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寡妇NPC在六零 作者:初夏有雨 【文案】 寡妇NPC全名写作全能生活职业技能传授NPC·寡妇 未来某个古风全息游戏的新手村里,寡妇·生活职业·技能传授·NPC·肖家娘子时隔许久又见到了许多玩家,却即将迎来自身数据的分解。 没成想眼睛一闭一睁,就换了个‘游戏’ 她还是个寡妇,只是从一个单身寡妇变成带着5+2小拖油瓶的寡妇。 面对着七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她表示——哎呀,小孩子可真可爱呢! PS: 1、女主美、很美、美的就是个祸水 2、女主很强,女主基本什么都会,表现出来的却柔柔弱弱 3、女主自认为前身是‘游戏设定’,她接受孩子良好,在她眼里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4、女主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重要的话说三遍!她对人类的某些认知有偏差!女主是古风游戏的NPC!(所以有什么三观不和的……渣渣作者:嘻嘻) 5、本文近现代平行架空,文中地名等会略作修改。关于那个年代的事都是问的家里长辈,可能各地会有偏差,但基本符合我家那块的情况(当然适当想象改编是必要的) 6、有男主 7、后半部分孩子戏颇多 8、第一篇言情,希望大家喜欢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乡村爱情 种田文 年代文 主角:董馥梅 ┃ 配角:周显义,肖小溪,肖小萍,肖小云,肖小月,肖学栋,肖学军,肖学兵等 ┃ 其它: ==================   ☆、穿越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穿着纱裙挽起一头秀发做古典少妇打扮的美丽女子倚在栏上这么想到。   可惜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很久以前,肖家娘子就知道自己只是个NPC,还是个虽然设定是寡妇但记忆数据里根本没丈夫存在的寡妇,嗯,还没有自己的名字,那个肖家的‘肖’是她那不存在的丈夫的姓。不过她在这游戏里还挺重要的,所有玩家想要学习所有生活技能都要来找她。是的,所有。   这是个全息游戏盛行的世代,全息技术很发达了,NPC做的也是相当精致。但是公司没有资金就得想办法偷工减料省出来是不管多高技术也得遵守的真理。   现在全息啦,画面不精美的游戏没有生存空间,所以省经费不能从这方面省。那从哪儿省呢?不如减少NPC吧!尤其是新手村,根本没必要那么多NPC嘛,就做三个好了,一个专门管战斗技能,一个专门管生活技能,还有一个管所有能增强战斗力装备的。   肖家娘子就是那个专门管生活技能的。除了战斗技能和铸造武器装备打宝石镶符文不归她,其他诸如酿造、采摘、种植、养殖、畜牧、编织、纺织、裁缝、采矿、烹饪、医术、制药、包裹、木工、打猎、垂钓、制陶、制毒、雕刻等等玩家都要来找她。   想当初游戏刚开的时候,玩家在她这里排队排的直接开战圈也不在少数。他们新手村这三个NPC还有个组合名叫新手三慢呢!   现在啊,游戏做起来了,有钱了,就想升级整改,比如将她这个多功能NPC分分,再设计个新手村剧情线什么的。肖家娘子也理解,反正是NPC么,又反抗不了还不得接受啊。就是不知道拆分了以后她还能不能保存现在的数据,还能不能再知道自己是个NPC。   肖家娘子的目光不经意往村口的方向一望,做为新手村NPC她没能离开过这个村子,记忆数据里的缤纷多彩不真实的很。   哈哈,都是人家游戏里的人物了,还想什么真实呢。肖家娘子自嘲一笑,很快又变成最能显示自己美貌的温柔微笑,哎呀呀,差点忘了在拍照。   肖家娘子面前的那些玩家都是来拍照缅怀的,肖家娘子随他们拍,指不定以后玩家手里的照片就是她存在过的唯一凭证了呢。   怀着这样消极的形态,肖家娘子终于迎来游戏更新的时间,玩家们都被清下线了,肖家娘子眼前也是一黑,淡淡的伤感划过肖家娘子的中心数据再不留一点痕迹。   ……   再次获得感知,肖家娘子忍不住一怔,她的记忆模块没被删去不说竟然还加载了新的记忆模块?而且这模块相当奇怪,明明内容不多,竟然让她觉得头疼,真是奇了怪了。   肖家娘子用两根手指轻轻按压了几下太阳穴,待头疼稍稍缓解,她坐起身,将新加载的数据模块和所处环境进行对应。   然后肖家娘子就怀疑自己是被数据搬家到另一个游戏了。而且自己应该是个剧情NPC,数据包里没有发布任务给出奖励的指令。肖家娘子合理猜测了一下,估计是有了新NPC,她这个数据包存量过大的可以直接不要了,但或许是为了省钱就清理一下搬到别的游戏加载新数据接着用?意外原始数据没有卸干净?   不管事实如何,作为一个听从指令的智能NPC,肖家娘子,哦,不,新身份叫董馥梅,董馥梅接受新身份相当良好。而且这两个身份还有共通之处呢!   董馥梅也是个寡妇设定,不过比起肖家娘子那空白一片无添加的前半生,董馥梅刚死了的丈夫有名字有样貌还有家人还给她留了五个娃。   董馥梅读取的设定里,她刚变成寡妇没多久,也就前几天吧,她的公公上工伤了脚,她婆婆、丈夫还有小叔借了板车带公公去镇上看伤,不幸遇上山体滑坡都被埋了,等挖出来全没了气。   家里就剩下了董馥梅,董馥梅的五个娃,小叔的妻子杨朵朵,杨朵朵的两个孩子。那七个孩子最大的一个七岁,最小的两岁。   设定背景这么惨,董馥梅大胆的开始猜测剧情开始时自己要给玩家发布的任务应该是请求修个屋顶、搬个东西这样的体力活吧。   董馥梅还在思考着呢,突然听到屋外有孩子大哭的声音,一开始只是一个,后来很快变成两个、三个、一大片,刺激的董馥梅耳朵疼。不过比起耳朵疼来,胸口那里传来的陌生的紧张、担忧让董馥梅更是让惊讶不已。   这个角色还加载了情感模块啊?这可是最复杂最庞大的模块啊!难道她不是个普通的剧情NPC,是后来会黑化的那个玩家口中的BOSS不成?   一边胡思乱想着,董馥梅一边被心里的焦灼感控制开了门往外去。厅里或站或蹲或坐或打滚的七个娃一下子转过头来看他。   “妈妈!”   “阿姆!”   “哇啊!”   被挂上了好几个脏兮兮小挂件的董馥梅目光茫然,这是怎么了?   从一个单身寡妇变成一个带着很多娃的寡妇,董馥梅还不是很适应,有些生疏的学着新加载的记忆模块里哄孩子的办法蹲下身子这个拍拍那个拍拍:“怎么了?哭什么呀?”   “妈,阿婶拿了村长阿伯给的东西就背着一个布包走掉了!小萍、学栋喊她她都不停,小萍追的摔了一跤就哭了,然后学栋也哭,小月说阿婶把糖罐也抱走了,他们就都哭了。”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只有董馥梅七岁的大女儿将事情说了清楚。她口中的小萍、学栋是小叔家的两个孩子。也就是说小叔的妻子受不了以后困苦的生活拿钱跑路了,而且连孩子也不要了!   董馥梅呆了呆,剧情线发展了啊,可她怎么没得到剧情线数据呢?接下来她要怎么做?   根据主系统发布的指令或加载的剧情线行动是所有智能NPC的习惯,就算有意外容差可让智能NPC自行处理,也都会有一条行为标准,现在什么都没有……董馥梅不禁想,难道这是个超大型的游戏,所以每个NPC的行动容差都非常高?   董馥梅重新加载了一遍新的记忆剧情,将里面的行动时间线、身份性格归纳提取出来。先按已知剧情行动应该不会偏差太多。要是偏差了……主系统警告她也不是没接过。   董馥梅提取出来的性格设定是柔弱的,丈夫和公婆小叔死了后,她听到消息就晕了,后面也是病病歪歪的在床上。董馥梅计算了一下,得出结论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和孩子一起哭,于是她素手一抬,虚虚捂住脸,就美美的哭了起来。   眼眸低垂,清泪打湿了长长的睫毛渐渐汇成一颗晶莹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悬在睫毛上,直到缀不住了才一颗颗的往下砸,要是有男人看到这样的画面怕是会瞬间心软。可惜她面前的只是一群小孩,他们见唯一的大人也哭了更慌了,嗷的一下也抱着董馥梅更大声的嚎了起来。   群哭的动静太惊人,终于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动静,跑了进来。   乡下的大门是不关的,进门的人一般喊一声通知一下,通知的同时人就已经走进来。他们见到这大的小的抱成一团哭得惨兮兮的吓了一跳,急忙问:“干嘛呀,干嘛呀这是!”   “作孽哦!”   “别哭了别哭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哭不顶用啊!”   来人都是都是住在隔壁或老或小或是已婚妇女所以没去上工的,大多是董馥梅要叫阿姆的大妈们。一进门就很熟练的各有分工,安慰的、打听事的、讲道理的、怜悯的,难为她们互不干扰的同时还能互相补足。   董馥梅惯性找了曾经的自己最美的角度对着众人,又根据自己提取出来的这个身份的性格特点认为这时候要做的就是家丑不可外扬,便用手背轻轻拭去泪珠,柔柔道:“没事……”   她话未说完,几个小的就忍不住了,小叔那年仅三岁的儿子更是大声一嚎:“妈妈不要我啦!”   再结合其他孩子说的那些:“阿婶走掉了”、“我喊我妈她不理我”、“阿婶拿了村长阿伯的东西就走了”、“阿婶将糖罐抱走了”……   夭寿啊!这是保森婆娘跑路了啊!   大妈们炸了,董馥梅还没反应过来,有个腿脚敏捷的大妈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吩咐懵懵懂懂跟过来看戏的小孙子、小孙女:“你们跑得快,快去地里找人!说你保森阿姆拿钱跑路了!快去!”   另外两个也热心的很,一个安慰董馥梅他们会把人截回来,另一个慢一步也往外去准备直接去队部敲钟。   董馥梅看着她们风风火火的样子,恍然大悟。难怪不需要给她剧情指令啊,她什么都不用做,该说的这几个小的就说完了,之后该怎么办其他有剧情的NPC自己就接着做了,除了哭两声,根本没她的事呀!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第一次在晋江写言情,喜欢的留下你们的小爪爪!   ☆、烹饪   虽然大半个大队的人都出动了,可惜最后人还是没能截住。董馥梅家本来就离出村的路近,往山路上一窜,只要大方向对,有好几条小路可走。杨朵朵也是走惯山路的,再加上有时间差,没法拦住也是正常的。等杨朵朵回到了娘家,有娘家出头他们拦不拦也没什么意义了。   只是听说杨朵朵是在村长送了肖家几口人的死亡补贴后拿着补贴和一些东西跑路的,怕是剩下的保林媳妇和孩子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有些人还去村长那打听了补贴有多少钱,钱已经被杨朵朵拿着跑路了,村长也没瞒着。   董馥梅她公公是在上工的时候出的事,一家四口意外死亡又是因为山体滑坡,考虑到他家还剩下的都是孤儿寡母,经济困难,村长才好心给他们家向公社打了报告汇报情况申请组织援助。   组织核实了情况后决定根据工分记录援助,总共下来的补贴是377.8元钱、布票一丈二、白糖票半斤,后面两种票是有个女领导觉得没了爸的孩子可怜额外补贴给孩子都做件衣服、吃点糖甜甜嘴的。可惜这份好心没能用到孩子身上就全都被杨朵朵拿走了。   377.8元啊,农村人想存点钱可难了,年景不好或者工分不足的时候还得倒贴钱出去,这么多钱有三、四个壮劳力的人家都得存上好几年,听到这么多钱被卷走了,尽管这钱不关别人家的事,但还是好些人气得很。   要是这钱董馥梅家拿到手里给孩子用了,这些人说不定还会眼红。但这钱没落到,两个孩子的娘还抛下孩子跑路了,村人的嫉妒都只放在了跑了的杨朵朵身上,对董馥梅和孩子们只剩下了同情。   啊不,还有些人担心董馥梅会不会也跑了,如果她也跑了,这些孩子还不得落到他们这些同宗身上。   这么想着,好些人时不时就要故意经过董馥梅家伸长了耳朵听听里面的动静。听到里面有人走动又没有孩子惨烈的哭声时就会松一口气。要是听见孩子在哭,就会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直到看见有大人的身影了才走开。   这些人是白担心了,董馥梅对寡妇身份接受非常良好。她对多出来的孩子只有好奇和源自记忆的天然好感,完全没有养不活孩子以后要过苦日子的担心。除了剧情需要,你还见过哪些NPC会饿死呢?   没把自己当人看的董馥梅虽然‘活’了很久,但身为重要NPC的她说真的从来没想过、也不需要考虑生存问题。   她从前的日常就是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美或者让玩家做些哭爹喊娘的任务然后再施舍般的给出相应等级的生活技能书。偶尔无聊了,她就弹弹琴画个画什么的,再不行做点好吃的馋的玩家流口水又不给他们吃还要用宗师级厨艺吊着他们做999环的任务来娱乐也是不错的选择。   话说远了,回到当下。董馥梅先将孩子们和记忆里的对上号认了个全,董馥梅自己的五个孩子前三个是女儿,后两个是儿子。二女儿、三女儿和两个儿子都是双胞胎。大女儿肖小溪今年七岁,五岁的老二、老三分别叫肖小云、肖小月,儿子从学字辈,名肖学军、肖学兵,才两岁。   侄女肖小萍六岁,侄子肖学栋三岁,是家里唯一一个小胖墩。肖学军和肖学兵也有点肉肉,但是不胖。   从体型看,董馥梅都不要查记忆就知道这家人的设定一定包含重男轻女!   查了记忆后董馥梅发现重男轻女的主要是她的公公婆婆,她那个死掉的丈夫和小叔在公婆的教导下也有点偏心,倒是董馥梅很护着闺女,当初婆婆说要将老二、老三送人是她不肯才没送成,后来是有了一胎两个孙子婆婆才放弃了将孙女送人的想法,准备留着给孙子换聘礼。至于杨朵朵,看肖小萍被养的全家最瘦最怯懦就知道她是什么态度了。   董馥梅美目扫过这些惶恐的孩子们,尤其是在侄女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说不定那些长辈死了、跑了对这些孩子还是好事呢。   董馥梅陪着孩子们一会儿,直到都不哭了,看看天色,根据新模块的时间线应该要做晚饭了,她才往二楼的仓库去。她一动,一溜小的也跟着动,董馥梅也没不许,还觉得跟着一串小尾巴挺有意思。   二楼在记忆里对董馥梅来说应该是禁地一样的存在,婆婆不爱让两个媳妇上去。   这家人的住的是木屋,顶上搭瓦片,一共两层,一层中间是大堂,左右两边各有两间房,房间有一扇小门是互通的,一头住大人,一头住小孩,开了门方便晚上起夜照看。   董馥梅家住进门左手边,小叔家住右手边。后头是两间厨房,现在只有左边那间开伙,右边灶台连锅都没有。这房子是几年前公婆分家后新盖的,盖的时候考虑到以后两儿子分家,东西都是对半的格局。   厨房两边有木梯能上二楼。   二楼格局和一楼差不多,中间一片空的,有时下了雨可以放些晾晒的东西。四间房左边靠路那间是公婆住的,另外三间,一间放杂物,一间是仓库放粮食,还有一间常年上锁董馥梅从没有进去过。   杂物间和仓库也是有锁的,钥匙也是婆婆掌着,但偶尔董馥梅也能进去。这会儿上面的锁已经被砸了,婆婆出事,家里没钥匙要吃饭啊,杨朵朵大胆,就将锁砸了。   董馥梅推门进去,里面昏暗的很,地上堆着一小堆没退壳的谷子,打出来的米只有半缸,比董馥梅记忆里少了些。屋里有个立柜,放零碎的调料,还有粉丝、面粉这样不好堆在地上的东西。其他的空间地瓜占了大半,玉米之类的其他种类的粮食也一小堆一小堆的放着,量不多,但比起别人家也不算少。或许是为了方便跑路,杨朵朵没能带许多粮食走,只装了些大米。   锅碗瓢盆得去杂物间拿,杂物间比仓库空些,都是些篓篓筐筐的东西,粗瓷碗就十来个,记忆里这是办酒时候各家互借用的,碗底下刻着各家的记号。平常不拿来吃,吃饭用的是木头碗,不怕打碎。   董馥梅拿了东西就下楼去厨房做饭。肖小溪很自然的就坐到灶台口的小木凳上开始烧火,肖小萍去缸里舀了水想要帮忙洗地瓜。肖小云、肖小月则要看护好几个弟弟,别让他们捣蛋。   肖小萍觉得阿姆今天拿的地瓜有点少,怕是不想给自己和弟弟吃饱,眼眶就有点红,强忍着没哭抬头想和阿姆说自己会做很多事,求求她不要饿他们。却见董馥梅洗米的那个瓢里装了大半瓢的白米,不由惊呼道:“阿姆你怎么拿了这么多米?”   董馥梅知道肖小萍的意思。婆婆给东西煮饭那向来是地瓜多米少,只有农忙家里几个男丁能多吃些白饭,下面几个孙子也能分一点。但现在掌勺的是董馥梅啊,游戏里想要什么食材简单的很,她做菜只有考虑好不好吃,属性好不好的,哪有想过要怎么节省。   而且,说实话她已经有省了的,要不她就不会还拿了几个地瓜下来。这米量她也是估算过八口人的胃口拿的,确保不会有剩下浪费的。   董馥梅做饭的时候几个小孩就扒着灶台看,眼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白米饭就全变成了地瓜。   直到将香喷喷的米饭吃进肚子里,直到小肚子微微鼓起,直到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吃饱的感觉,肖小萍都如坠梦中。阿爷、阿嫲、阿伯、爸爸死了,妈妈跑了,可她怎么反而能吃饱了呢?   吃饭的时候三个小男孩也自己拿着勺子吃的欢畅,掉到桌上的也会捡起来再塞嘴里去。乡下人养孩子皮实,等他们会拿勺子就少有喂饭的,大家都抢着吃,这些孩子自然也不会闹不吃饭什么的。   “妈妈做饭好好吃!”肖小月嘴甜,别人吃饭只顾埋头吃,她还能顾得上夸。但这样的夸奖确实会让煮饭的人心情好,董馥梅笑眯眯的看孩子们吃,觉得新角色带孩子的设定好极了。   宗师级厨艺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好是必然的,但因为食材、调料实在简单,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味道上的提高其实不是很多。但她做的饭是附带属性的,加成还相当可观。   比如地瓜饭就有精力+80,游戏里精力每日满值是一百,会随着玩家活动不断减少。简单来说补充了精力人就会一下子精神起来。   她炒的素白菜附带有力量+20%(两小时),愉悦感+50(两小时)。力量不必说,愉悦感就是让人心情好。   菜头汤出现了难得的永久属性敏捷+1,提高的是反应力。   游戏毕竟是游戏,烹饪技能不仅仅是为了饱腹,必须得附带属性的菜才是好菜。   肖家娘子作为能满足所有玩家生活技能需求的全能的生活职业NPC,她的所有职业等级一开始就是最高的,另两个NPC的数据包加起来还没她十分之一大呢。而她的这些能力也带到了董馥梅身上,认为自己是数据转移到另一个游戏的董馥梅当然不会觉得有半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收藏一个!拜谢!   ☆、包裹   这么一顿饭下来,味道好不好是其次,小孩们的心情倒是一下子敞亮了,吃了饭后都不哭了,在院子跑跑闹闹的活泼的很。   隔壁家的大人听见她家孩子笑声,一边说小孩子就是不记事,一边也放下心来。看样子保林婆娘是不会跑的。   傍晚,大队长和她丈夫的大伯一起来了董馥梅家,大队长和她说:“你家和你大伯家本来是分了家的,但是现在这情况在这里,你和七个孩子也要活,不如再并回去。”   肖大山没应声,这一大七小都是不能拿工分的,并回去他家也不知道要怎么养呢。出门前他婆娘和他还闹了一通,就是他妈也只想着接孙子回去。   董馥梅依着之前的经验也不轻易开口说话,大队长见没人应声,眉头皱的老紧,又说道:“你不并回去就得想办法挣工分,可那些孩子还有几个还太小,你要是下地了孩子谁看,饭谁做?大山,你也别不说话,你也表个态,好让保林媳妇放心带孩子回去。”   肖大山张了张口,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八张口呢,他家养不起啊。   大队长有些生气,这时董馥梅说话了:“谢谢大队长,不过不用麻烦大伯了。”   她听到这算是听明白了大队长的意思,等不到主系统的剧情安排就自己发挥了。   他们村只有男人、男孩、女孩会下地,妇女、老人是不下地做活的,不下地就没工分,没工分就没口粮,没口粮就养不了孩子。他们家目前这情况要不就去大伯家寄人篱下,要不就董馥梅下地艰难养家。   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可好歹后者还有自由。   “小溪会做饭,孩子们还小吃的也不多,我去上工赚些工分日子也能过。”   ……   董馥梅爱干净,送走了大队长和大伯后烧了锅水,给几个大半月都不定洗一次澡的脏娃娃都搓了一遍塞到床上去。   晚饭补充的精神在游戏中消耗了不少,而且孩子睡眠质量好,闭上眼不久都睡了过去。董馥梅没急着收拾自己,想了想,去仓库拿了把锤子就去把还锁着的公婆房间以及那间没去过的房间的锁都敲了。   董馥梅觉得以婆婆的秉性是一定会藏钱的,她现在养孩子需要钱,必须得将婆婆藏的钱找出来。   婆婆积威甚重,就是她去了,杨朵朵也没敢将她房间的锁敲了。董馥梅进来,房间还维持着十来天前主人出事前的模样。公婆屋子里没多少东西,一张木头架子的床,两个装着被褥、衣服的大木箱子。还有一张长方形带两个抽屉的桌子以及一把椅子。抽屉虽然有锁,但是没上,里面一个放着针头线脑,一个放着袜子鞋垫,箱子虽然又厚又重但也没有隔层。   董馥梅摸了摸枕头、被褥,也没摸到东西。她又到另一间屋里看,这间屋子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人用力踩都没声,墙也封的密密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被这样严阵以待的是几个大家伙——两个大缸还有手工纺线和织布的机器。   董馥梅有些惊讶,记忆里完全没有婆婆是个手艺人的信息。   这里的商业把控很严,但是还是允许农民赚点额外花用的。   除共有猪外每家每户都可以养不超过两头的大猪,母猪要是生了仔养一小段时间就将大部分小猪拉到粮食收购站去,顶多留下两头。年底大猪出栏,杀猪得先报告,杀了猪还是卖给收购站,一斤生肉四、五毛,一头大约百来块钱。收购站除了给钱外还会按猪重1%的比例给当年的肉票,农民再拿肉票买肉回来。   鸡鸭鹅也可以养,蛋也能卖给收购站添点进项,就是家禽类总数一家不能超过六只。这个倒是自家随时能宰了吃。   除了养家畜外,手艺人也可以在和大队的政治指导员打了报告后,在农闲时做点别的,木匠、篾匠、泥瓦匠、裁缝、卖爆米花……只要是卖力气或者只是自家小额生产没用公家的东西的都行。纺线、织布自然也包括其中。   他们市公社以上级别的供销社有收购部门,除入口的食物外农民有东西要买都可以去这里。收线一斤是一分钱,最厉害的一个月能赚到二十四块钱。土粗布收购价一尺四布幅的一尺一毛钱,土细布每尺加五分,像婆婆这样自己纺线再织成布的天天都做一个月十五匹总是有的,就能有六十块钱,要是手艺好的一个月都能拿上百元。   婆婆这架织布机还不错,就是把婆婆当成手最笨的,除去棉花的本钱,再扣去一半时间姑且当她没做布,她每个月最少也能赚二十五元。   所以说有一门手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得特别难。   这些东西证明了婆婆有钱,可是她却找不到。董馥梅想着也许是给公公治病的时候婆婆把钱都带走了吧,现在不知是给人捡去还是埋葬山间了。不过这也不要紧,有了纺车和织布机她自己就能赚钱了,论纺织她可也是宗师级的。   这也就是现在的董馥梅了,她并不觉得婆婆偷偷做布不将钱拿出来和她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要是记忆里的那个看到这些心里不知道会有多难受,婆婆将她有织布机会织布的事瞒的严严实实的,明明每月有至少二十五的进项,家里依旧过得难不说,就是她不肯拿钱出来吧,那拿块布做新衣裳呢?家里的媳妇、孩子都没穿过新衣裳,就说她最宠的几个孙子都没有,这就很过分了。   房间里还有一块宽幅四尺二,长一丈多素色的布和剩余的线。记忆里自留地里好像没有种棉花,婆婆织布的原料也不知哪来的。记忆里的董馥梅先头生的都是闺女,婆婆看她不顺眼的很,每天指挥她忙得团团转,晚上累的倒头就睡,婆婆每天在做什么她还真不清楚。   董馥梅将布取了出来,这布织的糙,颜色也太不讲究,她不大看得上。不过这个身份的家太穷,她怕是讲究不起,好在棉布可以做棉布包,也不是完全没用。   董馥梅去婆婆房间拿了剪刀来,剪下一块巴掌的大的布,又回到婆婆房间点了蜡烛,拿针线在布上绣起阵纹来,待绣成再三两下将布缝成一个小袋子,董馥梅站起身拿起椅子往敞开的小袋子口放。神奇的事发生了,在靠近小袋子口时椅子瞬间缩小成功的放了进去。董馥梅又将手往口袋里放抓着椅子腿将椅子拿了出来。   “成了。”董馥梅有点开心,记忆里没有包裹这样的东西存在,她还认为这个‘游戏’不存在包裹的概念呢,还好她做的棉布包成功了,没有包裹该多不方便啊。   棉布包是那个游戏最低等的包裹,格子只有三十格,同类物品最高上限叠加99,现在手边没有更好的材料,董馥梅只能凑合。   她本想再给孩子们也都做一个,又突然想起大队长让她明天开始去地里上工。抬头看向窗外见天色不早,便暂时将给孩子做包裹的打算放下。   她放下针线将东西归置好下了楼去,楼梯口那里突然蹿出个人来抱住她的腰,把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竟然是肖小溪:“你怎么没睡?”   肖小溪哑着嗓子说:“我起来尿尿妈妈房间没人。”   这时候的厕所都是建在房子外面的,晚上要上厕所开关门不方便不说黑灯瞎火的也怕掉粪坑里,所以房间门后一般会放尿桶。   肖小溪已经七岁了,有了点羞耻心,不愿意在弟弟面前尿尿,就会跑到爸爸妈妈的房间去上。那个房间的尿桶旁边有大柜子挡着,没有走到面前是看不见的。   肖小溪紧紧抱着董馥梅,今天晚上起夜她习惯性的从小门去爸妈房间,结果没看见妈妈。她吓坏了,没穿鞋就跑了出来,差点认为妈妈也像婶婶一样走了。好在跑到院子里看见二楼有光,她才没有跑出去。   她哭过了,不想给董馥梅看到,就没上去,蹲守在楼梯口,直到董馥梅下来了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妈妈没走,妈妈没有不要他们。   董馥梅其实不大理解孩子们的心慌,她只认为是孩子看见没大人害怕了,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大女儿的脑袋,柔声道:“不怕不怕啊,妈妈在呢。”   “嗯。”肖小溪将头埋在她腰间闷闷的应,手抱得紧紧的,不愿松开。   又安抚了好一会儿,见女儿还是不愿意放手,董馥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数据分析再分析,最后犹豫的问:“今晚小溪和妈妈一起睡吗?”   肖小溪偷偷红了脸,这么大了还撒娇要和妈妈睡太羞羞脸了,可是她嘴比脑快,欢快的应了声:“好!”   女儿同意了她的建议,董馥梅松了口气,还暗自欣喜自己有带孩子的天分,一把将松开手的女儿抱起,见她没穿鞋也没说她,厨房后锅里还有温水,给她擦了脚送到房间,然后自己也去洗漱了再一起窝近被窝里。   肖小溪身上没什么肉,但小孩子特有的娇软让她还是很好抱。她睡觉又乖,董馥梅抱着她就想抱着个大大的布娃娃,别提睡得有多舒服了,第二天早上村里撞了起床钟她都不想起。   作者有话要说: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震惊!一女子穿越有了七个娃,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养猪   双手举起从里到外拉伸出去,略有些宽松的上衣微微带起贴向身躯露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头微微抬起目视前方,嘴角向两边上扬,又是以美好姿态迎接新的一天。   夏天起床钟是五点响,离上工集合时间只有一小时,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董馥梅完成她的起床仪式。慵懒的从床上下来,慢条斯理的挑出适合下地的衣服,嫌弃衣服没有美感三分钟。去厨房生火将昨晚揉好发酵的面团上锅一蒸,再去洗漱个十分钟的。   收拾好了自己,董馥梅才去叫孩子们起床。她第一天上工,不放心孩子在家里,决定带着一起去。   孩子们起床乱着呢,等收拾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馒头刚好可以吃了。董馥梅用一分钟炒了点糟菜,配着大白馒头孩子们都吃得很开心。   吃完了早饭收拾收拾东西锁个门,时间就过了五十八分钟,剩下两分钟刚好董馥梅从家门口下坡走到大队部,也就是集合点。如果有人掐表,可以发现她到的时间只比六点提前一秒。   不是谁都是准时的,但是到了六点集合种敲响,各队的小队长就会拿着本子点名顺便分配任务。如果有特殊要求这时候就可以提了,等一切商量好大概就到了六点四十左右,这时候要是人还没来就会被记今天不上工。要是后头来了得去找小队长补记,改成迟到,迟到会被扣一定的工分。   如果一个壮劳力(18-60岁成年男性)一个月上工时间不满28天则会被登记落后,分粮时不仅可能倒贴钱还要被通报批评,连续三次通报批评上报公社,开大会进行全公社进行批评,如果还不改?那可就惨了,得送去劳动改造。所以就算再懒的懒汉哪怕不做工也会来地里混工时,俗称磨洋工。   等每个人接收好任务到地里大概是七点,天也大亮了,刚好开始劳动。   他们队的小队长是最后一个给董馥梅分配的任务,昨晚经过紧急讨论,他们觉得肖大河家的这个情况还是要予以支援的。可让媳妇下地实在是不像样,好在村里还有几个轻活原本也是安排家庭困难的妇女来做,现在这情况,没有谁家比他们家还困难了。   于是,董馥梅获得了养猪的活计。   养猪比较轻松,每天固定有7个工分,是女性平常能拿的最高工分。这7个工分想养这么多孩子是不可能的。但是想想就算是每天下地拿一个工好了,照样还是养不起这些孩子,多点空闲时间方便搞副业,董馥梅就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   董馥梅带着一长串小挂件往他们小队的猪圈去,后头的村人看她走了,忍不住叹息起来。   村里人不管有没下地,这会儿基本都起了,好些妇人也看到这一幕,一位下垂三角眼从面相上看似乎有些刻薄的大妈叹道:“孩子都还这么小,梅子以后的日子难过喽。”   这竟是个好心的。再一看可不就是昨日腿脚利索奔出去喊人的那位。   “怪可怜的。”马上就有人接了三角眼大妈的话。   “要我说还是保森婆娘不是人,拿了钱跑了就算了,两个孩子也不要了扔给保林婆娘养。”旁边的人都和长了顺风耳似的,立刻加入进来。   “都是杨家的不会教姑娘,我早就说他们那沟子村里没一个好东西,歹竹能出什么好笋子?那时候我就劝兰花不要娶沟子村的媳妇她就是不听,还说媒姑说那姑娘勤快,媒姑说的话能信嘛!这不,她前脚去,后脚那个就守不住了,哎哟!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哦哟,你这么说我就觉得是这样,我三姨前头还想给我家老二说沟子村的姑娘呢,还好老二自己偷偷去看了,回来说长得那叫一个不能见人哦!”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   大妈们的话题越聊越远已经与董馥梅家无关了,只是在这小村子里她家发生的事会是好长一段时间的谈资,就是时间过去许久也会时不时拿出来溜溜。   前几年日子困难,村里没有几户人家会自己养猪,就是任务猪都只能勉强养到达标就赶紧送去收购站。今年年景好了,不仅有人家在开春自己也抓了猪,小队里的猪也养得胖嘟嘟的。   董馥梅所在的第七小队共有三十户人家,任务猪数目便是十五头,但猪栏里有猪十八头,十六头公的,两头母的。   公猪包括了十五头任务猪和一头幸福猪,任务猪不必说,幸福猪也就是冬至时小队里能自主宰杀、小队队员能用工分去换肉的猪。   两头母猪是要下崽的,要是母猪下崽数够,就不用每年去买猪仔,省了一只猪仔的二十多元钱,每家都能多分七毛钱。   这十八头猪要是没伺候好,整个小队都要遭殃,所以任务其实挺重的。   董馥梅到了猪圈下意识就蹙起了两道弯眉。无他,这猪圈味太重了些。小队没有固定的猪倌,喂食还算精细,卫生就不是每个人都会在意的了。   没奈何,董馥梅先去煮了猪食喂了猪。她的厨艺在煮猪食时也一样适用,再加上经她手的东西都有加成,那些猪抢食抢的厉害,一点没有天热打蔫吃不下的情况,还是董馥梅用畜牧技能强制下了命令不许打架才没乱起来。   让几个小的去旁边玩,姐姐带着点弟弟后,董馥梅就卷起袖子去扫空栏了。   现在天气热,打扫完没多会猪栏晾干了,指挥着猪们乖乖的换了猪栏又命令他们定点上厕所别把她打扫好的猪栏再弄脏才去清理空出来的猪栏。   轮换着将所有猪栏都清干净半天就过去了,又煮了一次食将猪喂了,还煮了热水放凉,才带着孩子们回家做自己吃的东西。   吃过午饭董馥梅要去将差不多放凉的水倒水槽去。   猪圈不用一直守着人,也就是去倒个水的功夫,董馥梅没想带着孩子一起去,可孩子们不答应,两个最小的抱着她的腿让她带着走,双胞胎中的妹妹肖小月扯住她一边手还招呼她同胞姐妹肖小云扯她另一只。   “妈,只是去喂水是不是?我去就好了。”   肖小溪懂事多了,知道舍不得她妈累不是抱着拖后腿而是要将活给分担了。   “阿姆,我、我能帮忙吗?”自从妈跑了,肖小萍也黏董馥梅的紧,也很听她的话。早上董馥梅让姐姐看弟弟,结果她就只顾看肖学军和肖学兵,她亲弟弟肖学栋差点摔了她都顾不上,还好有肖小月眼疾手快扯着了,肖学栋才没摔了个大马趴。   董馥梅低头看着这些甜蜜的负担,心里有点暖:“有的是用得着你们的地方,你们在家等会,我去猪栏看看很快回来,然后一起去后山。”   “要去做什么?”肖小月好奇。   董馥梅捏了捏她的脸:“去了就知道了。”   她的几个孩子对妈妈还是挺有信任度的,她这么说就松了手让她出门去。肖小萍有点紧张,肖小月叫她玩她都不玩,就守在门口看着董馥梅远去又想要等她回来。   大中午的,大伙儿都下工回家休息了,董馥梅走在路上也没遇到半个人。不过等她走到猪圈那,竟看到那里有个人,拿着桶往猪栏里倒东西。   董馥梅快走两步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丈夫大伯家的媳妇陈宝珠,两人同年,还是同一年嫁到肖家来的,设定中关系很好。   于是董馥梅微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走上前去:“你怎么来这了?”   陈宝珠见董馥梅来了,放下桶回头,也笑:“这不想着今个儿是你喂猪吗,家里有点泔水又没养猪,顺手煮了就给拿过来了。不过不知道是你前头喂饱了还是天热,这猪都不怎么吃。”   她说的轻便,其实煮猪食可麻烦了,泔水味道重,煮了还得洗半天。再说泔水是剩不下的,养猪的人求着要呢。人家这是好意,怕她猪喂的不肥被人说嘴特地来喂的。   董馥梅也领了她的好意:“我之前煮了几大锅,该是吃饱了。还是要谢你,日头这么大还过来帮忙。”   “我们什么关系你还和我说谢?”陈宝珠牙酸,忙挥着手:“再说这种外道话,我要生气了啊!”   “行,不说。我晾了水,你来帮我一起倒水槽里。”   “诶!这就对了!”董馥梅不客气了,陈宝珠倒自在了。主动拿了水桶水瓢去锅里舀水:“我跟你说,我刚来看到猪栏这么干净都惊了,你这也打扫的太仔细了,猪粪都给扫一堆去,下午他们来挑猪粪的可方便了。”   说着她降低了音调凑到董馥梅耳边:“我这话就和你说,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太费力气,这猪怎么养也就那两、三百斤,达标就行,别把自己累坏了。”   董馥梅好笑道:“我知道,这不是受不了那味嘛,也就第一天这么仔细,都弄好了以后随便理理就行了。”   “这样说也是,这养猪就是臭的慌,你这样弄有个下脚的地方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某村一女子养猪十八只,竟对猪做出这种事!连母猪都不放过……   ☆、卖布   听董馥梅这么说,陈宝珠就点点头,转头说起别人来:“就前头桥边那家那个三媳妇,前两年就是她负责养猪的,现在他家好过了许多,也用不着她出来做活补贴了。昨晚上就去她家说了这事,结果一大早她还跑去看分工,看完脸都气歪了。”   “嚯,你早上没来洗衣服都没看到!她洗衣服的时候嘴翘到天上去,还一直唧唧歪歪说你家都没养过猪怕你养不好猪什么的,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前两年那猪养的瘦巴巴的和狗似的,还一副猪离不开的样子呢!”   “我说就该叫她来看看这干净的地臊臊她的脸面。她在这弄的挑猪粪的来每次都踩一脚走,多浪费呢。还是新媳妇呢,做事都不仔细。”   前边还叫董馥梅不要太费力气,后边就改说人家做事不仔细了,前后嘴的话意思完全不同,董馥梅听了也只能笑,不好应。   给猪喂了水,董馥梅也没多待,和陈宝珠告别了就往家去。   老远的肖小萍就跑出来接,跑到面前了叫了声“阿姆”就乖乖跟在后面。董馥梅主动牵起她的手往家里走,她惊喜的眼睛都亮了,脸上笑容可甜。   孩子都在院子里玩,肖小萍跑出去他们都看到了,等董馥梅进了家门,他们都没在玩游戏,一个个就和看到主人回家的小狗狗似的亲亲密密的凑过来问待会儿要做什么去。   董馥梅去楼上拿了筐子和小锄头,锄头是不够分的,只有她和肖小溪拿着,肖小萍、肖小月、肖小月三个背着小筐,肖学栋背着更小的篓子,肖学军、肖学兵还太小就拿了个轻飘飘的布袋子给他俩。   从里面锁了门,一家子就拿了梯子从厨房往后山爬上去。   董馥梅是想要找能织布的材料。她不知道婆婆的棉花打哪来的,她也弄不到,麻布又太糙比棉布更卖不上价。好在她从记忆里细细一找,发现后山有一种蔓草,他们这都当是没什么用的野草,但其实这种草是一种很好的织布原料,织出的夏布轻薄透气,比蚕丝也不差。   这蔓草后山不多,董馥梅打算是挖点来种到院子里,用种植术催生,不用每天去山上找。她没指望孩子帮忙,夏日野果多,她挖草的时候就叫他们在附近采些野果子。没想等回去了一看,肖小溪、肖小萍和肖小云挖的大都是野菜,只有肖小月一个装的都是小小的红果子。至于那三个小的?摘到果子就往嘴里送了,篓子、袋子里就几朵野花野草,还闹呵呵的要分给董馥梅和几个姐姐。   肖小月一看,姐妹几个竟然就自己没给家里添道菜,不禁抱怨姐姐们不讲义气,挖野菜也不和她说。可那三个根本就没商量过,见其他姐妹也和自己一样做了比她还惊讶呢。   董馥梅挨个揉揉脑袋,都是好孩子呢。   夸完一遍,董馥梅让肖小溪带着弟弟妹妹们将野菜、果子都洗了,她自己还得再去给猪们煮一餐。   她这回去煮猪食又遇到人了,还是负责挑猪粪的,看到她,那人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夸她做的好,猪粪都堆着要挑粪太方便了,他们施肥效率高,今年肯定收成好云云。   晚上猪容易饿,董馥梅不打算大晚上再出来给猪弄夜宵,这顿就准备的比较多,还放了好些生料。   好巧不巧的,就被中午陈宝珠说的那个讲她不会养猪的女人的老公看见了,晚上回去他就和他老婆说到这个,那女人听了直撇嘴,嚷道:“就说她不会养猪,煮一下能懒死她!不煮猪怎么能吃多!怎么长肉!要是今年猪不够肥都让她去赔!”   “她也不是没煮,也煮了几锅的。”   那女人老公说了,可她不听:“煮猪食的柴火都是大家挑的,又不是用她家的,煮都煮了还偷工减料的!就是懒的!你看吧!今天她会有一些不煮,慢慢她就都不煮了!下午我遇到你那兄弟,他不今天去挑粪嘛,竟然还跟我说那女人收拾的猪栏好!我就看她好!看她把猪肉都养成骨头你们还说不说她好了!”   那人不单是自己在家里说,出去逢人就说董馥梅懒得很,猪肯定养不好之类的话,好些人心里就不得劲了。就算董馥梅确实难,就算这工作她没做也轮不到他们来做,他们也不希望看到懒婆娘不干活白白拿工分啊。   陈宝珠看她们那样就骂:“梅子猪栏收拾的比你们脸都干净!她会懒?她会懒我就把猪粪都给吃了!”   等董馥梅从来她这说话的丈夫奶奶、大伯母那里听到陈宝珠为了力挺自己下的赌注时表情那是相当复杂。其实她挺懒的,真的。   不过为了好姐妹,她会好好将猪养的肥肥的,绝对不让她去吃猪粪。   就董馥梅自己而言,猪不是越肥越好,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才是上佳。但谁让‘设定’里猪就是越肥越好呢。她记忆里年景好的时候他们这里的猪能有三百斤来斤,会养猪的养到四百斤的也不少。58年那会儿还出了个623斤的猪王,有人那么高。整个公社的人都跑去参观了呢。那么为了给好姐妹长脸,她决定这栏猪她得要养到五百斤以上。   其实这猪品种在那里,本身就是能有五、六百斤肉的猪,只是这时候人都穷着呢,怎么可能精细的去养猪,那些被说养的好的四百来斤的猪其实根本就没养好。董馥梅只要愿意,想要将猪养成它们应有的肥胖还是挺容易的。   ……   在养猪走上正轨的时候,休息间隙董馥梅也将蔓草该种的种,该处理的处理,再撕成纤维纺成线织成布……   夏布要织的细蔓草就得撕的很细,加工上也难得很,不过这对董馥梅来说不是事。   通常来说一个手艺最好的织女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外一天也就只能织一匹夏布,布幅一尺四到一尺五。她每天养猪养孩子得了空想起来了才做一点,炮制原料、纺线、织布、染色都自己做,一个月下来竟成了十匹半,还是布幅四尺二的。   倒不是她想做宽,只是婆婆留下的织机就是适合做这种布幅的。想到现在的人喜欢军绿色,她特地去找了几种草配了色做了染膏,将黄色的布染成了军绿色。   经过一个月,孩子安全感恢复,也没那么黏她了,自己会去和别的孩子玩。   这天上午董馥梅将猪喂了后,就拿个背篓装着布往县里去。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这里没人使用包裹,不知是穷到没有,还是这个游戏的规则里没有,她经过数据分析得出她最好和他人保持一致,所以那个包裹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个摆设。   他们大队位于所属公社和县城中间的位置,离公社不远,离县城也近,只有十几里路,走上不到两个小时也就到了。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杨朵朵能跑的那么快的原因。   这时候这个位置就方便了董馥梅,她都不用请假,喂了猪去县城卖了布再回去给猪煮午餐那是正正好。   红荷县不大,只有一条通达的主干道叫解放路,还有两条比较大的街道分别是建设路和八一路,其他诸如鼓楼路、人民路之类的都不是很大。   解放路和八一路交界处是人民银行,银行旁边的那座二层小楼就是县城里最大的供销社。记忆里董馥梅就来过两回,一次是结婚前她爸带她来买结婚用的东西,一次是刚结婚时她那死掉的丈夫带她来的,因为没票,最后他就只给她买了根头绳,结果回去还被婆婆说结婚的人用这个太艳给收了去,转头就拿去给她娘家哪个小闺女了。   提取出记忆里关于供销社的相关信息后,董馥梅就将其他的无用的记忆抛之脑后。供销社前面是卖东西的,人潮拥挤,她站在门口往里望了望,听了会卖布喊得价,心中有了数才绕到后头去。   供销社的收购点在后面,但很少会有人往这来。排在董馥梅前头的只有一个做雕刻的,做了个‘劳动人民最光荣’的摆件,大约小臂高,人物面部表情生动,打磨的也很光滑。收购员估了价给了他六元钱,那人喜的一叠声说组织的好话。   等那人走了,董馥梅上前摘下背篓拿出了大队长允许她卖布的批准条,上面还简单的写了她家的情况。   收购员有俩,一男一女,见来的是女人,那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收购员就出来接过她的批准条看了。看到上面说的情况那人再看董馥梅时眼里就带了点可怜的意味,态度却好了不少,她将她带到一个长桌子前,又拿了量尺来:“把你的布拿出来吧,我量一量。”   董馥梅就从篓子里抓出一小团来,女收购员惊讶:“就这么一点?不过这颜色倒是好……”   她话还没说完,董馥梅就将那小团展开了。顺滑轻薄,折叠无痕,比之丝绸也不差了,而且不知董馥梅那染膏是怎么做的,染过色的布虽薄如蝉翼却不透光,做夏衣那是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实的葛布透不透光渣渣作者是不知道啦,就设定女主能把它做得又薄又不透光吧!   ☆、嘴甜   女收购员看了就喜欢的不行,就是那坐在一边的男收购员也凑过来看,说了声:“这布好!”   他帮着董馥梅将布展开在桌上,那女收购员负责量,这不到一斤的布团等量完竟是足足一匹。   “布幅四尺二,每尺三毛钱,细布,整匹布没瑕疵,每尺加五分,你这染了色的每尺再多加一毛,总共一尺四毛五。”   女收购员报了价,董馥梅眉头微蹙,眉尾微垂做出一副轻愁的模样:“布种不同价格也都是一样的吗?”   那当然不是一样的,麻布就要比棉布便宜一点。女收购员看不出她这布的原材料,就问:“你这是什么做的?”   “葛,一种蔓草,我家后山长的,数量不多。”   “葛?这是葛布?”女收购员有点见识,她听家里长辈说起过这种布,这布难做,早些时候这布要是做得好可都是贡品。   只是女收购员也听说了这布南海那边做得更好,他们这边会织这种布的少,后来好像是说找不到原料,也没传下来做法,渐渐地就连原材料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给她见着葛布了。   女收购员将布拿起摸了摸,又揉了揉,这布光泽比丝绸低调,但丝绸有的优点它基本都有,正好合夏天穿,不要拿出去她就知道会很好卖。心里有了数她便道:“葛布我听过,挺难做的,加上你这布确实好,这样吧,我比照着丝织品的收购价来,一尺六毛,你看行不行?”   这收购的价格已经是女收购员能给出的最高价了,要知道供销社卖的绣了大花的缎面的布这么宽布幅的一尺也就1.8元。如果不是批准条上面写的董馥梅家庭情况那么困难,她是不会轻易开这个口的。   董馥梅比对了前面喊得价,也觉得这已经是个公道价,带着笑意点头:“当然行了,我算是来对地方了,得亏姐姐你见识广,要不我去别的供销社这布也值不了这么多。”   被董馥梅这么一夸,姐姐一叫,那收购员心情也美,边利落的将摊开的布卷成漂亮的卷,边说:“小妹这话我听得舒坦,我们吃公家粮的,那可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做人就是这样,不会多拿公家一厘的好处,也不会亏了农民朋友的劳动成果。”   “我一看姐姐就是个厚道人,这动作也利落,布料怎么就能卷的这么好看呢?你看,我这只能弄成一团团的,还好这料子不打褶。”董馥梅附和着又夸了她几句,又从背篓里拿了九团布团出来。   收购员眼力在那里,一看就知道这些也都是一匹一匹的量。这布不是说很难得吗?就是难得她才开了这么高的价,可董馥梅一下拿了这么多出来,她心里就有些狐疑。   “这布只合夏天用,难织不说,稀有主要还是原料少。姐姐你看了条子也知道了,我就厚着脸皮诉诉苦。之前家里的织机都是婆婆把着,我也见不到钱,就没想着做这布。现在是没办法了,家里一分钱没有,还有七个孩子要养,才拼着满山找了原料来。这县城我也是第一次进,心里慌着呢,得和姐姐讲清楚,不让姐姐误会。”   董馥梅主动将为什么有这么多料子还有之前怎么没卖过布都说清楚了,大大的眼睛直视着女收购员,显得实诚的很。   收购员听了也表示了理解,将布都展开量了,检查过后再卷起来。女收购员拿了个本子刷刷自己记录下来,男收购员算了账点了钱拿来,让董馥梅仔细点过了,女收购员从本子上撕下一张条给她,说:“这是存根,小妹你可得收好了。要是卖的好,之后你再拿来我也按这价收,别的地没我这公道。”   “那可太谢谢姐姐了!”董馥梅面上感动极了,漂亮的桃花眼微泛水光,朦朦胧胧如江南烟雨,就是女人看了也心中一软。   那女收购员就没忍住,握住董馥梅的手拍了拍,说道:“你叫我一声姐姐,我怎么也得对得起这声姐姐。我姓林,名字是个节气小满,你要是来了我不在,你说找林小满,人家就知道你认识我了,你再说这布一尺是六毛的,她们会照价收。”   一句话的功夫,林小满就将能卖的好的前提给去了。这布的料子在这里怎么也不会卖亏,只是多久能卖完的问题,她答应这收购价没负担。   “这……林姐姐你可真好。我叫董馥梅,林姐姐喊我梅子就好。”   “诶!好!梅子,这名字好,好听又好记。”   “林姐姐的名字才好,小满谷子都饱满了,农民一年都好过。”   “哎哟,梅子你这嘴怎么这甜呢!”   “哪是嘴甜,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   两个人你恭维我我恭维你的,亲亲密密的就论起姐妹来,一旁的男收购员看的叹为观止。   董馥梅长得太好,条子上写的她又是个寡妇的身份,男收购员根本就不敢多和她说话。   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样,本来还想着爽利的林姐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怕是会压价,还想自己要不要‘英雄救美’一把,没成想完全没自己的事林姐就给了个实在价。   如果是他来给估计每尺五毛五就顶天了,他们做收购的每种物品都有一定标准价,要是这边压下一点,中间就能多拿一点,这都是默认的,互相不会揭发。   董馥梅和林小满又聊了一会儿,等后面又来人了,才告别家去。   没事的时候,那男收购员问林小满道:“林姐,你和那个姓董的寡妇怎么那么一会儿就姐姐妹妹称呼上了?”   林小满警惕的看他:“你问这做什么,我跟你说,梅子她虽然长得好,但可是正经人,你家里还有婆娘呢,少打听她。”   “嘿,林姐你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念想啊,我刚都没敢仔细看她。这不是好奇吗,难得看到你和人家一下就处这么好的,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柔弱的女人吗,前头那个小芳你不是老是看不上?”   “你别拿梅子和小芳比。梅子说话做事是柔和了些,但她人好着呢,说话中听,干活麻溜,性子也大气,和小芳那个扭扭捏捏搬弄是非的就不是一类人。”   “你说她说话中听我能理解,干活麻溜性格大气你从哪看出来的?”   “小年轻就是没见识。”林小满鄙夷他:“没点手上功夫能织出那么好的布?刚才展布的时候那动作你没瞧见?麻利的很!她那手我一握就知道是常做事的,有茧子呢。还有她点钱的时候可快了,而且只点一遍就点清楚了,没得明明算清楚了还要抹点口水点个三四遍生怕我们赖他似的,那种人我看着就不痛快。”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哈。”   “你管真是假是呢,一男人别老说人年轻媳妇的事。梅子长得那么好,男人老提她别人听见了还不得说闲话?你刚还说你不敢仔细看她,要是长得丑你还不敢看吗?姐姐我虚长你几岁,劝你一句,自家的婆娘再丑你也不要看外头的鲜花,尤其是正经人家的鲜花。我和你就说这么多,以后你再和我提梅子我也不和你说了。”   “我这就好奇随口一问,行行行,不问了不问了,她是你亲妹妹我不问了还不行?”   ……   话赶话认了个姐姐董馥梅觉得也挺好的,以后卖布方便许多。   十匹布,每尺六毛,总共是240元,对乡下人来说这笔钱不少了,一户人家一年能得这么多钱,平日里的花用就尽够的。下个月她再多做些卖出去,一年就做这么两月的日子就可以过得很松泛了。心里打着算盘董馥梅脚下不停,回了村直接去猪圈那边。   等她喂了猪回家做饭,才发现家里竟然来了人。   那人不是董馥梅常来往的,但也眼熟,就是他们队的一个二流子,名字不知道,大家都叫他癞子。快三十的人了常年磨洋工都有他一份,他老娘给他娶了个婆娘,前几年日子难给饿死了,一起饿死的还有他闺女和他老娘,现在家里就他一个,没人逼着更是邋遢的不成样。虽没证据,但村里偷鸡摸狗的人准保有他。   这么一个人蹲她家门口,董馥梅也难给什么好脸色:“你蹲我家门口做什么?”   “哟,回来啦。”癞子站起身,眼神不怀好意的在董馥梅脸上、身上流连:“猪圈不见你,家里也没人。我记得今早分工你没请假吧?上工时候偷溜我可要去反映情况啊。”   董馥梅懒得搭理他,眼皮一掀:“想去就去,知道家里没人在就别拦在我家门口,少了东西说不是你也没人信不是?”   董馥梅的反应出乎了癞子的意料,他本想说要他不上报也可以,但是得和他好这样的话来着。现在建董馥梅不惊不慌,还反威胁上了就有点懵,半晌没说出话来。   “愣着干什么?要我敲锣送你?”   “你、行,你嘴硬我不和你说,我去找队长说,到时候工分都给你扣光,你和你那些拖油瓶都一起饿死吧!”癞子就是个小流氓,硬来他是不敢的,只恨恨的放了狠话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找个最美的角度掩面而泣,隐露出半只含泪的雾眼):“妾身本本分分喂猪,半点不敢怠慢,每餐都先喂了猪再喂孩子,却不想遇到想占奴家便宜的歹人,妾身、妾身愤而不从,他竟、他竟、他竟要让村里的官老爷将妾身一家老小饿死,呜呜呜,各位侠士可要为妾身主持公道啊……”   有小天使建议段与段之间空一行,好像真的看着更舒服了!谢谢小天使的建议!   关于加更:刚开文为了榜单数字会压一压,在入V前会日三千这样,不会加更,入V后会酌情加更的(冒着熬夜秃头的风险说这句话)   ☆、糖果   董馥梅看到那口痰恶心的不行,这‘新游戏’这点最不好,大家都不讲究,几乎人人都随地吐痰,甚至随地大小便的也多的是,走在路上都得小心些,怕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   她小心的饶过那里打开门回了家,没注意到坡上面路过见到癞子拦她想来帮忙的男人呆住的模样。   原本董馥梅的‘设定’就是个懦弱的,在婆婆面前保护闺女就是她唯一的勇敢,董馥梅来了后在外人面前也一直根据‘设定’维持柔弱的表象,那人完全没想到私下里董馥梅竟是这个个性,难怪他呆住了。   ……   夏布董馥梅卖了十匹,还有半匹没卖,她是打算给一家人都换夏衣。夏布做衣裳合适,裤子就不大耐磨,便用了家里剩下的棉布。   董馥梅做衣服的时候,肖小溪高兴的不行,在旁边眼巴巴的等着。她这年纪已经开始知道爱美了,可奶奶掌家的时候不爱给他们这些会长个子的孩子做衣服,只拿大人破了的衣服改改给几个小的。   看她这样,董馥梅第一件就给她做。她手艺好,剪子、针线用的飞起,又不用搞花样,学着在县里看到的样式做一套衣裤才用了半小时。一晚上一家人的衣服就够有了。   第二天一家就穿了新衣服往公社去。   有了钱董馥梅不是委屈自己的性格,昨晚她就去了大伯家将猪拜托给陈宝珠,这天的工分也都给她。   公社只有六里路,大人走个四十分钟就到了,要是董馥梅自己去她大可以将猪给喂了再去,不用让出工作。还是因为带着孩子,里面好些小短腿,估摸来回路上就得走个四、五小时的,买东西还要时间,才不得不将猪拜托给陈宝珠。   这时候很少大人会带着孩子到处去,就是最大的肖小溪也是第一次出村子,一路上兴奋的不行,大眼睛到处看,见一颗草都是新奇的。   肖小萍时不时扯扯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其他几个兄弟姐妹身上如出一辙的衣服,她都没想到阿姆做衣服会有她的份。这么穿出去整整齐齐的就和一家人似的。她偷偷抬头看董馥梅,忍不住想:‘要是阿姆是妈妈就好了。’   除了两个大的,其他几个小的也兴奋着呢,刚开始走都不能好好走,跑跑跳跳,追追赶赶的,偶尔见到果子了,肖小月这个皮猴一点都不爱惜衣服的就奔了过去,她上树爬坡的,要不是董馥梅做的衣服自带坚韧属性,怕是早就破了。现在就是没破,估计也掉了不少耐久度。   好在这样的新鲜劲没能持续多久,等两条小细腿走累了,肖小月就消停了。肖学栋和肖学军吵着要抱。倒是最小的肖学兵精力充沛的很,看着比几个姐姐汗都要少些。   对此,董馥梅早有准备,掏·出了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的是她煮的茶,附带属性加精力。因为精力得到了补充,一家子到镇上的时候才八点半,供销社才刚开门。   好家伙,供销社的门一开,那人就和大坝开闸似的,举着钱票拼命的往里挤,口中还大声的喊着老早就想好要买的东西,就比着谁嗓门大似的。   还真别说,当真是嗓门大才好用呢。供销社的售货员听到什么就拿什么,间或喊一声:“谁要的啥啥啥,要多少?”   要那个东西的人就会使劲伸长手将钱票怼过去,口中高喊着:“我要的!我要的!我要……”   售货员拿了钱票一点,记了个单子,再将东西往那人手里一塞,这单就成了。   当然也有那些不买东西只是来看看或者买的东西不是紧俏货的,但这种人不怕东西卖完,这时候是不会往里挤的,只等着高峰期过了再进去看。   董馥梅带着一溜孩子呢,当然也不去挤。等了大概快一个小时,该抢东西的人都抢完了,才带着孩子往里去。   镇上的供销社不比县里的门面大,但东西基本还是全的。只是她有钱没票,很多东西都置办不了。   董馥梅清凌凌的目光放在了供销社右边那架一看就要票的缝纫机上。听说这东西做衣服又快又好,不知能不能胜过她。   董馥梅生得好,至从死了丈夫后那是长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肖家娘子’。穿着打补丁的破衣服人家都要忍不住看几眼呢,现在换上军绿色的衬衫,丰腴的身姿展露出来,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要不是身边跟了那么多孩子,她又梳着发髻,早有人想去试试看能不能认识认识了。   她的视线在缝纫机上停的那几秒,有几个好颜色的男的都差点忍不住掏出钱来说他买了!好在没有缝纫机票拉回了他们的理智。   小孩嘛,糖果总是最能吸引他们视线的,那些家用的东西除了肖小溪和肖小萍,几个小的看都不看,目光只锁定在柜台橱窗里那几罐糖果上。   肖学军扯着董馥梅的裤腿指着一罐糖嚷嚷:“妈妈,要!要!”   买糖是需要糖票的,糖果也有各自的糖果票。但糖果这种东西卖不出去会化,价格又高,不是每户人家都吃得起。所以如果一段时间卖不出去,就会转变成不要票的高级糖,像肖学军指着的那罐水果味硬糖如果用票买要0.96元一斤,但高级糖就得要11.2元一斤。   镇上供销社就是高级糖的种类也不是很多,除了水果硬糖外就有奶味花生糖和橘子软糖,共三种。其中橘子软糖价格和水果硬糖一样,奶味花生糖就要贵一点14.8元一斤。   反正没票的东西不多,钱都花不出去,董馥梅就将她没见过的水果硬糖和橘子软糖各称了半斤。看她买东西爽快加上现在没什么客人,售货员就给她推荐道:“这还有高级点心,也不要票,你要不要?”   这所谓的高级点心只是绿豆糕而已,和花生糖一样董馥梅自己就会做,当然是不要。她摇头了,她的几个孩子都挺懂事,就是最不懂事的肖学栋自从妈妈走了后也懂事了不少,就算想吃也就看看,没说出要的话来。   看她不要,售货员也没说什么,只是也不搭理她了,由着她自己在供销社里逛。   董馥梅先给孩子们一人剥了块糖果吃。有糖吃他们都不闹腾,乖乖的跟着董馥梅走。说真的,供销社让董馥梅挺失望的,里面没见过的东西要票买不了,见过的好多她自己就能做了根本没必要买。像两分钱的火柴、一毛三一包的盐、两毛一斤的酱油等必要的生活物资是不要票,可村里那个被队员称为店铺的小供销社也提供啊,还是统一价,何必大老远的在公社买。   逛了一圈,她就拿了个1.6元的柠檬霜,这个香气淡淡的她挺喜欢,也想看看化工厂制造的护肤膏和她自己制的有什么不一样。然后给几个漂亮女儿和侄女拿了几根头绳,再响应‘爱干净、讲卫生’号召拿了盒难得不要票的工业品——牙膏,并一大七小八只牙刷就没了。   好容易带孩子来公社一趟,都没买什么东西,董馥梅挺难受的,可见几个小的有糖万事足,大的有头绳也很开心,就觉得这趟也不是白来。   她确实不白来,她走这么一趟,就成了好些人的谈资,有提到她衣服好看想去县城供销社看看有没卖的,也有说她妖妖娆娆看着不体面的,更有好些多看了她两眼的男人回家被自己婆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这时候的主流审美其实欣赏的是铁娘子,胸围呢,也是平的好,平的才像男人不是。可嘴上这么说,男人心里不定这么想啊,见人家老婆长得好身材辣还能生,自家这个天天唠唠叨叨长得还不过眼心里不舒坦了哪会乖乖听训,可不得吵嘴?这么一吵,即便是不认识董馥梅,那些和丈夫吵架了的女人也在心里给她暗戳戳的盖了个“狐狸精”的戳。   还有些女人没把她当狐狸精,但也因为她看自家男人不顺眼起来。现在的人吧,看女人花钱爽快就觉得肯定是他家男人有本事,会赚钱养家。自己每天为了小家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人家还能穿着合身材的新衣服买高价糖果,这一对比也难免对自己男人生出了点闷气,可不也得家宅不宁几天。   董馥梅真不知道自己携家带口去公社一趟就做了一趟祸水。他们出去的早路上是没遇到村里人的,但回来的时候可不早,好多人都看到他们了,这一看就看呆了。   陈宝珠见了她就惊道:“梅子?你带着孩子去县里买新衣裳了?”   旁边的人耳朵瞬间竖的高高的听他们说话。   董馥梅笑道:“没呢,这是自家做的。今天不是头回带孩子们去公社吗,就拿出来穿了。”   “乖乖!这是自家做的啊!”陈宝珠不敢相信,将手在衣服上擦擦蹭干净灰才抓住董馥梅袖子看,一上手就是一惊:“嚯!这么细的布!”   董馥梅闻言嘴上依旧带笑,可偏偏眼帘半垂,长长的睫毛将露出的瞳孔遮盖显得眼神朦胧,带着些不好言说的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纤指自然置于口前,樱口微张,状若惊讶):“狐狸精?祸、祸水?我怎担得起呢?即便我着实美貌过人,可我眼里只有孩子,看都不曾看那些男子一眼呐!真是六月飞霜,我冤呐!”(最后一句转成戏腔)   ☆、瞎说   陈宝珠见了心都软了,也顾不得追问布的事:“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   董馥梅轻轻摇头:“没事呢,我能遇上什么事。只是……”   董馥梅犹豫的看了看自家的几个孩子,接着道:“走了大半天了,这几个小的都累了,我送他们回家睡会,待会我来找你说话。”   陈宝珠也看了有些蔫巴的孩子们一眼:“行,你快去吧。”   等安顿好孩子们后,董馥梅还真去找陈宝珠接着聊了。她选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也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说:“凭我们的关系我就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妈去了后家里孩子要吃饭我就将二楼的锁给敲了,那间我家没人进去过的屋子你也知道,里面竟然是织机,上面还有没织完的布。可怜我家这几个都没穿过新衣服,哪知道他们奶奶就会织布呢?”   “这……二婶这……这事做的。”陈宝珠听了也惊。织布的手艺也是这两辈洋机传入、工厂建立才渐渐失传的,村里也有其他会织布的老人,他们做布也是拿去换钱。但是人家对孙子好啊,大多每年都会做些新衣服给孙子穿的。家里有织机孙子都没新衣服穿这事真的是相当少见。   尤其她还是知道二婶家情况的,他们那日子过得一点不像有手艺的人家,陈宝珠都不知该怎么安慰董馥梅了。   董馥梅也不要她安慰,她特地来说这个就是为了甩锅的。她还有个锅没说完呢!   “还有件事我也不怕给你知道。养孩子要钱,我将锁砸了还是为了找钱,结果我一分都没找到,不知是给妈藏到哪去还是都带走了,我是和队长打了报告将剩下的布卖了才换了点钱,之后也打算学着织布……”   “什么!二婶一分钱都没给你们留?”陈宝珠的嗓门本来就挺大,震惊的时候就更大了,一声吼出,方圆十米是听得清清楚楚。   董馥梅无奈点头:“妈在的时候家里我们做媳妇的哪拿得到钱,她不在了……唉,不说了不说了,人都去了说这些也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这钱可不一定是二婶带走的,说不定是杨家那个贱人拿走的呢!”   董馥梅面露惊讶随即就转成犹疑:“不会吧?她拿了补贴又装了一袋大米,两个孩子还在这呢,怎么也不至于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   “你说什么!她不仅拿了钱还将米也拿走了?”   董馥梅说的是一袋,陈宝珠重复的时候就简略了很多。前者声音小听不真切,后者说的如雷贯耳,拉着耳朵听的那些可不就全把陈宝珠的话听去了。   赵兰花一分钱都没留下,杨朵朵跑路的时候不仅拿了所有补贴还将家里的米也搬走了!这一消息迅速在村里散开了去。   紧接着就传成这些日子董馥梅家都是吃的地瓜混日子。   有些人觉得不对,她家人都还做新衣服了呢,不好问她本人就去问陈宝珠。陈宝珠虽然嗓门大,但其实不是大嘴巴的人。只是这是不说清楚反倒对董馥梅的名声不好,她就说了她二婶原来偷偷织布的事,董馥梅家的新衣服还有这些日子花用的几个钱都是将二婶遗留下的布到供销社换了钱得来的。   村里的农民哪个学过算术,没卖过布的也不知道一匹布到底能卖多少。但看村里有手艺的那十来户人家日子过得就比别人家好,就足够让他们明白里面有赚头。   死者为大,村里人也不好说赵兰花什么,只偶尔会说一句连孙子都不顾做事不地道。其他的所有鄙夷全都放到了杨朵朵身上。孙子好歹隔辈呢,她连儿子的死活都不管,才是真的狠。连米都拿走,就是存心想把孩子都饿死了不要去当她的拖油瓶吧!   当然,对董馥梅有意见的也有。家里都这么困难了,有了布还不多换点钱,自己家人做那么好的衣服做什么?没点成算,上面没人压着手太松不会过日子之类的话就往她身上扔。说的过分的没有,毕竟她还守着孩子过呢。   但这样的话不痛不痒对董馥梅没什么妨碍。该过明路的都过了,该扔的锅也够扔了,她轻松自在着呢。   如果没有二流子天天盯着她流哈喇子想来占点便宜她就更自在了。   村里的二流子可不止癞子一个,她是个长得极好的寡妇,家里又没有公婆和其他亲戚,那些人可不就爱来她面前晃悠。要不是这时候流氓罪要吃枪子,那些人怕是敢直接上手。   但就是没上手,被那种猥琐的眼神看着也让人浑身难受。得亏董馥梅的真实性子一点都不软,否则还不知会被占多少便宜。真被占了便宜她的身份还不好说,说了更多的人反倒说她守不住勾引人什么的,那就更恶心了。   大扫把招呼了几次,董馥梅就觉得这样不大行,有意识的就开始寻摸起草药来制点麻醉散之类的东西。   她药还没做好呢,娘家人找上门来了。   来人是她的亲娘刘翠翠同志。刘翠翠这次来不是走亲戚的,而是想要劝董馥梅回家改嫁。   前头肖家出了事,董家人就想接自己闺女家去,可惜的是他们还没来,杨朵朵就先跑了,还是卷钱跑的,闹出了大动静。他们那时候想要接董馥梅走可就难了,她走了那七个孩子可怎么办呢?肖家族人不会同意的。   于是董馥梅的爸董家强就让家里人等着,等到肖家人放松警惕了再悄悄将董馥梅接走。人接到家有一村人做靠山,不愿回来肖家人也抢不走。   这中间的时间他们也不浪费,偷偷的就开始看那些死了婆娘的,想给董馥梅找个好下家。这不,刚看到个合适的,又听说董馥梅能自己带孩子去公社没人盯着,刘翠翠就赶紧跑到塔尖村来接人。   听了刘翠翠的来意,董馥梅真的是懵的很。她从‘出生’就是个寡妇,完全就没有想要找个男人的意识。听她妈这么一说,下意识就猛摇头:“不、不要,我不要男人,有孩子就够了。”   “你这孩子怎么死心眼啊!你一个人带那么多孩子容易吗?就你那几个工分养得起哪个孩子?”刘翠翠气的拍她:“我知道你心软,你心疼孩子,可这是他们肖家的孩子,你走了他们那族里照样得将孩子养大了!比跟着你都不差什么!”   董馥梅还是摇头,柔软但坚定的说:“不一样的,有妈和没妈的孩子差的多了,而且我是真的不需要男人。妈,你看我这些日子没有男人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哪好了!”刘翠翠声音大起来都有些劈了音:“你当妈没听说?你们村的小流氓全都爱在你门前晃悠,你赶了一次又一次人都不走,还口花花的说些下流话!”   刘翠翠说着就流了泪:“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你啊!凭什么你要留在他们肖家受这个委屈!”   董馥梅能感受到刘翠翠是真的担心她,心里又暖又酸,是她从来没体会过的感受,挺奇妙的。她想着这游戏的情感模块真是厉害,模拟的真好,试图用数据的分析来分散注意力以逃避这份母爱。   可见刘翠翠捂着眼哭,她还是受不住了,主动的搂住了董馥梅的肩膀,眼里第一次是因为真情实感泛起泪花,她的嗓子也像堵了似的闷闷的:“妈。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心疼我,所以你更能理解我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放的下小溪他们呢?要真那么做了,我和杨朵朵有什么区别?”   刘翠翠就是个疼孩子的,当然能理解那种心情,可是她还是选择自私些,外孙、外孙女她也喜欢,但女儿就是更重要。她不能让孩子把女儿绊着。   但如果女儿实在放不下……   刘翠翠握起了拳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张开嘴:“要不,就把小溪他们也带去吧,大人辛苦些,小孩那一口吃得还挤得出来。”   “瞎说。”董馥梅的语气没有怨怪,反而带着笑,有着显而易见的亲昵。   董馥梅娘家和夫家这边可不一样,她爷爷奶奶没分家,爸爸和叔叔还是一家。她家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叔叔家三个堂弟一个堂妹。   她娘家有双胞胎的基因,她哥今年二十七,头胎就是两个小子,下面又生了三个,两男一女,嫂嫂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她弟二十二,儿女双全,前段日子他媳妇也怀了。大堂弟家四个娃,生了三个女孩今年才抱到一个男的。二堂弟前年刚娶亲,当年就有了一个男孩。三堂弟十七正在说亲,堂妹才十四。   这么一大家子人,孩子多,最大的才八岁,家里两个孕妇,同辈还有没说亲的。她这个嫁出去的带着夫家的七个孩子回娘家?就算家里人都没意见,也根本养不起。   更何况,家里的处境并不好,家里人是不可能都没意见的。如果他们都真的关心她,对她带自己孩子回去没意见,也会对她还要带上小叔的儿女有意见。   董馥梅一句带着笑意的“瞎说”抽空了刘翠翠身上的力气,她何尝不知道想将闺女一家都带回去是异想天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刘翠翠(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啊!”   梅子嗔怪:“瞎说。”   没有男人、没有公公婆婆要伺候、没有妯娌要相处,只有可爱贴心的娃娃相伴,她不知道过得有多好!   ☆、口角   想帮闺女却无能为力,这个脸上已爬上皱纹被岁月磨砺的苍老却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秀丽的农妇能做的也只有为可怜的女儿流那么几滴眼泪而已。   这几滴泪滴的董馥梅心口一阵闷痛。她不想看见这个女人流泪。   这么些日子了,董馥梅怎么可能没发现自己与周围人的异常,要不她也不会选择入乡随俗,不用做好的包裹、还做出将织布的锅甩给死去的婆婆和跑掉的妯娌这样的事来。不过是为了找出一切借口将她的一切不同隐藏起来。   可对着刘翠翠,董馥梅想让她知道她能带着孩子过得好。   “妈,你和我去看个东西吧。”   董馥梅将刘翠翠带上了二楼的织房,甚至坐下来织了一段给她看:“我在县供销社认识了一个大姐,她人好,我织的这布人家愿意多点钱收,大富大贵不指望,和孩子们好好过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妈,真的不用担心我。”   刘翠翠早看呆了,董馥梅织布的速度极快,瞳孔能捕捉到的她的手只是残影,最难得的是她能做到快而不乱,手下有条不紊,面上淡然自若,刘翠翠还没从女儿什么时候学会织布这个问题里出来,她就织了有半尺长了。   刘翠翠呆愣半晌,忽地又掉下泪来:“我的儿,苦了你了啊!”   董馥梅没跟上刘翠翠的思路,无措的拍着她的背,一叠声的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我有这手艺能养活一家子的,你信我啊。”   “信,妈当然信你。”刘翠翠哽咽着:“妈只是后悔啊,后悔将你嫁到肖家来。你往常不说我都不知道,肖家婆子真狠啊,这是将媳妇当牲口用啊!你嫁过来给他们家生孩子就没停过,洗衣做饭照顾家里样样都要做,没想到你做完这些都不能休息,你看看你这手艺,这就是那该瘟的老婆子虐待媳妇的证据啊!你在家哪会织布啊,现在都练得这么熟练了……梅子,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啊!”   眼见着刘翠翠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董馥梅心酸又无奈。这事不好说,不把锅给她婆婆背根本解释不过去。   只是……这就是妈妈吗?看到女儿有本事了,第一反应不是女儿能赚多少钱了,而是女儿学会这个得吃了多少的苦头……叫人心里怪软的。   好不容易哄好爱掉眼泪的亲妈,董馥梅就差不多要去煮猪食喂猪了。   “妈,你在家等等,我去喂了猪回来我们再说,中午就留这吃饭。”   刘翠翠摇头:“你当妈没听说杨家那个把你家米都拎走了,你做点东西换钱也不容易,妈就不在你这吃了。我这次本来想带你走的,也没给你捎点东西过来,下次我给你拿点新糟的萝卜干,在家你就爱吃那口。”   “妈,没外面传的那么夸张,家里还有粮食呢。你来看我一回不吃个饭就回去,我还要不要脸了?就这么定了,今天就留下来吃饭!待会儿小溪就会带弟弟妹妹回家了,你帮我看着点,别让小月那丫头抢着生火,她用松光一用一大把,可浪费了。好了,不说了,公家猪饿不得,我这就去了,你可别走啊!回来不见人我要生气的!”   没给刘翠翠拒绝的余地,董馥梅边说就边往外走,还给她派了任务让她走不成。刘翠翠站在厅里呆了一会儿,忽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角又都是泪。   女儿大了,有本事喽!   好!挺好的!挺好的啊!不靠男人就能活着,挺好的!真挺好的!   刘翠翠没站多久,门口就传来了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再一会儿,几个孩子大的带着小的就进了院子。   几个小的不认人,看到房里有人都吓了一跳,肖小月胆子大,问道:“你是谁?”   肖小溪拍了她脑袋一下:“说什么呢!外婆你都不认得了?”   教训完妹妹,肖小溪亲亲热热的跑上前去牵她手:“外婆,你怎么站着了?快坐快坐,对了,我妈呢?”   “你妈去喂猪了。”刘翠翠顺着肖小溪的意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乖巧懂事的大外孙女心里又羞又愧。她这回来要是说成了事,对肖小溪和其他几个孩子都是个恶人,她不是个好外婆,有些没脸对面这些孩子。   孩子们不知道刘翠翠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知道她是董馥梅的妈后全都围了上来和她说话。   肖小萍带着肖学栋站在后面,不期然的就想起自己的妈妈和外婆。妈妈走了,外婆也没来看他们,更别说像她曾期待过的那样,妈妈只是先回家了,很快就会来接她弟弟……   肖学栋被她拉着没法往前走,奇怪的晃她的手:“姐姐,你拉我做什么?外婆来了,我也要去说话。”   肖小萍被他说的一愣,手下意识一松,他就跑到前面去了。站着身子肥还挤开肖学军趴到了刘翠翠的膝上,卖乖道:“外婆外婆,你会讲故事吗?妈妈说外婆最会讲故事了?”   他还太小,记忆就有些乱,说这话的是他亲妈,讲的也是他亲外婆,但他就记得话,没记得人。   刘翠翠被肖学栋叫外婆也愣了下,而后就笑起来,也没否认,真的开始讲起了故事。   到了一定年纪,总会知道那么几个故事的。   “小萍,我们去洗锅烧火准备做饭吧。”   董馥梅没把家里看得很严,也乐意让孩子帮着做些事,就将煮饭前的准备工作都给了肖小溪和肖小萍姐妹俩。至于底下几个,还小,不捣乱就是好的。   被肖小溪喊了,肖小萍应了声好不再看着刘翠翠和肖学栋发愣。可是手上忙活着,心里那团火却没有熄。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不断、不断的翻滚,就快冲口而出。   她想叫董馥梅一声‘妈妈’。   她不是肖学栋,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妈妈、外婆、外公、舅舅、阿姨甚至他们家的所有弟弟妹妹。可是他们都不在乎她,都不要她了。   爸爸去了,担起了妈妈的责任的不是妈妈,是阿姆。阿姆对她太好了,小溪他们有的她和学栋都有,她不虐待他们,也不过分偏爱他们,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她的孩子一样。不是亲戚家寄人篱下的孩子。   她多想、多想阿姆真的是她的妈妈啊。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她叫一声妈妈好不好。   “小萍,你在想什么?”   “啊,没,没什么。”   肖小溪看着肖小萍,直到把她看得低下了头。肖小溪小大人似的叹口气:“什么没什么嘛,我又不瞎还能看不出来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就一直把你当成我亲妹妹。虽然不是很乐意啦,但是把我妈分给你一点点也是可以的哦。”   肖小萍猛地抬头看肖小溪,继承于她妈的单眼皮都瞪成了双眼皮,可见她的震惊。   “你、你知道我、我……”   “嗯哼。”年纪尚小但已经可以看出长大必是一个美人儿的肖小溪晃晃脑袋,哼唧了一声:“行了啊,我妈肯定也乐意多个女儿的,小云也不会介意堂姐变成亲姐姐。小月、学军、学兵还小,意见不重要。”   “喂喂!为什么我和那两个小屁孩是一拨的啊!”肖小月这个鬼灵精的,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爬在了厨房门上,听到这她就不乐意了,猛地一下跳出来,把两个姐姐给吓了一跳,肖小萍差点将锅盖给扔了。   肖小溪缓过劲来,气呼呼的点她脑袋:“你还学会偷听了!你还学会偷听了!等妈回来我就告诉妈!让妈好好管管你!”   “告状精!”肖小月不依了:“我才没偷听,是刚好要来厨房的!”   “我才不信。”   “本来就是!”   “不是!”   “就是!”   “就不是!”   “就就是!”   “我说了不是!”   “我说了是!”   “妈相信我!”   “才不!妈相信我!”   ……   “你们两个别吵了。”   “小萍姐,你来评评理,大姐她是不是很过分,是她先说我和学军、学兵一样的!”   “我爱把你放哪边就放哪边,这不是你偷听的理由。”   “就是!”   “就不是!”   “我说是就是!”   “我说不是就不是!”   “你说了没用!”   “我说了有用!”   ……   “干嘛呢?干嘛呢?怎么吵起来了?”   “外婆!你看我姐……”   “外婆,是小月……”   ……   小姐俩的口角怎么可能分出个是非对错,倒是肖小萍想喊董馥梅做妈妈的事被他们俩抖落个明白。   等董馥梅回了家,肖学栋就巴巴的跑过去抱住她的腿喊道:“阿姆,阿姆!大姐和小月姐吵架啦!她们说我姐想叫阿姆妈。”   “肖学栋!你个小喇叭!你给我闭嘴!”肖小萍怒气冲冲的喊。但比起怒更多的是羞和怕。害羞自己的心思被说出来给这么多人听到,害怕董馥梅不愿意让她叫一声妈妈。   董馥梅其实没大听懂肖学栋话里的意思,在脑里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而后大方道:“好啊。”   本来就是她养着的孩子,愿意叫她妈妈当然也可以。   “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作者:“梅子,你家娃吵架啦!你快去看看吧!”   梅子(淡定):“少见多怪,哪家娃多的不吵架的。”   渣渣作者(捂住心口):“你、你怎么……”   梅子(挑眉):“怎么?”   “……今天这么A?”   ☆、吐血   所有人都安静了。   因为这一声妈妈不是肖小萍叫的,是肖学栋叫的。这个小家伙先是揭了姐姐的底,等获得同意了,他嘴比谁都快,一秒无缝衔接的就叫上了。肖小萍嘴才刚张开呢,就被他这雀跃的一声“妈妈”给堵了回去。   郁闷。   董馥梅蹲下来捏了捏肖学栋的小肉脸,应道:“诶。”   应完了她抬头看向肖小萍。她的眼里含着鼓励的笑意,肖小萍脸涨的通红。肖小月在她背后戳了她一下,被肖小溪抓住了手。   “妈妈。”   肖小萍认为自己会很大声喊出来的,结果却是很小很小声,要不是这时候院子里静的很,大家注意力又都在她身上,怕是都没人能听得到。   “嗯。”董馥梅脸上笑意更甚,双眼微微一弯,好似一湾春水,温柔动人。   肖小萍没忍住,埋着头冲了过去抱住董馥梅的腰,一叠声的妈妈从她口中发出,每一声董馥梅都应了。   肖小月嘟着嘴,不甘心妈妈被抢,也冲了过去,一个接一个的,董馥梅身上挂满了孩子,耳边更是被不同频率的妈妈覆盖到听不到别的声音。   不过,很开心。   刘翠翠站的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眼眶又有些湿润了,但是是开心的。女儿对孩子们好,他们也都知道。都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女儿下半辈子能有保障,她也就安心了。   又闹了好一会儿,董馥梅才抽出身去做了饭,刘翠翠也到厨房里来帮忙。见女儿和大米不要钱似的,一大锅饭十分之七都是大白米,就捂着心口喘不过气来。   这米一年才多少啊,哪能这样吃啊!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不会掌家了呢!   刘翠翠刚安下的心砰砰砰的急速跳动起来。等见董馥梅炒菜放了许多油更是直接要蹦出嗓子眼。   “每年分的茶籽都能榨出两百斤油不能?油罐就剩个底了,今年下茶籽还早呢你就敢这样吃了!剩下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刘翠翠到底没忍住对董馥梅那是一通说教,唾沫星子满天飞。董馥梅小心的躲过唾沫,不停的点头表示知道了,会改的。   但到底改不改?   反正妈妈又不会天天来她家盯着。不慌。   ……   “妈!妈!”   董馥梅正给猪喂水呢,远远就听见肖小月凄厉的喊她,吓得忙扔了桶往外跑。   “妈!大姐!你快看看大姐!她吐血了!”   肖小萍和肖小云一人一边扶着肖小溪,肖小月腿脚灵活跑在前面先去喊的董馥梅。董馥梅看到肖小溪也吓了一跳,她下半张脸都是血。   附近听见动静也跑过来看,有一个阿姆急道:“怎么弄这么多血啊!快带卫生所去!”   董馥梅跑到肖小溪身边蹲下来仔细一看,却松了口气,应道:“不用不用,是掉牙了。”   那些人听了也不急了:“哦,掉牙呀,吓我一跳。梅子你快带她去漱漱口,弄这么多血怪吓人的。”   说完他们就散了。   “怎么就没事了啊,大姐被大头那个小鳖孙打掉牙诶!”肖小月看他们不在意就急了,忙嚷嚷起来。   董馥梅还认为肖小溪是不小心磕掉的牙,她这年纪本来就该换牙了,所以没当什么大事。但要是是被人打的可就不行了。   “别瞎说。”肖小溪拍了肖小月脑袋一下让她闭嘴。本来认为自己吐血会死掉她也很害怕来着,但看妈这态度就知道没事她也不怕了:“大头哪里打的过我,是我追他的时候没注意给石头绊倒摔的。”   村里小孩外号多,董馥梅还想了一下石头是谁,然后才明白过来肖小溪说的石头就是石头。   “你追人家做什么?”   “还不是大头嘴贱,说小萍姐妈跑了,以后她也没人敢娶什么的,不打他打谁。”肖小云不大爱说话,这回也是气的不行。   董馥梅听了就看向肖小萍。肖小萍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本来很气的。不过我现在的妈妈是阿姆了,大姐还帮我打他,我就不气了。”   董馥梅摸摸她的脑袋,也没急得给肖小溪漱口,直接带着去找了大头的妈。   大头妈看肖小溪一脸血也吓了一跳:“这怎么了这是?”   董馥梅没直说,只微微垂了眼,眼帘微湿显得雾蒙蒙的,身上也好似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大头娘,我没得罪过你对不对?”   “这话怎么说的……”大头妈尴尬极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她提到大头,就知道是儿子惹得祸。   董馥梅将肖小萍叫到另一边手,摸着她的脑袋看着她,却是对大头妈说:“小溪的伤我不怪你,是她自己没看路摔的。只是小萍这孩子……她妈没做好,但她是个好孩子,我养着她,以后我就是她的妈妈。”   “这……你和我说做什么……”   董馥梅轻轻的摇摇头:“不做什么,只是希望你以后别再和孩子说小萍妈跑了的话了。孩子听了什么都出去学……怪伤人的。”   董馥梅上来就将自己放到了弱势的位置,说话又温和有礼,看似不怪罪什么,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是说了大头妈在孩子面前说三道四没把孩子教好。旁边人听了也不觉得董馥梅因为孩子的‘小事’找来有什么不对,只觉她通情达理。纷纷站到了她的角度去想问题,认为是大头妈做人不行,教孩子也不行。   这是当面骂了人,人家都不好发作。   大头妈脸上臊得慌,支支吾吾的说会回去教训大头什么的。董馥梅也不说不要教训孩子,更没逼她表态一定要怎么教训孩子。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扯了个勉强的笑意:“我知道大头娘你做人是好的,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没什么,只是被大人牵扯就不好了。”   她说完话也不等人回应,就招呼孩子走了。   大头妈话说不出去,又见别人看她脸色不对,心里就憋了一团火。等回家这团火就撒到了惹事的大头身上。啪啪就是一顿打。   ……   这事就是个生活里的小插曲,听到大头挨了一顿揍,姐妹几个的气也消了。就是掉了牙,肖小溪嫌自己不美了不爱说话,直到牙再长好前都保持了沉默是金。   董馥梅都放出话去以后就是肖小萍他们的妈了,趁着这机会,拿着户口簿去找了队长,说要将肖小萍和肖学栋的户口也转过来。   本来大人去了,小孩的户口就是要有人接收的。只是乡下人用户口少,没怎么想起来。董馥梅来办转移,大队长走个流程问了孩子奶奶和大伯一家的意思,他们家之前就不愿意接受他们这些累赘,董馥梅愿意养孩子,他们怎么可能不乐意,直接就同意了。   人奶奶、大伯都没意见,这事就好办了,找了个时间大队长往公社去一趟,回来肖小萍、肖学栋从法律上就成了董馥梅家的孩子。   那声妈也变得名正言顺。   肖小萍得了空就爱喊声妈,肖小月听不惯:“二姐,别得空就喊妈呀,我们自己玩不好吗?”   迁了户口,董馥梅就给孩子们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亲亲的兄弟姐妹了,小溪是大姐,小萍是二姐,小云是三姐,小月是四姐,男孩子另排,学栋是男孩里的大哥,学军是二哥,学兵是小弟,记住了没有?”   别人没什么意见,就学兵不开心:“我不要是小弟!我要是小哥!”   “好好好,小哥就小哥。”董馥梅依他,反正都是最小的。   得了个哥字,肖学兵就满足了,没再闹,家里的排行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主要是几个小的改口喊小萍姐为二姐。   被肖小月说自己老黏着妈,肖小萍小脸就有点红,但她不肯说以后不喊了:“你管我呢,我爱喊就喊,你不高兴你也可以喊。”   “我才不要,我都多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今年三岁的肖学栋不乐意了:“三岁不是小孩!学军、学兵才是!”   两岁的学军:“我也不是小孩,我又不要妈妈抱了。”   学兵也急道:“我都自己吃饭!不要吃奶!”   闭口不言的肖小溪用眼神鄙夷:‘都是些小屁孩!’   “都是些小屁孩,大姐说的。”淡定站在一旁的肖小云看肖小溪有口不能言,心中不忍,便替她将话说了,却是一张口就给肖小溪拉了仇恨,害她被弟弟妹妹们淹没。   ……   时间缓缓向前爬行,眼看着早稻就快到了收成的时候,天却下雨下个不停。天天都要有人冒着雨去给田里排水。   排水也不需要太多的劳动力,没轮到工的男人虽然不会得工分但也不会扣工时。这时候正是搞副业的好时候。   陈宝珠趁着雨小的时候跑来找董馥梅:“我家今天磨豆腐你要不要?”   磨盘不是谁家都有的,董馥梅家就没有,忙应道:“要啊,怎么不要。”   她上楼舀了一斗黄豆拿个袋子装了,又拿了三个小盆下来,对陈宝珠说:“豆浆和豆脑都给留一盆,剩下的做成豆腐。”   作者有话要说:  小溪:“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小云:“标题和内容都是谣言,大姐说的。”   ☆、抢收   豆腐是很神奇的东西,一斤黄豆加水磨出的豆浆差不多就是水量,豆渣就是黄豆量,然后豆浆还能点豆腐,过程中能有滑嫩的豆脑,要是不嫌麻烦还能掀几层豆皮,最后还能出大概三斤豆腐。   董馥梅爱吃豆制品,豆浆豆脑豆腐都喜欢,一出手就是五斤的豆子。   