又带着朝臣跪在了将军府外,这一次又多了杨皇室的宗亲,只是这些宗亲多数都是宗室边缘人物,自知夺嫡无望,加上之前那次内乱,杨皇室有点能力的王爷都折进去了,现在这些人只想摇头摆尾,在江流登基前讨好对方,避开日后的清算。   这一天,江流又没有见他们,依旧派人劝散了跪在门外的队伍。   朝堂之上的声浪越来越大,连民间都开始有异动。   普通老百信可不管谁当皇帝,他们只知道江流摄政的时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对方又是守卫燕朝边疆的忠烈之臣,现在帝位空悬,杨皇室又挑不出一个可用之人,江流登基,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于是第三天开始,有普通百姓请命,跪求江流登基。   这一次,江流没在赶人,而是将蔺荀请了进去。   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等蔺荀从将军府出来时表情如释重负,也有几分感动和惭愧,门外守着的人将他团团围住,从他口中得知了江流愿意登基的消息。   “江将军志不在此,此番称帝,只为万民罢了。”   蔺荀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样忠心耿耿之人,当初他为什么会误以为对方野心重,是奸佞之辈呢?   此次对方称帝,虽然是因为他们的恳求,可历史记载必然会写到江流的江山是从杨皇室手中夺过来的,到时候也不知后人会如何评价,对方是为了万民,牺牲了自己的名望啊。   蔺荀再次感叹,等会儿他得去史官家里坐一坐,不能让后人误会了江将军。   新帝登基,有许多繁琐的礼仪,江流还不是正统皇室继承人,要处理的杂事也就更多了,蔺荀等人很快就忙碌起来,处理这堆麻烦事。   *****   “太后,江将军、江将军要称帝了!”   崇和宫中一扫之前小皇帝亲政的郁郁之气,整座宫殿沉浸在了一片欢喜雀跃之中。   太后是谁,那可是江将军倾心恋慕的人,对方为了太后守身如玉,身边只有朝阳公主一个女人,现在江将军称帝,又会给太后怎样的恩宠呢?   不止崇和宫的宫人有这个想法,就连萧茹意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是身边说类似话的人多了,或许是催眠的久了,萧茹意早已忘了她退婚之前和江流的平淡关系,真将自己当成了他心里难忘的那抹白月光。   “早知、早知道这样,我当初——”   萧茹意看着天际那末皎洁的月亮,又是羞涩,又是懊恼地咬着下唇。   早知道江流能坐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当初她何必折腾一场,进入皇子府呢,现在江流虽然倾慕于她,可毕竟两人之间身份限制,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让她光明正大呆在他的身边。   她的长青哥哥还没有孩子呢,诺大的王朝可不能没有子嗣,萧茹意忍不住摸了摸小腹,她将自己的男人让了十几年,可不会再将江流的未来也让给朝阳那个高傲的女人了。   ******   另一边,朝阳与萧茹意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江流就要登基了,他的皇后,又会是谁呢? 第235章 忠臣完   “你得偿所愿了。”   深夜, 朝阳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湖边凉亭中,身后有个脚步声靠近,她没有转头,就猜到了来人。对方筹谋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能够得偿所愿坐上那个位置了。   “嗯。”   江流坐在另一侧,这一年多的时间,他用尽各种手段软化朝阳的态度, 改变她对他的固有成见,夫妻俩的感情深厚了许多, 类似于友情以上, 恋人未满, 江流知道,对方心里还有一个心结, 等待他解开。   “这是礼部拟定的几个封号,你喜欢哪一个。”   朝阳看着手中的折子,上面俱是礼部和钦天监拟定的公主封号。   除了皇后嫡出的公主,其余公主只在出嫁后才会得到册封,平日多以排序相称, 比如朝阳公主,在出嫁前, 宫人多称呼她为三公主。   现在江流让礼部拟定了那么多的封号, 就意味着他们的女儿是他认可的嫡出公主,他愿意让她做他的皇后。   朝阳的手略微颤抖,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身侧的人:“我以为……你有更喜欢的人。”   比如, 此刻地位有些尴尬的前太后萧茹意。   “更喜欢的人?”   这下子轮到江流皱眉了,他疑惑的看向朝阳:“你是什么意思?我喜欢的人……不是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吗?”   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深夜里,有些低,也有些飘,落入朝阳的耳中,显得有些虚无了。   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剖析心意,朝阳怀疑是不是自己从小舞刀弄枪没有把国语学好,才会觉得江流的这番话是对她的表白。   没有更喜欢的人,喜欢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他喜欢她吗?   可明明这个男人总是那么冷淡,在床事上又是那么粗暴,这一年多来,更是连碰都不碰她了,想来他已经彻底厌弃她了啊。   朝阳心里又酸又涩,她都已经放下对他的妄想了,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撩拨她呢。   明明是微凉的初秋深夜,朝阳这会儿却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到可以煮熟鸡蛋,她有些坐立不安,年轻时候都未曾有过的羞涩、矫情,在这一刻倒是凸显的淋漓尽致了。   “你娶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父皇的旨意吗?”   朝阳脱口而出自己埋在心里十多年的疑问,只是问完她就后悔了,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眼前这个男人又愿意给女儿匹配的身份地位,她为何还要将自己放到这么难堪的境地呢。   “什么?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江流的眼神幽深,“我以为,在边关那七个月的时光,足够证明我们的默契了?”   “我认定的妻子,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只有你,无关任何人的逼迫。”   他的眼睛里只有朝阳一个人的倒影,两人目光对视,看的她都有些痴了。   “什、什么意思,可明明、明明你很冷淡啊,而且那时候,你又那么粗暴,嬷嬷说了,如果一个男人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应、应该会很温柔的。”   朝阳的底气不那么足了,问话的时候磕磕绊绊的。   对方已经没有骗他的理由了,他即将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天下间没有能够制约他的存在了,朝阳想不出他要骗她这个前朝公主的理由。   “粗暴?”   这下轮到江流尴尬了,明明也是寻常人当祖父的年纪,可这会儿他却还像青涩的小毛头一样避开朝阳的视线,略微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女人啊…… 那些,都是我从春宫图上自学的。”   即便是十多年的夫妻,聊这些过分亲密的事还是有些羞涩尴尬的,尤其这会儿江流聊的,还和自己的床上技术有关,这也关乎一个男人的脸面。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你不愿意嫁给我,所以——”   所以才会在那种时候,如此隐忍,一声不吭。   江流说了一半,留了一半,让朝阳有自己的遐想空间。   是了,她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不适痛苦,即便是最难受的时候,也只是忍着,对方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感受呢,想来这一年多对方都不曾碰她,是因为察觉到了她的真实感受,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朝阳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想哭是因为他们就因为这样的误会,凭白错过了这十多年,想笑是因为江流承认他只有过她一个女人,只想有她一个妻子。   “噗——哈哈哈哈。”   终究她还是憋不住了,想到这段时间男人可能总是躲在书房里偷偷钻研房中术,就让她有一种英雄形象破灭的感觉。   回想之前偷偷察觉到对方只敢在女儿睡熟后才敢亲近女儿的闷骚行为,朝阳觉得,自己心中的英雄似乎越发鲜活了,也越发让人亲近了。   “其实,我也不会,有些事,我们可以一起学的。”   朝阳的眼神中透着异样的神采,既然这个男人给予了她这样的承诺,那也别怪她滋生更大的野心,她朝阳从来不是怕事的人,前十多年,她入了迷障,活生生错过了各自最好的年华,之后的岁月里,她绝对不会再将他让给任何人了。   诺大的后宫,有她一人也就够了。   “今天……是初一……”   朝阳搂住了男人的腰,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的日子啊。   “嗯。”   男人的声音在黑夜中越发低沉暗哑,他一把将人抱起,然后疾步朝寝室走去。   ******   萧茹意一直在等待江流的到来,可直到她等来迁宫的消息,也没能见江流一面。   身为前朝的太后,萧茹意的身份十分尴尬,新帝即将入主皇宫,后宫里将会有越来越多新帝的嫔妃,经过商议,前朝决定将萧茹意这个先太后送往皇陵,为先帝守陵祈福。   崇和宫上下主仆人人自危,一扫之前的愉悦,一旦去了皇陵,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出来了,皇陵的日子艰苦,哪有宫中骄奢,有点关系的宫人纷纷求菩萨告祖宗,想调入别的宫殿,即便是冷宫也好,这样好歹还留在宫中,保不齐哪天被贵人主子看中,又能过上好日子了。   萧茹意想见江流,只是派出去的宫人都被送了回来,相反内务府还加快了迁宫的速度,迫不及待要送她这个先太后出宫,好将宫殿腾出来,准备新帝和新后入宫。   萧茹意气的将寝殿内的摆设全砸光了,可她之前之所以那么恣意,靠的就是旁人眼中她和江流的那份旧情,没了江流,她这个先太后什么都不是,很快的,萧茹意就发现,她连那些宫女都指挥不动了,更别提找关系见江流一面了。   但是她不信江流会对她那么绝情,开始幻想或许江流将她送去皇陵,只是为了将来让她以另一种身份进入他的后宫。   萧茹意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她不再抗拒出宫,相反还有些迫不及待。   就这样,她在皇陵中艰苦地守着,直到一个个消息传入皇陵。   新帝登基了,原来的朝阳公主,将军夫人被册封为皇后。   新帝册封了自己的嫡长女为宸公主,享双亲王份例,还赐予了宸公主上千里的封地,这是公主绝无仅有的尊荣,人人都说宸公主是新帝的心头肉,掌中宝。   新帝下旨废黜了选秀,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不再立任何嫔妃。   皇后怀孕了,十月后生下了嫡长子,落地就被封为太子。   几十年来,新帝和皇后的感情越发融洽恩爱,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萧茹意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她再也出不去了。   ******   “清算当前世界积分……”   当江流再一次回归系统空间时,耳边响起了001熟悉的声音。   任务完成了,他也凑够了足够的积分。   “请宿主选择,选择一,回到初始世界,届时扣除所有积分,系统与宿主接触绑定,选择二,升级系统,进入系统主城,系统将与宿主永久绑定,除非宿主在之后的任务中陨落。”   001的音调十分平稳,但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到其中的忐忑惊慌。   “我选择——”   江流拖着长音,直到系统都有些憋不住了,才缓缓说出答案。   “我选择第二项。”   执行者的世界多姿多彩,他还想走的更远一些。   “系统升级中,期待主城相见。”   001欢呼雀跃,却依旧隐忍着念出步骤设置好的语言。   一切再一次恢复平静。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预开的女主快穿文《不在线女配(快穿)》,喜欢的可以点一下收藏啦,期待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