半小时后,董馥梅估摸着豆浆已经磨出来了就打算趁着雨歇的时候去拿,半路却遇到陈宝珠。   陈宝珠不仅帮她端来了一盆豆浆,竟然还将原本装黄豆的袋子都装了豆渣带来。   “你这是做什么?”董馥梅接了豆浆,却不要那豆渣。   他们这要人帮着磨豆腐是不给钱的,豆渣就是报酬。要是有人好豆渣那口,给点东西换也行。   之前董馥梅没提到豆渣那就是默认了不要豆渣,没想到陈宝珠都给拿回来了。   “我们两家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一家人,就该帮衬你,现在你愿意自己撑着,帮着磨点豆腐还能要你的豆渣?”董馥梅不接,陈宝珠就自己拿着豆渣往她家走。   董馥梅端着满满的豆浆走不快,等她到家,陈宝珠已经把豆渣放她桌子上,人从另一条远路绕走了。   董馥梅摇摇头笑了:“这宝珠啊。”   她往豆浆里加了家里不多的白糖,搅拌好了,就用勺子一人装了一碗给孩子们分着吃。一盆看着多,但吃起来真没多少,一人也就半碗头。   孩子们喝完舔着唇不停咋吧嘴,肖家栋嚷道:“妈,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水!”   豆浆不放糖不好吃,但糖贵,就算家里去磨豆浆了,婆婆也不会放足够的糖,有时候就干脆不放糖。孩子会觉得这最好吃,只是因为从前没吃过多少好东西。   董馥梅突然在记忆里挖到一个以前认为不重要的片段。就是她生小溪那会儿,坐月子有人来看她和她说她命好,生了个女孩都有鸡吃。可她月子里顶多就吃了几个蛋而已。   她问肖保林鸡是怎么回事,肖保林说他爸妈吃了。   后来董馥梅吃知道,原来婆婆每次杀了鸡煮了肉都会偷偷的叫公公一起两个人先吃过瘾了有剩的才给孩子吃。肖家两兄弟已经很习惯了有什么好吃的老两口偷偷就自己先吃了,那时候的董馥梅却有些接受不了。   你吃就吃了,去外头还要说是给坐月子的媳妇吃了是几个意思?   那时的董馥梅气,可她性子弱,也不敢在外面说公婆的坏话,自己憋着生了好长时间的气。也因为这件事,后来婆婆对她生女儿不满意时她才会难得硬气的护着女儿。你可是将你孙女的鸡都吃了呢!现在怎么有脸说生女儿不好!   董馥梅紧了紧眉头,记忆里的董馥梅一开始愿意护闺女只是为了几只鸡吗?   她低头看着女儿们灿如春花的笑颜,算了,只是‘设定’而已,她的女儿们这么可爱,她反正是真的很喜欢的。   吃豆脑董馥梅是甜口、咸口都爱,但家里糖不多了,就热了油,切了葱、蒜,和酱油一起炒了酱淋上去,再蒸了饭配着吃或者绊着吃都是好的。   中午吃了豆脑饭,晚上董馥梅煎了三块豆腐,还切了一块煮了豆腐汤。虽然现在下着雨天气不热,豆腐没那么快坏,但最好也要在三天内吃完。   因她是变着法做的,还有油有酱的,吃了三天孩子们也没吃腻,反倒对这能有多种吃法而且都很好吃的神奇的豆腐有了非同一般的喜爱,天天期待着堂伯家什么时候再做豆腐。   这天,下了小半个月雨的天难得放晴了,可是大队长却没什么好脸色。公社下来了通知,省气象台监测到超强台风形成,很可能向他们省靠近,如果登陆他们省,预计将在四天后登陆,要各队不管稻子熟透没有都要在这四天内抓紧将早稻收割完毕。   抢收属于特殊情况,全村不管男女老少都要上阵,老人小孩负责翻晒谷子、盯着天气变化、喂猪、煮大锅饭、送水送饭等活计,女人们主要负责下地收割、抱稻谷、收谷,男人收割、挑担、打谷、扛谷入仓等所有力气活全包。   董馥梅也第一次下了地。   她的数据里是有种植术的,可是下地不管是曾经那个游戏还是这里都是切切实实的头一回。   每个女人分到的收割区域大约都在两亩左右,男人是三亩。说是台风还有四天才来,但台风来的前一到两天就会带来强降雨,所以两天内必须全部收割完毕,任务很重。   特殊时期工分特殊算,一亩地一个整工,其他的活也按难度规定了工分,做多拿多。这时候是没几个会去偷懒的。   董馥梅领到一把镰刀,有些锈,下地前她先在石头上磨了磨。旁边有个媳妇笑她:“磨这么利,待会儿割了腿可怎么办?”   董馥梅柔柔的抿了抿嘴,目露坚定:“为了组织!为了大队!就算割了腿我也不会停下脚步,保证按时将稻谷都收回来!”   “……谁问你这个了!”那个媳妇本来是要嘲笑她看着娇娇气气怕是镰刀都不会用,结果她突然向组织表衷心都把她搞懵了。突然说这个是几个意思?脑袋有问题?   “说的好!”没成想,旁边分派任务的小队长听到董馥梅的话就赞了声好,还夸道:“董馥梅同志有觉悟!有坚定的为组织奋斗的信念!这很好!大家都要向董馥梅同志学习!”   “啪啪啪啪啪啪……”   在小队长的带领下,小队其他成员纷纷鼓掌,那个说闲话的小媳妇被鼓的脸都红了,这什么意思?向董馥梅学习?说她有觉悟?那不就是说自己没觉悟,表现不好!她恨恨的磨牙,只觉得那些人都帮着董馥梅欺负自己,如果不是抢收不能耽搁,她怕是会扔了镰刀跑回家去哭上一通。   到底有种植技能在身,下地没两下董馥梅就找到了感觉,左手扶着稻杆,右手快准狠的从稻杆三分之二处划过。   她基本不直起身来,一上一下的更浪费时间不说,动多了腰上的酸痛感会更明显,还不如一直弯着,等最后割完了再起来一口气痛个爽快,等缓过来就可以休息,不用勉强自己再弯下去。   她手上动作利落,脚上跟的也快,没一会就割了一行,领先附近人许多。   一开始这差距还看不大出来,再过一会儿,抱稻谷挑稻谷的就位了,就看出她这比别人多空出一大块。   负责这块地抱、挑稻谷的两个本来还在说着话等呢,一看这情况也不敢聊了,忙开始干活。   他们早上七点收到了上面的通知,七点半就开始抢收工作,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没有一刻停下来的,直到晚上九点才收工,明早三点半继续。到后面越来越累,手都抬不起来。   一整天下来女人大概能收一亩,男人能收一亩半,熟手还能多个半亩这样。董馥梅那光秃秃的两亩地就很显眼了。   就是累,也没挡住人们聊天的热情,一阿姆道对董馥梅道:“没看出来啊梅子,平常看你娇滴滴的,没想到收的比男人还多,争气!”   董馥梅右手撑在膝盖上,左手背轻轻拭去脸上的汗水,带着喘息的声音说:“我是憋着一口气呢,腰都没敢直起来过。”   她苦笑一下:“现在已经直不起来了。”   旁边有人给董馥梅作证:“可不是,我站起来缓缓的时候都没看到梅子休息过,太拼了。”   “铁娘子嘛。”董馥梅状似轻松的说,只是那还停不下来的粗重呼气说明了她有多累,微微颤抖的身子也在诉说着这一天割了两亩地的铁娘子很快就会倒下。   “行了,赶紧去休息吧。你这个身体明天是下不了地了,去晾谷场收谷子吧。”本来看董馥梅收完了她分配的区域小队长是想给她安排去帮助其他人收割的,可见她这打着颤的模样也害怕她太拼会出事就给她换了个比较轻松的活计。   董馥梅猛地身体微直张开了嘴似乎想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但腰上的疼痛让她的双眸一下泛起泪光,左手忙放下扶住了腰,要说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她半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小声道:“好。”   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外如是。   “我知道你养孩子不容易,想多做些工,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坏了。”小队长忍不住劝了两句。   “我知道。”董馥梅的声音低低的:“谢谢你,阿昌。”   这声略带喘息的阿昌喊得小队长肖保昌身子一麻,不自在的咳了一下:“咳,没什么,合理安排队员上工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嗯,大家都知道你很负责,也很好心。年纪大的身体不好的都给安排了轻松的工作,我家那情况……队里将养猪的工作给了我,我很感激。今年一定会给大家养出大肥猪来!”   董馥梅是想和掌握工作安排的肖保昌搞好关系,也想将养猪这个工作捏在手里。但她身份问题与男的太过亲近就会被人误会,她可不希望听到什么恶心人的话,干脆给肖保昌塑造了个好人的形象。   因为他人好,所以会给家庭困难的她安排简单的工作,因为他人好,所以她感激他也佩服他的大局观,决定向他学习好好为组织努力、好好养猪,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作者:“为什么我觉得梅子你很装?”   梅子(抱臂轻笑):“你想说我当了biao子还想立牌坊?”   渣渣作者(疯狂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了!你可是我的亲闺女啊!”   梅子(向远方的孩子们招招手):“哦,你外孙子、外孙女来了,你这个当外婆的要不要给点见面礼?”   渣渣作者:“……”   (颤抖的翻开只有一毛钱的口袋)   梅子:“呵。”   ☆、分粮   被肖小溪、肖小萍扶着回了家,董馥梅烧了锅水先抓了几个小的洗了澡,小孩今天都在晒谷场那边玩,四岁以上的时不时要去帮忙翻谷子、看谷子什么的,也会记两、三个工分。   肖小溪边帮着烧水边偷偷看帮着小云、小月洗澡的董馥梅,到家以后虽然妈妈弯腰时还会用手扶一把,但也不像之前那样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做了什么要让人知道,累了也要让人知道。”董馥梅突然开口把肖小溪吓了一跳。   她与她对上眼,董馥梅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不知道别人就会认为你行、你不累,然后理所当然的将重活累活交给你。我尽力做完我的部分,他们也该做完他们的工作,对吗?”   肖小溪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对。妈妈好厉害。”   突然被夸,董馥梅失笑,远远虚点她的脑门:“小孩子别想太多,该说的都说出来,想太多会不长个的哦。”   “好了,小云小月洗好了,自己穿衣服,小溪、小萍轮到你们了。”   “我自己来。”   “我也可以自己洗。”   ……   天还黑乎乎的一片,咚咚咚的钟声就将沉睡人们再次叫醒。点了名、领了工具,地里又是一片忙碌景象。   稻谷沾湿会生芽,就算没有太阳,也得摊开晾了,晾晒的活也并不轻。只是不用时时刻刻守着,偶尔翻一翻就行了。   看董馥梅得了空,昨天和今天被安排负责喂猪的奶奶忙叫过她:“阿妹,阿妹,过来过来。”   “阿姆什么事啊?”   “你这猪都是怎么喂的啊?昨天我煮的食它们都不爱吃。”   “就领了料煮了喂啊。”董馥梅说的是实话,料都是一样的,只是食材处理、搭配以及厨艺的差别。   “这样啊,要不阿妹你来煮一锅,我照着学。”喂猪也是算工分的,奶奶不愿将工分让出去,可猪喂不好饿了跑出去她也要被批评,只好厚着脸皮让董馥梅给她帮帮忙。   如果是个年轻些的人说这话董馥梅不会答应,都不熟,谁愿意凭白为别人增加工作量。你做不来,说给小队长听去。把工分让出来她自然会去做。可这奶奶快八十了,董馥梅对老人挺和善的,就没拒绝。她不止像老人说的那样帮着示范,而是将所有的猪食都煮了,只没帮着喂。   帮人也得有个度,要是全帮了,很可能人家不仅不谢你还觉得你傻,什么都找你去做。董馥梅不愿做这个傻子。   董馥梅只愿帮着煮食,还得了奶奶一顿夸,她逢人就说:“那个大河的儿媳妇人好哦,我让她帮我煮一锅煮食她全给煮了,勤快!心眼好!”   人家听了免不了也要跟着附和:“是啊,那是个好的,这么多孩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不像***家那个懒婆娘,一个孩子就天天滚了都是泥,看着就邋遢。”   要是董馥梅在场,她就只笑,不跟着说别人坏话,就会有人悄悄和她说了:“还是你好,背后不说人,那***,当面对你还笑眯眯的,转头就跟我说你坏话,我看你这人品,我能信她?”   董馥梅听了这话不再沉默,说些“还是你对我好”、“呀,想不到***是这样的啊”这样不带评价的话,瞬间就拉近了两人表面上的关系,还不容易让人反口去别人那说嘴。   到了下午,放晴没两天的天又阴了,大块大块的乌云覆盖在天空,有种风雨欲来之感。天色变了,谷子就不能晾在外面,怕落雨来不及收,得全运到大队部和队部后面那处文艺表演舞台里,在大厅里和观众席上晾。那两处地方大不说,还是气派的砖瓦房,关了门窗,就是台风也不会漏雨进来。   下午虽然天阴,好歹没落雨,有了这个功夫,稻谷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傍晚落雨前收割完毕。这老天爷还算给脸,空了一天多时间没让人冒雨收,昨天太阳还挺好,第一、二批收上来的已经晾的差不多了。   只是后面几批让人犯了难。还有两天台风来,台风也得吹上一天,保守估计得下三天雨,事实上还可能更多。稻谷干不了可会发芽。   全队的人照样不能休息,先是尽量将湿谷子摊开,屋门、窗户也尽量大开,然后安排人时时刻刻翻着,压在下面的谷子会发热发芽,必须翻上来透风。   他们这么做也只是尽力撑到太阳出来,如果多下几天雨,就是这么翻着也肯定要生芽。   瓢泼大雨整整下了三天,好在收谷子的时候没雨,谷子还□□着没发芽。第四天天放晴,都不用干部催,每个人都自觉的跑到大队部去把谷子挑到晾谷场去晒。   这些谷子到底还是有几千斤发了芽,不过这点数量完全没问题,等把地收拾了,直接当种子用。   这场雨对董馥梅家最大的影响是不常用的那边厨房上有瓦片被台风吹来的石头打破了。虽然不常用,但屋顶破个洞也不是事。   等夏收过去,瓦窑来人,董馥梅忙去买了十来片瓦,自己搭了梯子就上去补。   隔壁家看到她家屋顶上有人在动先是被吓到,后来看清是她在补瓦更是惊讶。那家的阿姆忙喊:“梅子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我家老二在家,让他帮你补。”   董馥梅手上不停的搭瓦片,高声回道:“不用,我快补好了。”   她们这一来一回,别的人听到动静出来看,见董馥梅补瓦都是惊讶。   “梅子怎么自己上屋顶去了,也不叫人帮忙?”某家的媳妇说道。   “不好叫吧。”她婆婆叹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让男人帮她修屋顶,就算没什么事,也有烂嘴巴的人爱说嘴。”   “可怜这个伶俐人了。”媳妇也叹:“得亏她自己补得好,要不不还是得叫人。”   “所以女人就要自己能办事。自个能顶半边天就不用怕那些嘴上没积德的了。”那家十八岁订了婚在家待嫁没下地的闺女说道。   “这话你也信。也就说说了,什么能顶半边天啊,顶了半边没了另外半边那该漏不是还在漏,根本兜不住!”婆婆点点孙女的脑袋:“别学些有的没的的东西,女人好好将灶上活练了,人也收拾的利利落落的,找个好婆家才是正道。”   那丫头嘴硬:“找个好婆家有什么用,梅子阿嫂的婆家也不是不好,一次意外就都没了。”   “死丫头,说什么话呢!咒自己呢!快呸了!”   “就不呸!就不呸!我还是觉得能自己立起来最好,婆家人死光了自己还能活的好好的。”   “死丫头!还嘴臭!把话收回去听到没有!不听话我抽你!”   ……   一个女人靠着男人活着可悲,一个女人靠不上男人活着在别人眼里也可悲。   这和女人的本事无关,乃是社会造成的既定印象。面对这种情况,女人只能做到自己内心强大,不被外界言语所扰。   所幸,董馥梅就是一个不会被外界所扰的人。不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或泛酸或怜悯的话听进耳里,日子就会平静又好过。   等谷子过称入仓,大队会记计算,又经过几个干部核实后,扣除下一季的种子、交给国家的公粮不动,剩下的就会拿出一部分先分了。   分粮热闹的很,每家都是拿着扁担、箩筐、小推车等齐上阵。   这回发的是人头粮,他们这分人头粮不分细,即不管男女老幼,通通是一个标准。依着这季的收成扣除该扣的再拿出四成来分,这次每人能得72.6斤谷子。   董馥梅家八个人,总共是580.8斤谷子,装了三个筐。董馥梅想先挑一担回去,剩下那筐让孩子们看着。   周围一长着三角眼的阿姆看见她的动作,忙拦她:“梅子,你腰还要不要了!你先放着,待会儿让我家的搬完了我让我那几个儿子帮你搬。”   一个人帮忙会被说闲话,但如果是隔壁好心的阿姆让几个儿子一起帮忙人家就不会想太多了。   闻言,董馥梅没有说自己能行什么的,大方的接受了阿姆的好意:“这太麻烦你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几个大小伙子,一趟就拿走了!我说梅子啊,你也别太逞强,需要帮忙就说,都是邻居,别那么客气。”   “我知道了,谢谢阿姆。”   “谢啥啊!真是,听不惯听不惯。”长相略刻薄的阿姆摆着手,竟让人觉得有点可爱起来。   肖小月这个鬼灵精的,见状竟跑过去抓住那个阿姆的衣角,高声道:“谢谢阿嫲!”   “哎哟,你这个小不点也知道谢啊!”   “知道呢。”肖小月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妈妈说了,别人帮了我们忙都要说谢谢的。”   “哎哟,真乖!”   “阿嫲,阿嫲,我也会说谢谢的,谢谢阿嫲!”肖学军听肖小月被夸了,忙跟了上去道谢。   前头肖小月那么说,几个姐姐脸上就有些臊,后头看弟弟动了,想了想,也和弟弟一样将那句谢谢补上。   一群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孩子围着说谢谢,让那阿姆笑的见牙不见眼。觉得这忙帮的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作者:“我也会说谢谢哒!谢谢大家收藏!谢谢大家投掷营养液!”   (疯狂暗示!!!!)   榜单上了PC端的重磅推荐,可是现在有多少个小天使是通过PC端看文的?(头秃)举起小爪爪让我看看可好?   ☆、野猪   某天早上喂猪回来,董馥梅又在家门口看见了男人的身影。她有些烦,想着这回要几扫把才能赶走。   等走近了,却发现这人不是她常见到的那几个二流子。这人生的高高大大,站姿也挺拔,气质也正气。   那男人看到她回来,果然没说些口花花的话,而是提起了正经事:“董馥梅同志,我是一队民兵队的周显义,村里田地发现了野猪的脚印,之后全村晚上会开始巡逻,我将负责附近的巡逻任务。如果你晚上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害怕,也不要开门。对了,你家的几个孩子也要看好了。”   来人不是七小队的。因董馥梅家是后盖的,就盖在七小队和一小队两队的交界处附近,这次巡逻这块分给了一小队。   董馥梅听了应好,又问:“在哪发现的脚印?”   周显义往坡上指了指:“有好几处,你家自留地上头那块种了地瓜的地被拱了半块。”   董馥梅听了一惊:“这么近?我家地有事没事?”   农家人吃菜全靠那几分自留地,要是被野猪拱了,好一段时间她家都要没菜吃了。她边问边想要上去看看。   “你家地没事,不过等野猪将地瓜地造完了,说不定会下来。”   听了周显义的话,董馥梅停下了脚步。她的眉头不经意的皱起,野猪偷吃庄稼可不是吃多少用多少,它是拿牙瞎拱、蹄子瞎刨,祸祸过的地根本就没救了!   美人皱眉都是美的,周显义看着就不禁在心里赞一声‘确实长得好’,也难怪村里那些二流子爱来她门前溜达,看来巡逻的时候不仅要注意野猪还得注意有没有某些色胆包天大晚上翻墙的。   董馥梅不知道周显义心里想了什么,谢过他来报信就回家做饭去了。   等吃了饭又给猪喂了水,董馥梅就上坡往自留地去看看。野猪有惯性,去了哪个地方下次准还来,她得看看被毁的地离她那多远,然后再想想怎么处理。   到地一看,周显义还真没说错,被毁的那块地瓜地正正好是在她自留地上面一层,上下也就不到一丈远。   这么近可就麻烦了。董馥梅皱着眉转悠了一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先去找些木头、竹子将自留地的围栏加高点也弄结实点。   自留地这常来人,陷阱不能做,毒也不能随便下,除了加固围栏,董馥梅一时也想不到能做些什么。   可巧,大家想的都差不多。一下午,野猪祸祸过的地方周围的土地都围了一个边。   一个地方围了野猪或许会选择绕别的地去,但都围了野猪可能就会选择直接撞进去了。   董馥梅觉得这样不行,趁着天光找了合适的木头来做了一个猎弓,又拿出原本准备拿来对付流氓的麻药涂在竹箭的尖头上。   做了这些准备她才稍稍安了点心。   野猪也不是每天都来的,连续几天董馥梅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而是警醒着听坡上的动静。   四天后,凌晨两点左右,董馥梅听到狗狂吠的声音。   她猛地坐起身细听,那声正是对着坡上!忙套上衣服、拿起弓箭就跑了出去。当然,她没忘记锁门。   这天月光不错,放轻脚步往坡上走了一会儿,远远的董馥梅就看见她家地的围栏已经被撞翻了,一只轮廓壮硕的野猪背对着她在供着她精心伺候的菜!   董馥梅立刻拉弓,竹箭对着野猪那尾巴挡着的地方,总是柔柔的目光变得凌厉,透出一股子英气来。   她并没有急着出箭,而是静静的等待机会,就在那野猪转身尾巴微微甩起的一瞬间,“咻!”的破空声响起,被削的尖利还烘烤过的竹箭疾速射向了那只野猪,野猪察觉危机想要逃跑却没能躲过那只箭。   “嗯嗷!”极其凄烈的惨叫声划破天空,又以极短的速度戛然而止。   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被这短促的惨叫声给吵醒过来。   这头野猪实在不走运,刚好怼的是董馥梅家的地,她这是含恨一箭,那麻药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竹箭力道极大的从野猪的后头的小洞直接插·进向前冲破了野猪的喉咙!   左手牵着狗右手拿着土枪从小路赶来正好从侧面看到董馥梅射出那惊天一箭的周显义:“……”   他看到她先是惊讶,惊讶她怎么那么大胆,都说了关好门别出来,竟然还直接跑到坡上来了。然后是惊艳,惊艳她弯弓拉箭那英气勃发的美丽,月光下她那从柔到刚的眼神也像一支箭,射进了他的心上,让他一时都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直到她以巾帼不让须眉的姿态射出那支箭……   周显义后脊背一凉,全身发麻的僵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   董馥梅是在野猪倒地后才发现周显义的存在的。看到人的那刹那,她也僵住了。她维持了许久的柔弱形象……   打破寂静的是周显义牵着的那只狗。   这只狗是周显义家养的,原本是作猎犬用,这些年不让私人打猎了,它就也被编制到民兵队。今天也是它先发现的野猪,听到狗喊了周显义先跑去拿土枪,结果放枪那间房的钥匙突然找不到了,他才来迟的。   也是就迟了这一步,不小心就目睹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周显义吞咽了一下口水,在这样空旷的环境里,这声有点大,他不大好意思的红了脸:“那个什么,你想让人知道这野猪是你打的吗?”   见董馥梅眼神诧异,他干咳了一下:“咳,这不是,额,你不是都是很温柔的,额,就在外面就都,额……”   可能是被吓到了,他现在组织语言能力不大行,说着说着就懊恼的闭了嘴,他都在说些什么啊!   董馥梅已经明白了周显义的意思。自己在外面的形象一直塑造的就是温柔的、弱小的、无害的,射杀野猪这件事显然不符合她的对外形象。这人这一问其实是想帮她。   董馥梅还记得‘设定’呢,所有的不合理都可能会造成危机,董馥梅没有过多犹豫,她向着周显义那边走近。   周显义差点向后退,但还是坚·挺的红着脸站在了原地,让董馥梅将弓箭放到了他的手上。董馥梅抬头对他轻轻的笑了一下:“谢谢。”   周显义脸红的能冒烟,握着弓箭看董馥梅往后退,下意识想伸手挽留她。这时候坡下有了动静,也让他回过神来,忙收回自己的手。   “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家的自留地就都毁了,谢谢你谢谢你!”   突然地,董馥梅激动的对周显义道谢,她射箭时那凌厉的目光早已消失无踪,转而泛着泪光雾蒙蒙的。她似乎激动的想要上前握他的手,却碍于身份克制的倒往后退了两步,只不停的道谢,身子也时不时微弯做出恭敬的姿态。   这突然的转变看得周显义一脸懵,可在那些赶来的人看来就是野猪去了董馥梅家的地,而周显义打死了野猪救了地里的作物,董馥梅是在感激他呢。   至于董馥梅为什么会这么早就在这?那不是她家近嘛!   “行啊!阿义,一个人就把野猪解决了。”   “嚯!这猪好大,得有三四百斤了吧!”那些人举着火把来,把周围照的一片亮堂。有人过来夸周显义,董馥梅就顺势退到了后面,乍一看和那些闻惨叫而来的人没什么两样。   也有人跑地里去看野猪,虽然没听到枪响,但大多人都下意识的认为周显义是用枪打死的野猪。等看到那野猪身下不同寻常的血量他们才觉诧异,等找到伤口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面那不可言说的部分狠狠一紧,五脏六腑也翻滚的厉害。   他们用惊恐的眼神去看周显义,那眼神明晃晃在说:‘没想到你小子是这种人’。狠,太狠啦,死的这么惨,就是这野猪祸祸了庄稼他们都恨不起来了。   周显义:“……”   被一群人这么看着周显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扯扯嘴想要微笑,偏偏这时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扯嘴角那两下更像是在抽动脸皮,在别人看来就更像大魔王了,衬着后面黑漆漆的夜色,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远离了他两步。   周显义余光看到董馥梅和其他人保持同步的往后退:“……”   他心里无奈的很,这一晚上他都在干嘛啊!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   就算死的再惨,猪还是要吃的。这猪是真的大,过了秤有347.6斤。除去内脏,整个村318户人家每户都能分到约一斤的肉,至于是哪里的肉有多少骨头,那还得抓阄。   先将猪肢解尽量公平的分成一份份的,抓到小的数字的人先选,越前选肯定越合心意,不过后面的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分完有多的肉和虽然残破但收拾收拾还能吃的某些内脏都给了‘杀猪英雄’周显义。周显义趁着各家乐呵呵回去煮野猪肉拿着那些多出来的去了董馥梅家。   董馥梅看到他就好像昨天晚上的事完全和她无关似的,微微低头,轻声细语的问:“周显义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显义将那些肉和内脏举起来:“这个给你。”   董馥梅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不能要,我知道周同志你心好,看我家地被野猪祸害了想补贴我一点。不过我去看了,你来的及时,野猪只弄坏一点地,不妨事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更不能拿你的肉了。”   周显义:“……”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作者(夹紧腿内八字小跑,小小声):“昨天梅子没睡好,今天就不出来待客啦,散了吧,都散了吧……”   读者“流水”,灌溉营养液+45   读者“我是一个大宝贝儿”,灌溉营养液+30   读者“26006638”,灌溉营养液+3   读者“Meimei Li(李红梅)”,灌溉营养液 +2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摔跤   “阿哥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没去哪,和队长说点事。”   敷衍了妹妹,将那些又拎回来的肉交给妈妈,周显义看着他妈那满脸堆笑的模样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这肉给他是因为大家都认为野猪是他杀的,可他自己知道这是吃了人家孤儿寡母的肉了,怎么能心安呢?   就因为这份吃了人家肉的不安,接下来的日子周显义就常偷摸着帮董馥梅家做点事。   太明显的他不敢干,就平常巡逻多走两圈不让二流子拦路找董馥梅麻烦,自家砍柴都多砍些,从山上下来就留两捆放她后山上,见了面就小声让她去拿,说话时也不走近,就嘴唇微动,在别人看来他们只是擦肩而过,完全不知道周显义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给董馥梅家送了东西。   董馥梅嘛,收的心安理得。这砍柴拉柴也是体力活,她本来就不好做,别人给了,而且没所求,还小心的不让别人知道说闲话,为什么不要?   不过这么一来二去的,在董馥梅心里,周显义也能算是个朋友了,和陈宝珠的地位都不差,只是不能拿到面上说。   而对周显义来说,他总有种自己在做地下工作的感觉,每次靠近说话那都是心惊胆颤,生怕被人发觉不对讲闲话,而且每次再见到董馥梅时,她又是一副‘哎呀,是恩人啊’除此以外好像两人从来没接触过的样子,他就心累。   真的,他从来没见过翻脸翻的这么彻底的女人。   在这种心累中,他妈气呼呼的和他说她偷偷给他相看的女人突然不答应了时他都完全反应不过来。   “不是,妈你什么时候又给我看的人?”   “你都二十二了,和你玩的好的那个显宗,人比你小一岁吧,孩子都生了。我还能不急?虽然说前两次都不大顺,但我们也隔了几年才找过也仁至义尽了吧,那家人也真是,不就是下山扭了脚吗?多大的事就要退婚,又没……”   “妈!”周显义厉声打断了她。   罗秋菊将到嘴的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有些讪讪的:“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这不是嘴快了吗……”   “妈,我知道你没恶意,可别人听起来不像样。”   “这都三次了,以后还有谁敢嫁阿哥啊。”   “你这小妮子说什么呢!我这次相人都悄悄的,别人不知道。”周显义的妹妹周青青一插话罗秋菊就不乐意听了。有这么当妹妹的吗?唱衰哥哥的婚事。   周青青不和她辩,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又没说错。”   她哥十八岁妈就张罗着给他相亲了,她家日子不难过,她哥长得呢也是人模狗样的,没多久就说成了一门。结果呢,那姑娘失足掉河里死了!   他们家小定下的礼都没拿回来,又过了两年才凑了聘礼找了第二个。结果这个死的比上个还快!礼都没送去,人就病故了。后头他们家才知道这姑娘本来就身体不好,媒姑瞒着没说,听说亲事成了人一激动就没了。   接连死了两个要说成的,外面就开始传周显义克妻。罗秋菊气啊,别人不知道,那两个死的和他家孩子有啥关系呀!   第二个瞒着病激动死的就不说了,就说那第一个掉河里淹死的。对着外人要点脸,说是失足坠河。其实呢,是那女孩自己早就有相好的了,听说家里给她定了亲,跑到河边去假跳河,就是一下没操作好,真给淹死了!   你要是有对象了你早说啊,我家又不是非你不可,之前都不说,礼都下完了就开始寻死腻活的,作践谁呢?而且你实在不乐意大不了主动退亲呗,哦,就为了不退礼钱搞这一出?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家多无辜呢?   有了这两档事,周显义亲事不好说了,再加上罗秋菊心里也怕,这回是好好挑了许久,确定对方没对象、身体好不会突然死亡了才偷摸说的亲。   他家答应给的聘礼重,那家人犹豫了下也没拒绝。这眼看就快成了,那闺女下山的时候扭了脚,回家就嚷嚷说差点摔死了。他家里人也不是不顾闺女命的,立刻就反口不答应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自己不小心扭了脚而已,也能怪到克妻上?   罗秋菊不知道的是,那女孩扭了脚还真的和周显义有些关系。   他不是顶了杀野猪的名头吗?   女孩有个小姐妹知道她要和周显义定亲的事,从她哥那里听了周显义杀了野猪就跑去和女孩说。   这听着还挺有本事的?   关键是那小姐妹和她哥一样特别有说书的天赋,将当时那场面渲染的和前线战场一样,那野猪的死状更是描述的淋漓尽致、惨不忍睹。   小姐妹是好心,她想将周显义说成一个大英雄的,可在女孩听来那就是活脱脱一个杀星啊!心里一惊,脚下没踩稳就滚了下去。好在小姐妹手脚快捞了她一把,只扭了脚。   但这对女孩来说已经足够了,这可不就是煞星克妻的证明吗?这还没说定就扭了脚呢,说定了还不得赔了命?   她回家真情实感的一哭,这亲事自然就黄了。   周显义到底克不克妻呢?不好说。女孩们发生的意外说和他没关吧,女孩们出事偏和他真都有点关系。可说有关吧,他也无辜呢,什么都没做啊。   只能说,就是赶了巧了。   巧到周家人自己心里也嘀咕呢。   周显义就和他妈说了:“不行就别找了,我本来就不看中那些小丫头。干嘛非要找人回来分粮食?”   说这话的时候周显义脑海里划过一双晶亮的眼。身子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你们一个两个就气死我吧!会不会说话!啊?会不会说话!还不看中小丫头?你能耐就不结婚,给我们老周家断子绝孙!”   “妈,你这就说的不对了,不是还有大哥嘛。我大侄子都七岁了,我们老周家绝不了。”   “就你话多!就你话多!我打死你个嘴贱的妮子!说你哥的婚事呢你个大姑娘也来听!还要插嘴!还要插嘴!嘴这么多以后哪个要你!”   “嫁不出去我就赖家里不也挺好!哥不娶老婆,刚好多出粮食养我!”   罗秋菊给女儿气的一仰倒,顺手就抄起扫把追得她满院跑。   “哎哟喂!打死亲闺女啦!哥发什么愣快救我啊!”   周青青腿脚快她妈是追不上她的,不过她也不跑出院子,所以这你追我逃玩的还挺热闹。只是被她呼唤的友军周显义这会儿是没法救她了。   他被自己说起找人回家分粮食时脑海里那双闪过的眼睛吓到了。明明说的是他未来老婆的事,怎么会想起董馥梅那个寡妇?   董馥梅不知道自己又撩动了谁的小心脏,她自个今天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似的,老早就起了坐在院子里。要出门喂猪时还对孩子们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今天别出去玩,最好就在房间里乖乖呆着。   前三个女儿都是乖巧听话的,董馥梅不让出去都乖乖听了,后三个小儿子还太小,只会跟着姐姐玩,没人愿意带出去,他们自己也不会出去。   偏就老四肖小月,自己会玩也爱玩,被拘在家里简直和狗拴了绳似的,就想挣脱出去撒欢。   好不容易给她栓了一天,趁着晚上董馥梅做饭,几个姐姐去帮忙的功夫她就偷溜了出门去。倒也没走远,就在门外面跑了一圈就觉得松快了。   等董馥梅做好饭,朝着院子喊了两声,肖小月一听人叫就慌了,忙往里跑,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大马趴。   董馥梅在里面叫了两声见肖小月没进来,心里更是突然烦躁着厉害,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能听的见。她等不住自己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   肖小月皮实,摔跤是家常便饭,每次摔了也不喊疼,就是从山上滚下去也能自己爬起来傻笑。这回在家门前平地一摔哭的这么惨,将几个姐妹都给哭懵了,所有人忙跑过去看她。   说来也奇怪,看到肖小月趴在地上,董馥梅心里那无由来的慌突然消失不见了。好像一天的慌就是等的这一刻,等到了,就不慌了。   能让她这个当妈的有心灵感应,肖小月这一摔肯定不是一般的摔,董馥梅立刻上前查看情况。   看完她就松了口气,没内伤,只是手摔折了。   是的,手摔折了。从山上圆溜的滚下来只脑门肿个包,家门口碰瓷似的一趴就把右手关节给折了。   董馥梅没说什么,将肖小月抱起来,放到大厅的椅子上,让肖小溪和肖小萍帮忙按住她。肖小月含着泪还没弄明白这是要干嘛呢,董馥梅就干脆利落的将她折了的那只手平举往外用力一拔再一按,有节奏的咔咔两下。肖小月被突然的剧痛疼的那声今天巨嚎尾音还没飘完,那疼痛感已经消失不见了。   肖小月懵懵的动了动手臂,真的完全不疼了。   “别动。”董馥梅钳制住她的手臂:“脱臼没那么容易好。”   她去柴垛挑了两根合适的木板又扯了布条来将肖小月的手固定住了:“要等骨头恢复好,至少得吊半个月的,你这半个月给我乖乖的别到处去撒欢。”   出去放风一刻钟,禁锢长达十五天,肖小月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桃花大眼眯成了一条):“那个周什么为什么这么多戏份?”   渣渣作者(偷偷往后挪):“他是男主……”   梅子(若有所思):“这体格还行。”   渣渣作者(搓手手):“我保证很行!”   梅子(目光锐利):“你怎么知道?”   渣渣作者(强行镇定):“……我猜的!”   读者“迷”,灌溉营养液+10   读者“饕餮”,灌溉营养液 +20   读者“衣云”,灌溉营养液 +1   谢谢浇灌营养液   看看这个点收比,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今天24点之前收藏能到1000,明天我三更,你们觉得怎么样?如果1000太难,能有850我就双更!为了加更,不点击一下收藏一个咩?   今天是母亲节,祝所有妈妈都美美哒顺顺哒!没当妈妈的小天使不要忘了和妈妈说一声母亲节快乐哦!   ☆、学习   肖小月吊着手,走到哪里都很吸引人眼球,人家一问她这是怎么了,小孩子又不懂得谦虚低调,就将她是怎么摔的,她妈妈是怎么三两下替她将骨头接好的以后还要吊多久什么的都给说了个干净。   人家一听,嚯!董馥梅还会接骨啊!厉害啊!   这在当时也就是提的人一时新鲜。   在一个月后的某天,某户人家的小儿子发起了高烧,那孩子才三岁大,哪经得起烧,偏村里卫生院没药,那家人又精穷胆子又小根本没钱也不敢借钱去镇上给孩子看病。   也不知道谁顺嘴提起董馥梅不是会接骨吗,说不定也会看病呢。   那家人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真急病乱投医,带着孩子去找董馥梅。   有了小孩的人看见小孩通常容易心软,董馥梅见孩子烧的厉害,当下也不计较这些人干嘛来找她,立刻煎药给孩子灌了下去。   她家那么多孩子,她以防万一早就备了治疗常见病症的草药。   药灌下去没多久,孩子就开始发汗,头上的热度也一下降了下去。有经验的就知道这是度过危险了。   也是这一治大伙都知道了董馥梅竟然真是个会医术的。不管有病没病,好奇的、想占便宜的、凑热闹的都往董馥梅家跑。   来的是女人董馥梅会接待,男人她是门都不让进的。她的寡妇身份在那里,她不让男人进家门别人不但不会说闲话,还会说她做得好。   真找她治病的,她也说她虽然会治病,但没想过要当赤脚医生。   他们村里有卫生院,卫生院里也有医生,人家可不会把编制让给她,而如果她要当野医,她没空十里八乡的窜不说,以她的身份,来找她的人也多半是带着占便宜的心思。   她做出为难的模样,温声说她有孩子要养,根本没工夫做多余的事。   她家里的药材也是给孩子们备着的,是不可能白白拿出来做贡献的。如果实在是急症没办法,她也不是狠心的人,她愿意先急救,但是过后即便不给她诊金,起码药钱得拿出来。   她这么一说,只想占便宜的人就打了退堂鼓,就是前面那个小孩被治了病的家长也脸上臊的很,钱他们不肯拿出来,就捡了几个鸡蛋送来,远远抵不上药材的价钱。   董馥梅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她收了鸡蛋也没说什么,只是如果这家人再来真不是马上要死了的情况她是不肯再治了。   态度摆出来,不识相的人到底少,董馥梅家里就清净了很多,只有真心想找她治病的人会去。   一直默默关注着情况的周显义也放了心。   放心的同时他也对董馥梅更好奇,会射箭、会医术,会翻脸,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一见钟情通常始于颜值,而一段爱情的开始通常始于好奇。   ……   董馥梅目前完全没有爱情这根筋,也没察觉那时不时给自己家送柴火的男人心思起了什么变化。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孩子们身上。她近来发现小萍这孩子在医术上有那么一点天赋。   卫生所常年缺药,镇上、县城农民不是很爱去,故这些日子还是有几个人来找她看病的,看病就需要药材。   有的没有的她还得现找现炮制。炮制药材的时候其他几个孩子一开始还愿意帮着弄,但炮制药材麻烦着呢,被董馥梅嫌弃捣乱后就不爱碰了。   只有肖小萍,她不算特聪明的孩子,但是愿意去记住那些炮制方法,而且不仅仅是为了帮董馥梅,她是真的对能治病救人的神奇方法感兴趣,边学习还会边提问。   董馥梅见她真有天赋,也开始有意识的教导她。   也是开始教导了,董馥梅才发现家里的孩子都不认字,她给出的医术方面的技能书孩子们根本就看不懂。   这是董馥梅第一次在这个‘游戏’里将自己脑袋里的知识具体化整合成技能书送人。   她整合出来的技能书就是她数据库里的相关技能知识大全,里面都是经过验证的真实能学习的知识。只是在曾经的游戏里玩家学习技能的方法大多是用“拍”的,毕竟玩游戏嘛,谁有耐心花那个时间真的去学东西呢?   在这个‘游戏’里就不一样了,董馥梅发现自己的孩子并没有‘拍’技能书的能力,他们想要学习只能是真真正正的去学。   医术是个庞大的技能体系,见状,她给出的便只是《医术入门·一》,主要是记忆背诵一千种常用草药的形状、生长习性、有什么要用价值。就这样那本图文并茂的书也有半尺厚。   董馥梅宽厚的预备让肖小萍用大概两个月的充足时间将这本背完,之后还有医术入门二、三、四、五……十一、十二、十三在等着她,等十三本入门草药记完了,时间就过去两、三年了,九、十岁大的孩子理解力已经不错,正好开始学初级的医术……   她认为自己很贴心了,然而孩子们连字都看不懂。好吧,是她的错,那个游戏的小玩家哪个不是两、三岁就开始佩戴智能学习机了,她家孩子没这个条件。   董馥梅沉默了片刻,将教孩子们识字提上了日程。   顺带说一句,因为她的数据包里包含了各国的生活技能知识,她其实载有全语言模块。但是!作为一个古风全息游戏的NPC,她默认的文字表达模式是华国繁体字。所以她给出的技能书以及教导孩子学字时下意识也是给的、教的华国繁体字。   众所周知,繁体字的笔画对刚学认字的小朋友一点也不友好,偏偏教导他们的还是个并不具备真正人类常识还认为自己布置的任务相当人道的前NPC。   于是可怜的小朋友们开始过上了被学习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生活,只有两、三岁的三个男孩更可怜,妈妈一点不体谅他们年纪小了那么多,对他们的要求和姐姐们是一样样的。   即便是一家人,也是有学霸和学渣的区别的。三个小不点就不说了,他们脑域没未来孩子开发的那么多,这个年纪真的不记事,就算前天学会了,隔天也要忘了八、九层。   几个大的里,肖小云是真聪明。死记硬背的东西她几乎过目不忘,每天董馥梅提问她都轻松过。其他三个就不如她。但肖小溪、肖小萍懂事稳重,耐着性子多学几遍虽不出众也表现尚可。   只有肖小月!那就是个屁股底下扎了针的,让她待着不动好好学习当真要了她的小命了。每天记不住知识被批评的只有她!好好一朵盛开的花儿就好像被霜打了一样蔫巴巴的,可怜的紧。   “小月,妈只打算教我学那本书,你把字认会了就可以去玩了,你这样一直不好好学,就得一直学,就没有可能出去玩了。”见肖小月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深觉兄弟姐妹都是给自己连累的肖小萍偷偷劝她说。   听了她的话,肖小月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一下子用比肖小溪还用功的尽头去学字。她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她又不和妈妈学什么医术,只要把字都学会了,她就自由了!   这个念想就是肖小月每天学习的动力!   看女儿们都好好学习,董馥梅也勉强满意,就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教导‘不乖’的三个儿子上。肖小月见了三个弟弟的惨状大呼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她及时醒悟,要不,这么倒霉的人就要多她一个了!   八月底,队上分了夏收的劳动粮。   劳动粮是扣掉人均统购粮、保底粮后按照工分分给各家各户,每户人家的数目是不等的。   因为上半年董馥梅家还没出事,家里有三个壮劳力,她自己后来也参与了劳动,这次分的粮有339.47斤。而统购粮的钱这时候是不分的,年底一同结算。   每个地区纳粮、分粮的方法都不同,有人七劳三的、人六劳四、人五劳五、人四劳六甚至人三劳七的。这么看上去人七劳三的分法农民肯定是不怎么下工都能分到更多对不对?   真不一定。   就不说各地产量的不同。就是交粮也有不同,有的呢是扣除了公粮和种粮这最重要的两项后剩下的拿出部分来分人均的,然后再扣除诸如饲料、统购啥的分劳动粮;有的呢,除了扣除上两种外还要先把那些七七八八的都先扣了再开始内部分;还有的,就在人均的时候扣各种杂粮。   这扣粮的算法不一样,得到的结果自然也是大有差别。不是面上说的多的就真的是多的。   他们村呢采用的人四劳六。人四劳六,下意识的都会认为劳六会分的比较多,其实不然。   人四主要是保障每个人生存的最低需求,有个标准线在那里,每年差不了多少。劳六呢,首先得扣除国家要求的100斤一年的统购粮,这是硬指标,不能不出。因他们是两季稻,一季人均大约会扣50斤这样。   统购粮国家是花钱买的,但是出的价低,也叫低价粮。这钱到年底也是给他们按工分分的。   扣完统购粮后他们得扣保底粮,也叫救济粮,就是至少拿出5%的粮食放粮仓里不分,等青黄不接的时候或者谁家遭难的时候这就是救命用的。如果没用上,这些陈粮就会并到第二年的劳动粮里去,新下的粮食入库。   剩下的,才是人六可以分到的粮食。   而这人六里的人,只是指的有工分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后的小月:“骗子!都是骗子!说什么学完这些就好了以后就轻松了都是骗人的!!!”   ☆、电影   通过卖布,董馥梅这几个月已经存了不少钱,可她也渐渐意识到了这年头钱不是很顶用。你有钱没票什么都买不了,要是遇上灾年照样有可能饿死。   认识到了这一点后她就拎着一些地里的东西跑去向见识广的林小满取经。   林小满呢,诚心诚意的给她提了个建议:“梅子啊,你的衣服是自己做的不是?”   董馥梅不知林小满为什么提到这个,点了点头,又略带疑惑的神情看她。   “你自己做衣服快不快?”   董馥梅又点头,她做衣服手和缝纫机似的,真全力去做几分钟就能做一件。   林小满露出高深莫测的笑:“你这衣服做的好,比市里采购来的衣服都不差。”   “姐姐的意思是?”   “我们供销社呢,收东西有两种方式,一种不用说直接给钱,另一种呢,叫返票。”林小满说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直到董馥梅眼里盛满了求知欲,她才继续往下说:“返票呢,你应该也能理解,就是你们生产队到粮站卖猪那样,按一定比例返肉票给农民。”   “姐姐是说布也可以返布票?”   林小满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来,不过她很快又摇摇头:“布是能返布票不错,不过我不建议你这样做。返票的东西是要压价的。布的价格在那里,返票再压压价就不值当了。既然你会做衣服,我的意见是你别直接卖布,将布做成你穿的这种衣服来。”   说着她又神秘一笑:“你知道我们收市里丝制衬衫的价格是多少一件?”   董馥梅还是摇头。   林小满就满足于这种感觉,见她摇头笑得更开心,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八块。”   董馥梅不到一秒就将账算了出来,做成衣服一匹布的价值就升值了约4.67倍。   “个人的收购价会比工厂走正规程序低,你将布做成衣服来,我一件可以给你六元收,再每件给你3寸布票,钱换票通买卖,可票换票嘛……”   林小满没将话说得太明白,但这就够了。   董馥梅也知道这个价格差林小满在中间肯定是要赚点,不过人家不赚钱凭什么帮你忙呢?董馥梅也没什么异议。甚至她这个月做的布,她根本不收钱,就私下里给林小满换成了各种票证。   她做的布呢,合夏天穿,现在已经是九月了,接下来日子渐凉布就不顶用了。董馥梅依旧有做布,可是不卖,她和林小满说好了等夏天到了将存活一口气清了。   之后偶尔来县里添置东西,董馥梅都会拿东西去和林小满走交情,而林小满呢,也热情的很,常常给她一些‘多余’的票证当回礼。   ……   “Duang~Duang~”   “社员同志们!都注意了啊!注意了啊!镇上贴出通告了啊!县里的放映队大后天到我们公社了啊!两天放两部!就在公社的晾谷场,每晚八点开始放,一部《陈四姐》、一部《小兵李蛋》!《陈四姐》三分钱,《小兵李蛋》五分钱,要看的自己带凳子去啊!”   “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啊!注意了啊!县里的放映队……”   这天公社来的宣传员将锣敲得梆梆响,也给没有多少娱乐生活的人们带来了好消息。多少少男少女听到有电影放映队来激动的都蹦了起来,哪怕就是爱抠门的老人有些也激动的不行。   这电影是露天放的,而且还是正反两面都能看到。交了钱买票的当然能坐到更好的位置,那些实在扣的或囊中羞涩的大不了站反面、站远点,只要眼神好也是能看到的。   哪怕画面是反的也不打紧,就是字幕是反的,可村里又有多少人识字呢?   这电影啊,一般是夏天非农忙的时候放,他们县里就一个下到公社的放映队,按顺序一个公社一个公社的放,今年轮到他们公社有些晚。   “妈妈我想看电影!”肖小月抱住董馥梅的大腿嚷。   “我也想看!我也想看!”肖学军抱住了另一条腿!   “妈妈我们能去看吗?”肖小云抬着头问。   “电影是什么呀?”肖学栋问肖小萍。   “不知道,反正是好东西!”肖小萍回答他。   “那我也要去看!我也要看电影!学兵你看不看?”肖学栋听了也喊起来。   “我也看吧。”其实没有很想看电影的肖学兵勉强答应。   “你们别吵!看电影要钱呢!”肖小溪考虑起了家里的经济状况。   董馥梅没看过电影,心里好奇,见孩子们也吵着想看,便答应了全家一起去。   到了那天她就早早将猪和孩子们都喂饱了,带着长板凳和孩子往公社去。   同路的还有许多人,不过像她这样把两、三岁孩子都带去的几乎没有。他们边走着边说着今晚放映的《陈四姐》的剧情。   《陈四姐》不是第一次放了,只是看过的人也爱看第二遍、第三遍,有那爱看电影的,每年夏天都跟着放电影的全县跑,这《陈四姐》怕是看了不下二十遍,里面台词倒背如流,随口就能唱。   倒是《小兵李蛋》是今年新上的电影,好些人没看过,那些跑别的公社看过的有的想显摆说剧情,别人却不爱听人先说了。   董馥梅哪个都没看过,也不想被剧透,只能尽量封闭自己的耳朵,屏蔽那些恶毒的声音。   她出发的挺早,可惜路上远,等到了好位置早就被占了。她不知该怎么买票,犹豫的站在路中间,这时周显义别别扭扭的走了过来,小声和她说:“你将孩子都带来了?这里人挤人,你要看紧点。”   董馥梅只当周显义是好心提醒,笑着点头应是。   只是说完话人还不走,董馥梅就有些奇怪的看他,平常不是很注意避嫌吗?   周显义犹豫了一下,暗暗咬了咬牙,问道:“你坐哪?我想我们要不还是坐一起吧,这人太多了,坐一起我能帮你看下孩子。”   董馥梅闻言一愣,暗道这周显义还真是个好人。想想今晚这情况万一有拐子确实是怕人,也没拒绝,说道:“我还没买票,不知去哪买呢。”   周显义听了便指着一处道:“我家的凳子放那了,就那两张绑着红布条的。你也放那里就是,你钱给我,我去帮你买票。”   董馥梅将钱给他,依言将自家凳子放到了红布条凳子旁边。   周显义买票回来,看他们家八个都挤在一起,又说:“本来我家里人要一起来的,结果我嫂子临时不舒服,他们都没来,这位子空着,你让孩子坐几个过来吧。”   董馥梅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行动上却让两个大女儿带着三个小儿子坐到空位去。他是让孩子去坐又不是让她去,有位置不坐白不坐嘛!就这样两个大人坐两边,七个孩子坐中间,从后面看和一家人似的。   多少暗暗盯着董馥梅看的男人向周显义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故意高声阔论说电影的某些人卡了壳,得意不起来了。   董馥梅只觉得身边的杂音一下少了许多,没有剧透狂魔在,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电影放映前,还有卖炒瓜子、炒豆子、小冰棒的在场里乱窜,东西都不贵。董馥梅见着觉得好的都买了点,不仅孩子分了,也给周显义分了点。要不他们一家在吃,就他一人在旁边看多不好意思。   而且她让出去的那些肉,周显义打回来的柴早就抵够了,她给出这点小零食一点都不亏。   周显义拿着分到手的小零食都有些不舍得吃。见旁边的肖学兵不大会剥瓜子,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瓜子剥了喂肖学兵嘴里。   突然一个手放到嘴边肖学兵被吓了一跳,但发现是叔叔给自己剥瓜子吃就高兴起来,吃了瓜子仁后笑出甜甜的酒窝的喊谢谢。   他这一道谢吸引了兄弟们的视线,肖学军从小就是不肯吃亏的,见肖学兵被喂了他没有就不高兴,抓住周显义的手晃:“也喂我一个好不好?”   周显义哪会说不好,就也给他喂了。   肖学军也有了,肖学栋要不要?肯定也是要的。   喂一张嘴就够忙的了,三张小嘴张着等,周显义剥瓜子都把额上剥出了汗来。还是董馥梅察觉了他的处境,忙道:“让他们三自己吃就是,哪里还要你剥了喂。”   “没事,他们牙嫩剥壳难,我帮着方便。”   周显义自己爱喂董馥梅也不说话了,行吧,你爱喂就喂吧。   三小也知道周显义对自己好呢,一个个也大方的很,反过来给他喂豆子,后来发展成他喂谁一颗瓜子,谁为他一颗豆子,相处的是非常和谐。   看三个弟弟和那男的相处的好,肖小云偷偷拽住了董馥梅的袖子,眼睛斜着悄悄看。   董馥梅发现了她的举动,误会了她的意思,问她:“你也想被喂着吃?”   不等肖小云反驳,她也剥了一个喂肖小云嘴里。肖小云抿着嘴笑了,只觉得这个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瓜子。   不大熟的叔叔喂弟弟几个小姐妹还没多少反应,可看妈妈喂了姐妹没喂自己就不依了,都吵着要吃一颗妈妈剥的才行。   这一场电影下来,电影演的什么董馥梅没大记住,孩子们嗷嗷待哺的样子倒是深刻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陈四姐》、《小兵李蛋》什么的大家意会一下啊   周显义(剥瓜子剥的手指尖通红):“想要老婆得先讨好崽子。”   学栋、学军、学兵(异口同声):“你的瓜子是我妈买的!”   周显义(沉默、深思):“……受教。”   想了想,虽然收藏目标没达到(是根本没提高),不过没关系,既然说出了要加更的话了,想必还是有人期待的,所以这章还是加啦!谢谢大家的喜欢!(强行忽略大家不要男主的诉求,改大纲是不可能的,会头秃的!)   ☆、梦想   看了电影,大部分人的心情都相当好,大晚上的拎着凳子打着火把翻山越岭回家也美得很,有那趁机谈了对象的,仗着天黑悄悄的牵了手,脸上飘起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红霞。   董馥梅一家人也高兴,都晚上十点了,几个小的叽叽喳喳说着电影都不带困的。他们家的长凳现在扛在周显义的肩上,或许是晚上相处的气氛太好,董馥梅一时也忘了自己要避嫌,笑嘻嘻的问他:“这么多凳子能拿不?重不重?要不要给我一个?”   她举着火把,暖黄的火光衬映着她的笑颜,真是美极了。   周显义看得发愣,脚下差点打磕绊,略僵硬的摇头:“不重,待会要是学军、学兵走不动了,你怕是要抱着走,现在先省点力的好。”   “这么贴心呐。”   董馥梅只是随口一感叹,却让周显义心间都一阵发麻,内心有个小人不断蹦跶,大喊着:“完蛋了!完蛋了!”   董馥梅可是个寡妇,还是个没离家的寡妇,他要真和家里人说他看上了她,要和她好,怕是他家里人都要疯了。   同时,周显义又卑劣的庆幸着,庆幸着董馥梅是个寡妇。要是她丈夫还在,他和她就绝对没可能了。   怀着不希望这条路有尽头的想法走到了路的尽头。周显义将董馥梅的板凳还给她,还依依不舍的问了句:“拿的了吗?”   董馥梅好笑道:“这可是我拿出去的。”   周显义面上一红,因着天黑也看不清。他再找不到靠近人家的借口,只能慢悠悠的回家去。   村里也有其他人去看电影的,他们坐在一排看电影的事自然有人知道,这本来也能成为被人说嘴的话题,只不过村里发生的一件事将这个话题完全的压过了。   趁着村里人好多去看电影,来了贼了!   村里遭贼的共有十三家!他们没丢别的,就是丢了鸡,还都是成年鸡。   鸡这种东西晚上就是睁眼的瞎子,特别的好抓,只要动作快,晚上偷鸡是可以做到不出声的。   但每家养鸡的地方都不一样,家里有没有人、有没有狗什么的都说不准,这偷必须是早就踩好点了。   被选中的十三家都是家里人少的且小有资产的,去看电影时几乎等于全家出动。能对他们这么了解,很有可能就是本村人作案。   这事吧,往小了说,那些人家丢了一、两只鸡好像也不值得上纲上线。往严重了说,这么多人家一夜丢了东西,那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偷盗行动啊!   大队长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理。   最终因为那些丢了鸡的人家闹得厉害,说要不找到这贼偷儿,要不就让队上赔他们这个鸡让大队长下定了决心。   青天白日做什么好梦呢?队上赔是不可能的!找到贼偷?大队长自认没这个本事,干脆就到公社报了警。   公社派出所派了两位警员同志下来。警员同志上身穿着雪白的警服,领口两边佩戴红底塑料斜方形领章,中间是金色的盾牌,警裤是深蓝色底细红线裤缝的,头上戴着圆平顶白、蓝、黑三色警帽,警帽正中镶着金边红底的警徽,气派的很。   这体体面面的装扮看呆了许多小孩儿。   董馥梅家没养鸡,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家没钱的关系,即便这次她家没一个人,偷盗的人也都没进她家的院子。她知道大队长报了警,但私心以为这不关她什么事,一点也不在意。   没成想,警员同志来了后家里的小孩都跑去看,别个还好,只最小的肖学兵回来小脸红扑扑的抱住董馥梅的小腿,嚷道:“妈妈!妈妈!我要当警察叔叔!”   “学军乖啊,松手,有什么事待会儿说,妈妈做糟菜呢。”   “妈,我在这儿啊!”肖学军迈着小短腿进门听到他妈喊学兵当作他,不高兴了。   董馥梅有些惊讶。肖学军、肖学兵两个是同胎出的,相貌虽然一模一样,但个性并不相同。通常有一堆意见要说,什么东西都想要的是肖学军,肖学兵不大爱说话更不爱提意见,甚至都不大爱动弹,跟着哥哥姐姐们玩都是被肖学兵拉着。不用太分辨,看两人的表现就不会叫错人。   没想到今天先跑来抱大腿的竟是肖学兵,董馥梅来精神了,三两下将糟菜塞好、扎好,又去洗了手将肖学兵抱到腿上,问他:“学兵喜欢当警察呀?”   肖学兵猛点头:“嗯嗯!喜欢!”   肖学兵不常说话就导致他的嘴皮子不够溜,只能蹦出词汇或短句来。   “为什么呀?”   “好看!厉害!”肖学兵挥舞着小拳头,面上开始用力:“嘿!哈!啊!”   董馥梅头回觉得自己的童言童语掌握的还不够,向肖学军、肖学栋投去了求救的视线。   不愧是双胞胎,在肖学栋爱莫能助的时候,肖学军就小嘴叭叭一通将肖学兵说的话给补充了:“妈妈,村里来警察叔叔啦!穿的好好看!村长阿伯都跟在他后面!还要我们喊警察叔叔好!大家都怕他们喽,被问话的抖得和小鸡一样。阿强和我们讲警察叔叔打架好厉害的,就这样嘿!咻!哗!坏人就都被打倒啦!”   肖学军不光说,还手脚并用的展示了一下阿强说的怎么将坏人打倒的嘿嘿哈哈给演示了一遍。   “对!对!”肖学兵拍着小巴掌赞同:“很厉害!我想当!”   “这么厉害啊!”董馥梅哄着他们:“行啊,不过要当警察叔叔不简单哦,要学好多东西,身体也要棒棒的才行。”   “我可以学!”肖学兵生怕妈妈不让自己当警察叔叔,急得在她腿上站起来去看她,对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下保证。   “是吗?真的可以学吗?”   “我可以的!”   “那学兵今天就不要出去玩了,多学十个字好不好?”   信誓旦旦说可以学的肖学兵迟疑了。   “学兵是骗妈妈吗?”   “没有!没有!”肖学兵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知是真的很想当警察还是怕妈妈不高兴,应道:“我不玩,我学字!”   肖学军面上大惊,不等董馥梅看他,就迅速的转身往外溜。肖学栋慢一步也跟着闷头跑,董馥梅再去看只能看到他一扭一扭的圆屁股。   “你们两个给我慢点跑!”   董馥梅气的都会笑,这几个孩子学不好也不爱学,一说学字跑的比谁都快。小短腿也不是很麻利,慢慢走还成,跑起来一不小心就得栽个跟头。   说要让肖学兵多学字,董馥梅也没食言。将坛子归置好了,就开始教肖学军认字。   愿意学和不愿意学真的是有差别,同样一个人,差不多的时候,之前怎么都学不进,可今天学习就和开了窍似的。董馥梅一高兴,仗着肖学兵还不是很识数,多教了五个字。   肖学兵记得还挺快。   有了他这个榜样在前。董馥梅不再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苛求孩子们了,不会的肯定是故意不肯学!于是她给孩子们定了个规矩,每天测试不合格的当天不准出去玩!一直不合格就一直不准玩!   这规矩一出,皮的几个顿时陷入了水深火热当中。   好在他们家并没有真的那种完全不开窍的笨蛋,为了能玩用力去学,还是学得进去的。只是这样一来董馥梅就更认为自己找到了对的方法。   可怜的孩子们就此进入了学无止境的深渊。   有一个孩子生活就多了许多的忙碌。董馥梅之前像村里人一样完全给孩子放养时还好,现在开始抓学习,在织布机旁打了几张小矮桌,她织布,孩子们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读书。天天与他们斗智斗勇,日子就充实的不行。   某些人或好意或恶意的靠近,她都无视的彻底。至于警察抓到偷鸡贼没有,如果抓到了偷鸡贼是谁这些事她也都不知道后续。   忙碌的生活,没空给无关的人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和其他人家一样为了柴米油盐努力,转眼过了秋收,分了第二季的人头粮。   他们村水土好,只是耕地少。光吃大米是不够,但地瓜亩产六千多斤,绝对管饱。   不知别地是怎么样的,他们交公粮是只交谷子和黄豆,工分也只拿来分劳六的那部分钱和谷子、黄豆。其他作物收了就直接平均分了,都是先分个大概,再每家每户抓阄,有的是号前的先挑,像茶籽就是一筐筐排好了,抽哪个号就拿哪个筐,连挑的机会都没有。   别的倒好,就是茶籽差距比较大。又小又干不出油的,只能出五、六十斤,只够自家吃的。但运气好抽到大的都直接瘪出来的,两三百斤油不仅自家吃尽够,还能拿出去换百来块钱。   董馥梅运气还算好,抽到的虽不是最好的,但也差不离,晒干榨了出了186.7斤。就他们家的用油量留个四十斤就够一年使的,陈宝珠就跑来问她:“我家要拿油去粮站换钱,你一起去么?或者我帮你带去?”   董馥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了,孩子们都缺油水,我先紧着自家用,要是有多了再去换。”   她说的只是一部分原因。城里用油卡的比乡下紧,她得拿点到林小满那亲近亲近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编商量啦,本文在5.16日,也就是周四入V,届时三更送上,送你们小心心,希望到时候大家还在!   读者“爱看(?????)”,灌溉营养液+2   读者“发大大柴”,灌溉营养液+1   读者“古代闺秀”,灌溉营养液+11   读者“26006638”,灌溉营养液+2   谢谢大家浇灌的营养液呀!   接下来是瞎比比:   也有看一些年代文,好像队里很多东西都会拿工分分,比如工分高的先选啊什么的。然后我问家里长辈,他们都说没有,工分只换大米、黄豆和钱,别的通通收完就直接分了,还是大概均分了再抓阄,接下来就是看手气的时候了,拿到不好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收公粮也只收谷子和黄豆。可能是地域原因吧,我问我朋友,他家里那边靠海,稻谷不会活,那时候专门种花生来着,交公粮都交的花生。   说起来最让我吃惊的还是我们这边那个年代妇女不下地的规矩,真的,全民劳动年代,妇女不下地!(但十几岁的女孩要下地)如果哪家妇女下地了,那家男人就得被鄙视死。(应该也有人广地稀的原因,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   然后我问像我女主这样只有寡妇带娃的怎么办,他们理所当然的说让亲戚养啊!我又问了半天,才说如果她自己意愿很强烈,希望下地干活也是可以的。但是工分顶天就七分,做的再好、就算和男人做的一样多,男人拿十分,女人还是七分!(除了抢收这样的特殊情况)   知道这个规矩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都想生男的了,因为只有男人才有资格养家啊!   ☆、缸子   茶籽收获是立冬,等榨出油来差不多是十月下旬了。   天冷下来,根本没夏布的市场,林小满没想到没卖东西董馥梅会白拎十斤油给她。做收购的,上面收购标准下来,她能多少钱拿到东西,中间能吃多少都是她的本事。   之前的提议说是帮董馥梅,其实还是中间她能赚点。董馥梅是乡下人,搞不到票,可她这在供销社上班的票不会缺,她认识的人票也不会缺,尤其是董馥梅要的还不是粮票、油票、布票这样的生活必需票。   只要把票自己周旋的给董馥梅换了,那衣服她六元收来,八元给供销社报账,中间就能得两元钱。而且这是和董馥梅说定的,她不会去领导那举报。   她也不止和董馥梅这样合作,给她送东西的人也有。只是一般都是在需要她办事的时候才会给东西,这样真像亲戚似的没提要求只送东西,心里还有些不得劲。来年换票的时候她念着董馥梅的好废了好些功夫换到了许多稀有的票来。   这是后话了。   天一冷,董馥梅就不爱动弹,每日除三餐喂猪外并不出门。偏没多久两头开春抓的母猪先后怀了崽,都是没怀孕经验的母猪,加上天冷了母猪本来就容易落胎。她个喂猪的总得把母猪照顾好,换猪圈、换饲料什么的都还好说,搞卫生才麻烦。   怀孕的母猪绝对不能让它受冻,可小队的猪圈就那么几个,单猪单圈就很奢侈了,还想再空出两个方便捣腾卫生是不可能的。   也不止是母猪,再过一个来月公猪也该出栏了,现在也就长到四百来斤,比往年是大,但前两年年景不好,今年随便养养都会比前些年好。他们队的猪与别的队比也没有大的非常多。   人家夸她两句养的好,她自己并不满意。这猪不可能留过年让它自然生长到该有的五、六百斤,董馥梅没忘了当初陈宝珠和人说的话,觉得差不多也该开始给它们催催肥了。   每天放在猪上的精力多了,对孩子们管的就少。小溪、小萍、小云和学兵还好,自己愿意学,另外三个就整天偷溜出去撒欢。   村里人见多了他们也奇怪,问他们早些时候怎么老没瞧见人?   小孩子嘴上少有把门的,小月、学军精怪,不爱说,学栋那个老实的就都说了。   “妈妈最近没空管我们啦。”   “为什么呀?”   “妈妈说母猪怀小猪啦!”   猪圈虽然是公产,但味重,少有人没事往猪圈跑的。挑粪的那几个也都年纪不大,心里对猪没多少数,再加上天天都见着没什么感觉,也就偶尔夸两句这猪她好像照顾的不错,看上去挺肥。猪舍打扫的也干净,勤快,挑粪方便等等。   猪具体养成什么情况,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听说母猪怀了崽,隔壁那位三角眼阿姆怕董馥梅顾不好怀孕的母猪,忙跑到猪圈那边去看。   这一看了不得,每头猪都又白又胖,只只都在五百斤以上,那一坨坨坠下来的都是油水,肥的她都忘了自己的来意。   “哎哟哟!这猪怎么养的这么好啊!”   董馥梅见那阿姆趴在猪栏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猪,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猪感觉到危险拼命往角落里缩。她乐的直笑,提醒道:“阿姆,这可是生猪,你别把它咬了吃了。”   被董馥梅调侃,刘小妹半点不好意思都不带有的,动作略夸张的在嘴边抹了一下:“这肥的猪,看着就好吃。忍不住啊,忍不住喽!”   “忍不住那就别忍。”董馥梅将圈门开了一个小口子,压低声音悄悄的说:“你快抓紧时间进去啃两口,我不和别人说。”   刘小妹指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又会气又会笑:“你这嘴什么时候这么伶俐了!”   “你不进来?你不进去我可进去了。”董馥梅不接她话茬,拿着扫帚就进了圈。她开那圈门本来就是要进去打扫,却说的好像是生啃猪是什么好事要赶着上似的。   “别客气,你先大口咬着,我再看看。”刘小妹嘴也不饶人呢。   “是要好好挑挑,最好挑个哑巴猪,咬一口也不叫的,才不怕人知道。”来了这许久,董馥梅也有了几个处着不错的朋友,这隔壁阿姆就是一个,她和她说话时不经意会露出点促狭的本性来。   “哟,看来你是咬过啊,来来来,猪娘子和我说说哪头是个哑巴,我好去咬上一口大肥肉!”   “还说我嘴伶俐,阿姆你的嘴巴才是真厉害,我说不过你说不过你。”真要争下去也不是不行,但董馥梅心里把握了个度,觉得玩笑说到这就差不多了,再说就较真了,于是适当的退了一步。   刘小妹自觉赢了人,喜得露出大牙花子:“不是我吹,我这嘴和人吵架都没输过的!”   “那我不一样,我是都没赢过。”董馥梅随口应了一句,忽的做出想起什么来的表情问她:“对了,阿姆你来猪圈做什么?我扫再干净也味着呢。”   刘小妹本来想继续吹嘘的话被打断还愣了一下,接着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哦哦哦,对对,不说都差点忘了,我是听人家说母猪怀崽了过来看看的,你会顾不?要帮忙不要?”   “还顾的过来。”董馥梅对着那两个住着母猪的猪圈抬抬下巴,示意她去看看。   刘小妹过去看了,这两头怀崽的母猪虽然也肥但个头没有那些催肥的公猪大,只是这两只猪即便长得小些,也能看得出来养的很好。   那猪眼睛黑溜溜的,看到刘小妹看它,双眼皮一掀,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她,精神的不行。   “嘿!这猪还会不理人!”   被猪嫌弃了,刘小妹没在猪栏那呆多久。   送走了刘小妹,董馥梅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在新手村里总共就三个NPC,没玩家的时候他们都各过各的,董馥梅已经很习惯自己的地盘上没有外人的存在。   那时有时还会觉得寂寞,现在邻里人多,家里煮个蛋隔壁都能知道,知道就罢了,还要跑面前来问:“你家今天吃蛋了啊?我都闻着香味了!”   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要应付的人多了,董馥梅才发现自己并不那么向往热闹。   她刚松口气没多久,突然又有了好多人来猪栏。原来是刘小妹从这走了后就跑去到处和人说她的猪养的好,一群人就跑过来看了。   ……   年前公猪出栏,七小队十五头头头目测都在五百斤以上的大肥猪一溜牵出去,可在村里好好风光了一回。   等到了公社猪一上称,好家伙,他们队最大的猪竟然有612斤!是今年的猪王!不仅在村里风光,在整个公社他们也风光着呢!   粮站不仅给了他们该有的钱、票,粮站还出来个小领导对他们一通表扬,没多久公社还送了‘优秀养猪奖’的奖状到大队部,大队长将奖状挂到了大队部的客厅里,便是不识字大家伙都挤着去看,还要认字的人反复的念那两行字。   每念一遍,都觉得有面一回。   作为养出这么好的猪的‘优秀养猪手’,董馥梅也得了实惠的奖励,随着奖状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个漆着‘优秀养猪手’字样盖了红荷县阳升公社的章的搪瓷缸子,这缸子就归了她。   自从得了这个缸子,她好一段时间都得不到清净,好些人要来她家看着缸子。董馥梅受不住,干脆将缸子给了最靠谱的肖小溪,让她带出去给大家伙看个够!   今年年景是真的好,粮收的多,油榨的足,猪也养的肥,各队的任务猪就没有小于三百斤的。相应的,工分也值钱,一个工能值一毛六。往年才七、八分呢。   加上死去的丈夫、小叔、公公还在时的工分,年底结算的时候,董馥梅不仅分到了足够的粮,还能领72.38元钱。   她这钱不算多的,每户人家只要家里有两个壮劳力今年就能有一百左右的钱,村里有家小子多的领到了四百多元,最少的人家还了去年欠队上的债还剩十几块。   所有人都是笑着领粮领钱,她大伯家钱都是她大伯母收着,钱过不到陈宝珠手,她就不耐在那看着,跑到董馥梅这边和她说话:“今年可真好,家家户户都能得钱。”   “可不是,就夏收那会有些麻烦,之后的天都可好,天老爷给面子,就什么都好!”董馥梅还没说话呢,旁边一个年轻媳妇先搭了话。   各家收钱都是长辈的事,这年轻媳妇也是钱不过手的,她边说着话边有些羡慕的看着董馥梅手里的几十块钱。   这视线快让人不自在的,董馥梅也不点钱了,直接就放口袋里。陈宝珠也好似随意的往前走了两步,遮住那人看董馥梅的视线。   发现自己的目光被人发现了,那人有些讪讪,不过嘴里还是忍不住说:“梅子能自己拿钱也挺好的哈。”   陈宝珠有些想发火,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她回过头去,就见自己的好友一双漂亮的大眼含着雾气,眼眶周围泛起了晕到恰到好处的红,用又无奈又委屈又气愤的眼神看着那个小媳妇。   她心里揪疼,都顾不得和那人生气,忙去安慰董馥梅:“梅子,你这……你别哭啊,别哭,她不会说话,我帮你教训她!你别把自己气着了。”   陈宝珠一侧身,那年轻媳妇也看见了,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动静有些大了,好多人看了过来,见到董馥梅那眼泛泪光的表情都骇了一跳,这好好的是怎么了?   “我和你换换可好?我不要钱,妈能回来我巴不得她能掌家呢。”董馥梅没要陈宝珠替她冲锋陷阵,对她摇了摇头,又直直看着那人,她的语气很客气,可说的话就不大给那年轻媳妇留脸面了。   对个死了那么多亲人的寡妇说能自己拿钱挺好是几个意思?是巴不得自己婆婆死了自己也能拿钱是不是?   那年轻媳妇的婆婆听了董馥梅这句话一下就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看向她家媳妇,这败家玩意儿竟然盼自己死!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我不喜欢别人惦记我兜里的东西。”   渣渣作者(给大佬递烟.GIF)   ☆、地瓜   肖家几口人死了大几个月了, 该习惯的大伙早习惯了, 见提起婆婆, 董馥梅还会激动的流泪, 他们都感觉她重情重义。   两方对峙,一方被认为是正义, 另一方理所当然就是‘反派’了。   那年轻媳妇被董馥梅哭得一脸懵, 乡下人吵架那是天天有,起因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董馥梅突然发难不让人奇怪,怪就怪在她上来直接就哭了!按常规操作, 两个妇人吵架, 基本比谁嗓门大, 比谁嘴速快, 吵得厉害了,再比比谁的爪子利,谁家男丁多。   一上来就哭的, 真没有。年轻媳妇没有对付这样的人的经验,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正义已经完全站到了董馥梅那方。   被别人说两句倒罢了,关键是她婆婆那黑脸她不能无视, 都顾不上和董馥梅吵,她忙跑到她婆婆跟前说:“妈你别听她瞎说,她那个黑心眼的害我呢,我没这个意……”   “啪!”   话没说完呢, 她婆婆一巴掌就过来了。   年轻媳妇没底气,不敢和她婆婆撕,只能抱头受打。她还没被打几下,董馥梅就冲了上去抱住她婆婆,哭着为她求情:“阿姆你别打莲花,都是我不会说话,她只是随便说觉得我能自己掌钱好,没说你的意思。都是我太敏感了,听到这个话题就没忍住,你可别打她。要是因为我闹得你们不和,我可真是个罪人了!”   她哭着用力对着阿姆又拉又抱的,本该是狰狞的才对,奇怪的是,旁人看她,既能感到她用尽了力气去拉人又能看到她最完美的让人见了就觉怜惜的美丽哭颜。而且当下并不让人觉怪异,日后回忆起也只让人感叹一句,人长得美,连嚎哭都是美的。   被拦着打人的阿姆越听董馥梅求情越窝火,那火都是冲着她媳妇去的:“好闺女!不怪你!你别拦着,我打她不是因为你,她这眼皮子浅的盯着别人的口袋就是欠教训!还羡慕你掌钱!她羡慕什么,就是羡慕你婆婆去的早!她这没安好心的!就是个搅家精!聘礼要了五十块钱,连一个席子都没带过来!还盼我早死!我呸!你死我都不会死……”   那阿姆也就四十多,力气大呢,没多久董馥梅就拉不住她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又打上了,董馥梅急着要陈宝珠帮忙:“宝珠,你帮我一起拉人……”   陈宝珠天然就是站董馥梅这边的,见吴莲花被打,只觉得打的好,才不愿意去拉架。但董馥梅来说了,她少不得也得去帮忙。   她一动,别的几个觉得打的也差不多了的媳妇婆子也去帮忙,闹闹腾腾的好半天那婆婆才不打了,只心里依旧记恨着呢,日后怕是有的闹。   “梅子!我就说你脾气太好,人那么说你你还帮人家,要我说,她被打就是活该!她还骂你黑心眼,谁心眼有她黑呢!要不是你劝架,她的腿都得被打断!被婆婆打的她老公都不帮她!”   董馥梅给陈宝珠倒了杯水,都来她家好半天了,陈宝珠还在为刚刚那事抱不平。董馥梅心情真是很复杂了。   就这脾性,很容易被人利用啊。   当初那布的事董馥梅就是利用她将有利于她的流言传出去的,现在是相处久了,真心把她当了朋友,这回才没叫她出头。   乡下地头,得了个爱惹事的悍妇名头并不是什么好事。   “宝珠,这话还是别说了。你……”   董馥梅想劝陈宝珠说话做事注意下方式方法,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陈宝珠的大嗓门抢断了:“梅子!我知道你心眼好,不爱听人坏话。可是你真不能那么好欺负,那吴莲花自己做事不地道,盯着别人兜里的东西被教训就是活该!她害你都哭了你还替她说话,我看着是真急,你脾气不能再这么软了,以后人人都来欺负你怎么才好?我不在你身边都没人为你出头的!”   董馥梅想教教陈宝珠怎么‘以弱胜强’,陈宝珠还反过来想教她做人该强硬就要强硬起来,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呢!   其实并没有被人欺负到,反而还三言两语让人得到教训的董馥梅傻呆呆的看着滔滔不绝教她怎么骂架的陈宝珠:“……”   行吧,你开心就好。   ……   临近腊月,队里该分的东西也都分的差不多了,董馥梅看着堆满的仓库的粮食,大约估算了一下,家里几个孩子还小,她胃口也不是个大的。觉得这些不拿出去换钱是尽够了,就松了口气。   之前家里的粮食渐渐见底,她也有些怕计算错误,让孩子们跟她饿了肚子。   他们这阴雨天多,粮食放久了会发霉、生芽什么的。   晒干的谷子不弄湿可以放一年多,碾出的大米只是将将够吃的量,不用担心坏。   地瓜却是相当多。一般人家为了保存地瓜通常就是晒成地瓜干,而且是干的透透的,一点水分都没有,煮起来也没有半点地瓜香。   之前家里剩的的地瓜干董馥梅就不爱吃,孩子们显然也是不爱吃的。今年的地瓜她就拿了一小部分晒成了干,而且没有晒很干,做小零嘴吃也可以的那种程度就收了,这样的地瓜干也就能放两、三个月。   剩下的她只留了几个蒸着吃,其他的全进行了再加工。   主要就是做成地瓜粉、地瓜糖和地瓜酒。地瓜粉顾名思义就是地瓜做成的粉,先是要选择没有虫洞的地瓜,清洗刮皮、沥干水分,再将其磨碎。然后要准备好过滤网、过滤架子以及用来装过滤水的大水缸。   往磨好的红薯里面加水溶解,然后倒入到过滤网当中,再用手将其中的水分挤出来,这些挤出来的水分沉淀大概半天,将水倒掉后将沉淀物放到别的容器里,最上层再放点水继续浸泡,将里面的杂质漂干净。   天天都得换一下水,大概三、五天左右就可以挖出捏成小块在太阳底下晒干,要是太阳够足,一般一天就可以了。   要做的时候就将这些粉块加水揉成粉团,和其他做粉面的方法没太大的不同。地瓜粉拉成粉条后是灰色的,晶莹剔透非常漂亮,煮好后口感爽滑带点Q弹,肖小云最爱吃这个。   地瓜粉做起来有些麻烦,一百斤地瓜做成粉只剩二十斤左右,再做成粉条又得少一些。而且煮的时候得放许多油、还得酸辣的才更好吃,一般人家懒得做,也舍不得做。   地瓜糖和地瓜酒愿意做的人就更少了。地瓜粉做好好歹能当主食吃,地瓜糖就是做个零嘴什么的,还得买麦子做麦芽糖。他们这不产麦子,得到粮站买,农家没有粮票,还得拿谷子或者三倍的地瓜去换,亏得很!   地瓜酒倒是有些好酒的人家会做点,用的是土方法,也做的不多。   刘翠翠年前给董馥梅送东西时知道这败家闺女做了几十斤地瓜糖和好几坛的地瓜酒,气得想打她!   董馥梅完全不觉得做错了什么:“妈,今年下的谷子够自家吃的,地瓜放在那里容易坏,做些糖给孩子甜甜嘴也挺好。至于酒,我做的不多,也就做些做菜用的。”   刘翠翠:“你还给我辩!几十斤糖孩子的牙都要吃掉了!今年谷子够你就专吃大米饭了?不拿去换点钱,拿什么做花用?”   “妈,你忘了我会织布了?”董馥梅躲过她妈的铁砂掌,又拿了一小坛酒塞她妈怀里:“说句大话,我现在不差钱,家里没东西只是没票。孩子们没吃过罐头,你送的那些东西我就收下了。但我不能光拿家里的东西,这酒你拿一坛回去,爸喜欢喝。”   刘翠翠没拒绝这酒,她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你那布薄零零的,这时节还能卖?”   董馥梅摇摇头:“不是现在卖,我和人说好了,将布做成衣服,明年夏天再卖。”   刘翠翠皱眉:“那人靠谱吗?别到时候不认了。”   董馥梅微笑:“不会的,林姐姐人很好。”   有的钱赚怎么会有人往外推。   “你别太相信人了,自己得留一手。”刘翠翠对这女儿真是不放心,从小就心眼好,性格又懂事又软,她出嫁后刘翠翠天天担心她被婆家欺负。   “我知道。”董馥梅笑着说:“不过林姐姐人真的好,前段时间她还匀了些棉花票给我,今年家里都能换新棉衣。”   “哟,那还真是个好人。”刘翠翠惊讶,他们这种棉花的少,价格高,棉花票也稀罕。   董馥梅点点头,没说是她先给人送的地瓜糖和地瓜酒,收了东西,人当然得表示一下,她那天穿的薄,小风一吹就有些抖,人家可不得送最合适的东西才行。   林小满送的棉花票只够换做一件棉衣的,是她拿买的处理好的棉花和人家有种棉花的换了些种来,自己偷偷催种了,才得了足够一家人用的量。   刘翠翠走时董馥梅将给家里人做了新棉衣后剩的一些棉花、棉布装给了她,又在袋子里偷偷放了十元钱。   她娘家日子也不好过,家里得了一些罐头还巴巴的给她送来,她当然也得投桃报李。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点点包裹里的钱,叹气):“唉,一千多块钱花不出去,难受。”   渣渣作者:“开V第一更,挥动你们的小爪爪!让我知道你们的存在!”   读者“jessie”,灌溉营养液+10,谢谢嗷~   下一章在11点整,再下一章12点整~   ☆、过年   刘翠翠是到家才发现袋子底下的钱的, 看到钱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闺女自己过得难, 还不忘给家里送点钱, 怕她不收还藏着送来。   她怎么就这么懂事啊!   心疼……   晚上, 刘翠翠将董馥梅给她拿的东西给老伴看,董家强见了东西也叹气, 抱着那坛酒不住的说:“梅子是个好孩子, 可惜了啊,可惜了啊。”   ……   转眼到了年, 队里起水塘每家都分了三、四条鱼,各队的幸福猪也宰了分了。董馥梅养的猪足有六百斤, 每户都能分到二十斤左右, 所有人笑的见牙不见眼, 好话也是不停的对董馥梅说。   之前有偷偷嘀咕让寡妇为队里养猪不吉利的人拿着比别的小队更多、更肥的猪肉那脸变得比谁都快, 就差握着董馥梅的手要她明年也负责养猪了。   有鱼有肉的,董馥梅一点没省,当天就给孩子们做了大餐。   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 调料充足, 她做出来的食物好吃的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了,不仅孩子们吃的头也不抬,隔壁家明明也在做肉, 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抽动鼻子嗅着隔壁传来的让人哈喇子流个不停的香气。等吃到自家煮的肉明明应该觉得有满足感的,却偏偏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都是肉,你说人家怎么就能做得那么香呢?”   “怎么?你嫌我做的不好吃?那就别吃了!”   “别别别!”好歹是肉呢,肉哪有不好吃的, 只是没别人的好吃,进到嘴里的没有鼻子闻到的香,吃起来不大得劲还不让抱怨几句了?   董馥梅这作孽可不止是一天,从粮食物料丰富开始,那便是长期作战。大人还忍得,小孩闻着这香味不得闹?   就是被抽一顿也要闹吃的。   寡妇有不吉利的说法,而小孩则有容易沾染秽气的说法。这些孩子平日都被家长教着不能往她家中去,怕占了秽气,耳提面命带恐吓的,导致这时候就是流了一身口水他们也不敢进去,只敢偷偷的到董馥梅家门口探脑袋。   董馥梅对孩子宽容许多,可再宽容在各家粮食都困难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站出来当冤大头给他们分东西吃。   到底还是不忍心,就拿了小碗装了点肉丝给肖小溪,叫她和弟弟妹妹到外面吃,有人要也可以分一口。   肉丝量不多,外面伸脑袋的孩子多,一人大概就能分到小拇指指甲盖那么一点,也就尝个味,和肖家姐弟们关系好的能多分一点点。   分的少的看着那些分的多的羡慕的都要哭了,一个个的为了吃可劲拍掌握分肉大权的肖小溪的马屁。原本在小朋友中因为家庭原因导致近来不是很受欢迎的肖家姐弟们一跃成为了附近最受小朋友们欢迎的孩子。   自家的孩子那小狗腿的样被那些家长看到了,家长觉得丢面。一问还去人家门口流哈喇子了,这是饿死鬼投胎啊!有那脾气爆的,抓了孩子回家又是一顿打屁股。   只是这时候孩子都是被揍惯的,被打肿了屁股当时嚎的厉害,第二天就能下地乱跑,照样跑肖家给人家孩子献殷勤去。   一天两天的还行,董馥梅也不可能天天让孩子们分东西给他们吃。但不给他们吃,就自家几个吃着让他们在门口巴巴等着也是作孽。   她只能尽量做味道不那么浓郁的菜。   可这些孩子个个都是狗鼻子,脑袋其实也机灵的很。尽管她没做香味重的,但菜多有菜香,加上孩子们已经知道她家做的菜好,还是天天在外蹲守。   没得办法,谁让她心软呢。肉是不可能供的,不过自家种的菜还行。她有意识的会隔几天在炒菜时多炒那么一点点,吃完剩的就让孩子拿出去做人情。   这点东西要怎么分,那就是自家孩子做主了。董馥梅让他们尽管分给自己玩得好的小伙伴。至于那些玩得不好的?   都玩得不好了凭什么要给你分东西?   大多分出去的是萝卜和白菜。占不住她煮得萝卜白菜都比人家的好,孩子们都还挺捧场的。   这讨肉还能说是馋肉呢,萝卜白菜也去人家讨就更让人丢面了。   孩子去的多了,有的懂事的家长也不能让董馥梅白贴东西,少不得自留地里收了什么菜就往她家送一把。   沾了孩子们的福,董馥梅在村里的交际圈一下拓宽了很多,餐桌上也丰富了很多。   各家地里种的菜都不会太相同,有些特别的还会种甘蔗、辣椒、茄子之类别家没有的作物,她常常都能从各家分到一点菜,餐桌可不就从萝卜白菜里解脱出来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家里菜多了也吃不完,每次有人家送菜了,董馥梅不仅分给孩子们的多了,偶尔也会往陈宝珠家送点。   陈宝珠家就是她死掉的丈夫大伯家。虽说是分家了,可他奶奶还在呢,往年年前她公公也要给奶奶孝敬的。   今年她家情况特殊,她也没能拿出章程。   实话讲,东西,尤其是大米她是不打算给的。按道理,她家出了这事,村里的规矩本来要大伯家帮衬,是她自个儿撑住了没麻烦人家。只是就算没让人家帮忙,她这情况也不是还能拿出足够多孝敬的情况。   要真拿出来了,也得不着好!   一个寡妇哪来那些东西?别是偷汉子了吧?   如果她给了足够的孝敬,村里流传最多的可能就是这句话。   再说了,她分的粮食得紧着自家孩子吃,吃地瓜米哪有大白米饭好。不过她家做了地瓜粉这事人家是知道的。董馥梅想了想就装了一个碗头,制成粉条顶多吃一餐的量。   这点东西不够看,董馥梅在家里转了一圈,就找到一些碎布头,比着记忆里奶奶的小脚做成一双土布鞋来。再从今年分的七十多块前里拿出五块来,这年礼就凑齐了。   这些东西都是人家知道她有的,拿出来不打眼,一年工分分红就七十多她能拿出五块来也让人没法说嘴。   腊月二十八,她就将这些东西拿去给了奶奶。   说是一家人,当初决定不养她和七个孩子时,大伯家对他们家有愧,奶奶和大伯母就在当时为了面子上了几次门。见她和孩子过得不错后,她们就不上门了,都不爱从她门前过,生怕她遇到难事再赖上来。   陈宝珠和她走的近还被暗戳戳说了好多回,只是陈宝珠不听照样和她好。   她来家送礼,她们笑得也假,董馥梅就没多待。人家说三十来家吃团圆饭的话她也没应。何苦呢?大过年的让大家都不自在。   董馥梅走出门不久,陈宝珠追了出来,拿了一碗泥鳅给她:“这是阿平到地里捉的,做起来废油,奶奶和妈不让做。不过这可有营养呢,你最爱折腾这些麻烦东西,拿去做了给孩子们吃。”   陈宝珠是看董馥梅满手来空手走怕她心里不自在特地送东西的。平日倒算了,大过年的谁家会不备点油,再怎么着也不会一碗泥鳅弄不来吃。   董馥梅领她情接过了碗,笑道:“你把泥鳅给了我,阿平不和你闹?”   阿平是陈宝珠的大儿子,今年六岁,性子虎着呢,他特地找来的东西给妈送了出去准得在地上打滚,老二阿安肯定也要跟着闹。   “我是他妈,拿他点东西怎么了!”   这时候人没有孩子也有私产的想法,父母拿孩子东西都不要问的,拿就拿了,你敢闹?大巴掌伺候!   未来游戏里都会有明确的法律保护小崽子们,董馥梅哪怕是古风游戏的NPC,她在保护孩子这方面接受的信息并不古风,她是不打孩子,也会尊重孩子的**和自由财产。   不过她同样尊重‘这个游戏’的设定,没对人家教育孩子的方法指手划脚。   她拿着泥鳅回家,放水里养了两天让泥鳅吐沙,三十那天拿地瓜粉裹着过油炸了,炸过后和辣椒等香料再炒一遍,最后调了酱淋上去再放了些地瓜粉条一起炖了会,待入味便可。这就成了年夜饭的一道菜。   做泥鳅时那味道可霸道,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都想去她家探头看看她做了什么好东西。   其他几个孩子都抢着吃泥鳅,只肖小云把地瓜粉都包了,还不断问着什么时候再做这个吃,董馥梅和她说:“得问问你阿平堂哥什么时候再去摸泥鳅。”   “摸泥鳅我也会!明天我就去摸点回来给小云吃!”肖小月拍着胸脯打包票。   “过年穿新衣服呢!你要去地里糟蹋了,看妈不揍你!”肖小溪点她脑袋。   “妈可好了!才不揍我呢!”肖小月昂着脑袋不服气:“就你凶,会动手动脚!”   “肖小月!你长胆子了啊!”   “哎哟!你干嘛啊!”   “揍你!”   年夜饭说是夜饭,其实下午两、三点就开吃了,吃完了所有人要去洗澡,有条件的在洗过澡后就会换上新衣服。   董馥梅今年当然也给孩子们做了新衣服。不过夏衣那会儿就够打眼的,她冬衣就没太出格,里面的内衣是好的,外面的棉袄的棉花也是好的,就是棉袄外面那层布是用的旧衣裳改的。   她手艺好,拿旧衣服改了也不难看。只是旧的就是旧的,仔细一看都能看出来‘这棉袄不是新的’。这也是董馥梅想让人家看到的。   棉袄内里是厚厚的新棉花,一点也不冷,穿上新衣服几个孩子就开始在院子里撒欢,董馥梅还得将换下的旧衣服洗了。   他们这大年初一不能洗东西,这些脏东西又不能过年,所以即便天黑了也得摸黑洗。等她将该弄的东西都弄完,天就黑透了。   这时候过年提倡简朴,不搞花里呼哨的东西,孩子们又小,董馥梅没让他们守夜,都赶到床上睡觉去。   睡到半夜,她起来给孩子们盖被子,觉得有些冷,打开窗往外一看,天空中有什么飘飘扬扬的落下来。   她在窗台上一抹,透心的冰凉。   落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作者福建哒,我爸妈说他们小时候到80年代那会家里冬天也是会下雪的,厚的能堆雪人打雪仗的那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就越来越小甚至完全没有了,现在我们这边下雪是西洋景,别说大雪了,就是雨夹雪都有人打着伞出去看,大人也又叫又闹呼朋唤友的和孩子一样。   ☆、厨师   有道是瑞雪兆丰年, 这一年确实是个好年。   前些年自然灾害带来的余波彻底过去, 国家也正面对待了当年指导方针上的错误, 积极改正, 在农村掀起了新一轮有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   起码这个时候,‘农业学大寨’是有效的。   这一年农民很忙, 忙着建设农田, 在往年的基础上,他们得了空就在山上一锄头一锄头的开辟梯田, 在开辟田地之余扩宽河道也是重要的任务。   主要劳动力放在了农田和河道的开辟上,其余工作不可避免的要分担出来给一些妇女同志。   除了不下地外, 挖竹笋、采香菇、砍柴火、茶籽林锄草、自留地的侍弄等工作全都落在了她们的肩上。   当然, 上述这一切改变对家里只有她一个大人的董馥梅来说并没多大影响。这项运动一开始要说对她最大的影响还是周显义没空砍柴也没法给她支援了, 她多了项砍柴的活而已。   可在四月中, 县里下达了积极养猪的指令,要求提高任务猪收购量,由原本的两户一头任务猪提高为一户一头任务猪。在此要求上, 他们也放宽了限制, 允许公猪私养——即允许任务猪收归各家养。与此同时各家养殖猪数目不上限。   这一指令下达,共用猪圈被拆除,其用地将会被改造为梯田, 而原本里面养着的猪也会让各家花钱买去,队里买猪的钱被归为公产,算作年底分红。没有买到猪仔的家庭为了完成收购任务还得去想办法购买仔猪。   因为任务下达突然,上面也依据情况让各公社粮站运来大批量的仔猪, 公社队员可持大队长的批准信到粮站买仔猪。   董馥梅也在院子里加盖了猪栏,与厕所相对。她只抓了两只猪,一公一母,待长成了公猪就做任务猪,母猪配种生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董馥梅‘失业’了。   工分可以说是农村人粮食的唯一来源,就是她愿意拿钱和城里人换粮票,人家都不会多愿意的,所以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不仅是董馥梅烦恼,小队长肖保昌也烦恼要给她安排到什么岗位上去。   在肖保昌决定要让董馥梅下地之前,县里又下达了新的工作任务——修路。   这修路修的是县里连接各公社的路,在刚刚解放那会儿,县里和公社之间就修了一条简单的土路,经过十来年,这路已经坑坑洼洼不能看不说,其宽度也不大能满足需求。县里计划要给各公社派班车,这路过不了班车,于是只能重新修路。   这修路不仅上面会派工程队下来,下面的群众也得参与其中,各家各户派壮丁帮助自家公社路段修路是必须的。因为修路期间,参与修路的群众月工资35.19元,不是做白工,待遇方面他们是没有粮票的发放,但是有饭票,凭借饭票可以到指定地点领工作餐吃,大家伙都是抢着去。   既然有工作餐的需求,那么也就需要厨师帮忙做工人修路期间的三餐。厨师从各村择人,27.5元一个月,同样包餐食。   肖保昌听说了这个消息去找了大队长肖国忠汇报了董馥梅工作安排上的难题,并提议将厨师工作交给她。   “董馥梅同志家出不了壮丁,也不可能让她去修路。我有听说她做菜不错,厨师工作刚好合适她,让她去工地做事,我也不用想着要怎么安排她,让妇女同志下地这个,啧,我不大说的出口。”   肖国忠考虑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对:“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了解了。不过就算是修路,我们村只复则协助县里到我们公社这个路段,顶多也就修一年就完事,之后董馥梅同志的工作怎么安排你还得费心。”   肖保昌皱起眉头,有些烦恼:“再说吧,现在先安排了。”   “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将她名字写上去了。本来工地找厨师,我是想找五、六个年纪大的,不容易出事,现在董馥梅同志去了……让保荣婆娘也一起吧,她们玩的好,能有个照应。”肖国忠这个人挺好说话的,心肠也不错。   大队长就是村里的一把手,肖国忠决定了的事其他人明面上没敢有反对意见。   这个工作机会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个金元宝,董馥梅得了这机会难免有人要说小话。殊不知董馥梅还不想要这个工作呢!   要知道几乎每家每户都出了人来参与这项工作,可每村只出几个厨师而已,也就是她们六个人得煮三百多人的食物!一个人煮五十多人的饭,几个月下来不练出麒麟臂才怪!   一个月辛辛苦苦二十多块钱加包三餐对她来说不是足够诱惑的条件,就算特批她的孩子们也能跟着她吃工作餐也不是很让人满意的条件,董馥梅怎么乐意的起来。   不过就像别人不敢说出反对意见的话一样,董馥梅也没法说出拒绝工作的话来。她家情况摆在这里,她要是拒绝这工作就是直接告诉人家说她有问题。再说队上只是给她下达通知,也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工作任务下达不到三天,农民工程队就组织起来了,各个村子工作路段划分,每村都会有两个县里派来的‘指导员’负责统筹工作。   各村都是在离自己村不远的地方开始修路工作,首先就是清理公路规划拓宽区域的树木。那些大树都细都要两人合抱,他们没有电机工具,是用锯子一颗颗锯下来,靠人力搬回村里。   这锯下来的树也是公产,合适盖房子或做棺材的统一阴干放起来,村民有需要时就可以打申请买去,村里得到的钱也是年底的分红。   这锯树就要据一、两个月,等锯完树了,要挖山,不用别的,就用锄头挖,土用土箕一担担挑到另一头拓宽。等挖好了,就是将土用各种农用工具压实磨平。   是的,他们最后完成的路依旧还是土路,县里批下来的水泥有限,相应工具车及专业人手也有限,得按照规划一块一块的来,等他们的土路用上水泥硬化还不知得等上多久,铺盖水泥也不是能由他们上手的工作。   在修路期间,他们早上五点左右开工,负责饭食的厨师每日凌晨三点就得到大队部的食堂给他们做早饭,到了四点半这样,要上工的人就自带饭盆会到大队部领早饭,吃完顺手就将饭盆洗了带到工地上去。   等他们吃完了剩下的才是厨师们的早餐。好在打饭是一份份打的,剩下的也没经过人家的筷子。   中午工人是不回家休息的,厨师十点开始做饭,这时候他们会先自己吃一口,大概十一点半这样要去工地送饭,让他们排队分饭。   晚上的模式和中午差不多,下午三点开始做饭,四点半左右去送。   如果开夜工,她们还得准备宵夜,不过宵夜就不会让她们这些女人去送了,会有男人来拿。   这样一天得围着灶台六、七个小时,一段时间下来,董馥梅都觉得自己的脸被油烟熏黄了!   事实这当然是她的错觉,她的脸包括她的身体状态经过这一年越来越像‘过去’的她——新手村里将众玩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俏寡妇。   数据赋予的完美容颜怎么可能败给油烟?   不过任何一位爱美的女性就算肌肤状态再好也不可能不在意油烟的,她得了空就上山寻摸些药材自制起专门针对油烟的护肤霜来,每次煮饭前后都要抹一抹。   陈宝珠看她往脸上抹东西,好奇的很:“你这是抹的什么?”   装在小瓶子里的膏体是青褐色的,颜色并不美丽。不过涂抹开后薄薄一层并没有颜色。董馥梅取了一点抹在陈宝珠的脸上:“我做来防油烟的,你也试试,觉得好等会去我家拿一瓶去。”   陈宝珠仰着脸让董馥梅涂,她鼻翼微动,有些陶醉的嗅了一口:“你还会做这个呐!有股子香气,不像花也不像果的,是什么?”   “药香吧,我用了好些药材做的,混合起来就有这股香。”   陈宝珠笑了:“我还当是雪花膏,原来是膏药。”   “都是小年轻,还爱美呢!”   “膏药也随便涂,小心烂了脸!”   “油熏熏脸怎么啦,还得涂药啊?我们这熏了几十年也没怎样啊。”   旁边几个阿姆不大看得惯她们这做派。指指点点的笑起来,嘴上说的话半点也不动听。董馥梅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不耐烦。   她做饭好吃,这工人的建议下,掌勺的工作渐渐的就到了她的手上,其他人主要负责洗东西打下手之类的活计。这几个阿姆觉得她抢了最轻松的活,说话总夹枪带棒没带什么好意,她有些忍不了了。   “妈妈,妈妈,小萍的牙也掉啦!”肖小溪急急的跑了进来,打断了董馥梅积蓄的怒气。   董馥梅不让孩子们进厨房,免得别人唧唧歪歪说孩子会弄坏东西什么的,她做饭的时候,孩子们就在外面坪子玩,等她做好了也能马上吃几口。   听到肖小溪说肖小萍也掉牙了,女儿肯定比无关紧要的人重要,她忙将膏盒塞陈宝珠手里,自己跑出去看。   肖小萍掉的第一颗牙是玩得开心笑掉的。   笑掉大牙、笑掉大牙,这句话竟成了真的,小伙伴们都围着她笑。她觉得丢脸,抓着小乳牙站在原地,脸红成了猴屁股,看到董馥梅出来,一下子将小脑袋扎她怀里,再不肯拔·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口口是个迷,完全想不到会出现在哪里,总觉得好好的词中间加了个·反而更显眼了   开V三更完毕,希望大家喜欢,嘛一口   ☆、膏药   安抚了半天小鸵鸟, 将她给劝好了, 董馥梅回到厨房, 却发现那几个阿姆竟围着陈宝珠也想用用她做的护肤膏。   嘴上说看不惯, 董馥梅皮肤状态在那里,看她越来越水润, 她们也是女人, 心里能没点想法?   女人不管什么年龄就没有不爱美的!   看到董馥梅进来了,脸皮薄的就转过头当作要护肤膏的人没她一个, 脸皮厚的还笑嘻嘻的和她说:“你这做的东西有没有用也不知道,我这老脸不怕坏, 帮你试试合不合用。”   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我就知道阿姆你是个心好的, 我来帮你涂吧。”董馥梅面上不气, 笑嘻嘻的拿过陈宝珠手上的护肤膏。   “梅子!”陈宝珠可不想把东西给这几个人用。   董馥梅对她笑着摇摇头:“没事, 阿姆她也就嘴硬心软,担心我们小年轻乱用东西呢。”   说着她就要替那个最厚脸皮的阿姆涂,那阿姆直接抢过她手中的盒子:“不麻烦你不麻烦你, 我自己来!”   说完她就挖了一大坨到脸上, 陈宝珠气得鼻孔都放大了,想要上前理论,被董馥梅拉住了手。   陈宝珠试图挣开她的钳制, 未果。董馥梅将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做了个‘嘘’的口型还俏皮的眨了眨右眼,凭借美□□惑成功让陈宝珠安静下来。   董馥梅转头笑眯眯的看着那个阿姆不仅自己用还‘大方’的分给其他人,带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 那些人都用了很多。或许是抹的多了,她们的脸都呈褐色,像是敷了层面膜。   等盒子回到手上,里面的膏体就剩了个底。   董馥梅没说什么,就那盒膏体往兜里收了,拉着陈宝珠出去说话。   “梅子,你刚刚干嘛不让我说话?那些人也太不要脸了!仗着一把年纪什么没脸皮的事都做,你不懂拒绝她们,她们下次还要蹬鼻子上脸!”   董馥梅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别为了我和别人吵架,人家都要说你是凶婆娘了。”   “说就说!我还怕他们说!你不会吵架不要紧,我帮你吵,我陈宝珠吵架还没怕过谁!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回场子!”陈宝珠说着就要冲厨房里去。   董馥梅忙拉住她:“宝珠,宝珠,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要说什么?”陈宝珠皱着眉,做出一副‘你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听,我就要去给你报仇’的表情来。   董馥梅看着好笑,和她站近了一点,掏·出一个小盒子来:“你看这是什么?”   小盒眼熟的很,不就是董馥梅做的护肤膏吗?陈宝珠闹不明白她的意思,顺着她的意思将小盒子打开一看,呦呵,里面还是满的。   陈宝珠也不傻,惊讶的长大了嘴,想说什么又猛地顿住,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刚刚把东西掉包了?”   董馥梅点点头。   陈宝珠眼睛瞪的老大:“那你给她们的是什么?”   董馥梅美眸微垂,似是对自己的恶作剧不好意思:“也是护肤膏,不过做的时候放错了一味药材,有个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董馥梅吊着胃口半天不往下说,陈宝珠忍不住追问道。   董馥梅突地“噗呲”一笑,用手背遮住嘴,侧着脑袋眼尾上挑看向她,声音里的笑意遮不住:“招蚊子。”   董馥梅侧脸比正面还要美,尤其她歪着头用四十五度角从下往上看人时,那眼钩子不拘男女都逃不掉。   陈宝珠看着好友的绝色容颜,心里道了声乖乖。   陈宝珠一直知道董馥梅长得好,可以前的好那就是一般好,知道她漂亮,大伙见了会夸一句肖保林有福气,娶个好看的婆娘,但也就这样了。   现在的董馥梅的好看,怎么说呢,就是路上不管男女老少见了都要忍不住回头再多看几眼,夸张点的能看人看的撞到树上去那种。   近距离看她的一颦一笑,那就是心脏暴击。要是关系亲近点,像陈宝珠这样的,时不时会被她的美貌带的生出一种我要是男的就一定要娶她这样的想法来。   像是妖精。   啊,不不不,怎么能说自己的好朋友是妖精呢,明明就是仙女嘛!陈宝珠在心里想,仙女下凡也就这样了吧。   “梅子,你说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呢?”陈宝珠憋不住心事,直接问了出来。   “可能是皮肤好了吧。”董馥梅一点都不慌,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不是说一白遮百丑吗,我现在白了可多呢。”   “你是白了不少,怎么弄的?”   “可能我的护肤膏做的好吧。我给你用的那个是抗油烟的,我之前还做了让皮肤变白的,变细腻,去脸上脏东西的,还有冬天防干的。待会你去我家,我都给你拿点。”   “哇,你做了这么多好东西,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第一次做,哪敢随便给人用啊,不得先在自己脸上试试?”   “你可别乱试!你这脸这么好看可不能毁了!”   看陈宝珠激动的模样,董馥梅笑不可遏:“我知道,你忘了我会医术懂药理的,失败品我可不会往自己脸上抹。”   “对哦,我差点忘了你会……不是,梅子,我早就想问了,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啊,我都没听你说过。”   董馥梅稍稍收敛了笑意,远望着蓝天:“一直都会,没机会派上用场罢了。”   人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新总是会偏向自己亲近的人,一些说不明白的事也会自己给人找到合适的理由。   陈宝珠和董馥梅感情好,她这模棱两可的话一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董馥梅之前不能展现医术肯定是她死去的公婆的锅。或者是不让她抛头露面,或者是没给她空闲,或者是不让她上山采药……   反正,一定是他们不对。   而那些‘不对’的人已经逝去,提起也是平添伤感,陈宝珠识相的不再多问。   董馥梅余光瞥过陈宝珠的脸,在心里道了声抱歉。‘换游戏’这件事她并不打算和任何人说,算不上诚心欺骗,但注定她不会告诉她真的答案。   董馥梅做的药那药效是很好的,那些油烟真的一点没伤到那些阿姆的皮肤不说,一天过去,肉眼可见的她们皮肤滑嫩不少。   可是,‘副作用’同样是药效很好,在滑嫩的底肤之上,那些阿姆脸上有很多小红疙瘩和一些抓痕,都是被蚊子叮的和忍不住痒挠的。   董馥梅见状,还真情实感的惊呼了一声:“阿姆,你们的脸这是怎么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用了她的护肤膏就被蚊子追着咬,那几个阿姆就等着向她发难呢!   “你还敢问怎么了,肯定是你这个黑心肝的下的黑手!”   “涂了你那东西就被蚊子追着咬!害我脸上起了这么多疙瘩!一晚上都没睡好!”   “你这心肠怎么这么坏!不给就不给!还往里下东西!”   “我就说我们那样说你,你怎么还那么大方呢!感情是下黑手了,我脸要是烂了,你个小贱人赔钱都不抵用!我要把你脸挠花!”   “……”   被四个阿姆围着骂,董馥梅缩着肩怕的直打抖:“怎、怎么会呢,不可能的,我都在用的东西怎么会往里面放东西呢。”   她眼里有了泪花,不等阿姆们接着骂她,她突然双眼一亮,掏出让阿姆们眼熟的小盒子来:“不可能是我做的护肤膏有问题的,这样吧,我们再涂一次!再涂一次就知道了!”   “涂你个大头鬼!再涂一次我脸烂了你赔啊!”   “就是,我们哪还敢涂你的东西!”   “你是嫌我们被蚊子咬的还不够惨是吧?”   董馥梅慌乱的摇头:“不,不是的,我、我、我涂给你们看!”   她挖了一大团抹在了脸上,同样是带褐色的一层。涂完她直接将手里的小盒子给出去:“你们亲眼看着我用了的!就试一下,真的不会是我的护肤膏有问题。”   几个阿姆面面相觑,她做的太笃定,导致她们也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不是她的护肤膏的问题,或许是昨天她们不小心沾了别的东西?   心里一嘀咕,她们还真的接了盒子涂了,只没敢涂多,只用了薄薄一点点。   就是奇了怪了,她们涂了还没多久,不知打哪儿来了蚊子就往她们面前飞,赶都赶不走。董馥梅脸上敷着厚厚一层就没半只蚊子招她。   董馥梅愣愣的看着眼前慌乱的场景,不相信的将小盒子打开往那几个阿姆脸上怼:“怎么、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啊!阿姆、阿姆,你们再用点试试!再用点试试!”   被蚊子包裹的阿姆们哪还敢用啊,别疯狂躲避蚊子还要躲着她,叽哇乱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拿远一点!拿远一点!”   “我可不敢用你的东西了!”   “去咬她啊!她脸上更多!”   董馥梅可没被她们轻松劝退,脸上浑然是不可置信的模样,挖了好大一块膏在手上,口中说着不可能,腿下生风的追着几个阿姆跑。   几个阿姆都有一定年纪,哪跑得过她,吓得大喊:“别过来!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行了吧!快走开!走开!拿那个东西离我远点!”   董馥梅停下脚步,眼中无奈又失落,喃喃道:“我的护肤膏不可能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理直气壮):“我自己也涂了的,明明没问题啊!”   读者“大宝宝”,灌溉营养液+1   读者“发大大柴”,灌溉营养液+1   读者“倔强天蝎”,灌溉营养液+1   读者“芦苇微微”,灌溉营养液+10   谢谢~   ☆、打架   阿姆们忙跑去水缸边洗了脸, 那东西效力强,就是洗了脸照样吸蚊子, 只是不那么多。被吸引来的蚊子没了脸上膏体的吸引还会转向她们的身体,叮的是无孔不入。   阿姆们恨死董馥梅了, 可又不敢说她,生怕她这个疯婆娘那些那膏要怼她们脸上。   疯婆娘董馥梅还红着眼眶用自己的脸力证她的护肤膏没问题,要是有问题同一瓶护肤膏蚊子为什么不叮她呢?   这是为什么?阿姆们也想知道啊。   只是她们注定找不到答案, 也因为这一次, 她们不敢轻易再用董馥梅的东西。   之后董馥梅和陈宝珠抹护肤霜她们要还叽叽咕咕,董馥梅就大方邀请她们一起用, 准吓得她们跑到三里外去彻底离开她的视线。要不然热情好客性子软好欺负的董馥梅就要亲自上手分享了。   虽是一个村的,这几个阿姆和董馥梅却并不是一个小队, 董馥梅只要明面上让人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她使得坏就行了, 背后怎么和他们自己队的嘀嘀咕咕也碍不着她去。   ……   烈日当空, 黄沙漫天。   辛勤建设的工人们额上、身上流下滚滚的汗珠,一道一道的带下黏在身上的尘土。   远远的,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骑着自行车, 穿着体面的中山装, 带着安全帽, 修路的工人们不由停下手头的工作往那些人身上看去。   进行道路建设的都是年轻人,上了一定年纪的大队长等村里的领导少有参与,所以负责协助指导员指挥工作的人有周显义一个,他认得来人有一个是公社城建站的办事员, 忙迎了上去。   那个办事员也认得周显义,看他迎上来,忙替他们介绍道:“方副局长,这是塔尖大队的周显义同志,负责协助下派的指导员同志共同进行指挥工作。小周,这位是县交通部公路局的副局长,是下来检查指导公路建设工作的。这位是……”   “方副局长好!***同志好……”周显义随着办事员的介绍一一向各位领导、办事员问好。   “你好你好。”方副局长年约四十,方脸阔目,笑起来颇为慈善。   方副局长和周显义说了一些这次公路建设县里很重视之类的场面话,又让他带着参观了建设情况,表示了对建设进度的满意后就打算去下一站。   临近午时,周显义哪能让领导们就这么空腹走了,忙拦着留饭。   方副局长问了问某个办事员这里离下一个村落的距离,最终答应了周显义留在他们这吃饭。不过他们不是白吃,而是拿了足够分量的粮票和钱财出来。   周显义不确定要不要收这钱票,去看他认识的那位办事员。办事员对他点点头,他才将钱票收下。   没让人等多久,村里送饭的人就来了。   来人是几位妇女同志,牵着牛车,牛车的板子上放着好几个大桶,那就是工人们的午饭。领头的阿姆手上拿着锣,边走边敲,喊着:“开饭啦!开饭啦!”   锣的声音对工人们就是一个休息的讯号,他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事物,小跑着去边上搭的棚里拿了早上带来的碗,下到底下河里随便将上面的尘土荡干净就急急的跑到牛车前排队。   领导们是没带碗的,周显义和工地其他几个领头的就将自己的汤碗贡献了出来。   领导们被邀请排在了前头,负责分饭的女同志给他装了大半碗,分菜的又舀了一勺菜盖在了上面。因为只有一个碗,他们得先去吃了饭再去最后一个桶那里打汤。   除了领导外,其他的工人得先将今天的饭票交给拿锣的那位女同志才能开始打饭。   方正打了菜并没有及时退开,他看着打汤的那位女同志有些发愣。这女同志也太好看了点。   女同志似乎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向他看了过来,对他说了一声:“这位领导同志,你没有汤碗,可以吃过饭再来打汤。”   “哦哦。”方正胡乱应了两声,才后知后觉的听进去人家说了什么,他有些发窘,忙疾走两步离开了牛车。   看着那位女同志发愣的不止方正一个,不过都是要脸的人,看女同志发呆是很不礼貌的事,他们回过神来都忙瞥开眼,不敢再光明正大的看。   他们为了掩盖尴尬,扒了一口饭菜到嘴里,食物一入口,他们也没有心思看美人了,这简单的青菜浇饭意外的好吃。   站在一边目睹这一切的周显义脸色有些沉,他不大喜欢看到人家看着董馥梅发愣的样子。   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阿义,愣住干嘛,去排队啊。”   “嗯,就去。”周显义扯了个笑脸。   董馥梅当年被玩家围着拍照都能摆出最美的姿势来配合,被人用惊艳的眼神看两眼她也没什么反感,只当没发觉就是,兢兢业业的做着她分汤的工作。   周显义拿着空碗直接排到了打汤的队伍,等排到他时,欲盖弥彰的开口解释了一句:“口有点渴,我先喝口汤。”   董馥梅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帘,舀了一勺到他碗里,与面对其他人表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周显义心里有些紧,强行控制自己走到一边去。   等都吃了饭,喝了汤,女同志们就将东西收了要回村里去。方正将碗还给借他的同志,顺带问道:“这饭是谁做的,看似简单,却美味的很。”   “啊,这个啊,是董寡妇做的,就那边最漂亮的那个。”肖保林死了许久,村里人叫董馥梅已经不爱带她死去的丈夫的名字,而是喊她董寡妇。   “寡妇?”说最漂亮的不用想都知道讲的是分汤的那个,方正惊讶有好手艺的是她,更惊讶的是她竟然是个寡妇。   “是啊。”面对领导,被问话的人也想表现表现,人家还没问什么呢,吧啦吧啦就将去年董馥梅家发生的惨剧甚至包括后来她弟妹拿钱跑了的事都说了出来。   方正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他听完故事回头想关心关心‘受到苦难的妇女同志’时,才发现人早就和牛车一起走了。   吃过饭,下来巡查的领导们并没有待多久就骑着自行车往下一个村去了。周显义走到刚刚和方正说过话的人身边,问道:“阿光,你刚和人领导说什么了?讲的唾沫星子乱飞的。”   阿光贱兮兮笑着:“领导来问我谁做的饭那么好吃呢,我和他说了董寡妇做的。”   他挑了挑眉,做出个心照不宣的猥琐表情来:“董寡妇诶,那脸蛋,提到不得多说两句,人领导问她为什么是寡妇,我就和人好好叨了叨。”   周显义脸上的笑没了,批评他:“你怎么这么大嘴巴,人妇女同志的事你怎么随便往外说!”   阿光听了也不大高兴:“好好的凶什么,毛病!人领导问我还能不说?我又没说假话。”   “没说假话也少讲闲话,领导哪有空听你说这些。”周显义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太在乎,只尽量控制不要发脾气。   “那可不一定。”阿光啧啧了两句:“指不定人领导是个鳏夫呢。”   周显义彻底黑了脸,踹了他一脚:“你还编排上领导了是吧!”   阿光被踹的退后了两步,捂着腿直吸气。但因为周显义的话扯到了领导,再上他自个儿也是个怂包,不敢和人高马大的周显义干架,就讪讪的道:“动手动脚干嘛,我不说不就是了。”   “管好你的嘴。”周显义瞪了他一眼走开了。   “呸!帮着指导员还真把自己当个官了!”等他走远了,阿光往地上呸了一口痰,小声的骂骂咧咧两句。   ……   真别说,对董馥梅有意思的鳏夫可多着呢,要不是她一看就不会放弃那七个拖油瓶,早有人找媒姑提亲了。   今年秋收后,陈宝珠的小叔子肖保耀说了亲,在村里办了几桌,董馥梅去帮忙。   肖保耀娶的老婆那边的亲戚就有人问了她的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如果她不带孩子,他们愿意出钱给肖家大伯家买董馥梅过去。   照老一辈的思想,媳妇娶进门,就是娘家人,男人没了,娘家人是有把她再卖出去的权力的。   别说,那人讲的价钱不低,奶奶和大伯母还真有些意动。   只是这事刚好被陈宝珠听到了,她也不管今天是小叔子的婚事,直接将妯娌的亲戚骂了一通:“现在是新时代了,妇女主任天天说婚姻自由你没听见?还想买媳妇?你想得美!你是阿婶她三叔奶奶是吧,你家那个儿子谁不知道呢,长得不怎么样还爱打人,之前的婆娘是给打跑的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她刚开始说的还算客气,后面尽是粗鄙之言,气的人老太太差点要厥过去。   奶奶和大伯母拦她,她也不憷。   她有两个儿子,底气硬着呢,再加上性格就是个暴的,早看不惯奶奶和大伯母平时不愿意帮衬董馥梅恨不得远远撇开拖油瓶,到逢年过节人给好处时收的比谁都快的模样。   现在人上门来说拿钱买人她们倒敢答应,谁给她们的脸!   这暴脾气一没控制住,大好的日子几个女人就打起来了!   陈宝珠以一敌三,仗着年纪轻,倒也不落下风。只是这是什么日子啊,家里人多多,突然有人打架,众人都跑来拉人。   好不容易将人分开,几个女人脸上都是抓痕,头发也都散了下来,就和疯婆子似的。   陈宝珠婆婆往地上一坐,哇哇的哭:“作孽啊!媳妇打婆婆啦!有没有天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好像是本文第一次真实撕逼?(突然激动)   不是二更,而是收藏过一千的加更(说好了的)   五月份暂时还是早上十点一更,我想攒点存稿下个月保三争六(九就是个梦想),望理解   额外加更:在本文完结前,收藏每多增加一千加一更   ☆、申请   媳妇和婆婆打架, 不管有理没理, 大众通常会直接站到婆婆哪一方指责是做媳妇的不对。就算婆婆做错了事,做小辈的怎么可以和长辈动手呢?   陈宝珠婆婆田二妞坐在地上踢着腿哭, 人们有上前劝她的,更多的是在指责陈宝珠不懂事, 还有劝她和那三个女人道歉的。   陈宝珠要是会道歉, 之前就不会和她们打起来了。她气得眼通红, 恨声骂道:“哭什么!自己做了孽不怕天打雷劈还敢问老天爷有没有天理,老天要是有天理肯定先打雷把你们给劈了!一个个黑心肝的玩意儿!”   “艹你妈哔!关你屁事!卖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个屁!叫你不要跟她玩你也不听, 她是你妈啊你那么护着她!艹你妈!谁给你的胆子和我刁!”婆婆田二妞负责哭, 奶奶赵佩佩就负责骂。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干你妈!”陈宝珠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你……”   她话没说出口被一只修长的手一拉, 一个踉跄站到了后面去。站定一看,站在她身前的不是董馥梅又是谁。她觉得这一幕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下意识哑了声。   “所以说你想卖的是我?”董馥梅的声音冷冷的, 让人一听就知道她生气了。   她给人的印象一贯是好脾气的,说话柔柔软软,轻声细语的和微风拂过心尖一般,猛地冷下音调,众人都不大习惯。只是她冷着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像冬日的溪流, 虽冷冽,却活泛。   他们村离县城近, 隔三差五就有上面派来的指导员来他们村组织开大会上面,普及一些婚姻自由、不准人口买卖的法律观念, 全村都要参加。   一遍遍学下来,就是老人都知道现在媳妇过不顺是可以离婚的,更不能买卖了,被人揭发有这种举动可是要挨批评的。   刚刚赵佩佩说话也没过脑,骂顺嘴了就什么都骂了,被董馥梅一质问,便哑了声,有些心虚的不敢说话。   坐在地上哭闹的田二妞以及捂着胸口装作被气个半死的新媳妇的三叔奶奶都不自觉的停下了动静。   “你们想卖了我,这就是宝珠和你们吵架的原因,我说的对不对?”   没人应声,董馥梅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人回答。   当事人被问的没了声,旁边本来还在指责陈宝珠的围观群众也都一下子安静了。   宽敞的院子里只听得到董馥梅一人的声音:“前些天妇女主任开的大会上念的《华国婚姻法》我还记得,不知道奶奶和大伯母记不记得,要不要我背给你们听听?   “第一条,废除包办强迫、男尊女卑、漠视子女利益的封建主义婚姻制度。实行男女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权利平等、保护妇女和子女合法利益的新民主主义婚姻制度……第三条,结婚须男女双方本人完全自愿,不许任何一方对他方加以强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   “够了!别背了!”赵佩佩老脸涨的通红。   赵佩佩一喊,董馥梅还真的停了下来,不等她松口气,却见那张桃红色的小嘴再度张开:“这是婚姻法,人口买卖的……”   “我说够了!”赵佩佩嘶吼出来,破了音,刺耳又难听。要真给她定下了她们意图买卖人口的罪名,她们怕是得去坐大牢!   董馥梅没有继续背法规,她看着颇为狼狈的赵佩佩,目光冷的好似看着死物:“好,不背。”   她敛了眸,一侧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爸、妈、小叔去了,保林也去了,杨朵朵跑了,我为什么还愿意留下来你们知道吗?”   为什么愿意留下来?   众人一愣,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依老一辈的看法,丈夫死了留在夫家是正常的行为,逃跑的才是要抓回来浸猪笼的。可那已经是老一辈了,解放后过不好都能离婚,人死了可没人能强求媳妇留家。   所以她是为什么会留下来呢?   对了,孩子……   有人想到了孩子,不等他们说出口,董馥梅就自个说了:“为了孩子。孩子可怜,他们没了其他的亲人,我不能再让他们没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董馥梅顿了顿,笑容变苦了一点:“当初大队长带大伯去我家希望我们并回来,我看到大伯脸上的为难,我知道要让你们家养这七个孩子是极大的负担。说句实话,我怕孩子在你们家过的不好,所以才选择了拒绝。”   大伯一家人变了脸色,可董馥梅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一个女人想要拉扯这么多的孩子有多难多辛苦我不想说,只是我能在这堂堂正正的说,我没有靠你们的拉拔,也没有占你们的便宜。甚至,为了孩子们有门亲,再困难,我也凑出了年礼给奶奶你,我不欠你们什么。”   董馥梅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带上了哭音。她的眼眶微微发红,身体激动的颤抖,她握着拳头好似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我没有想到你们会想卖了我!”   董馥梅平常的表现就很会做人,能在丈夫死后守住,还本本分分的养孩子,逢年过节给孝敬,长成那样也不乱出去勾搭人家丈夫,谁不说她一句好?   可这么好的媳妇,这几个恶婆娘竟然想把她卖了?那才是真的作了大孽没天理呢!   董馥梅说出的心声、表现出的坚强打动了群众的心,她那被亲近的人背叛的绝望更是带有莫名的感染力,好几个心软的女人瞬间红了眼眶,看向赵佩佩几人的目光也不再友善。   “我、我没有……没有想卖了你……就、就是,有人问你要不要嫁,我是为了你好……”田二妞心理素质没她婆婆强,被众多不善的目光看着脑袋就好像卡带了似的,只会喃喃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辩白。   她太过苍白的辩白并没有得到众人的赞同。刚刚那个“卖”字是出自她婆婆的口,揭发这一切的是她儿媳妇,她现在说没有?谁信呢?   董馥梅显然也是不信的,她摇摇头:“不用多说了,我……”   哀莫大于心死,董馥梅有那么两秒失了声,轻轻的一声叹息,她用低哑了许多的声音说:“我会向组织申请婚姻无效。”   “什么?!”   众人惊了,还有申请婚姻无效的这种说法?   陈宝珠也急了,她拉着董馥梅的手:“梅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在塔尖待了吗?孩子也不要了?”   董馥梅对她摇摇头,对着陈宝珠,她挤出了一抹笑:“不是,我怎么会不要孩子。配偶死亡本来就是可以申请婚姻无效的,之前不这么做,只是觉得没必要。现在为了不被人打着亲戚的名号偷偷卖了,也只有这么做了。”   “那、那你打申请以后呢?你还待在这吗?”   董馥梅还是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看大队长愿不愿意收留吧,如果不愿意……”   她抿了一下唇,轻呼出一口气:“我可能会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吧。”   “不行!”肖家族人都炸了:“孩子不能带走!”   “孩子带走大河那一脉不就绝后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   董馥梅漂亮的大眼睛从那些蹦起反对的肖家族人脸上一一扫过,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都闭了嘴:“把孩子留下来你们养吗?”   雅雀无声。   七个孩子呢,谁家也养不起,就是让他们吃百家饭,也不是简单的事。现在孩子还小还好说,等再过几年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谁愿意让出那么多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触及到自身利益,大多人会选择做鹌鹑。他们似乎希望有人来出这个头,不住的往周围人脸上看,在看到大家相似的动作形态后,就知道没人愿意来当这个冤大头。   来吃席的有一个老人,算是肖家族里辈分比较大的,这时候见‘小年轻’都不顶用,他只能站出来说话:“行啦!行啦,都别闹啦。那个,保林婆娘啊,孩子是真的不能带走,你也不想看到保林绝后是不是?”   见董馥梅没对他的话有什么表示,他装模作样的咳了两下,又添了几句:“不过大山家这几个婆娘做事是不地道,你的顾虑我们也都明白啦。”   “要不这样吧,你想申请离婚,我们不拦,也没脸拦。但是,你就是申请离婚了我们肖家也认你还是肖家的媳妇,我们去替你和大队长说让你还住村里!”   董馥梅看着老人,弄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表现的很明白了,就是不想要这门亲了,还离婚了依旧是肖家媳妇?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梦话。   “别急别急,我话没说完。我的意思是你和孩子不出族,但和大山家可以没关系。就……你和大山家这几个……写个断亲书,以后就不是亲戚,他们管不到你,更不可能卖你,我们都不答应!然后呢,孩子呢,就别改姓了,行吧?”   他这意思就是只要孩子还是肖家的孩子,别的东西族里、村里也是愿意做出让步的。   “不行!不可以断亲!”一直没说话的大伯肖大山这时候开口了。他本来认为族人不会放任董馥梅胡闹的,没想到族里的长辈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都不用董馥梅说话,老人就哼了一声:“不行?怎么不行?要不你把孩子都接去养,我也当前头的话没说过,行不行?”   肖大山又不吱声了。   老人看不惯他这孬样,气得想拿棍子抽他。   董馥梅对老人的话略作思考倒也觉得可行。她婆家的近亲也只有肖大山一家人,只要和这家断了亲,别的远亲对她家还真不能有什么妨碍。   她就当没听见肖大山说话似的,只对着那老人说:“既然太叔公说话了,看在太叔公的面子上,我可以答应不给孩子改姓。不过,既然孩子我养着,这份断亲断的就不能只是我和他们家,我的孩子也得一并断了,之后肖家不得干预我家的事,我怕以后我家孩子说亲他们打着亲戚的名号祸害我孩子。”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董馥梅看着的是肖大山一家人,让人忽略了她提出的不得干预她家事的人是指整个肖家。   她这话说的直白,从明面上去听就是不再信任大伯一家人,要份保证而已。肖大山一家面上都不好看,但只要答应不给孩子改姓,孩子还在肖家族谱上,族里那些远亲对这事就没意见了。   他们不知道,其实董馥梅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几个孩子改姓,也不打算离开塔尖大队。毕竟七个孩子七张口,她不管带去哪里都是白分人家的口粮,没多少人愿意的。   只有在塔尖大队,只有肖家族人会看在同族的份上不会那么介意孩子们分口粮。她在这里经营的也不错,不会有人对失去父亲的孩子说出太过分的话。   留下来,本来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在众人的见证下写好断亲书,当事人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指印后,这场闹剧在众多围观群众看来就算是落了幕了。   而一开始被众人指责不该与婆婆、长辈打架的陈宝珠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看客,脱离了事件中心。   等再回过神来,陈宝珠忙着追着董馥梅问她今后的打算呢,哪还有时间理那几个面色青白的女   ☆、办法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算完了, 对陈宝珠来说可不算。   她还和奶奶、婆婆打架了呢, 还是在弟妹进门这天的喜宴上,怕是回家还有一场大战。   董馥梅对以后的打算不多说, 反而手把手的教起她回去要怎么说怎么做。   第一点,她必须将这件事的往大了说, 要将如果那几个女人将事说成了, 董馥梅一定会到公社甚至县里举报让他们去吃牢饭的后果说出来;第二, 她会和奶奶、婆婆打架的出发点一是确实和董馥梅关系好,二是也想阻止她们两犯错。   说出这两点, 只能做到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让人无法以这件事为借口拿捏她。但这并不能阻拦家里的三个女人(奶奶、婆婆、弟媳妇)恨她并在日后的生活中给她找麻烦。   所以在占据道德制高点后,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抚好她自己的男人——肖保荣。   她是和他妈打的架,只要不是个白眼狼, 没意外肖保荣偏的肯定是他妈。所以, 安抚丈夫这件事必须在私下两个人的时候做。   首先要示弱,要说出她‘听到’的恶毒的话语,表示自己内心的害怕,不仅害怕董馥梅要被卖给一个暴力狂,更害怕她自己的未来。   能卖一个本家媳妇, 谁说以后不会卖另外一个的媳妇呢?   如果肖保荣出事, 他能保证她以后不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吗?他愿意她的妻子在他出事后明明选择守他一辈子却被亲奶奶、亲妈卖给另外一个男人吗?   等肖保荣将情况带入到自己身上时,他肯定会对他奶奶和母亲的举动有不适感。趁着这个时机, 陈宝珠适当就可以倾吐自己的爱意,然后做些亲密的事了。如果一次不行, 还可以多来几次。   之后的日子,再让肖保荣‘不经意’的看到她被奶奶、婆婆甚至弟媳妇‘欺负’,然后看到她‘偷偷哭泣’的样子,基本肖保荣那里的那一点不满就能消弭了。   而肖大山那里,虽然是一家之主,但不好管媳妇的事,反而不是太重要。在家里,陈宝珠并不需要特地为了讨好公公做什么,只要让他在外面不小心听到人讲些他妈和他老婆刻薄的闲话,说他管不了家不男人什么的,就足够了。   这里面回家后如何站在大义上的立场上的步骤董馥梅详细教了陈宝珠,怎么哄老公那段她只是点到即止的提了提。至于后面的算计她说都没说,只打算到时候自己去引导着让一切发生。   陈宝珠就不是个有演技有心计的,说多了反倒容易露了破绽。   陈宝珠被董馥梅灌了一脑袋‘知识’,整个人都迷迷沉沉的,今天的梅子和她认识的有些不大一样,懂好多东西,特别的厉害!   送走了被她好好‘教导’过的陈宝珠,董馥梅推开了孩子的房门。   “妈!”   “妈妈!”   “妈妈,你和堂姆聊完了吗?”   孩子们正坐在床上玩扔石子,看她推门进来有的只是喊了声便继续玩,有的手上没在玩的就跑下地围到了她身边去。   董馥梅摸摸围过来的孩子们的脑袋,她今天最庆幸的就是早上去帮忙时怕太多孩子会占座就没带他们去,没让他们直面宴席上那场闹剧。   “饿了吗?想吃什么?”   宴席开宴是十点半,打架是在快十一点的时候。这时候倡导艰苦朴素,就是婚宴也不是很丰盛,半个小时其实该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几个男的喝点酒的事。   那时候其实董馥梅是打算先走一步回家给孩子做饭,所以到一边去洗了手,也是趁着她离开的功夫,那几个人才说的那件事。   给拖了一下,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肖学栋这个小胖墩早就饿的不行,等不及董馥梅慢慢做饭,他嚷道:“吃面好不好?吃面快!我好饿呀!”   “行。”董馥梅捏了捏他的小胖脸,让他们接着玩,自己到厨房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肖小溪和肖小萍就跟上了,自觉跑去烧火、摘葱洗葱。   ……   大中午的,工地里的工人们也在吃饭。看到来送饭的人没有董馥梅和陈宝珠有些不是七队的还奇怪怎么没见人,七队的就说了今天肖保耀娶老婆的事。   本来这是喜事他们还高兴呢,可把饭扒进嘴里就不高兴了。和平常董馥梅煮的饭菜比,今天的简直就是猪食。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做了半天力气活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照样觉得这饭菜难以下咽的很。   一个小伙子端着碗感叹:“平常老吃着差点都忘了第一次吃到董寡妇做的菜那要升仙的感觉,今天这一次,可算把记忆找回来了!”   “别贫了!这菜里有肉丁呢还挑什么嘴!”   “你不挑嘴你像平常一样大口吃啊!”   “就是,你也皱着眉头,怎么好意思说阿良啊!”   众工人开着玩笑,也没浪费的把饭吃了个干净。就是不好吃,这时候也没有浪费的人,忍一忍总能吃完的。   只不过吃着嘴里的只能说是不浪费,他们心里还是念叨着晚上董馥梅能回来给他们做好吃的晚饭的。   可到了晚上董馥梅还是没来,自然也没有她做的饭。来的只有中午回去听了八卦的其他几位阿姆,她们把中午肖家宴席上的事当新鲜事讲给一天都待在工地上没回村的小伙子们听。   周显义也听见了,和别人看七队热闹的样子不同,他心里是狠狠一揪。虽然他认识的董馥梅并不是一个真的柔弱无依的女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是不是真的被伤了心,是不是会偷偷躲起来哭。   晚上下了工,周显义故意磨蹭到最后走。到了村里,看看左右没人,偷偷进到了董馥梅的院子里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人在吗?”他敲了敲房门,小声的问。   “谁啊?”董馥梅并不在房间,听到动静从后面开门出来的是肖小月:“咦,周叔叔你怎么来啦?”   “你妈妈在吗?”   “妈妈在洗澡。”肖小月说着还指了一下厨房的方向。   听到董馥梅在洗澡,周显义脸上忽地一热,颇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哦,哦,这样啊。”   肖小月往后让了一步:“周叔叔你来我房间坐吧,等会妈妈就洗好啦。”   “哦,哦,好的。”   这间房是孩子的房间,里面东西不多,入目就一张木床并几个箱子。房间不大,因是背光,还有点暗。   这房间里住的也就肖小月和肖小云姐妹俩。   随着孩子们长大,全都住在一起就有些挤了,家里的住处重新安排过。肖小月和肖小云住的这间没搬,肖小溪和肖小萍住到了原来小叔的房间,三个男孩住在原来肖小萍和肖学栋的屋子。   肖小云、肖小月之前在玩拍手游戏,现在来了人,她们也不玩了,肖小月坐到床上,问周显义:“周叔叔,你找我妈干嘛呀?”   中午那事周显义拿不准孩子们知不知道,便没说,只道:“有点大人的事。”   肖小月哦了一声没说什么,肖小云却变了脸色。   肖小云小脸板的紧紧的,她脑瓜子聪明,记事也早,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说要办大人的事这样的话时她们就会被赶出屋子,也还记得隔着墙偶然听到的爸爸说过的那句‘得办事才有娃’,而在听到那不久,妈的肚子里就有了弟弟。   “你想和妈妈生娃?”到底还是小孩子,憋不住事,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想到什么肖小云就问了。   周显义被这话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他有些欲盖弥彰的提高了音量:“没有,怎么会呢!”   没有吗?肖小云眨眨眼,很轻易就信了:“哦,没有啊。”   周显义心里诡异的有点怅然若失之感,既怕听到肖小云语出惊人,又暗暗期待能先将董馥梅几个孩子拿下,然后……   然后的东西不敢想,一想就脑袋发热,脸上发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肖小月拍了肖小云一下:“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周叔叔想和妈妈生娃?”   听到肖小月又提起这个话题,周显义又惊了,他在这个房间呆不住了,脚下不自觉的动,想躲避开去。   “周叔叔说了没有啊,我误会了。”   在肖小月给肖小云做出解释的时候,周显义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正要伸手去拉开门,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随着门推开,传来了一把柔的像云的嗓音:“小云、小月,刚刚有人来了吗?”   周显义僵住了。   推开门的董馥梅也惊讶:“周同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显义一顿一顿的点了下脑袋,想要和她打个招呼。   “周同志,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热了吗?找我来看病的?”董馥梅原本还在想周显义为什么会跑到她家里来找她,一看这脸,她就明白了。   肯定是病的狠了,要不这么一个总是小心谨慎很注意避嫌的人怎么会忘了与寡妇相处的分寸呢?   周显义听到董馥梅的问话,本来想摇头的,可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一个问题在他脑子里不停的转悠——不知道董馥梅同志是怎么给人看病的呢?   ☆、脸红   即便是心里当作朋友的周显义, 董馥梅也不会给人能够轻易说闲话的机会。   她没有进到狭窄的屋子里去, 而是往后退开让周显义从房间里出来,要他坐到厅堂中那专为诊脉设置的桌边去。   农家人在睡前院里的大门都是大开的, 外人经过能轻松的看到大堂。偷偷跑来的周显义有些不安,频频往门边看, 生怕突然出现一个人看到他在她家里。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 望的方面除了面色红的厉害, 董馥梅没看出他有什么病来,便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上了一天工的人腰酸背痛是难免的, 但周显义显然也知道董馥梅问的不是这个。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硬要说哪里不舒服, 应该是心脏跳得太快,好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吧。   董馥梅刚洗过澡, 身上带着水汽与一股说不清是什么香的幽香, 那香味淡淡的,却极其准确的钻到周显义的鼻子里,通到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被包裹着挣扎不得。   她洗澡时应该是盘了发的,发梢处却不可避免的被水打湿了一些, 因沾了水, 黑直的长发微微打起了卷,搭在嫩白的颊边, 凭白生出了三分媚意。   周显义心里告诉自己不该再看了,可身体不听使唤, 他尽力将目光从董馥梅脸上移开定在她颊边的小卷上,看着看着视线好似自己有了想法,自然的转移到了那饱满圆润的耳垂上。   那鼓鼓的耳垂上有一个小黑点,周显义本来认为是董馥梅打的耳洞,仔细看了才发现那其实是一颗小小的痣。   小小颗的痣点缀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抓人眼球,也让人很想……舔一舔。   发现自己‘可怕’的想法,周显义忙低下头,却很快又被那段修长的脖颈吸引了视线。   不巧,他又看到了痣,并排在一起的两颗,像是被尖牙咬了留下的痕迹,如果能在上面咬一口……   思想实在是跑偏太严重,周显义对自己龌蹉的思想绝望了,再不敢胡乱转移视线,而是猛地闭上了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董馥梅久等不到周显义的回答,又看他‘面色痛苦’的闭上眼,也不由俏眉一皱。她的本意是尽量还是不要和男人有肢体接触,可看他这么痛苦,一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跳到了切脉这步上:“你把手放到脉枕上来。”   公社卫生院驻扎的都是国家新栽培出来的时下备受推崇的西医,但是乡下卫生所和窜乡的赤脚大夫大部分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中医,把脉这个步骤周显义是熟的。可越是知道董馥梅要干什么他就越不敢把手往上放。   放上去了,岂不是要、要……肌肤相触了吗?   这样想着,他脸就越发热了,热到脑袋都有些晕。   不知道是他皮肤薄还是什么原因,他原本红透的脸竟然还能再红一个度,红到董馥梅都有些顾不得男女大妨,急着直接抓了他的手诊脉。   董馥梅的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却挡不住她手指的软。那份软让周显义再度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害怕的想要收回手,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抽不回来!   董馥梅看上去没用什么力气,却将他的手扣得死死的,别说抽回来了,就是转一下都难!   被美色·诱惑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将美人曾经弯弓射野猪的英姿再度从脑海深处翻了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显义:“……”   突然有点怂。让她知道他对她心怀不轨,可能会死的很惨吧?想想那头野猪,狂跳的心脏突然平静了下来。   董馥梅把了好一会儿脉才收回了手,她看着周显义的目光有些奇怪。   她一开始把脉得出的结果周显义并没有得病,只是有些紧张以及阳火旺盛?   不是她自恋,她确实长得好,把到这个脉她就已经懂了周显义脸上那红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可就当她要下结论甚至准备开始疏远周显义的时候,怪事发生了。和她近距离接触的周显义脉搏突然平静,这份平静仿佛在告诉董馥梅是她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的认为好朋友喜欢自己什么的是有点尴尬,不过这不重要。董馥梅更怕周显义是得了什么她都没能看出来的怪病,又细细切了好一会儿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脉搏强健有力,这人非常健康。   脉搏变化太快,快到让董馥梅怀疑起之前的那张大红脸是幻觉。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没病。”   “哦。”本来就没病的周显义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其实我也没怎么不舒服。我今天来找你不是看病的,是……”   周显义对上了董馥梅那双眼尾天然带着点粉晕的桃花大眼:“我听人说了中午发生的事,我就是想来问一句……你没事吧?”   董馥梅余光看到自家几个闺女扒着门框在偷偷摸摸的听,小耳朵竖的老长,那小模样可逗乐。她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周显义被她笑的一脸懵,他问的问题很好笑吗?   董馥梅轻轻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呀,好着呢。”   “嗯……好就好,好就好。”周显义先是点头应了,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你离了婚还会再待在村子里吗?”   这问题中午陈宝珠也问过。对董馥梅而言,周显义和陈宝珠一样算是她处得来的朋友,会来关心她也不奇怪,便答道:“怎么都问这个,当然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会……改嫁吗?”   董馥梅闻言认真看向他,周显义问出这个问题时脸上又带了红,董馥梅心中恍然,她果然没有误诊——周显义是有几分喜欢她的。   朋友问出这个问题和追求者问出这个问题,尽管董馥梅给出的都会是一个回答,但语气稍稍有所变化。   “不会。我有孩子们就够了,现在也过得很好,并不想找个对象。”   “是吗。”听董馥梅这样说,周显义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她不找别的对象他就还有机会。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那些不被考虑的男人里也包括了他,那就开心不起来了。   他也就是个没经过多少事的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于感情上也没什么经验,董馥梅不开口,他就找不到话来说了。干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越来越晚实在不能待了,他才站起来:“那个,你没事就好,也别难过。我……就……先走了?”   “好,天黑了,你路上小心。”董馥梅客气了一句。   周显义把这句客气话当作是董馥梅对他的关心,心里雀跃的不行,重重的一点头:“嗯,我走了,你别送。”   并没有打算送他的董馥梅:“……”   算了,微笑就好了。   ……   “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没,就处理些事。”   周青青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可她二哥回答的奇奇怪怪又模棱两可的反而让她觉得有点微妙的不对劲,歪着头好好打量了他一番。   周显义被看得不自在:“你看什么呢?什么时候了还不去睡觉!”   周青青切他一声:“要不是为了给你留门我需要守在这吗!好心当做驴肝肺!”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留门行了吧。快去睡觉!”   周青青被赶着回房,她边走边小声嘀咕:“二哥今天真奇怪。”   把妹妹赶走了,周显义傻乎乎的在厅里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想着今晚见到的董馥梅没忍住“嘿嘿”笑了两声。打了婚姻无效的报告后,她算是彻底脱离了肖家,恢复了单身。那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她了吧。   ……   又是一年春风吹,董馥梅依旧是带着七个娃的单身寡妇。没有任何一个单身汉能把她攻略下来。   去年她没几个工分,劳动粮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不过因为她为工地做厨师,一家八口都吃的公家饭,一口粮食都不用自己出,反倒将自家的粮食省了下来,人头粮堆的仓库满满的不说,还拿了八十元的厨师工资。   按原本说好的,她去年应该能拿到220元工资,但因为孩子们也在食堂混饭吃,所以得把他们的口粮扣除了,到手就剩八十元。   八十挺多了是不是?比去年她的分红还多些呢。可这钱对比她卖衣服的钱连零头都算不上。   她认真起来,织布做衣服快的就不是人的速度,平日做饭都忙成那样了,一个月还大概能出四百件左右。   她做了一堆都堆在夏天卖,按供销社对国有厂子一件八元的收购价来算,近五千件衣服她能得差不多四万块钱。   不过她是个人本来就会被压价,再加上和林小满早说好了,那些衣服她都六元出,剩下的换成票。   林小满也就是收购点的收购员,量大了人家也收不去,董馥梅只先拿出四分之一去换,剩下的暂时存在包裹里,打算每年拿出去一些。包裹里的东西不会坏。   她手上目前现钱有七千多。其他的票更是多了去了。   票会过期,她可都没浪费辗转在不同的供销社都花了个干净,不好马上拿出来用的东西都堆在她做的包裹里。   当初一来这里做的棉布包还是个摆设,因为她已经用上了牛皮包。牛皮包是五级包,格子500,同类物品叠加上限999。   这样的牛皮包她一口气做了七个,暂时够她用。她已经打算好,等以后她要是能拿到犀牛皮或者鳄鱼皮,做几个800格的六级犀牛包或者1200格的七级鳄鱼包,就将这牛皮包给孩子们用。   当然,如果得不到那些好皮子,她再多做几个牛皮包给孩子们也行。这都得等孩子们长大了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后才能给他们,是老远以后的事了。   ☆、进城   小山村的日子平静无波, 时间慢悠悠的往前晃着、晃着, 公路就修好了。   公路修好了,董馥梅就再次下岗了, 还不知道又要被分配去做什么工,不免就有些烦。   她是不爱做劳动量大的活的, 就是这个厨师她也不爱干。   大锅饭不好煮, 没点力气都拿不动锅铲, 量做的大可累人。她最不爱的还不是这个,关键是得早起, 她最爱清晨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偏要被逼着早起, 她烦的都想换个“人设”了。   什么温柔小意、积极向上啊,都不实在!还是惫懒嘴馋、性格泼辣能过的更舒服些。   想是这么想, 董馥梅早就习惯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不仅是面上的美, 内里也得美。她自个儿要当个好人,总是得受点罪。   这点她自己想的明白,抱怨完还是完美的完成了手头上的事,没有一天早上赖床迟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她的工作也不用她操心,有人比她还惦记呢。以视察名头到工地上混过几餐饭的交通部公路局副局长方正同志在公路修成后就通过村里的大队长肖国忠向她提出了希望她能去交通部的食堂工作的建议。   去县里生活这件事, 董馥梅没想过。   城里招工优先招的都是城里人, 轻松的活计更是要求某某学历以上,董馥梅既不是城里户口又没有各种本本, 她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真别说,如果这次方正用来邀请她的工作不是在食堂, 她可能就答应了。偏偏,人家就是看上她做的饭好吃。   给工地做了一年饭之后,她真的是非常不愿意做厨师的工作。这种不愿意哪怕明知道在交通部食堂的工作肯定会比给工地做饭要轻松许多她都不可以答应。   得到拒绝的回复,方正也是意外的。为此,他直接让肖国忠引着来到了董馥梅的家中。   “小董同志,我是真心实意邀请你来我部食堂工作,只要你来,就是正式工,工资等级直接从五级开始算,55元一个月。”   说完工资待遇看董馥梅没什么反应,方正立刻改口:“不,四级,从四级开始,63.5元一个月,你觉得怎么样?”   董馥梅觉得不怎么样。   这是钱的事吗?这是对油烟生理厌恶的事!   她微微摇摇头:“领导同志,我很荣幸能得到组织的看重。不过……”   董馥梅一个不过将方正的心吊的老高:“不过什么?”   董馥梅道:“领导同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如果我去食堂工作能让我的孩子们像之前修路时一样在食堂吃饭吗?”   方正被问的愣住了,当然不行了,食堂是部里工作人员专供,要是所有人员都带着家属吃食堂,那就乱了套了。   就算是特许了,在食堂吃饭也必需付部里专供的饭菜票或者足量的粮票。董馥梅只有一个人工作,怎么也不可能凑到足够那一群孩子吃的饭票。   看方正的表情董馥梅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我很感谢组织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但我是位母亲,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是不可能为了工作抛下孩子的。”   让孩子在饭点挨饿先去喂饱别人?想什么呢!   方正是真的很看重董馥梅的厨艺,可人家用母亲的身份有理有据的来拒绝这份工作,他都找不到理由强求人家答应。只能郁闷的走了。   傍晚,周显义又摸到了董馥梅的家里。   “梅子,我听说有领导想让你去城里工作。”   “周同志,请喊我董馥梅同志或者小董同志。”之前发现周显义对她有些意思后,董馥梅就开始疏远他了,慢慢的桥归桥路归路便是她的打算。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她态度的变化,周显义一下子积极主动起来,时不时凑上来关心一下,还自然的喊她梅子。   董馥梅摆出拒绝的态度来,周显义心里刺痛一下,不过很快又坚强起来。想要追对象,皮还是得厚一点。他就好像没听到那句话一般,说着自己的话题:“我和张指导员关系不错,他说他有门路帮我介绍进工程队里,我……”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个。”   董馥梅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周同志,这是你自己的事,如果成功了我祝你前程似锦。”   她顿了顿:“我想请你帮个忙好吗?”   周显义有些激动:“你尽管说!”   “以后别上我家门了。”董馥梅眉间微蹙:“你是个好人,也是个正直的人。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和孩子们做不好的事,可是,别人不这么认为。我不想让人说闲话,你能理解的,对吗?”   周显义此刻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是玻璃做的,他将他的心送给董馥梅,却被她摔到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想要捡起来都能将手扎的鲜血淋漓。   “……我知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梅子,你听说了没有?一队那个民兵队的周显义,人家那才是真人不露相啊!之前人人都在传他克妻,要打一辈子老光棍。突然,嘿!人就有了县城的工作了!这可是我们村里头一份!”   “好些有姑娘的人家去打听,人家妈怎么说的,我给你学学啊——哎哟,我们家老二有出息,路修的好被人领导看上了,硬是要他跟队走。我们老二也实在呢,怎么会拒绝为组织做贡献,直接收拾东西就跟着走了!要我说啊,他也没别的好,就那个脸啊!长得俊,像我,比人城里的小伙子也不差,城里的小姑娘……哎哟,你看我这说的什么话,不说了,不说了。”   陈宝珠听了八卦就爱来和董馥梅学,她学的还挺热闹,将周显义妈说话的姿态都惟妙惟肖的学了出来。   等学完了她当然也要评价评价:“你听听人家说的话,根本是看不上乡下姑娘了。吃上商品粮就是好,克妻都有城里姑娘上赶着嫁。”   听陈宝珠说八卦,董馥梅向来是不评价的,这回也只是微带着笑意,好像这事完全与她无关一样。   陈宝珠接着又说了别家的一些事,等说痛快了就走了。董馥梅送了她就到楼上的织房里查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看着看着,突然就跑了神,想起了那天周显义离开她家时那佝偻的背影。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弯下他总是挺直的腰背。   董馥梅按住突地有些空的胸口,目光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   董馥梅拒绝了厨师的工作,就得在队里上工。   她卖布是有肖国忠打批条的,队里的几个领导都知道她算是个手艺人,有在做副业,所以肖保昌也没有给她安排重活。大多是除草的工作,不算难,而且做完指定的地块就让走,只是工分不算高,一天也就六个工分这样子。   这天晚上,大队又一次要开大会。思想大会基本隔几天就会来一次,董馥梅一点都不奇怪,吃了饭先将碗洗了,才自带板凳和孩子去晒谷坪准备开大会。   到了地,熟悉的人早就找到小伙伴叽叽喳喳的说话,有些眼神好的,还带了些手工活来做。   孩子们也满场乱跑,玩着各种小游戏,董馥梅没拘着孩子,让他们自己去玩,她也随便找了人说上两句话权当打发时间。   等肖国忠站到前面敲锣宣布大会开始,众人虽各归各位,各种小声音却依旧不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董馥梅本来以为今天依旧是老生常谈,没想到还能听到新内容。   什么叫“知识青年到农村来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   概念性的宣传稿大家都听得迷迷糊糊,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开完大会没几天,新修好的路上就开来了一辆拖拉机,上面装满了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   肖国忠去了公社一趟,回来就带来了七男四女共十一个十来岁的小青年。   队里的大钟被撞响,让所有人都集合欢迎这些知识青年的到来。大多数人对这个情况还是有些懵,不明白这些人到他们这来是什么意思。   董馥梅可以看出那些年轻人被看得很不安,不过都尽力高高的昂起头,做出一副骄傲的模样。   肖国忠用力拍了拍手:“别说话!别说话!都注意过来了啊!”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肖国忠才扯着嗓子说起了正事:“这十一个都是城里读高中的娃,他们呢,响应建设社会主义农村的号召到我们农村来。帮助我们啊,建设我们的大队,体验我们的生活。我们呢,也要积极帮助他们!那个……大家也看到了啊,来了这么多人,首先呢,我们得解决一下这些小同志住的问题。谁家有空屋子的,积极的站出来啊!”   肖国忠说了半天这些人来干嘛的还是没说明白,不过要住人家房子的事倒是说清楚了。自己家放陌生人进来,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嘛!   见没人主动站出来,肖国忠眉头皱的老紧,气他们不配合工作。他的视线在人群里一扫,首先就看到了气质、样貌鹤立鸡群的董馥梅。   ☆、知青   肖国忠在董馥梅身上只是一扫而过。   他知道她家有空房, 但她是寡妇, 往她家安排男同志不合适。女同志嘛,都是没出嫁的大姑娘, 不一定愿意住寡妇家,总共就有四个女同志, 没必要弄得场面不好看。   肖国忠点了他知道家里有空房的几户人家。大队长在这村里就是权威, 他点了名, 那些人即便不甘愿也得认了。   肖国忠可不愿意担上强买强卖的名头,说道:“县里成立了安置办, 给每位知识青年都准备了安置费, 要求各队尽快建设一处知青点, 在知青点建设期间,会从安置费里拿出一部分给收留他们的人家做房屋租金和粮食补贴。”   这话一出, 刚刚被点名的几家人都面露喜色, 与之相反的就是没被点到的人,一个个嚷嚷起来:“大队长有这条件你不早说,我家也有空房间呢!”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叫你们帮助同志不积极,听到有好处都开始吵!都给我闭嘴!这事就这么定了!该上工的都上工去,你们几个带着小同志回家安置。”   大队长一锤定音, 再多的不甘愿也只有咽回去。   那几个知识青年面色涨的通红, 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供销社摆出来的商品,由着别人挑挑拣拣, 也没有人去问过他们的意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队员们说话都用的乡音,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从表情、动作来看也知道一开始他们是被嫌弃了,后面大队长说了什么话,那些人看他们的目光就变了,变的和看猪肉没两样!   ……   这些小年轻来做什么的,之后要怎么安排是所有队员好奇的事。本来说来帮助建设农村什么的,他们还想着他们是不是要像几年前那会儿下来的指导员一样对他们种田的事指手画脚,心里还有些不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果第二天这些知识青年全都被赶到地里开始种地!   听说过农转非的,难道这些知识青年是来‘非转农’的?   老乡都好奇的不行,上工的时候也偷偷摸摸看那几个在农民中显得格外白嫩的城里娃。然后就注意到这些城里娃做起农活来竟然连那几个磨洋工的懒汉都不如。   人家那是懒得做,这是根本就不会!   队员们把他们那笨拙的动作当热闹看,看着看着就摇起头,觉得城里娃看起来不错动起来根本不怎么行。   刚开始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的时候还好,慢慢的知识青年们也学会了听这里的话。嘴碎的人多了,他们下地做出蠢事来那些人就要唧唧歪歪一通说。   知识青年将他们那不怎么好听的议论听在耳中,一个个脸色又黑又红,生气又没底气撒。有个小姑娘气得趴在被窝里哭。   她怎么知道下乡是来种田的呢?要是知道她根本不会来!本来还想着去的不是边疆,只是同省   这小姑娘寄宿的人家正好是肖小溪一个玩的好的小姐妹肖桃花的家里,她哭的时候肖小溪、肖小萍正和肖桃花在院子里玩。听到哭声她们跑到门边往里看。   那小姑娘跑回来哭的时候有些激动没锁好门,她哭的姿态被三个小孩看得一清二楚。   肖桃花小声问:“小溪、小萍,爱英姐哭了,我们要不要进去安慰她呀?”   肖小溪对王爱英不熟,她有些踌躇的说:“我不知道,你和她熟你去吧。”   肖小萍说:“我觉得还是不要吧,我哭的时候都不希望给人看到,太丢脸了。”   “大姐!二姐!桃花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摸螺丝……你们扒门看什么呢!”三个小女孩还在纠结呢,正巧肖小云、肖小月姐俩和她们玩得好的几个小女孩一起找来了。肖小月人未到声先至,将偷看的三人暴露的彻底。   屋里哭得伤心的王爱英也听到声了,猛地抬起头,就看到门口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三个小脑袋。知道自己哭被几个孩子看见,她羞的脸通红。   见状,肖小萍拉了肖小溪和肖桃花一把,几个小的下意识往外跑了。   想到自己哭会被小孩子传出去,屋里的王爱英面色青白,她忙跑到门口往外一看,那几个小女孩已经和其他孩子一起跑远了,她根本追不上。   深感绝望的她又跑回屋里接着哭了,这回倒是记得要锁门,哭也没哭出大动静来。   小女孩们并不像王爱英想的那么大嘴巴。肖小萍深觉被人看到自己哭是很丢脸的事,所以她觉得爱英姐哭了这事她们应该善良的为她保守秘密,肖小溪和肖桃花也是好姑娘,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虽然女孩们没将女知识青年哭鼻子的事情说出去,但她包括其他知识青年的日子一样不好过。   繁重的农活不是他们能承受的,有家境好的,忍不住偷偷用钱、票或者只有城里人买的到的东西去换取人家帮忙做活。   有好处还是有人愿意帮忙的。   但也不是所有知识青年家境都好,大部分还是要苦哈哈的做活。   有个脑子活的男青年名叫宋远征,他觉得既然打的是帮助农民朋友建设社会主义农村的旗号,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做出实际行动来。   都是些高中生,做实事的本事其实不怎么样。但他擅于观察,他发现塔尖大队似乎没有小学!   然后他去老乡那里打听,知道大队部往下走不到二十米的那处建筑其实就是村里的小学。只是几年前日子难的时候村里唯一有初中文化的老人不幸离世了,也因为日子难,没多少人家还会注意上学什么的,村小就荒废掉了。   知道这个情况,他马上去找了肖国忠,提出现在灾难过去,教育也该重视起来了,提议让知识青年们帮助老乡再度建设村小。   肖国忠一听,觉得也对,这些知识青年可都是高中生,种田不会,读书才是他们的擅长。他同意了这个提议,只是他也说,就算学校办起来了,老师的名额他暂时也只能批两个。   作为意见提出者,这男青年可以算一个,肖国忠不爱麻烦,直接问他还有没有推荐人选。   男青年擅长的学科是理科,让他推荐他肯定不会推荐会和他抢饭碗的,就推荐了个他知道的语文学得好的女同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是那个被肖小溪看到哭鼻子的王爱英。   重新办村小,村民们没多大意见,当年就是日子难才停的,现在日子过起来了再开也很正常。   有意见的是知识青年们,他们最大的意见就是凭什么指定让那两个人当老师!不是应该有能者居之的吗?   不管他们怎么不服,做出决定的是肖国忠,在塔尖大队他就是土皇帝,有他压着这些小青年根本搞不出浪花来。   村小要办起来,最重要的四要素——老师、学校、学生、教材。   前两者已经有了,教材想当老师来逃避繁重农活的知识青年也会想尽办法弄来,只有学生是现在最大的困难。   读书要花钱,城里一学期的学费加书本费2.5元打底,越高年级需要的就越多。村小只打算先开语文、数学两门课,因为做不到人手一本教材,需要学生手抄,一学期的学费就只收1.2元钱。   虽然不算特别贵,但是愿意送孩子来读的人家还是不多,有被主动送来的,大部分都是男孩子。   孩子们的学费收来是要交给队里的,但老师的工资、口粮就是从这个费用里出。如果够数还好说,要是不够数,老师能拿到手的就要减去许多,如果完全抵不上他们的口粮,不仅没工资还得倒贴钱。   为了不倒贴,两位老师就开始挨家挨户的去动员。   董馥梅家有适龄孩子,当然也是被动员的家庭之一。   宋远征看到董馥梅的脸就结巴了,劝说主力就是王爱英。王爱英对董馥梅开门见山道:“这位同志,我们来是想让你将你家适龄的孩子送去学校念书的,毛主……”   “好。”   王爱英正打算扯大旗呢,董馥梅突然一个“好”字都把她弄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哦,好就好,好就好。”   应完又有些不放心,生怕董馥梅误会了她的意思,认为她是说要让她家几个四五岁的男孩去上去,提醒道:“学校暂时只收八岁以上的孩子,太小的不收。”   “我知道。”   董馥梅看面前的小女孩一副不敢置信这么容易就说成的样子觉得好笑。   之前没送两个女孩去是她对女孩上学没什么概念。她曾经所在的那款古风游戏主打还是江湖,朝堂部分是剧情线,没有女官存在,私塾也只收男学生,所以村里办学校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女孩也能去上学。   现在知道女孩也能去后,她对几个女儿也爱着呢,干嘛不让去?   只是在她一贯的印象中,能教书的夫子在学问上都该是有大本事的,面前这两个小年轻还带着点孩子气,和她认为的夫子真是有点不像。   不过从数据包里挖一挖发现她过去的设定里也去过学堂读了两年书,教她的先生自己也就是小学毕业的水平。   眼前这两个高中生,可是高材生了!她着实不该质疑人家教学水平的。   ☆、上学   家里孩子达到八岁这个标准的只有肖小溪和肖小萍, 当天晚上姐俩收到董馥梅用碎布拼接做成的书袋, 听到她们要去上学的消息都很惊讶。   “妈妈,我们也去上学吗?”肖小溪抱着书包, 喜欢的不行:“之前桃花她哥哥要去上学,她妈不让她一起去, 和她说女孩子不可以去上学呢。我就说她妈是骗人的, 明明都没人说女孩子不可以去。”   肖小溪其实不大懂什么叫上学, 她都没将这件事和她平常学字联系起来。只是听说了男孩可以去女孩不能去,心里有那么点小气愤, 现在知道原来自己也能去就觉得很开心。   肖小萍心里更是复杂, 虽然叫着董馥梅妈妈, 可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她心里还是记得董馥梅不是她亲妈的。   不比肖小溪, 她是知道上学要钱的, 就是因为要钱,所以肖桃花是她妈亲女儿都不让去上学。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拥有着和肖小溪一样可以去上学的待遇。   家里有多少钱、有什么赚钱的路子董馥梅从来没有和孩子们说过。而家里丰富的菜色因为常有人送他们家一把菜的原因,再加上孩子们也没去别人家吃过饭,所以一直不觉得是因为他们家自己有钱所以吃的才好。   毕竟在外面听人说到他们家都是可怜他们妈妈一个人要拉拔七个娃不容易这样的话。   肖小萍抓着书包带子有些不舍,不过还是道:“妈妈, 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嗯?为什么?”   “我听人说上学要钱呢, 很贵的,让大姐去就好了。”嘴上说着大度的话, 肖小萍眼里却憋出泪花花来。   不能去上学,就不能背这个好看的书袋了吧?   董馥梅失笑, 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小脑瓜子想什么呢,家里还能差了你上学的一块两毛钱?”   “诶?上学只要一块二吗?”肖小萍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可是我明明听彩花说上学很贵,她妈妈说没钱送她去呢!她妈妈骗人!”   即便认为家里穷,孩子们也知道家里每年也能从队里拿几十块钱,一块二和几十块比起来当然是不多的。   董馥梅在孩子面前也很注意从来不会讲人家坏话,闻言便道:“也许她家真的送不起呢,你想想我教你的算术,一学期要一块二,一年两学期得要多少?这只是送一个孩子去,多送几个是不是还要翻倍?彩花我记得她有四个哥哥还要一个姐姐吧?要是他们都去上学了,翻六倍是多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肖小萍掐着手指一算,大惊:“一个人要两块四,六个人十四块四了!好贵!”   “对啊,所以她妈妈和她说供不起她可能不是骗人。”董馥梅摸了摸肖小萍的脑袋。   肖小萍点了点头,看到一旁的弟弟妹妹脑里那根筋突然转过弯来:“可是我们家有七个人呢,比彩花家还多一个。”   董馥梅完全没有被她问倒:“可是你的弟弟妹妹年纪还不到,不用挤着一起去呀。比如说让你今天一口气吃一桶饭你吃不下,但你今天吃一碗、明天吃一碗,分开吃是不是就能吃下了呢?上学也是一样的,分开来上学学费压力就不那么大了对不对?”   肖小萍被董馥梅绕晕了,完全没想到她举得吃饭的例子和上学根本不一样。吃饭那饭的总量在那里,上学又不是说弟弟妹妹上了他们大的就不上了!   看肖小萍轻易的被妈妈哄好,肖小月偷偷和肖小云咬耳朵:“大姐、二姐好傻哦,其他人才和我们妈不一样勒,他们有钱都不会让女孩子去上学!”   肖小月对肖小溪和肖小萍能去上学一点都不羡慕,大队部贴公告那天她可是特地问过村长阿伯上学是什么意思,村长阿伯和她说上学就是读书认字!   读书!认字!   她深恶痛绝好吗!巴不得妈妈不要想起来送他们去读书呢。   二姐又喜欢学医又想要去上学,真的是大傻子!大姐也傻,说不定都不知道上学是什么,有漂亮包包背就高兴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偷偷在心里说大姐、二姐傻的肖小月没发现肖小云看她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傻子——乐什么呢?大姐二姐都去上学了,难道你认为明年妈不会送你去上学吗?天真!   ……   第二季稻种下去过后,肖国忠去公社报备了村小重开的事,获得了领导的批准。   开学日是新历8月1日,也是建军节。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开学前一晚,董馥梅就在肖小溪、肖小萍的书袋里各放了铅笔一根,小刀一把,本子一本。他们没书,挺大一个包轻飘飘的,也不知道老师要怎么给没书的孩子们上课。   第二天一早董馥梅就将孩子们送进了学校。   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个木质的院子,占地比一般人家大一些,屋子建造的也更宽敞。学校是长条形的,两层楼,上下各有四间房,其中五间计划做五个年级的教室,一间老师办公室,剩下两间备用。   虽然计划里小学五个年级的教室都安排好了,事实上这年入学的孩子全去读了一年级。   村里十岁以上的孩子就可以开始挣工分了,即便收学生时并没有设置年龄上限,十岁以上再送来读书的孩子也是凤毛麟角。   再除去一些家里怎么都不肯送来的,总共也就收到七十一个学生,分了两个教室。其中有五十二个是男孩,女孩只有十九个。   七小队女孩最多,总共四个,除了肖小溪和肖小萍外,剩下的一个是大队长肖国忠的孙女肖爱华,和肖小萍同龄。另一个是七队小队长肖保昌的女儿肖阿苗,和肖小溪同龄。   剩下的十五个女孩也都是村里干部或各队的小队长的女孩或亲戚。说不准是真的觉得女孩学习有用还是起个带头作用支持大队工作才让她们来读书的。   肖小溪和肖小萍在这样的情况下就非常显眼了。   当然,孩子们并没有多少‘干部子女’的意思,同队近龄的孩子本来就爱在一块玩,肖爱华和肖阿苗也是姐妹两的好伙伴,选座位的时候她们就都坐到了一个组,同班的其他的女孩们也都坐了过来,男女生泾渭分明的自动分了开来。   他们上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王爱英拿着一本语文书进来看到男女生分开坐了没什么反应,直接就宣布上课。   她先教的是拼音,从单韵母“a、o、e”开始教起。   底下的学生没学过认字的一开始还认为这个就是字,像肖家姐妹这样学过字的知道这不是字,不过这是什么东西?要肖小溪来说,她认为她是在学外语的。   等将这些拼音学完,老师开始用拼音带着教认字时,姐妹俩就懵了。原来她们真的在学写字,可是这和妈妈教的不一样啊!   被妈妈按在家里学了两年,姐妹俩现在已经学会了所有常见的繁体字了,在好不容易学会认字之后再和她们说她们学的都是错的?谁也不能忍啊!   肖小萍直接就想问,肖小溪按住了她,下课才拉她跑老师办公室去问为什么老师教的和妈妈教的字不一样。   知道两个孩子已经学过字了,王爱英有些惊讶,拿了纸笔让她们写几个字来看看。   小孩写字说不上好看,但一笔一划写的清楚,也没有错误。   王爱英站在旁边看着她们写完,她恍然道:“你们写的是繁体字,现在字体简化不兴这么写了。”   简体字是从56年开始推广的,算算孩子妈上学的年龄,那时候教的还是繁体字,不知道字体改变了也不奇怪。   “现在写的都是简体字,考试也要用简体字写,你们得好好学简体字,写的时候千万别和繁体字弄混了。”提早教孩子学知识其实是好的,可就怕出现这样的情况,你教的东西和学校教的不符合,那也只能按学校要的来。   姐妹俩彻底傻了,放了学忙跑回家告诉董馥梅这个大消息。   知道学校要用的是简体字后,董馥梅也沉默了。孩子们学习困难的很,学几个字就用了小两年,从头学过不是耽误时间吗?   可没有办法,该学的还是得学。不仅肖小溪、肖小萍要学,其他几个孩子也得跟着赶紧把写字习惯换过来。   刚掌握繁体字没多久,认为彻底脱离学习苦海的肖小月‘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坏蛋!大姐、二姐、学校老师都是坏蛋!我不要学嗷!”   其声之惨烈,那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不过被称作坏蛋的董馥梅一点都不同情她,本来是她搞错了文字她对孩子们还是有些歉意的,正想给她们买点糖补偿补偿呢。被这么一骂,糖没有了。   豁着牙被禁糖许久的肖小月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让她和心爱的糖果擦肩而过。   要是知道她能后悔死。   毕竟学是一定要学的,跑不了!既然一定要学那能吃到糖就是额外惊喜了,肖小月或许该庆幸她不知道她曾亲手将惊喜扔掉了吧!   ☆、积极   董馥梅要上工, 和其他家庭妇女的时间凑不到一块去。   今天晚饭后她带着孩子们沿着村里的小路散散步, 就被眼尖的妇人发现了,那几个人天也不聊了, 自发的围了过来。高声打了招呼后,其中一个阿姆开了话头, 她不在意孩子也在, 直接就问她:“阿梅啊, 你把你家小溪、小萍都送去上学啦?”   董馥梅笑着点点头:“是啊,学两个字。”   另一位稍年轻些的妇女搭话:“赔钱货还学什么字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 女孩子读书就是浪费钱, 嘴都吃不饱了, 全家饿肚子送女儿去上学,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梅子啊, 可别打肿脸充胖子, 你不看看除了你家送女儿去读书的都是谁家?啊?人家有钱的送女儿去读书就算了,你凑什么热闹。”   “你这么不会掌家不行啊,后面还有男孩呢,现在钱都给赔钱货花了,以后儿子要读书怎么办?”   “你个寡妇……”   “……”   那些老的少的不管是真的关心还是带有恶意都一起叽叽呱呱的开口, 话里话外都是对董馥梅送女儿去读书的不赞同。   孩子也听得懂好孬话, 不管是当事的肖小溪、肖小萍还是其他几个都气得小脸通红,脾气最暴的肖小月就要站出来骂上一句“关你们屁事”了。   “你们说的我不认同!”   董馥梅却抢先一步发言, 她没有扯着嗓子喊话,声音却不小, 将那些人不好听的言论和自己孩子骂人的声音都一气压了下去。   那些话不仅是孩子听得气,她也气呢,但她不会让孩子骂出声。   小孩骂大人不管错的是哪边,都会被人说没礼貌,尤其孩子们只有妈没有爸。小小年纪就会骂人、没家教、没爸爸果然不会学好这样的带有偏见的字句更容易被用在他们身上。   “我不懂你们说的大道理,我只知道要跟着组织和党走!正是因为大队长、小队长还有其他领导们都送孩子去读书,我才要将小溪、小萍也送去!组织说读书好,党说读书好,我就认为读书好!为此哪怕再苦再累都不怕!”   正气凛然、掷地有声的发言让那些女人不自觉的闭上了嘴。   没人敢说组织和党不好,哪怕心里不赞同组织的某个决定,再傻的人也不会把话讲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那些人面上讪讪,董馥梅的眼里闪过笑意,在短暂的停顿后,她接着道:“我感谢组织给了我安定的生活,我也绝对遵从组织的领导!别说只是一块两毛钱,就是更多,为支持组织工作,只要孩子会读,就算要去县里医院卖血我也要让她们读下去!”   她说的越慷慨激昂,那些人面上就越不好看。   谁家能没一、两块钱?人家卖血都愿意支持组织工作,你口袋有钱都不愿意拿出来,是不是不热爱组织?是不是对组织有什么不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来是带着八卦、劝阻、打探、找麻烦等心思站在高处批判董馥梅,却没想到人家不是站在低矮泥泞的沟里,而是比她们更高更挺拔的山峰上。   她们说了这几句没得到任何好处不说,反被架到了火上烤。   在董馥梅发表了一通为了支持组织工作可以卖血的积极发言后,她们一点表示都没有能行?   如果所有人都没表示那还能行,偏偏有那脸皮薄的扛不住,偷偷给自家闺女补报了名让孩子上学去了。   这下好了,都有人带头了,其他人是不是也要跟着表示表示?   表示?花钱给‘赔钱货’肉疼啊!   不表示?思想不积极,与组织联系不紧密,怕是要列为观察对象哦!   本想挤兑人,没挤兑到不说,结果自己大出血,这就是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除了当时嘴贱的那些人外,其他‘无辜’的也被全民向学的氛围带动的跑不了,有些吝啬到连男孩都不舍得送去读书的人家被逼到连女儿也得送去,更是恨死了那些多嘴的人。   送去读书的孩子整整翻了一倍,村里切切实实为此事热闹了好久。   ……   那些人怎么说怎么做,董馥梅在表达了自己是因为一颗红心向太阳所以才送女儿们去上学后就不管了。   她发现孩子们情绪不是很高,步也不散了,带着孩子们回家,一起坐下聊聊天。   “怎么呀?一个个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肖小溪在弟弟妹妹面前是很端着的,摇摇头说没事。   肖小萍比较爱黏糊,就扎到董馥梅怀里,不开心的趴着,不出声。   肖小云坐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肖小月呢,坐都坐不住,气得直跺脚:“那些人太可恶了!女孩怎么啦!女孩怎么啦!女孩就不可以上学啊!关他们屁事啊!要他们说闲话!嘴那么多都吃了粪啊!”   “小月。”   董馥梅喊她名字的声音有些低,气愤的肖小月打了个激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粪’字,她妈和她说过很多遍说话不能带脏,她一时忘了。   肖小月有些怕怕的去看妈妈的脸色,脸上挤出个讨好的笑来,希望妈妈不要计较这茬。   却不想弟弟在后面给她拖后腿。   肖学军是个头脑机灵的熊孩子,从四姐的话里得了启发,自觉想到一个好主意,兴奋的拍手喊:“我知道怎么报仇啦!我捡屎扔他们锅里给他们吃!”   肖学栋虽然年纪比肖学军大一岁,但反倒是被带着玩的那个,听到肖学军有了主意,也跟着兴奋拍手:“好!捡屎给他们吃!阿兵力气大,让他扔!”   阿兵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并不想扔。   肖学兵是三兄弟里最爱干净的那个,甚至比几个姐姐都要爱干净一点。虽然他觉得这个主意挺好,一定能给那些说难听话的人吃教训,但他自己是完全不想要碰那个脏东西的。   如果要他碰了,他估计三天也别想吃下饭了。   没等肖学兵拒绝这个提议,同样对脏东西很嫌弃的董馥梅已经沉着脸给肖小月、肖学军和肖学栋各安排了写十张大字的作业。   写的内容呢,就是爱干净、讲卫生的宣传标语了。   只要一想到自家孩子可能会玩那个东西,她……又不能把孩子扔了,只能罚他们写字让他们没时间去实现这个计划。   只是董馥梅对熊孩子还了解的不够透彻,对他们记仇能力也有点低估。虽然她现在是有注意着不让他们去弄那么恶心人的玩意,但在她放松警惕的很久之后,她的三个孩子还是将今天的计划给实现了一部分——只给嘴最臭说的最毒的那几个人投了‘毒’。   别误会,这三个孩子是肖学军和他的‘小弟’肖学栋以及虽然是女孩但是特别皮又不怕脏的肖小月。爱干净的肖学兵和这次行动无关。   不知道是平常吃的东西就不怎么干净还是什么原因,几个捣蛋鬼偷偷捡了羊的那啥扔了一把进去的事竟然没被人发现。   董馥梅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偷摸报复成功了,还是在几十年后肖学军回忆当年丰功伟绩时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她才知道的。   ……   学校的学生多了对没编制凭学生看工资的两位老师来说是好事也是压力。尤其后来的进度跟不上,给他们补课就更难了   毕竟有学过,简体字又比繁体字简单的多,在老师看来学习能力很突出的肖家两姐妹就被提拔为小助手,帮助后进同学进行学习。   帮别人学可比自己学难多了,尤其是你教的人好像特别笨怎么都学不会的时候。   “你怎么这么笨啊!”成为肖小溪的口头禅。   她长得漂亮可爱,小男孩们也是看脸的,多数时候会选择让让她,笑嘻嘻的不计较。   肖小萍长得没有肖小溪好,‘爱慕者’也没那么多。有些小男孩有两副面孔,对着肖小溪笑嘻嘻,对着她就喊她管事婆,把她气得不行。气得狠了差点和男生干起架来。   肖小溪看不惯他们欺负妹妹,就站出去张开手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保护肖小萍。她一出马,那些男孩子们也愿意‘给个面子’,嬉皮笑脸的混过去,可下次这一幕还会上演。   肖家两姐妹不知道的是,小男孩手贱的很,对谁有好感就会用女生不是那么喜欢的办法来吸引人注意力。揪揪小辫子当然可以,但有时候对着‘心上人’下不了手嘛,现在发现欺负别人也可以吸引到注意力,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方法。   关于和同学相处姐妹俩不大会拿回家说,因为那是‘告家长’,为同龄人所不齿。倒是同学都是笨蛋怎么都教不会这个困难姐妹俩有和董馥梅讨主意。   问董馥梅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结合之前教学的‘成功经验’,就教她们多给同学布置作业。   姐妹俩非常相信董馥梅,于是就开始‘祸害’起自己的同学们来。此法一出,小美女的‘爱慕者’锐减,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们成为了部分同学们心目中比老师还讨厌的存在。   越是学渣越是恨的深沉。   ☆、浮躁   “哇啊!自行车!是自行车啊!”   因为知青常常收到家里的包裹, 常打报告往公社或县里跑, 知青请假去城里这件事队员们也见怪不怪。没成想,这天一位名叫季海燕的女知青回来的时候竟是骑了一辆自行车回来!   那可是自行车啊!这个大队都轰动了, 所有听到消息的都跑到那位女知青寄宿的人家去看车。   那可不是一辆普通的自行车,是原装高配置的自行车!28寸, 除大链套、架轮支架、电镀后车架、皮坐垫、转铃外, 还有保险叉和工具袋, 竟是一辆被誉为“不吃草的小毛驴”的海市永远牌ZA51型载重车!   这辆自行车可不好买,是邮局指定用车, 紧俏着呢。而且要买还不能用普通车自行车票, 得是花式车自行车票, 价格更是美丽,要234元整!加上另配的车灯, 足足要250元钱!   季海燕平常不声不响的, 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她被众人围在中间,很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但脸上的笑意还是很矜持的,倒是收留了她的人家,喜得好像就是自己家得了自行车似的, 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有人看不过去问他们乐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家有自行车了我不能乐啊!”   “什么你家的自行车, 这是人季知青的自行车!”   “海燕要嫁给我三儿子啦!这是她的嫁妆!怎么就不是我家的了!”   此言一出,比知青买了自行车还更让人震惊。   本来嘛, 知青都是城里的娃娃,就是现在来村里了, 大家伙也认为人家是要回去的,都是高知识分子,怎么可能看上村里人,所以大家都对他们没特殊的念想。   可是现在,有女知青不知不觉和村里的汉子好上了,而且马上就要嫁给村里的汉子了!还陪嫁了两百多块钱的自行车!   霎时间,人心浮动。   有了新的八卦,吃过饭陈宝珠又跑到董馥梅家和她说这件事。   “你也不去看,那车可气派,黑亮黑亮的,骑在上面将车铃那么轻轻一按,嘿,没有人不往那看的。也不知道那肖保根走了什么运道,怎么那个城里娃就看上他了呢,还陪嫁自行车,多好的事啊。”   下午的时候肖小月也在人堆里凑热闹呢,听宝珠阿姆说起这事,她一脸向往的说:“大头今天被带着坐自行车了,海燕姐,啊不,海燕婶就那么一蹬一踩,轮子咕噜噜一转就跑好远,我都追不上。”   肖小月的羡慕表现的太过明显,董馥梅差点都想和她说他们家也有自行车了。   是的,他们家也有自行车。   之前提到过,林小满本是用返票收购衣服的。可董馥梅衣服做的量大,林小满没法淘到足够多的普通票证吃下,就想了个‘用质抵量’的方法,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手表票、收音机票、手电筒票等大票都想法淘换了一张给董馥梅来抵去许多的日用票。   董馥梅拿到票就换成了东西存在了包裹里。   如果没记错,他们家那辆‘见不得光’的自行车是朱雀牌12型的26寸女式车,前面有个筐筐,买的时候是178元。   加上125元的蓝海牌全钢表,150元的蝴蝶牌缝纫机,98元的熊猫牌收音机……   董馥梅突然发现这些东西花了这么多钱不能拿出来用实在是有些可惜。   如果去到城里,是不是……   这个念头划过董馥梅的脑海,让她陷入了沉思。   “人哪追的上车啊,要是腿比车好使,谁花钱买车!对了,梅子,我和你说,肖保根现在比人知青还受欢迎,一个个追着他问是怎么和人家好上的。那些人也不想想,他自个家还有兄弟呢,哪会轻易把经验教给人家去……”   陈宝珠还在嘀嘀咕咕,董馥梅却没一句听进去的。   ……   季海燕没多久就要和肖保根结婚了,肖保根家和肖家也算是较近的亲戚关系,本来董馥梅是要去帮忙的。   不过现在不用了,谁让她已经打了申请解除了婚姻关系呢。   当然,就是没解除,不是实在近的亲戚也没人爱寡妇到家去帮忙准备婚宴。   “董寡妇。”   “嗯?”没想到‘新郎官’会跑到她家门口,董馥梅有些惊讶。   肖保根手上还拿着个大背篓,见到董馥梅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一股马上要当新郎的喜意将篓子举着给她看:“那什么,我听说你家今年有酿地瓜酒是不是,我拿粮食和鸡蛋和你换成不成?这些你看看够换多少的?”   董馥梅问道:“喜宴用的?”   肖保根傻笑着点点头:“对!”   “那成。”董馥梅接过篓子看看里面的东西。   最上面的是二十八个鸡蛋,下面竟然是一袋大米,估摸有五十斤。为了办个体面的婚礼,愿意拿大米来换酒,可见是对新娘相当满意了。   地瓜酒供销社卖是六毛一市斤,董馥梅让了点,直接给打了十五斤酒,连坛子一起给的肖保根,让他回去把酒倒到自家的缸子里再把坛子还回来。   还坛子的是肖保根的大嫂,也就是害得肖小溪摔掉第一颗牙的大头他妈,董馥梅曾经暗怼过的。   两人平常没怎么处,大头妈对着董馥梅也有些尴尬,不过她不仅是来还坛子,还是来借板凳和碗筷的。   “那什么,梅子啊,家里板凳和碗筷能借我家用下不?”   “能啊。”村里办红白事东西都是互相借的,大面上的东西董馥梅绝对不小气。   见董馥梅同意,大头妈暗暗松了口气,也能正常的和她说话了。最近和人聊天她都是说她家弟媳妇的事,这时找话题也下意识说了这个。   “我三叔子也是交了好运了,海燕是她家里唯一的姑娘,人陪嫁是辆自行车,为了方便我们家用,还特地买了不吃草的小毛驴,我家怎么也不能亏了她不是。三队做叮叮糖的你知不知道?我妈特地去粮站换了麦子和他家换了糖做喜糖,我家还打了申请要杀一头半大的猪……”   本来是没话找话的,但一说就停不下来,大头娘将她婆家为了娶这个新媳妇花了什么代价都说了出来,还说得是一清二楚,恨不得将花了几分几厘的钱都说出来。   不知是想人家别误会他家娶媳妇只是占便宜,还是大头妈自己心有妒忌,不知不觉的将账算得特别清楚。   本来董馥梅还奇怪为什么准备酒宴还要新郎官亲自出马,现在知道了。这次结婚他们家果然是出了大血,一家人都活动起来把村里人家里的好东西都换了去,东西太多太杂,可不得把新郎也用上。   除了卖酒和借碗筷板凳,其他的和董馥梅家并没有太大关系,连那天吃酒她也没去,没见识到十年来村里最风光的婚宴是个什么模样。   来还碗筷板凳的时候,是大头妈和大头爸一起来的,临走给她家留了把喜糖,算是也让她家沾沾新人的喜气。   喜不喜的董馥梅是不知道,反正村里的气氛越发浮躁了。   这天放学回来,肖小萍就和董馥梅抱怨:“我们现在一个班上有五十多个人,都坐不下了,还有大人跑来和我们挤!”   “大人和你们挤?什么情况?”董馥梅问道。   “不知道!”肖小萍气鼓鼓的:“他们说是想来学几个字,拿着本子站过道上,下课我们要上厕所得扯着嗓子喊半天让他们让开。”   肖小溪也补充道:“要真学字就算了,我都看了,一节课他们本子上也没写几个字,一下课倒是都围着老师转,我们想问问题都挤不进去。”   肖小溪拿出一道数学题来,她现在是老师小助手,早上帮忙打扫讲台的时候意外在老师书里看到的,老师说这题超纲了要三年级才能解,课上就不和他们讲了。   她本来打算下课去问的,结果根本接近不了老师,只能带回来问妈妈。   解题对董馥梅不难,可她也是不满意那些人这样耽误孩子学习的举动。   第二天早上她就没去上工,而是跟着孩子去了学校。   她的时间很准,是踩点到的,往教室里一看,果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大头虽比小头少些,可占得空间反倒大得多。   都是半大的少年少女,可以开始说亲的那种年纪,按道理应该是要上工的,但也没有强制要求一定要去,所以才有时间来学校纠缠知青老师。   是的,重点是知青。   要学习之前为什么没表示,偏都挤到这时候全都爱上进了?还不是因为季海燕嫁给了肖保根,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远征和王爱英是老师,怎么吸引他们注意力?可不得做出个爱学习的模样,借着问问题好接触接触,接触多了说不定就成事了。   可这么想的人一多,好好的课堂变成了一团乱。那些人追求知青董馥梅不管,但扰乱了她孩子的学习就是不行。   当时董馥梅没对那些人说什么,只将孩子送到各自的座位上,然后出了学校直接去找了肖国忠!   ☆、公道   “大队长!”   “是董馥梅同志啊, 有什么事吗?”虽然一直说大队长是村里的‘土皇帝’, 实际上这个土皇帝一点都不愧那个‘土’字,也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地劳动, 而且有什么苦活累活还得抢先干,得起到带头作用。   董馥梅找到他的时候, 肖国忠正一身泥的在开梯田呢。   “大队长, 我想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向你反映一个情况。”董馥梅以一个极度端正的态度将少男少女们占用学校学习空间的事和肖国忠说了出来。   肖国忠听完吹胡子瞪眼, 喝了声:“胡闹!”   然后肖国忠直接放下手头的工作,就往学校去了, 董馥梅没跟着, 因为她知道这事只要交给肖国忠, 就等于解决了。   果不其然,中午放学小姐俩就喜滋滋的回来学了肖国忠是怎么让那些大人去门口抱头站成一排, 又是怎么骂了他们一脸唾沫星子, 再讲了是别人是怎么围观的,他们的家人又是怎么来帮着认错的,最后那些人是怎么灰头土脸的走的。   一番有头有尾的表演看得弟弟妹妹们乐得直拍手。   ……   虽说肖国忠没说是谁告的状,但董馥梅去找人的时候半点没藏着掖着,没多久那些被训斥的少年人们就知道是她做的好事了。   对着她那张脸, 大部分男人是凶不起来的, 也就是暗暗嘀咕两句她多管闲事。女孩子免疫力好一点,拉帮结派的集结五六个人就在第二天傍晚找上了门来。   这时候一般人家是吃过饭了, 不过董馥梅现在要上工,等上工回来再做饭就会比别人家迟一些。她们来的时候董馥梅家正在吃饭。   进了院子没见着人, 有个本来就比较踌躇的女孩田春香拉着同伴的衣服,小声说:“要不算了吧?找人家家里来不太好。”   “来都来了怕什么!”被她拉住衣服的田凤娟就是领头的那个,训斥了胆小怕事的同伴后,朗声喊道:“有人在吗?”   她喊了三声,才听到里面有人应,肖小月端着个碗跑出来,见是一堆陌生的姐姐,奇怪道:“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正巧这时变了风向,一股让人口舌生津的菜香拍在了那些来讨公道的女孩脸上,明明刚吃过晚饭,肚子却咕噜噜一叫,让面皮还不够厚的女孩们红了脸,到嘴的话也被这香味拍了回去。   见他们不说话,肖小月歪着头,疑惑的看着她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月姐姐!你吃好饭了吗?”   “小月,出来玩啊!”   “小月姐,她们是谁啊?”   不知何时门口来了好几个小孩儿,他们虽不进门,却亲亲热热的喊着肖小月。只那目光是黏在肖小月的碗上的。   这碗里可是肖小月的晚饭,有肉酱呢,不是拿来分给小伙伴们的素菜,她忙抱紧碗对外面的小孩喊:“还没呢!没吃完,有人来我家我出来看看。”   “哦……”   听到她的回答,小孩们都失落的很。   碗里剩的饭其实不多了,肖小月怕被抢,忙背对大门往嘴里扒拉,塞得嘴巴鼓囊囊的,根本出不了声。   她吃的香,那几个女孩肚子叫的响,站在院子里尴尬极了。   “小月,是谁来了?”肖小月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肖小溪已经吃完饭出来了。见院里站了一堆人她也奇怪的很,问道:“你们怎么来我家了?”   肖小月终于把饭吞了:“大姐,你认识啊?”   “嗯。”肖小溪点头:“她们是河对面的,这几天有到学校上课。”   村里有条从中间贯穿的河,河这边是一队、三队、五队、七队和八队,对面是四队、六队、十队。二队在河头,十一队在河尾,十二队离的远点,要从河尾再饶过一座山的地方。肖小月平常也就在河这边玩,当然不认识河对面的人。   “她们就是和你们抢位置的人啊?”肖小月恍然道。   肖小溪和肖小月在那几个女孩眼里都是小孩,听肖小月说她们是抢位置的人,虽然气,但更多的是羞。又羞又愤的女孩们认定这两个小孩是被大人教坏了,田凤娟对肖小溪喊道:“你妈呢,让她出来!”   “吃饭呢。”田凤娟语气不大客气,肖小溪本来对她印象就不怎么好,回的语气也冷淡的很,听在人耳里颇有一种‘会不会看时间啊,知不知道礼貌啊,哪有吃饭时间上门的’指责意味。   跑来讨公道,大人还没见到,就被小的给了冷脸,田凤娟心里憋着气:“几个点了还吃饭呢。”   “你管我家几个点吃饭呢!又没吃你家的饭!”肖小月没隔一秒就给她怼了回去。   “你怎么说话的!”田凤娟不是特别会说话的人,骂人也不大擅长,气急了就爱动手,这会儿她手就举起来了。   她带来的几个小伙伴忙把她拉住。   “娟子你干嘛呢。”   “人家其实也没说什么,你生什么气。”   “要打小孩就过了啊。”   “你们帮谁啊!”田凤娟委屈,那小丫头语气多气人啊,她教训一下怎么了,小伙伴竟然都拦她下她面子。   “当然帮你,可是我们是来讲道理又不是来打人的。”   “你个窝囊废,她那么说话你都不气的?讲道理,讲屁道理!”   “你怎么还骂人呢!人家说什么了你就气……”   “……”   这几个人别人还没怎么呢,竟然自己吵起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要想闹,请出去闹。”她们在那里拉拉扯扯的,屋里屋外的小孩津津有味的看猴戏。董馥梅和其他几个孩子也从厨房出来了,一出来就下了逐客令。   见到正主,闹内讧的人愣了一下安静了下来,拉扯的手也松了开来。田凤娟恨恨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指着董馥梅:“你总算出来了,你算老几,凭什么和大队长告……”   “咦!你好恶心!”肖学兵的尖叫打断了田凤娟的质问:“妈!妈!她往我们家吐口水!不讲卫生!好恶心!”   被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指着说恶心,田凤娟脸黑的和锅底一样。   “没教……啊!”   她尖利的嗓音划破天际,本来是刻薄的辱骂转眼却成了吃痛的嚎叫。   对来自己家里捣乱的人董馥梅一点没客气。她赶流氓的经验丰富,几扫把就将这几个不速之客通通扫出了家门。   几个女孩尖叫着被赶出去,田凤娟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干净,完全没发现出了门董馥梅虽然手上的动作依旧刁钻又有力的往她们身上打,但脸上淡定又隐带厌恶的神色早就变了个样。   董馥梅似乎被气到红了眼眶:“我是寡妇怎么了?就会可着你们上门撒泼是不是?你们小小年纪就会上门欺负人了?专挑吃饭的时间来,没大人在欺负小孩很光荣是不是?”   “还说是去学校学习的?就学的满口脏话?你们真是去学习的大队长为什么要赶你们?还不是你们自个不学还耽误孩子们学习!我们花钱送小孩到学校是读书的,不是给你们借口让你们方便处对象的!”   “多大姑娘了,来别人家不问声好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让你们别吵了竟然还吐口水,我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不要再来了!”   短短几句话就将几个人来家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来,来人家家里又是多么没礼貌都说了个干净,咬字清晰、流利,让明的暗的看热闹的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说亲年纪的姑娘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只顾着躲避扫把的她们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名声在这一刻变得极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姑娘本来就不好和寡妇有接触的,她们自己跑到寡妇家来就已经是错了。之后人都没见就在别人家里吵更是很没教养的行为。   董馥梅又点出了她们会到她家闹是因为跑到学校捣乱课堂秩序被大队长批评的事,那事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为了和知青处对象闹出来。大姑娘家主动追求男人在村人看来就是比较丢份的行为,现在还因为这事闹,更是让人看不上了。   将话说完,董馥梅就将大扫把一收,进了门,直接将大门关上,给她们吃了个闭门羹。   田凤娟心里不服,还跑去敲门,把门敲得梆梆响。   她是失去理智了,其他几个还没有,没了大扫把的威胁,很快就发现了或明或暗的视线往她们身上看,那指指点点的样子一点都不友好,她们白了脸,胆子最小的田春香突然捂着脸就跑。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有两个喊了田凤娟一声,然后也抱着头挡着脸跑了。   小伙伴都跑了,田凤娟气得重重踢了一下门,也想走了。   可刚刚扒着门被董馥梅的大扫把吓得跑开的孩子们这时候却都跑了回来往田凤娟身上吐口水。   “你们干什么!”过分尖利的女高音实在难听。   干什么,小孩们是报仇呢!   董馥梅家和他们这些家长给她家送菜的孩子早就形成了一定默契,晚饭后总会让家里几个小孩分那么一点点给大家尝尝味,今天给这几个人一闹,直接关了门,可不就代表今天他们吃不到了好吃的菜了吗!   你认为就你会吐口水呢!还去人家家里吐!自己尝尝被吐口水的滋味吧!   孩子们的报复比大人更不讲道理,田凤娟双拳难敌重口,被逼得抹着泪跑了。   ☆、心跳   这阵子村里的少年男女对人小知青的围追堵截闹出了不少闹剧, 还是肖国忠生气召开大会对这种行为进行批评后才消停不少。   即便如此, 之后村里处对象的小年轻还是多了不少。   在这时,离家半年有余的周显义回来了。罗秋菊张罗了一桌好饭以示对儿子的思念, 在饭后,一家人坐院子里纳凉, 她又提起了相看对象的事。   “阿义啊, 之前你说要去城里不好在乡下看对象, 这么久了你在城里有对象了没有?”   周显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工程队, 都是大老爷们。”   “哎哟, 这可不行, 翻年你就二十五了,你可得抓紧!要是城里找不到, 妈在村里给你看看, 我们眼光也别那么高。”   “妈,之前你不和人家说要找城里媳妇吗,现在又去村里找,人家不得说闲话啊。”   “周青青!怎么哪里都有你的事!我和你说,你也十七了, 等你二哥找到对象我就来收拾你!”罗秋菊在周青青脑门上重重一点, 也不管她嘀咕什么又和周显义说:“妈先给你看着,要是今年你再找不着, 我们就……”   “妈。”周显义打断她的话:“我有喜欢的人。”   一院子的人都愣了下。   他大嫂莫慧圆下意识问:“谁啊?”   周显义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昂起头看着晚霞,眼里的东西比半年前深沉许多:“不好说, 我还没追到人。”   之后不管罗秋菊怎么追问,周显义都没再回答,只叫她先别管他,他心里有数,有空可以先管周青青的婚事。   周青青被这个拿自己挡枪的哥哥气得一个仰倒,亏她还帮他说话!以后再也不会了,谁帮他谁傻!   ……   “大妹子你这养孩子也辛苦是不是,我和你说我认识的那人家里有钱,就想要个机灵的孩子,你把孩子交给我肯定过的好!诶诶诶,别生气啊,我也不是白要,给钱的!别赶呀!价格可以再谈是不是。诶诶诶,你听我讲啊,你自己孩子舍不得,你家不是还有两个不是你孩子吗,帮别人养孩子还要花钱,把孩子给我我给你钱啊!哎哟!你怎么还打人呢!啊哟——!”   家里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想要买自家的孩子,这些屁话董馥梅一句都不想听,关于孩子的事她不介意撒泼,还是大扫把打出去才能让人知道不能把主意打到她的孩子身上。   本来她还只是用扫把篾子那头打人,痛归痛倒不伤身。可这人不依不饶还说加价什么的话实在恶心人。她突然将扫把反了个头,棍子那头精准的顶到那个女人身上的穴位。   女人痛的一声尖叫,紧接着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董馥梅拿着麻绳将人手一绑,拖着就往外走。别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样,力气大着呢,那人又使不上力挣扎,就和被拖死猪一样拖着走。   有人看到忙问这是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董馥梅道:“这人好像是人贩子,我得去找大队长。”   人贩子!!!   这三个字一出,所有人心里都下意识紧张一下,看着那个被拖着的妇女都目露憎恶,有狠狠呸一口的,有上来踢两脚的,更有要帮着她一起拖的,等人到了肖国忠面前,那个妇女已经狼狈的不行。   妇女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人贩子,只是她疼到说话断断续续的,都没多少力气辩驳。董馥梅又直接和肖国忠说这个人到她家探头探脑,她问她是谁,她开口就要买她家的孩子,她不同意,这人还张口闭口说可以提价,完全不把孩子当人看,确定是人贩子没错。   人贩子不是大队能自己处理的事件,肖国忠就压着人到公社报了案,董馥梅也跟着去做了笔录。   之后警察怎么处理她就不管了,这人最后会被怎么处理,是放回去、拘留、罚款、坐牢、劳改或者直接枪毙,她都不关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梅子。”   在扭送了一个人贩子回到家打开门后却看到自家院子里站着个人一般人会有什么反应?   别人不知道,董馥梅手里捏着的药包差点就撒出去了,还是因为那个高大的身影实在熟悉,动作不经意慢了一些才让那人能喊出她的名字。   “你怎么进来的?”   这么久没见,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个,周显义心中失落:“从后门山跳进来的,你后山那里要围一下,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董馥梅点头应了见他没走的意思,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后悔了。”周显义看着董馥梅的眼:“我后悔了。你让我帮的那个忙我做不到。”   ——“以后别上我家门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知道了。”   “所以我又来了。”   “你这叫闯空门你知道吗?”董馥梅心突地跳到厉害,她不能理解这样的生理反应代表的是什么,想要逃避继续话题。   “所以你丢了东西尽管来找我吧。”周显义走近她:“我都赔给你。”   董馥梅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住两人之间的距离。周显义见状也没再靠近,而是自顾自的说:“我现在在工程队是正式工了,不过工程队的工期长,没有分房子,我住在宿舍里。”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认识了运输队的人,送了点东西在和他学车,我想争取转到运输队去。城里都说掌方向盘的受欢迎好说亲。”   “周同志……”   “我到运输队就会申请分配房子。”   “你别……”   “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周显义!”   “我不介意你的孩子,我愿意当他们的爸爸,就像亲生的一样。”   周显义没管董馥梅要说什么,一口气将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怕被打断后就再也没勇气说出来了。   周显义的眼神炽热的灼人,董馥梅头回有不敢和人对视的感觉,微微侧头垂目,才能继续和他说话:“你没必要这样。”   “有必要。”周显义说:“当时我认为我们没可能了,就跟着工程队走了。可是我第二天就后悔了,然后我想了很久很久,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然后我明白了,如果我不努力靠近你才是真的没可能了。”   “我没有找男人的打算。”董馥梅觉得自己并不需要男人,她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处理好,找了男人除了麻烦她还能得到什么?   “所以我要更努力。”周显义这几个月别的没变,脸皮厚了许多。完全当听不懂拒绝:“努力到让你觉得这个男人还不错,和他在一起很好。”   “你很好。”   周显义觉得自己幻听了,要不怎么会听到梅子夸自己了呢?   事实证明他并不是幻听,董馥梅确实在夸他:“你比我小三岁,没结过婚,没有孩子,高大强壮,长得也俊,在是吃得商品粮。”   周显义脸上渐渐浮现喜色,正当他认为自己有机会的时候,这时董馥梅话锋一转:“所以有哪位父母愿意让这么优秀的儿子娶大他三岁,结过婚,带着七个孩子,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农村户口的女人呢?”   董馥梅毫不在意的数着自己在外人看来的缺点,周显义却听不下去了,猛地靠近她,董馥梅吓得又往后退,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那双眼里竟有着哀求:“别这样说自己,你比我好太多太多!比星星还多!”   程序本不该懂什么叫爱情,此刻看着那双盛满爱意的眼,董馥梅却在心里有了一点什么。   “我比你好在哪里呢?”董馥梅轻声问。   周显义愣了一下,在董馥梅想对他说‘说不出来了吧’的时候,他说:“你射箭比我好。”   周显义对董馥梅印象最深刻的是还是那惊天一箭,就是那一箭,狠狠的钉在了他心上,再也拔不去了。   要是别的答案董馥梅都能给他翻了,偏就这一个,她想了想觉得周显义说的还是很真诚的。   突然就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似乎是很高兴找到了个董馥梅反驳不了的点,周显义嘴角微微向上一扬:“我家里……如果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他们确实会反对,不过我不会让他们来打扰你。我想娶你,只是我想娶你,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周显义再次强调:“转职后我就会申请房子的。”   董馥梅愣愣的看着他一会儿,那双桃花大眼慢慢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周显义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很快又变成了坚定:“我会继续努力。”   董馥梅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出拒绝的话,只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做饭了,你还不要回家?”   周显义一时没发现董馥梅态度的变化,还认为自己又被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整个人萎靡了一些:“不用,我就两天假,下午就要回工程队。”   “哦,这样啊,你等会还是从后山走?”   “嗯,从正门出去会被别人看到,对你不好。”周显义提到后山又有些不放心:“今天时间来不及了,你存点竹子,我下次回来帮你在后山围个栅栏,不,你要不还是先抱条狗回家,有狗在会安全一点。”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不期然加速,董馥梅悄悄捂了捂胸口。   ☆、婚宴   饱暖思淫·欲这句话或许是有道理的, 秋收后结婚的人家特别多, 刘翠翠也跑来让董馥梅回娘家参加一场婚宴。   要娶亲的是她亲叔叔家的老三,也就是她三堂弟, 名叫董向阳,今年才十九岁, 新娘子刚满十八, 名字是罗海岚。   董馥梅与娘家关系不错, 又是她妈亲自来邀请,她就没好拒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的地方女儿嫁出去了再回家就是客, 不要她们做活, 可他们这的习俗不同, 出嫁女回家也要帮着做点事,尤其是灶上活, 更是一手抓。   为着帮忙筹备喜宴, 董馥梅要不得先去住一晚,要不得一大早天没亮就出发。   刘翠翠的意思是让她提前一天去,孩子们也都带去。这两年董馥梅都很少回娘家,孩子就更没机会去,这回人都全, 刚好可以让孩子认认他们那边的亲戚。   对着刘翠翠, 董馥梅并不像对已断亲的肖大山家那样客气,还会怕占位置不带孩子。对娘家人天然的亲近让董馥梅没想太多, 就带着孩子,拎着全家一日的口粮以及参加喜宴的礼出发了。   他们这参加喜宴是不给钱的, 但是会拎一小袋冰糖。这冰糖是以甜菜为原料各家自己熬制的,一颗颗老大了,成人一口都吞不下,各家做了这冰糖一般大部分不会拿来吃,只在参加宴席的时候做礼。   刚开始做成的冰糖还是白色,有的会微微泛黄,但都是剔透的。放久了就会越来越黄,也会越来越实,没了剔透感。   太黄的冰糖拿出来做礼就不好看了,这时候才会将冰糖拿去或是做菜或者直接嚼了吃了。而这时候,冰糖大多已经放了两年以上,经过不知多少人家了。   董馥梅给带回娘家做礼的冰糖当然是今年的新糖。雪白晶透一看就是好糖,她婶婶何婉菊收了礼笑得可开心了,觉得董馥梅给她家脸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不仅是给何婉菊脸,更是给刘翠翠脸。之前肖家出了事,娘家这边说董馥梅命中带衰的人可不少,他们也生怕董馥梅在夫家那边过不下去要回娘家来讨生活呢。   现在人在塔尖大队过得好好的,刘翠翠回去看她或者她回来看看也会带点东西,虽然不多但面子上都是全乎的,这风评也就好了起来。   他们来得不算早,家里的晚饭早就做好了,董馥梅将自家的口粮给了她妈之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坐下吃了。   不要指望这时候一般人家做饭有什么手艺,能吃饱就不错了。黑乎乎的地瓜饭董馥梅不爱吃,给她养刁嘴的孩子们也早就不爱吃了。她就少少装了一点,让孩子们填个肚不至于饿就行。   来前她给孩子们加过餐,也教过他们在外公外婆家要克服一下困难,想吃什么等回家了妈妈再给做。   肖小溪几个听话的很,饭难吃也没闹,只舌头最灵敏的肖学栋每吃一口都要闭着眼,扁着嘴,将‘不想吃,但能忍’表现的淋漓尽致。   好在大家吃饭都和打仗似的光顾着自己碗里,他碗里的东西又不多,几口能吃完,也没让人看到他这怪模样。   因着明天是董向阳的大喜日子,一家人在饭后都洗了个澡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衣服暂时没换,怕弄坏没补丁的体面衣服,要等明天董向阳去接亲时他们再换上。   待洗漱完毕,便是睡觉了。   董馥梅娘家的房子格局原本和她家也差不多,都是两层楼,主楼八间房加堂屋。   不一样的是她家天井的位置在房子和厨房之间,娘家厨房是和主楼连着的,上二楼的楼梯是在外面。楼梯往外的地方本来该是院子,却左右加盖了更低矮些的两层,一层两间房,总共也是八间。这两个加盖的左右厢楼和主楼中间围着的那块就挖低做了天井。   董馥梅爷爷奶奶尚在,她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哥哥嫂嫂、弟弟弟媳、大堂弟、二堂弟以及马上就要结婚的三堂弟和他们各自的媳妇,家里需要的单间就要八间。   厢楼太小,主楼二楼必须拿一间大房间做仓库放粮食,为了让董向阳娶媳妇,董馥梅爷爷奶奶自己搬去了左边厢楼的二层,也就是董向阳原本的屋子住,空出来大屋给董向阳当新房。   这房子是爷爷董启孝盖的,加上没分家,让的还是老两口的屋子,他有决定权,哪怕董馥梅爸妈觉得这样住自家亏了也没法说话。   连老爷子都要住到厢楼去了,董馥梅那没出嫁的堂妹以及外甥、外甥女们理所当然也是住在厢楼里。   董馥梅堂妹董美芳今年16,也是要开始说对象的年纪了,自己有一间房。剩下十四个孩子分住在五间房里,剩下一间空房做杂物间。   整个家可以说是安排的满满当当,董馥梅和她孩子要来住,刘翠翠就把董家强赶了出去,要她和她一起住,晚上还能说会儿话。   董家强没地去,只能再调配调配,让大儿子董向前和二儿子董向进和他一间的,两人的婆娘赵甜甜、韩晨住一间。   也就是说,董馥梅来住一晚,她哥哥弟弟的美好夜生活就都泡了汤。   至于孩子们,他们比较好安排,就打散了塞到他们表兄弟姐妹的房间去。挤是挤了点,但就一晚上,也能克服下。   说是晚上能聊两句,但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忙活,刘翠翠到底没和董馥梅说多久话,就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儿子要结婚兴奋的,何婉菊一早就醒了,还将自己的两个儿媳妇钱红菇和郑丽娟都喊了起来。宴席是在上午十点半左右开始,时间还早,她们起床先随便弄了一口给自家人的早饭。   等董馥梅起的时候已经能吃了,完全没给她下厨弄点好吃的机会。   她们垫了肚子就可以开始宴席的准备工作了。   做宴席是有大灶师傅来掌勺的,每个村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人,这时候请他们做席面同样不给钱,只是要分些食物给人家。   女人们要做的也就是帮忙洗洗菜、摆摆桌、杀杀鱼之类的活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工作做起来比掌勺还让人讨厌。几个小时做下来,董馥梅对做大席的厌恶感进一步加深,特别庆幸当初没答应去食堂工作。   大灶师傅大约是在九点来,来了熟悉一下东西,准备一些食材,见差不多了就在外头搭的露天大灶开火做饭。   家里的女人主要负责协助做饭,男人就要做些体力活,诸如打糍粑、搬桌子、还有开饭时跑到各个亲戚家去喊人去。   董向前和他的‘伴郎团’以及一些凑热闹的人是在六点就出发去接新娘子了,人接回大队的时间大约是在九点,不过他们没急着回家,而是用大红花牵着在村里慢悠悠兜了一圈,让人都看看新郎官和新娘子,十点多才回到家里。   之前还有的拜天地环节,现在不时兴了。等新娘子进门,见过家里的长辈,得到长辈的祝福后就算是礼成。   然后便是开席。   家里小辈多,不好和人家客人抢座,就专门在厨房里开了张小桌让孩子们吃,至于董馥梅他们还得负责洗菜、洗碗、传菜等事,停不下来。   吃喜宴向来是三拨走,第一拨吃完菜就走,第二拨还要拼酒,第三拨是爱热闹的,得留下来闹洞房闹到直接再吃顿晚餐才肯走。   而只要客人没走干净,董馥梅就不可能休息。   因着上次肖大山家的酒宴闹了不愉快,这次董馥梅在大灶师傅来了后,干脆就待后头厨房里洗菜啥的都没出去。刘翠翠也知道女儿不想再嫁的心思坚定,有人问她都给打发了,这次婚礼除了在厨房忙碌外,董馥梅没什么参与感,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来了。   譬如她小姑董秋月来得晚,也只在外面帮着传菜,没到小厨房来,就没见到她。等收了席,还和她妈说:“阿嫂,你姑娘今天没回来?”   “来了啊,在后头洗菜呢。”   “哎哟,我都没瞧见,我去后头瞧瞧。”董秋月说着就往后面去。   旁边一个和她长得有六分像的大姑娘见她往后走了,面上竟露出了又羞又窘的神色来。   刘翠翠看得奇怪,问她:“燕子,你脸怎么红了?”   陈燕子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最后支吾的说:“没呢,可能天热。”   可今个天上云厚,不热啊,再说这会儿太阳都要下山了……   董馥梅的姑姑们都有丈夫陪同,都不留下来过夜,走夜路回了家。董馥梅因为没男人又被留下来过了一夜。   晚上,刘翠翠说起了陈燕子奇怪的表现,问道:“你阿姑和你说什么了?”   董馥梅想想董秋月也没叫她和家里人保密,就说了:“也没什么,小姑说燕子看上我们大队一个知青了,让我帮忙问问人家有没有对象。”   “什么!”刘翠翠惊讶:“燕子怎么会看中你们队知青的?”   “不知道呢。人家也没细说。”董馥梅对八卦不是很感兴趣,没追问,别人也不会将这事主动说太清楚。   “这事怎么找你问?”刘翠翠有些埋怨董秋月,她家梅子这身份合适帮她打听人大小伙子的事吗!   “你帮着问问可以,就问人有没对象就行了,别的别管。”   “我知道呢。”   插入书签   ☆、打听   第二天一早董馥梅就带着孩子们回家。走在路上, 孩子们哈欠连天, 董馥梅这两天没下厨,没准备好能补充精力的汤水, 没多会儿一个个都走不动了。   肖学军扒着董馥梅的脚:“妈妈抱~”   肖小溪拉他手:“不行,你现在很重了, 妈妈抱不动你。”   因着还没睡醒, 肖学军双眼湿漉漉的, 看上去可怜极了。肖小溪拉了两下没拉开,也不舍得再拉了, 再看其他弟弟妹妹们, 都没精神的很, 肖小溪抬头看董馥梅:“妈妈,大家都走不动了, 怎么办呀?”   他们是沿着大路走的, 现在还早,路上没什么人,董馥梅举目四望,前方路边有一块约一米高的大石头:“再走两步,看到前边那块石头没有, 我们坐上面休息一会儿。”   有近在咫尺的目标, 孩子们还是能坚持一下的。等走到了,肖小月还来了精神, 夸张的趴在大石头上喊:“啊呀!总算可以休息啦!”   肖小溪啐她:“才走了多久。”   肖小月指着自己眼下:“看到没有,黑圈圈, 我两晚没睡好,今天能走这么远很厉害啦!”   董馥梅将肖学栋抱到石头上坐着,闻言问道:“晚上不睡觉在干什么?”   肖小月撅着嘴:“哪是我不想睡啊,是根本没法睡。妈,你不知道明敏晚上睡觉和打仗一样,手脚功夫可厉害,要不是我躲得快,我眼睛底下这黑圈圈就不是没睡觉长的,是被她一拳打出来的了!”   董馥梅听她遭遇这么惨挺心疼,摸摸她小脸:“那是遭罪了。”   “她那算什么啊!”肖小萍怨气深深的说:“前天明艾尿床,昨天明茹尿床!我睡两人中间!”   就打算住一晚,董馥梅没给几个大孩子带换洗衣服,肖小萍连续两晚中奖,现在穿的衣服不是她自己的,是她大堂舅家表姐的,两人同龄,衣服也合穿。这衣服穿回去,董馥梅还得找时间给干干净净的送回来。   听肖小萍这么一说,肖小月突然觉得自己睡的还算不错了。肖小溪和肖小月更是庆幸她们睡不好只是因为不习惯床。   她们没注意她们小弟脸色臭的很,肖学兵这个小洁癖也是深受尿床所害,不仅是表兄弟会尿床,就是和他一母同胞的肖学军竟然也尿床了!这家伙还很过分的,尿完床后爬起来躺到他另一边,然后把他推过去了!   他是活生生被臭醒的!然后他就和肖学军打了一架,可是把肖学军压倒后他到底没能下狠手报仇,憋气。   好在,董馥梅有考虑到几个小的会有尿床的情况,所以给他们带了换洗衣服,肖学兵现在才不至于遛鸟。这个爱干净的小家伙是肯定不愿意穿表兄弟们那不知怎么造的满身都是洗不掉的污渍的衣服的。   休息了好一会儿,一家人才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又要休息一会儿,等他们走回家已经是大中午了。   让孩子们回房歇着,董馥梅打起精神到厨房给孩子们做了一餐有安神效果的饭,补充精力虽然能更快让孩子们恢复活力,不过董馥梅认为让孩子们美美的睡上一觉才是更好的选择。   美食本就能抚慰人的心灵,再昏天胡地的睡上一场,一切的疲劳就都远去了。   回来的路上肖小月还念叨不想再去外公外婆家了,等睡醒过来就改成不要在外公外婆家留夜了,嗯,最好也不要留饭。   其他几个小的回到家也就和平常一样到处撒欢的玩,肖小溪和肖小萍是请了假去的,本来就请了一天,结果还多旷了一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伙伴们可羡慕:“你妈妈真好呀,我也想我妈给我请假让我去玩。”   小姐俩悄悄抬高脑袋,她们的妈妈本来就是天下第一好!   同学是羡慕,老师就是操心了。王爱英怕她们跟不上进度,下课还让她们两去老师休息室补课。   “这两天课你们没上,这几天放学留下多学半小时,老师帮你们补上。”王爱英拿出一本本子翻开,上面写了她这两天上课的内容。   肖小溪和肖小萍都是很乖巧的女孩子,自然不会说不好,连续好几天下课都留下来补习。   宋远征看王爱英这么负责,有些不好意思,也将书翻出来,给小姐俩补习。   王爱英有些惊讶,宋远征这人脑子虽然好用,但身体挺懒,没想到还愿意为了孩子增加工作量,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过小姐俩也没麻烦两位老师多久。   会繁体字的人学简体字,比会简体字学繁体字要简单些,小姐俩就学简体字学的不错,即便是落了两天课,她们要补回来还是挺快的。   小学一年级的数学又不大难,肖小溪都能主动去学三年级的数学题了,一年级的数学题也不至于两天没学就跟不上了。   ……   董馥梅答应了要帮小姑打听那位名叫方国庆的事,她可不是光应不做的人,当天傍晚就开始行动了。   她没直接往人身边凑,而是到了村里傍晚最多人纳凉的坪子上,随便找个地坐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多会儿,就有人自动来和她说话:“哟,梅子,你今天怎么出来啦!”   董馥梅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笑着主动透露自己的情况:“昨天我娘家堂兄弟结婚,我回去帮忙了,今天刚回来呢。”   “你堂兄弟结婚啊,那可是喜事,新娘子漂亮不?”果然,人家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   董馥梅接着道:“漂亮啊,怎么不漂亮,白白净净的,比知青都不差。”   因为知青没做过多少苦活,别的不说,皮肤就比乡下姑娘好上许多,看着就好看几分。再加上季海燕知青那风光的让人津津乐道的嫁妆,更是让将姑娘比喻为知青成为最好的夸奖。   “真的啊,那你兄弟可有福气了。”喜事多半会让人夸一夸,但夸完也容易没话讲。   董馥梅没让场面尴尬,说道:“是有福气,不过最有福气的还是阿根不是,也不是每个知青都能有自行车做嫁妆。”   “这你说的是,我就知道塔下那边也有小伙子和知青好上了,可人知青说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暂时还不想结婚。你说这叫什么事,我塔下那边有亲戚,人和我说,那女知青看着不大正派,就吊着人帮着做农活呢。”这人还知道些八卦,正愁没人说呢,董馥梅提起了话头,她就开心的往下讲。   董馥梅并不想知道别的大队知青的八卦,就将话题扯了回来:“那是人家大队的,我看我们大队几个知青人都不错,没那样办事的。”   那人回忆了一下大队里的知青们,点点头:“是都不错,一个个都清清楚楚的,起码人没乱搞男女关系。”   话都说到这了,董馥梅就问:“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队里有人和知青好上没有?”   那人摇头:“唉,没有,都是不争气的。”   话说到这里,董馥梅本认为可以下定论,结果旁边又伸来一个脑袋,似乎还听她们说话说挺久了,那人道:“你们消息怎么这慢,我们队知青是没有和队员好上的,人自己内部乱着呢!”   董馥梅没说话,原本和她聊天的那人就感兴趣的问了:“怎么个乱法?”   “就知青里头年纪最小那个女知青,叫什么小小的那个,她啊——”那人拉了个长音卖了个关子,才压低声音做出说悄悄话的样子说:“和两个男知青都有交往,两男知青偷偷在水头那个山坡后面为她打架呢。”   董馥梅面露惊讶。   另一人追问:“那两男的是谁?”   那人不大擅长记人名,挠了挠头说:“名字我也不大记得住,一个是名字两个字的那个,还有一个叫国庆的。”   “方国庆还有……梁京?”另一人问。   “是这个名。”那人重重点头。   意外听到自己要打听的人的人名,董馥梅心里是真有点惊讶了。还真巧,不用她费工夫多打听了。   只是这事也还得验证一下,不能急着回去说。   要验证也不难,队上就这么大,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传的可快,三个知青之间真有感情矛盾很快就会被扒出来。   果然没多久,两男知青再次约架,女知青跑去劝架还边劝边哭的事就被人发现了。为了女知青的名声,两男知青就主动担了责,说是他们俩公平追求人家,和人家没关系。   得到这个准确消息后,知青们的爱恨情仇董馥梅完全不关心,找大队长请了假,拿着洗干净的衣服回了娘家一趟,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妈,让刘翠翠再想法转告给她小姑。   事实上,两知青为女孩打架这事已经闹出来了,不用董馥梅传达小姑家迟早会听说,她走不走这一趟没什么大用。   只是如果小姑家是先听到的传闻,难免觉得她不尽心,答应的事不做好,甚至因为看好的女婿泡汤了还会迁怒她也不一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提前说了,不管事情会变成怎样,反正她是有尽心帮忙的,谁也不能怪她   ☆、分家   已经是傍晚时分, 地里没了劳动的身影, 各家烟火袅袅而上,小小的村庄宁静祥和。董馥梅家也不过是这烟火中的一缕, 与旁人也没太大区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梅子!梅子!出事啦!出事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小妹急急的直接跑进董馥梅家厨房,看都没看人家锅里煮的什么, 就要把她往外拉, 董馥梅只来得及喊一声让肖小云帮着把锅里的菜装盘, 然后倒些水到锅里别让锅干烧。   被扯着走不舒坦,董馥梅很快使了个巧劲反客为主反扣住刘小妹的手, 姿势舒服了, 才有心情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和你那妯娌处的好吗, 她家现在闹分家呢!”   闻言董馥梅心里一惊,脚下速度也快了, 变成她拉着刘小妹走, 边走边问她:“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闹分家了?是要怎么个分法?”   刘小妹也不大清楚:“不知道哩,我就是正好遇到小队长去找大队长说肖大山家要分家,要大队长去见证,听了那么一耳朵好像说是他大儿子家要分, 我本来自己要去看的, 走半路想着你虽然和他家断亲了,但和他大儿媳处的好啊, 就去喊你了。”   “谢谢阿姆了。”虽然有用消息不多,不过董馥梅还是先道了谢。   “谢什么呀!我也是要去凑热闹的!”   刘小妹这句是实话, 大队有人要分家,只要不是偷摸分的,一个小队、族甚至大队的都会跑去看。等他们到时,已经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没他们进去的地了。   而且不知道是他们来的速度太慢,还是分家分的够果断,里面分家其实已经分完了,就差族里的长辈写契书给他们签字了。   外面的人挤不进去,就问靠里的人里面是什么情况,消息层层传递,外面的人知道的也不慢。   肖大山家是将他大儿子一家分出去了,让他自己屋里的东西拿走,口粮给了能吃到下一次粮食分配,屋子没分,给了八十块钱做安家费。   然后就是肖大山夫妻俩六十之后肖保荣得给孝敬,每年东西的价值不能少于十块,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他们这把孩子赤条条赶出家门的都有,能分这些东西围观的人都没觉得不错了。不负责赡养老人的子女还想拿什么东西。   董馥梅站在人群外听了这分法也觉得不错。   这些东西要和整个家产比肯定是分亏了,但用这点亏将头上的几座大山搬了对陈宝珠来说还是好事,毕竟她和长辈没处好是板上钉钉的事。   再说八十块钱在他们大队够盖一座三十平的木屋了,夫妻两个带两个男孩尽够住的,粮食也能撑到分粮,之后小日子慢慢过总能过起来。   就是不知道怎么闹到分家这一步。   之前那次宝珠和她奶奶、婆婆是闹得不愉快,也有和董馥梅说过要是能分家就好这样的话。重点是,肖保荣怎么肯?   并没有让董馥梅疑惑太久,等契书写定,肖国忠和肖家几个族老就高声宣布了从此肖大山与肖保荣分为两家,然后从里面让围观的人群散开。   有大队长发话,队员都很给面,人群就像风吹刘海一般很快变成了大中分,里面的人也得以走出来。   董馥梅在人群里显眼的很,送大队长等人出来的肖大山家人都看到了她。   赵佩佩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田二妞心虚的转过头和人说话当没看到她,肖大山愣了一下对她点了点头权做打了招呼。   肖保荣或许是因为陈宝珠的原因对她态度不算坏,还扯着嘴角露了个笑。肖保耀、钱俊喜夫妻目光就复杂的很,当初董馥梅和他们家断亲可是在他们的喜宴上。   只有陈宝珠见到她开心的很,露出了个大笑脸来,也不怕被人说闲话,直接过来拉着董馥梅的胳膊说:“你怎么愿意过来了?”   陈宝珠实在不是会做面子的人,肖保荣可是大儿子,现在被分家分出去,多少人暗地里嘀咕是被她吹了枕头风变得不孝顺呢。现在见到和他们家断亲的董馥梅,陈宝珠这么热络也一下成了这个猜想的佐证,顺带的,也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董馥梅在里面搅风搅雨。   其实这些人没猜错,肖大山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里面是有董馥梅的手笔在,陈宝珠也确实吹枕头风了,还是董馥梅提点的。   但董馥梅怎么可能将这个事认下。不管别人心里怎么觉得,她都要做到让人没法理直气壮的在她面前说瞎话的。   这时候她就满目担忧的说:“小妹阿姆和我讲你家要分家,我就和她一起过来了。好好的怎么就闹分家了?之前不还说你是长媳以后要赡养父母的吗?”   这句话传达出了董馥梅之前并不知道肖家要分家的消息,而且陈宝珠也一直认为她是要负责赡养老人的信息。   那么问题就来了,好好的怎么突然肖保荣这房就被分出去了呢?里面是不是还有内幕?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陈宝珠说话,陈宝珠也没想太多,董馥梅问了她就道:“之前我也没想分家,哪知道话赶话就分家了呢。”   她就是个会说的,没等人问就将傍晚时候发生的事说了:“今天我煮饭的时候不小心多倒了点米,妈就骂我败家啥的。你不是和我说别和妈吵架,免得越吵越凶让保荣夹在中间不好做吗,我就没说话。然后保荣回来了,见到就说‘说两句就行了,下工回来肚子饿等吃饭呢’,然后妈就说保荣白眼狼,向着我,骂的更凶了……”   陈宝珠记性还不错,通过语言和肢体很快将之前发生的事还原了十之七、八。   董馥梅在陈宝珠这边从来教的都不是让她和她婆婆什么的吵架,而是叫她手上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言语上忍和让,不行就闭嘴当没听见。   赵佩佩和田二妞都不是好性的,并不会因为她不还嘴就不骂人了。家里天天吵架都是她们的声音,男人们下工回来听着不觉得烦才怪!   然后陈宝珠偶尔在房里和肖保荣撒撒娇、诉诉苦什么的,这心慢慢就会偏的。多少在他奶奶和妈骂人的时候他会回护一下。不用多,只要有那么一两句就行。   这一回护,赵佩佩和田二妞可不就得觉得肖保荣和她们已经离了心,只向着婆娘。   不过各家这样的小矛盾、小心计多了去了,董馥梅确实也没想到他们能闹到分家的地步。   本来只是肖保荣嘴上话赶话说到‘要这么嫌弃,干脆把我们分出去单过算了!’,这时候一般人家也就哭一哭、闹一闹,怎么也不可能当真。偏肖大山突然出声说了句‘这样也好’将分家的气话弄成真的了。   听陈宝珠说到分家是肖大山一锤定音的,董馥梅倒是懂了,里面怕是还有她一份功。   之前她和肖家断亲的时候为了让陈宝珠站到大义上来压下她和长辈动手的事实,她出门时就时不时做出个黯然神伤的模样。   别人问她她也不说人坏话,只独自落寞便可,自然而然的人家就会说出赵佩佩和田二妞人品不行搞得亲戚都没得做如是这般的话来。   肖大山是个爱面子的人,董馥梅带孩子和他家断亲就够丢脸了,出门还总听到人家说他娘和妻子不好云云,心里肯定更是觉得丢面,对两人不可能没意见。   不过他也孬,没跟妈和妻子撒气。   这要是之后没什么事,这气也能慢慢散去,偏那俩就不是能没事的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谁听着不烦?   烦着烦着心里那股气不但没消反而越积越多了。   今天肖保荣气急了说到分家,肖大山突然觉得这也是个办法。赵佩佩和田二妞针对的就是陈宝珠,要是陈宝珠不和她们一家了,是不是家里就不会吵了?   怀着分家求清净的心思,也是为心里的气找了个出气口,肖大山干脆的将分家的事坐实了,说分家立刻就拜托邻居找了不能随便请的大队长和族老来,赵佩佩和田二妞就是有意见,在族老面前也不好使。   这一举动,堪称是快刀斩乱麻。   至于效果好不好,会不会和他想要的一样?   董馥梅敢笃定的说不会。   被烦的脑子成浆糊的肖大山怕是忘了在陈宝珠成为赵佩佩和田二妞的共同敌人前家里也没怎么清净过,只是之前没有外部压力,天天上工不待家的肖大山感受不深而已。   陈宝珠将分家前因后果说完,董馥梅就放下了心。   虽说分家起因是她,但先找麻烦的是田二妞,提出分家的是肖保荣,决定分家的是肖大山。   别人就算光凭一张嘴说是她不好搞得家里分了,陈宝珠也能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这也就够了。   董馥梅这倒是想多了,真要有人在陈宝珠面前说闲话,陈宝珠最大的可能不是有理有据的反驳,而是直接上去手撕。   肖家分家第二天,董馥梅家坡上不远处的一块小空地被清理出来要盖房子。不用说,盖房子的正是陈宝珠家,能和好朋友做邻居,董馥梅也挺高兴。   因是盖的简单的木头房,也就几天的功夫屋子就盖成了,陈宝珠请董馥梅一家在搬家当晚去她家吃乔迁酒。   ☆、分数   女孩们被陈宝珠打趣, 反应各不相同。   女孩心理成熟的早, 她们现在已经是知道男女有别的年纪了。肖小溪在学校里还有大胆的男孩和她说等长大了想和她处对象,她对那个男孩不喜欢, 就有了点逆反心理,不爱听这话题, 闻言就反驳道:“我才不要嫁人呢!”   肖小萍没肖小溪受欢迎, 平常扮家家酒也很少做新娘子, 但其实她心里有有好感的男孩,对这话题是有些害羞的, 嘴上硬着说:“就是, 嫁人有什么好。”   肖小云没什么表示, 她有些喜静,除了自家弟弟她平常也没怎么和男孩们接触。   肖小月是个厚脸皮的, 她才不管是什么话题, 只追问:“阿姆要给我送东西吗?能不能送糖,我喜欢吃橘子糖!”   她们的反应在大人看来都有趣的很,陈宝珠笑的不行,一边逗肖小溪、肖小萍说她们很快就会长大要嫁人,一边又和肖小月说等她结婚送糖要十几年, 怕她到时候不爱吃糖了。   明明几姐妹也没差两岁, 她硬是能说出两种相悖的话来,也是厉害。   肖小溪、肖小萍争不过她就不说话了, 气鼓鼓的不理她,只肖小月不罢休, 道:“不会呢,我什么时候都爱吃糖的。”   陈宝珠最爱肖小月这娇憨样,连声应:“行行行,你到时候要是爱吃,阿姆给你送几大包糖让你吃个够!”   “阿姆真好!”   董馥梅点点肖小月的脑门:“还知道向人讨东西了,你牙还没换完吃什么糖,不许吃!”   肖小月辩:“不是现在吃,是很久以后吃,到时候牙就换好了!”   “换好了也不准吃,好牙吃多了糖也要坏。我看这样吧,要是以后十几年不给你吃糖,等你嫁人了让你一口气吃个够行不行?”最闹腾的孩子总是比较容易吸引大人的关注,董馥梅也爱逗肖小月玩。   肖小月又不傻,十几年没得吃哪行,不依的在董馥梅怀里滚。逗得大人们笑个不停。   等笑闹完便是开饭,说是乔迁酒,其实也没酒,菜色也不多,桌上只一道肉菜。陈宝珠在桌上一直给董馥梅的孩子们夹菜,让他们多吃点,尤其是那道肉菜,一大半都扫他们碗里了。   陈宝珠本来想全把肉给他们吃的,还是董馥梅动作快,给陈宝珠的两个孩子回夹了不少,才没让那情绪不高的小哥俩恨上自家孩子。   吃罢了饭,一家人往家走,肖学栋扯着董馥梅衣服的下摆,问:“妈,以后能不去宝珠阿姆家吃饭吗?”   董馥梅低头看他:“怎么,不爱吃?”   肖学栋诚实的点头:“不好吃。”   这话不是在桌上说出来,而且陈宝珠夹得菜肖学栋都乖乖吃完了,以他这年纪已经做的足够好。董馥梅并没有对他这嫌东嫌西嫌肉不好吃说教:“你想吃人家也不会天天请你吃饭,你这小肚皮这么圆,得吃人家多少东西呢。”   肖学军在一旁附和:“阿栋是个大肚婆。”   董馥梅掐了一把肖学军的小脸:“怎么说话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用的力不重,肖学军不痛,但也知道妈妈这是不赞同他的话的意思。他的大眼睛有些迷茫的眨了眨,试探性的说:“大肚公?”   董馥梅被他这有些呆又有些可爱的表现刹到,两只手捏住他的腮帮子晃了晃:“不许这么说哥哥。”   “嗷。”肖学兵想说哦,因为腮帮子被掐着变了调,发出的声音和小奶狗似的,越发让董馥梅爱的不行。   ……   又是一年冬,临近春节,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哪怕今年落雪早,外面冷的很,也不妨碍人们到处串门子的热情。   董馥梅给孩子们做的冬衣厚,孩子们不大冷,都在门口和几个小朋友玩打雪仗。和她家孩子玩的有个小孩没冬鞋,就穿着草鞋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小脚丫冻得通红,脸上却笑的开心极了。   董馥梅看得不忍,只是她不可能站出来做好人给孩子送鞋穿,就熬了些能驱寒的汤水,给自家孩子喝的时候也给他们喝上一口。   为了照顾孩子的口味,她熬得汤水特地去除了苦味还稍稍带着点甜,孩子们还认为喝的是热糖水,不知道是药。   只是就算这样,在雪地里冻着,没冬鞋的孩子们也陆陆续续长了冻疮。   冻疮又痛又痒,让人难受极了,可这些孩子们还挺习惯,因为他们每年都会长。前些年董馥梅家的孩子们也会长冻疮,还是这两年她配了药材给孩子们泡手泡脚才给泡好的,今年冬天也不例外,得孩子们玩得尽兴回来,董馥梅就要压着他们泡药水。   这泡的药水味道就不大好闻了,陈宝珠得了新八卦进来闻着味,奇怪道:“怎么都是药味,谁病了?”   “没人病,我怕孩子们长冻疮,让他们泡药水呢。”   “还有这药呢。”陈宝珠笑着掏出几毛钱来:“也给我开一服,我正巧生了疮难受着呢。”   董馥梅拿了一包药出来塞她手里,却不要钱:“不值多少钱,你拿回去用。”   论推拒东西,陈宝珠比董馥梅强,眼疾手快就将钱塞她兜里,在她掏兜的时候更是死死按着,嘴上也不停的说:“你不收钱我生气了啊,我拿你药给你钱天经地义,你这样我以后生病都不敢找你看了,我就不是白拿东西的人。”   “我们这关系给你一包药怎么就是白拿东西了,都是自家拾掇的药材,不值几个钱,这钱我不要。”   “你得了吧,药材人收购价可贵,这几毛钱我还怕不够呢!就是我们这关系我才要给你钱呢,我和你这么好都不支持你,别人看病哪还愿意给钱,这事你得听我的,该收就要收!”   “……”   “……”   来来往往几回合,这钱董馥梅到底是收下了,陈宝珠露出个‘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来:“早收下不就完了,费我这多口水。”   董馥梅体贴的去厨房给她装了杯开水来,用的是当年‘优秀养猪手’的茶缸子。陈宝珠抱着茶缸子珍惜的摸了几下:“这缸子质量可真好,漆都没掉一点。”   茶缸子质量确实好,不过能这么新也是因为董馥梅没怎么用它的原因。谁让来了客人都渴望能用它喝水呢,她拿去装东西不大好。   等喝了水润了喉,陈宝珠想起了‘正事’,和她说起新八卦来:“你知道没有,有知青生病回程啦,剩下的知青在大队长那里闹起来了。”   陈宝珠在‘生病’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还挤了挤眼睛,露出个略带嘲讽的笑来。显见是装病呢。   董馥梅并不关心什么知青不知青,只是她愿意顺着陈宝珠说话让她说尽兴,配合的问道:“生病的那人是谁?”   陈宝珠神秘一笑:“你猜猜。”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不是学校里两老师就是。”董馥梅知道陈宝珠不是真的要她猜,随便说上一句人自己就会接着说。   “是不是老师,是梁京。”陈宝珠宣布了答案。   “这名字有点耳熟。”董馥梅当然记得梁京是谁,不就是两男争一女的其中一个吗,只是这时候装的不记得更方便陈宝珠传播八卦。   “梁京你不记得啊,就之前为了林小小和方国庆打架那个,想起来没有?”   “哦~想起来了,是他啊,他生什么病了。”   “哪有生病啊!”屋里就两人,连孩子都不在,陈宝珠还是配合说悄悄话的气氛压低了声音道:“那个林小小和方国庆在一起啦,梁京抢输了可不就不想在我们这呆了。”   董馥梅不大想听别人家的爱恨情仇,就主动转了个话题:“所以他是装病?”   陈宝珠点头:“可不是,之前还好好的,面色红润的很,没几天就病的要办病退了,哄谁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大队长也同意让他走?”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知青哪里会做活,就是来抢口粮的,多走一个对我们大队也是好事呢,大队长哪里会不答应。不过就是走了他这一个,其他知青都动了。之前是没想到能病退,现在知道了,一个个都可劲折腾,恨不得真把自己折腾病了好回城呢。”   陈宝珠说到这撇撇嘴:“要我说他们都回去才好,都是学问人,跑乡下来抢粮吃算什么事。”   董馥梅没想到陈宝珠竟然是这样看知青的,不过再想想,说不定大部分人都会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这又不是急需建设的边疆,人多土地少的,就是来个会做活的壮劳力都是抢粮的,更别说什么农活都干不好分粮还不能少的知青了。   大部分知青都和董馥梅没交集,她只问:“王老师和宋老师有没有闹着要回城?”   陈宝珠摇了摇头:“没呢,他们好好的当着老师不急吧。诶,说起这个,我都忘了问了,期末你家小溪、小萍考多少分?我家阿平那个不争气的,数学就考了四十分,语文倒是好点有六十三分。”   提到孩子的分数,董馥梅终于也忍不住炫耀起来:“男孩子坐不住,女孩子就好些,小溪、小萍都是双百。”   陈宝珠此刻真的是对董馥梅又羡慕又嫉妒了:“哎哟,考这好啊,真好,你说,小溪、小萍怎么就不是我孩子呢,多省心啊。”   孩子被夸奖比董馥梅自己被夸奖让她开心多了,而且这时候她一点也不谦虚,头仰的高高的,一点也不掩饰她的骄傲,尽情的享受来自其他家长的羡妒。   心里美滋滋的。   ☆、猪蹄   即便有些家长并不重视孩子的学习, 整个冬天孩子们的成绩还是无可避免的成为了经久不衰的话题。   肖小溪和肖小萍双百的成绩也是给董馥梅长了不少脸。她不是爱出门和人聊天的人, 但这个冬天在各个与学生们有关聊天场里总能看到她的身影。   今年年景不比去年差,冬日里没多少活, 聊天打发日子的人也多,各家的八卦说来说去, 董馥梅也听了一耳朵。   之前梁京病退回城知青们闹还真给他们闹起来了, 肖国忠本来就不爱留他们, 只要他们有门路的,都给办了病退让他们走。韦磊、胡文博还有女知青付芳芳都办了病退, 这三个知青都是家里有钱的, 是村里好些人的目标, 他们走了村里哀嚎遍野。   除了嫁人的季海燕。剩下的知青,方国庆和林小小是一对, 能让人下手的只有王爱英、宋远征、夏拥红和叶国东。   可这四个人家里条件好像也不是很好, 对比起来有教师工作的王爱英和宋远征比较受欢迎。   董馥梅听他们话里的语气好像有想要对王爱英和宋远征加大追求力度的意思,生怕他们又打扰到孩子的学习,忙做了回坏人,提醒他们不能破坏学校纪律,要不她还得去找大队长汇报问题。   当然, 在课堂外的追求她是不会管的, 甚至老师能在村里定下来也好,在这结了婚就不容易跑了。   ……   今年年景是好, 好到城里猪肉不仅不要票,还鼓励人多买, 美其名曰爱国肉,吃的越多越爱国。   只是城里人购买力也有限,实在吃不下了粮站竟还派人拉着许多肉到各个大队进行‘返销’。   过惯了苦日子,没多少人家年底会给自家留住,都是拉到城里卖了换钱。   有说养猪不限上限了,养的多的人家不可以留几头自家吃吗?   可以是可以的,但不是谁都能把猪养的又肥又好,尤其是养的太多喂不过来的人家,那养的猪不一定比别人养两三头的得的多。   再加上农民们也都习惯了猪养肥了就拉公社去,农村里留猪的人家真不多。这过年‘返销’买个一两斤的肉也是愿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董馥梅没买肉,但买了十五个猪蹄,几乎把拉到他们大队‘返销’的猪蹄都包圆了。   董馥梅今年养了四头猪,一头任务猪,一头下崽母猪,另两头她都没拉到公社卖,一头留着再养养做种猪,另一头就自家宰了吃。   她家的猪是在冬至拜托村里原本的杀猪匠杀的,杀完给了些肉给杀猪匠做报酬,又被一些人家买去好些。在吃了一顿新鲜的猪肉大餐后,剩下的用猪肉脯、熏火腿、腌肉、卤肉等不同方式尽量保存起来。   孩子们最爱吃的是她做的卤猪蹄。   她做的卤猪蹄先是调出秘制卤汁,再放入猪蹄小火慢卤一整天,卤完又焖了一夜,浓郁的卤汁微微结了冻。轻轻的一吸满口的卤香,一口咬下并不过分软烂,而是有些弹牙的口感,卤汁渗透进了猪骨里,就是啃完肉都能抱着骨头吸上许久。   只是猪蹄就四个,对半剁开就八块,她家那几个素来懂事的孩子差点为了多吃一块猪蹄打起来。还是董馥梅拿了大刀将猪蹄又给公平的分了分,才避免了手足相残的悲剧。   吃了那一餐后,孩子们惦记卤猪蹄惦记的不行,肖学军甚至经常趴猪栏上对着剩下的猪流口水。   现在看到有猪蹄卖,董馥梅可不得赶紧多买些。   一斤肉不管肥瘦都是七毛二,一个猪蹄就只要八分钱,可她买这么多也要一块多,有人就劝她:“猪蹄膀没多少肉,都是大骨头,猪毛收拾起来还费劲,你拿这么多钱还不如去买块肉,现在还有五花肉呢!”   董馥梅笑着解释:“孩子们爱吃猪蹄,难得有卖的,麻烦些也没事。”   “你这也太宠孩子了,他们想吃什么就给吃什么可不行,买猪蹄多亏呢。”   “不亏,孩子们吃得高兴我也高兴。”谁耐烦管别人家事,能这么劝的都是好心,真正坏心的当面才不讲,都是背后说人的。故董馥梅对好心劝她的人都是耐心回应,只是要手上想做什么还是坚持做什么。   既然董馥梅坚持,劝她的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难免也会在心里嘀咕几句她不会过日子。现在孩子都小吃得不多靠分的人头粮勉强能养得起,等过两年都长到半大了吃的多了她一个人那点工分怎么养的活,现在该省的不省,以后得哭的。   董馥梅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家要怎么生活,她也不可能和人说她兜里有钱,有多余的功夫琢磨别人还不如想想怎么变着花样将自家孩子养的白白胖胖。   董馥梅回家将猪蹄都卤了,都是对半切的,孩子们一人两只,她自己口腹之欲不重只留了一个。剩下两只,也就是四块,她送给了陈宝珠家,她家四口人刚好一人一块。   自从成了邻居,他们来往的更多了些,冬至时候陈宝珠家做粿给她家送了好几个,现下有了好东西,她当然也不能吝啬。   只是她这猪蹄送的,肖学平、肖学安吃过后都不爱吃陈宝珠做的饭了,天天和他们妈闹要去阿婶家吃饭。   陈宝珠怎么可能答应这无理要求,赏了两个大巴掌给孩子。   这事陈宝珠没和董馥梅说,董馥梅一直都不知道。   倒是开春后学校开学,肖学平有事没事向肖家两姐妹投去又羡又妒的眼神让小姐俩瘆得慌,根本不能和妈妈说的那样跟宝珠阿姆家的孩子好好玩,只恨不能躲远些。   经过这几年董馥梅的调养,肖小溪他们比起几年前已经圆润健康了不少。不过这两年老天爷给面子,大家都过得不错,尤其是今年,过年几乎家家都有肉吃,年过了胖的人不老少。董馥梅的审美又是保持丰润但不肥胖才是美,所以他们丰腴起来的身躯也不算太显眼。   就是皮肤养白的肖小溪更加可爱了,王爱英看着喜欢,某天遇到董馥梅,忍不住问道:“阿嫂,你让小溪和我学跳舞行不行?她那身段学跳舞肯定好看。”   原来王爱英读书的时候上过舞蹈班,还是学校歌舞团的团员,只不过她在歌舞团表现也不算出色,就是个擦边的。   唱戏跳舞董馥梅自己也是会的,只是她记得她会的那些在这里好像都是被称作封建主义产物,是该被破除、摒弃的,从来没想过要教孩子。   而这时候推崇的红色歌曲、戏剧之类的东西她并不会。   或许王老师想教给小溪的就是红色舞蹈吧。董馥梅想了想,没答应也没拒绝:“如果小溪自己想学的话可以,我虽然是她妈妈,但我不能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董馥梅这么说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逼着孩子们背书的。   毕竟在她眼里读书和跳舞不是能放到同等位置上的事,读书认字在她看来是每个人都要会的基础技能,唱歌跳舞是可以选择的个人爱好,位置不同当然要不同对待。   这时候要孩子学什么做什么都是大人直接决定,头回听见还要问孩子想不想学的,王爱英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这样也好。”   不知道是真的很想要这个学生,还是王爱英行动力强,她直接跟着董馥梅回了家。   肖小溪在厨房里生火,被喊出来时还懵懵的。   “王老师?”   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要来她家,她在学校的表现一贯不错,就是家访应该也不会访到她头上才是。   除了肖小云在厨房替肖小溪看火,其他几个孩子都躲在大堂隔断那面墙后面探头探脑的看,肖小云小声和肖小萍说:“二姐,老师怎么那么可怕,还会找家里来啊。”   肖小萍紧张的搓搓手,王老师找的是小溪姐,她要不要出去打招呼呢?   “二姐?”肖小云推了她一下。   肖小萍“嘘”了一声:“别说话。”   外边王爱英已经和肖小溪说起了事:“小溪,是这样的,老师想让你和老师学跳舞,你愿不愿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跳舞?”肖小溪去看妈妈:“跳舞是什么?”   跳舞是什么?董馥梅想了想说:“庆典上会跳的好看动作吧。去年国庆的时候我带你们去公社看的打花鼓还记不记得,那也是跳舞的一种。”   “打花鼓吗?”肖小溪对这个有些兴趣:“好呀,我想学。”   那时候看了打花鼓肖小溪就想学了,只是她不好意思和妈妈说。   “不是打花鼓。”王爱英花鼓也会点,但打的不怎么好,而且大队也没花鼓能给她们打。面对肖小溪好奇的目光,王爱英干脆的唱了一段《东方红》,还和着音乐跳了一小段舞,然后对肖小溪说:“我们要学的是这个。”   讲真的,《东方红》没打花鼓好看,肖小溪不是很想学。   紧接着,王爱英一句“等你学好了这个,我们再学别的,花鼓也行”让肖小溪没说出拒绝的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我要学。”   ☆、长相   “二姐!你干嘛去!二姐!”   前边王爱英已经和董馥梅、肖小溪商量好了肖小溪学舞的时间, 后头肖小萍闷不吭声的跑回了厨房去, 肖小月喊她她也不应。   肖小月的性子和董馥梅有些像,都是不爱管闲事的, 她在家里也比较没存在感,见到肖小萍气鼓鼓的回来, 也没多问什么, 自顾自的看火。   慢慢地, 她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去就看到肖小萍蹲在角落里, 头也埋在胳膊里, 像是哭了。   “二姐?”   肖小云蹲到肖小萍的面前, 轻轻的在她胳膊上拍了拍:“二姐?你怎么了?”   “……没事,你别管我。”肖小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肖小云有些无措, 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二姐……”   “我真没事。”   肖小萍尽力将眼泪憋回去。她也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看到王老师来家里只是为了教大姐跳舞,提都没提过她就突然有那么点委屈。   这委屈或许是积压已久的,只是借着这个点爆发了出来。   她明明也和大姐一样都是双百,她明明在学校也很乖,为什么王老师只想教大姐跳舞不想教她, 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大姐好看?   她的脸是挑的她亲爸亲妈的缺点长的。脸型和眼睛像妈, 脸细长细长的,单眼皮, 眼睛不大,眼尾还下垂。鼻子嘴巴像爸, 其实这鼻子和嘴巴单看挺不错的,要是长在男孩身上也好看,偏在女孩脸上就不大美观,尤其和她的脸对不上,说白了就是偏男性化了点。   在学校就有人嘲她说她长得像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个女孩受得了被这样说。   可是没办法,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大好看,尤其和肖小溪站一起就会被比的特别难看,她心里偷偷有好感的男孩子也是围着肖小溪转。   她心里常常会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反正习惯了,可是每次因为脸的问题被区别对待,心里还是会难受。   随着年龄渐渐增大,越来越懂得什么是美,什么是丑,肖小萍对自己这张脸的自卑就越来越多。   她今天哭了,其实不是因为不能学跳舞,她并不喜欢跳舞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是在哭自己,不止是哭的今天的自己,还是哭的昨天、前天、过去的每一天的自己,更是哭的明天、后天、未来的每一天的自己。   她就长这个样了,一辈子也变不了!一辈子都不漂亮!一辈子都不讨人喜欢!   越这样想,她就越悲伤,越哭得不能自己,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二姐!”   “姐!”   “小萍!”   “……”   不知何时围在肖小萍身边的已经不止肖小云一人,他们都担忧又无措,不知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董馥梅一手揽着肖小萍的肩,一手摸着她的头:“小萍,哭什么呢?好了好了,不哭了啊,有什么委屈和妈妈说啊。”   董馥梅语调温柔的晒过的棉花,又软又暖,让人忍不住想一头扎进去。   肖小萍就没忍住,猛地抱住董馥梅的腰,脑袋也靠了上去,“嗷”的放声大哭。   兄弟姐妹们围着问她怎么了,董馥梅没问,只是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大哭比啜泣耗费的精力更多,肖小萍也没肖小月那么好的肺活量,没多久就没了力气,打着嗝慢慢安静下来。   董馥梅顺背的动作没停,等她的嗝都慢慢消了,才问:“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嗯?告诉妈妈好不好?”   董馥梅这么一问,肖小萍心里的委屈再次翻涌,差点再次哭出来,好歹哭过一场,她把泪憋住了。   但肖小萍已经控制不住她的嘴,她听见自己问:“妈,为什么我长得这么丑?”   董馥梅顺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完全没料到肖小萍哭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瞎说什么呢,我们小萍才不丑呢。”   “就是啊,二姐很好看!”肖小月最快捧场。   “二姐好看!”   “二姐不难看!”   “小萍是好看的。”   “姐你吓死我了,你才不难看。”   “二姐可好看了。”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看人带滤镜的,他们是真不觉得肖小萍丑。   当然,就算不是自家兄弟姐妹,相处久了的人渐渐的都会看的比较顺眼起来,哪怕刚认识的时候你也曾觉得人家丑过。   在肖小萍听来,董馥梅他们的话都只是善意的安慰,不过即便是安慰,听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们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不好看……”   董馥梅捧起肖小萍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丑呢?”   肖小萍一开始不愿意说,但在董馥梅耐心的哄诱下,一点点将积累在心里的负面想法倾诉出来,积压在心里的东西倾吐出来后,她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董馥梅耐心的倾听肖小萍的心声,她并没有一味的安慰她,而是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她的长相。   在肖小萍疑惑的目光中,董馥梅用两根食指按住肖小萍的眼尾,轻轻的往上一提。   细而长的眼尾向上翘起时颇有凌厉之感,与她那偏男性化的鼻子、嘴巴能形成呼应,一张五官不大的和谐的面庞突地有了英气之美。   “小溪,去房间把镜子拿来。”   “诶!”   肖小溪跑去拿镜子,其他人伸头往肖小萍脸上看,肖学栋这口无遮拦的直接喊了出来:“呀,姐变好看了!”   肖小月:“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变好看了,二姐本来就好看。”   肖小溪跑着去跑着回,没多会就拿来一面方形木框镜,镜子下方还贴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董馥梅让肖小溪将镜子举在肖小萍脸前。   肖小萍第一眼都没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只是眼尾的一点点变化,竟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肖小萍头回觉得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子上配得起上面的牡丹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我们小萍并不丑对不对?”   肖小萍从镜子上移开视线,抬头看向董馥梅,她先是点了点头,又缓缓的摇了摇头:“松开手就会垂回去了。”   不过能美一下她就很满足了,原来她也是能美的啊。她又美滋滋的看向镜子,要是她的眼睛真的是这样长得就好了。   想要将眼皮往上提……董馥梅拿来一根发绳给肖小萍扎了个结结实实的高马尾。   马尾扎得太紧,肖小萍头皮有些疼,不过眼皮确实被扯上去了。没有用手指提拉的效果好,但也比平常精神许多,肖小萍非常惊喜。   村里的女孩们喜欢扎小两把和麻花辫,扎大马尾的不多,肖小萍没尝试过这个发型,没想到这么适合她。   董馥梅怕扯疼她,绑完看了效果后想拆了。肖小萍不大乐意,捂着脑袋不让拆。   董馥梅看着好像非常喜欢这发型的肖小萍,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她或许要做些生发水,天天绑这么紧的高马尾容易秃头。   女孩子要是秃了,脸再好看也是个遗憾。   ……   自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发型,肖小萍对自己自信了许多。   肖小溪私下偷偷和她说:“小萍,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学跳舞?我去找王老师说。”   肖小溪认为肖小萍这次会哭得这么惨,是她也想学跳舞。   “不用,我每天还要背医书呢,哪还有时间。”现在肖小萍字都认全了,正式走上了背医书大部头的不归路。医术博大精深,她确实是不可能有时间去学舞蹈的。   肖小溪沉默了一下,她的眼神从犹豫到坚定,好似做了一个决定:“那我也不学了,我陪你背书。”   “别!”肖小萍忙拒绝她:“你又对学医没兴趣,陪我背什么书,你这么漂亮,不去学跳舞可惜了。”   “可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真别顾忌我!”肖小萍打断她的话:“我之前会哭不是因为学跳舞的事,就是、就是一直被人说丑,那时候王老师只找你学跳舞,我就想是不是王老师也觉得我丑,一下想多了才哭的。啧,这么说说不明白,反正我对跳舞真的是一点兴趣,我也很开心你能学跳舞,还想你学会了跳给我看呢,肯定很好看!”   “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学跳舞。”肖小溪还是有些别扭。   “如果是你不喜欢不学的我不拦你,但别是因为我,你要真是为了我不去学跳舞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肖小萍这会儿就很懊恼那时候自己怎么就哭鼻子了,搞得现在多尴尬。   可闹情绪这种事就是那么一下,没忍住就崩了,再后悔也没用。   肖小萍再三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肖小溪才没有选择为了姐妹情谊放弃学舞蹈。每天下午三点半放学后肖小溪都会留一个多小时和王爱英学舞蹈,回家后也常常练习。   在她练舞蹈的时候,肖小萍就拿着书在她旁边背,背累了停下来看她练一会当作休息。几个小的也不会在她们练舞、背书的时候打扰他们。   因为弟弟大了不仅需要人看还能做点事了,肖小云、肖小月就常常主动帮两个姐姐把属于她们的家务做一部分,让她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学东西。   家里的孩子们相处的这样好,董馥梅得意的很,天天脸上的笑意都是真心实意的。   ☆、又来   “梅子……”   “林姐姐, 怎么了?”   夏天到了, 董馥梅将积压在包裹里的夏衣拿到供销社来,找林小满清空一部分。现在董馥梅在林小满眼里就是个小财神爷, 对她的态度越发好。   合作了几年,什么流程的熟了,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但在交易完成后, 林小满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眼里还有着不舍。   董馥梅主动问了,林小满就道:“梅子, 你要是家里还有货, 这两天就都拿来。我下个月不在供销社干了。”   “嗯?发生什么事了?”供销社的工作可是香饽饽, 没有可能有人要主动辞职不干的,闻言董馥梅忙关切的问道。   “也没事, 我家那口子不是在县委里做事的嘛, 他要调任到甘省那边支援建设,现在在交接工作,下个月就要走了,我也得跟过去。”   林小满能获得供销社的工作,还能吃下像董馥梅这样的大单, 背后当然得有人, 她背后的人就是她的丈夫。   她丈夫在县财政局当二把手,最近县里动荡的厉害, 许多职务上的人都变动了,她家还算好的, 只是调配。   这里面的事林小满不好说,她只想趁着她丈夫还有权力在手上的时候将自己手上的生意收收尾。当然,要是临走能干一票大的也是不错。   “梅子,票证有使用期限,拿多了你用不完。最近要收拾东西,我也不定待供销社里,过两天你来供销社找不见我就直接送我家去,我按收购价给你钱。”   董馥梅品了品林小满话里的意思。按收购价收林小满就没差价赚了,咋一听是她给自己这个认得妹子最后一点方便。   但送到家去和送到供销社来这里面就有点东西可以琢磨了,送家去谁能保证最后东西进了供销社呢?   “行,我这背篓小,不好背多少来,家里还有好些。过两天就去林姐姐家拜访一趟。”   不管林小满是为供销社收东西,还是为自己收东西,董馥梅全当自己没听出来便是,给人给几方便有什么不好。   从供销社里后面出来,董馥梅绕到前面门店去给家里添置了些东西。   在她给孩子们买铅笔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学生成群结队的经过,还隔一段距离就在墙上贴一张大字报——‘支持京大的大字报’、‘拥护中央改组京市委的决定’、‘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欢呼京大新党委诞生’……   那是一群十五岁上下的中学生。看他们的兴奋样,估计是学校里的墙已经不够他们贴了。   那些字一看就知道是学生自己写的,有的还不错,大部分水平就很一般,还不如坐不住不爱好好练字的肖小月好,也不知道怎么有脸贴出来的。   董馥梅想了想,今天好像是周日,学校不上课,展示自己的书法作品可能是这些学生的课外活动吧。   董馥梅想过便罢,不再关注那群学生,挑好要的东西,就回到村里去。   走在半路上,后面来了辆带大斗的卡车,听到喇叭声,董馥梅退到路边给卡车让路。   卡车经过她身边,她与卡车上的人们对上了眼。是的,斗上面运的不是砂石木头,而是满当当的少年人。   那些少年人长得娇娇嫩嫩的,有的脸上带着对未知的憧憬,有的似是不习惯长途跋涉神情萎靡,有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管是什么表情,这些少年人给董馥梅的感觉都很熟悉,和去年那些知青的感觉一模一样。没有意外,这些人应该也是知青。   知青说是来支援建设,但对大队里的人来说他们都只是来‘尝尝人间疾苦’,吃了差不多的苦头就要回城里去的,去年‘病退’的小一半的知青也证明了这点。   也是因此,知青才能成为农村人找对象的香饽饽。他们都打着知青回城能带着对象一起回城当城里人的主意。   即便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知青也并不是多么被欢迎的身份。毕竟和知青能结亲的人少,对更多结不到亲,没机会变为城里人的人来说,知青就只是抢口粮的存在。   没想到今年又来了这么多,大队长可能要头疼了。   董馥梅这么想着,开到她前面的卡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司机同志探出头来对她喊:“同志,回大队呐,上车,带你一程!”   董馥梅有些惊讶。   凭她的长相,路上遇到要载她一段路的并不稀奇,这回稀奇就稀奇在,开车的人她认识,熟得很。   这人每月放假回家后都要先偷偷跑她家去送东西。   那些东西她是不会收的,平白拿人东西算什么呢。   只是即便她一直是拒绝,下次回来这人依旧送,还掏空心思换着花样来。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似乎要是哪一天她愿意将东西收下了就是对他最大的鼓励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回,这人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有些傻乎乎的,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车斗上的少年人都探出头来看她,有人在小声说着话,似乎在讨论她。   董馥梅看着那人,没将旁的话听进耳里。只对他道:“别了,你在做公差吧,我可不能占公家便宜。”   周显义道:“这叫什么占便宜,我要带他们去公社,经过我们大队,顺路的事。到时候我停下,你还得走一段呢,又不是特意送你,一分油都不会多花公家的。副驾没人,你快上来。”   听他这么说,董馥梅用余光瞄了一眼车斗上的年轻人们,没见到有露出不满神色来的。倒也不拒绝,坐到了副驾驶上。   这时候司机通常不爱让同事以外的人坐在副驾驶上。开车并不是太难的事情,看得多了,多少能学会一些,要是遇上有心人偷学了,就是抢饭碗的事。   所以新来的知青才会全部在斗里。   对董馥梅,周显义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还显摆的要给她介绍一下是怎么开车的。   董馥梅是头回坐车,也有些新奇,好奇的打量车内,这一打量,就发现贴在顶上的提示牌,上面有不要和司机聊天等安全提示。   “别说话。”   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大的很,要让人听到话得扯着嗓子喊。董馥梅不习惯这样,用的还是平常的音调,按理该是不容易听清的,可周显义马上就接受到了她的指令,下意识听令闭了嘴。   等闭完嘴他才惶恐起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人厌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看我,看路。”   周显义忙转过头去。   就是人是转过去了,心还是没放在开车上。   “认真开车。”   “哦……”   虽然还是没闹明白自己怎么惹着人了,但胜在听话,接下来的路周显义开得可认真,路中间有小石子都要减速。坐在副驾驶的董馥梅没什么感觉,坐在车斗的少年人们感觉才叫深刻,那是从碰碰车到旋转木马的差别。   “薇薇,你有没有觉得这段路好像更平坦了?”   沈薇薇一言难尽的看着好友,你真的觉得不那么颠簸了仅仅是因为道路更平坦了吗?   ……   到了塔尖大队外的路段,周显义停了车,目送董馥梅远去,再发车后,温柔再度变成了狂野。   “薇薇,路好像又不好了!”   沈薇薇:“……”   朋友,你真心的吗?   ……   董馥梅回家后就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裹。   弹琴画画在这个村里不适合做,她每日得空就会织布做衣服当个消遣。不知不觉积了很多货,卖给供销社那些只占了总量的四分之一。   目前夏衣占了八个格子,有七千多件,一件八元,全收要近六万块钱。董馥梅不大确定林小满愿不愿意或者能不能全部吃下。   而且尽管夏布薄如蝉翼,背篓也装不下这些,起码也要三个麻袋才行,她怎么拿去城里也是个麻烦。要是拿去就能收了麻烦就罢,万一收不了还要拿回来就折腾人了。   犹豫了一下,最后董馥梅还是选择都拿去,这次买卖要是成了以后她得的钱就够花一辈子了,麻烦就麻烦一回吧。   心里有了成算,董馥梅就将这事放到了一边,反正她又不可能再在今日跑城里去。   大约下午三点左右,肖国忠从公社带回了一批知青来,这次比上次还多了一人,倒是男女比例平均的很,都是六人。   去年知青刚来的时候要寄住大伙儿都不积极,今年有了经验知道被寄住的人家是有补贴的,就抢的厉害。   董馥梅没打算让人住她家里,就在旁边抱臂当看客。为了争夺知青,好些人吵得面红耳赤,还有差点动手的。   肖国忠觉得在知青面前丢了面子,批评了那些人一顿,干脆自己点了几户靠谱的人家让收留他们。   其中就有‘病退’知青寄住过的人家,又有人不乐意的酸道:“去年就是他们,今年还是他们,怎么什么好事都是他们的!”   这话里就有肖国忠徇私的意思了,他脸黑的和炭一样,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为了他的威信他也不会收回成命。再说就算他想反悔之前被点到的人家也不可能答应。   事情就这样不算圆满的定下来,众人该做嘛做嘛去。董馥梅也往家走,走着走着觉得有人在看她,回过头去,对上一双大而圆的杏眼。   杏眼的主人发现自己偷看被发现了忙转过身去,有些像慌乱的小鹿。   发现偷看自己的是个小女孩,董馥梅也没再在意,径自回家去。   ☆、第41章 语录   过了两天, 董馥梅得出空来,拿着个扁担和一捆麻绳就往城里去。   那几个装衣服的麻袋重倒是不算重, 就是占地方的很,她放在包裹里, 打算快进城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再拿出来挑上。   她拿着东西还是先往供销社后头去, 远远的看着是没林小满的身影了, 才往林小满的家去。   她虽然知道林小满的家在哪, 但不常来。门卫或是看她面生, 打量了好久。   林小满确实是在家里, 她家也乱的很,客厅里都是打包好或半打包的箱、袋。   见到董馥梅拿着几大袋子来, 林小满又惊又喜:“梅子, 你来啦, 真是,家里这么乱也没地方坐。”   林小满说着拖过来一张椅子,用袖子一抹擦了擦灰:“快把东西放下,你先坐这,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东西董馥梅依言放下了, 却没坐。伸手拦她:“对我还客气什么, 不用倒水。”   “要的要的!”林小满将董馥梅按到椅子上, 自己往里屋去, 她家里有热水壶, 用崭新的搪瓷缸子装了半杯水, 还放了块冰糖进去摇化了才端出来待客。   “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 喝点糖水甜甜嘴啊。”   “林姐姐你也太客气了。”董馥梅哭笑不得的接过糖水,她并不是很爱吃糖,糖水就更不爱喝了。   只是要给主人面子,董馥梅还是将糖水都喝了,还道了声:“真甜。”   林小满听着开心:“甜就好!甜就好!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用不用。”董馥梅忙拒绝:“够了够了,再喝我得跑茅厕了。”   “哈哈,也是,不能让你灌一肚子水饱啊,我这还有黄豆糕……”   “林姐姐,别忙了!不吃,真不吃!你可别把我当客人看,我要生气的!”董馥梅佯怒道。   “诶,别气,别气,姐姐的错,姐姐的错。”看董馥梅生气了,林小满赶紧认错,认完还要辩一句:“姐姐这可不是在和你客气啊,就是拿你当亲妹妹才要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呢!”   “我知道姐姐对我好!”董馥梅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了一句,仿佛林小满真是她亲姐姐了。   两人又亲亲密密的说了一会儿话才提到了正事,董馥梅将自己带来的麻袋打开,被压缩的紧紧的衣料没了外界束缚一下蓬出来不少。   林小满是知道这衣服一件能压到撰在拳头里的,这会儿竟然能蓬出来,怕是数量不少:“梅子,有这么多的吗?”   董馥梅脸上的笑容既谦虚又骄傲:“姐姐,妹妹不敢和机器比,不过半架洋机还是比得上的。”   “这里有七千二百一十三件,如果姐姐能都收下,那十三件我就当送姐姐的了。”   董馥梅既然把东西都送她家来,又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明白了这东西她是要自己收的意思。   供销社卖出夏布衬衣一件是16元,这十三件就是208元,这可是纯利。即便比起大宗不算什么,但也不是小数目了。   董馥梅这么大方,林小满也不再刨根问底,只是七千两百件要全吃下,她得拿出57,600元现钱。   这时候的人说穷,是真的穷,但有钱的人依旧有钱,是超乎穷苦人家想象的有钱。   不说她的丈夫,林小满自己在供销社收购部工作这么多年,吃下的钱财就不少。更别说她胆子可大,占着身份方便,私底下其实还是黑市供货商之一。   最近她在收手,手上不方便携带的货都慢慢换了现钱,目前身上的钱几十万是有的。   即便如此,五六万对她来说也是个大数目了。   林小满对董馥梅做的衣服的质量是很信任的,她犹豫的也不是别的,就是不知道甘省那边天气如何,这衣服能不能卖。   犹豫了一会儿,林小满一咬牙,应道:“成,你都这么说了,这些衣服姐姐就都收了。”   林小满是个利落的人,下了决定,让董馥梅在客厅先坐着。她回房里,反锁了门,在床底下搬出个大箱子点出足够的钱来,用麻袋装了提出来。   “梅子,你点点吧。”   董馥梅打开麻袋看了看,用手伸进去在底下捞了一把,见大多都是十元大钞,心里快速估算了数,就收回手:“姐姐信任我都没查看衣服,我也信任姐姐不会赖我的。”   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林小满脸上的笑容更真了。   董馥梅背来的麻袋是四袋,其中三袋半是衣服,有半袋里面还有个小口袋,是她自己做的一些土糖和地瓜干:“姐姐,你要走别的东西不好拿,糖倒是可以带点。这地瓜干用的红心的,没晒得很干,在火车上做零嘴吃也挺好。”   “你什么时候走我也不知道,可能也不能来送你,这东西你一定要收下,这是做妹妹的一点心意,我家出了事后还能这么好过都是有姐姐帮忙,这些东西不足以谢谢姐姐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我……”董馥梅说着就哽咽起来。   林小满看得心疼的很,忙安慰她。   话别许久,董馥梅要走时,林小满拿了几包奶粉出来:“梅子,你家孩子多,喝奶粉好,这些你拿家去。”   “姐姐我怎么能拿你东西。”董馥梅竖眉拒绝。   “什么能不能的,这是我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林小满顺手拿了个小筐,将奶粉放进去塞她怀里:“你也说了,今天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相见,这点东西你就别推了。”   这话有些伤感,董馥梅没再拒:“那我就替我家几个小不点谢谢他们阿姆了。”   “诶哟,这才对,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走吧,走吧,有缘再见呐!”   “再见,我相信我和姐姐是有缘分的。”   再次道别,董馥梅转身下了楼。   董馥梅没在城里过多停留,直接往乡下走,等到了没人的地,就将钱袋收进了包裹里。   扁担挑在肩上,放奶粉的筐在上面挂着,一摇一晃的被董馥梅带回了家。   学校还没放学,肖小月和三个男孩又都跑出去野了,家里就只有肖小云一个人待着。   早两年肖小云也不是怎么爱读书,现在大了点学的东西多了,又从姐姐们那认识到了数学这门学问,越发爱学习起来。买的一些儿童学习画报、习题册都不够她用的,董馥梅给了她《算经十书》,她就一头扎了进去,都不爱和肖小月一起出去玩了。   见到董馥梅带回的奶粉,肖小云也挺高兴:“学栋看到有好吃的,一准开心。”   她说这话不是说肖小云自己就不爱吃了,只是因为家里人看到吃的肖学栋会最开心,能一蹦三尺高,让人看了就乐的那种。   董馥梅要做饭,肖小云放下书本跑去帮忙。她烧着火,董馥梅问她:“书上有没有看不懂的地方?”   肖小云想了想:“还行,本来有看不懂的,对着妈买的习题就能看懂了。”   “你现在做到几年级的习题册了?”   董馥梅给肖小云买了小学全套的习题册。没多少花样,每科就一本,城里学校配的也就这样。   “数学做完了,其他的四年级。”肖小云回答完,渴望的对董馥梅撒娇:“妈~能不能给我买初中的数学书呀?小学的太简单了。”   “行啊,下次去县城就给你买。”   公社没书店,要买习题册得去县城才行。肖小云难得要东西,还是和学习有关的,董馥梅肯定要满足她。   “谢谢妈!”   肖小云用过的习题册并不会浪费。她是用铅笔写的,写的很轻,写完了用橡皮擦了还能给其他兄弟姐妹用。   知道肖小云还要妈买初中的习题册,肖小月都快疯了。她抓着肖小云肩膀嘶吼:“你疯了吗!你疯了吗!小学已经不够你学了吗!你一年级都没上的小屁孩看什么初中的书啊!啊?”   肖小云随她晃,不慌不忙的说:“小学是不够我学了啊。”   “啊!”肖小月一声尖叫,内心受到重创。   “你一定不是我的小云!你是假冒的!”   “肖小月!小声点!唱什么戏呢!”肖小溪在厅里拉筋,拉的一脑门汗,忍着疼还要听人嚎,心里不舒服就喊了声。   肖小月就不是个虚心接受批评的,当下也不管即将到来的初中习题了,冲出去和肖小溪理论清楚她没在唱大戏!就是怀疑自己的双生姐妹和戏文里那狸猫换太子一样被人掉包了!   “你说的什么屁话!你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的脸和小云有哪点不一样!”   理论无效,肖小月又被肖小溪教训了。   ……   说要给肖小云买习题,董馥梅就找了空又往县城去了一次。县城有家华新书店,就在八一路上。   上次来书店买习题的时候书店里没多少人,这次过来里面挤得很。只是人家来买的不是习题册,是一本本红壳的伟大领袖语录。   来买语录的不止有学生,还有轮休的工人等。   他们县城不大,语录存量不足,哪天有货了,一早就会被人抢着买,没两小时准能买空。买不到的只能眼巴巴等几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的读语录的风尚,在县城里,身上没本语录,是要被人耻笑的。   董馥梅见着这情况,微微蹙眉,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抢几本语录。在这生活这么久,她知道紧随上面的指令很重要,要是人人都拿着红皮书,就她家没有,她家肯定讨不了好。   或许是她盯着被哄抢的红皮书架久了点,有个青年误会她是想抢抢不到,红着脸举着一本红皮书递到她面前:“那个,我抢了两本,分你一本吧。”   青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见到美人有难,忍不住拔刀相助罢了。只是他这两本一本是给自己抢的,一本是帮在工厂上班没空来的表哥抢的,就这么分出去一本,也不知道他之后得怎么交差。   青年比自己小了得有十岁,董馥梅看他也是和看孩子一样,便不拒绝他的好意:“那就谢谢了,我正想着怎么能买到呢。”   “不,不客气。”青年羞涩的笑。   笑完就紧紧抱着剩下的一本又扎回了人群中,想来是还想再抢到一本好给表哥交差。   可惜出来容易进去难,没等他挤进去,红皮书就买完了,还有人想抢他手上的呢。   ☆、第42章 买书   没买习题册先拿到了一本红皮书。董馥梅没急着翻看这是什么宝贝, 抓着书本就到习题册区。   比起红皮书架, 这里冷清的很。   上次来还有小猫三两只,现在什么人都没了。   见这情况, 本来只打算拿初中数学练习册的董馥梅鬼使神差的将架子上所有种类的练习册并学习资料都拿了一本, 连高中的也没放过。   书店不大, 拥有的资料书不怎么丰富,每本书最厚只有三分,薄的三厘不到。但百来本垒起来也足有大半个人高。   看着自己挑出来的书堆, 董馥梅觉得自己干了件傻事。   从她将书一点点垒起,拿不住放在地上接着垒的时候书店店员就关注到她了。见她拿了这么多, 不免也要多问一句:“这些你都要?”   拿都拿了, 董馥梅自然不会放回去。只是这么多书不好拿, 就道:“都要的,售货员同志我能不能先把书放这,我去供销社买根绳子来绑。”   店员摆手:“不用麻烦, 你要是都要,绳子店里有。新书运来上面也是绑着的,那绳子可结实了。”   “那成,麻烦你帮我算算这些要多少钱。”   每本书价格不同,几毛到几块的都有,店员点了半天,又打着算盘算了好一会儿才算清楚:“总共是一百四十三块七毛五分钱, 你确定你这些都要?”   差不多一百五, 都能买辆自行车了, 把这么多钱全拿来买书这事在这小县城里不是少见,而是根本没有过。店员忍不住再确定了一遍。   “都要。”   似是看出了店员的惊疑,董馥梅解释了一句:“家里孩子多,都爱学习,这些他们都用得上。”   店员对董馥梅看上去年纪轻轻就有要用到高中教辅的孩子有些惊讶,但想着她说的孩子可能是指弟弟妹妹就没问,反倒问了另一件事:“学校不都停课了吗,你家孩子在哪读的,竟然没停课?”   城里停课的消息,乡下人没特地关注怎么可能会知道。董馥梅也是头一回听说城里停课了,心里一惊。不过嘴上答的流利的很:“就是停课了才要买书回家去自学呢。学校不上课了又不是说家里不能学了,你说是不是?”   行是行,可学生不是忙着闹革命嘛,还有自学的功夫呢。   心里肺腑着,店员嘴上笑着应了是,还找来细麻绳将书给捆成了两大捆。   店员点清了董馥梅递来的钱,给她开了购书发·票,想问她一句能不能拿。话没问出口,就见董馥梅一手一边轻轻松松将两大捆书一口气拿了起来,脸上笑模样都没变一下,好似书完全没重量似的。   店员暗道‘人不可貌相’,也没再多事。   拿着两大捆书在街上走,董馥梅成了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线。看她的人一开始是因为那书,等看了她后就是被她的脸给吸引了。   一步三回头都是少的,有几个十来岁学生样的小姑娘你推我我推你的跑到董馥梅前头去,打闹中时不时回头偷偷看她一眼。   不小心和董馥梅对上眼,她们就要小小的惊呼一声害羞的回过头去和小姐妹们说小话,说着说着就笑成一团,过一会儿又偷偷摸摸的转过来看。   在欣赏漂亮姐姐美色方面,女孩子比男孩子表现的还要更奔放些。   董馥梅也觉得这些活泼的女孩们很可爱,对上眼的时候毫不吝惜她温柔的笑容。   慢慢走出了县城的主干道,女孩们也不好跟了,就停了下来目送她远去。两捆书已经占满了手,董馥梅就没想买什么东西,直接往家里的方向走。   忽然,她看见前方有一个将自己头脸都包起来,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的女人颇为鬼祟的东张西望后,往江滨路底下的河滩去。   河滩底下是什么地方董馥梅有听林小满说过,那里就是——计划经济市场下的必然产物,黑市。   董馥梅没往那里去过,即便知道她的衣服拿到黑市去能卖到更高价她也没去过。国家打击倒买倒卖的力度可大,又不是山穷水尽的局面,她完全没必要为了多赚那些花不出去的钱去冒这个险。   就是不知道才来没两天的知青是怎么知道黑市在哪的。去年的知青来了一年都没几个能摸到黑市吧。   是的,那个包的和贼似的的女人正是塔尖大队新来的知青。那双和小鹿一般的灵动眼睛,董馥梅也就见过那么一双,身形又能对上,再怎么包着脸也是一眼能认出来的。   这个伪装术实在是很不合格了。   董馥梅没管人闲事的意思,看了两眼就要走。刚走出没多远,就见到有几个拿着棍子的‘市场管理员’下到河滩下去。   他们这其实黑市管理不算严格,就是上面也知道在河滩上有这么个地方有私下买卖的行为。隔三差五的会让‘市场管理员’去走一圈,这时候就是比腿脚了,跑得快跑了就没事,跑得慢了东西先是得没收,人嘛,得看交易的是什么东西。   要是鸡鸭鱼菜这种农产品一般被批评教育几句然后送回各单位、大队,让单位领导、大队队长好好批评教育下就可以了。   但要是买卖的不是农产品,就得看东西价值了。土布料、雕刻、编织这样的手工类东西还好,被带回去批评教育几个小时甚至一天,不管饭的,觉得吃到教训了就能放回去。   要是工业制品,那就麻烦了,数额越大越麻烦,轻的拘留几天,重的送去劳动改造,万一运气不好遇上抓典型,那还得被压着游·街批·斗。   以上主要针对的卖家,买家要是被抓到也是交易物品没收,当场批评几句就可以放走了。既损失了钱又没了东西已经是个大教训了,以后说不定都没胆子再去黑市了。   那位知青同志运气不怎么好,刚买了东西就碰上‘市场管理员’,可不就把东西往怀里一塞拔腿就跑。   她用夺命狂奔般的速度埋头从另一头冲出河滩后下意识要往塔尖大队跑,跑了两步又怕被追到大队去,脚下一顿就要掉头。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包着头的布巾,她吓得心都停了一拍,认为自己被抓到了。顾不上头巾就想接着逃跑。   那只手却转向按住了她的肩,用好像不是很大她却反抗不了的巧劲将她转了个方向,然后一个沉重的包裹就被塞到了她的手上,将她坠得一个踉跄。   她猛地抬头,看见那张见过就不能忘怀的脸,惊的小嘴溜圆:“怎么是你!”   董馥梅没回答她的话,只用空出来的手指对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沈薇薇下意识闭上嘴,余光就看见有‘市场管理员’追了过来。惊得腿弹了两下,只是手上东西太重,她没能跑动,那扑腾的两下看上去诡异的和抽了似的。   董馥梅平静无波的瞥了她一眼。   ‘市场管理员’已经跑到了两人的面前,面上本来带着凶相的男人看到两个一大一小两个美人,表情不自觉柔和下来,声音也轻的很,一点不像在盘问:“做什么的?是不是从河滩出来的?”   董馥梅移了半步挡住了沈薇薇的脸,将夹在第一本书里的购书发·票拿出来给‘市场管理员’看:“不是的,同志。我们刚从华新书店出来,这是书店开的发·票。”   ‘市场管理员’看了看发·票的日期和书店的章,又看看两人手上那极重的书。觉得这两个女人不可能提着这书从黑市跑出来,就将发·票还了回去。   “看到从河滩跑出来的人没有?”   董馥梅点点头:“看到了,好几个呢,从不同方向跑了。”   ‘市场管理员’也就是例行问问,人跑远了他们也不是非要追到不可,只是得做出态度来。   他有心想和美人多说两句话,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他问董馥梅:“为人民服务!你们这东西看着很重啊,拿不拿的动啊,要不要帮忙啊?”   董馥梅笑着摇头:“不用不用,不敢耽误同志办公事。铁娘子不怕苦不怕累,这点东西算什么。”   “帮人民群众的忙也是公事,你真的不要帮忙?”‘市场管理员’不死心的追问道。   “不用。”董馥梅笑着拒绝。   “那好吧。”‘市场管理员’有些遗憾的走了,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期盼看到两位娇弱的女同志拿不了东西要求助他帮忙。   可惜,女同志比他想的厉害,完全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沈薇薇双手提着书艰难的走了一段路,偷偷的瞄董馥梅,见她一只手轻松提着另一捆不比她手上少的书,一点也不勉强的样子,脸上流露出羡慕的表情来。   “累了?”董馥梅斜睨了她一眼,伸手要拿回自己的书。沈薇薇还不会说这里的乡话,董馥梅和她说话是用的普通话。   沈薇薇忙退后一步避开:“不,不累。”   董馥梅帮了她,她帮忙拿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董馥梅噗呲笑了,眼尾弯弯:“不累就帮我拿一会儿,累了和我说,别逞强。”   ‘这个笑容好好看。’沈薇薇这么想着,点了点头。顿了会儿,别扭的补上一句:“我行的,没逞强。”   ☆、神童   走到半路沈薇薇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董馥梅将书拿回了手里。   沈薇薇呼着手上被勒出的印子, 佩服道:“姐你力气可真大。”   “你得喊我‘阿嫂’。”董馥梅先是纠正了沈薇薇的称呼,才道:“这也不算力气大了, 你在乡下待几年,也能背着百来斤的谷子走十几里的山路。”   沈薇薇闻言吓得打了个哆嗦,几年就能练成背百来斤谷子走十几里山路的功夫?那乡下生活得多苦啊!   “……姐, 啊不……”要用乡音喊阿嫂, 沈薇薇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董馥梅说的普通话字正腔圆, 平仄后鼻音都咬的很清楚, 清脆利落,比她说的都标准:“阿、阿嫂你普通话说的真好。”   “还行吧。”   发现董馥梅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沈薇薇有些讪讪。她低头看到那捆书,又找了个话题:“阿嫂,你买这么多书啊,看上去都是教材。”   “家里孩子要学。”提起孩子, 董馥梅本就温柔的声音又柔了许多,像是带上了爱。   沈薇薇听的耳根一麻, 她喜欢听好听的声音,心里对董馥梅又更喜欢了一分。在喜欢的同时也惊讶的很:“阿嫂的孩子已经上中学了吗?可你才二十二?二十三?”   “没那么年轻, 二八了。”女人被夸年轻心情都会不错,董馥梅也不例外:“我家孩子也没上中学, 最大一个在村小读一年级。”   沈薇薇完全看不出董馥梅是个已经二十八的女人,其实她说二十二都是往大了猜的,要是董馥梅没梳个妇人的发髻, 而是换个年轻的发型,说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也一点不违和。   她好奇董馥梅是怎么保养的,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读一年级?可这些书好像都是初中以上的。”   董馥梅眼睛一亮,来了,她最喜欢的吹娃环节:“我家老三聪明,自己把姐姐上学的书都看了,还接着往下学了,现在她已经读完四年级的语文和五年级的数学啦,孩子好学我当家长的当然要支持是不是,倾家荡产都得把孩子要的书买了。”   自学完小学数学?还要自学初中?沈薇薇听的一愣一愣的,这是神童啊。   “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董馥梅面上得意,口中还要谦虚:“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孩子好学,也没什么厉害的。”   “是真的很厉害了。”   “……”   “……”   ……   用孩子做话题,两人很顺利的聊上了天,一个自夸加自谦,一个真心实意的捧着,要是有外人来听,这两人一唱一和就和说相声似的。   让手休息了一会儿,沈薇薇又要帮董馥梅拿书,看快到村子了,董馥梅就将书给了她一捆。   进了村,遇到人,他们都认为董馥梅是帮人知青搬书,都没问什么,打了招呼就过。   董馥梅家又离村口近的很,很快就顺利的回了家。   “妈!”家里还是只有肖小云在,她看见妈妈带回来这么多书,兴奋极了,看沈薇薇累的要直接把手放在地上,她忙蹦过来将沈薇薇抱着都费劲的书一把抱起放到客厅的椅子上去。   她可不舍得让书放地上。   沈薇薇惊呆了。   董馥梅好歹是个成年人,她力气比不过就算了。眼前这个小女孩有十岁没有,抱有她半人高的书竟然也轻松的很,像抱棉花一样。她成年人的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   董馥梅做的食物都有属性加成,那些时效性的加成就不说了,这么多年下来,永久性加成的食物也出了不少,孩子们都吃了,身体那是越来越好。   像肖小溪,她今年都十岁了才刚开始学舞蹈,身板比练童子功的会硬上许多。但因为有柔韧加成,其实想要练舞蹈基本功并不会很痛苦。像她拉筋虽然会有点酸痛,也在可忍受范围内,等她将筋拉开了,很快就能追上那些练童子功的。   沈薇薇不知道内幕,只在心中将乡下生活妖魔化了,孩子都能练成大力士,生活得有多苦啊!   ……   因为已经做好了乡下生活非常非常非常辛苦的准备,等下地感受了一下农活之后,沈薇薇竟然会觉得这种强度还好,没有她认为的恐怖。但她也怕这只是开胃菜,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什么时候农活加码。   在这样的担忧中,她却常常会跑到董馥梅家里来,成为除陈宝珠外最常跑到董馥梅家和她来往的女人。   和陈宝珠总是和董馥梅说八卦不同,学习成绩挺好的沈薇薇更多的是来帮助肖小云学习,这么一帮助,她真的确定了肖小云就是个天才,而且理科方面比文科要出色许多!   初中知识比小学知识难许多,肖小云要自学也不容易,有沈薇薇帮忙点拨就好很多,董馥梅也默认沈薇薇当她的先生,时常留她吃饭。   吃下董馥梅做的第一口饭后,沈薇薇就想换个寄住的家庭了,可是不行,她要是这么做了,会给董馥梅惹麻烦。   她是个好姑娘,不会做给人添麻烦的事,只是很珍惜的咽下每一口粮食。   当然,她也不愿意白吃,给寄住的家庭的房钱是大队长从知青安家费里拿出来按年给的,饭钱知青可以申请也在安家费里出,也可以自己给。   沈薇薇就是自己给的,她给钱按餐算,吃一餐给一餐,没吃就不给。她在董馥梅家里吃了饭也想给钱。   董馥梅爽快的将钱收了,等下次沈薇薇辅导了肖小云的功课,她也拿出钱来给沈薇薇。   沈薇薇怎么肯收,董馥梅却道:“我愿意收你的饭钱,你怎么不愿意收你应得的上课费?学校老师上课都有工资拿,你就给我家小云一人上课,我也该给你钱的。”   “怎么可以这么算!”   “为什么不可以这么算?”董馥梅不急不缓的说:“你不愿意用饭钱抵上课费,那我们就一笔笔账各算各的,倒也清楚明白。”   沈薇薇哑口无言。   ……   经过时间的检验,董馥梅的医术得到了更多人信赖,每个月多多少少能赚几块钱,也算是半个赤脚医生了。   有了能广而告之的正当收入,在去年年底董馥梅就和大队长说了她今年不会天天去上工了。   大队长要批单子的,对她的情况有了解,知道她有不错的织布手艺,现在能靠看病也能赚几个钱,对医生大家都还挺尊重,不上工也应该没人会说她闲话。自然不再强求她每日上工。   没有上工,她平常待家里就会织布。可现在林小满又走了,董馥梅在家里待着就有点闲。闲着闲着她还是习惯性的踩起了织布机,夏布磨损快,可以再织一匹,反正不急着赚钱,棉布更实用些,安排起来安排起来!   没打着赚钱的想法,她织布的动作慢悠悠的,真的就是打发时间,也不防备着人。   很快,沈薇薇就发现了她织的夏布。   “啊!这是葛衣的料子!”   “你认识?”   “我表姐有一件葛布做的衬衣,军绿色的,可好看了,她喜欢的不得了。我想摸摸她都不乐意,不过我还是偷偷摸了两把,嘿嘿!”   沈薇薇刚认出料子时,董馥梅还认为是她那边有织这布的,但说到军绿色的衬衣,董馥梅就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做的衣服了。   葛布软的很,没特殊处理过,要做有版型的衬衣有些难,一般人不会把葛布做成衬衣卖。   沈薇薇不是本市的,但她家也没出省,比红荷县这边还靠南,邻着广省。   董馥梅做的夏衣虽然只在县里供销社卖,但东西好了,又只有这个地方有,总有愿意‘代购’的。   所以即便不是红荷县人,沈薇薇也见过董馥梅做的夏衣,她表姐就有一件,是在黑市买的,三十块一件,价格可黑,架不住东西好,女人又爱美,她表姐就没忍住,贴了一个月工资进去,被家里人指着脑袋说败家还美滋滋的。   “你要是喜欢,割一块布回去做。”   “真的!”沈薇薇惊喜的很,竟然直接转身从贴身的小衣里掏出个小兜来,再从小兜里拿出一张大钞给董馥梅:“十元够不够?”   “要不了这么多。这布幅做一件衬衣三尺就够了,给我一块八吧。”   “这么便宜!”沈薇薇瞪圆了眼,像受惊的小动物。   董馥梅单手支着脑袋靠在织机上:“不便宜了,供销社收布就这个价。”   “供销社收购价肯定是亏的!”沈薇薇似乎对供销社印象不大好,撇了撇嘴。   撇完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那布,突然道:“姐,我们合伙做衣服卖吧?”   心情激动,沈薇薇就忘了她该喊董馥梅阿嫂。   董馥梅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薇薇,外表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性格也很可爱。从漂亮的外表完全看不出她胆子这么大。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话都不会讲先摸清黑市在哪,然后就直接去了,还是常去,被‘市场管理员’追着跑过也不怕。现在发现了葛布有商机,竟然直接说出要合伙卖衣服这样的话来。   也不怕她举报她想投机倒把。   董馥梅美目微垂,这小妹妹有点意思,不过……   “住嘴!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卖衣服,我们要跟着组织走,要忠于组织!不能倒买倒卖投机倒把和组织作对!这话我今天就当没听见,以后你也不许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忠于组织忠于国家,我董馥梅不可能搞投机倒把!”   明天就是5月最后一天啦,要是有没花出去的营养液能给我一点咩?(捧大脸卖萌)   收藏8000加更~感觉到了八千收藏就好多啦~~   渣渣作者看了下上月榜的条件,发现本文能上榜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半,积分也只达到月榜末位的一半。然后我又去看了看积分要怎么升,有了重、大、发、现!竟然是要十五字以上评论啊啊啊!(举白旗.gif)   新文发表时就得到负分评论的渣渣竟然敢肖像月榜,真是膨胀了。(不敢想不敢想,疯狂摇头)   ☆、无赖   董馥梅大义凛然的一顿批将沈薇薇给批懵了。   沈薇薇是商人家庭出身, 后来公私合营家里的产业都被公有了,导致生活水平急速下降, 她对公有制的印象并不好。   之前董馥梅愿意帮沈薇薇瞒过‘市场管理员’,沈薇薇还认为她会是个思想开明的, 所以提出合伙卖衣服的时候半点没犹豫。   沈薇薇或许想过她们可能因为利益分配有不同建议, 但完全没想过生意这颗小种子没开始破土就被董馥梅一颗红心向太阳的表态打击到再无能见天日的机会。现在她的脑袋好像被人打了结,怎么都有点绕不过来,呆滞着一张脸愣愣的听董馥梅的教育。   董馥梅给沈薇薇背了一遍关于倒买倒卖罪的规章制度,又着重强调了她的想法是错误的、危险的、需要改造的,要卖东西得走官方的渠道, 私下去黑市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不是沈薇薇想听的就是了。   等董馥梅给沈薇薇做完思想工作, 她已经蔫的像烧了的苗, 没待多久就选择了告别。   目送沈薇薇离开,董馥梅满脸正义的严肃表情化为了意味不明的一个笑容, 眼神中也不再是谴责而是兴味。   “是个好孩子,希望能听得懂话吧。”   ……   没过多少时日, 村里人对今年来得知青比去年来得家庭条件要好许多的这件事已经有了认知。   今年的知青更经常去县里、公社领包裹,花钱也更大方,平常手里漏出来的东西也更多, 包括平常穿的衣服等都写着他们有钱。   村民们没有去想为什么今年来的知青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只是别有用心的人特别兴奋,越有钱,他们越满意。   更别说,今年来的知青里有一位男知青和两位女知青都长得特别好看, 是能上画报的那种好看,不止是瞄着家庭条件找女婿、儿媳妇的人家,就是看脸想要和他们处对象的都不少。   沈薇薇就是很好看的女青年之一,她寄住的那户人家有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似乎对她有意思,一见她就脸红,还想往她身边凑。她可没在乡下地方找人成亲的想法,只能尽量躲。   上工的时候还好,晚上下工难免要遇见人,她为了躲人也顾不得之前与董馥梅的尴尬,又往她家跑,厚着脸皮蹭着肖小云当家庭老师。   沈薇薇看见董馥梅眼神还有些躲闪,很不好意思。董馥梅依旧是温柔的宁静的,好像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从来没有听见过沈薇薇说什么买衣服的话。   渐渐地,沈薇薇也就将心里的一点小尴尬抛开了。   ……   “梅子,那个女知青最近又天天来你家啊?”   这日下午,没什么家事做,陈宝珠又跑来和董馥梅聊天。   虽然陈宝珠和沈薇薇都常来找董馥梅,但她们其实没遇见过。   关键是身份不一样。   陈宝珠是家庭妇女,不需要上工,白天有时间出来玩,反倒是晚上肖保荣下工她会比较忙。   沈薇薇是知青,得上工,白天是没有时间的,只有傍晚的时间会来,这时候陈宝珠早就回家做饭了。   两人同是董馥梅的朋友,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董馥梅也不奇怪陈宝珠会提到沈薇薇,大方回道:“是啊,薇薇很热心的,她来帮小云学习。”   “帮小云学习?这小丫头自己愿意学习啊,那可好。诶,不对,小月呢?她没学?”   “小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让她背书和要了她命似的,得空就要跑出去玩,皮的很。”   提起肖小月,董馥梅忍不住摇摇头。肖小月不仅爱玩,胆还大,爬树下河的都敢干,上次从树上摔下来全身都是伤,把家里人吓得半死。幸好运气好摔倒了树叶堆里,底下也没有石头,都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   董馥梅本来认为她吃到教训了,没想到在家里养了两三天,伤口刚愈合点,还没好透呢,她就又偷溜出去野了,和猴似的根本定不住。董馥梅怕她受伤,又不可能每时每刻盯着她,只能和她约法三章,让她不能做有生命危险的事。   就这肖小月还不乐意的很,董馥梅拿出做母亲的威严来给她布置了十张大字,她才含泪同意以后再不作死了。   两个当妈妈的人,聊起来的话题除了邻里八卦就是自家的儿女。聊着孩子时间过得可快,眼见着要中午了,陈宝珠忙跑回家做饭。   董馥梅送了陈宝珠一下,也到厨房准备做饭。   正洗着米呢,一颗小小的石子从后门山滚下来,她一抬头,果然,就看到了栅栏后面有一张笑得傻乎乎的脸。   之前周显义提醒了她后山和她家靠太近不安全的问题,她就在后山临着她家的地方围了一圈栅栏,又沿着栅栏两边种了一圈荆棘,这样想从后山翻进她家就不容易了。   只是这么一弄,她要上后山也不能直接从厨房爬上去,得从房子外面绕。   董馥梅有些不想理周显义,那见他一直招手,脸上的表情除了傻之外还很兴奋,心里对他的来意有了些猜测,到底先放下了东西出去。   她到了后山上,周显义就迎了上来,喊了声:“梅子。”   董馥梅和他保持着三步远的礼貌距离,问道:“今天不是你月休的日子吧?怎么就回村了?”   周显义是真的很兴奋,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他还在呼着气,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头发也被打湿了,背上和胸前也有着汗渍,出汗量这么大,显然是跑来的。   大中午的,又不是月休日,这么急的跑来还这么开心,董馥梅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不出她所料,周显义说道:“梅子,我分到房了!你……”   周显义咽了口口水,很紧张的问:“可以同意让我追求你了吗?我们可以去城里生活……”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没底气的很。   董馥梅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对周显义是有一点点好感的,这一点她并不否认。但是,她确实也从来没想过是否要和他组成一个家庭生活的问题。   虽然现在的生活偶尔是有点无聊,但其实也不错,除了玩的好的朋友,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扰她的生活,也已经摆脱了要上工的麻烦。如果答应了让周显义的追求,随之而来的肯定有更多的麻烦。   周显义已经二十五了,他刚去城里的时候他妈妈还不是很急,今年已经多次有表示想给儿子相看儿媳妇的意思了。是周显义自己一直拒绝,而且主动放出自己克妻的名声,才让自己在村里的行情不是那么好。   就算可以一起去城里生活,到底也不可能绕开他的家人不是吗?   董馥梅并不惧怕周显义的家人,只是在思考她有没有必要为了可有可无的男人去招惹麻烦。   可有可无的男人做到了他说的话,可是她当时也没有明确答应他进了运输队、分了房后她就同意处对象啊,只是他自说自话而已,要拒绝也不是什么出尔反尔吧。   反正是可有可无的男人……   可有和可无的天秤不断摇晃,董馥梅最后说:“我想想一下……你月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答案吧。”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周显义是有些失望的。但他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些时日……   不差……   其实差啊!   内心再抓狂,他面上还挤出笑来:“好,你慢慢想,好好想,我不急的。”   最后四个字说的是相当勉强。   董馥梅又觉得这男人挺可爱的,可有那边的天秤稍微重了一点。   快放学了,董馥梅得赶紧回家做饭。周显义是听到好消息后立刻兴奋的跑回村子找董馥梅的,他下午还得回去工作,也不好多待。话说到这也该散了。   董馥梅先走一步往山下去。周显义则要翻过后山往另一条路走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   却没想,他们这次会面已经给人看到了,好巧不巧的还是某个想占董馥梅便宜的泼皮无赖。   董馥梅往山下走,某颗大树后面却跳出来个人,要不是董馥梅反应快往后退了两步,那人就要直接撞到她身上了。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表面上可以立个贞洁牌坊,私底下还不是照样私会男人。没搞多久就下来了,那男人不大行啊,要不要和我试试,保你爽翻天!”   无赖说着就要来拉董馥梅的手。   董馥梅能让他拉到才奇怪,又机敏的往后退了几步。   董馥梅一躲,那人脸上就变了,狠狠的呸出一口痰来:“小娘们,看不起老子是吧!你带着那么多拖油瓶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不好好伺候着还敢拿着扫帚招呼老子!还认为你是个贞洁烈女吓得老子不敢下手,还不是偷偷会汉子被人干的货!周显义,呵,他有什么好,不就是有城里的工作吗,哦~老子知道了,想要钱是吧!早说啊!多的没有,干你的钱老子也能出!”   污言秽语入耳,董馥梅已是满面寒霜。   在无赖再一次向她伸手时,她半点没客气,一把粉末直接抛撒到了那人的脸上。   “啊!什么东西!”   那人迷了眼想去揉,却在呼吸之间已经中了招,没一会儿就软下身子倒了下去。   给无赖们准备的迷药今天终于用上了,只是这样董馥梅还是不能解气,视线在无赖下三路扫过,冷漠的脸上突然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一翻手,一包银针出现在她手中,她抽出一根来,缓缓地扎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六月开始试着日六,更新时间是这样的,没有意外第一更早上十点整,第二更傍晚十八点整,如有收藏加更或者其他理由加更的时间不定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我和你们说,我真的飘了,竟然开始幻想能上封面推荐的榜单,封面要是能得到编编肯定~啊~太棒了!   ☆、第45章 喜欢   周显义本打算在山上等到看到董馥梅回家了再走, 突然听到董馥梅下山的方向有动静,好像是男人的喊声,一惊, 忙往下跑。   等他跑到时,就看见董馥梅背对他蹲在地上,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往下扎, 而她前方……貌似躺了个人!   “梅子,发生什么了?”   周显义从后面跑过来, 董馥梅依旧神色不慌不忙、动作干净利落的将该扎的针都扎完, 然后才抬头看向刚好跑到她面前的周显义。她大大的桃花眼中弥漫着水雾,让人看了着实心疼。   周显义一时都忘了地上那人, 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她。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毕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董馥梅假模假样的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 说出了发生了什么事:“太可怕了,我走到这发现这人发病,好像是羊癫疯,他在地上打滚,还吐沫。我、我就想治他, 给他扎了几针想让他冷静下来, 结果他就晕过去了……怎么办,我是不是把人给治坏了?”   “你别怕。”听到董馥梅将人治坏了周显义心里惊悸的厉害, 但看董馥梅害怕的模样, 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做她坚实的后盾。   “你现在就下山、回家, 你没有见过这个人,也没有给他扎过针,你什么都不知道,其他的都交给我。”   董馥梅没想到周显义愿意给自己揽责,要真是她治坏了人,这可是一条人命了。不期然的,她想起当年替自己扛下射野猪名头的周显义,越发觉得这人可爱。   “不行的,还得等一会儿,我还得拔针。”董馥梅语调有些发颤,似乎也在让自己镇定下来,还安慰自己说:“应、应该不会出人命……”   “嗯,不会出人命的,就算……出事了,也是这人自己先发病的,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救人。”周显义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要不是这人先发了羊癫疯,梅子也不可能好好的给人扎针扎晕了啊,所以就不是梅子的错,就是这样!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董馥梅将插在地上男人身上、头上的针拔了下来。那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周显义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这人气息稳定,不像有什么事的模样,心里一松,又催着董馥梅离开现场。   董馥梅对周显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麻溜的下了山。   周显义看人走了,也不再磨蹭,将地上的人往肩上一扛,翻过山往后面的路离开。   周显义小心的避过所有可能遇到人的地方,将人带到了塔尖大队往公社去的必经之路上,然后把人往路边一放,又确认了一下这人的气息,果断的转头离开。   他今天回来的事本来就不好让人知道,这时候他也不能瞎好心送人去卫生所暴露自己,把人送到去公社的路上,附近有农田,下午肯定会有人来上工,到时候肯定能被人发现。至于之后发现的人会不会好心的把人送去卫生所,他也管不着了。   并不需要等到有人来上工,大概周显义离开半个时辰后迷药效果逐渐褪去,那个被放到路边的无赖就被炙热的太阳晒醒。   醒来的无赖捂着脑袋,太阳穴的筋一抽一抽的跳着疼,他的记忆混乱的厉害,他不记得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倒在地上、为什么脑袋会这么疼。甚至于他最近一周或者更久的记忆都好像被人撕碎又打成了浆糊,怎么也不可能找回来了。   捂着脑袋慢慢走回家的男人不知道他损伤的不止是短暂的记忆,不过,他很快就能知道了,在某个夜晚。   而这,都只是他耍流氓的报应。   ……   周显义不知实情,心里偶尔还会记挂着那人会不会出事,董馥梅就完全不担心,一下山就将那个活该受到惩戒的无赖抛到脑后。   在山上磨蹭了一会儿,等她回家的时候肖小溪、肖小萍已经放学回来了,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回家了。   回家发现妈妈不在,懂事的女孩们就主动开始做饭,董馥梅回来的时候饭已经蒸上了,菜也洗好就等着下锅。   “妈,你去哪了呀?”肖小溪问。   “去后山了,刚好像看到后山有兔子,就上去看了看,可惜没抓到。”董馥梅自然的应道。   “兔子!”孩子们听了也没怀疑她说谎,一张张小脸上都写着可惜,肖学栋更是抹了把不存在的口水,遗憾极了。   兔子红烧、麻辣都可好吃了,怎么就没抓到呢?早知道今天不贪玩早点回来,说不定就能帮妈妈抓到兔子了呢。哎呀,失策!   孩子们都将心里的想法摆到了脸上,董馥梅看着可乐。她一点没有因为欺骗孩子而感到痛心,只觉得孩子们的小表情有趣的很。   等吃完饭洗完碗碟,董馥梅把孩子们赶到床上去睡午觉。   午觉醒来,肖小溪、肖小萍又得去学校上课,剩下几个也得先在家里学完今天该学的知识,通过董馥梅的考核才能出去玩。   那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太阳的威力已经小了许多,不会把孩子们晒伤。孩子们玩一个小时这样就得回家来准备吃饭,通常五点半就能吃完晚饭,想玩的还能再去外面玩一个多小时,回来洗个澡就要睡觉了。   今天与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学习完肖小月和男孩们都跑出去玩后,董馥梅没让肖小云跑去自学,而是将她抱在怀里,问她:“小云,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好呀。”肖小云眨巴眨巴和董馥梅相似的大眼睛,有些不安妈妈突然的郑重。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好了,为什么要先问能不能问呢?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的吗?   聪明的小孩从小就容易想得多,而想的太多,往往容易吓到自己。   在肖小云的不安中,她听到董馥梅说:“小云,你想爸爸吗?”   爸爸?   肖小云有些恍惚。   她好久没听见这个词汇了。   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想啊,想爸爸做什么,那个人……只喜欢弟弟们又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要想他?   孩子不想父亲意味着什么,很显然,只能是这个父亲不够好。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原因。毕竟就是白眼狼败家子偶尔也会想想能让他吸血的老父亲。   董馥梅怜惜的抚摸着肖小云的小脑袋,她认识到自己的问话有错误,改问道:“那小云想要一个会疼爱你的爸爸吗?”   肖小云真的是很聪明也很早熟的孩子,董馥梅不过是问了三个问题,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她没回答想不想要的问题,反问道:“妈妈要给我们找爸爸了吗?”   “先问问你们的意见。”对待聪明的孩子,董馥梅没有选择哄骗,她将真实的情况说了出来:“你们的意见很重要,如果你们不想要,那就不要。如果你们想,你觉得周叔叔怎么样?”   “周叔叔?”肖小云想起了那个许久没见的叔叔,她还曾问过他是不是想要和妈妈生娃娃,叔叔还骗她没有!   肖小云嘟起嘴,不是很开心。   “不喜欢周叔叔吗?”董馥梅擅于观察别人的神色,见提到周显义肖小云就一脸的不开心,便明白了几分。可无那边的天秤一下重了许多,超过了可有。   然而,肖小云出乎董馥梅意料的又摇摇头:“我没有不喜欢周叔叔。妈妈喜欢的话,我就会喜欢了。”   董馥梅呆住。   “我有听人家说,妈妈一个人带我们很辛苦,如果能有叔叔帮忙会好很多。”肖小云靠在董馥梅肩膀上:“我不想妈妈辛苦。”   董馥梅的小心脏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她家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她猛地抱紧肖小云,在她脸上落下轻轻的吻:“好孩子,你别担心妈妈,妈妈不辛苦。你们都是好孩子,妈妈不需要给你们找爸爸也能很轻松的把你们带大。妈妈问你想不想要爸爸不是因为辛苦,你完全不需要考虑妈妈,只需要真实的告诉妈妈你自己喜不喜欢就好了。”   董馥梅觉得自己像在说绕口令,她实在是心情太激动了,语言能力出现了一点问题。   肖小云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我不知道。”肖小云的小手也抱紧了董馥梅:“周叔叔、马叔叔,什么叔叔都一样,对妈妈好我就喜欢,对妈妈不好我就不喜欢。”   说着,肖小云抬起小脸,担忧的问道:“周叔叔对妈妈好吗?”   周显义对自己好不好?毋庸置疑是好的,此时董馥梅眼里心里只有自己贴心的小棉袄,哪还容得下周显义,顺着问题简单的过了遍脑就无所谓的点点头。   肖小云小小年纪却做出了一副‘这样我就放心了’的表情来:“那我就喜欢周叔叔。”   董馥梅不知道萌这个字,但她现在确实是被肖小云萌的心都颤了,很想狼嚎一声把这么可爱的肖小云搂在怀里重重的蹂·躏。   可惜只能想想,真要动手她是舍不得的。   ☆、第46章 男孩   肖小云太过懂事贴心, 她的喜欢和不喜欢是随着董馥梅喜欢不喜欢而变动的,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不过也没有给周显义制造障碍。   亲亲密密的和可爱的女儿黏糊一会儿,董馥梅就放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去了。   董馥梅自己也找了点事做。想到肖小溪昨天和她说她已经学了一支舞, 就是没有音乐不知道踩拍准不准,董馥梅就找了合适的竹枝来打算做个笛子好帮孩子伴奏。   笛身不难做,董馥梅将竹子烘烤烘直, 再去了节中内腔,将外节削的光滑。她往竹身上一扫, 对打孔的位置就心中有数, 用钻子钻出大小合适,间距合适的原形孔洞来……   待她竹笛将要完成时, 门外传来跑动的动静。   她抬头望去,只见肖学军打头跑了进来, 肖学兵不快不慢的跟在他后头,肖学栋坠在最后面,嚷嚷着要两个弟弟等等他。   “妈!”   肖学军进门就往董馥梅怀里冲,董馥梅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接住他。   “小心点。”   “知道啦!”肖学军扭着身子趴到她腿上踢着小腿:“妈你在干嘛呀?”   “做笛子呢。”董馥梅应着他,手上去擦站到旁边不动弹的肖学兵脸上的汗珠:“怎么跑的这么多汗, 热不热, 要不要喝水?”   “要!”   回答的是肖学军,他站直了身子, 主动凑过头去让董馥梅也给他擦擦汗。   肖学栋也终于跑到了位, 小胖子喘着气:“我、我也要、喝、喝糖水, 有、有蜂蜜吗?”   气都喘不匀还惦记着要喝好喝的, 董馥梅无奈的给流了最多汗的小胖子也擦了擦汗:“行,给你泡蜂蜜水。”   “我也要蜂蜜水,不要白水!”肖学军对吃的不是很讲究,但兄弟有的他一定也得有。   “行,都泡蜂蜜水。”   肖学兵没提要求,但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嘴唇微抿,两颊凹出了小酒窝。   董馥梅本意是让三个孩子歇着,她去泡蜂蜜水,但那三个小跟屁虫哪肯休息,就跟在她身后走。   肖学军叽叽喳喳的说着他们出去和谁一起玩了什么游戏,他当什么角色,又说自己最厉害,其他人谁会耍赖,谁跑得慢云云。   肖学栋给他当个捧哏,‘阿军说得对’,‘是这样的’,‘嗯嗯’等台词滚着用。   肖学兵则是一副‘我都是勉强陪他们玩,我自己才不想玩’的模样。   这是每天几个小的回家后的固定节目,董馥梅这个唯一的观众也配合的很,时不时露出‘是这样啊’、‘好像是很好玩’、‘你们都好厉害’的表情来。   喝了甜甜的蜂蜜水,身上的暑气也消了下去。肖学军又要组织着兄弟们在家里玩躲迷藏,董馥梅拦了他们一下。   三兄弟一起抬头看着董馥梅,眼里都是疑惑,还没到做饭的时间,为什么不让他们再玩一下?   董馥梅蹲下身子与他们平视:“妈妈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嗯?”   “妈?”   “什么事呀?”   “如果给你们找个爸爸你们答应吗?”   三个小的才五、六岁,男孩子懂事又迟一些,他们算是贴心的孩子,却做不到像肖小云那样马上就理解了董馥梅话里的意思。   三个小男孩面面相觑,还是肖学军做了代表先说了话:“找个爸爸?为什么要找个爸爸?”   对三个小的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只有妈妈的日子,爸爸这个角色在他们短暂的生命旅程中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又因为之前董馥梅几次在村里因为提到死去的肖家人而发难,在他们面前说闲话的人也很少。   不缺少爱又没有经历过太多非议的小男孩们其实并不觉得爸爸的存在有多重要。   为什么要找个爸爸?董馥梅思考着这个问题,无果。略敷衍的回答:“找个爸爸陪你们玩吧。”   “陪我们玩?”肖学军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啊。”   肖学兵扯了他一下:“你知道爸爸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肖学栋抢问。问完这个问题他忽地记起他好像是有爸爸的?好像、好像爸爸会给他吃好吃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没有爸爸了?肖学栋眼中透着迷茫。   肖学兵小脸板着,显得有些凝重:“爸爸会和我们抢妈妈。”   “那我们不要了!”肖学军一听会抢妈妈立刻道。   肖学栋一向听弟弟的话,这时候却有些犹豫的道:“可是妈妈不是说爸爸会陪我们玩吗?还会给我们好吃的。”   肖学军小小的眉头皱起来,训斥他:“你就知道吃。”   肖学兵则是思考了一下,实事求是道:“妈妈没说爸爸会给我们好吃的。”   肖学军又训斥道:“你怎么能瞎说话呢。”   肖学栋委屈,他听到爸爸就想到好吃的了呀,没瞎说话。   作为曾经肖家最受宠的孩子,肖学栋的父亲确实是经常投喂他,只是那些记忆太过久远和模糊,在提到爸爸这个词汇时,肖学栋只有一点隐约的印象和好感,然而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些印象和好感是怎么来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说瞎话的坏孩子,肖学栋求助的望向董馥梅:“妈妈,我没瞎说。”   董馥梅捏捏他委屈的小胖脸:“是,我们阿栋没瞎说。”   肖学军惊讶:“所以爸爸又会玩又会给吃的吗?”   董馥梅想了想,这句话好像没毛病,就点了点头。   肖学军就道:“那我要爸爸。”   肖学兵拍他:“你忘了爸爸会抢妈妈了吗?”   “哦,对哦,那我不要了。”   三心两意的小孩子发言比肖小云的话还不具备参考价值。董馥梅好笑又无奈的让三个孩子去玩去。   比起几个不懂事的小的,果然还是几个已经知道事的大孩子的意见比较重要。   肖小溪放学要和王老师再学一会儿舞蹈,肖小萍先回了家。她回家的时候肖小月还在外面野着呢。   董馥梅本来就打着一个个问的主意,看肖小萍回来,就把她招到面前来,同样的开场白:“小萍,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啊,好啊。”   “小萍,你想要个爸爸吗?”   肖小萍站在原地,瞳孔放大,半天没说话。   “小萍?”董馥梅担忧的摸摸她的小脸:“怎么了?”   肖小萍像是被她叫回了魂,眼里有了神采。紧接着就是狂摇头:“不要!不要爸爸,爸爸吃不饱饭!”   爸爸吃不饱饭?董馥梅将这句话在脑中过了一遍,理解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有爸爸,她会吃不饱饭。   “怎么会呢,妈妈在谁敢让我们小萍吃不饱!”董馥梅故作气愤的模样挥了挥手,又将肖小萍搂进怀里,安抚的拍拍她的背:“不激动,不激动。小萍不想要爸爸是不是?那我们就不要了。妈妈就是问一问,咱们小萍说不要就不要!”   肖小萍靠在董馥梅怀里,手撰着她的衣服,在温柔的拍拍中慢慢从不好的回忆里冷静了下来。   董馥梅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只要有一个孩子不同意,她就不再考虑和周显义在一起的事了,周显义在她心中可没有几个孩子重要。   可就在她心里下了决定的时候,肖小萍缓了过来。   “不。也不是一定不要。”肖小萍小小声的说,董馥梅差点都没听见。   “什么?”   如果董馥梅是斥责肖小萍不懂事,向她推销有爸爸的好处,肖小萍可能会坚决不想要爸爸,也会对那个可能存在的爸爸特别厌恶和戒备。   但董馥梅太温柔了,她一说不要董馥梅就安抚她说不要了,肖小萍反而对自己的自私感到愧疚起来。   肖小萍突然想起之前小溪学舞的时候闹的那一出。她太自私了,不是个乖小孩。   她想到妈妈会这么问是不是已经给他们找好了爸爸了,妈妈是不是很需要爸爸?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原因闹得家人不愉快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肖小萍推翻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她有些勉强的,但努力的要让自己懂事起来,要站在妈妈的角度上说话:“如果爸爸对妈妈和我们都很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要的。”   明明全身都在抗拒爸爸这个角色,嘴上却说着可以。董馥梅的心今天再一次被可爱的女儿软成一湾水。   她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小萍真乖。不过妈妈没骗小萍哦,小萍不喜欢我们就不要了。”女儿那么勉强,明显的不乐意,董馥梅也只能对周显义说声抱歉。   “不是的!没有不喜欢!”肖小萍突然急了:“我没有不喜欢的!”   董馥梅对肖小萍突然的激动有些不解:“好好好,没有不喜欢,没有不喜欢,别掉泪珠子啊!”   肖小萍竟然急得眼眶都红了。她其实是想说‘我不是坏孩子’或者‘只要妈妈开心她什么都乐意’这样的话,但她说不出口,只重复着:“我没有不喜欢的……”   董馥梅只能慢慢的安抚她的情绪,应着好好好这样没意义的话。   慢慢地,肖小萍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董馥梅不再提起关于爸爸的话题让她难受,可她内心的小人已经皱起了眉——小萍激动的有些不对劲,她得明白这孩子每天都在想什么。   ☆、第47章 洗澡   肖小月觉得自己幻听了。   看肖小月反应这么大,肖小萍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这事, 被追问着也不说了。   “你不知道就算了, 我要回房间了, 你先去洗洗吧。”   肖小月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拔腿往自己房间冲。   “小云!”   一心做题不问窗外事的肖小云没理她。   “小云!小云!”肖小月晃肖小云肩膀:“小云, 理理我!有重要的情报!”   肖小月被晃得断了思路,不大高兴的一回头, 一句‘搞什么’没说出口,见到肖小月的样子一声尖叫抢先夺口而出:“啊!你怎么这样就进房间了!啊!我的衣服!肖小月你给我出去!”   “砰!”   面对关闭的房门,话都没说出来就被肖小云赶出房间的肖小月很忧伤。   就在她站在门口发呆的时候, 肖学兵从她面前跑过。肖小月忙去抓他:“你在家呐。”   没想到肖学兵看到她发出了比肖小云更尖利的叫声:“啊——!不要过来!”   “哈哈, 我听到啦!”当‘鬼’的肖学栋兴奋的喊了一句, 二楼传来咚咚咚的跑动声。   肖学兵已经完全忽略了会被鬼抓到的风险, 他这个小洁癖只希望肖小月能离他远一点。   再一次被嫌弃的肖小月可伤心了, 伤心之余, 满满的恶意充斥心间, 一个虎扑就要给肖学兵一个爱的抱抱!   “啊——!”肖学兵凄厉的叫着跑开, 小小的身板爆发出极大的潜力。只是方向没选好, 差点和下楼跑过来的肖学栋相撞。   好在肖学兵身手矫捷, 紧要关头一个侧身避免了灾难的发生。然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心有余悸的肖学栋按着自己的小心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被抱了个满怀。泥土的腥味闯入他的鼻腔,让他撅起嘴堵住了鼻孔。在隔绝了臭味后, 肖学栋抬头看到肖小月那一身狼狈的模样, 突然兴奋:“姐, 你是不是找好吃的去了?”   肖小月捧着肖学栋的脸重重的揉了揉,把他的脸当擦手布使。用完了心情也爽快了,应道:“是啊。”   肖学栋兴奋极了,左右看了看见肖小月两手空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聪明了一回,挣脱了肖小月的禁锢往厨房跑去。   “肖小月!”   听见妈妈喊了她全名,肖小月打了个哆嗦,糟糕,妈妈真生气了。   肖小月没选择主动认错,而是跑到门口蹲着,她要等大姐回来,有大姐劝着她才不容易被打屁股板。   董馥梅是没打过他们,但‘设定’里是有打过的,肖小月有很模糊的被胖揍的记忆,不敢轻易挑战母亲的权威。   ……   “小月,你蹲家门口做什么?”   肖小月把腿都蹲麻了,才把肖小溪盼回来。   被问话了,肖小月也不答,就嘿嘿的笑,肖小溪就知道她这是又闯祸了。在肖小月脏兮兮的身上巡视一圈:“说吧,你干嘛了?”   肖小月跟在肖小溪屁股后面进门,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没干嘛,就把泥擦阿栋脸上了。”   肖小溪脚下一顿,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又欺负弟弟!”   “也不是欺负嘛,就没忍住。阿栋脸上的肉肉手感真的很好呀。”   这一点肖小溪是赞同的。但是:“这不是你拿他脸擦手的理由。”   “嘿嘿,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你这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肖小溪习惯性的想拍肖小月,见她身上实在脏,没下得去手:“你去哪里弄得一身泥,也不先去洗澡。”   “妈妈在给我烧水吧。”虽然是夏天,董馥梅也从不让孩子们洗冷水。刚刚去厨房说是放东西,其实主要还是给她烧洗澡水去了。   肖小溪将书包放到她房间的门口,见肖小萍在床上坐着就喊了她一声,没等回应就和肖小月一同往厨房里去。   肖学栋已经不在厨房里了,董馥梅正将锅里的热水起锅,又掺了冷水进去:“找到救兵了?”   没等肖小溪帮着说情,董馥梅就道:“刚好水烧好,赶紧去洗澡。”   “诶!”肖小月快活的应了,上前去搬水桶。   村里人洗澡男人通常直接在天井里穿着裤衩冲水,女人麻烦些,要等没人了去厨房洗。厨房是泥地,洗完湿漉漉的泥泞的很,而且厨房往往处于房子的背光面,地特别难干。   董馥梅不习惯这样,就在厨房饭桌靠沟的地方搭了个小小的洗澡间,一平多点地,放两个水桶,人就只能原地转身。澡间的地是下突的,通着后沟,水能直接往后沟去,就不会弄湿厨房。   满满一木桶的水普通的小孩很难拿,肖家的几个孩子就还好,肖小月两只手提着自己就能拿澡间去。   肖小溪帮她拿了个水瓢。   肖小月在澡间里把衣服都脱了,先沾了点水往自己胸口一拍,适应了一下温度,才舀了半瓢水到身上。   正洗着呢,突然想起之前听肖小萍说的话。   “妈,妈,听到吗?”   “妈不在,去楼上拿米了。”肖小溪应。   “哦。”   “你喊妈做什么?水太冷吗?”   “不是,我就是想问妈,二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   “就是妈要给我们找爸那事。”   肖小月此话一出,外面安静了。   “大姐?大姐?小溪?你还在不?”   安静半晌,肖小溪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你干嘛不说话了,我还认为你走了呢。”澡间里有香皂,肖小月打了点在身上。等她都抹完,还是没听见肖小溪应声:“大姐,你还在不在?听见我说话没有?”   “听见了,洗你的澡。”肖小溪有些不耐的应。   她坐在烧火的小凳子上,心里闷的慌。   肖小溪年纪最大,对三年前逝去的家人印象也最深。她是长女,虽然是女儿,但毕竟是第一个孩子,还是有被父亲疼爱过的。提起爸爸,她的心里就会很难受很难受。   就很想哭。   “凶什么啊,是你好好的不理我诶……”   肖小月嘀嘀咕咕的话变成了背景音,肖小溪埋着头拿着火钳有一下没一下的捅着锅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本来认为是在想爸爸的,可是她却有些想不起来爸爸的模样了。   然后她就开始想妈妈,妈妈可好了,她最喜欢了,但是妈妈要给他们找新爸爸了。有了新爸爸,就会有新的弟弟妹妹,到时候妈妈还会对他们好吗?   已经十岁的肖小溪懂得了很多事,曾经和她玩得好的一个小姐妹也是家里的长女,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她,可是她妈妈在生她弟弟的时候难产去了。   没多久她爸爸就又娶了一个,然后她就有了新的弟弟妹妹,再然后,她就失宠了,常常吃不饱饭,衣服也破破的,一开始也没能到学校上学。   后来,她后妈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没办法才送她来了学校,但是她来得晚,进度都跟不上,学起来很困难。   想着小姐妹遭受的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的苦难,肖小溪不禁会想自家会不会有了后爸就有了后妈。   可想着想着,她却觉得不会的。   她妈妈那么好,和小姐妹的爸爸才不会一样呢!而且像小姐妹后母那么坏的人也很少的吧,她妈妈喜欢的人才不会那么坏呢!   这么想着的肖小溪愣了一下,对了,她妈妈要给他们找的爸爸是谁?   “小月!小月!”   “干嘛!你刚刚都不理我,我现在也不要理你了!”   “小月,你知道新爸爸是谁吗?”   “啊?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   “我干嘛要知道啊。”   “你说妈妈要找新爸爸的,你说你干嘛会不知道!”   “又不是我说的,是二姐说的,你问她去!”   “问就问!”   肖小溪风风火火的跑回房间去,没看到董馥梅已经在二楼的楼梯口站了许久。   “大姐,大姐!你走了没有!我忘了拿内裤了,你给我拿一条来!”   “她已经走了。”   “妈,我没拿内裤!”   “知道了。”   董馥梅往前面去,敲开了肖小月、肖小云姐妹俩的房门。   看到是董馥梅,肖小云脸上再次被打断思路的不开心瞬间消失,她问道:“是要做饭了吗?我去帮忙!”   “不急,小月忘了拿内裤,你去拿一条给她。”   “哦。”   内裤让肖小云去拿了,董馥梅走到了肖小溪、肖小萍的窗户旁边,靠着墙听小姐俩说话。   她们已经说了一会儿了,肖小萍正在和肖小溪说下午董馥梅是怎么和她说的,又说了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肖小溪有些急:“怎么你也不知道。”   “不重要吧。”肖小萍说。   “怎么不重要!”   “不管是谁,要是妈妈喜欢,我们都不能不答应不是吗?”   “为什么不能不答应!那是我妈妈!”   “那也是我妈妈!”肖小萍有些激动,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我也不想要坏爸爸啊!我也不想饿肚子被打啊!可是,我们不能那么自私不是吗?妈妈、妈妈喜欢的话,我就会答应的!我不要当坏孩子!”   ☆、第48章 举手   “什么坏爸爸打孩子的?妈妈喜欢的人才不可能那么坏!”   明明自己也不乐意有新爸爸,但听到妹妹说不好, 肖小溪立刻就不答应了。   偷听的董馥梅差点笑出了声, 她的眼里不自觉溢满了对孩子们的爱。   她刚刚‘数据转移’到这里时更多的是遵循原有设定, 对身体竟然加载了情感模块的惊奇比情感模块带来的实际体验来得感受要大的多。   可是,在这么久相处后, 她对这些孩子的爱已经完全不是‘设定’,不是‘记忆’, 不是‘强制加载’。她是真的爱她们。   董馥梅将右手轻轻的搭在心口,感叹人类的情感实在是可怕的东西。   对现在拥有了爱这样的情感的她来说已经接受不了万一有一天‘游戏’开始,孩子们会被主系统‘设定’走向悲剧结尾。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她或许会不小心实现刚开始搬家到这个‘游戏’时那从未当真的那句戏言, 成为‘游戏’里要毁灭一切的大·BOSS吧。   董馥梅靠在墙上, 听着里面两个孩子自己把自己说服去接受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爸爸的存在, 她微微低下了头。   如果只是孩子为了她而勉强的话……   “其实有爸爸也不错对吧, 爱华她爸爸就给她买了橡皮筋, 她妈妈都不让, 是她爸爸偷偷给她买的。”已经自我说服的肖小溪努力找了个好榜样。   “嗯, 她爸可好了, 上次红鼻子要欺负她, 她爸直接冲到学校来把红鼻子拎出去打了你还记不记得?虽然王老师说爱华爸爸这么做不对,不过……”   肖小萍有些害羞的压低了声音:“好羡慕啊……”   董馥梅心里一震。   孩子们能这么快说服自己接受新爸爸的存在是不是不止是因为她呢,或许, 他们心里也是有点渴望拥有一个爸爸的吧?   怕有个不爱他们的坏爸爸, 但也渴望着拥有一个爱着他们, 会给他们买东西,会在妈妈说不的时候偷偷告诉他们可以,会在有人要欺负他们的时候直接暴力制止,哪怕做了不对的事但却成为了孩子的英雄的爸爸。   董馥梅有自信自己能将孩子照顾好,但或许是她的性格,也或许是她的身份,想要宁静的生活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一旦有出格的东西被人发现,她可以不在意,但她没办法杜绝所有的污言秽语被孩子们听到。   那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   她有自行车、有手表、有收音机、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可为了安全却都不能拿出来用,和没有没有什么分别。   心中的天秤,可有那端终于压过了可无。董馥梅觉得她需要一个能给她打掩护的人。说过愿意将小溪他们当成亲生孩子对待的周显义无疑是一个好选择。   当然,前提是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董馥梅终于决定给周显义一个表现的机会,不是追求她,而是获得她家孩子的认同。只要周显义能和孩子们处的好,这个男人就能要了。   反之,废了吧。   说到做不到的欺骗感情的骗子和无赖有什么区别?   董馥梅有些极端的想。   她极力将心里的自我偏向撇开,却不知不是那点心动的存在,她根本不可能会考虑这个男人。   至于那点心动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谁知道呢,说不定当初周显义接过她手里的弓箭时,已经埋下了种子也说不准。   ……   晚餐的时候气氛有点怪怪的,肖小溪老是偷瞄董馥梅,肖小萍又一脸‘我要看着你别乱说话’的表情盯着肖小溪。   肖小月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怎么奇奇怪怪的。”   肖小萍瞪了她一眼。   “干嘛呀!有什么话就说啊,瞪我做什么!”肖小月被瞪委屈了。   肖小溪也忍不住了,放下了筷子:“妈,那个,那个男的是谁啊?”   “大姐!”肖小萍喊,不是说好不问的吗。   “周叔叔啊。”淡定的将碗里的饭扒进嘴里,肖小云回了一句。   “你知道!”震惊乘三。   “我有说过我不知道吗?”肖小云慢慢咀嚼着饭,她在换牙,吃饭有些困难。   没有……不仅没说过也没人问她,三姐妹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什么周叔叔啊?”肖学军突然道:“姐姐你们今天好奇怪,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们有小秘密了?”   肖学兵也悄悄抬起脑袋看着姐姐们。   一个桌上只有肖学栋一个人在认真吃了。   “你个小屁孩……”   “姐姐说的就是下午我和你们说的那个。”   肖小溪习惯性的让弟弟不要管事,却被董馥梅打断了话,而且她话里的意思还是这三个小屁孩比她还早知道妈妈要给他们找后爸,心里就有点不大舒服。   大概就是‘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宝宝了’这种程度的不舒服。   “下午?哦~我不想要爸爸呀。”   “你个小不点知道什么,闭嘴!”肖小萍有些过分紧张了,她嘴上训斥着肖学军,目光却是锁定在董馥梅身上,生怕肖学军的话会让董馥梅伤心。   董馥梅伤心倒是没有,但她挺好奇要是让孩子们自己商量会商量出个什么结论来。   “凭什么要我闭嘴!”   “你话太多了,吃饭!”   “就不,明明是你们先说话的。”   肖小萍被肖学军怼了回来,觉得自己丢了当姐姐的面子,气红了眼圈。   看她像要哭的样子,肖学兵拉了拉肖学军的胳膊,肖学军闭上了嘴,嘟囔了一句:“行吧,我不说了。男子汉不和女的计较。”   一直专心吃饭的肖学栋这时候终于将属于他的那份吃了个精光,才有空参与到兄弟姐妹的话题中来。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就要个爸爸那事。”肖学军回了他一句,语气和要抓只狗崽回家是一样的。   “哦,我觉得挺好啊。”肖学栋道。   “好什么好,会抢妈妈!”肖学军一下就忘了刚刚说的‘不说了’,和肖学栋辩了起来。   肖学栋缩了缩脖子,他年纪大却是被双胞胎兄弟带着的那个,不大敢反驳‘老大’的意见。但他记忆里模糊存在的爸爸是很美好的,他也没分清楚新爸爸和亲爸爸的不同,到底多说了一句:“也不会吧,爸爸可以陪我们玩,让他和我们玩,就不会抢妈妈了。”   肖学军眨了眨眼,稍做思考:“你说的也对哦。”   “那来举手吧!”肖小月忽然提议:“有人想要有人不想要举手最公平,多的人胜!现在想要的举手!”   肖学栋颤巍巍的举起了小手。   肖小萍看了眼董馥梅,也‘唰’的一下举起了手。她自己举了不算,又拉了肖小溪一把,肖小溪有些不甘不愿的,但也举了起来。   只举手了三个人。   “那不想要爸爸的举手!”肖小月又喊道。   举手的三个人放下了手,而没举手的人依旧没举手。   肖小溪皱眉:“你们几个什么意思?”   肖小月摊手:“我不知道啊,没有想要也没有不想要,就没举手了。”   肖学军:“我想了想,觉得阿栋刚刚说的也对啦,就要也可以。”   肖学兵:“一样。”   三人都发完言,所有人看向肖小云。   肖小云:“我跟妈的票。”   “妈的票?”肖小月恍然:“对哦,妈也有一票。妈,你举哪个?”   孩子们都将视线放到了董馥梅身上,肖小萍立刻紧张的改票:“我也要跟妈的票!”   “你怎么还带变票的!”肖小月抱怨了一句,变来变去就不好算了。   不过跟票这实在是个好选项,其他几个也纷纷变卦,表示要跟票。这样一来,民主投票最后还是变成了让董馥梅自己决定。   董馥梅旁观许久,见状哭笑不得。   “都跟我的票是吧?”   “嗯!”七个小脑袋都重重的点了下去。   被七众瞩目的董馥梅:“嗯……让我想想啊,我也不知道呢。”   “啊?”   “不如这样吧,让周叔叔来和你们玩,你们觉得他好就投要,不好就投不要好不好?”   “咦?”   孩子们的表情都是一副‘还可以这样啊’的模样。然后就是兴奋的点头,是不是好爸爸,一起玩了就知道啦,妈妈真聪明。   “周叔叔呢,现在还在城里上班,他要放假了才能和你们玩。”董馥梅不忘提醒道:“现在叔叔就还是叔叔,玩的不好他就不会变成你们的爸爸,所以你们不能出去说给别人知道,这是我们家的秘密,要保密哦。”   小孩子对共同的需要保密的秘密都有天然的兴奋感,一个个做出封上小嘴的手势,保证一定会保密。   当然,这样并不保险。董馥梅又加了一句:“我们约定好了哦,谁要是泄露秘密给别人知道,就罚写一百张大字。”   一百张大字!   一百张!   七个孩子都满脸惊恐。一个个将脑袋点成了啄木鸟,是真的将保密这件事记到了心里去。毕竟,就是爱学习的肖小云也不喜欢抄书啊。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惩罚了。   ☆、第49章 意外   周显义月底才要放假,几个孩子因为一个问题不安了两天, 见生活和平常根本没有半点区别, 渐渐地也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去。   或许是嘴巴紧,也或许是一百张大字的惩罚实在过于可怕, 他们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他们可能会拥有新爸爸这件事。   ……   今年的气温高的厉害, 他们这水源还算充足,断流还不至于,但河里水位下降的厉害, 田里的水分更是蒸发的快。   田里本来都是流动的活水, 见天气不对, 赶紧将最下头的田埂的开口封了, 上面田地的田埂也纷纷加高留水。   老农们天天都要去田里巡视, 要是那条通着田地的山泉水干了,还得到河里挑水将田灌满, 活一下就多出很多。   只是即便花了更多力气照料,今年这奇高的温度让人知道早稻减产是注定的, 他们能做的只是将损失降到最低。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 人们所有的担忧都放在田地上,哪知天灾**就会突然降临。   新历六月二十二日,村人惯用的农历是五月初四,正是今年的夏至——日照最长的一天。   塔尖大队到了夏至这一天有个做艾粿的习俗,还要在正中午去挖了艾草等八大种夏至草煮成药水来洗澡, 祛除一身的暑气、秽气和病气。   夏至草都是些对人体有些好处的草药, 虽说没有老人说的那么夸张的效果, 但也不会伤身。董馥梅正中午的也随大流出去拔了好些夏至草回来,等吃过午饭,就将草熬成一大锅褐绿色的药汁兑了水要家里的孩子们洗澡。   大热天的,洗澡是受到孩子们欢迎的,但是味道说不上香,看上去还脏兮兮的药浴就不是很受人喜欢了。   一个个磨磨蹭蹭的不愿意洗,董馥梅也不强求他们:“不洗也行,不洗的今天就不洗澡了。”   要是冬天董馥梅说这话孩子们都要欢呼,可现在天可热,哪怕是热水澡洗完人也会舒坦很多,说不让洗澡就不大乐意了。   尤其是肖学兵,本来他是最嫌弃药浴的那个,但一说不洗药浴就不让洗澡了直接蹦到了最前面:“我第一个洗!”   等说完了他瞄了眼褐绿色的药汁,小脸皱成一团提要求:“我用这个洗完,再用干净的水洗两遍行不行?”   去年洗完这个就过了一遍水,结果都没有把药汁洗干净,药味带了一整天!这次他要洗两遍!   “行啊。”董馥梅笑眯眯的,这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又不差孩子那点洗澡水。   “我也要洗两遍!”   “我也要!”   “……”   其他几个也争先恐后的要求洗两遍。   “行行行,都行,别闹了,一身汗还蹦跶呢,回房把衣服拿来,排队洗澡!先到先洗!”   董馥梅一声令下,孩子们撒丫子往各自的房间飞奔去。砰砰哐哐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云,有没有看到我的内裤?”肖小月就是个冒失鬼,自己的东西都不知道放在哪。   “柜子第二层看一看,昨天收来的我放那了。”明明是双胞胎,肖小云就比肖小月靠谱的多。   “啊啊啊!阿军你的衣服为什么在我的箱子里!”小洁癖肖学兵抓狂的声音。   “呀!原来在你这啊,我拿走了!”肖学军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衣服出现在别人箱子里有什么不对。   “……”   一阵闹腾,先跑回来的是借肖学兵之便最快找齐衣服的肖学军,最慢的还是找着找着衣服不小心找到一小袋自己藏的糖,选择偷偷吃了再接着找衣服的肖学栋。   落在中间的肖学军很不满的瞪自己的同胞兄弟。   第二天就是端午节,董馥梅打发了孩子们去洗澡,自己则摘粽叶、洗粽叶、浸糯米、做粽芯忙了一整天,晚上十点灶房才熄了火。   她刚睡下没多久,村里的集合大钟突然被敲响。   董馥梅从睡梦中惊醒,她家用的窗户还不是玻璃窗,没推开时室内昏暗的厉害,不过木片不是很紧密,要是白天也能微微透点光。   此刻她的窗就微微透了些泛红的光,和白天透进的白光并不相似。   董馥梅心里一惊,忙起身推开窗往外看,只见对面冲天的红色火光映亮了整片天空!   她忙跑到院子去打开大门。孩子们也被惊醒,一个个打开了房门,肖小溪惊道:“妈,发生什么了?”   在肖小溪问话的时候,董馥梅将院子大门打开,发生了什么不用说就已经明了。就在他们家正对面的山脚下,大约是四队的位置,有房子着火了!   董馥梅记得那片的房子大多是木制的,而且他们这房子都是一片一片相连的。这么大的火,怕是遭难的不止一家。   虽然不同小队,但是是同个大队的,这时候肯定要去帮忙救火。   董馥梅对孩子们说:“你们都去睡觉,我从外面锁门……”   董馥梅说到这顿了一下,想到对面那冲天的大火,她就忍不住想自己过去救火的时候万一家里也起火了怎么办,她把外面锁了孩子们不就跑不出去了?   这么一想,董馥梅立马换了主意:“不,我出去小溪你从里面锁了,别人敲门不要给开知不知道?”   大晚上的偷鸡摸狗的人多,家里没大人比白天危险。   肖小溪听了忙应好。   救火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董馥梅又道:“你们先去睡,不要等门。”   这话肖小溪就不答应了,只是别人家的人都跑着去帮忙了,董馥梅也不好再磨蹭,没等答应抄上水桶带上门就要走。   走出去没多远,就遇到陈宝珠夫妻俩,几人结了伴一起往着火的地方跑。   往大路绕得走十多分钟,最快过去的方法是从中间的田地穿过去,田埂不好走,还要过条河。   他们这也没像样的桥,河上的小桥就是几根木头搭在一起用竹钉钉住而已。   河不算特别宽大,但中间也有两个石头搭的桥墩,上面的木头三根一组,宽度也就比人宽一点,圆圆的木头本就不好踩,上面还长着类似青苔的东西,不多,但不小心踩到了就很容易打滑。白天过都要很小心,夜晚穿过那就更得小心了。   好在村里人都挺习惯走这桥了,这么多人急匆匆的过桥也没出事。   几乎整个村子里的成年人都赶过来了,他们都带着自家的水桶,找到各队的小队长后,就被安排着到附近不同的几个山泉接水,打了水就往火场里泼。   火势是真的大,干木头又好烧的很,一桶水泼过去对火势的影响是相当小。好在人多,一人一桶水接着泼也能有些用处。   着大火的几栋房子是没人管了,他们现在泼水的地方是刚被波及到的房子,房子的主人把被子打湿扔在了有火过来的那边墙上,然后端水往被子上泼。   他一边泼水,一边对着家里喊:“快点搬啊!顶不住了!”   仔细一看,真正忙着救火的都是别的小队跑来帮忙的,受灾的这家人都没参与救火,都在急着搬东西呢。   也不止他家,排在后面还没被波及到的人家也都没办法帮着救火,他们也急着转移家里的东西出来。   火势太大,这家估计是保不住了,多搬点东西是一点。   大小队长们气的很,对那些人喊:“还不快跑出来!要钱还是要命!这些东西值几个钱!”   可就是他们这样喊了,还是有人跑来跑去搬桌椅板凳啥的,也是气人。   木屋实在是烧的太快了,没多久那人真是顶不住了,剩下的没搬完也顾不得了,匆匆跑出屋子逃命去。   大概两个小时后,火势才被控制住,彻底熄灭时,太阳已经露出了脑袋。   火是从左边第一户人家燃起来的,风向又是往右,根本止不住。一溜七座房子无一幸免,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靠右的三座的人家抢救了不少物资出来,中间两座的人好歹拿上了最值钱的东西,头两座没有反应的时间,人跑出来就不错了。   捡回了一条命并不让那些人觉得庆幸,不管是一无所有的,还是只没了房子的都坐在地上痛哭。   第二家人是最惨的,火不是他们家起的,可他们家也什么都没了,他们对第一家的老邻居恨得不行,有人激动的想要打人,被民兵队的制止了。   救火完毕,接下来怎么处理村里的领导没有让队员们参与的意思。   救了一晚上的火,大部分人都很疲倦了,就安排着救火的人都放一天假,不管要不要上工的,只要来救火的都记一天满工分。   虽然敲了大钟集合队员救火,但不那么自觉的人也有,总是要给这些积极来救火的人一些补偿的,一天满工分不算多,也是心意。   到肖保昌那里登记了名字,董馥梅往家里赶去,她惦记着孩子们。   等回了家一看,门还从里面反锁的好好的,她试着喊了下门。不是很大声,但里面马上就有了动静,没多会儿大门就被打开了来。   肖小溪、肖小萍、肖小云、肖小月、肖学栋、肖学军、肖学兵,七个孩子都穿着睡衣挤在门后边,脸上有着熬夜的痕迹,竟是都没去睡,等了她一夜。   ☆、第50章 援助   董馥梅心疼坏了,气得骂他们:“不是让你们自己去睡吗!”   话音落下, 孩子们已经跑过来搂住了她的腰、腿, 上下三层,密不透风。   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人本能的会畏惧火, 熊熊燃烧的烈火即便是远远的看着也让孩子们觉得害怕极了, 尤其妈妈还往那可怕的火场去了,他们怎么能安心去睡觉。怪不着他们。   董馥梅挨个揉揉他们的脑袋,声音有些堵:“行了行了, 都闹什么呢, 妈妈回来了, 不怕了啊。困不困?回去睡觉好不好?”   一晚上的功夫, 小家伙们都成了粘人精, 赖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松了手也不要去睡觉,叽叽喳喳的问起了昨晚的事。   董馥梅简单的说了是哪家着了火, 大人们是怎么救火的,然后教育孩子们不要玩火, 烧了火人离开的时候也要注意将火熄灭, 不要留火星等等。   边讲她边进厨房烧了点水,在火场边烤了一晚上,她喉咙干的厉害不说,身上也狼狈的很,以她的卫生习惯必须要将自己先打理干净。   烧了水先润了润喉, 董馥梅有‘活过来’的感觉。然后她就打发孩子们都去补觉去。小学还没放假, 今天肖小溪、肖小萍是有课的, 但是一晚没睡再让她们去上课估计也听不进去。   刨除这个理由,关键还是董馥梅心疼自家娃了,舍不得孩子熬身体。   到底是挨了一夜,上床前还精神奕奕的,但沾了床没多久,孩子们就睡得熟熟的。   董馥梅收拾了一下自己,没急着补觉,又出门往学校去。她得给孩子们请假。   学校刚开门,两位老师眼下也挂着黑眼圈,一大早就喝上了山茶水提神。他们昨晚也去救火了。队员们可以放假,学校就两个老师他们放不了假,只能撑着来上课。   听董馥梅说孩子需要补觉,所以她来请假,两个老师在对孩子们羡慕嫉妒恨的同时,批假挺爽快的。小孩子不能缺觉,一夜没睡他们撑着都勉强,孩子就别撑了。   昨晚发生了那件事,今早缺课的孩子不止董馥梅一家,但来请假的也就只有董馥梅。这家长重不重视学校的规章制度一下就比出来了。   好好的端午节,大部分人大半天都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   下午董馥梅起了床,先是煮了点地瓜粉喊孩子们起床吃两口垫垫胃,然后就包起了粽子来。   村里发生了灾难,这时候还想着过节是不大好,但糯米是昨天就浸下去的,还加了碱,泡了太久会坏,也不能拿去做别的吃食。还有粽芯也不能久放,这粽子肯定要今天包了。毕竟不能说人家遭了灾自家就得浪费粮食了。   做粽子不是什么难的活计。粽叶两张叠着一卷成尖筒状,放点米打底,再加一个粽芯,然后再加点米填边。粽叶一折盖上,再顺着按紧,用粽梗转几圈绑紧便可。   几个大点的孩子都能帮着做,小的就让递递叶子啥的,一家人一起忙碌也挺有趣的。   有粽芯的董馥梅包了一串半,粽芯包完了,粽叶、糯米都还有剩,她就扔了生豆子进去包了几个豆粽。   有的地方吃的是咸粽子,纯肉粽的有,放的特别杂的也有,肉、花生甚至红枣啥的都包在一起。   他们这不爱有这么多花样,只有米豆煮的绵绵的,搅到基本没有汤了,放大量的糖再搅许久,然后放凉了捏成团做粽芯的豆沙粽和包的时候直接加豆子没放糖的豆粽。个别人家会做点肉粽。   这时候是不可能有人家会浪费的,过节也是要过的。虽时间推迟了些,临近傍晚时,各家的粽子陆陆续续都出了锅。和董馥梅处的好的陈宝珠、刘小妹还有附近的邻居们都送了几个粽子来,董馥梅也一一都还了几个回去。   数目上是没差的,但各家的风味不大相同。粽子互送着吃也是他们这端午的风俗。   孩子们最爱吃自家的粽子,觉得比别人家的好吃许多。但别人家的粽子也不能浪费不是,浪费粮食可是要遭天谴的。   董馥梅想到知青是没办法做粽子吃的,就将别人家的粽子拿了一大半出来又将自家的也拿了几个放一起分成三份,分别送给王爱英、宋远征和沈薇薇。别人家的粽子自家就各留一个尝尝味就好。   都是孩子的老师,过节送点粽子是礼貌。当然,在外人看来,只有前二者是老师,她送沈薇薇粽子人家只认为是她们关系好。   收到粽子,几个知青都挺高兴。看她给知青送了,即便没回礼,有老乡也给各自玩得好的知青送了几个粽子。   不用说,两个老师收到的最多,有孩子在学校上课的许多人家都有给他们送,解放前逢年过节可得给老师节礼的,现在虽说没那么多规矩了,但别人自己愿意送点节礼也没什么闲话可说。   董馥梅送了粽子回家的时候经过大队部,看见大队部门口有许多人,稍微停了停旁观了一会儿,原来是遭了火灾的人家今天要暂时住在大队部里。   对这些人,董馥梅是同情的,但也就是同情了,她不可能主动站出来帮助他们。不过要是村里募捐的话,她会愿意捐助不大不小的数目。   大队并没有为了这几户人家在村里募捐。在出事后,肖国忠就往公社跑了一趟,打了报告汇报情况并请求组织援助。   当天下午就有公社的人来大队核实情况。在确定情况属实后,很快就拨下了援助款。   每户人家都是一百元的援助款。按照人头队上又给了每人三十斤大米的援助粮。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夏收,这些援助粮足够吃了,一百元也足够在大队里再起一栋二层小楼。只是有人还是对援助款不满,竟拿出当年董馥梅家收到三百多抚恤款来说话,说什么凭什么她家死了人能拿三百多,他们烧了房子只有一百元。   这话一出口,肖国忠首先就狠批了他们一顿。组织援助不知感恩还嫌钱少?想想新华国没解放的时候!房子烧了还想拿到援助款?还想有吃到夏收的援助粮?呸!都去睡大地吧!都去啃草根吧!   想要三百多块钱是不是?人家那是按工分进行的补贴!死了四个人才三百多!你就算死了也拿不到那么多钱!   给大队长噼里啪啦一顿劈,那些人哪还敢有任何不满。   董馥梅一开始都不知道那些人还扯到过自家,是后来人房子盖起来的时候有人提到她才知道的。只是时日尚久,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赶着在农忙前,受灾的人家急急的要将房子盖起来,援助款下来没两天就动了工。趁着这个工夫,肖国忠将知青安家费抽了一部分出来顺便盖了个知青点,照这两年知青下来的趋势,之后还会不会来更多谁都不能保证,知青点少不了。   虽然知青是分到各小队的,但知青点肖国忠只打算盖一个,为了方便督促,知青点的位置离大队部不远,离董馥梅家也不远,下了坡拐过大队部往另一头的坡上走个三十米就到了。在新建的知青点垂直向下的位置再隔了两家就是周显义的家。   搬到这么近的地方,沈薇薇可开心,乐呵呵的让董馥梅一定要去知青点找她玩。   不讲究的简单木屋盖的快,但因为怕再起火,不管是不是要盖便宜的木屋,大队要求高高的防火墙是绝对不能省的。   这样一来,房子盖起来就慢了许多。   月底周显义放假回家,发现靠山的位置在盖新房子,奇怪的问他妹妹:“盖新房子的是哪家?”   周青青:“那是知青点啦。”   “知青点?”   周青青就和周显义说起村里有人家遭了大火要重盖房子顺便盖知青点的事。   在周青青说道几乎所有人都去救火的时候周显义就坐不住了,勉强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知道没人受伤后松了口气,但也忍不住要亲眼去看看自己的心上人。   “哥,你干嘛去?”   “……我去找阿宗。”周显义想马上见到董馥梅,本来他就对对这次回来可能得到的答复迫不及待,现在听到救火的事,担心救火的时候她有没有不小心受伤,更是在家里待不住了。   “哈?都快吃饭了,喂!喂!”   周显义往董馥梅家走到一半,路上遇到了好几个人,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现在还是大白天,他去找人会被人撞见……周显义脚下一转,真的跑去了周显宗家。   大中午的,还是临近饭点的时候,周显宗忙招呼他:“哎,你怎么来啦,没吃饭吧?一起吃一点。”   周显义摇摇头:“不吃了,我是来向你借东西的。”   “借东西?什么?”   “我记得你家有开酒的,我给我爸带了瓶酒回来,不知道怎么开。”周显义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开瓶酒而已,桌上一磕的事。   “哎哟,出息了哈,还带酒回来!成,我去给你拿!”   周显宗拿了起酒器来,周显义邀请他:“你要不也去我家喝点?”   周显宗摇摇头:“不行啦,阿凤又怀啦,可爱吐了,我喝得一身酒气回来她受不了,不喝啦不喝啦。”   提到妻儿周显宗脸上写满了幸福,周显义见了心里对心上人更是想的厉害,偏偏不敢光明正大的去见她,怕坏她名声,憋屈的很。   ☆、第51章 说定   下午两点多, 该上工的都去上工了。天又热得很, 没多少人出去溜达,周显义出了家门偷摸往董馥梅家寻去。   他不敢走大道, 是从后山的小路绕过去的。   从后山往下看, 没见厨房有人,周显义下到山下另一边, 左右没见到人, 才进了董馥梅家的院子。他是不敢高声喊的,只小声问:“有没人在?”   他选的时间巧得很, 孩子们刚刚午睡起来,董馥梅在儿子们的房间协助他们穿衣服呢。   他喊人的声音小,最靠外的肖小溪、肖小萍先听见了声音。小学前两天就放了假, 两人刚好在家,听见声午睡起来全身懒得不大想动弹的肖小溪就让肖小萍去看看。   肖小萍比肖小溪好些, 只是情绪也不怎么高。打开门看到是周显义, 精神一下紧绷起来。就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爸爸!   肖小萍有些防备的问:“有什么事?”   见到肖小萍, 周显义也有些紧张:“我找你妈妈, 她在不在?”   肖小萍差点蹦出去一句不在。及时收口,心里又有点不想要妈妈见他:“你有什么事干嘛不能和我说?”   “小萍,是谁啊?”肖小溪听肖小萍语气不对,躺不住了, 探出头来看, 一看, 她愣住了。原来是这个人啊。   “周叔叔。”肖小溪有些别扭的喊了人, 拉了拉肖小萍的胳膊。   嘴上是说得好好的,要这个人当爸爸也可以,但真见了人,莫名又不开心起来。肖小溪和肖小萍的感受是一样的,就能理解她为什么态度不好。可是如果她们这么没礼貌,妈妈也不会开心的。   有肖小溪提醒,肖小萍把心里的烦躁压下,跑到隔壁弟弟们的房间推开门冲里面喊:“妈,那个人来了。”   “谁?”   夏天天热,几个男孩不是很乐意穿衣服,要他们把衣服穿上和要他们命似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动静有些大就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那个称呼在喉咙里轱辘了一会儿,肖小萍不甘不愿的说:“周叔叔。”   董馥梅恍然,是了,到了周显义月休的时候了。只是没想到今天他这么早就找来。   心里早就有了决断,董馥梅半点不慌,探出头去看见略局促的周显义,笑着打了声招呼:“你来的正好,过来帮我个忙。”   “啊?好!”   周显义来到房门前,董馥梅不客气的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他,又指了指床上的三个小子和床头剩下的衣服:“帮我让皮猴把衣服穿上。”   周显义往房间里一看,对上三双精神的很的黑眼睛。   成年男人的个头容易给孩子威胁感,一看妈妈找了外援,三小惊呼一声跳下床往墙角缩。   周显义拿着衣服不知要怎么下手,转头看董馥梅。   董馥梅微蹙眉,好似很失望的样子:“做不到吗?”   “不,我能行。”周显义立刻道。   放周显义进房间对付三个小的,董馥梅没进去和他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就守在房门口。一是防着三小跑出来,二是能盯着大门看有没有人来找她。   肖小萍抱住董馥梅胳膊贴着她站着,伸长脖子往里看,肖小溪去敲另外两个姐妹的门,告诉她们周显义来了。   小不点溜手的很,但到底空间有限,没多久周显义就抓到一个。胖墩墩,肉挺扎实的小不点挣扎起来可有力了,比起挣扎,那又笑又嚎的高音周显义更对付不起。   “我不穿!不要穿!”   “哈哈哈!”   被抓住的肖学栋扑腾着,逃到屋子另一个角落的肖学军指着两人哈哈大笑,嘲笑肖学栋那么容易就被抓到。   同样逃过抓捕的肖学军小眉头皱的老高。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看着周显义拿着肖学栋的衣服要给他穿,心里嫌弃的很,小短腿啪嗒啪嗒跑过去,挑出自己的衣服来自个就麻利的穿上了。   热就热点吧,总比衣服被别人动了好。   穿上了衣服,肖学兵跑到董馥梅身边靠在她腿上:“妈,这人谁呀?”   他年纪还太小,不重要的人一段时间不见就不大认人了。   “笨蛋。”肖小月道:“就那野男人啦!”   “肖小月,谁教你的野男人这词?”   “哈?哈哈哈,没有啦……”肖小月心虚的觑着董馥梅的脸上,干巴巴的说出自己听阿姆阿婶们聊天的事。   董馥梅捏了捏她的脸教训了两句不要学这些不好的词汇就放过了她,肖小月松了一口气躲到肖小云背后去,不敢占据最好观看位置了。   肖学栋的衣服已经被艰难的穿好了,周显义又去抓肖学军。   被套上衣服的肖学栋不大甘愿,还想脱了来着,转头却看见肖学兵已经穿好衣服站门口了,“咦”了一声,没继续扒自己的衣服,也跑到‘观众席’去看周显义大战肖学军。   1vs1并不比1vs多来的简单。两人的战争看着可热闹。   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肖学军最后还是被逮到了。他可不愿坐以待毙,对着门口大喊:“啊!我被敌人抓住啦!友军!友军!快来救我呀!”   不知不觉他把这当成在玩打仗游戏了。   被肖学军一呼唤,肖学栋立刻加入了战场,和周显义正面刚。肖学兵慢了一步,蓄力了一下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撞周显义,想要通过打击他的方式让他放了他的兄弟。   眼见着三个小不点干不过,肖小月也没忍住冲进了‘战场’。   边闹着边笑着,帮忙穿衣变成了一项游戏,等游戏结束,一大四小都出了一身的汗。   肖学军没了力气大喊休战后,周显义舒了一口气,突然,他动作顿住,尴尬的回头看董馥梅,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打了个激灵。他想起了他本来要做的是帮孩子们穿衣,结果搞成这样,汗湿的衣服怕不是又要脱了才行。   帮了倒忙的他心中忐忑。   却不知董馥梅对他能和孩子们玩起来是很满意的。能和孩子愉快玩耍总比和孩子完全无法相处要好得多。   玩了一通,虽然这个大人是‘大坏蛋’,但四个和他闹过一通的对他还是挺亲近的。   肖小云就和她自己说的一样,只要董馥梅喜欢她就喜欢,根本不关心周显义,早就回房间拿了本书坐在大厅里看了起来。   肖小溪、肖小萍一直依偎在董馥梅身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周显义和她们的弟弟妹妹打闹。就觉得他……很闹腾、很幼稚的样子。   和她们认知中的爸爸形象似乎不大一样。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成为了他们的爸爸……好像也还可以?   “那个,我……”   周显义脸上满是办砸了事的歉意和懊恼。   董馥梅对他笑了一下,低头问靠着她的两个孩子:“你们感觉怎么样?”   周显义有些懵,下意识也低头去看肖小溪和肖小萍。   肖小溪小脸鼓着气,对上了周显义的眼神,慢慢的点了点头。   肖小萍也说:“还行吧。”   董馥梅又问其他几个孩子:“这就是妈妈说的那个周叔叔,你们喜不喜欢?”   玩得开心的四个没多想就点了头,坐在一旁看书的肖小云抬头谨慎的打量了一下董馥梅的脸色,半晌应道:“喜欢。”   董馥梅在自家孩子的脸上逡巡一圈,见他们对周显义的观感是真的都还不错,心里突地一松。   “周显义。”   “啊,在!”   “我答应你的追求了。”   突然听到自己梦寐以求想要听到的话,周显义一下都没能反应过来,他的眼睛逐渐睁大,嘴也微微张开,那句话过了一遍脑海后,他猛地原地蹦了一下,吓了孩子们一跳。   “你答应了!”   在和孩子们玩闹的时候,周显义都是压低声音的,就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到他在董馥梅家里。可他现在真的是太激动了,没能控制住音量。   “对。”董馥梅卷了下颊边散下的头发:“我答应了,我的孩子们也答应了。”   美梦成真是什么感觉?   周显义只觉得特别的不真实,但又特别的开心,飘飘欲仙的那种开心,踏不到实地。   周显义想要靠近董馥梅,董馥梅却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他的靠近:“我是答应你的追求没错,不过你没忘了你之前和我说的话吧?”   “当然不会忘。”周显义忙表衷心:“我会永远对你好!也会永远对你的孩子们好!我就是他们的亲爸爸!”   “嗯哼,还有呢?”   “还有?”周显义愣了下,仔细在欢喜成浆糊的脑子里搜索自己说过什么话,他并没有说过什么不切实际的承诺,事实上,他们两人的交流也并不是很多。   周显义一想就想到了董馥梅曾经质疑过的他的家庭的问题。   “我还说过我不会让我的家人成为我们在一起的阻碍,我会做到的。”   “那就做到了再正式的来找我吧。”   答应追求就是答应求婚,他们这不兴和知青那样处很久对象,处了对象动不动搞分手也是没有的。确定要在一起了,基本三天内就会下聘,定下婚约后什么时候办酒席再另说。   在下聘之前,董馥梅不会给周显义靠近她的机会。   ☆、第52章 坦白   周显义真的是太兴奋了, 当他小跑回家后, 在家的他的妈妈和嫂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异样。   三岁的小侄女周枣儿都指着他乐:“叔,高兴!高兴!”   罗秋菊:“你傻乐什么呢!捡到钱了?”   “妈!她答应我了!我要结婚了!”周显义抓住他妈妈的胳膊宣告这个喜讯。   “什么什么?什么东西?”   罗秋菊被激动的儿子吓到, 都不能马上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了。等缓过来, 她也一脸兴奋:“你处对象啦?就你之前说你喜欢的那个?是城里姑娘吧?哎哟,什么叫要结婚了!你之前都不肯说, 人家里干嘛的啊, 长得什么样啊?好看不好看?处对象多久了?诶?不对啊!你早上回来怎么不说!”   罗秋菊高兴着高兴着就觉出不对劲来了。要是处对象了开心,那也是一回家就说了啊, 吃饭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害得她还认为儿子工作遇到困难了呢。下午出去一趟回来就开心的不得了,还说处对象了……   这是他处的对象就是村里的人啊!   城里媳妇没了, 罗秋菊脸色微微一变。不过那点不开心也就是一下。她家老二老大不小了,早先就有克妻的名声, 二十五再不结婚人家就要说他有问题了, 村里的就村里的吧, 是个好的就行。   这么想着, 她就问了:“难道你处的是村里的姑娘?哪家的?”   周显义笑意顿了一下,抓紧他妈的手,认真道:“妈,我……是我喜欢人家追求了很久人家才松口的, 不管你多么接受不了, 你都要答应我不能去找她麻烦, 成不成?”   罗秋菊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这什么意思?你妈是什么坏人不成, 还找人麻烦……别,你处上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啊?你可别吓妈,别是六队的傻姑吧?”   见妈都猜到那烧坏脑袋歪嘴流口水的傻姑身上去了,周显义无奈又好笑。梅子总比傻姑好,他妈应该能接受的了?   不过该要的保证还是得要的。   “怎么会是傻姑。妈,你别瞎猜,你先答应我,不管有什么不满都得冲我来,绝对不去找人家的麻烦我就说了。”   周显义越这么说,罗秋菊就越慌,心里不满也悄然堆积。但见周显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肯说的样子,只好应道:“行,我不找别人麻烦,就找你麻烦!你快说,急死我了!”   “妈,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能赖账!”   “不赖账!你快说!”罗秋菊尖利的喊道。   周显义深吸一口气,罗秋菊紧盯着他的嘴。   “是梅子,董馥梅,梅子。”   这个名字一出来,罗秋菊懵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想起来大队有哪个姑娘叫这个名字。然后才想起董这个姓不是他们大队有的。   姓不是他们大队有的……   不是他们大队……   “我艹!董馥梅?董寡妇?!”   罗秋菊多么希望看到她儿子摇头啊。却偏偏,她儿子点了头,还说:“妈,她是我对象,以后你别喊人家寡妇。”   一瞬间,血气上涌,罗秋菊摆脱周显义钳制她的双手,抄起柴垛的柴火就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罗秋菊拿的柴火老大一根,周显义也不敢硬扛,只能撒丫子绕着院子跑起来。   “妈,妈!换根细点的我随你打,你这根木头打下来要人命的!”   “我就要打死你个不孝子!”罗秋菊怒吼出声:“老娘白养你这么大了!拿了三百块让你去换城里的工作!让你去吃商品粮!你没给老娘找个城里姑娘回来就算了!竟然找的都不是个姑娘!叫你去招惹寡妇!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跟你姓!”   莫慧圆傻愣在房门口,完全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小叔子喜欢上董寡妇?开玩笑呢吧!   “哇啊!妈妈!”直到她女儿被拿着棍子要打人的奶奶吓到哇哇大哭。莫慧圆才回过神来抱起女儿哄。   “啊,不哭不哭……”敷衍的晃悠着女儿,莫慧圆的脑袋还是飘乎乎的。   罗秋菊平常追着孩子打,就是做个样子,追个三圈就差不多了,追不到就算了。可今天她是真的气狠了,非要打到人不可。   跑了五圈,见罗秋菊累的直喘气,周显义心里也难受,脚下步子就停了下来。在罗秋菊惯性的打下棍子的时候,他只避开了身体要害,用不那么伤身的部分接了这结结实实的一棍。   “砰”的一声到肉的巨响以及周显义控制不住的一个闷哼,让这个小院的一切都静止了。   等反应过来,罗秋菊忙把柴火扔了,急着去看周显义的伤势:“你停下来干嘛啊!啊?打到哪了?快给我看看!”   莫慧圆也不敢再旁观,抱着被那一棍吓得哭得更厉害了的女儿凑过来关心小叔的伤势。   周显义是用肩胛骨接的那一棍,领口往下一拉,就能看到肩胛骨红了一大片,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罗秋菊又气又心疼,眼泪就掉下来了。狠狠的拍他的腿:“你干嘛啊!干嘛啊!你故意停下来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就气死我吧你!我生你养你那么大,就是让你作践你自己的!我,我……”   说着说着罗秋菊就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   那一棍是真的重,周显义疼的倒抽气,半天说不了话。看罗秋菊哭了,他也急。硬是忍着挤了个笑出来:“妈,你哭什么,我好着呢。”   他疼的脸皮控制不住的抽搐,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一棍下去,将罗秋菊所有的怒火也都给打了出去。她是真的心疼孩子的母亲,见周显义受了这么重的伤,当下别的东西就暂时抛到了一边,要拉着他去卫生所看医生。   周显义这个不孝子却心中一动,仗着受了伤,使出了苦肉计:“妈,你消气了吧?你要不消气再打我几棍……”   “我有病才打你!看病不要钱啊!”罗秋菊尖叫。   “……你就答应了我和梅子在一起吧。”在罗秋菊尖叫的时候周显义说出了这句话。   空气再一次静止。   罗秋菊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觉得这儿子白养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苦肉计都使了出来,而且她都这么难受了他还揪着这个事不放非要她答应。   这么简单想要她松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她的儿子表情那么认真。她的儿子她了解,他是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就一定会用尽全力去做到的性格。   如果她不答应,他怕是会倔一辈子,也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罗秋菊身体微微打着颤,她心里冷的慌。   “妈,你就答应我这个好不好?”   “如果我不答应你要怎么办?”   周显义沉默了一会儿:“不怎么办,我会一直求下去。”   罗秋菊到底没有给周显义他想要的回答。硬拉着人去卫生院,涂了万能红药水,又拉着人回了家,把人推到房间里要他到床上趴着去养伤。   见妈妈把他耸进去就往外走,周显义忙喊:“妈,你答应我不会去找梅子麻烦的。”   罗秋菊那个火气啊,“唰”一下就窜的老高。   “我知道!”   重重的关上门,罗秋菊回到自己房间呆坐了许久。   傍晚,去上工的人都回来了。周家上工的三个人——爸爸周俊才,哥哥周显恩,妹妹周青青都回了家来。   周显恩和莫慧圆十岁的大儿子周运威也在外面皮够了,和下工的家里人一同进了家门。   家里静的很,劳累了一天的农人没发现这份安静有什么不对。   周显恩进了门就大喊:“小圆,有没有水,渴死我了。”   边喊着一行人就往厨房走。一天带的水肯定是不够喝的,他们下工回来都会先到厨房去喝水。   莫慧圆就在厨房里做饭呢,周枣儿也在旁边玩。听到声,她忙倒好了几碗水,等人进来就能直接喝了。   周俊才喝着水,奇怪的问莫慧圆:“你妈呢?”   周青青也问:“二哥不在家啊?”   莫慧圆笑的有些尴尬:“妈和小叔都在自己房间。”   “做饭的点,她在房间干嘛?”周俊才奇怪的咕囔一句,家里掌管米粮分配的可是他家老婆子,平日看得可紧了,做饭的时候人怎么可能在房间,别不是生病了吧?   莫慧圆不知道怎么回,小叔子的事她不好说啊。   好在周俊才也就随口一问,没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喝了水缓口气就自己回了房间去。莫慧圆在松了口气后又紧张了起来。婆婆会和公公说小叔子那事的吧,待会儿会不会又吵起来?   毕竟是夫妻,周显恩很快就发现莫慧圆神色不对,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就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慧圆瞟了眼还在喝水的周青青,周青青惯常和周显义好,要她来说这事给周青青听到了怕是会觉得她这个大嫂搬弄是非。   她还在犹豫,她的女儿听爸爸问话,就几个字几个字的说:“奶奶,大棍子,打,叔叔,凶,枣儿,怕。”   “什么!二哥被妈打了?”果不其然,周青青炸了。   ☆、第53章误会   拉着罗秋菊出去不管这个不孝子。晚饭也不叫他吃。   周青青想要去看他, 也被周俊才拦着。没人和周青青说发生了什么,她只能干着急。   到了晚上,周俊才夫妻俩要睡觉, 周俊才就赶周显义到厅里跪,别在他们跟前碍眼。   周显义跪了许久, 腿早就疼到麻木了。只是他是真倔,一声不吭的膝行挪出了房门。周俊才被他这样的表现气的够呛,却也无奈的很。   罗秋菊不忍心,多次想让周显义别跪了, 被周俊才拦住:“你愿意答应他?”   罗秋菊当然是不乐意的, 只想着再坚持会儿, 说不定很快儿子就会妥协了呢?   周显义跪到了大厅里, 家里的其他人就能接触到他了。周青青偷偷烤了个红薯要塞给他,周显义非常感动的谢过小妹, 那地瓜他却不肯接。   家里的粮食都是有数的,周青青拿了地瓜他妈不可能不知道。虽然本来就没有想要闹绝食,可是他又直觉要是吃下这个被爸妈默认给他的地瓜,他就输了,想要让爸妈答应让他娶董馥梅就更不可能了。   周显义不肯吃地瓜, 周青青气得够呛:“哥!你到底在和爸妈闹什么?又是被打棍子,又是跪了一晚上, 晚饭没吃, 现在连一个地瓜都不能吃了?什么事这么严重要这样罚你?”   “没罚我。”周显义低着头, 周青青看不清他的神色。   “没罚?这叫没罚!”周青青气得跳脚:“哥!我们是一国的, 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到底是什么事,你和我说了我帮你去劝劝爸妈。”   周显义被她说动,将自己想要娶董馥梅的事说了出来。   周青青一听气到爆炸。她也不劝他顽固的哥哥,更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和爸妈给他说好话。反而是不顾夜色直接冲出了家门。   周显义拉她没拉住,想要去追偏腿已经半残,根本动弹不得:“周青青你给我回来!周青青!”   夜色已深,今晚天上又像是要落雨,天空覆盖了厚厚的云层,月亮都不能投出半丝光。   大队路上是没有路灯的,周青青一冲动就跑了出来也没有打火把。   她凭着一股怒火往记忆中董馥梅的家跑,跑到半路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被绊倒在地。夏□□服不厚实,她的膝盖似乎被磕破了,疼的半天爬不起来。   等那阵剧痛稍稍过去,周青青慢慢坐了起来,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寒颤,入目一片黑暗,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已经到了半路,出去啥也没干就把自己摔伤回家她可不乐意。一咬牙,壮着胆子一瘸一拐的继续去董馥梅家。   董馥梅家早就关了大门,“砰砰砰”的敲门声刚响起时董馥梅还以为是错觉。   “谁啊?”   “开门!”   门外的是个没听过的女声,声音打着颤,似是急似是怕。   董馥梅将门闩起了,将门拉开,门外的人之前好像是靠在门上的,她这么一开整个人就往门里踞趔。   董馥梅扶了那人一把。   她手上拿着煤油灯,可以看到敲门的那人身上狼狈的很,多处沾了草泥,膝盖那破了一块,血顺着腿流了一溜。   一个十多岁的大姑娘大晚上一身狼狈的拍门求救,由不得董馥梅不想人家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   董馥梅一惊,怕有人在后面追她,扶着人的手滑到人家腰上一个用力单手将人抱过门槛。   本打算开门就兴师问罪的周青青一个惊呼,回过神时,已经进了人家门,而且董馥梅还将门又关上闩住了。   “你……”   “别怕,没事了。你的伤口要处理,自己能走吗?”   话被堵了,周青青有些傻乎乎的“哈?”了一声。   董馥梅认为周青青是不能自己走了,黛眉微蹙,没多犹豫,一手揽背一手勾腿,将人打横抱起送到大厅里的躺椅上去。   “喂!”再次猝不及防的被抱起,被不粗壮但有力的胳膊包着,那种很有安全感又让人莫名羞臊的感受让周青青的脸腾的红了一片。   煤油灯到底昏暗,把人放下后董馥梅看到她脸上的红,还认为这姑娘是给人打了一巴掌呢。   两家人住的并不算远,但平常处的不是一个圈子,董馥梅知道周显义有一个妹妹,却不知道周显义的妹妹长什么样,是以没认出人来。   周青青也没直面过董馥梅。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煤油灯的灯光是昏黄色的,照在人脸上像覆盖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   对着这张脸,周青青突然说不出话来。   “妈?”躺椅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一扇,长得和美人有七分像的小美人揉着眼睛探出头来:“这个姐姐是谁呀?”   “吵醒你了?”董馥梅走过去将女儿揉眼睛的手拿下来,眼睛揉多了容易被揉坏。   “姐姐是来找妈妈看病的,妈妈会小声点,你乖乖回去睡觉。”   “哦。”肖小溪应了声,又看向周青青,看到她腿上流了好多血,忙对她说:“姐姐不怕哦,我妈妈很厉害的,很快就会不疼了。”   对这么乖巧可爱的美人小妹妹,周青青很难态度不好:“谢谢小妹妹啊,姐姐不疼。”   周青青说不疼,肖小溪露出不信的神色来,踌躇了一下对董馥梅道:“妈妈,我可不可以先不去睡觉,我想帮姐姐吹吹。”   只要摔了大人都会说吹吹就不疼了,这话从小听到大,肖小溪是真的认为吹吹能缓解疼痛。   女儿心善,董馥梅哪会说不好,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可以,批准了。”   肖小溪露出了甜甜的笑来,吧嗒着拖鞋跑到周青青面前蹲了下来,认真的对着她的膝盖吹风。   周青青疼痛的伤口被吹的有些痒,似乎真不那么疼了。   董馥梅回了房间拿了处理伤口的药来,替她将腿上的伤口洗净了,上了药,确认没伤到骨头,又去检查她身上还没有别的伤。   周青青摔的时候是趴下去的,双手都磨破了,董馥梅也是先洗了伤口,再耐心的将扎进肉里的小石头、沙子、泥土都一点点挑了出来。   被温柔以待的周青青呆呆的看着董馥梅动作,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来找麻烦的啊,干嘛要对她这么好啊。真讨厌!   周青青眼底氤氲起来,鼻子也酸酸的。   “姐姐不要哭。”一只小手摸上了周青青的脸,小手的主人满目担忧:“不疼的哦,痛痛已经飞走了。”   眼泪一下就没忍住,流的满脸都是。   ……   周青青跑走不久,家里的男人也往外追了出来。   但他们因为先去扎了火把,就慢了好几步。半残的周显义缓过劲来也蹒跚的出来找人,他那样子家里人也不放心他出门可不得先拦他。拦不住找人的时候还得顾着点他,这一来二去就废了好多时间。   他们一路上没看到人,不过可以猜到周青青是要去找董馥梅的,倒是也不大慌。   快走到时,隐约可以看见董馥梅家有灯光,更是松了口气。这个点大部分人家都睡了,没谁没事会废油灯的,董馥梅家有点灯,估计是周青青已经找去了。   周青青大晚上跑出去,没见人的时候周显义是怕她出事,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她没事了,周显义就不担心她了,反倒担心起被她找麻烦的董馥梅来,脚下的步子不慢反快。   只是他的腿也是受损严重,步子一快就晃晃悠悠的,像是要往前扑,吓的周显恩忙拉住他。周俊才也伸手要去护,见周显恩已经拉住他了就默默的收回手。   走到近前,三个男人才发现董馥梅家门是反锁的,这么晚几个男人敲了寡妇门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一会儿,周俊才不甘愿的让周显义去喊门。   门今晚第二次被敲响。董馥梅给周青青上药的动作一顿,暗想歹人应该不会有胆子追到人家来吧?   煤油灯的灯光已经暴露家里人没睡的事实,董馥梅手搭在了随身的包裹上:“谁啊!”   “梅子,是我。”   熟悉的嗓音让董馥梅一愣,手从包裹上移开。这么晚这人找自己做什么?   董馥梅余光扫了眼周青青,她和周显义的事还不到给别人知道的时候,而这女孩身上可能发生的事董馥梅也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   她对周青青笑了一下,就走到门边,小声道:“你来做什么?我已经要睡了,就不给你开门了。”   梅子不开门让自己进去?周显义懵了,难道他妹子不在她家里吗?   周家的其他两个男人也顾不得尴尬,周俊才急急问道:“青青在不在里面?”   陌生男人的声音让董馥梅警觉起来:“什么青青?周显义,你旁边有谁?”   听董馥梅这么说,周显义也急了:“梅子,我妹妹不在你家吗?”   妹妹?   董馥梅回头看了一眼周青青。   周青青也听到了爸爸和哥哥的声音,本意是来找麻烦的周青青对上董馥梅疑惑的大眼睛,突然就有点心虚。   “那个……我是周青青,是周显义的妹妹。”   周青青介绍自己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半点不像来找茬的。   ☆、第54章流言   周青青一自我介绍, 董馥梅就什么都懂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把门打开放了周家人进来。   “梅子。”周显义喊了董馥梅一声,他想说抱歉, 想说妹妹不懂事请她不要怪她,可是他先打包票不让家人来打扰她的, 他没有做到,现在有什么脸面说什么马后炮的话。   周俊才和周显恩也不自在的很。即便是不赞成周显义和董馥梅在一起,身为男性他们也不好来找一个独身女人说些什么。   周俊才本打算喊上周青青就走,结果往女儿那一看竟发现女儿灰头土脸的, 而且还受了伤!   周俊才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周青青身边, 周显恩和周显义随后也发现异状, 都跑了过去。   周俊才急问:“青青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周青青有些不好意思说, 支吾一会儿才道:“路上没注意摔了。”   那边周家人聚成一团,董馥梅抱臂看着周显义一瘸一拐跑动的样子, 暗道果然。她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就没说话。   进来了陌生人,肖小溪跑到董馥梅身边依偎着,她瞄着周显义,问董馥梅:“妈妈, 姐姐是周叔叔的妹妹吗?”   “嗯。”董馥梅搂着肖小溪的肩膀:“他们都是你周叔叔的亲人,别怕。”   和周显义一起的两个男的董馥梅也不怎么熟悉, 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们肯定是周显义的亲人。再看看面相和年纪, 就都可以确定了。   “我不怕。”   周青青的伤口董馥梅已经处理完了, 大晚上的她也不留人, 就是周家人临走前往周显义手里塞了瓶治跌打损伤的药油。   临走前,周青青红着脸想和董馥梅说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翁动半天,就小小的吐出两个字来。   “谢谢。”   “不客气。”   ……   罗秋菊在家里焦急的等了许久,结果等回来一个摔成半瘸的女儿。周青青和周显义两人一前一后都是一瘸一拐的走路。看得罗秋菊心脏都疼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昨夜周家人敲了董馥梅家两次门,周围的人家多多少少听到了点动静。   也没人出去看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就传出小话说大半夜有人去找董馥梅,好像是男人。   模棱两可的话最容易让人瞎想,没一天就发酵成董馥梅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始找男人了。   对一个独身的漂亮女人,人们的恶意是很大的。当这个漂亮女人有了让人觉得可悲的寡妇身份之后,更是让人的恶意放大。似乎不传出点人不安于室的话,就对不上这个寡妇身份一般。   尤其前头董馥梅一直都洁身自好,现在抓到她一点尾巴,所有心怀恶意的人可不得使劲放大。   而且董馥梅对意图接近她的混混毫不留情的模样在经营了好名声的同时也得罪了不少嘴臭的流氓。   这些人编排起人来更厉害,要不是怕沾上流氓罪,他们恨不能编点和董馥梅的风流韵事出来。   就很恶心。   被传流言的当事人总会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在董馥梅没听到这样恶心的流言时,周青青就先听到了那些恶心的言论。   她腿受了伤,第二天就没上工。但她也不是在房里闷得住的性子,就跑到常有人聚集聊天的地方坐着。   聊天的人奇怪的问周青青怎么会受伤,周青青说自己摔了后她们就不大关注她,然后说起了各自听到的新鲜八卦来。董馥梅那个料可新,没一会儿就被说了起来。   听到那些不靠谱的话,周青青的脸一下黑的厉害!   “你们别瞎说!她不是这样的人!”   说八卦的人只爱听到别人赞同的论调,可不喜欢听到唱反调的,她这么一说就集中了所有人的火力。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哦,表面上好的人哪里是真的好,私下多龌蹉你都不知道。”   “有人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什么叫瞎说,***这么说的,她从来不说谎!”   “……”   董馥梅害得周显义被打,周青青认为自己该是很讨厌她的。但在听到这些诋毁的言论时,脑海里闪现的却是她昨晚温柔的为她处理伤口的样子。   一股怒气冲进脑海,周青青大声的喊出来将那些讨厌的话通通压下:“你们才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去找她的是我还有我的家人!根本不是什么野男人!什么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都是瞎说!”   她喊得嗓子都劈了,也成功的让场面变得尴尬极了。   谁也没想到说八卦说到正主面前了,而且这正主还不是他们想象中的……   “不是,你们那么晚去找董寡妇干嘛?”有人问道。   周青青突然觉得董寡妇这个称呼很刺耳。   “我摔伤了嘛!我家人带我找她看伤不行吗!”   她的语气冲的很,就有人嘀咕了:“行行行,又没人说什么,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明明刚才还一嘴屁话,这时候又说没人说过什么了,光明正大的不要脸让周青青这个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姑娘气红了眼。   看她这么激动,大部分人就不说会气到她的话了,但有那么几个不会看人脸色还爱瞎显摆的被她推翻了自己说的八卦,就不得劲的很,还在那嘀咕:“好吧,没想到是你去看病啊。不过就算这次不是,我觉得她也不是什么好人,长成那样不勾男人我才不信。”   “就是,她干嘛不愿意改嫁啊,还不就是不愿意吊在一个男人身上。多找几个每人才赚的多呢。”   也有人看不过去她们空口说白话:“你们这样说就太过分了啊,没证据的话少说啊。”   “怎么就没证据了!你看看她还有她家孩子,这两年胖了不少吧,就她每年分的那点东西能养的那么好?谁信啊!”   “就是说,要养的那么好,一个男人怕还是养不起,啧啧,谁知道有几个哦!”   “她赶小混混怕是看不上那些小瘪三吧,兜里又没两个钱的,谁愿意理他们。”   “我听说有有钱的鳏夫找媒姑说亲,她都不答应……”   满是恶意的言语不断的往耳里钻,刺激的周青青大脑发懵,终于,她没忍住,喊道:“你们嘴都抹了粪是不是!董馥梅她不需要小瘪三!不需要鳏夫!也不需要很多男人!她是我嫂子!我哥能养好她!”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周青青显然不知道何为语言的艺术,她的话不仅没将董馥梅拉出流言漩涡,反倒推了一把确定了董馥梅的裙下之臣有她哥一个。   至于是哪个哥,那些人当然不会放过她,使劲向她抛问题问细节。   周青青哪知道许多,她就知道她二哥是坚决要娶董馥梅的,而且看趋势很可能能成。别人车轱辘的问,她就尽可能认真的回答。   但人家总能从她的话里提取自己想要的答案,而那些答案往往不是周青青想要表达的意思。   当流言被传的越发离谱时,周青青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新版的流言里,说的是董馥梅吊了很多个男人,而且这些男人都很有钱,没钱的她都看不上。   比如一队那个吃商品粮的周显义就是他吊的男人之一,每个月工资都没给家里都给了她。昨天不是有人狂敲她家门吗?就是昨天他们的事被周家发现,一群人打上门要她还钱,周青青受伤就是那时候被推倒摔的!她还装好人给周青青治伤,周青青那傻妞都把她当嫂子看啦!   你说这手段高不高明,吃商品粮的都能搞到手。周显义一个月在家里也没两天,都不知道两人怎么搞上的云云。   都知道陈宝珠和沈薇薇与董馥梅玩得好,也没人跑她们面前讨嫌,等她们都听说了流言时,流言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队。   陈宝珠就是个暴脾气,听到这样的流言可不气炸了。和她传话的是她的朋友,人家是好心告诉她的,她不能冲着好朋友撒气,就守着八卦阵地抓到传董馥梅坏话的人就一通喷。   沈薇薇是知青,和村里人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她又不是很会说粗鄙之言,她听到流言的第一反应不是撒火,而是要赶紧和董馥梅说。   凭她的直觉,她总觉得董馥梅是个很厉害的人,要是知道了消息肯定能有办法解决事情的。   听了沈薇薇气呼呼的将流言说了,董馥梅没什么表示,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怎么变。   沈薇薇奇怪道:“梅子姐,你不气吗?”   “为什么要气?”董馥梅竟然还能笑着反问。   “气了除了伤自己的身体还能得到什么?反正这些话没人敢当面和我说不是。”   “不,那就任由他们说吗!”沈薇薇不可置信道。   “怎么会。”董馥梅手指搭在脸上有节奏的一点、一点……   每个流言的传播都需要根基,原本的根基是晚上有人敲她家门,而这点被周青青解释了清楚,只是后来又以她不那么明确的话为根基变本加厉成了新的流言。   只要能将周青青的话变成确定的事实,那流言的根基就没了,上面添加的虚妄的东西谁都没有承担的勇气,很快就会消散。   嗯,是看周显义表现的时候了,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第55章定婚   , 很快就回家向她妈求救。   罗秋菊知道周青青说了什么蠢话后眼前一黑,周青青这话说出口不管流言是继续发酵还是被成功澄清,周显义的相亲之路都会更加艰难。   虽然周显义认定了董馥梅并不会去相亲, 但这不妨碍罗秋菊对此抱有幻想。   而这个幻想在此时此刻被她的蠢女儿亲手打破了。   别人都不知道这事的时候想让周显义知道自己错了都很不容易,现在传出这样的流言, 她那个傻儿子知道了不急着要娶人回来才怪!   得说罗秋菊是相当了解她儿子的。   果不其然,当周显义从表现不对劲的周青青套出流言后格外激烈的要求要立刻上门提亲。   面对来自儿子和流言的双重压力,罗秋菊终于选择妥协。   周俊才还是有些不大乐意,要知道这不只是娶个寡妇回来丢面子的事, 人家可还带着七个孩子呢。   罗秋菊反倒比他看得宽:“放心吧, 人家自己带孩子的时候也带的好着呢。”   如果是董馥梅刚变成寡妇时, 罗秋菊想到那些拖油瓶肯定没那么好说话。但这么多年过去了, 人家自己孩子养的可好,嫁到她家来也不只是为了吸血的, 拖油瓶不构成拖油瓶,就不算什么了。   至于外面那些流言,她是不信的。当初周显义为了能拿到推荐得到工程队的工作,没少往里花钱。这钱都是家里给出的,他得了工资后除了最基本的花销外, 其余的钱都是尽量往家拿想把这个大窟窿堵上,根本不可能像流言里说的那样有余力帮董馥梅养孩子。   而流言里的东西一旦有大半证明为假, 另外的基本也就不足为信了。再说, 如果真有愿意帮董馥梅养孩子的男人, 她也不能选择她家半毛都拿不出的傻小子不是。   周显义的假期就两天。他爸妈一松口, 别的都顾不上,赶紧让他妈妈准备东西找媒姑立刻去董馥梅家提亲。   罗秋菊白他一眼:“你激动什么,提亲有你什么事啊!我答应就是答应了,明天我会去找人的。”   提亲本来就是双方父母的事,董馥梅现在这个情况,她自己能做自己的主,可周家还没轮到周显义自己出面的时候呢!   罗秋菊这话说的是有理,可他着急啊!而且如果他不做出急着求娶的态度来,人家就不会认为是他家梅子有多好,为了打破流言,这提亲必须越快越好啊!   听了周显义的论调,罗秋菊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哪有娶媳妇上赶着的,这样娶进来的媳妇还不得骑到头上去!   罗秋菊想压一压董馥梅,周显义想捧一捧董馥梅,从根本上两人的意愿就是截然相反的。   罗秋菊答应婚事已经是退了一步,退了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她到底没拗过儿子,当天傍晚就去找了媒姑来。   媒姑的嘴都会说的很,她们的消息也是最灵通的,八卦的事人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知道多个版本。   流言传归传,其实都没人真的认为周显义和董馥梅会结亲。   原因很简单,周显义有工作,还没结过婚,就是好颜色一时当了裙下之臣,他也完全有资本找一个大姑娘过日子。   人们传的流言还是当风流韵事来传,要真是认为这两人是认真谈对象,就没人敢这么瞎瘠薄说了。太得罪人。   结果,这谁都没看好的一对竟真是搞真的,人家要议亲了!   媒姑惊了好一会儿,但上门的生意哪有往外推的,自是接下了这单。   媒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人家不让透露说亲的事她们就会把嘴巴闭牢不说,免得亲事没说成伤了两家人的面子。   而这次这个情况罗秋菊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能透露一点,第二天她跑去董馥梅家提亲的路上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周显义和董馥梅要说亲了!   此消息震惊了整个大队。   ……   现在是新时代了,虽然村里人婚嫁还有说亲这环,但比起从前还是要简化很多。媒人帮男方提了亲,女方给出八字,媒人将八字转交给男方,男方带着两个新人的八字去找已经不冠先生名头的先生合一合。   合完,男方给女方下聘,宣告给乡亲父老知道,这婚就算定下了。   然后结婚的日子要再商量,定好吉日,结婚那天,就是男方将女方接到男方家来。如果女方有陪嫁,这时候就一起带来了。然后就是男方摆酒请亲朋好友吃席面,省了拜天地的环节。要是女方家愿意,会在同一天在娘家办出门酒,大部分人家是不办的。   再之后就是闹洞房了,闹完洞房进洞房,这婚事就成了。   村里人结婚少有去城里打结婚证的,个别人要用到了才会临时跑去城里补办,没用到都没人在意这东西。   话说远了,现在媒姑上门提了亲,人来的这么快,董馥梅心情也爽快。她直接答应了婚事,还状若娇羞的说:“组织倡导自由恋爱,我真是没想到在这点上我也能跟着组织进步。”   可不是自由恋爱么,不自由罗秋菊怎么也不可能选个寡妇当媳妇呀。心里是这么想,媒姑嘴上还是附和着说好话。尤其这种扯到组织的好话,不往好了说,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都是会说话的人,董馥梅很快就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说了个清楚。媒姑也接的明明白白,传达出去的时候讲的也都是好话。   人真的议亲了,敢胡扯莫须有的东西讲闲话的人就少了不少,剩下的也就抓着董馥梅勾搭到周显义的事来说。   罗秋菊也是个爱面的人,既然要娶这样一个媳妇的事已成定局,她就得在这个事实上扭转一些口碑,怎么也不会让人继续拿她儿子儿媳说闲话了。   人都说婆媳是天敌,罗秋菊这个当准婆婆的出来给董馥梅站桩,表示很看好这个新媳妇。肆意猜测内情的流言一下又少了许多。   当然,恶意是不可能完全消散的,为了找到有力证据证明董馥梅就是个会胡搞的人,有人又说罗秋菊愿意站出来,别不是董馥梅已经怀了周显义的孩子吧!   这种话传出来,别说,信的人还不少。   太少人能理解带着拖油瓶的寡妇能嫁给各方面都不错的小伙这件事,他们理解不了就要想办法找到能让自己理解的理由。   带娃急着结婚无疑是最多人能接受的理由。   不过这个怀疑想要证明也简单,只要董馥梅在之后的几个月里身材没有大变化,十个月内没有下娃就能轻松辟谣。   这时候不管怎么解释人们都不会相信,董馥梅也就懒得废太多口水,她可不爱做无用功。   嗯,这是建立在没人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基础上,要是有人直接惹上她和她的孩子,董馥梅绝对要‘哭’到让那人怀疑人生。   ……   合八字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三天后,媒姑就带着罗秋菊和周家准备的聘礼来到董馥梅家。   聘礼的数目是在提亲的时候就说好了。   他们这通常的聘金数是十元钱左右,聘礼是两斤白糖。此外新房得准备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新脸盆也得要一个,还得给小夫妻做一身新衣裳。   这只是通常,各家商量的也不一样,有女方家不爱惜闺女只想着要钱的就可能将聘金提的老高,其他东西都不要。因为其他东西都是小夫妻在男方家用的,女方家占不到便宜。这样嫁过去的女人在婆家往往没有底气,抬不起头来。   有爱女儿的人家,聘金、东西都会随大流,但人家会给陪嫁。给不给陪嫁也是女人在婆家立不立得住的关键之一。   之前提亲的时候媒姑就说了罗秋菊的意思就是他们按市价来,董馥梅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至于嫁妆,虽然董馥梅没有将自己的私房贴给婆家的想法,但她这情况嫁过去房里的东西肯定都得带上。   至于那些包裹里的东西,就没有让人知道的必要了。   就不可能说指着媳妇养着婆家不是吗?   下完聘这个婚事就不是轻易可以毁的了。罗秋菊看着董馥梅的表情有些复杂,不过她最后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送走了媒姑和未来婆婆,董馥梅回首看到桌上那一点连她资产零头都算不上的聘礼,突然呆住了。   倒不是突然嫌聘礼少,而是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她要结婚的事还没和她爸妈说呢!现在婚都定下了再去说,怕不是要被锤一顿哦!   弯月大队在公社附近,离塔尖大队也就两个小时不到的脚程。之前董馥梅的流言虽然在村里传的凶猛,但前后也就两天的时间,还来了两次大翻转,就没有有效的传播到外面去。   所有人都盯着周家和董馥梅家呢,现在见一切尘埃落定,已经翻版多次的流言又变了一下,变得酸溜溜的。主要以嫉妒董馥梅为主。   而这个终极版本成功的通过媳妇回娘家的方式覆盖面极广的传播了出去。   在习惯了有事自己处理的董馥梅终于想起要把自己的婚事告诉娘家人而回到娘家去的时候,她的家人刚好听到了最后一版的流言。   ☆、第56章发现   最后一版的流言主要说的是酸董馥梅用孩子套到了金龟婿。   董馥梅娘家人听到这个流言时全懵了。他们家梅子和人胡搞出孩子了?娘家人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可人家有板有眼的说连亲事都定下了, 这事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信誓旦旦的模样着实唬人,娘家人就半信半疑起来。   这时候, 董馥梅回娘家说自己定了亲。   刘翠翠在震惊之余也忍不住要偷偷问她:“梅子,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董馥梅下意识问完反应过来, 无奈道:“妈,这些话你怎么也信,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刘翠翠别扭道:“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吗。你怎么找到那么好一个小伙子的,人家不介意你那些孩子?”   说到这, 刘翠翠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她低呼一声:“哎哟, 梅子, 是不是那个人身体有什么问题啊?生不出孩子,所以才……你懂吧。”   “妈啊~”董馥梅被刘翠翠的猜测弄的哭笑不得:“你可别瞎猜了, 没有的事。”   董馥梅可是给周显义把过脉的,要有不孕不育的症状她不早把出来了吗。   讲真的,如果是一个带娃的男人娶了一个大闺女,别人惊奇归惊奇,但不会这样去质疑, 顶多就猜是不是女方家贪钱才送女儿进火坑。   就因为董馥梅是女的,周显义是男的, 两人在一起就变成了绝对想不通的事。   组织天天号召男女平等, 女人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喊得响彻天际。可在实际中, 人们对待不同性别就有着固定的偏见认知。   哪怕是女方的家人也不能免俗。   董馥梅的娘家人就觉得她能找到一个前途大好的大小伙子是天上掉了大馅饼给她捡着了。   怀着捡宝的心情, 娘家没人反对这门亲事。甚至还说董馥梅做得对,有这样的好事就要赶早定下来,免得日常梦多。   听着这样的论调,即便是董馥梅有时候也都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   之后她妈和嫂子等人还给她传授起了要怎么伺候公婆、伏低做小的诀窍来。做是不会做的,不过董馥梅也没反驳都认真的听了,好歹是个经验不是,以后说不定用的上呢。   ……   董馥梅和周显义亲事是定了,但因为周显义是在城里做工的原因,他要结婚还得先给他工作的单位打报告。这个报告就是走个流程,单位肯定不会拦,但也要等流程下来才能确定婚期。   董馥梅现在只是准周家媳妇。   要结亲的两家人都同意了这门婚事,本该就成了。偏肖家族人也要跑出来掺和一脚。   董馥梅早就打了婚姻无效的报告,获得了组织批准。已经不是肖保林的婆娘了,肖家族人并不能在她再嫁这件事上指手画脚。   但人家还可以关心董馥梅的几个娃。   还是那句话——他们担心董馥梅的几个孩子要改姓。   打着不能让肖大河一支绝后的名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肖家几位族老找上了门。   “保、啊不,学军妈,那个……你还记得你答应过孩子绝不改姓的事不?”肖家族老拿着当时签下的契书,虽然里面的内容主要是说断亲,但还真就有不改姓的字样。   “我记得的。”   被这么多人围着,董馥梅似乎有些慌,肩膀微蜷,头也低了下来,让人只能从上而下看到她的办张侧脸。   在旁人看来就有肖家族老来威逼一个弱女子的意思。   旁边的邻居就为她说话了:“辣个白纸黑字都签啦,人梅子又没要赖账,你们几个堵上人家门口做什么啊!”   “我们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一下么。”被人质疑族老们就不高兴了,其中一个就反驳道。   “辣你们现在提醒过了,梅子也说记得喽,你们还不走?”   “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啊!”   “我们话又没说完,干嘛要走。”   “你管这么宽呢。”   “你们上门欺负人还不让人说啊!有没有天理了啊!”   “……”   “……”   莫名其妙的帮董馥梅说话的阿姆就和那些肖家族老吵了起来。阿姆吵出了舌战群儒的气势来,那些肖家族老都吵不过她。   被怼的面红耳赤的肖家族老们只来得及匆匆和董馥梅确认肖家的房子、家中财产她是否答应让肖学栋、肖学军和肖学兵继承,不送到周家去。   看到董馥梅点了头都没听她说话,这些人就立刻撤退了。   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凭一人之力挤兑走一群大老爷们的阿姆就像得胜的公鸡一样挺着胸脯,头抬得高高的。她长得略圆润,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当真是神气极了。   她往地上呸了一口,又和董馥梅说:“梅子,没事了啊。以后他们再来你来叫我,你自己没法对付他们。都是一群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的玩意儿,国家都解放了,还想搞什么宗族威风呢,我呸!”   董馥梅面上动容,握住阿姆的手连连感激。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的。   进了门,董馥梅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家里的东西不需要外人提醒,她当然会为她的孩子们做好最好的打算。   不过和族老们想要的不同,家里的东西真要分她可不是要分成三份,而是七份。   而且也不是现在分。   肖家的东西比起她自己的财产来说,真的是少得可怜。除了这房子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偏这最值钱的房子的地基还都是公有的,里面没人住了,大队长完全有权力收回地基,就算她不答应也就只能拿到一堆拆下来的木头。   之前周显义三番两次提到他分房子的事,很显然,他为了不让董馥梅和他妈闹别扭,是打算他们结婚后就住到县城去的。   去到城里,这家里的东西不可能都搬去,该处理的最好先处理了。她现在不处理等她带着孩子嫁到肖家后,肯定会有人来捡便宜。   她吃用向来大手大脚,不管农闲农忙一日三餐没有少过。她又没有多少工分收入,家里的粮食只是差不多够吃,多不出来多少。   粮食带去周家正好做她们母子八人的口粮,不用特别处理。   小件的家伙什都是可用的,暂时也不用管。董馥梅就将目光放到大件上。   家里的大件就是几张床、柜子、桌子还有纺线织布的机器和染布的大缸。   床、桌、柜都用了许多年,五成新都搭不上。愿意接收的人家有,但也换不了几个钱,还不如拆了找出其中的好木头来存着,以后拿来打新家具什么的。烂木头拿去当柴火。   真正能卖上价的得是织布的东西,而且还得搭上织布的技术。   口袋里积蓄不少,熟悉的收购员不干了,现在城里又闹得很,董馥梅就没了再去卖布的打算。乡下人没几个能天天穿新衣服的,她偶尔织点布都不能直接用,只能做内衬或者内衣,要不就是剪碎了再拼接起来。   这机器留着用处就不是很大了。   织布技术要出,董馥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宝珠。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东西卖给陈宝珠她偶尔想要用陈宝珠肯定会答应。   暂定了织布机器的去向。董馥梅来到了她前公公婆婆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她三年内第二次进来。   房间里已经落满了灰尘,床上的被子等物品已经烂了,霉斑遍布,散发出一股衰败的味道,难闻极了。   墙角结了蜘蛛网,婴儿拳头大的蜘蛛悠哉的趴在蛛网上。不知什么时候有小鸟在窗台上筑了巢。里面已经没有了鸟,徒留下一堆杂草和小树枝。   整间房是肉眼可见的破败。   董馥梅本想先从这间完全没用的房开始清点的,但见着这模样,迟迟迈不出脚走进房里。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这么想着,董馥梅就想再把门关上。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声响,一只躲在离门很近的桌柜底下的老鼠似乎是被吓到了一下蹿了出来!   它没敢往有人的方向跑,而是往床底下钻。在它跑过一块有些松动的木板的一端时,木板的另一端微微翘起,再落下时哐的一声响,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伴随着扬起的灰尘,床脚竟有块霉了的木头被震的掉了下来。   与木头一起掉下的竟还有一小卷似乎是纸币的东西。   董馥梅没有忽视掉下来的东西,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扬起的灰尘再度落下她捂着口鼻轻手轻脚的进到了屋里。   她捡起了那卷东西,果然,是一卷钱币。   董馥梅往床脚那个缺口看去,里面似乎还有东西。她伸手掏了半天才都掏了出来,床柱有一大段是中空的,里面竟塞满了卷成一捆捆的钱币和票证。   三年前怎么都没找到的钱票竟这样意外的出现了在她面前。   董馥梅仔细看了看床脚的暗格,见其他三个床脚也有掉下来的木块一样的小方块图案。她一一去试了试,全都是能拆下来的,掏成中空的床柱里都放着钱票!   ☆、第57章婚期   票卷比钱卷少得多, 而且都过期了。董馥梅拆了一卷就挑出放到了旁边。   董馥梅把钱卷打开来数了数,每一卷都是一百元,总共是八十六卷钱币。某几卷中间还包着金戒指、金耳环还有一些小巧简单的银饰。姑且不算那金戒指等物品, 光是八千六百元,在乡下乃至城里普通老百姓家都可以说是非常惊人的财富了。   董馥梅的前婆婆可没有她那样非人的织布速度, 也不知是偷偷织布攒了多久才攒下了这么多钱来。   被扔到垃圾区的记忆数据再次被调了出来,那贫穷的日子对比着这么多钱显得分外的可笑。   “钱不拿来用和废纸有什么分别。”董馥梅用着颇为嘲讽的语气自语一声,将摊在地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钱她自己赚的都嫌花不出去,意外得到的这些也没有让她有惊喜之感。倒是那些过期的票证让她觉得可惜, 里面还有奶粉票呢。   ……   第二日上午吃了早饭后, 董馥梅主动去陈宝珠家找她。   她去的时候, 陈宝珠正好抱着衣服要去河边洗, 见到她来忙招呼:“梅子你舍得出家门啦。”   往常都是陈宝珠做完家务去她家找她说话的。   董馥梅对陈宝珠的调侃不以为意,还顺着道:“那可不是, 没事我才不舍得出门。”   陈宝珠听她这么说,惊问:“出什么事了?”   “你急什么。”董馥梅道:“你不是要去洗衣服么?我和你一起去吧,你洗着听我说。”   陈宝珠把抱着的盆放到院子的地上,拉着董馥梅去屋里说话:“还洗什么,不急这一会, 你先将你要和我说的事说了,你这样卖关子我难受的很。”   董馥梅将想把织布机转给她, 还会教她怎么织布又怎么去供销社卖的事讲给她听。   陈宝珠听了没先高兴, 而是皱着眉头:“你把你吃饭的手艺教给我是几个意思?怎么?你嫁过去老周家就不让你织布了?”   董馥梅摇摇头:“不是, 你听我说, 我和周显义结婚后是要去县城的,我听他的意思,他分到的屋子没多大,织布的机器根本放不下。东西不用着坏的快,与其换了不如给你使你说是不是?”   陈宝珠还是有些犹豫:“你要是把手艺带到老周家去,老周家的人也不敢看低你……”   董馥梅挑高了眉毛:“怎么?你也觉得我要上赶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嘴上这么说,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陈宝珠肯定是董馥梅这头的,但在婆媳这方面,陈宝珠也不认为董馥梅占优势。   “聘礼我就要了十块钱和两斤糖,这点东西我不陪嫁都是应该的,还要我倒贴多少?”这话说的就和没把周家人当亲人看一样。但也是这么个理,人都没嫁过去,感情没处出来,怎么可能因为要和人儿子在一起,就立刻把未来的婆家人都当亲人看待了。   就算她愿意将婆家人当亲人看,人家可不定能立马把她当亲人看呢。一开始伏低做小了,人家根本不会把你的忍让和讨好当成一回事,反而会让人养成‘这是应该的’的认知习惯。而这个习惯一旦养成,新媳妇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董馥梅没想压婆家一头,但也没想要当牛做马。倒不如一开始就弄得‘门当户对’,你下了多少聘,我还多少陪嫁,清清楚楚的对谁都好。   董馥梅的嘴皮子就是个会说的,说了一通后陈宝珠就认为她说的对了,也不觉得自己是要‘抢’姐妹饭碗了,而是替她‘守’饭碗。   陈宝珠家和她公婆家分家有大半年了,但当初分的东西就不多,因夫妻都是勤奋人,小家维持的不算艰难,却也没能存下积蓄。   要她拿出钱来买机器就很困难,更别说还要学技术了。   学技术是要花钱的,得交学费。就算董馥梅没打算要,陈宝珠要是不给她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   对此,董馥梅也想了个招。她把东西和技术先给了陈宝珠,陈宝珠现在一毛钱都不用给她,等她学会织布去供销社换了钱后,不管赚了多少都得给她一层。   “……我这技术值多少,可就得看你了,你要是学的好卖的多,我可是赚了。”   “这怎么行,我要是学不会卖不了钱你不就亏了吗!”陈宝珠对自己没多少信心,学门技术至少要两三百块钱吧,而且她学的不仅仅是织布,是纺线、织布、染布一整套!加上机器、大缸啥的,没有五百下不来。   这么多钱呢,她多久能赚回来,只拿出一层利给董馥梅,董馥梅又要多久能拿回本,这些陈宝珠心里都没数,就有些慌,觉得这么做会亏了董馥梅。   “你要是卖不得钱不就说我这技术没什么用吗,那也就值不了多少钱不是。要是我这技术有点用就亏不了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都这么相信你了,你要是不相信你那就是不相信我!”   董馥梅都这么说了,陈宝珠终于还是决定要学习董馥梅的纺织技术。   当天下午,众人都去上工的时候,董馥梅和陈宝珠就把那些机器、大缸都搬到了陈宝珠家。   机器可以拆了分批拿过去,大缸就重的很,要两人抬才行。这还是两家离得近,要是远了,就顾不得会闹出大动静,得在人们下工后让肖保荣来搬。   艰难的将东西都移到陈宝珠家再拼装好,当天下午,董馥梅就开始教她怎么处理原材料……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白天得了空,董馥梅都会去陈宝珠家教她手艺。陈宝珠本来也是个经常出去听八卦的。现在为了尽快将钱赚回来,每天都不出家门了,董馥梅没在时,自己也在不停的练。   用她家两个臭小子的话来讲就是:妈妈疯了!   ……   日子悄然又走过大半个月,陈宝珠终于初步掌握了织布技术。就是技术还不大好,织出来的布不那么细密,是最低等的土布,供销社一尺四布幅一尺一毛收都算多给的那种,还得再多练练。   陈宝珠还在练着她的织布技术,董馥梅把家里明面上用不上又不好带的以及她数据转移前肖家原有的东西慢慢清了个干净,换来的钱都和那意外得来的八千六百块钱放到了一起。   等周显义拿着组织批准结婚的批条回来时,她家里剩的也就是粮食和自己后来置办的要用的东西了,都是可以带去城里的。   当然,她面上可不会做的太一毛不拔,肖家的东西是没留,但她带了一套新被面和新的十二件碗碟做陪嫁。   原本肖家的东西带过去老周家也膈应不是。倒不如带些已经够分量的新东西。   家里少了许多东西,不过都是用不上放着积灰的,除了让家里空间更大了点以外,没有对一家八口的生活产生任何的不便。   啊,不,还是有的,几个小的想要家里玩躲猫猫就不方便了,没大件阻碍视线,很容易被发现。   与之相对的,要玩跑跑抓和老鹰捉小鸡等需要开阔地形的游戏就方便了许多。   ……   组织批准下来了就要定婚期。定婚期的时候,董馥梅的爸妈董家强和刘翠翠都来了塔尖大队,四个家长在董馥梅家的厅堂里见了一面。   日子罗秋菊偷偷找了先生选了几个,这时候就是几个人商量着再在里面择出一个来。   这事都没周显义和董馥梅参与的份。不过早前周显义就和他爸妈说了要选最近的日子,就是那个距离现在十来天的。只是罗秋菊不想这么选,觉得太上赶着了。   刘翠翠也不看中最近的日子,说是怕夜长梦多,可是别忘了外面还传董馥梅是有孕要急着结婚呢,婚期定太近可不就好像在证实流言吗,倒不如选远一些的日子,让人家看出他们不急的态度来。越不急越证明她家梅子没怀孕!   最后就定在了农历九月初三。   避开了地里最忙的时候,又隔了近三个月,时间刚刚好。   刘翠翠告诉了董馥梅定下的日子后,又逮着机会再传授一遍曾经说过的婆媳相处之道。还在曾经的内容上添加了不少新内容,一张嘴叭叭叭个没完没了。   知道婚期定下后,董馥梅一向淡定的心态突然的有点崩,往常能笑面这些经验的她突然觉得这些话烦的不得了。烦到她都想悔婚了。   在刘翠翠说完经验恋恋不舍的走了之后,董馥梅的烦躁依然没减少。   一开始还好,离婚期越近她越烦,平常一坐几个小时不需要动弹的人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孩子们就更不知道妈妈怎么了。   早就说要有新爸爸,可是他们能和周显义相处到的机会不多,所谓的新爸爸就很没存在感,也让他们没有真实感。而董馥梅突如其来的烦躁似乎在告诉他们没有真实感的东西即将要成真了。   孩子们也渐渐觉得不安起来。   董馥梅很快发现了孩子们的异样,尽力压下心中的烦躁去安抚自己的崽子。安抚着、安抚着她自己的情绪也好了许多。   然后,结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第58章结婚   结婚前一天, 董馥梅回了自己的娘家,她要从娘家出门。   七个娃是跟她一起回去的,明天也要一起进周家。   关于孩子这一晚住哪其实两家人讨论了很久。   罗秋菊的意思是让孩子前一天就先去周家, 刘翠翠的意思是孩子可以先待董家等董馥梅回门的时候带过去。   反正都没让孩子们在董馥梅、周显义结婚的时候出现的意思。   让孩子跟着她嫁是董馥梅自己提出来的。都是进新家,孩子们跟着她一起会有安全感的多。如果她不在, 让孩子们在陌生的地方自己住一晚或者几晚,孩子们肯定会很不安。   双方家长并不是很同意这个意见,但身为新郎官的周显义却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要问他为什么愿意答应,那他可能回的一句话是:梅子说得对!   结婚这天的衣服是周家准备的。   这时候不兴穿凤冠霞帔, 乡下人也没那个条件。别说绿军装了, 只要结婚时能穿一身新衣裳都是体面。   但董馥梅是认为结婚穿大红嫁衣才是真的结婚。这个观点她没和长辈说过, 就和陈宝珠提过一嘴。被肖小月听到了, 肖小月这个鬼灵精的竟然在周显义回村的时候去找他说了。   周显义也听进了心里,把他这么多年在运输队积累的人脉都用上淘换来了一套“五福褂”。   黑褂红裙, 裙摆长至脚踝,褂是唐装样式,直膊、衫身阔大、扣花钮。裙褂上除暗花外还绣着龙凤与五只形状可爱的小蝙蝠,取五福临门之意,故称五福褂。   与裙褂相配的还有一双红面黑底的绣花鞋。   为了和董馥梅的五福褂相配, 周显义也给自己弄了套形似中山装的新郎装,暗花与刺绣与新娘装一致。   这两套喜服价值一辆二八自行车。   为了能买的起它, 从不夹带的周显义这次在运货时偷偷夹带了, 得的所有钱都换了这两套喜服。   周显义把衣服拿回来的时候罗秋菊脸都绿了。有这钱买这只能穿一次的衣服干脆买辆自行车不是更体面!   周显义想要给董馥梅她想要的一切, 想要她不后悔嫁给他, 坚决不肯把衣服拿出退了或再卖了。   董馥梅拿到这套喜服时也惊讶的很,但心里不由一暖。   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婚礼是完美的,是特别的,董馥梅也不例外。因着这套喜服,婚前总是莫名想悔婚的董馥梅都将要悔婚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这天一大早,董馥梅就被喊了起来,梳洗过后就换上了这套喜服。然后被按着化妆。   说是化妆,但根本就没有化妆品,只见刘翠翠不知从谁家借了胭脂来想在董馥梅脸上涂两坨红晕。   董馥梅忙拦着她。只叫她轻轻扑了一点,又抿了红纸上了唇红。   她容貌本就极好,稍稍添了点颜色就将其中的艳放大了出来,犹如牡丹花开。   一屋子女眷都看得愣住了。刘翠翠有些恍然,她记不大清当年她的女儿第一次出嫁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好像没有这么美。   再去细想,似乎那时候她成功的给女儿脸上涂了两坨红……   董馥梅黑又亮的长发用红绳盘在脑后。周显义没办法给她准备与喜服配套的首饰,比起喜服这样的发型略显寡淡。   嫂子赵甜甜看了一会儿,突然跑出去,不知去哪找了两朵这时候还没谢的芙蓉来,还是红色的。   赵甜甜将花簪在董馥梅的发髻上:“这样就行了。”   刘翠翠夸道:“确实好看,明仁妈,多亏你了。”   弟媳韩晨拿了镜子给董馥梅看:“他姑,你看好不好看?”   韩晨喊董馥梅姑是随着她儿子喊的。   赵甜甜啐她:“你这话问的小姑怎么答?说自己好看多不要脸皮。”   韩晨听了不答应:“怎么不要脸皮了,你能说一声小姑不好看不能?”   这当然是不能的。   但赵甜甜也有话讲:“小姑当然好看,比花都娇美。但我说的是你问的问题有问题,又不是说小姑不好看。”   “行了啊,你们两个还争起来了!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刘翠翠没有真生气,但也要提醒两个媳妇别说过了,大喜的日子别闹出不愉快。   她的两个媳妇不说特别好,却也都不是蠢人,很快又和和美美的笑起来,像是争论从来没有过似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很慢。但当迎亲的人敲响了门,却又觉得人家来得太快了。   第二次将女儿送出门,刘翠翠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悲剧曾发生在她无辜的女儿身上,希望这一次她的下半生能够顺顺利利,别再多生波澜了。   周显义是借了自行车来接的人。运输队的卡车是公车,不能拿来私用。不过他的同事们个个都有些积蓄,家里没自行车的反倒是少数,他东借西凑的,竟凑出了十辆自行车组了个车队来。   他骑了一辆打头载董馥梅做‘主婚车’,迎亲队的其他人有两人一车的,也有三人一车的,董馥梅的孩子们就分坐在七辆车上跟在后面。   这是孩子们第一次坐自行车,一路上惊呼不断。路上遇到的人们也惊呼不断,乡下地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自行车。车上还绑着大红花,显然是迎亲的车队,也不知道是打头的新婚夫妻是哪家的,竟这么体面。   董馥梅也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她被周显义放在了前面的杆上,周显义在杠上装了块木板又用一些碎布包了并不硌屁股。为了不让风吹乱头发,她的脸是向着周显义的胸膛的。   这样的姿势让两人贴的很近,是前所未有的近。   被男人气息包裹着董馥梅不大习惯,全身都不自在,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许多。   周显义比董馥梅更紧张,目视前方似乎在专心开车的他面上已经通红一片,耳根也烫得很。跟在后面的人看到他红的滴血的耳朵都在偷笑他没出息。   到了晚上周显义还能更没出息。   宴席过后将闹洞房的人都赶走,周青青帮着将七个孩子领去整出来的空房间睡觉。屋里就剩下了周显义和董馥梅两个人。   周显义喝了不少酒,一是敬酒的人多,二是他也想多喝点壮胆。可惜宴席上的酒的是度数低的地瓜酒。他灌了那么多除了饱腹感外并没有醉酒的反应。   董馥梅坐在新床上,床是新打的,木头的味还没散尽。床上铺的被面、床单和枕套都是大红色的。被面绣着鸳鸯戏水,床单是大花的,枕头上则是红双喜,明显不是一套。   被面是刘翠翠给的,床单是董春花送的,两个枕套是董秋月添的。这就是娘家人给的嫁妆以及添妆了。   有了这一套,董馥梅自己准备的那套就没能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派上用场。   不过因为喜服黑了几天脸的罗秋菊看到她带来的有两套床上用品,脸色好了不少。即便两套床上用品还是抵不上那套喜服的价格,但好歹抵了点,不算太亏。   话说远了,让我们回到洞房花烛夜来。   红色是会加深衬托的颜色,尤其皮肤白的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就会显得更白,黑色同理。   董馥梅的皮肤就很白,坐在一堆大红中间,她白的像尊白玉雕的像。如果董馥梅此刻还是平常那稍显清淡的打扮的话,周显义或许都不敢亵渎她。   幸好今天的装扮放大了她的艳,一下就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变成了夺人心魄的妖精。这给了周显义靠近的勇气。   酒没让周显义脸色有多少变化,董馥梅却成功的让他变成了一颗会走路的大西红柿,还是逐渐成熟的。两人的距离越近,这颗西红柿就越熟。   当两人之间再无距离时,西红柿爆了浆,一波一波的带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   天刚蒙蒙亮起,不习惯身旁有人的董馥梅就醒了过来。   她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只是没睡好脑袋还很混沌。静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微微侧头打量着身旁还在熟睡的男人。   董馥梅并没有特别仔细的看过周显义。这时候一看,才发现这人额头挺高,眉毛很浓,眉尾上扬,弧度不是很明显。   鼻梁很挺,鼻尖不是特别高,鼻头略圆。人中不长不短,嘴唇不是很薄也说不上厚,下巴中间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美人沟,下颚线略锋利,看着就显得人劲瘦。   眼睛此刻是闭着的看不清,但她记得他是双眼皮,瞳色较深,眼睛认真的时候很有神。   这么一看,除了皮肤因为风吹日晒又黑又糙外,其实他的五官长得很不错。   董馥梅轻轻的将手放在了他的脸上,感受了一下那不大好的手感,果然和看上去一样糙。轻轻的揪了揪,嗯,脸皮有些薄,没有多少肉感。   得喂胖一点,也得养好一点。   一大串的食谱和保养方子浮现在董馥梅的脑海,她一一筛选着得用的,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周显义脸上瞎动弹。   在董馥梅没发现的时候,熟睡的人已经被她闹醒了。   ☆、第59章做饭   “啊!”   身下的人突然使力换了一个身位, 倒在床上的董馥梅不由的惊呼了一声。再定神时,对上上方那个男人炯炯有神的眼睛,董馥梅哼道:“你做什么, 吓到我了!”   周显义一手撑起身体不让自己压到董馥梅,另一手抓住了董馥梅的一只手, 放到嘴边轻轻的亲了一下:“抱歉,吓到我的心肝了。”   董馥梅哆嗦了一下,什么心啊肝的,也太肉麻了。   她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一巴掌呼到周显义脸上, 推了推。她没用多少力气, 但周显义很配合的往后仰。董馥梅道:“醒了就起来吧。”   周显义不是很乐意, 他还想抱着好不容易娶到的心肝宝贝在多赖一会儿床。可被董馥梅睨了一眼, 他就乖乖的起来了。   不仅是起开,还跑下床去将董馥梅带来的箱子打开, 拿了一套她的衣服出来,跃跃欲试的问:“要不要我帮你?”   “滚。”   昨晚的羞涩荡然无存,今天周显义的表现让董馥梅十分怀疑自己新婚的丈夫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想亲密被拒的周显义有些小遗憾,看着董馥梅的眼神和狗狗看着吃不到嘴的肉骨头似的,让人瘆得慌。   其实现在还早点很, 院子里静悄悄的,家里只有他们这队新婚夫妻起了床。   打开门看到天色, 周显义更幽怨了, 起这么早做什么呢, 在床上多睡会儿多好。周显义抱住董馥梅的腰, 抓着她的手玩,又凑到她耳边说:“我们回去睡回笼觉吧?”   董馥梅又想给他一巴掌了。   董馥梅一向是冷淡的性子,可今天她发现她对周显义没来由的变得暴躁许多。这样不好。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说出一个‘滚’字,只道:“你去睡吧,我去做早饭。”   周显义还抓着她纤长柔嫩的手,想到这双手要去做饭他心里就不大舒服:“别了吧……”   塔尖大队早前是有新媳妇嫁进门的第二天要做顿早饭露一手的习俗的,后来遇上灾年家里的米粮都是定数的,这个习俗就被免了,这几年日子好过起来也有些人家开始这么做。   想到这,周显义也觉得他们俩躺着,让他妈和嫂子做饭好像不大合适,犹豫了一会儿改口道:“好吧,去做饭,我帮你一起。”   董馥梅听他这么说很是惊讶,村里的男人除了学大灶的大师傅没几个男的愿意下厨的,记忆里肖家男人就没有下过厨。她可还没提要周显义帮忙呢,他竟会主动这么说,怎么不让人惊奇。   “真的?可不能帮倒忙。”   周显义哼哼两声:“我厨艺好着呢。”   “行啊你,怎么练出来的?”董馥梅抬头去看他。   “在城里我总不能天天去吃食堂不是,日子久了就练出来了。”连下馆子都是稀罕事的年头单身男子独居最能锻炼厨艺了。   “这么厉害啊。”董馥梅不吝夸赞。   “那可不,你就瞧好吧。”董馥梅的肯定给周显义打了鸡血,他迫不及待要给她露一手看看。   天色还是暗的,隔得远些就看不大清了,董馥梅又对周家不熟悉,周显义就牵着她往厨房去。   厨房背光,比大厅还暗好些。周显义一路提醒董馥梅注意坑、门槛、凳子等障碍物,将她送到饭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他自己先去摸黑生火。   玩火周显义是个熟练工,划火柴点燃三根松光,等松光烧上几秒钟,再将其放进灶膛里,添上比较干和细的柴火,关上灶门在底下的通风口扇一扇,没多会儿细柴火就烧了起来。然后再放上大根的耐烧的木头进去,放两三根就够了。几根木头是搭着的,得在通风口的上方留气口。   整个过程不过三分钟,有了火光,看东西就清晰多了。周显义舀瓢水荡了下锅,再加满水烧着。   “梅子,你看下火,我去拿米来。”又推了下柴将火烧的旺旺的,周显义才让董馥梅坐到灶口去。   拿东西用不了多久,这火肯定是灭不了的,根本不需要人时时看着。但天这么早还是有些冷的,坐这能烤火,比桌子旁边舒服。   明明是自己说要做饭,结果什么事都被周显义做了。这种什么事都有人抢着做的感觉挺新奇的。   董馥梅顺着他的安排来,有心想看看他能做到哪步。   周显义能做到哪步呢?   等他拿了米、地瓜下来,锅里的水还没烧开。董馥梅说要洗米,他忙拦着说早上的水冷让他来。   等他洗好了米,锅里的水也烧的差不多了,他就拿来个铝盆,兑了温度适宜的水让董馥梅先洗漱。   在董馥梅洗漱的时候,他将烧开的水盘到后锅去,重新往前锅加了水放了米开始煮饭。董馥梅洗漱完再一次获得了看火的工作。   趁着这功夫,周显义也去洗漱。   用大灶煮饭其实是个力气活。   一煮一大锅鼓搅就要用大力气,等把饭煮到七八层熟,得用竹子编织的有手臂长的饭瓢将米捞到饭蒸里。饭瓢的缝隙不大,捞了满满一瓢起来后要悬着好一会儿让饭汤漏光,到后面还得拍着饭瓢的长柄将饭汤逗干净,往饭蒸里倒的时候也得用了敲。   这活男人做的是比女人轻松的,往常董馥梅做饭这步骤就得弄上好一会儿,周显义没多久就捞完了。   捞完饭粒,锅里剩下的就是饭汤,这饭汤要用大盆装起来,吃饭的时候可以直接做汤喝。   装完饭汤,就是蒸饭了。往米饭里加入洗净的地瓜干,再将饭蒸架到锅上煮熟即可。   光是煮这一桶饭前后就得一个多小时,所以没什么人家是分开煮饭的,通常都是早上煮了一大锅然后吃上一天。   将饭蒸上锅后周显义就坐到董馥梅身边,和她挤在一张小板凳上。   天色渐亮,董馥梅能清晰的看见他脸上求表扬的表情,她夸道:“不错嘛,有你帮忙我轻省多了。”   可不是轻省了,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周显义得意的嘿嘿笑了两声,气质略憨厚:“那我以后一直帮你。”   “这可是你说的,你以后要是反悔了我可不答应。”   新婚燕尔的,感情正浓当然什么都愿意干,关键是能不能天长地久的干下去。要是周显义一直能像现在这样表现这么好,董馥梅才真觉得自己嫁值了。   “不会反悔的。”周显义又将董馥梅的手抓到了手里把玩。   一般男人到了年纪马上相亲娶媳妇都是为了有人洗衣做饭生孩子。没有经历过追求,也没有和对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再加上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些男人并不能特别去疼惜他们的妻子。   可他不一样。他对董馥梅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董馥梅射出那惊天一箭的飒爽模样。他在追求董馥梅时从来就没想过要让董馥梅怎么去照顾他。   事实上,他都不大能想象董馥梅那双弯弓射箭的手洗手作羹汤的模样。即便他知道董馥梅做饭菜非常的好吃。   周显义一根一根的捏着董馥梅的指腹,他没说出来,他总觉得这双手该死画画的、弹琴的或者做些让农人觉得高不可攀的东西的,而不是下厨、下地、洗洗涮涮。   让她做这些,他会很心疼。   这样的想法要是被其他男人知道会觉得他很奇怪吧,不想要婆娘照顾生活照顾父母反而想让婆娘去学小资的那一套。   ……   天越来越亮,屋子里传来了动静。   没一会儿,罗秋菊就来到厨房,看见董馥梅和周显义都在,甚至锅里的饭都要煮好了,她惊道:“你们几时起的?”   “不知道,有好一会儿了吧。”周显义边说边自然的站起来去锅里舀了瓢水到盆里给他妈洗漱用。   “梅子说要给家里做早饭起的可早了,她刚来咱们家不认识地,我再困也得起来帮忙带路找东西不是。”   周显义这么说,罗秋菊下意识就认为饭是董馥梅煮的,洗脸水也是董馥梅烧的。虽然对董馥梅还是没法喜欢,但对她这么懂事是满意的。   打开锅检查了一下,米没放很多,是个知道节省的,比别人说的会持家。满意就更多了一点。   人都嫁进来了,罗秋菊也不想天天给人脸色看,就点点头,肯定了一句:“做的不错。”   董馥梅状若羞涩的笑:“我不懂的还多,还要妈多教教。”   昨天董馥梅进门时就改了口,但今天再听到她喊妈,罗秋菊还是有些不自在,就假咳了一下:“我也教不了什么,你自己也当家挺久的了。”   这话一出口,罗秋菊就知道自己说错话,她心里到底是有怨气的,不自觉就提起了董馥梅之前的事。   “那什么,饭都快好了,阿义你去把你爸你哥他们叫起来。那个,梅子啊,你去叫孩子们起床吧……算了,你不知道他们住哪,阿义你先叫青青,让她喊孩子们去。梅子,你会炒萝卜干不会,早上炒一盘这个配饭就可以了。”   ☆、第60章搬家   周家也是分家的, 周显义的爷爷奶奶也是和他大伯住,他家之前就住着他爸爸、妈妈、哥哥、嫂子、他、他妹以及一个侄儿和一个侄女,总共八口人。   他家的房子也是八大间, 没有加盖。住人的五间房,剩下三间当仓库或杂物间。为了让董馥梅带来的孩子住下, 又临时收拾了一间出来,合着之前侄儿、侄女住的那间,男女孩各住了一间。   也就是五个女孩一间,四个男孩一间。   那么多人挤一间房住肯定是不畅快的。不管是哪家的, 小的们都习惯了二人间, 这一晚睡得都不是很好。   被叫起来时各个哈欠连天。   虽然睡得不好, 但他们相处的其实还不错。闻到菜香时, 肖学栋就和周运威说:“我妈做菜可好吃了。”   董馥梅的厨艺是毋庸置疑的,一盘简单的炒萝卜干也能变成极品美味。   本来平常吃饭配萝卜干, 就配个两三根下饭就行了,一经她的手,一盘都没能剩下。有点小抠的罗秋菊看着打算吃三天的萝卜干一餐造完,心痛了许久。   吃完早饭,周显义他们就要回城里了。   结婚并不能请婚假, 周显义这两天假是和同事调了月休的时间。董馥梅还有许多东西要搬,所以不能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董馥梅要和周显义一起去城里住是家里人默认的, 可是看到他们收拾孩子的东西要把七个小孩也带去, 罗秋菊就不淡定了。   “你那屋子那么小, 孩子带去要住哪?”   罗秋菊也不想帮着带孩子, 可是周显义在城里住的房子她也去看过,忒小一间,估摸着都没有二十平,煮饭的家伙什都得摆在窄窄的楼道里,两个人住都嫌挤得慌。   村里人虽然住的屋子没有多好,但好歹都是整栋的房子。罗秋菊就很看不上那间小房间。   董馥梅还是第一次听说房间很小的事。   她去过林小满家,小两间带客厅的屋子虽然挤了些,这么些人也不是不能住。因为先入为主,她下意识就认为城里的房子都该是那么大的。   周显义忙着回答他妈的问题没注意到董馥梅惊讶的表情。   “我打了个两层的架子床,先挤着住。再试试能不能申请到大一点的屋子,或者想法把隔壁租下来打通。”   他住的楼是今年加盖的新楼房,他们部门员工没有房间多,所以没住满。这也是他申请房子这么容易的原因。   愿意出点钱跑跑关系,多租下来一间周显义觉得是可行的。   罗秋菊又问:“这几个女孩不是还得去学校上学?这学期学费都交了吧?”   城里停课了,乡下还没停,新历九月份的时候还是照常开了课,肖小云和肖小月也都被送去上学了。   一听要被新奶奶拦着不让和妈妈走,还要被送去学校上学,肖小月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就是肖小云也不是很开心,学校里教的东西太简单了,还不如她自学呢。   四个女孩都围到了董馥梅的身边,抗拒的意味很明显,周显义见状就道:“孩子们都和他们妈待习惯了,突然分开肯定不行。都先去城里住住看。至于上学……我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转到城里的学校去念,实在不行还得回来的。”   周显义知道城里停课了,但停课这种事总不可能停一辈子吧,要真停一辈子乡下迟早也会停不是,就没很把停课当回事。   她不想孩子跟去主要还是这么多孩子跟着大人不好办事,她是想要亲孙子的。但既然周显义这么说了,罗秋菊到底没拦着,只说道:“你们先去看看,要是不行再让孩子回来。”   她看看几个漂亮干净的孩子,有些别扭的说:“我会帮你们照顾好的。”   董馥梅和孩子们的东西并不少,光是要带的口粮就好些,只让周显义搬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哥周显恩还有他玩的好的几个兄弟也都来帮忙了。   那些兄弟都笑着喊董馥梅嫂子,却不怎么敢正眼看她,为了避免尴尬就时不时逗几个孩子说话。   董馥梅包括孩子们手上也是有拿东西的。那些没话找话的叔叔们走一会儿就要问一遍他们累不累啊,拿不拿得动啊,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话把小孩们烦的不行。这是瞧不起谁呢!   最小的孩子已经五岁了,身体素质又极棒,这几个小时的路真就能靠自己走下来。   县城这些年新盖了不少楼房,普遍是三到六层。   周显义住的那栋楼在人民路,门牌26号,总共有五层,他分到的是502。   红荷县可以说是山城,就算是城里,大多建筑也是依山而建,楼形也要跟着地势来,基本没有大面积相同的。   这栋楼是长条形的,楼梯在中间,楼梯左右各四间住房,从左到右排序。   水房和厕所是共用的。水房在排头,每层都有一间,里面有八个水龙头和对应的八个水槽。每个水龙头都有各自的水表,上面还分别写了各家的门牌号。   如果有哪间没人住的水龙头被人用了,那个水表上的水费就要各家均摊。因此就会有‘偷水’的人,为了这个楼里产生了不少矛盾。   厕所比较奇怪些,在两层楼梯之间,每层有两间,门口被人为的写上了‘男’、‘女’字样。   楼里是没有准备厨房的,所以各家都会在门口的那片走廊上摆上煤炉用来做饭。因此,‘偷煤’也是楼里的主要矛盾之一。   这些东西只要忍忍倒也能忍过去,当周显义打开了502的房门时,董馥梅才是真的不能忍了。就连她的孩子们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好小啊!”   是的,房间小到出乎了董馥梅的想象。   房间没有阳台,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两层的架子床占了屋子三分之一的空间。床尾那里侧放着一个大箱子是周显义放衣服的。箱子旁边卷着一张凉席。   床头旁边放了张长方形的小桌子当饭桌使,脸盆和桶就放在桌子底下。   东西不多,但董馥梅乍一看已经是满满当当的,她不觉得他们一行人手上拿的行李能放的进去。   但事实证明,努努力还是塞得下的。   装衣服、被褥的箱子都叠着放,用的零碎也不拆出来就往靠墙的地方摆着,粮食往没剩多少空间的床底下塞……   反正尽量往旁边和边角挤,中间留出空来就对了。中间留的位置不止是过道,吃饭的时候可以将桌子拖出来让另一面也能坐人,晚上的时候席子一扑还能打地铺多睡几个人。   一家子的东西塞完后和塞之前看起来竟然也没多了多少东西的样子。   董馥梅开始庆幸之前把大件都处理了,尤其是织布机,这个家果然没它的容身之处。   人家来帮忙搬了东西,周显义要请兄弟们吃饭。但他们都没答应,直说这会儿回家还能赶上午饭。   周显义哪能让他们就这样回去,昨天结婚的喜糖还有剩,他就拿出来给他们都抓了一把,就是他哥他也给了。   收了糖,他们说了些吉利话便下楼走了。   等人离开,董馥梅想去打点水将房间擦洗一下。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左邻右舍却在这时候围了上来。   这会儿是工作时间,待在家的不是没工作的妇女老人,就是刚好轮休的。   他们这层一共住了五户,一户和他昨天之前一样是运输队的单身汉,就是他和周显义调休的,住503。   一户是今年年初结婚的小两口,双职工,住505。   一户是一对夫妻带了两个儿子,住506。只有丈夫是正式工,妻子没有城市户口,会接着散活补贴家用。   还有一户人多些,507是祖孙三代共九人住在一间小屋子里,也是只有年轻的男人是正式工,其他人都只能接散活。他们家五个孩子两个女孩三个男孩,男孩不怎么做事就知道玩,女孩最大的比肖小溪大一岁,最小的才和肖学栋一般大,家里接的散活都得帮着干。   今天没有轮休的,在家的就只有后面两户人家。   他们知道周显义是打了申请回去结婚的,也知道他今天会把新娘子带回来。可是这么多孩子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家亲戚终于想要巴上来吸血了?   最后一户人家姓孙,两个老人就被称为孙爷爷和孙奶奶。孙奶奶是个热心的老人家,谁家有事都爱问个一清二楚,见状就问了:“小周啊,结婚回来啦!哦哟,新娘子真漂亮啊,有福气有福气!诶?怎么这么多孩子?这些孩子是谁家的呀?”   先是道喜、夸赞,再仿佛不经意的一问,让人都不好不回答她问题。   周显义也没想瞒,笑道:“我家的。”   “哦,你侄儿侄女啊?”说是这么说,孙奶奶看看董馥梅,再看看几个小的,除了两个,其他的孩子都和新媳妇像,怕不是新媳妇家的亲戚来打秋风了吧。   “不是。”周显义大手揉了揉站他最近的肖学兵脑袋:“我儿子女儿。”   “啥?!”   此言一出,邻居们都震惊了!   ☆、第61章打扫   “我儿子女儿。”周显义就像没听出他们的质疑似的, 笑呵呵的又说了一遍,然后不等人家问更多就把装喜糖的袋子又拿了出来:“来来来,都吃点喜糖沾沾喜气啊!”   糖不贵的难买, 好买的又贵,缺糖分的年代就是大人也爱吃糖。和喜糖比起来八卦就要往后排了。   领了糖, 难免也要说几句吉祥话。   等他们说完吉祥话,周显义就没他们继续八卦的机会,以忙着要打扫屋子为借口赶了客。   家里有两个水桶,一个铁皮的, 一个塑料的。塑料的更大些, 那个平常停水存水用, 铁皮的里面插着根拖把, 是拿来打扫卫生的。   周显义将铁皮桶拿出来,又找出扫帚、粪斗、麻布等物品。又拿了铁皮桶带他们去水房教他们哪个是他们家的水龙头以及怎么开水龙头。   肖小云求知的问:“为什么拧开水龙头就会出水?水是怎么上到五楼来的?”   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周显义呆住了。呆了好一会儿磕磕绊绊的猜测到:“嗯……可能是水一直积在水管里, 越积就会越高,呃,然后用水龙头封着,水龙头里应该有个能转的东西,拧着旋开堵着的东西拿掉水就流出来了, 可能是这样吧。”   周显义不自信的给出了答案,肖小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爱提问的只有肖小云, 肖小月只想上手试试。   水槽离地面是有一定高度的, 水龙头又装在水槽里面, 她想去拧得踮起脚尖整个人趴在水槽上。水槽边没有清理干净, 上面有不少污渍,这么一趴她衣服就黑掉一块。   “咦~”本来也想试试的肖学兵忙嫌弃的退后了一步。   楼是新的,水龙头当然也是新的,之前又是周显义这个成年男人拧上的,就很紧。周显义记得孙家的女孩就总是拧不开水龙头,就想着要上手帮忙。   他手刚伸出去,肖小月就已经将水龙头拧开了,潺潺的水流流进铁皮桶里,发出咚咚哐哐的声响来。   “哇!”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新奇的挤过去看。   “哈哈,乡巴佬!”   突然的嘲笑声来自一个十岁的小男孩,穿着灰色的劳动布做成的衣服,剃着个小平头,不知去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钻过了,看上去脏兮兮的。   “孙泽光。”周显义喊了那个男孩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警告。   孙泽光不敢笑了,对着他们吐了下舌头跑掉了。   “他好讨厌!”肖小萍愤愤道。   肖小溪拉着她的手:“我们别理他。”   “嗯!”   有了刚刚那个插曲,大家也不想在水房玩水龙头了,等水装满,周显义把水桶从水槽上提下来。   肖小月伸手去抢铁皮桶,自告奋勇道:“让我来!让我来!”   周显义不放心将这满满的一桶水给她,还是董馥梅说“放心吧,小月拿的动”他才松了手。   果然,这一桶水除了有点碍脚,肖小月提着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周显义惊讶的对董馥梅说:“这孩子力气真大。”   董馥梅笑:“还行吧,他们力气都挺大的,像我。”   周显义又想起了董馥梅那一箭了。能穿透野猪的力道是挺大的。   周显义从真正认识董馥梅开始,肖小萍和肖学栋就喊她做妈,周显义一下忘了董馥梅并不是这两个孩子的亲妈,他们的力气怎么可能都随她。不过这时候这两孩子也没展现他们的大力气,周显义当然不会产生疑惑。   等走到最后的周显义和董馥梅回到房间,肖小溪已经拿着扫把开始扫地了,肖学军拿着粪斗跟着她。   家里就两块抹布,一块肖小萍拿着蹲在床上擦窗户,床上的被褥已经被塞到放在最上面的箱子里去了。   一块在肖小云手里等着擦桌子。   肖学栋抱着拖把等着扫完地她来拖,肖小月就准备专门提水。   只有肖学兵这个小洁癖站在门口不愿意干这些会把身上弄的脏脏的活。不过他也没要闲着的意思,嚷嚷着等他们搞完他来铺床。   七个孩子分工明确,周显义突然发现没有能让自己发挥的地方。   董馥梅得意的笑:“他们很棒吧?”   周显义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染上了骄傲的色彩:“嗯,很棒。”   以后这些很棒的孩子也会是他的孩子了。   ……   房间小、人多,没多会儿就打扫完毕。临近中午,该做午饭了。周显义就问董馥梅:“这第一餐要不我们去国营饭店吃?”   “不去。”董馥梅将塞到桌子底下的一个菜篮子拿出来,包菜、花菜、小白菜、茄子和萝卜装的满满的,葱和芹菜也塞了一把在底下。这都是罗秋菊一早去自留地里摘的。   董馥梅抓了一把小白菜:“妈特地摘的不能浪费了,青菜放久了会烂,得先炒了吃。”   她边说着边打量了一下周显义放在桌上的调味品。周显义自己也是开火的,油、盐、味精、醋和酱油不缺,其他的都没有。   好在她自己准备齐全。   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麻袋,里面一包包的都是她准备的香料。周显义看她摆了一桌子的香料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么多都是做饭用的?   打开一看,辣椒粉、花椒、八角……   周显义不禁感叹:“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做饭特别好吃了。”   董馥梅不看他:“当然是我厨艺好。”   周显义:“……对。”   虽然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么说也是完全没错的。厨艺不好,这些东西怎么用都不知道。   “家里没肉了,我去买点。”既然董馥梅要在自家开火做饭,周显义也想着要吃好些。   去年猪肉太多都卖不出去,过年还搞出了爱国肉来。今年猪的收购指标又降了下来,恢复了用肉票买肉的方式。不过猪肉供应还是挺充足的,这个点去就算没有肥肉了,想买点瘦肉还是买的到的。   听周显义说要去买肉,董馥梅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要不一起去吧,我也认认菜市场在哪。”   周显义点头答应,指着对面:“近的很,过了马路,从小道往下走就是。我们这是人民路,这个菜市场就叫人民菜场。”   肖小月抓着栏杆往下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半天没看书想学习想的不得了的肖小云立刻喊:“我不想去。”   “行,想去的一起,不想去的看家。”董馥梅一锤定音。   除了肖小月外,就肖小溪、肖学栋想要去。   肖学军是懒,肖学兵是怕脏,肖小萍惨一点,她是想去的,但她要学医,每天都有学习任务的,今天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两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走了。肖小萍和肖小云就各自拿了书读。肖学军和肖学兵就待门口玩,不去打扰她们。   没一会儿,刚刚那个喊他们乡巴佬的男孩就带着一个更小的凑了过来。   孙泽光拽拽的冲他们喊:“喂,乡巴佬,你们叫什么?”   肖学军白他一眼:“傻大个,你不知道问人名字得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吗?”   “嘿!”孙泽光给气乐了,竟然有小孩敢挑战大孩子的权威!他举起拳头威胁道:“会不会说话,你们不乖乖听话我请你们吃拳头!”   肖学军拍了拍肖学兵的胳膊:“你上!”   肖学兵没动。   肖学军故作可怜的憋着嘴:“他欺负我你不想帮我报仇吗?”   肖学兵受不了他,终于还是捏起了自己的小拳头。   孙泽光看见哈哈大笑:“怎么?小不点还想打架啊!来啊!”   肖家三兄弟在村里横行的时候,肖学军是那个耍嘴皮子瞎出主意的,肖学栋是鼓掌呐喊当啦啦队的,而肖学兵就是拳打脚踢冲锋陷阵的。   别看肖学兵平常爱干净的要死,比女孩儿还讲究,他在打架这方面的天赋惊人。也没人教他,他自己就总结出一套对付大孩子的招数来。   他力气比同龄人大不少是不错,但比大孩子其实也不是特别有优势,所以在战斗时他向来不硬拼,而是机智的选择攻下盘。最好是一开始就绕到后面打击人腿弯……   ……   欢欢喜喜的买菜回来,却在楼下就听见小孩嚎啕大哭的声音。等上了楼,发现哭声就是在五楼,虽然不大像是自家的孩子,但董馥梅他们也急了,忙跑了上去。   哭的是一个小男孩,好像比肖学军他们还小一些。   他哭着,他爷爷、奶奶、妈妈都在旁边哄。   “小宝不哭啦,是不是哥哥欺负你啊,奶奶帮你打他!”   孙妈妈:“泽光你怎么又欺负弟弟!”   孙爷爷:“小光,快给小宝道歉!”   那个他们都见过的孙泽光在一旁说:“道歉个屁啊,我又没有打他!”   孙泽宝哭得嗷嗷的:“哇啊——爱哥不喝偶玩——”   咬字不清不仔细听都不知道他在说个啥。   董馥梅发现自家两个男孩就站在不远处看热闹,招手喊他们过来。   孙家人也发现他们回来了,孙妈妈不好意思的对他们笑了笑。然后拎着孙泽光的耳朵要把他带到房间去教训。   孙奶奶也抱着孙泽宝跟上了。   孙泽光呜哇乱叫:“干嘛呀!干嘛呀!我又没欺负他!”   董馥梅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目光锁定在偷笑的肖学军身上:“说吧,怎么回事?”   ☆、第62章敢想   肖学军回以无辜的视线:“我不知道啊。”   董馥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对肖学兵抬了抬下巴:“阿兵,你说。”   肖学兵两只小手搅着有些心虚的笑,两个酒窝特别深。   “嗯?”董馥梅哼了一声。   肖学兵只得乖乖的回答, 肖学军见状忙捂住他的嘴,自己站出来笑嘻嘻的说:“我来说我来说。”   “那你好好说。”董馥梅也没不答应。   “就是那个人想和我们玩不想和他弟弟玩嘛。”肖学军避重就轻道。   “人家干嘛要和你们玩不和弟弟玩。”明明该是个疑问句, 董馥梅却不带半点疑问的语气。   肖学军缩了缩脖子,又讨好的笑了笑:“就他觉得我们很厉害啦。他弟弟好笨的,四岁了什么都不懂。”   “哦,他又为什么觉得你们厉害。”   肖学军小嘴撅起, 妈妈好烦哦, 干嘛要一直问。   “行了, 我知道了, 不用答了,你们两个给我各写二十张大字去。”董馥梅此刻是个无情的妈妈。   “啊!为什么!”肖学军哀嚎。   肖学兵抱住董馥梅的腿:“妈妈, 我来说。”   董馥梅捏捏他的小脸蛋:“别说了,写字去,乖。”   两兄弟欲哭无泪,其他人幸灾乐祸。   不甘不愿的垂着脑袋回到房间,肖学军抬头一看忽然兴奋, 又跑出来仰头对董馥梅说:“妈!没有写字的桌子!”   “嗯……”董馥梅看着那狭小的房间沉默了一会儿,改变了惩罚:“行, 不写了, 今天下午把你二姐看得那本《千金方》的养性方背下来。”   青天白日一霹雳!养性方可有十四方!   写字改背书, 不知道这惩罚是轻了还是重了。   董馥梅在教育孩子的时候, 周显义并没有出声。等她罚完,周显义才和她说:“也不用惩罚他们吧?人家小孩哭好像不关他们的事。”   董馥梅:“我比你了解他们,那支支吾吾的样子不用说肯定又打架了。”   “打架?”周显义惊了:“他们打小宝了?可小宝不是说是因为他哥哥不理他才哭的吗?”   董馥梅白他:“你在小瞧谁,他们要打架肯定是和大的那个打。”   周显义:“……”   完全看不出来。   他们两个长得白白嫩嫩的,还比人家岁数小一半,打架?好像还打赢了?怎么可能!   周显义一旦震惊过度,就容易面无表情。董馥梅在他板着的脸上戳一下:“而且动手的肯定只有阿兵,阿军只会在旁边下黑手。”   周显义艰难道:“你是说……阿兵把大他那么多的小光给打了?不是,这说不通啊,哭的又不是小光。”   “不打不相识这句话你没听过?要不是这样,你说人家一个大孩子凭什么和两个小屁孩玩,肯定要能让他觉得玩到一起去才行。”   董馥梅将买的菜放到门口那张用来煮饭时放东西的桌子上:“行了,别想了,来做饭。”   一听要做饭,肖小溪就跑房间里去把米袋拖出来。   一看肖小溪拖米袋,肖小萍和肖小云也不学习了,一个个积极的帮忙洗菜什么的。   煤炉董馥梅没用过,周显义点火她就在旁边认真看。   首先是要把煤炉顶撬开,打开风口,接着才是起火。划了火柴点燃松光用铁钳夹着放进炉膛里,然后放进去煤球,再用蒲扇用力地扇火。随着蒲扇的扇动,一股浓烟就飘了出来。   周显义大喊:“快躲开!”   梅子反应也快,忙往风向的另一边闪。   她是躲过了,有人没躲过。   风是往水房那边吹的,烟也往那边去。刚好洗了小白菜出来的肖小萍被烟呛得直咳嗽:“咳咳,这是什么啊,咳咳!”   “小萍快过来!”   听到董馥梅的呼唤,肖小萍立刻一手捂住嘴跑过来。慢了一步的肖小溪他们吸取了教训,也各自端着东西低着头跑。   等跑出浓烟范围,肖小月像捡回了一条命一样夸张的呼了一口气:“天啊!差点憋死我了!”   还在低咳的肖小萍眼泪都流出来了:“哪来的这么多烟啊!”   董馥梅:“你爸烧煤炉呢。”   肖小月:“煤炉?这东西怎么比家里的大灶都不好用?”   人人都说城里生活好,来城里是享福的。可是怎么她觉着不是这么回事呢?房子小的不得了,别说捉迷藏了,老鹰抓小鸡都玩不了。现在煮饭还有大浓烟呛得人眼泪都要下来了,这是吃饭还是吃烟呢!   不止是肖小月,孩子们都对传闻中的城里的好生活非常幻灭。   好在烧了一会儿之后烟尘小了不少,这时候就可以搭上锅子煮饭了。   煤炉只有膝盖高,煮饭只要放上面煮就好,炒菜难不成要蹲着?   董馥梅问出这个问题,周显义道:“下午我去买些砖头来垫高。”   他自己煮饭的时候大多就煮些咸粥之类的,比较少炒菜,也没有觉得特别不方便。不过现在董馥梅觉得不方便了,他就得想出解决办法来。   董馥梅同意了买砖头垫高,但她对这里其实还是不满意的。说真的,她想回乡下了。   可现在这情况回乡下整天要和公婆妯娌相处她也不习惯。在对结婚后悔之前,董馥梅觉得她需要搬家。   午饭时间,人们也陆续开始做饭。安静的大楼里传来了各种声响。   没多会儿上班的人也一群群回了来,楼里就更热闹了。   五楼的人除了503的也都回来了,看到董馥梅他们的表现都大同小异。首先还是得对董馥梅的花容月貌表示惊艳,回过神来再对着她和周显义说恭喜,说完恭喜了就可以顺便打听一下那么多孩子是怎么回事。   周显义只说那些都是他的孩子,然后分了喜糖将他们暂时打发了。   拿人东西手软,人家不大好刨根问底,只心里的好奇一时半会儿还是去不了。   505、506、507三家人都在楼的右半边,每家都升起炉子做饭,烟火缭绕的特别有生活气息,做饭的几个女人仗着与左半边有点距离不会被当事人听见。小小声议论起董馥梅和那些小孩子。   董馥梅面相是很年轻的,不说绝对不会知道她比周显义还大了三岁。就很不像是一堆孩子的妈。   比起猜测周显义娶了个寡妇,她们更多的是认为孩子是董馥梅兄弟的,可能她兄弟出了什么事要她带,然后周显义去她就把孩子也接手了……   她们说的声音不大,董馥梅是真没听到,也就不知道他们这么能圆故事。   弯着腰做饭难度实在是太大,董馥梅没勉强自己,干脆就让煮一锅青菜瘦肉粥喝。   准备吃饭得先把靠墙的桌子抬出来些,桌子下有东西,免得碰到一个人还搬不了。桌子小,家里板凳也不是很够,最后大部分人是围在桌边站着吃的。   董馥梅从没有吃一顿饭吃的这么狼狈过。这坚定了她要搬家的决心。   等吃了饭,周显义收了碗要去水房洗。董馥梅也跟上了。   周显义拦着董馥梅不让她动手:“泡多了水伤手,我来就好了。”   粥碗不是很油,好洗的很,冲水擦一擦就完事,董馥梅也没抢着。边看着他洗边问:“城里的房子是只有这样的?”   周显义洗碗的动作一顿。这话的意思挺明显的,就是嫌弃房子小了。周显义有些紧张:“也不是,有大些的。我会尽力申请……”   觉得这样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周显义转而道:“501没人住,我下午就去找领导看看能不能先租给我们。”   “要是不行呢?”看周显义停下动作,董馥梅伸手拿过一块碗来洗。   周显义忙抢回去自己快速的洗起来。一边洗他一边想着董馥梅问的问题。要是不行……   “那就去租私房。”   “私房?”   “嗯。我们住的单位分的房子就是公房,得是有工作的才有。私房就和我们乡下一样是自己的房子。城里有些人家有空屋子也会往外租,不过那种房子不一定有通电。有的连自来水都没有是用的井水。而且要是人家突然不愿意租了,可能会没地方搬,所以能分到公房的都不会去租私房。”   说来说去就是私房没保障一点。   最主要是房主的人品没保障。突然不租了是一种情况,突然涨租的也不少。   还有更糟的,万一要是哪天房主不小心出了‘政治错误’的大事,财产充公,那房子也要被收走的。如果是还让里面租客住的还好,要是是收去盖新大楼的,租客找不到下家怕是得去睡大街。   “对了,还有私房大多都是平房,容易遭贼。”   周显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愿意考虑私房的,可现在董馥梅嫌房子挤了,公房分不到,也不得不考虑私房。   董馥梅听周显义分析了一堆。听来听去最需要防备的还是房东。就道:“那不用租的呢?”   “什么意思?”周显义呆了一下。   董馥梅的桃花大眼状若懵懂无知的眨了眨:“会有人愿意转让的吧?没房东的话,你说的那些很多就不用担心了呢!”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都雀跃起来。   周显义:“……”   你可真敢想啊!   ☆、第63章买房   董馥梅不仅是敢想, 她还很敢做。   南方的秋季是最舒服的季节,不太冷不太热,又没有春季那连绵的雨。   街道上发生需要调节的矛盾, 大多是街道委员会有经验的大妈们表现的机会,年轻的朱干事总是被安排守门, 中午留守的活也多是她的,在中午的时候她就喜欢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同志,同志……”   轻轻的呼唤声唤醒了睡的有些昏沉的朱干事。她挣扎着睁开眼,光亮刺激的她的眼微微湿润, 眼睫打着抖眯着, 迎着光抬起头, 那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仙子。   “同志, 抱歉叫醒你了。”   软绵悦耳的嗓音逐渐将朱干事的神智拉回。原来她面前的不是缥缈的仙子,而是真人!   恍然省神的朱干事下意识抹了把嘴唇, 抹去不存在的口水:“那个……什么,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在嘴巴打了两下磕绊之后,朱干事露出笑脸找回了自己的说话节奏。   “你好,同志, 我是想问下租房子是归哪里管呢?”   “租房子?那要去房管所。”朱干事很快答道。   “房管所?那房管所要怎么走呢?”   “不远。”朱干事走到门口往门左边指:“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到县一医院,然后过马路转左沿着解放路走大概十来米吧, 房管所就在那, 旁边是供电局。”   “我知道了, 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   目送着仙子一样的人物走远, 朱干事双手拍了拍脸:“我的天,真有长这么好看的人啊!比陈四姐都好看!”   ……   这问路的人就是董馥梅了,周显义也没有自己去租过房子,他现在租的那房子是直接向单位申请来的,自己要去买的话他也不知道找谁。不过有问题找街道委员会是没错的。   本来周显义也想一起来,可董馥梅让他先去买砖头把灶台搭起来,她就是先来问问,成年人了,又不是个哑巴,问个问题没必要两个人一起。   被安排了任务的周显义只能不放心的看她一个人出门了。   而嘴上说先来街道委员会问问的董馥梅在问完后就直接根据人家的指点找到房管所去了。   这时候房子买卖很少,走正规程序的就更少,在没有某些部门、工厂分房的时候,房管所就挺清闲的。中午也没人看门,董馥梅到的时候房管所门就是关的。   见状她就干脆转向往解放路的另一边走,解放路另一边的尽头就是董馥梅之前常去的那家县里最大的供销社。   供销社大中午人也不是很多,柜台后面的售货员一个个也懒洋洋的提不起劲的模样。董馥梅走进来连个抬头看一眼的都没有。   董馥梅也只是随便逛逛打发时间罢了。逛到觉得房管所差不多该开门了她也没什么都没看上。   慢悠悠的贴边走到房管所。   果然这回人家已经开门了。   董馥梅走进去的时候,刚刚开门准备上班的谢办事员正在烧水。看到有人进来他愣了一下,通常往这跑的都是各单位的房管员,进来的人眼生的很,也俊的很。   “咳,为人民服务,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我都没见过。”   董馥梅眼里有着好奇和一点点的害怕,就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同志,我、我是想让问问要、要买房子需要怎么做?”   董馥梅不大确定房子能不能买卖,她做出无知无害的样子来,万一房子不能买卖,她还可以推托自己乡下人进城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存心违反规矩。   “买房子?”谢办事员确认了一下自己听到的东西。   董馥梅怯怯的点点头。   “嗯……”谢办事员沉吟了一会儿,看美人满眼不安,他先安慰道:“你别紧张,我就是没听过有人来说要买房的,有点惊讶。”   谢办事员很无奈的发现自己这么一解释对面的美人眼眶瞬间就有点红,好像被他的话吓到似的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能买房子……”   “也不是这么说。”谢办事员看她这样忙道:“公房是不能买卖的,私房是可以转让的。”   美人双眸一亮,很惊喜的样子。   被期待的目光看着,谢办事员只好往下说:“私房转让我们是不大管的,就双方都自己约定好了,来我们这办转让我们是给办的。”   然后谢办事员就听到美人期期艾艾的问:“那我要怎么知道人家愿意转让呢?”   谢办事员:“……”   他怎么知道啊!都说了是双方自己约定好转让的。   不过在房管所工作那么多年,谢办事员别的不知道,各处的房子情况他是非常了解的。私房主人家有没有转让的意向多多少少也会知道点。   尤其今年各处调动大,想出的、不得不出的还真是不少。   被问到头上了说自己不知道多没面子。谢办事员没有明说他知道谁愿意转让,但暗示了他自己知道几家房子不错的:“私房嘛,我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转让,不过***那里那户家里最近有点困难,***……”   谢办事员越说,美人看他的眼神就越感激越崇拜,看的他都有些飘飘然起来。忍不住多说了一点。   说的口干舌燥,还好刚刚烧了水。   在他润喉的时候,美人又露出一副犹豫的模样。   谢办事员没忍住:“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美人立刻用‘你真是一个好人’的目光仰望他:“如果我直接找去人家家说要买房子,人家会不会认为我是骗子,嗯,或者会不会骗我呢?”   谢办事员再一次沉默许久。这意思是要他当中人?   谢办事员没说话,美人的眼神越来越不安,小声道:“我是不是问错了什么?”   “不,没有,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可是他是正规的房管所办事员!去当私房中人什么的也太丢份了吧?   可是美色误人,即便是个正直的五十岁大爷,到底还是没扛住美人失望的眼神,主动说出愿意帮着介绍介绍的话。   谢办事员是要上班的,这时候当然没空带她去看房子,晚上也不合适,就约了明天中午的时候看。   这是谢办事员牺牲了自己的午休时间。   董馥梅非常感激,第二天中午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大把喜糖。   拿到喜糖,谢办事员惊讶道:“哟,这是刚结婚?”   董馥梅羞涩的点点头。   谢办事员:“恭喜恭喜啊。”   顿了顿,又道:“那你丈夫怎么不来?让你出来跑?”   董馥梅维护道:“他想来的,但他是运输队开车的,工程很紧,他中午都没空回家吃饭。”   董馥梅并没有撒谎。运输队的工作没安排到大工程或远距离任务的队伍可以和一般工厂工人一样按时上下班,有时完成了任务还能直接回家。但要是安排到大工程或远距离任务的队伍别说中午了,有时候好几天回不了家都是有的。   503和周显义调班的那个单身汉就是被安排了往隔壁县运送水泥的工作,到今天都没回来。今天周显义也被安排了给下面一个县运砂石的任务,中午赶不及回来。   “运输队的啊!那可是个好工作啊!”掌方向盘的工作在人们眼里可吃香,谢办事员听到董馥梅的丈夫是运输队的,原本的一点疑虑都没了,运输队的有钱买房挺正常的。   “能为组织做贡献都是好工作。”董馥梅道。   这话谢办事员爱听:“是,你说的对!”   董馥梅不是很挑房,房自己买下来可以再修,主要她看得是地。首先必须宽敞,其次离供销社、菜市场、医院、小学什么的都不要太远,最后才是看的价格。   按着这样的标准,她看中了江滨中路靠进步路方向的一处房子。那处是一层的平房,共七间,正方是三间泥瓦房,两边各加了两间草房,中间还有一个土地被踩的实实的小院子。总面积一百八十平左右。   有房管局办事员做中人,董馥梅选中的房子的房主果然态度不错。   房主一家有三人都是附近罐头厂的员工,申请罐头厂的公房申请了很久才申请到了一个三室一厅的楼房,月租金7块钱。   那边准备搬进去,这边房子就没人住了。为了避免以后被别人举报他们家房子不用不肯贡献出来是资本主义思想,就想处理了换点钱。   本来的打算还是去房管所卖给组织的,之前问了价大概能卖480元这样,家里有人觉得是不是私下转让能多要点钱,就还先没卖。   也是他们去房管所问过价,谢办事员才知道的这家。   房主是土房换楼房要卖房,就不会扯到下放之类的麻烦,虽然房子不是很好,但是地皮够大,董馥梅对这家确实很心动。   房主家里是说想要按间算,七间屋加小院算八间,每间九十出,总共要720元。   七百二比房管所给的四百八多了二百四,董馥梅能理解人家想多卖点钱,可她也不是冤大头呀,就道:“瓦房一间九十都是贵的,那四间草房都歪了,我买来还得修缮,院子也不能按一个房间算。”   房主也知道自己有点漫天叫价的意思,被挑了毛病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那你愿意出多少?要是低了我还不如卖给组织去,你说是不是?”   董馥梅说了自己的价:“三间瓦房一间八十,草屋六十,院子算五十,你看行不行?”   房主懵了下,分开来算啊,那是多少来着。   看房主想去找算盘,董馥梅喊住他:“总共五百三。”   “哦,五百三啊。”房主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这钱是比房管所给的价高,可是高的也不是很多啊。   “不能再加点?”   董馥梅摇头。   她已经给了个合适的价钱,没必要再加。现在买房子的人少,自家有房子的都想去申请租住公家盖的有水有电的楼房,想卖房子本来就不大好卖,她比最可能收购的房管所多出了五十就可以了。   房主犹豫了半天,又回房问了家里人的意见,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五十也不少了,七个月房租呢。   ☆、第64章户口   有谢办事员在, 当天下午两家就到房管所将程序走完,各种证件也办的齐齐全全。在董馥梅一口气将五百三的钱付清后,原房主答应会在三天内搬到新家去。   不到两天时间就买了一座房子以及房子下土地的使用权。终于成功花出钱的董馥梅挺开心, 钱总算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之前辛苦织布做衣服没有白费。   她回家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三点, 没人敢想她中午出去就买了一座房子回来。   肖小月在楼下的一小块坪子上和楼里的几个小姑娘跳皮筋,看到妈妈回来了忙挥手:“妈!”   董馥梅笑着点点头:“你这么快就认识新朋友啦?”   肖小月重重点头:“大家都可好啦!”   “那行,你玩,吃饭的时候记得回家。”   “好嘞!”   肖小月的新朋友看到董馥梅都挤在旁边不说话, 等她上楼后, 才跑到肖小月身边问:“那是你妈妈呀?好漂亮啊!”   肖小月很得意:“那是, 那可是我妈, 我这么好看我妈能不好看嘛!”   她臭屁的样子实在讨打,一个小姑娘说:“我们夸的是你妈, 你还自夸上了啊。”   “怎么不能自夸了,我长得像我妈!我也好好看呀!”肖小月顺手搂住一个女孩的胳膊:“就像我看你们长得好看,就知道你们妈也长得好看一样,有什么不能夸?”   被搂住的女孩捂嘴笑起来。   对面的一个女孩跺了跺脚:“行了行了,就你会说!”   不过她的脸上也是笑意盈盈, 被夸好看哪有不开心的。   肖小月能这么快混进女孩堆里,嘴甜绝对是第一功。   ……   董馥梅在楼梯上没遇到人, 快到五楼的时候却见到孙泽光偷偷摸摸的趴楼梯间的墙上探头往她家的方向看。   听到她的脚步声, 他被惊到, 回头看了一眼, 猴屁股一样的脸也暴露在董馥梅眼前,不等董馥梅发问,他就脚底抹油的遛了。   “咦?”   董馥梅听到肖小溪的声音。她走上去一看,肖小溪正站在走廊上奇怪的看着孙泽光刚刚跑进的507。   她脸上身上流了许多汗的样子。不用说,肖小溪肯定是又在练功了。   舞蹈基本功是每天都得练的。但在塔尖大队的时候肖小溪在家也没有这么勤劳,一般就早晨和傍晚练一会儿。   可来了城里一是没书读,二是没熟人,她不像肖小月那么自来熟,没那么快能和别人玩起来。   再加上肖小萍和肖小云都在认真读自己喜欢的书,她觉得自己作为大姐也不能老不做正事,得空的时候就会练舞。   只是房间实在是太小了,施展不开,她会到501的门前的走道练。501没人住门口堆东西,空间大一点。   所以刚刚那个臭小子是在偷看她大闺女?   董馥梅脸黑了。   “妈,你回来啦!”   肖小溪倒不知道自己被偷看了,就是刚刚孙泽光跑进门的时候忘了门是关的直接撞了进去,而且撞了之后也不停,急急推开门就冲了进去,肖小溪觉得奇怪才多看了两眼。   “嗯,回来了。”   董馥梅给肖小溪擦了擦脸上的汗:“累不累?”   “不累!”肖小溪摇摇头,脸上的笑是非常明朗的,眼睛也非常亮。   肖小溪一开始学舞只是因为好奇,但学着学着是越跳越喜欢了,做喜欢的事总是不容易觉得累的。   “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   “我知道的。”肖小溪指了指窗台,上面有一根笛子,正是董馥梅做的:“我要是累了,就吹会笛子。”   吹笛子在肖小溪眼里就是个消遣。她学了许久到现在也就只会吹《东方红》和电影《陈四姐》里陈四姐唱的歌谣的调。   虽然用笛子吹这两首歌董馥梅觉得挺奇怪的,不过谁让它们受欢迎呢。   看肖小溪这么喜欢音乐相关的东西,董馥梅突然想起了包裹里的收音机。好像收音机是会放歌的?如果有放歌就好了,一是好让肖小溪学歌,二是合着歌才好练舞。   ……   一直开车也是个累人的活,运了一天的砂石,周显义的腰背都是僵的。   他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城里比乡下好些,有路灯,这时候还有人会在外面纳凉。   每到身体接近负荷的时候,周显义就觉得分到五楼的房子不是件好事。   吸着一口气爬上楼,他被自家屋子门口挤着的人惊着了,怎么回事?四、五楼的人都挤他们家干嘛?别是家里出事了吧!   “哟,小周回来啦!”在周显义着急起来的时候,505的小王看到了周显义,他笑得露出牙龈,用力的拍了拍周显义的肩:“可以啊兄弟,都买收音机了!哪搞的票?”   周显义:“……”   他一头雾水,可很想问一句‘什么’,可是直觉让他闭上了嘴。   收音机他是没买的,但是……他家出现了收音机,他没买只能是梅子买了。   静下心来去听,他可以听到隐约的样板戏的声音,还能听到人家说“有收音机就是好,能听故事……”   然后他听到了董馥梅的声音:“这收音机可不止能听故事呢,里面还放歌呢,我家小溪学跳舞的,就需要这歌呢。”   “哎哟,这闺女学跳舞的啊,这么厉害!”   “闺女跳一段来看看?”   董馥梅:“唉,地方太小,没地方施展……”   “真可惜……”   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周显义也听不清全部。但就他听到的,大概就能猜到一点,于是对小王说:“新婚嘛,总要买个大件不是。我大闺女学跳舞需要收音机,正好得用呢,就买这个了。”   周显义提到这个,小王也有点想八卦,小声问:“这样啊。诶,话说你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闺女儿子了?谁家的孩子啊?”   “就我家的。”   周显义这么说,小王只认为他是不想说,满脸可惜的没再追问。   周显义进到家里,董馥梅一看到他就招呼道:“阿义,你回来啦,吃过饭没有?”   周显义点点头:“在工地吃了。”   邻居们也和他打起招呼来,而后又和他说话。大部分人话里话外都说他有出息,能存下钱买收音机。   只是个别人也有话讲,说还不如再存点买自行车,自行车更体面。   董馥梅:“也不为体面,关键是女儿能用得上。”   周显义赞同:“梅子说的对。”   有人在心里撇嘴,认为他耳根子软。但也有羡慕的,最羡慕的就是孙家的两个女孩。她们家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女孩小小年纪就要接活做,都不让他们出去玩。同样是女孩,人家的女孩就能学跳舞,还能为了她买收音机。   这就是有对比就有伤害了。   不过差距太大,她们也就只是羡慕而已,毕竟她们家就算是男孩提出要收音机家里肯定也不会答应买。   过了半个小时,收音机里的故事讲完,邻居们才不舍的离开。   送走人,董馥梅呼出一口气。她失策了,没预料到还有人会来蹭收音机。   下午那会儿她想到收音机可以拿出来用就没犹豫的拿出来了。她装作是从她放衣服的箱子里拿的,家里孩子奇怪哪里来的收音机,就问是不是周显义买的。   董馥梅想了想没说不是。   然后孩子们就默认是周显义买的了。   再然后她拆开了收音机的包装。她买的是熊猫牌B623型号,长9.6寸,一只手能拿住,两个手能捧好的那种。上面有三个按钮,一个调波长,一个调声音,一个调频道。   再再然后,她按着说明书打开试了一下……   声音一个没调好,过大的声音吸引来了邻居们的关注。   再再再然后,就有了饭后聚在他们家听收音机这件事。   不过这也就是第一天,天天让家里挤满人董馥梅可不乐意,所以一直强调这个收音机是给肖小溪练舞用的!不是拿来听故事的!   只是董馥梅也不能确定邻居们有多厚脸皮,所以果然还是要尽快搬家、独门独户!   这么想着,她先赶着孩子洗脸刷牙洗脚睡觉。等孩子们睡着了,董馥梅把房产证、土地证、过户证明拿了出来……   周显义:“……”   他的手微微颤抖。   收音机就算了,现在连房子都有了?!   那些证件上写的都是董馥梅的名字,因为有了房子,董馥梅的居民关系就可以转到她名下的房子里,等她去走了登记程序,她就是个城里人了。   而孩子的户口随母亲,也可以一起落户到城里。每月能领城里的居民粮。   居民粮是定量的,比起乡下按收成定量的人头粮,丰年或许会少上许多,但他们现在一家住到城里没在乡下上工,白领粮就很容易招闲话,转领城市粮也没什么不好。   董馥梅给周显义讲了讲那处房子的情况,又说道:“那个房子有点破,我想推了重盖。”   周显义:“……推了重盖?”   “是啊。”董馥梅点头:“我觉得这楼房比私房好就好在水电厕所不是。我们重盖的时候把水电厕所都加上,不就比住楼房还好了吗?”   周显义沉默着,许久之后:“……梅子,你用的是肖家留下的钱吗?”   ☆、第65章盖房   男人的自尊心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   周显义因为爱董馥梅是可以不介意她的过去的, 但不介意过去不代表他能不介意现在还和过去关联甚大。   这不是说孩子,孩子他能爱屋及乌,他介意的是他不能给董馥梅想要的生活, 而董馥梅的曾经能给。   简单来说,就是周显义酸了。他希望董馥梅想要的一切是他给的, 而不是死掉的那个前夫!   “不是。”董馥梅干脆果断的说:“放心吧,我不会用别人的钱养你的。”   董馥梅想到自己曾经在游戏里时见到过的一对玩家小情侣。那个女孩要跟男孩分手,男孩问为什么,女孩说她没想到她觉得是个富二代的男孩的钱都是包他的富婆给的!她觉得恶心。   不管那对小情侣真实情况是怎么样, 董馥梅在从中学到的就是, 养自己的人还是用自己的钱比较好。   比如她在前公婆房间里找到的钱就没打算花在现在这个家里, 而是准备等孩子们长大了给他们分了。   爷爷奶奶的遗产孙子孙女继承就没毛病了。   因为自己有钱, 董馥梅有底气的很。   “你……养我?”周显义觉得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董馥梅看他表情不对,无辜的眨了眨眼, 立刻迁就改口:“你养我也行。”   这语气就很敷衍。   周显义抹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行吧,谁养谁不重要,现在重点的问题是:“你的钱是哪来的?”   “卖衣服呀。”董馥梅轻快的说。   “你去黑市了?”周显义脱口而出, 心里砰砰跳了起来,是后怕的, 去黑市卖东西被抓到……   “你在想什么呢!”董馥梅嗔他:“我是会投机倒把的人嘛, 当然是卖到供销社了。”   “哦……”周显义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供销社还能卖衣服啊, 我认为只能买呢。”   “做的好就收了。”   “自己做的?”   “要不还能是抢的?自己纺线、织布、染布、做衣服, 可辛苦了呢。”对自己的丈夫,董馥梅不介意撒撒娇。   周显义果然很心疼。   周显义不知道卖衣服到供销社能赚多少钱,但他知道供销社给的价肯定不会比卖价高。衣服从纺线开始都要自己做,那肯定也做不了几件。每月辛辛苦苦存的一点钱,梅子买房就用光了……呃,不,应该没有,她还要重盖房子呢。   但重盖之后肯定不会剩了吧。   都是他没本事,才害得她要自己考虑房子的事。   “梅子,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这次你想盖就盖吧,然后,我会努力赚钱,以后你想要什么都让我给你。好不好?”   董馥梅觉得周显义用他紧张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是最让她动心的时候了。   “好啊,以后让你养我。”   “嗯,我养你。”   周显义在董馥梅眉心亲了一下。像是给这份诺言盖了印章。   该商量的事商量完,天色也就不早了。两个大人也该睡觉了。   双层的床上面是睡的女孩们,下面睡的男孩们,周显义和董馥梅睡哪呢?答案就是睡白天的空地。周显义昨天下午出去本来说是要买砖头的,结果在买之前他先扛了张床回家。   铁架的折叠床,展开就一米二宽这样。白天不用的时候可以放起来。   有了这张折叠床一家人勉强能在这不到二十平的房间睡下了。   ……   在小床上挤了三天挤到腰酸背痛,终于挤到了原本的房主搬走。   可惜董馥梅想要重盖房子,而且想要的房子和现有的完全不一样,必须全部推翻重起,他们还是不能马上搬到新家去。   整个地皮是一百八十平,董馥梅想说既然要盖就盖好点,打算建全砖房。   但她也没有想太打眼,所以只打算盖两层。   因为周显义提过平房容易招贼,董馥梅就打算在地基外建两米多高的围墙,然后再种上一圈荆棘或者仙人掌。   有了围墙,里面再是三合院形式采光就不好了,所以还是打算盖和楼房一样一个整体的,前面留出块空地做院子,可以晾晒东西,围墙和房子之间也要留点空,种点葱蒜什么的。   这么一来,房子实用面积就小了不少。   董馥梅打算给孩子们一人一间房,最好还能留间做库房,客厅也得留,还有厨房以及最重要的厕所也不能少,这样子一算,怎么在有限的空间里把她想要的都实现就是一个大问题。   幸好周显义是交通部运输队的,他认识不少和建筑相关的人员。搞来一条大前门抽空拜访了一位建筑设计师,把要求一说,没多久就拿回来一份房屋设计图来。   设计图有了,找谁建也是个问题。   乡下建房都是找邻居亲朋帮忙,可城里这招就行不通了。盖点小东西还能找几个朋友,要盖房子得找施工队。   私人要找施工队建房屋是很难的。城市每一刻都在不停的建设,没有哪个施工队有空来接散活。还是周显义拿着礼物去找了人,让他认识的一些施工队的队员在休息时间来做他家的活。   当然,这样找来的人工钱不能低了。   除此之外,买砖头买沙子买水泥等也都是周显义去跑的。他得空还会去看房子进度,自己帮忙盖什么的。   出了一张嘴看周显义跑断腿的董馥梅就突然觉得嫁人挺好的。   哦不,董馥梅出的不止是嘴,她还出钱了。   原本的房子的砖瓦木石能拆下来用的还是拆下来用了,不够的才接着采买。但她想要二层小楼再加上围墙用砖量颇大。   光是买砖就花了近一千元。再加上水泥、瓦、木、石、下水管道、窗户玻璃等基础材料和一个工人一天三元的工钱,之后她还要刷白墙,门窗刷红油漆……   第一次盘账的时候看到预计的总花销,周显义吓得差点劝董馥梅别盖二层了。不过房间盖出来是分给孩子们住的,他作为后爹站出来反对就太没道理了,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的工资都交给了董馥梅。   他的工资每个月固定是要给他家里十元钱的。之前他的工作是拿了家里钱运作来的,那时候他除了生活花费全给了家里补窟窿,一开始工资低的很,后来才慢慢多了,所以窟窿到现在也没补上。结婚后他要养家了,就不能这么干了,就约好每个月给十块。   他现在是四级工,每个月四十八,交到董馥梅手里就三十八。   比起董馥梅花钱的速度来,这些钱连零头都算不上。但董馥梅收的挺开心的,家用的钱都从这三十八元里出。   三十八块钱能做什么呢?起码一家九口人每月的定粮、油、白糖和一个月需要用的煤饼、盐、酱油都能买齐全了。   但买完这些基本就什么都不剩了,这三十八就是名副其实的家用钱。   不过多多少少都是心意,董馥梅就不嫌弃了。   ……   “小董啊。”   “嗯?冯姐什么事啊?”   董馥梅没工作,不用像那些要工作的人一样一大早起来抢水抢厕所,是等上班的人都走了才来水房刷牙的。   平日里506的冯姐早洗漱好在自己房里做活了,怎么今天还在水房里?   “小董,你这也来了几天了吧。生活习惯不习惯?”   “挺习惯的。”闹不清冯姐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董馥梅就以一贯温和的态度对她。   “那啥,这一天天的小周都不着家,工作辛苦了哈。”   董馥梅点点头,这忽然提到周显义,她更闹不明白冯姐要说什么了。   “不是姐话多,小董你还年轻不懂。这手里的钱呐,是越多越好的,只靠一个人的工资养不起家,你们还有那么多孩子,只靠小周拼命哪行,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董馥梅就懂了。   周显义虽然工作是有忙的时候,但更多的还是忙着自家盖房的事。这事他没和他工友说过,帮忙的工人也是私下去找的。住在这栋楼的大部分都是运输队的,知道他工作没那么忙,这一天天都没个休息时候,在邻居们看来就是周显义为了贴补家用跑出去干私活了。   “怎么会怪姐,你这话说的对。”   听董馥梅这么说,冯姐面上就是一喜:“我也知道在城里找工作不容易,我这不,在鞋厂接了做毛鞋的活计,按着人家给的花样勾,一双三块钱。做熟了两三天就可以做一双,不比人家上班差。我这接太多活做不过来,你要做我转你一点。”   毛鞋只纳鞋底或只做鞋面一双都是一块五没错,但要两个都做合起来就是三块二一双。冯姐接的就是都做的活,但她对其他人转报的是单做加起来的价。   一般人想在鞋厂领到这活还不容易,她是里面有熟人才能抢到,还是用她的户口本做的担保,从中赚两毛钱辛苦费她觉得也是应该的。   按着花样勾毛鞋对董馥梅来说并不难,这工作要做也是可以的。她想了想觉得在搬家之前赚点零花也挺好,就答应了:“行吧,不过我也做不了多少。”   “没事,你尽量做就是了,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又发展了一个下家,冯姐笑得牙不见眼。   ☆、第66章   这时候的房子没有多少花样, 也没有拖工期的说法,盖起来速度极快。新历十二月中,二层的小楼主体就建完了, 之后就是抹水泥地、刷石灰墙、装窗户等等。   等装修好通通风就可以住进去了。   董馥梅做了一个多月的毛鞋打发时间,她做手工那是又快又好, 这些日子也没见她怎么动手就做了二十双。自己得了六十不说,冯姐也沾光赚了四块钱。   冯姐对董馥梅赚那么多钱是又羡又妒。她自己做了许久才能做到三天出一双,光靠自己做一个月顶多能赚个三十二。董馥梅一上手就轻松做到两天一双,按她给的一双三元, 做一个月就能拿到四十五。怎么不让她羡慕嫉妒。   但羡慕嫉妒的同时她又挺高兴的, 董馥梅做的多她才能拿的多嘛。心情就很复杂。   事实上, 要不是一开始冯姐怕董馥梅做不来硬要看着她做, 还张口闭口夸说谁谁谁一、两天就能做一双,董馥梅也不会没控制好自己的速度做的这么多。   一天能做一双的人是有的, 但那时熟手中的熟手,是做毛鞋里的顶尖人才。一般人刚上手勾双鞋少说要三五天的,手笨些的能折腾半个月。   既然一不小心表现出众了,后面再收着就假了,所以董馥梅就很‘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有做毛鞋的天赋, 并以两天一双的频率赚到了比人家鞋厂正式工还要高的工钱。   冯姐去鞋厂交鞋的时候都不敢说她只多找了一个人做,怕人鞋厂‘把人才挖走’。   可惜的是, 就算鞋厂不挖, 董馥梅也不可能一直和她做这个。   在董馥梅住在人民路还做着这个活的时候, 沈薇薇突然找上了门来。   沈薇薇是来县里领家里寄的包裹的, 来之前想到董馥梅住到城里也许久没见了就去周家问了地址。   两个月没见面,董馥梅见到沈薇薇挺高兴的:“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沈薇薇俏皮道:“革命的春风!”   “贫嘴。”   “我这可不是瞎说!”沈薇薇道:“梅子姐,你不知道吧,革命的春风已经吹到乡下去了,我们大队也停课了。”   肖小溪听了急道:“家里停课了吗?王老师、宋老师怎么办?”   大人说话的时候家里小的一般不会插嘴,但事关她喜欢的王老师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   肖小萍他们也都盯着沈薇薇等她的回答。   “和我们一样种地呗。”他们又不是被斗下去的,学校没了就和别的知青一样种地,就这么简单。   董馥梅给沈薇薇到了杯水,扔了一小块冰糖进去。   沈薇薇捧着‘优秀养猪手’的陶瓷缸子一脸怀念:“就是这个味!”   “都是糖水,还能有别的味道?”   沈薇薇摇摇头:“别人家的糖水可不是用‘优秀养猪手’泡的。”   董馥梅笑她:“你是觉得这个有肉味?”   沈薇薇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可不是嘛。”   点完头她又问:“梅子姐,我刚刚说村小停课那事你就没什么想法?”   董馥梅道:“有。”   “什么?”   “小溪她们的学费不知道妈有没有去退。”当时待了一阵子觉得孩子在城里住的也挺习惯的,就不回乡下了,周显义就让人带话回家让把孩子们的学费退了。但到底退没退的没人和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   沈薇薇:“……”   “唉,学校学生多了两个老师管不过来,大队就有要多招老师的意思。我本来也想混个老师当当,结果组织忽然下命令停课了。”沈薇薇叹息,自己的运气也太差了吧。   “你想当老师?”   “想啊,怎么不想。当老师就不用天天下地了,多好。”沈薇薇摸摸自己的脸:“看看我的脸吧,被风吹日晒的又黑又糙,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董馥梅探究的看着她,眼里有着了然:“谈对象了?还是有心仪的人了?”   沈薇薇脸一下涨红,急得跳脚:“什么!哪有!”   看到孩子们也在看她更是羞恼:“梅子姐你别瞎说!”   董馥梅慢悠悠道:“哦,那就当我瞎说吧。”   这话说的就很不诚心。   沈薇薇气鼓鼓的。董馥梅看她这模样忍不住笑的欢畅。   笑完了她也认真问她:“你还要在乡下待多久?不打算回城了?”   沈薇薇愣了一下才道:“在乡下也挺好的。”   她家那情况把她送下去就是去避难的,怎么可能回去。   见沈薇薇避而不答,董馥梅也不再多问,免得问多了惹人烦。   ……   城里本来就是停课的,乡下再停课对董馥梅家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就是之前学生们轰轰烈烈的搞得全国大串联因为董馥梅家并没有适龄的孩子跟着胡闹也完全没影响到她家。   有时间在意这个,还不如想想新家的家具怎么办。   那么多屋子,每间都得有张床吧,孩子要学习,书桌也得要吧。衣服还是挂着不容易皱,衣柜最好也都要一个。   就算不是十间屋子都要有,住人的八间是少不了的。一套得要一百多点,八套差不多九百块。厨房还要吃饭的大桌以及足够的椅子,还有放东西的橱柜……这么一算一千又打不住了。   买家具要家具票,这么多肯定是淘换不来。去乡下找木匠做……董馥梅觉得还不如搞来木料她自己做。比起买现成的能便宜一半呢。   包买房子目前已经花了三千多,时不时对上周显义欲言又止的视线的董馥梅终于有了要省点钱的概念了呢。   可喜可贺。   可惜的是她终于想省钱了,但周显义一听要她做木工就不答应了。他连做饭都不想让她做,做木工?怎么可能!   董馥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做木活不比做鞋子难,很快就能做好的。”   周显义重点跑偏:“你做鞋子很累吗?累就别做了。”   董馥梅难得被人用话噎了一下:“……不累。”   “我是说做木活很简单的,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自己做不仅能省钱,关键是免了不少麻烦。淘换家具票多难啊,找人打也不容易呢。而且一口气买那么多也引人注目的很是不是?”   “最近那些路上戴着袖标搞风搞雨的红袖兵你看见没有?冲进领导干部家打砸抢,有点花纹的东西都给算进学习资产阶级的奢侈作风里了。咱们工农家庭是还没轮到,但谁能保证他们砸完领导不会顺带砸砸普通老百姓?我们还是要低调点。”   董馥梅后面的话一说,周显义也觉得对。可是在觉得对的同时,他又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到了临睡前他才反应过来。要说要低调,盖二层的砖瓦房,又阔到一个孩子一间房,怎么也不算低调啊!   周显义睡不着了,忙把他想到的东西问出来。   没成想董馥梅反倒奇怪的看他:“盖个新房子而已算什么?大队家里有闲钱的不都盖房子吗?城里的工程队也一直在盖房子啊!”   “这不一样吧?”   “哪儿不一样了?”董馥梅看得通透。被批被砸的人家有问题的有,可没问题的也遭灾是为了什么?   一是人家的位置有人惦记,二是人家的家产有人惦记。   他们家这点东西在有钱有权的人眼里屁都不是,没必要惦记。至于没钱没权的人惦记,谁还不会巴结人了呢?   真要有人针对他们家,他们家也可以送礼保平安啊。没钱没权的人家能拿出讨好人的东西肯定没他们家多!   真要说起来,比起新盖的砖瓦房,更危险的是她这张脸。不是董馥梅自负,她对自己的脸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要是有哪个有权有势的领导看上她的脸要搞他们家那才是完蛋呢。   这点董馥梅觉得就没必要说出来让周显义担心了。她不是爱出门的人,领导也不是都是色胚,事情发生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要是真发生了……她就去给人扎几针呗,多大点事。   周显义也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谁也没规定人家闹革命的时候他们不能盖房子啊。砖厂生产出砖头、水泥厂生产出水泥不就是给人盖房用的么?   要是有人疑惑他家的钱哪里来?   还不兴是他们家多年的积蓄了?   说到最后周显义脑子更迷糊了。盖房子好像是高调的事,可这么一说又很正常并不高调的样子,完全不需要担心。   相比起来买家具花销没盖房子大,却反而要更低调些,就很奇怪。   周显义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董馥梅自己做家具的要求。   既然答应了那就只能去做了。在新房子通风散气的时候,他就去木材厂想法买了木材来放在新房子的院子里。董馥梅上午和下午就来这做家具,做好了直接装房间里去。周显义每天下班都会来接人,有时来得早还能帮着打打下手。   然后他就被董馥梅利落的锯木头、削木头、刨木头……的英姿刹到了。那潇洒的动作,那准确的拼接!一看就知道是个经年木匠!下手够稳、够准,就连刨出来的木花都是完美的形状!   他的梅子还真是超乎想象的厉害啊!   ☆、第67章新居   在房子通完风可以入住时, 家具全都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它们该在的地方。   而此时新历已经换了一本, 进入了1967年。   67年的开始就是动荡的, 1月初先是红荷日报上刊登了海市造反派组织夺取了海市的组织政府领导大权的事件,并从官方的角度对这场夺权斗争进行充分的肯定。   街上游荡的红袖兵们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依仗, 更加激情澎湃的拿着报纸当令箭,公然的开始夺取组织和政府的各级领导权并很快发展成了“打倒一切”。   交通部的部门领导也被抓去批了, 各项建设工作纷纷停滞。工人们内心惶惶之余受不住蛊惑,很多都加入到了造反派中。   “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的口号响彻大街小巷。   周显义的工友里也有拉他加入红袖兵的,周显义并没有拒绝。   不管他心里如何认为, 这时候要是拒绝‘正确’, 那分分钟就会被划分为需要‘斗’的对象。   他能做的只是不那么丧良心, 不伪造事实,不去参与对好领导的斗争。为了避开斗争, 他只好积极的抢着去参与工作。   工程并没有人宣布停止,只是因为上头的动乱很多人无心工作罢了。事实上, 大部分被‘斗’的领导也好好的待在他们的位置上, 只是手里的权力不管用了。   他们这里‘斗’没闹出过人命来, 每天早上要被‘斗’的人被拖出去‘斗’完后还会被放回去上班, 和往日比起来就多了个早上游·街的流程。   那要怎么决定谁该走这个流程呢?   红袖兵的人会拿着一叠表格发给各家,要求他们披露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工作嘛,难免有时候会不顺心。写下意见的人未必是抱着什么坏心, 只是写下了自己认为自己受到的不公平, 但这就成为了某位工厂领导需要‘斗’的证据。   一开始只是对领导阶层的斗, 渐渐地,没东西写了,有人就试着写写看不惯的工友。竟然也被采纳了。   这一下像是捅了马蜂窝,‘斗’的越发的混乱。   这时候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周围的人,人越多那是越危险。在‘斗’还没有发酵的更厉害前,董馥梅选择了不再等新房通风,立刻搬家。   他们对外的说法不是盖了新房,而是说是租了私房。理由就是他们家人太多,一间房住着太紧张了。   这理由一说,男人们就对周显义挤眉弄眼的。他们懂,和那么多孩子住一间晚上多不方便啊。   周显义以“不能耽误大家革命为由”没有让工友为他搬家,情愿选择自己一趟趟的搬。   之前也陆陆续续搬过去一些东西,现在搬起来倒也不难。   孩子们是刚知道要搬到新房子去的事。之前怕孩子说漏嘴引起有心人注意,所以没和他们说。董馥梅上、下午出去也是说的去做临时工了。就是现在孩子们也不知道新家是他们自己的,而是认为就是爸爸妈妈说的那样是租的别人家。   突然要搬家,别的几个还好,肖小月特别不舍。她在这几个月里已经认识了不少小伙伴了。   搬的这么急,她都没办法好好和小伙伴告别了。   不过当她看到白墙红漆的新房子并得知她可以自己住一间房时,什么小伙伴都被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她和兄弟姐妹们兴奋的在房子里跑,一间间房间看过去。   董馥梅答应他们可以自己选房间。   一层四间房,分别位于四个角,中间空出来靠后面隔了一间厨房和吃饭的地方,前面是个客厅。上楼的楼梯在厨房旁边,厨房和楼梯之间有个后门。   二层六间房,上了楼梯只有一条过道,两边各分布三间房。   两层的卫生间都在过道左侧顶端。   肖小月喜欢二楼的视野,尤其靠后的那一边可以看到福江,她一下就抢了二楼中间位于厨房上方的那间,还安排肖小云住她旁边。   肖小云对住哪没有特别的想法就依了她。   肖学兵选的也很快,他不想靠着厕所,所以那靠厕所的四间房都不考虑,而他又懒得走楼梯,就想选一楼进门靠右的房间。而肖学栋想离厨房近,那靠里的那间就给了肖学栋,他住了靠外的那间。   两个兄弟都住到一楼,肖学军气的哇哇叫。他是想住二楼的,而且也想能从窗户看到江水。   也想要剩下那间能看到福江的房间的肖小溪听肖学军这么说,默默的指着那间房的对门说:“我就这间吧。”   肖小溪选房间的话惊醒了肖学军,他可不能再闹了,再闹他想要的房间被姐姐抢走了可怎么办,忙趴在了最后一间江景房的房门上。   看他那警惕的小眼神,唯一还没选房间的肖小萍差点被他气到:“放心!我不和你抢!我要和小云住对门!”   家里就她们两个是最安静的,她要看书也只有和肖小云一起才能静下来。   七个有五个都选择了住二楼,剩下的就是二楼客厅上方那一间与一楼靠近厕所的两间。   董馥梅指着一楼靠外的那间问周显义:“我们住这间?”   周显义哪会说不好,屋子的安排就这么定下了。把里面的家具搬一搬换一换就可以正式入住。   剩下的两间房,董馥梅也没浪费,她对门那个当仓库使。二楼那间……   “小溪,剩下那间给你练舞用。”   肖小溪惊喜:“可以吗!”   董馥梅点头:“当然可以。”   肖小溪笑开了花,但在惊喜过后她又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弟弟妹妹们,这样一来她就一个人占了两间房间了。   “看我干嘛?”肖小萍搓搓手臂,她被看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肖小溪道:“那个,那间房还是大家一起用吧。”   肖小月:“为什么?我们又不学跳舞。”   肖小云看出了肖小溪那点不好意思,也说:“大姐,我在屋里能看书,你跳舞才要地方。”   肖小云这么一说,肖小月才明白过来肖小溪的意思,嗨了一声:“大姐,你还和我们客气啊?又不是你跳舞我们就不能在旁边玩了。”   妹妹们不介意,三个弟弟更不在乎,肖小溪激动又感动的拿下了最后一间房的归属权。   能拥有自己的房间,每一个孩子都是兴奋的。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和爸爸妈妈睡,所以就算现在要自己睡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   呃……大部分没有。   肖学栋这个不争气的刚开始还挺高兴的在自己的床上打滚呢,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却害怕起来,跑出去敲肖学兵的门。   那时候肖学兵已经睡着了。   小孩子睡熟的时候是很难叫醒的。他敲了好一会儿肖学兵也没应声,倒是把周显义给敲出来了。   “阿栋?”周显义拉开了客厅的灯。   “爸爸!”被亮起的光晃了眼,肖学栋吓的往后仰了一下。定下神来看到人忙跑过去抱住腿。   这七个孩子改口叫周显义作爸还是挺顺利的。关键是他们信任董馥梅,妈妈让叫爸爸就都很快改了口。   “怎么了,这么晚不睡觉?”   周显义其实不大会和孩子相处,不过对男孩总比对女孩好一些。他弯腰半抱着肖学栋,笨拙的在他背上拍拍。   “我怕!”虽然没跟爸爸妈妈睡,但他很小的时候是和肖小萍一起睡,大一点又是和肖学军、肖学兵一起,总之身边都有人。这一下翻身旁边空荡荡的就受不了了。   “不怕啊。”周显义只会拍拍这一个技能。   董馥梅也穿了衣服出来,走到两人身边蹲下在肖学栋脸上捏了把。   感受到熟悉的罪恶之手,肖学栋立刻转头扎进董馥梅的怀抱。董馥梅将他抱起来往房间送:“撒娇呢?”   “没有!小姑娘才撒娇!我就是害怕!”男子汉不撒娇!肖学栋说的理直气壮。   董馥梅单手抱着他开了灯,又脱了他的鞋,把他放到床上,小胖墩不肯下去。董馥梅拍拍他的小屁股:“盖上被子好好睡觉,妈妈在旁边陪你。”   “真的?”   “真的。”   肖学栋松开了爪爪,乖乖的落到床上,然后被董馥梅抱进被窝里。   董馥梅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被包上轻拍:“行了,睡吧,妈妈在呢。”   在董馥梅的陪伴和安抚下,肖学栋慢慢闭上了眼,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等孩子睡熟了,董馥梅把灯关了,又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不会醒过来了,才轻手轻脚的从房间出去。   周显义一直等在门外。   看到董馥梅轻易的哄好孩子,他佩服的不得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周显义忍不住夸道:“你可真厉害,他刚刚抱住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董馥梅手指按住唇上打了个优雅的哈欠:“孰能生巧,多来几次你就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一开始也不是很会哄孩子的,要不是家里这几个都是乖的,她可能也带不好。   周显义闻言心疼的握住董馥梅的手:“你辛苦了。”   “还行吧,睡觉了。”   “嗯,睡觉。”   ☆、第68章邻居   为了让辛苦了的董馥梅多睡一会儿, 早上周显义尽量放轻动作不吵醒她, 然后自己把一家人的早饭都做了出来。   换了新地方, 孩子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习惯,挺早就醒了过来。周显义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就可以听到楼上有人咚咚咚的跑来跑去, 还有敲门的声音。   不用想,肯定是肖小月。她不大会梳头, 又喜欢长头发,不肯剪掉。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找别人帮她梳。有时候是找董馥梅, 有时候是找肖小溪。   天天一群人住在一起,早就习惯了有一个醒了就吵醒一片的生活方式, 被敲门吵醒的肖小溪也没生气, 厕所都没去就先给肖小月扎了两条小辫。   照顾完肖小月, 肖小溪又去肖学军房门前看看他起了没。   昨天晚饭后董馥梅就烧了两开水壶的开水放到卫生间的角落里,让他们今早洗脸的时候记得用热水。孩子们力气都不小, 热水壶能拿稳。但肖小溪这个做长姐的比当妈的还操心,怕弟弟们没拿住水壶会烫到自己, 打算帮他们兑好洗脸水。   肖小萍正好打开门看到, 嫉妒的说:“姐你也太宠着他们了吧。”   肖小溪回:“那我也宠宠你, 你的洗脸水我也帮你兑了。”   肖小萍脸一红, 高兴的搂住她胳膊:“姐真好。”   “帮你你就说好啦!还羡慕阿军他们不?”   “姐!”   ……   等董馥梅起床时,家里人已经全都起了。吃过早饭周显义就跑去上班,新家离他上班的地方更远一点, 不跑着去怕会迟到。   董馥梅觉得这是自行车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可惜她之前买的是女式车, 周显义用起来不合适。最近花钱有些上瘾的董馥梅想着:再买一辆吧。钱不是问题, 就是没票,要去哪里搞呢?春节的时候周显义他单位发不发自行车票?   董馥梅边想着边往挂在厨房墙上的日历上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今天是腊八。   他们这过腊八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会喝腊八粥,也就是八宝粥,就大米、花生、红豆、莲子、桂圆、红枣、地瓜这七宝一起煮了,再加上最后一宝白糖就成了。   找不齐材料或者吃不惯的,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换,只要加起来够八宝就行。   大中午的吃粥不会饱,董馥梅只把红豆给泡了,打算晚上再做粥吃。   家里没莲子,董馥梅就想去菜市场转一转看有没有卖的,过节的时候一些东西都会有特供。新家这边也有个很近的菜市场名叫进步市场,出了家门沿着小路穿过几户人家就到。   怕家里的孩子不认路,董馥梅出门前特地嘱咐他们就在家学习,学完了要玩也要在附近玩,陌生人要带他们走不要答应,必要的时候喊救命。   最近红袖兵在街上到处巡逻想抓典型,拍花子的人也不敢随意出来活动。但不怕一万怕万一啊,该嘱咐的还是得嘱咐。   刚到新家,自己家都还没探索完呢,即便是肖小月做完今天的功课后也老实的呆在家里。   董馥梅买菜回来还不到做午饭的时候,但她还是去到厨房。昨晚她泡了好些的绿豆,今天都膨胀了起来。她将水倒了,又加了干净的水,用手搓动绿豆,直到把绿豆皮搓到脱落。   等脱完皮,就将绿豆拿锅里去蒸,蒸熟后用勺底将其碾压成绿豆泥。   确认压的足够细了,再往里加适量的白糖,不断的进行搅拌。此时火是熄灭的,但有余温。   等白糖混合成功后,董馥梅又倒了点蜂蜜进去,再度进行搅拌。菜板洗净,往上面抹一层薄薄的茶籽油,将搅拌完全的绿豆泥起锅适当的量放在菜板上,用刀面拍打挤推紧实呈方形。然后横竖切成小块,再装到碗里。简单的绿豆糕就做成了。   肖学栋早就闻到味守在旁边,看到董馥梅装好一碗,忙问:“可以吃了吗?”   董馥梅把那碗放他手上:“拿去和大家分着吃,小心烫。”   “好!”肖学栋用力的点头,抱着碗跑走了。   董馥梅接着又装了几碗,用的是比较小的小碗,每碗就装了六块。这是准备送给左右邻居的。   一是见面礼,二也是赔罪的。之前建新房做家具动静可大,扰着人家清净了,趁着搬新家的机会送点自家做的东西认认人,也好将之前的不快抹去。   她要送的邻居并不多。她家已经是在最靠江滨路的位置,屋子后面没有人。和她家连片的左边三家,右边两家,总共就五家。隔了条道的那就没必要太上赶着搞好关系了。   董馥梅打算从右边那家邻居送起。她端着碗刚打开门,叼着块绿豆糕的肖小月就像是有感应似的跑下了楼:“妈,你又要出门吗?我也一起去吧!”   昨天加早上的时间够肖小月在家里探索完毕的了,她觉得自己该再去认识几个小伙伴。   董馥梅觉得带着孩子拜访也挺好,就答应了:“行,你先将嘴里的东西吃完了。”   肖小月迅速的咀嚼几下,吞了下去,吃完还要说:“妈,你做的糕太好吃了!这样吃我都尝不到味了,好可惜呀!”   “等回来让你吃个够!”   “这可是你说的!”肖小月兴奋了,她妈一向不爱给他们吃太多甜食的,今天能松口也太惊喜了吧。   “看你表现了,对人家要有礼貌点。”   “你刚刚没有说条件的!”   肖小月抱怨一句,但很快又开心起来,她本来就很有礼貌,为了吃个够那必须能更礼貌。   为了甜食而斗志熊熊的肖小月并不知道他们家今天的晚餐会是甜甜的腊八粥。甜食是很好吃没错,但一口气吃多了也齁得慌啊。   县城的小平房并没有比乡下的好多少,右边隔壁家是半砖半泥结构的,只一层。外面没有院子,通过开启的大门,能看到里面是三面房一面墙结构的。   那户人家里有孩子在天井里玩水缸里的水。董馥梅低头看了一眼肖小月,肖小月立刻收到眼色,站在人大门前朗声喊道:“弟弟,你家有大人在吗?”   玩水的小男孩看上去和肖学军他们差不多大,身材更瘦小些,人也比较黑。听到有人叫门,他好奇的抬起头,学着平常奶奶的预调拉长音喊:“谁呀~”   侧边的屋子似乎是厨房,里面做饭的中年女人听到孙子的声音忙拿着锅铲探出头来:“谁呀~”   两人的语气那是一模一样的。   肖小月觉得好笑,捂着嘴笑了两声,突然想起自己答应的要礼貌,忙止了笑,甜甜的对那已经长出不少白发的中年女人喊:“奶奶好。”   董馥梅也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人家视线范围内说:“婶子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姓董。家里做了点绿豆糕,给您家送几块。”   “哎哟哟,这怎么好意思!哎,等一下哈。”中年女人想走出来,突然想起锅里还有菜呢,忙回去把菜起了,又往锅里加了瓢水才出来。   等她出来的时候,她的孙子已经吃上人家的绿豆糕了。   她急得骂了孩子两句:“你饿死鬼投胎啊!怎么能随便拿人家东西!”   董馥梅赶紧拦着她:“别怪孩子,这本来就是送给你家吃的,咱们以后是邻居,少不了互相帮衬的。之前我家盖屋子天天叮叮铛铛的,也吵到你们家了,实在是抱歉。”   “哎哟,别这么说,吵不着!吵不着!”   “这绿豆糕是自家做的,不值几个钱,您收下了就是收下了我的道歉了,我才好安心呢。”   “哎哟,这么客气呢。那什么,我找个碗装一下啊。”   “好的。”   成功送出了糕点,董馥梅又介绍了自己家的情况:“我姓董馥梅,喊我小董就行,我丈夫姓周,以后常来往啊。”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何彩霞,人家喊我何婶,我家那口子姓江。”   “好,我记得了。”   又客套几句,董馥梅便带着肖小月告辞了,肖小月很有礼貌的挥手说再见。何彩霞看得稀罕,气得在一直蹦着讨吃的孙子背上轻拍了一下:“就知道吃!都不会说再见!”   “我要吃!我要吃糕糕!”   董馥梅没在意人家孩子有没有一句再见,带着肖小月回家又拿了份绿豆糕继续拜访其他的邻居。   拜访活动进行的挺顺利的,一圈走下来,知道了从左到右五个邻居家分别主姓庄、王、钟、江、童。   他们家的样式大多相同,半包三合居。就是三面有房子,另外一面用墙包了个天井的样式。只童家也是个小两层,其他的都是一层。   还不到午饭时间,每户人家里人都没有齐,在家的就一两个大人还有一些年龄不大不会到处跑的孩子。   不过基本可以确定都不是什么人少的家庭。   事实上,因为‘人多力量大’这句口号,这时候人少的家庭非常少见,每家每户不管养不养得起都会响应号召使劲生。   有组织做后盾,一点都没在怕的!   ☆、第69章回家   肖小月一回家就吃绿豆糕吃了个痛快, 一个吃了, 其他的也肯定要吃。   但饭前吃了太多糕点, 午饭一个个就都吃不下了。   周显义不知道他们是吃过了糕点闹得,看孩子吃不下饭不免担忧起来, 下午上班的时候特地问了问谁手上有山楂的票。山楂这东西开胃,有的人家得了票也不爱用, 他的一个朋友手上就有没用的票。   周显义拿钱和他换了点,下午下班绕路跑最大的供销社去买了来。   知道晚上要吃腊八粥时孩子们兴致都不是很高, 他们今天吃太多甜了。看到周显义带回山楂卷,一个个开心的围着他蹦跶。   董馥梅是有心让孩子们认识一下吃甜吃多了的教训, 免得哪天被人用糖拐跑了。但周显义意外跑出来解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反正估计有一段时间家里这几个都不会想吃甜了。   正一口山楂卷一口腊八粥配着吃明明很美味但就是食不下咽的晚饭, 肖学兵耳尖, 忽然听到了有人敲门:“妈,有人敲门。”   肖小月立刻下桌:“我去看看!”   她出去没一会儿就在外面喊:“妈!是隔壁的阿姨!”   董馥梅也早就放下碗筷往外走, 等她喊完,董馥梅也走到了院子里。天色尚早, 大门是没锁的。但外面站着的女人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女人的肚子微微隆起, 似乎是个孕妇。她手上端着个碗, 看到董馥梅后肩膀往后一凹, 显得有些瑟缩。她说话的声音也低,怯怯的道:“我、我是隔壁家的,我家做了腊八豆腐, 是我家乡特产, 妈让我, 给你家端、端一点来。”   这女人是江家的媳妇,她口中的妈指的是何彩霞。   这是还礼来了。   有来有往的东西,董馥梅没拒绝的意思,笑着走到她身边往碗里看了一眼:“何婶也太客气了。我还没吃过腊八豆腐呢,要怎么吃?直接吃么?”   女人小小声说:“可以直接吃,绊着吃炒着吃都好吃。”   说完,她像是拿不住了一样,急急地将碗往董馥梅手里塞:“给、给你。”   见董馥梅拿住了,她转头就走了,步子挺快,好像董馥梅是猛兽一般。   董馥梅拿着一碗腊八豆腐呆住了。这就走了?碗不要了?   没得来及喊一声‘阿姨再见’的肖小月眨眨眼,小声嘟囔:“这个阿姨好奇怪呀。”   董馥梅捏了一下她的嘴:“别在背后说别人。”   肖小月跑开两步,揉揉自己的脸蛋:“知道了。”   ……   “刚来的是谁?你怎么还拿东西回来了?”   “邻居,送了点腊八豆腐。”   “腊八豆腐?腊八还有豆腐?”   “是人家家乡的特产。”   董馥梅边回着周显义的话,边将腊八豆腐倒进自家的碗里,把人家的碗用水荡了荡,舀了一碗腊八粥进去。   人家送了东西来,留下的空碗直接还给人家不像话,刚好今晚一个个都吃不下,腊八粥还有剩,拿来回礼挺合适的。   肖小萍一贯饭量不大,此时她已经吃饱了,就主动请缨去还碗顺便送粥。   肖小萍小心的端着粥碗走到隔壁家门口,就看见一个比较年长的女人在数落一个年轻的女人,说她办什么事都不行。   肖小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   可邻居家人已经看到她了,也看到她捧着的自己家的碗。   何彩霞小跑两步迎上来:“哎哟,你也是隔壁的闺女吧?”   肖小萍点点头,定下心露出个笑脸来:“奶奶我来还碗的,这是我妈做的腊八粥,妈妈说谢谢奶奶给我们家送豆腐。”   “哎哟!真乖!这小嘴甜的,真好。”何彩霞先是夸了肖小萍,又忍不住说了两句她媳妇:“你看看人孩子都比你行,真是。”   “孩他妈。”何彩霞的丈夫提醒了一下还有外人在。   何彩霞忙收了话头转而对肖小萍道:“你妈怎么这么客气呢,还给打了粥来。哎哟,不老少啊。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何彩霞接过肖小萍手里的碗,肖小萍就道:“奶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回家了。再见!”   说完又对屋子里的人挥挥手:“爷爷再见,叔叔阿姨再见。”   看在天井玩的三个男孩子都没自己大的样子,又道:“弟弟们再见。”   懂事礼貌的模样看得何彩霞眼馋。好娃怎么都是别人家的呢!   ……   附近的小孩很多,孩子们很快就交到了同龄的小伙伴,也学会了不少新的游戏。   在孩子欢快的笑声中,日子走到了月底。   现在流行过革命化春节,即春节不放假。周显义没轮到过年的假期,他得趁着一月底的这个假期带着妻子孩子回去拜个早年。   不仅是他自己家,岳父岳母家也是得去的。   为此,董馥梅早早就准备起了要带回家的年礼。   公公婆婆还有她自己爸妈都送一件新衣裳。因为没有织布机,她没法自己织布,是周显义先去和人借了布票买了布后再做的。   等新年他们家的布票发下来了是要还的。董馥梅想着要不还是再弄点木材来她再做一架织布机算了,没织布机还真有些不方便。   除了衣服外,糖果也借票买了些。再打上两斤散酒,这年礼就足够重了。   周显义带着一家人回去,周家人脸上也是笑呵呵的,罗秋菊也笑,就是不和董馥梅对上眼。   知道周显义他们今年过年回不来了,周家人也挺习惯的,晚上吃过饭罗秋菊避开董馥梅给孩子们兜里都塞了两毛的压岁钱。   别认为两毛钱少,在大队,这绝对是属于多的压岁钱。   知道董馥梅回来,陈宝珠也找了过来,给她塞了个布包,里面包着二十多块钱。陈宝珠织布卖每个月能赚五、六十,当初说好要给十分之一给她的。   给了钱,陈宝珠松了口气:“你再不回来我心都慌了。你过年要是没回来,我就要去城里找你了。”   不属于自己的钱拿在手上烧手。眼看越积越多她都想去城里找人了。   陈宝珠在大队虎的很,但说到去外面就是个老鼠胆,那是绝对不敢的。卖布都是让他男人不上工的时候去的。   “慌什么,来呗。”董馥梅报了住址:“海滨中路一百三十五号,就沿着福江,顺着就能找到。”   “不敢去不敢去!”陈宝珠剧烈的摇头:“我哪是能进城的人!”   “怎么就不能进城了?”   “我这半辈子和地头打交道的,进城里土里土气的不给人笑话啊,不去!不去!”   董馥梅嗤她:“你才多大呢,就半辈子了。”   陈宝珠反道:“翻年就二十九啦,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六十岁呢,怎么就不是半辈子啦!”   “六十?”六十不就是个中年人么。董馥梅毕竟是从未来游戏里来的,那时候不到百岁都不敢说自己是老人,她一下很难理解陈宝珠说的这句话。   等缓过劲来想起这里‘设定’超过六十岁的人都要儿女给赡养费了,八十以上的老人也相当少,心里突然就不得劲起来。   就感觉日子一下少了很多。   “怎么,嫌少啊?能活到六十就不错了。你还记得不,之前你养猪老是和人说你养不好的那个,她前阵子难产,大小都没保住。她才多大,三十三还是三十四?她肚子里那个更可怜,阳光都没见过。”   忽然讲到这个话题上,董馥梅沉默了许久,才道:“别人不知道,但你得活久点,六十不够,一百都不够。”   陈宝珠听了哈哈笑起来:“你当我是老妖精呐,还一百都不够!行啦行啦,离想这死不死的还有一段日子呢,现在把生活过好就好喽!想那么多干嘛!”   “嗯,不想了。”   “我们来说说别的,我和你说啊……”   陈宝珠将积攒了几个月的八卦通通和董馥梅分享了一遍,说的那是口干舌燥。但心里爽快的很。   董馥梅听着熟悉的嗓音,也觉得很舒坦,心里的那点小小的伤感被慢慢抹去。   ……   周显义的假就两天,在家里挤了一晚,第二天就要去董馥梅家。   罗秋菊提了篮鸡蛋给董馥梅,语气有些生硬:“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多贵重的给不了,把鸡蛋拿去吧。你难得回趟娘家,婆家不给东西也不像样。”   “谢谢妈。”婆婆想要缓和关系,董馥梅怎么会不答应。   才回来一天就要走,周家人对周显义都是很不舍的,周青青就和他说:“哥,你怎么这么忙,每年都没法在家过年。我们现在一年才能见几面,要不过了年我去你家看你吧?”   周显义:“行啊,但你别自己来啊。让大哥送你。对了,地址你知不知道?”   “行什么行!”一直站在旁边抽烟枪的周俊才突然道:“又不是只有你哥一人不放假,是所有人都没放假,你别去打扰你哥。”   周青青嘴撅的老长,不乐意听话。   董馥梅见状就道:“爸,哪有会打扰的事,我一人在家也无聊,有青青陪我不知道多开心呢。”   董馥梅一开腔,周俊才又闭了嘴。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媳妇说话。   董馥梅又和周青青说:“青青,你要是去了一定要多住几天,我们好好处处。”   周青青听着董馥梅温柔的声音莫名脸有些红:“别了吧,那么小都没地住,我玩半天就可以了。”   小?董馥梅看向周显义。周显义看向他老爹,董馥梅和孩子们转户口的时候他爸是知道的。   周俊才干咳了一下。   对外人不好说,   ☆、第70章小年   “那什么, 我等下和他们说, 时间不早了, 你们该上路了。”   “死老头子,你怎么说话的, 什么上路不上路的,吉利话会不会讲!你要和我们讲什么?现在不能说, 还要让他们先走?”   “诶诶诶,你生什么气, 我什么时候瞒过你……”   周俊才一边应付着罗秋菊,一边对周显义打着要他快走的手势。周显义哭笑不得的看着老两口闹成一团, 只能顺着他爸的意思带着妻儿尽快离开现场。   等走远了, 被周显义牵着的肖学栋才软乎乎的说:“奶奶好凶哦。”   个别时候也觉得自己妈挺凶的周显义:“……”   董馥梅:“不可以这么说奶奶哦。是爷爷先有话不和奶奶说, 奶奶才生气的是不是?”   不止是肖学栋,所有的孩子都点了点头。   对哦, 先犯错误的是爷爷啊!   肖学栋又问:“爷爷有什么话不和奶奶说啊?”   这个嘛,董馥梅差不多能猜到:“我们搬家了对不对, 我们现在住在哪里爷爷没有和奶奶讲。”   “诶?为什么?”孩子们异口同声。   “这就要问爷爷了。”董馥梅不会将随意揣测的人家的想法当作事实告诉孩子。   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孩子有些小失望。   肖小萍猜测说:“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呀?不想让奶奶他们去看我们所以才不说的, 对不对?”   “啊?爷爷不喜欢我们吗?”肖学栋大惊。其他几人表情也有了些不好的变化。被不喜欢是很让人难过的事。   “怎么会。”周显义抢先道:“你们这么乖巧可爱, 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你们。”   董馥梅:“奶奶还给你们压岁钱了对不对?要是不喜欢你们就不会给你们压岁钱了。”   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矛盾, 他们都不会希望波及到小孩身上。周显义的父母对董馥梅是有不满,这不满不是因为她这个人的品行,纯粹就是对她曾经的经历没那么容易接受。对董馥梅带来的孩子他们也是心情复杂的, 谁都不愿意平白无故帮别人家养孩子。   即便如此, 在面对这些孩子的时候他们也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还尽力给他们笑脸,已经可以说是很宽容的老人了。   董馥梅也希望孩子们看到的都是人间的真善美。她从不在孩子面前讲别人的坏话,也会不断的告诉他们每一个长辈都是爱他们的。   董馥梅对待孩子的态度影响了没有任何育儿经验的周显义,周显义有样学样的也将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东西放到孩子面前。   有来自父母的真·爱的教育,孩子们很快就不再认为爷爷不喜欢他们。欢欢喜喜的聊起来等会去了外公外婆家要和表兄弟姐妹们怎么玩。   见状周显义松了口气。真的带起了孩子,他发现每一次孩子提出问题对他来说都是一道难关,小心翼翼的害怕走错一步。   而每经历一道难关,他对董馥梅就越发佩服。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么把孩子拉拔过来的,还把他们教的这么好。   想到他妈昨晚偷偷和他说早点要个孩子的话,周显义在心里摇了摇头,再多个孩子要怎么带啊。有这七个在,他和梅子能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就很少了,好在他们已经长到可以自己玩、自己睡的年纪了,要再生个小的,他们不是连晚上相处的时间都没了?   想想就很可怕。   这不是说周显义就不期待有自己的孩子了,但他心里对有孩子这件事总是莫名害怕,就有种没做好准备的奇怪感觉。但让他说做孩子需要做好什么准备他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他还没到想要自己的崽的年龄?   这么想着的周显义显然忘了自己翻年就二十六了,人家这个年纪的男人早玩了两三个崽崽了。   ……   在董家的拜访也挺顺利的。   收到来自女婿的年礼,董家强和刘翠翠都开心的不得了,觉得女儿下半辈子是真的有盼头了。   尤其在董馥梅拿出罗秋菊准备的那篮鸡蛋时,刘翠翠激动的手都抖了。亲家愿意拿出这么多鸡蛋给女儿回门,说明是认这个媳妇的。媳妇想要在夫家站稳脚跟,主要还是得看婆婆啊!婆婆态度好,才不容易吃苦!   周显义被董馥梅的爸爸、兄弟拉着说话,孩子们和表兄弟姐妹玩去了,而董馥梅则被亲妈拉到房间里问她婚后的情况。   董馥梅自然是说一切都好。   但在听到周显义抢着做饭洗衣服时刘翠翠的表情有些担忧。董馥梅追问她这是怎么了,刘翠翠就道:“女婿这样看着是个好的,妈就怕他这热情不长久。哪个男人耐烦天天干家务啊,你自己也是得勤快点,别什么都给他做。”   董馥梅听了笑道:“妈,你放心吧,女儿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周显义愿意抢着做她乐意看,但他明显疲累的时候她也把人照顾的好好的呢。比如周显义上了一天班回来都是能直接吃上热饭的,可在他月休的时候厨房里就会多一个身影了。   刘翠翠对女儿的为人处世还是挺放心的,但也不免提到:“梅子啊,你听妈一句劝,趁着女婿现在对着你好,赶紧再生一个。有个孩子才稳当。”   结婚那会儿刘翠翠就对董馥梅说过好多遍要赶紧生个孩子,董馥梅倒也没反驳。她就觉得随缘吧,怀得上就生,怀不上不强求。如果周显义是个没有孩子就对她不好的人,那她就……给他扎两针。   想是这么想,但一想到周显义会对她不好的可能性董馥梅心里也不是很舒坦。   正在认真应付岳父、大舅子、小舅子的周显义突地打了个寒颤。   ……   拜了一趟早年,两边都催了生。等回到自己的家,身体不怎么累,心里倒是有些累。不过两人虽然没说,但有点随缘的意思,日子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节奏。   今年新历二月的第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四,是华国偏南地区过小年的日子。小年到,说明春节就要到了。一早的爆竹声带起了年节的气氛,冲散了之前‘斗’的紧张感。各个供销社和菜市场分别上了许多年货特供,都是需要抢着买的好东西。每条队伍都排的老长。   小年在红荷县的说法是送灶王爷上天吃席。但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不让这么说,就没贴灶王爷的像,只在灶台上摆上小小的三团米饭,两边放两根蜡烛。这蜡烛是不吹灭的,要等它自然燃尽。   除了祭灶公外,这天主要的工作就是大扫除了。   搬进新家那天就扫过一次,日子没过多久,家里其实不脏,但也全家一起热热闹闹的都扫了一遍。   每个人的房间是自己负责的,公共区域就是一起合作了。收拾自己房间的时候还好,在外面合作的时候肖小月和肖学军总是会一不小心就打闹起来,弄得到处都是水。   当然,弄脏的地方要他们两人自己去收拾干净。   等打扫完了,就要贴年画,首先要贴的肯定是伟大的领袖像,而且要贴在客厅的正中间,大大的一张非常的显眼,绝对是人进门看到的第一幅图像。   然后才是其他的年画——领袖像左边一个肉乎乎的男娃娃身上穿着‘福’字拉着一卷“人民公社好”、右边一个同样肉乎乎的女娃娃上穿着‘福’字举起一卷“谷子堆满仓”、中间再来个横批“大办农业”。   其他地方贴的年画没这么讲究,但意思差不多。   到了大年二十九,也就是除夕那一天,大门门口挂上了一对红纸糊的灯笼,再贴上一对对联,用的是伟大的领袖的诗词——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横批就是新春大吉。   除此之外,董馥梅还在供销社抢了些新春特供的红纸和彩色的纸花来。红纸是拿来剪窗花的,纸花人家拿来装饰家里。   其实董馥梅并不觉得这些纸花哪里好看了,但在抢货的时候她没想那么多,抢了不老少。   家里的小姑娘们倒是很喜欢那些纸花,董馥梅就给她们分了让她们自由的装扮屋子。   不怎么爱花的肖学军看到姐姐都有,也抢着要,他不仅给自己抢,还帮两个兄弟抢,被塞了一抱纸花的肖学兵面上的嫌弃掩都掩不住。   董馥梅找来小剪子捡起了窗花。往年在乡下买不到那么多红纸给她发挥,孩子们都不知道她还有这项技能,一个个挤过去看。   董馥梅剪了一副大大福字,福字周围是四条形态各异的大鲤鱼,意喻年年有余。她将剪好的福字展开,孩子们哇声不断。   肖小月嚷着这幅要贴她门上。   其他几个不依了,他们也想要呢。   董馥梅的解决方法就是给他们都剪了一幅‘福’字,虽然都是福但每个福都不一样,旁边的动物或纹路也不一样。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很漂亮。   每个孩子都拿到了一幅,肖学军更喜欢肖学栋手里的那个要和他换,肖学栋觉得肖学军的也挺好就答应了。除了他俩外,别人没有要换的,都对自己分到的挺喜欢。   分完了贴门上的福字,董馥梅又剪起了贴窗上的窗花。这回她没自己剪,而是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剪刀拿出来让孩子们自己剪贴在自己房间窗户上的窗花。   孩子们热情都很高涨。   其中肖小萍手工活是最好的,剪得小羊活灵活现,得到了董馥梅的表扬,其他几个羡慕坏了。   等都剪完,董馥梅拿来糯米熬的浆糊将窗花都给贴在了它们该在的位置上,年味一下就浓重了许多。   ☆、第71章守夜   虽然说是过革命化春节不放假, 但在除夕这天各单位也不会安排繁重的工作, 大概下午三、四点人们就下班回家过年。   周显义回家时, 董馥梅已经做好了晚饭。除夕的晚饭都是三点多吃的,吃完全家人就要洗澡洗去一年的污秽以崭新的面貌迎来新的一年。   周显义看到家里装扮的喜气洋洋的也很喜欢, 看到门上的‘福’更是问道:“这些福哪里买的?真好看。”   “妈剪的!比买的好看!”肖小月喊道。   周显义很惊喜的看向董馥梅:“你怎么什么都会?”   董馥梅毫不客气的说:“人比较优秀。”   关键是家里的其他人对她的说法还很赞同,一个个头点的和小鸡嘬米似的。包括周显义, 他也是认为董馥梅很优秀的,反正目前他还没发现什么是她不会的。   吃过了丰盛的晚餐, 孩子们排着队洗澡,洗完都换上了新棉袄。   他们家过年前领的布票是还给之前借的人家了没错, 但年前董馥梅又拿油票和人换了布票回来。今年周家抽到的茶籽又大又好, 榨了差不多有三百斤油, 周显恩特地挑了一百斤来给他们家,他们一家吃一整年还能剩呢。油票就用不上了, 刚好能拿来换布票做过年的新衣裳。   穿上新衣服,肖小月在董馥梅面前转了一圈:“妈, 好不好看?”   “好看。”董馥梅夸道:“好看的不得了。”   肖小月乐得嘎嘎笑, 就要出去给小伙伴们看。   董馥梅拉住她:“把自己衣服洗了再去。”   周显义:“我来吧, 天太冷……”   “你来什么你来。”董馥梅警告的斜了周显义一眼:“自己的事自己做, 不能太惯着。锅里有热水,冻不着。”   肖小月对妈妈要她自己洗衣服也没什么不满,吐了下舌就去抱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 放到盆子里倒了瓢热水端着就拿到外面的洗衣池旁边去。   董馥梅摇头:“懒得她, 为了少跑一趟直接倒热水, 衣服烫坏了还要哭。”   小时候肖小月不在乎穿的,只想着吃。现在大了,也爱美起来,衣服坏了是要大哭一场的,偏她又野,衣服坏的可快,就哭哭啼啼的抱着衣服找董馥梅帮忙打补丁。   董馥梅在女儿的衣服上打补丁一般会缝各种花,她针脚好,不说都不知道原本是破了洞。肖小月喜欢她缝的花还故意弄破过衣服,然后董馥梅就给她补了个方块上去,她怎么撒娇耍赖都不改,之后她就再也不敢了。   三两下搓完衣服,肖小月把衣服往院子的晾衣架上一挂就撒腿跑出去玩。   肖学军、肖学栋和她一样都是随便糊弄完就跑。其他几个洗的仔细的多。   周围的邻居不知道他们家的底细,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今年都有新衣服穿。看到出去玩的肖小月、肖学军、肖学栋都穿着新衣服,大人们没有很在意,本来得到新衣服的孩子都是喜欢出来显摆的。   童家大房的童文娟和肖小月一般大,也是肖小月在这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看到肖小月穿着新衣服她羡慕极了。她家她家境也不是差的,但是是四世同堂,家里有十一个小孩,每年就只能三、四个人有新衣服穿,今年没轮到她。   “小月,你今年穿新衣服呀?好好看。”   肖小月被夸笑眯了眼,又转了个圈圈显摆了一下。显摆完发现小姐妹穿得还是旧衣服,就问:“文娟,你还没有洗澡吗?”   童文娟被问的一愣:“洗了呀。”   她在手臂上嗅了嗅:“我有味道?”   肖小月摇摇头:“没有啊,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不换新衣服啊?是要明天换吗?”   童文娟脸一红,明明没新衣服穿很正常,但被这么一问就觉得很羞耻。她甚至都怀疑肖小月是不是故意这么说,但见肖小月脸上是纯粹的疑惑,才勉强道:“今年没轮到我穿新衣服。”   这回是肖小月愣住了。   肖小月是知道有人过年是穿不起新衣服的,她之前就有小伙伴只穿哥哥姐姐传下来的衣服,她就从来不会问他们为什么不穿新衣服这样的话。   但是她没想过童文娟会没有新衣服穿。童文娟可是经常吃奶糖的,在肖小月的印象中奶糖并不比衣服便宜。就像她每年过年都能穿上新衣服,却不是每年都能吃到好吃的奶糖。   能吃奶糖在她看来就代表着家里有钱,有钱就能穿的起新衣服。所以她才会问童文娟为什么不换新衣服,而不是你今年有没有新衣服。   肖小月没有要伤害朋友的意思,愣过之后急急拉住她的手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认为你有新衣服的,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肖小月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心里有点小别扭的童文娟对上这么一双眼也生不起气来了:“行啦,我又没生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童文娟又说:“我去年穿过新衣服了,今年轮到文静了,我当姐姐的不能和她抢衣服对吧。”   小孩子也是要挽尊的。   肖小月忙不迭点头赞同。   晚上玩够了回家,肖小月一头扎进董馥梅怀里。   董馥梅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肖小月撒娇的蹭蹭:“妈,我的新衣服是不是很贵啊?比奶糖还贵?”   “倒也没有吧,得看情况,拿票买奶糖还是挺便宜的。”但买高价糖就不一定了。   董馥梅想了想又说:“也要看数量,你要把你的衣服和多少奶糖比?”   肖小月小心的比出一个巴掌:“……五个?”   她一年都吃不到五个奶糖呢。   “衣服贵。”董馥梅斩钉截铁。   肖小月霎时红了眼:“那是不是要好多钱?”   董馥梅:“还行吧,扯布回来自己做的不贵,直接买才贵。”   到了‘开始思考妈妈养他们是不是很辛苦这个问题’的年纪的肖小月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懵了,不贵吗?   “真的吗?妈你不要骗我哦,文娟今年都没有新衣服穿。”肖小月怕董馥梅骗她,拿出自己认为的最能证明衣服很贵的童文娟做参考。   “文娟?”想到那个脸蛋略圆润的小女孩,董馥梅笑了:“她家不是买不起衣服,是没有足够的布票。”   “没票?”   “嗯。”董馥梅捏肖小月的脸:“你这小脑瓜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呢?和妈妈说说,嗯?”   “啊!”肖小月想要逃脱魔掌。董馥梅把她抓的紧紧的,她就扭来扭去的挣扎,挣扎不过就可怜兮兮的求饶:“我没有想什么呀,就觉得妈妈养我们很辛苦,要是衣服很多钱,我明年就不要新衣服了。”   董馥梅:“……”   沉默半晌,董馥梅失笑,在肖小月脑门上轻轻一点:“你啊!”   点完她就把人放开,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小屁孩一个不要想那么多,你们这些小不点妈妈还是养的起的。”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周显义:“……”   感觉爸爸在这个家没有姓名。   肖小月捂着屁股,对自己这么大了还被妈妈打屁股很不满:“我才不是小屁孩!”   喊完,两条细长的小腿就倒腾起来,迅速的离开了董馥梅的视线范围。   周显义坐到董馥梅身边,脑袋靠上去:“啊!”   董馥梅推他一把:“你干嘛!”   周显义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抬起头对着她的耳朵幽怨的说:“你刚刚说养孩子的时候都没有提到我。”   要说肖小月撒娇是让她爱的不行,周显义撒娇就是让她瘆的不行。全身打了个抖,肩膀往下一避:“好好说话。”   下巴空了的周显义更幽怨了:“你还记得你答应让我养你吗?”   董馥梅美目轻颤:“记得啊,怎么了?”   “怎——么——了——”   听着周显义拖长音说话,董馥梅突然心虚:“你养我,我养孩子,没毛病啊。”   周显义看她许久,叹息:“你就依赖我一点嘛,这样我会觉得我很没用的。”   董馥梅明白了,这是到了要维护他男子汉的自尊心的时候了。   “你很有用啊。家里的油盐酱醋都是拿你的钱买的,这房子的砂子水泥哪一个不是你去找了人才能买到,盖房子的工人也是你去说的,如果没有你,这房子都盖不起来。还有啊,家具的木头也是你买的,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能买到这么多木头。而且你天天上班都很努力,下班还抢着帮我洗碗洗衣服……”   董馥梅说到这停了下,她看向周显义,与他对上眼。她的眼睛弯弯,盛满笑意:“你这么好,我再没见过比你还好的男人了,我可依赖你了。”   “轰!”   周显义又熟成了大番茄。   他的眼也红了,要不是现在时间还早,孩子们都还没睡……   强行将翻涌的血气压着,周显义声音微哑:“梅子,今晚我们早点睡吧。”   董馥梅满脸天真懵懂:“咦?过年不是要守夜的吗?”   周显义想在她脸上咬一口,但转念一想……   他忽地意味深长道:“嗯,要守夜,整夜都不能睡。”   董馥梅瞪大了眼,行啊,进步很大嘛。   ☆、第72章记仇   睡前, 董馥梅和周显义各给了孩子们一毛钱当压岁钱。除了压岁钱外, 他们还一人分到一个装着一颗小金桔的锦囊。   金桔不是给他们吃的, 是要在他们在脖子上挂到初七以后,有保平安也有招财的意思。有的人家没有买到金桔就会往孩子兜里装一个橘子, 小孩忍不住吃了会被骂,不吃过了初七要不是烂了, 要不就是要被收回去,就吃不了了。   隔壁江家老大在大年初一就偷偷把自己小弟的橘子骗来吃了, 大年初一不好打骂人,他奶奶虽气却也不好对付他。   他得意洋洋的跑出家门, 就撞到了正好跑过的肖学军。   “砰”的一声, 两个人都坐到了地上。   江龙也是个十岁的大孩子了, 体积比肖学军大,这一撞肖学军被撞飞的更远。屁股重重的落到地上, 肖学军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龙摸着屁股倒吸着气爬起来就听到这魔音灌耳:“哭屁啊!是不是男人了。”   “江龙你做了什么!”房子里的何彩霞听到动静往外一看,见是大孙子又惹祸了, 气得跑出来要打人。   江龙吓得拔腿就跑。   ……   面对不停替孙子道歉的何彩霞, 董馥梅抱着还在抽噎的肖学军:“没事, 婶子, 就是个意外。”   肖学栋那时候也跟在肖学军身后,就是他跑的比较慢,等他赶到现场, 江龙已经被何彩霞吓跑了, 但他也看清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虽然肖学军摔得有点狠, 哭得也很可怜,这事还真不是人家的全责,谁让你自己不看路,在外面还乱跑呢。   两人都有错,人家家长还来道歉了,董馥梅自然也不会抓着不放。   “实在抱歉啊,江龙那孩子就是皮,等他回来我就教训他。”何彩霞又道了一遍歉。   “真没事,大年初一的别打孩子了。”董馥梅也又说了一遍没事。   知道董馥梅是真的不计较,何彩霞松了口气,大年初一的搞这出,没人心里能痛快,要是闹起来这一年怕是都不顺畅了,还好人家是个大气的,没计较。   说是破除封建迷信,但其实老百姓心里还是挺信这些命啊运啊的东西的,尤其是吉利日子,忌讳的东西更多。   像有的人家大年初一一整天是不开火的,要吃一天的剩饭,说是年年有余。也有初一早上要吃凉的,初一要吃素积福的……   在封建迷信的同时还虐待了自己以及家人的肚皮。   好不容易劝走了何彩霞,董馥梅抱着肖学军回了家里面,然后,脱了他的裤子。   “呀!”肖学军忙捂住自己的小鸟。   董馥梅都懒得看他,把人一翻,小屁股朝上。仔细查看了,屁股靠大腿的位置青了,大腿上也磨红了一片,没出血,骨头也没伤到。   董馥梅确认他的伤势后放下心来,还好他屁股肉够多够软,起了很好的缓冲作用。   头朝下脑充血了的肖学军挣扎起来,董馥梅就把他翻了回来。肖学军忙去提自己的裤子:“妈妈不能看我小吉吉!”   董馥梅差点给他翻个白眼,她看得还少吗!尿裤子的时候是谁收拾的都忘了吗,小混蛋!   ……   董馥梅原谅了人家小孩,肖学军这个记仇的自己可没原谅。   董馥梅脱他的裤子的时候没避着人,肖学栋可在旁边看着呢!他丢了大人了!而且他伤了屁股、大腿,穿着裤子走路会磨着痛。他在床上趴了一天!   大年初一,人家在外面玩鞭炮,他在床上趴着睡大觉!这仇可是大了去了!他不报仇就不是男子汉!   而他选择的报仇方式就是——   “哇啊,好疼啊!阿兵你帮我报仇啊!”   肖学兵不大想理他:“……你又要我打架。”   肖学军泪眼汪汪:“阿兵~你帮我报仇以后你就是我哥哥。”   “行了,隔壁那个江龙是吧,知道了。”肖学兵拿当哥哥这个诱惑没办法,谁让他是家里最小的呢。   肖学兵帮肖学军报仇的方式简单粗暴,找到江龙直接约他来打一架。   江龙没大关注新来的邻居家,不知道肖学军和肖学兵是双胞胎,还认为是初一那天和他撞了的那个爱哭鬼来挑衅。他那天回家到底没被打,但也被奶奶念了很久,念到他脑袋要爆炸,心里也憋着火呢。   两个巴掌拍到了一起,两人就地决战。   肖学兵是打架方面的天才,有超越年龄的战斗力,江龙也是在孩子堆里打过来的,手上都是实在招数,两人打的你来我往,一时竟不能分下胜负!   然后,打的难分难解的两人就被隔壁的王奶奶看见了。   接着就是告家长……   初七还没过,两家的孩子又打了一架,何彩霞看看肖学兵白嫩嫩的小身板,下意识就认为是江龙欺负人家小孩,气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江龙!你没打是不是!”   尝过肖学兵拳头的江龙就很不服,人家来挑战难道他要怂吗!   十岁的男孩已经开始在叛逆边缘徘徊,他根本不屑解释,还对肖学兵道:“今天没有分出胜负,我们找时间再来!”   也被打了几拳的肖学兵一脸淡定,不答应他。他又不傻,这时候还说这种话,是不是讨打。   “江龙!”   “啊啊啊!疼!放开我!”   果然,江龙被何彩霞揪耳朵了。   董馥梅知道自家孩子的德行。肖学兵虽然会打架但一般不爱出手,因为在地上滚会弄脏衣服,他每次出手肯定是肖学军撺掇的。   肖学军和江龙的仇恨也就上次那一撞了。   那个孩子从小就计较,揪不过来的那种,也不知道像了谁。   董馥梅没骂两小,更不打他们,就是在回家后让他们把红皮书抄一遍。伟大的领袖说了很多话,他们可以好好学习一下。   抄书抄的眼泪都出来了的两兄弟:“……江龙,这梁子真的结下了!”   ……   过了元宵,周显恩拿着地址带着周青青来到了城里,同行的还有来看看有没有包裹顺便认认梅子姐新家的沈薇薇。   他们到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钟,上班的人早就开工了,没上班的人不是在菜市场这样的地方就是在家里做家务什么的,街上挺安静的。   找到地方之后,周显恩对了三遍地址,他十分怀疑是不是地址写错了,面前这刷着白墙的砖房是他兄弟的?这房子好的超乎他想象了!   “哥,到了没有?”周青青有些不耐烦的问。   “好像到了。”周显恩指了指面前的二层小楼:“就是这家。”   “哈?”周青青顺着他的手指看看小楼,又看了看他,突然去抢写着地址的纸:“你别是看错了吧。”   拿到手一看——江滨中路135号。   再看看那户人家的门牌——江滨中路135号。   嗯……   “地址是不是多写了一个1?”周青青合理怀疑。   沈薇薇也凑过去看:“不像是多写的。”   那……   就是这家?   “是不是喊喊门就知道了。”沈薇薇说。   周家两兄妹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沈薇薇。   沈薇薇:“……”   “好吧,我来。”   沈薇薇往人大门走近两步,深吸一口气,大喊:“有人在吗?”   二楼中间的窗子突然被打开,一个他们熟悉的小脑袋出现在窗口:“薇薇姨姨!……伯伯、小姑。”   正是在练舞的肖小溪。   见了人就确定了,没找错,就是这家。周显恩咽了口口水,紧张的。他爸可说了,他弟弟现在住的新房子是他弟媳妇买的。但因为他弟媳妇身份敏感,要他们注意别往外说,对外就说是周显义买的就是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好的房子,这房子就他弟弟那个工资怕是要二、三十年才买得起吧?   就很不真实了。   周青青想的比她哥少一些,只喜欢的到处看,她出来的时候妈让她收拾了好多东西,少说要住上五、六天的。她一直怕没地方给她住要打地铺来着,这下看到屋子这么大放心了不少,应该就不用打地铺了吧,天可冷着呢。   周青青过完年19了,最好是要在今年内定下亲事来,罗秋菊让她来城里住一段的意思是有让她看看能不能认识什么城里的小伙子,万一能找到城里的对象她也能吃上商品粮。   这意思罗秋菊和她透露过,她没认真听,只当自己是来城里玩的。   董馥梅还在菜市场没回来,肖小月他们跑出去玩了,家里就肖小溪在练舞,肖小萍和肖小云在肖小云的房间里读书。   肖小云房间靠里,又是角落,外面的声音比较不容易传到,而且那两个读书的时候特别专心,所以还没发现家里来人。只肖小溪下来招呼三人坐到客厅的椅子上,还给他们倒了开水喝。   大冷天的,一早走过来身体早僵了,暖暖的一杯水下肚,三人都有种自己有活过来了的感觉。   缓了缓,沈薇薇问:“小溪,家里就你一个?”   “没呐,小萍、小云在楼上看书呢。”   “你妈呢?”   “妈去买菜了。”   肖小溪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动静,正是董馥梅回来了,她还是推着一辆大金牛自行车回来的!   ☆、第73章待客   周显恩略呆滞的看着董馥梅进来, 视线凝在那辆黑色的大金牛上。大飞轮、大牙盘、大扣链子、吊簧鞍座, 正正经经的三大一吊, 几乎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理想。   站在豪宅里,看着豪车离自己越来越近, 周显恩喃喃道:“我是在做梦吧。”   “什么?”周显恩自语声音很含糊,站在他旁边的周青青都没听清:“哥, 你刚说什么了?”   “啊!”周显恩如梦初醒:“没什么,没什么。”   就是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和他认识的不一样。   大金牛的自行车票是周显义单位发年终福利时他换来的。   去年下半年真的是乱的很, 很多人的心思就没用在岗位上,一直坚守岗位主动积极参与工作的周显义一不小心就成了他们单位里的劳动模范。   劳动模范是有表彰的, 他领回了一张印有县交通部公章的奖状, 还获得了稀有票证的奖励。   当时分给他的是蝴蝶牌缝纫机牌。自行车票是落在另一个劳动模范手里了。   周显义想起董馥梅问他他们过年发不发自行车票的事, 似乎想要一辆自行车的样子,就去问那位工友愿不愿意交换。   刚好, 那位工友家已经有一辆自行车了,却一直没搞到缝纫机票, 正想和他换来着。两人就顺利换了票回家。   但过年边供销社挤得都是人, 董馥梅也忙着抢年货, 迟迟没有将这张票兑成真正的自行车。今天整理的时候看到这张票, 董馥梅去买菜的时候就顺便把车也买回来了,没想到正好赶上周青青他们来家里。   见着屋里有人董馥梅微愣之后就亲和的问道:“来得这么早,吃了早饭没有?”   周青青应道:“吃了来的。”   沈薇薇也说:“吃了呢。”   两人围到自行车身边, 啧啧有声的欣赏起来。   沈薇薇:“这车好, 大牌子, 有牌面,金牛比朱雀和永远的都容易刹车,安全,梅子姐,会选啊。”   周青青:“筐里这是车锁!这是车铃吗!啊,是车灯!哇!车座是皮的!前面这杆这么高!坐这里会不会硌屁股?阿嫂你会不会骑?能不能带带我?”   比起沈薇薇,周青青说的话显得颇为没见过世面,但胜在天真烂漫。   “没怎么选,售货员说这车载重好。”   “我还不会骑,你哥会,等他回来让他带你。”   “哥几点回来?”   “六点左右吧。”   “这么晚?”   “算早的了。”   董馥梅将自行车停在门口,上了车锁,和周青青沈薇薇说说笑笑的进了门。   “薇薇,你也在我家玩两天?”   “不了不了,我还要上工呢。”   “可以请假吧?现在地里活不多。”   “请假其实还好说,关键是我们知青点的知青分到的粮食都放在一起,我要是不在知青点吃我的粮食就被人白吃了。”   周青青:“咦?你们粮食为什么要放一起?”   沈薇薇很无奈:“知青点总共就两个锅,我们那么□□·着煮哪来得及,只能放在一起吃。一开始是吃一餐拿一餐,但有人拿得多有人拿的少,装饭的时候又不按拿出来的量装,只能统一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直接分饭。”   周青青:“听着就好麻烦啊。”   “可不是嘛。”   “梅子姐,小溪还在学跳舞呢?”   “学着呢,她对这个有兴趣。”   “小溪学跳舞?这么冷的天也跳?”   肖小溪听了便道:“小姑,基本功每天都得练,不练筋就硬了。”   “听着可辛苦。”   “不辛苦,很简单的。”   女人们聊起来根本没周显恩什么事,他就呆坐着,看着门口的自行车,偶尔转头看看这房子。   讲真的,他都有点嫉妒弟弟了。   但一想到这都是董馥梅置办的东西,他心里又诡异的好受许多——不是他比弟弟差,而是他没娶到一个富有的女人。   可这么一想,周显恩思维噗的转了弯跑偏了,他目露惊恐,坐立不安,一个念头不停在脑子里转悠——他弟不会是因为知道董馥梅有钱所以才一定要娶她的吧?   这么想着,周显恩看了董馥梅一眼。看完他又觉得可能自己是想多了,长成这样的女人就是没钱也有人抢着娶吧。   董馥梅并没有冷落周显恩的意思,只是她也不大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眼见着快到做饭的时间了,就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做饭,我今天在菜市场买了一条带鱼,用煎的好不好?你们还是更爱红烧的?”   沈薇薇忙站起身:“我不在你家吃饭,现在回去正好能吃上知青点的饭。”   董馥梅瞟她一眼:“等你去邮局拿了东西就来不及了,人家给你剩的剩菜剩饭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在我家吃口新鲜的。之前不是常到我家吃么?现在生分了?”   “哪有!我就是觉得可惜。”   “没有就在我家吃。”   周显恩也想走:“那个,我也不吃了,青青送到了,我就回去了。”   董馥梅:“那哪行,你来连顿饭都没留,显得我多小气。来都来了,不差吃这一口的。”   周显恩:“……”   被这么一说,要是他不吃这餐就有点针对弟媳妇的意思了。   “我去做饭你们干坐这也没意思,要不这样吧,大伯你会骑车不会?会的话带青青在院子里骑会儿,车钥匙我刚放门口鞋架上了。薇薇,小云在楼上学习呢,她积了好些问题没人解答,你上去帮她看看?小溪,给你薇姨带路。”   三下五除二,董馥梅将客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吃过午餐,周显恩和沈薇薇就真的要走了。从县里回大队的路都是山路,他们一起走也有个伴,比较安全。   董馥梅送到了大门口。   等两人走远,她要回身的时候看见何彩霞出来,就打了个招呼:“何婶,出门呐。”   “嗯。”何彩霞点点头,问:“刚那两人你家亲戚?”   “男的是阿义他大哥,女的是我一朋友,顺路来看看我。”   何彩霞双眼一亮:“那姑娘说亲没有?”   董馥梅眨眨眼,反应过来,何婶这是看上薇薇了啊,总不能就刚看了一眼就看上了,不知偷看了多久呢。   她知道何婶小儿子正在说亲,就道:“没呢,不过人家是知青,说不准没在大队上说亲的意思呢。”   听到是知青,何彩霞的热情就降了不少,但还是问:“知青啊,来了多少年啦?”   “一年吧。”   “没打算回去啊?”   “她说没那么容易。”   “哦,这样啊。”   来了这么久没打算回城,估计是家里条件不怎么样捞不回去。何彩霞彻底不把她当作未来媳妇的人选,又随便和董馥梅聊了两句,就散了。   回了屋里,董馥梅看到主动跑去洗碗的周青青,突然想起她这小姑子也是说亲的年纪了。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意思。   “青青。”   “诶。喊我干嘛?”   “青青,你来的时候妈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周青青愣了一下。   因为那晚董馥梅给她上药的经历让她对这个嫂子接受的还挺好的,她知道妈和嫂子之间有点别扭,生怕两人有误会,就说:“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过得好,让我帮帮带带孩子啊什么的,都是关心你和哥呢。”   这话有罗秋菊说的,也有周青青自己加的,董馥梅全当这都是罗秋菊的话,笑眯眯的应了:“妈真好,还惦记我们。不过我问的是妈有没有说什么关于你的话?”   “我的?”   问到了点上周青青才想起来她妈说过的看看能不能认识城里小伙儿发展发展的话。面上霎时红了一片,她才来住几天,哪那么容易就认识人了!   一看周青青脸上红了,董馥梅就知道自己猜测正确了。   果然,罗秋菊愿意让适婚年龄的女儿到城里来住上一段日子,是有想要让她处个城里对象的意思的。要不然,她可能更愿意让周青青乖乖待乡下屋子里不出门养白了好相亲。   “妈没说什么关于我的,什么都没有!”周青青欲盖弥彰的强调。   董馥梅:“是吗?我还认为妈会提醒你现在天冷要注意多穿衣服呢。”   “啊?”   “没什么,我逗你玩呢。”   周青青:“……”   虽然猜到了罗秋菊的意思,但董馥梅并没有主动保纤的想法,她可保证不了哪个男人一定是个好的,要是她保的媒出了错,她和婆家可就更难处了。   不过虽然不保纤,但她也可以注意注意可能出现的优秀未婚男士。   说起来城里人找媳妇也是倾向于找城里人的,毕竟城里人才能每月领各种票证,而且孩子的户口随母亲,为了孩子的户口也得找个城里的媳妇啊。最起码也得是有转正机会的临时工。   要罗秋菊真是想让周青青嫁到城里,最好还是运作一个临时工当当。就是现在时局不稳,真要运作必需得找个好上家,万一给了钱事情办不成还要被连累,那才是开玩笑呢。   ☆、第74章熟人   一时半会儿的, 董馥梅对工作的事也没什么头绪。事实上, 她还不知道周青青自己的意愿呢。   也就是随便想了下董馥梅就将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 她现在得先将周青青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她并没有要孩子们为客人让房间的意思。好在家里还有空的屋子,她对面那间房说是当仓库, 实际上放的也就是从楼房那边搬过来的东西和一些粮食,她糟的菜、酿的酒都放在楼梯底下的小空间里, 好在做饭的时候取用。   里面就有那张铁架床,架起来擦擦灰铺上厚厚的被褥就能睡人。虽然只有一米二宽, 但单人睡也足够了。   董馥梅指挥着众人将粮食也搬到楼梯底下去,其他的就不用搬, 她腾出一个空箱子来给周青青放衣服, 打了水将房间擦了遍灰, 等晾干了铺上被褥就是一间像模像样的客房。   傍晚周显义回家也对周青青表示了欢迎,肖小溪将收音机调了个频道, 里面开始说起了一些故事,周青青听得入迷。   然后董馥梅烧了热水, 她在开着灯的卫生间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不用摸黑洗澡, 不用担心有人扒着墙缝偷看, 还能使用抹了全身都有香味的香皂, 洗衣服的时候还有专门的肥皂而不是一把锅灰。   到了睡觉的时候,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间不用担心头顶撞到天花板的房里,橘黄的灯光将房间照的亮堂堂的, 周青青不期然的想起了自己家。   她比别人好些, 同辈的就她一个女孩, 在家能有自己的一间小屋子,但是天花板很矮,伸手就能碰到,在床上站起来就会撞到头。而且即使白天,厚厚的木窗一旦放下就一定光也没有,就是支起来,整间房也是偏昏暗的,看东西特别费力。   躺到床上,厚厚的垫被没让她感受到一丝铁床的冰凉,她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睡前没拉上窗帘的周青青被透光窗子照进屋子的阳光唤醒。这时的阳光没有多少暖人的温度,却足够明亮,就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再次感受到‘豪宅’魅力的周青青突然觉得在城里生活真是很不错。   ‘如果能嫁到城里来,也是挺好的’,她想。   她起了床,拿着自己带的牙刷毛巾去刷牙洗脸。一个卫生间里放了两壶开水,够一层的人洗脸用了。这么冷的天,过了一晚,开水壶里的水还是热乎乎的,腾腾的热气拍到脸上,脸上的毛孔都舒张开来,雀跃欢呼起来。   周青青帮着做了早饭,做早饭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她哥也是做饭的主力,需要一点力气的活都抢着干,对厨房里的东西也都非常熟悉的样子。就和在家里的时候很不一样。   而且做这些她哥脸上都带着笑,时不时和嫂子对上眼,两人间的气氛就让她感到自己是多余的。   吃过美味到能让人心情好一整天的早饭,周青青还跟着董馥梅去了菜市场,一排排菜架很是壮观,挤在里面挥舞着钱和票的人也很是壮观。这样的热闹是周青青在乡下没见过的。   攥紧董馥梅给她的钱和票,周青青不自在的排着队。她紧盯着前面的人,人家往前挪动一步她就立刻跟上一步。如果不这么做,旁边的人可能会抽到空挤进来。   为了不被插队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买到足够的菜,挤出队伍时周青青恍然发现自己竟出了汗,现在可还是初春!   离开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寒风一吹,周青青打了个抖。果然,天气还冷得很。   周青青忽然发现董馥梅手上拿着的菜比自己买到的多,而且里面还有一把小葱。她记得家里有种葱来着。   董馥梅发现了她疑惑的眼神,笑着说:“葱是卖菜的陈姐送的,她人大方。”   同理,别的菜也是卖菜的售货员手松了松多给了些。   这可不是人家大方不大方的事,而是脸长得好,总是比较容易遇见大方的人。周青青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如果我是售货员,阿嫂来买菜我肯定也会愿意多给一点的吧。’周青青这么想着。   回到家是九点左右,两人把买的菜放下,董馥梅见时间还早,就问周青青:“你想不想要看电影?”   “电影?这时候有电影?”周青青惊讶道。   “县里有电影院,每天都能看,你要是想看,我现在去买票。要看电影不能看前再买,容易没票。”董馥梅说道。   周青青当然是想看的,可是……   “电影院远不远?票钱多少?”她是来玩的没错,但也没有要哥嫂花大力气大价钱招待她的道理。   “不远,从菜市场穿过去,平安路和富贵巷交叉口那里。价钱不一定,得看是新片老片,时长多久,三、五分的也有,最贵不超过一毛五。”   周青青心动了:“那我想看。”   “行,我问问还有谁想看的。”董馥梅上楼问了在家的几个,听到要看电影他们都说要去出去玩没见人影的那几个八成也是想的。   董馥梅要去买票,周青青想要一起跟着去,董馥梅答应了。   到了地,周青青看着挂着‘红荷大剧院’牌子的电影院,突然腿有点软,董馥梅问她“买下午的成不成?”时她都没听清问的什么,直愣愣的点头。   董馥梅就问售票员今天下午有什么电影,几点放。   售票员就拿了张电影放映单给她看,上面的电影大部分都是董馥梅看过的。   周青青好些没看过,放映大队下乡不是什么电影都放的,而且她也不是每场都能去看。犹豫了一会儿指着《夜半鸡叫》说:“那就看这个?”   “行啊。”董馥梅点头,微笑着对售票员说:“麻烦《夜半鸡叫》,下午两点十分的,九张票,谢谢。”   售票员对上她的笑脸微愣后也笑着说:“不客气,一张票八分钱,总共是七毛二。”   董馥梅付了钱,售票员撕了九张票给她。   等离开电影院范围,周青青僵硬的肢体才恢复过来,她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做一天活也就能赚八分钱。”   去年分红周青青领了30.2元,平均下来可不就一天才赚八分现钱,一张电影票就都花出去了。   董馥梅闻言笑道:“也不能这么算,大队还分粮呢,城里的粮要拿钱买。”   这么一说,倒也是。也不止是粮食,还有好多按人头分的东西,这些在城里都是要花钱买的,即便城里人有工资也不一定能吃得比乡下人好,城里胜过乡下的还是能拿到各种票买那些一定要票才能买的东西。   中午吃过午饭,董馥梅拿出电影票来,肖小月他们就都不往外跑了,一个个乖乖等着去看电影。   《夜半鸡叫》算是个动画片,木偶人活灵活现的展示了一位老财主是如何利用契约在半夜学鸡叫、捅鸡窝喊醒长工给他做活又是怎么被聪明机灵的小孩发现并且在他学鸡叫的时候故意把他当贼给教训了的故事。   即便是动画片,大人们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在老财主周扒皮学鸡叫的时候义愤填膺的骂他心坏,在长工教训他的时候哈哈大笑,在走出电影院后给周扒皮编歌谣……   被剥削过的人们对邪恶老财很有共鸣感。   董馥梅的共鸣感就不强,不过她很喜欢动画片这个形式的电影。或许有些过于幼稚和天真,没有继续演出在长工们做出了殴打能左右他们命运的周扒皮这样只是出一时之气根本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的举动后,周扒皮会怎么样报复他们,但是看着还挺解气的。   有董馥梅这样想法的人在这时候并不太多,周青青看了后就觉得长工教训老财主教训的很爽快,让她拍手叫好。   她看完这部电影后对其他没看过的电影更加的好奇,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在心里想着:‘等我哪天有钱了,我就自己来把所有的电影都看一遍。不,不对,还要带全家人都来看。’   周青青立下雄心壮志的时候,董馥梅在电影院门口遇上了一位熟人。   方正只是经过,他作为公路局的领导得到各个工程施工地视察情况,他这时是刚从一个施工地回来。   他对董馥梅以及她做的菜的印象非常的深刻,见到人没过脑的就叫住了人家。   董馥梅记性很好,见到方正得体的打了声招呼:“方副局长。”   已经升为局长的方正被喊得愣了一下,也没解释,点头应了。又忍不住问:“阿嫂这是看了电影出来?”   对年轻的已婚妇女,礼貌的喊法都是喊阿嫂,不管喊的人年纪多大。   董馥梅看到方正现在似乎过得不错,心里一动:“对,妹子来家里玩,就来看看电影。”   方正看了眼站在董馥梅身边那个大姑娘,对她礼貌的点点头,又问董馥梅:“来家玩?你现在住城里?”   董馥梅含笑颔首。   方正有些激动,追问:“那你现在有没有工作?要是没有,我们食堂还是很欢迎你的!”   董馥梅摸摸身旁肖学军的小脑瓜,还是那句话:“我这么多孩子要带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去上班。”   不等方正脸上失落的表情到位,董馥梅轻轻在周青青腰上推了一下:“不过我这夫家妹子算是我半个徒弟,手艺还不错。”   被推出来的周青青:“……”   ☆、第75章成了   被厨艺好的周青青此刻的心情慌乱不足以形容。但她和周显义不愧是兄妹, 慌得厉害脸上反倒没了表情, 看着还挺唬人。   方正就没有怀疑董馥梅是空口说白话。   没鱼虾也好, 而且要是收了人家小姑子,她这个做嫂子的还能不帮忙?这么想着方正并没有对董馥梅推荐个厨艺不如她的人有反感, 对周青青也很和善。   “这个小同志手艺也不错?那行,什么时候有空, 到单位来找我,我带她到灶上去试试。”虽然不介意给出一个工作岗位, 但这意思就是能拿到什么岗位还是得看手艺,不像董馥梅, 直接许诺她四级工。   对方正提出要检验周青青的手艺, 董馥梅没有任何微词, 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 厨师还得看灶上工夫。”   方正顿了顿才点头:“可不是,灶上工夫好, 谁都没得说。”   厨房里的岗位可不是只有厨师, 董馥梅直接说是应聘厨师岗位, 就是避免方正给周青青随便安排成一个小工, 方正对此点了头,那只要周青青手艺不要太差,这工作就能成。   突然一个城里的工作机会掉手里了, 周青青要不要呢?那当然是要的。在董馥梅问她愿不愿意后天去‘面试’时她的脑袋好似不受她控制了一般重重点了点。   约好了时间, 方正在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 写了个地址还有他的电话给周青青,要她去的时候拿给门房看。门房给他打电话确认后就会放她进去。等周青青收下纸条,他就和他们告别了。   周青青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张纸条,终于回过神来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她略无措的看向董馥梅:“阿嫂……”   董馥梅眼含不解:“嗯?怎么了?”   周青青:“我的厨艺……很一般。”   做饭她还是会的,但就是非常一般的做熟的水平。   “没关系,我不是说了你是我半个徒弟吗?”董馥梅对她眨眨眼:“等会儿回去我就教你。”   “啊?”   “这两天先学会两三个拿手菜就成了,之后有空我再慢慢教你,放心吧,学做菜很简单的。”   食堂里又不是酒店,不带点菜的,能做几道拿手菜,面试能糊弄过去拿到工作,之后什么都好说。就是为了能空出学习的时间,她才主动提出后天去试灶,要不这会儿就能去了。   周青青:“……”   真的像嫂子说的这么简单吗?   事实上,还真不难。   周青青不是厨房杀手,她基本的切菜、翻炒什么的是会的。然后董馥梅给了她四张食谱——青椒炒肉、西红柿炒蛋、炒青菜、西红柿蛋汤。   这四道是非常非常家常的菜,也是食堂每天最可能提供的菜。要把家常的菜做的很好吃其实比拿山珍海味来做要更难,董馥梅给的食谱里烹饪需要的火候、调料的用料、下料顺序以及下料时间等都写的非常详细,细到只要能熟练按照上面的做,出来的东西都不会难吃的地步。   而且董馥梅不是扔给她食谱就不管了,还手把手的从理菜开始带着她做。第二天更是买了许多菜来让她不计成本的试,必需做到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这么短的时间培养出一个好厨子是不可能的,但培养出一个机械的模仿者是完全可行的。   周青青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放这个东西放这个量最好,她只需要让她的大脑记住她要这么做就可以了。   经过董馥梅精准的训练,一天多的时间,全神贯注去记忆的周青青成功的将这几道菜学了下来。   因为刀工等细微的差别以及她做不到给食物附加属性,她做的菜的味道和董馥梅比还是有差,但是绝对是属于好吃的。要是没吃过董馥梅的菜的人来吃她做的八成会有‘惊艳’的感觉。   食物是不可能浪费的,试菜试了一天的肖小溪等人,在听到董馥梅宣布周青青学习成功时,全都大松了一口气。   继吃甜吃到齁后,他们尝到了吃肉吃到腻的滋味。说出去让人羡慕,可身在其中的他们却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   周青青去试灶的时候是董馥梅陪着的,她在她会比较有自信。   这一天的训练没有白费,方正对她的厨艺基本满意,食堂里原本的员工尝过她做的菜后也没什么话说,周青青成功的获得了一份工作。   虽然方正答应给她正式工,只不过周青青还是得按正规的流程来,有一个月的考察期,工资是24元,等一个月后才能转为真正的正式工,从10级工做起,月工资27.5元。   对一个农村姑娘来说,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关于住处也不需要担心,周青青可以申请住单位的宿舍,床位费加水电一个月只要付三毛钱,就是一间屋子大概会有六个人。   如果不想住宿舍,可以申请分房。就是要等一等,等走流程。不过他们公路局的宿舍虽然住满了,但交通部部里的其他单位没满,比如周显义之前住的运输队宿舍楼那里就有空房,调剂一下,在两个月内分到一间十几平的屋子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那样的话,每月的房租加水电就要三块钱左右,一个女人独住风险也不小。   这些都是之后周青青自己要思考的事了。   说好了她从下个月开始上班,今天已经是2月27号,她就只有一天的时间。周青青本想让董馥梅抓紧时间再教她两个菜,董馥梅却道她该趁着这个时间回家一趟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并且拿来户口本和大队长的证明,准备转户口。   被董馥梅一提醒,周青青才想起来她找到工作的事还没有和家里说。   一想到这点,周青青半点都等不住了,当天下午就要回家里去。   晚上周显义回来发现他妹子不在了,奇怪道:“青青去哪了?”   董馥梅:“回家报喜去了。”   周显义喜道:“成了?”   “嗯。”董馥梅点头。   周显义坐到董馥梅身边:“这么简单就成了?我有点不敢信,我当初为了工作可砸了不少钱进去。”   简单?   董馥梅想了想说:“主要是抓住获得工作的机会,有了机会才有后面的事。”   自身的本事是很重要,但没有机会就没有用。有了机会,本事是可以练的。   偶遇方正是个意外,但那天如果不是董馥梅,而是其他不愿意做这个工作的人,他们可能就是客客气气的拒绝人家就算了,会大胆的推出身边明知道厨艺一般的人来给他争取机会吗?   所以说,周青青获得这份工作其实一点都不简单。最难的地方就是如何让人家答应让你去试一试,而这个机会是董馥梅给她的。   董馥梅能给这个机会又是因为她自己实力硬。   归根结底,人还是要不断加强自身的本事,然后再去等待机会比较容易成功。   ……   周青青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不是自己一个人,罗秋菊也跟着来了。   周青青毕竟是女儿,比较让人不放心,罗秋菊怎么也得看看她工作的环境。除此之外,认认二儿子的门,感谢感谢给女儿找工作的儿媳妇都是她要做的事。   看到这栋崭新的小楼时,罗秋菊震惊的合不拢嘴。呆站许久才在周青青的呼唤下回过神来,她道了声乖乖,有点不敢进门。   白天周显义是不在的,迎接她们的自然是董馥梅和孩子们。   罗秋菊以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董馥梅所以尽量不看她,现在低头不看她却是在看到这么好的房子后突然的气弱。   董馥梅就当完全没发现婆婆的异常,热情的招呼:“妈,快进来坐!”   董馥梅拿了毛拖鞋放在她面前,她家里的地板是拖干净的,进门得脱鞋。罗秋菊没这个习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的脚趾缩了缩,有些不甘愿。她觉得自己被媳妇来了个下马威。   周青青已经熟练的换了鞋,脱下来的鞋放到了一旁的鞋架上。有人做示范,罗秋菊不好装作不懂,也跟着把鞋换了。   走进屋子里,坐在客厅的板凳上,罗秋菊用余光打量这个地方。地方不比乡下院子大,但就是觉得敞亮,刷得白白的墙晃眼的很,罗秋菊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团灰,进到这里面就是玷污了这地方似的。   董馥梅端了糖水来给两人喝。这举动没什么,但在罗秋菊看来董馥梅这‘客气’的举动就好像在对她说‘你只是客人。’   明明是她二儿子的家……   罗秋菊很不自在,但董馥梅真没下马威的意思。她家本来就是要脱鞋进的,这么冷的天人大老远的走过来不要让人喝被热水?   至于加糖,谁让这时候的人都喜欢吃甜呢,不放糖别让人以为她不欢迎婆婆来,那多冤呢。   只能说,不管董馥梅怎么做,被‘豪宅’震到有些自卑的罗秋菊都不会好受,既然如此,董馥梅也就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客气总比不客气好,对吧?   ☆、第76章东风   周青青对去工作还是有点紧张, 抓着空求董馥梅多教她两道菜。   今天没有特地去买菜, 家里的菜经不起造, 只能在做晚饭的时候教她一道简单的素菜——炒白萝卜。   萝卜也是食堂供应菜的常客。   董馥梅教周青青的时候,罗秋菊也站在旁边看, 她煮了几十年饭了,从不知道一道简单的炒白萝卜竟然要注意这么多东西, 连添多少葱花都有讲究。   等尝过成品,罗秋菊一下放心了不少, 这滋味,比人办酒席烧大灶的师傅做的都好。   “梅子啊, 真是多亏你了, 要不是你, 青青这丫头也不可能得到工作。”   罗秋菊说话的语气很轻,带着莫名的软, 姿态放低了不少。   董馥梅面色不变:“青青自己争气呢,认真的很, 别人要学也不能这么快。”   她可以揽过所有的功劳, 顺利成章的爬到罗秋菊头上去, 但没必要。人与人之间地位不平等就不可能真的和谐相处, 她和罗秋菊可是要处一辈子的,没必要争一时之快。   果然,董馥梅这么说让罗秋菊心里舒服很多, 接下去的交流也更顺畅些。   罗秋菊来是要过夜的, 让她和周青青挤一个小床就不合适了, 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床具可以用。吃过饭趁一家子都在客厅听收音机的机会,董馥梅偷偷拉走肖小溪,和她商量:“小溪,今晚让奶奶住你房间好不好?妈妈会把被子换一床。”   肖小溪一直都很懂事,就是有那么点不乐意也不会说,直接答应了:“好啊。”   董馥梅搂了她一下:“真乖,今晚我们小溪就和妈妈睡好不好?”   肖小溪这才惊了,瞪大了眼:“我和妈妈睡?”   董馥梅一秒委屈:“小溪不愿意吗?”   肖小溪疯狂摇头:“不是不是,我愿意的。可是……爸爸怎么办?”   “他去和阿栋睡就好了。”肖学栋到现在睡前还要人陪呢。   肖小溪很开心,她好久没和妈妈睡了。虽然这么大了还要和妈妈一起睡说出去有点让人害羞,可这不是要给奶奶腾床没办法嘛!   原本不是那么乐意让床位的肖小溪现在就很想奶奶多在家里住几天。   说完话,董馥梅放肖小溪去玩,自己上楼把肖小溪的被褥什么的都换了一套。都是好被子,只是家里的小孩被她带的挺护东西的,不爱把自己专属的东西给人用。   周显义注意到董馥梅走开了,等她回来凑到她耳边说小话:“你刚干嘛去了?”   “换了小溪屋里的被褥,晚上妈去小溪屋里睡。”董馥梅回道。   对这个安排周显义没有异议:“那小溪睡哪?和妈一起?”   董馥梅微微摇了摇头:“和我睡。”   周显义呆了一下。   “那我呢?”   董馥梅对着他眨了眨眼,歪了下脑袋,眼睛睁的有些圆,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样。   周显义懂了:“……”   行呗,他就随便凑合呗。   两人的动静不大,有收音机的声压着,罗秋菊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儿子儿媳亲密的模样,她又心塞又欣慰。   心塞自己拉拔大的儿子有了更亲密的人,欣慰小两口关系好家庭和睦,当妈的心情也是很复杂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罗秋菊自己要睡的是肖小溪的屋,意见是没有的,就是她拉过肖小溪的手说两人也能熟悉熟悉的时候肖小溪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晚上不住这闹得有点小尴尬。   “小溪睡觉不老实,妈你走这么多路来的,也累着了。今晚要好好休息,小溪和我睡就行了。”   闻言罗秋菊也是下意识看向周显义,她儿子不能和这么大的继女一起睡吧!   周显义就帮着圆场:“阿栋那小子闹夜,晚上要人哄着睡,醒了也要找人,我和他一起他开心着呢。”   “哦。”罗秋菊没大闹明白,就是肖小溪不想和她一起睡,不还能和她姐妹一起么,怎么绕这么大一圈,搞得人小两口要分开住了?   要肖小溪和肖小萍她们一起住当然可行,但董馥梅想照顾女儿的情绪,不想她委委屈屈的让自己的房间,可不得要好好哄哄她。   这里面的事就是董馥梅细细说了,罗秋菊也理解不了,在罗秋菊印象中养孩子不饿死给衣服穿给床睡,到了年纪再给找个好媳妇、好女婿就是养的很好了。一个个照顾情绪哪那么多闲工夫呀!   只是这么安排不给罗秋菊知道还好,知道了她难免会多想,第二天跟着去看了周青青以后上班的地后怎么都不肯再多玩一天,当天下午就要回家。   周显义不放心她一个人走,硬是请了假送她回去。   两个人走在路上,罗秋菊问她:“义啊,你老实和妈说,你这日子过得好不好?”   周显义被问的一头雾水:“好啊,怎么不好?妈,你怎么这么问,你觉得我过得不好?”   “也不是……”罗秋菊欲言又止。   “那是什么?”周显义追问道。   “你这媳妇吧有些本事,你压得住她吗?”罗秋菊到底还是问出了心里话。她就怕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她儿子被媳妇当狗一样呼来唤去的,那她得多心疼。   压住董馥梅?周显义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听妈这么问了,他就说:“妈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压住梅子干嘛?”   不等罗秋菊变脸,周显义又说:“我和梅子是自由恋爱,我们互相喜欢,愿意为对方做事,家里有什么决定也是有商有量的,又不是敌人,干嘛非要压人一头?”   周显义这话说的不大可观,董馥梅确实要做什么都会和周显义商量。就是他同意的还好,要是他有些意见,董馥梅能把他说的立刻同意董馥梅想做的事并为此奔波不停。   此中细节,就不要告诉他妈知道了。   罗秋菊听到周显义说的话有些震撼。   她一直学习到的婆媳、夫妻乃至母子之间的相处之道都是要压着对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有把对方压服了自己才有话语权。   她和老头子也是,年轻的时候吵架动手那是一点都不少,就是她娘家硬气,她又生了两个男孩,让周俊才不敢真下手打她最后被她压住了才有了后来和谐的生活。有商有量和和气气的夫妻生活她很难想象。   事实上,她也没想错,真正的平等是不存在的,但是隐藏起来还是展现出来是可选择的。会经营家庭的人就是将那些不平等的矛盾用语言或者一些小小的举动抹平,起码要让受到不平等待遇的那方觉得自己获得了公平,是被对方尊重的。   这点董馥梅就做得很好。   ……   没过两天,周青青就申请到了单位的宿舍,搬了过去,房间空出来后董馥梅没怎么动它。之前来客不好安排的事提醒了她,最好还是要留一间客房。   将周青青睡过的被子晒了,被单什么的也拆下来洗,正在晾的时候肖小萍和肖小云跑了下来。   董馥梅见了觉得奇怪:“你们今天功课完成了?”   她这两个女儿是越来越不爱出门了,平常想让她们出房间玩都不大容易。   肖小云沉着小脸摇摇头,肖小萍气呼呼的说:“看不进去,外面太吵了!”   她们家就靠着路边,平时路上虽然也是人来人往,但他们家隔音还不错,噪音还在可忍受范围内。但最近不知道哪里施工,一天到晚经过的拖拉机络绎不绝,轰隆隆的声音吵得人脑壳疼,哪还看得进书。   不仅书看不进,她们俩连房间都呆不住了。   中午周显义回家吃饭,董馥梅就问他外面经过的拖拉机是怎么回事。   周显义道:“应该是晋江五金厂转移厂址,它原来的地太靠近县中心,得往外搬。”   “晋江五金厂?咱们外头那条不是福江吗?”肖小云好奇的问。   每次被肖小云问问题,周显义都很紧张,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晋江五金厂原来是私人的厂,后来才收归的国营。原来的厂长是晋江人,就给厂起名叫晋江五金厂,收归国营后这名字也没改。”   “哦。”疑问得到解答的肖小云又不说话了。   董馥梅问周显义:“这要搬多久?车队一天没个停的,也太吵了。”   “快了,那厂也不怎么大,大概再搬个两、三天吧。”   得到这个答案,家里人都挺开心的,等搬完了就没这么大噪音了,两、三天还是能忍的。   只可惜他们一家期待的安静并没有到来。晋江五金厂是搬完了,拖拉机也没那么多了。但江滨道很不幸在之后的被选为了‘游·街’路之一。敲锣打鼓的哪安静的了。   董馥梅曾站在二楼楼梯口的窗户那里从上往下的看过,被‘斗’的人要双手背在后头,两个大拇指贴在一起,用小小的铁铐铐着,只要手稍稍一分开就会痛的嚎叫。   每一个被‘斗’的人身边都会又一个带着红袖标的人拿着一张写着被‘斗’的人罪状的纸跟着。   有的上面的罪状是‘崇拜资本主义’、‘在红皮书上画画不尊重伟大的领袖’这样略严苛、宽泛的‘罪’,有的则是‘打死婆娘’、‘奸污妇女’这类让人看了恨不得打死这些渣滓的罪。   但在红袖兵手上,这些罪的惩罚都是一样重的。   ☆、第77章复课   轰轰烈烈的‘斗’渐渐形成了一个组织, 刚开始各地的组织名称都不同, 因为伟大的领袖一句“还是叫革命委员会好”, 才全部改名为革命委员会,人们简称革委会。   机关、学校、事业单位都驻进了革委会, 组织的权力构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过这对处于低层的周显义、周青青来说在工作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比起各单位的变化,还是十月中学校下达的关于“复课闹革命”的通知对他们这个小家来说才是真正重要的消息。   因为突然停课一年多, 学校的生员积压,59、60年生的孩子将会在68年六月同时入学, 学校很难完全消化这么多的学生。   于是就来了个大升级。   红荷县这边是跳两级,比如肖小溪, 她停课前是上的二年级, 现在复课她直接就跳到了四年级。   虽然下达了复课通知, 但因为原本的教材被批成了“封资修”,也就是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修正主义, 全都不能用了。   所以得重新编合适的教材,拖到十一个月各个学校才陆续尝试恢复上课, 但真正全面恢复上课是在68年的六月份。   因为这年的入学安排格外不好做, 学校并没有给这些孩子们做测试, 原本就在学校就读的直接升, 像肖小溪这样转学的都是凭家长自己报年纪,按年纪分级。   红荷第一小学收一年级的学生是从虚岁九岁开始收,董馥梅的崽除了肖小溪, 其他孩子的年龄和学校的其他学生比起来都是偏小的。   董馥梅回塔尖大队让王爱英给她开了证明, 又找了大队长签了字, 证明孩子们有读过书,学校才允许孩子肖小萍成为四年级的学生,肖小云、肖小月也成功的进入了三年级。   于此同时,一年级并不肯接收61年出生,虚岁八岁的肖学栋。   而在这复课的半年间,家里还发生了一些事。   第一件事就是周青青找到对象并且迅速的结婚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邻居何彩霞喜气洋洋的邀请董馥梅一家人参加她小儿子的婚礼。   参加这场婚礼提醒了董馥梅一开始为周青青找工作就是为了让她方便找对象。   然后周末周青青来他们家玩的时候,董馥梅就直接问她有没有认识到不错的人,周青青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有情况?”   周青青磕磕绊绊的道:“没、没有啊。”   “真没有?”她怎么觉得不像呢。   周青青支支吾吾的不肯给个准话,半晌才扭扭捏捏的说:“就是没有啊,不过,阿嫂,我……认识了一个人,他人很好……就很照顾我,我也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   “哦~”董馥梅拖了个长音。   周青青紧张的看她:“阿嫂你别多想,我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想和人家处对象?”董馥梅今天一点都不体贴,没给她逃避的机会。   这话让周青青怎么好答,她都快要羞爆了:“阿嫂你别瞎说!”   董馥梅促狭道:“你这话我就不理解了,你是说没有想和人家处对象是瞎说,还是你想和人处对象是瞎说?”   周青青低着头低吼:“都是瞎说!”   董馥梅不解:“可那是两个意思啊,怎么都不对了?”   周青青答不上来,周青青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我是有对某个人有意思行了吧!可我想和人家处对象人家说不定看不上我呢!他是十级警卫员,拿五十三块钱工资的,我才人家一半……”   城里人找对象,有没有工作,工资多少都是重要指标,也讲究个‘门当户对’。   “警卫员……”逼出了消息,董馥梅将这个信息存档,就开始安慰起被逼炸了的小姑子。   “处对象又不是光看工资,我们青青长得多水灵呢,哪头猪拱到都是占便宜了。”   周青青急了:“李庆年不是猪!”   “原来叫李庆年啊,多大了?”   “二十三。不是,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大你四岁啊。”董馥梅点点头:“你看人家大你四岁才拿五十三块钱,你四年后肯定也能拿到这么多的。”   “才不是这么算的,他刚从军队退役回来呢,才刚参与工作,以后的前程大着呢!”周青青不大爱听贬低李庆年的话。   从这些维护的话里,董馥梅就看出周青青对那个李庆年可不是一点意思了。   “前程不前程的都不好说,现在关键还是得看人品,你说他对你挺照顾,是怎么个照顾法?”   周青青闭着嘴不肯说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她不大想给别人知道。   周青青不说,董馥梅也不勉强,反正基本信息到手,让周显义有空去观察观察人就是。   董馥梅岔开了话题说别的,本来不愿意讲的周青青反倒难受起来,嫂子怎么就不追问了呢?她其实是可以讲一点的啊!   ……   当周显义听到周青青有喜欢的人这个消息时,足足愣了有一分钟。   啥玩意儿?有人觊觎他妹妹?哦不!是她妹妹开始会喜欢臭男人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不知不觉间跟在身后喊哥哥的小妹妹竟然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每一个疼爱的妹妹的哥哥想必都没做好妹妹长大会被猪拱或拱猪的准备。   周显义知道董馥梅拿这个和他开玩笑的,事实如此,在接受之后,他就下定决心好好看看那头猪是个什么样!   ☆、第78章幸福   第二天周显义下班后回家, 董馥梅看他脸色不好看, 就问道:“怎么了?不满意?”   周显义沉默许久, 不情不愿道:“……还行吧。”   长得方方正正的,看上去是个正派的人。工作的时候对着人也是个笑模样, 脾气也还可以。但周显义看着照样来气,想教训人家吧, 人家还是部队退役的,根本打不过, 而且他妹也没和人正式确定关系,他莫名其妙上去动手也不是个事。   董馥梅还不大能体会周显义现在的心情。   “还行你黑着个脸?”   “……就很一般。”   “是人真的一般还是你看着一般?”   周显义愤愤闭上了嘴, 他就觉得那小子和他想象中的妹夫不大一样!可如果真要他说出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妹夫他也说不出来。   董馥梅了然, 看来是周显义主观上觉得人家一般了。   “人品和家庭你都打听了没有?这可比你的感觉来得重要。”   “……嗯, 我在公路局有认识的人,我问过别人对那小子的看法了, 就还行吧,他家里的情况我也拜托人家帮我打听了。”   董馥梅瞥他一眼:“你不会直说是在相看妹夫吧?”   周显义:“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傻?”   “不是就行, 八字才起了个头的事, 别闹得人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   没过两天, 周显义就拿到了李庆年的家庭信息。   这还真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他是家里同辈的老小,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婚并且都有自己的工作,父母是和大哥家一起住, 而且父亲也有工作。   一家子人大部分都是拿工资的, 结了婚还可以小两口自己住, 没有婆婆、妯娌、小姑子需要相处,他自己长得也还不错,又是当过兵的,这绝对是相亲市场上的一支绩优股。偷偷打听他的人也不止周显义一个,所以他才能这么快得到他家的消息。   知道李庆年的家庭情况后,周显义郁闷的问董馥梅:“梅子,你说我妹有希望不?”   这条件有点太好了,他们家不是很配的上。   “这要看那人对青青有没有意思了。”董馥梅没有给出绝对的答复,反问道:“你之前不是还看不上人家么?怎么,知道人家家庭条件好就看低自己妹妹了?”   周显义被问住了。   可不是,原本他是看那小子哪哪都不顺眼的,怎么现在反倒觉得自己妹妹配不上人家了呢?他妹那么好哪有配不上的!   回复了一下周显义的信心,董馥梅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觉得这人条件一般。”   “怎么说?”周显义惊讶。   “他的家庭条件是好,可就是因为好,你说他家里人会不会傲气?他今年二十三了吧,退役回来有小半年了?他家里人不可能不急着给他找对象。你之前说打听他的人多,不可能找不到愿意相亲的人,只能说明他或者他家里人眼光高,挑着呢。”   董馥梅停下来喝了口水,慢慢的说:“最重要的是,你说他见人都带笑,对女同志们都很是帮助是不是?”   周显义点点头:“是这样,你是怀疑他是个花心大萝卜?可人家说他对人女同志挺礼貌的。”   “不是这个意思,没见到人我可不好说他花不花心。”董馥梅笑着摇了摇头:“他或许可能是纯粹的人好,我只是觉得如果他是我对象,自己的对象对每个女同志都很好我不会太开心。”   听到这个比喻,周显义醋了。   在吃了点小醋的同时他顺着董馥梅的话对李庆年又有了不满意。不等他将这点不满意表现出来,董馥梅就捏了下他的嘴。   “嗯?你干嘛?”   “没干嘛,提醒你一下。这都是我的看法,重点还是要看青青自己喜不喜欢,你可得记得不要到青青面前瞎说。就是说了,也别带出我。”   姑嫂之间的相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特别容易在爱情面前昏头,什么劝解都听不进去,为此和家里人闹得天翻地覆的都有。要是周青青真的一心一意要和那人好,他们说人家不好的话指不定会被她记恨,又是何苦的呢。   周显义听明白了董馥梅的意思,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我记得了,你没说过这些话。”   董馥梅:“记得就记得,动手动脚做什么?”   “是你先……”   “嗯?”   “行吧,我的错,我动错了地方。”   “啊?喂,你干嘛!放下我!孩子们还没去睡觉呢!混蛋!”   ……   不久之后,周青青真的和李庆年走到一起了,两人是自由恋爱。   周青青长得是盘靓条顺,个性挺好,做的一手好菜,还是个正式工,也是个受欢迎的姑娘。   两人定情那天正是李庆年有事下班迟了,食堂已经关了门,周青青偷摸给他开了个小灶。一碗董馥梅传授的青菜蛋面下肚,李庆年试探着约周青青看电影,周青青答应了。   在电影院里两人牵了小手,成功的处上了对象。   刚处上的时候周青青并没有和人说。只是她休息时间都忙着约会也没来哥哥嫂嫂家玩,董馥梅发现好久没见过人,就提醒了周显义一下。   周显义被提醒的第二天就准备去看看妹妹,结果人还没走到呢,就在小路上遇到压马路的两个人。   被周显义撞见自己和对象约会,周青青又羞又慌,李庆年知道面前的人是大舅哥也有些紧张。   这也是周显义第一次面对面观察李庆年,看神色似乎不是个会玩弄他妹妹感情的,和他说话也挺尊敬。   想到董馥梅说的话,周显义心里不无担忧:‘这两人都处上对象了,他家里对他妹是个什么看法呢?’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面对周显义的盘问,周青青有些害羞,但她怕哥哥会为难李庆年,忙护着道:“没多久。”   “没问你。”   “哥!”   “青青,没事,大哥问我话呢。”李庆年拉了周青青一把,对着周显义笑道:“大哥,我们在一起半个多月了。”   周显义一下沉了脸,没了笑模样:“谁是你大哥呢。半个多月?瞒的够久啊,你们处对象的事你家里知不知道?”   李庆年紧张的握了握拳:“还,还不知道。”   周显义:“半个多月没和家里说?你是什么意思?”   “哥!”周青青看不惯周显义欺负李庆年:“也就半个多月嘛!谈恋爱多美好的事,干嘛马上就要告诉家里马上结婚!人家谈恋爱快一年的都没和家里说呢,我这才多久!不得稳定了才和家里人说嘛!”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还不稳定?”周显义闻言冷笑:“不稳定偷偷在小路上牵着手散步?我没看错,他的手刚刚是放你腰上了吧?不稳定就这样搂搂抱抱?”   周显义突地沉声喝道:“说!这还是不稳定要做到怎样才是稳定!”   没被周显义凶过的周青青被他的黑脸吓到:“你凶什么嘛!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说不出来?喂,那你来说。”   李庆年:“……我马上就和家里说,然后向青青提亲。”   “庆年……”周青青瞬间感动。   周显义看着这样的周青青都有些不认识她了,好好的一女孩怎么就傻了呢。   哪个好男人在处对象之后还不告诉家里人就和女孩搂搂抱抱的,这不就是摆明了随时可以不负责任的抽身而退吗!他现在愿意立刻和家人说那是因为被他撞见了!他是怕他去举报他耍流氓!   必须得说,李庆年没周显义想得那么坏,周显义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他像个坏人,怎么都觉得不满。对李庆年来说,他就是没准备好。   李庆年的父母都挺强势的,当年他会去部队也都是听从他爸的安排。之前他妈的意思就是想给他找个坐办公室的,最好还是革委会的姑娘。他自己处了对象这事,他没想好怎么和他妈说,但他绝对没有要不负责任的意思。   就是想再等等,好好想想怎么措辞……   说白了,李庆年面对他父母有些软。   这样的软对他未来的媳妇来说可能不是件好事,但现在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周青青是不会想到这个的。   而周显义也只是做哥的,他能提出意见,周青青也可以不接纳。为了防止周显义搞破坏,周青青还先跑回家和父母说了,她嘴里说的都是好话,很快就得到了周俊才和罗秋菊的支持。   李庆年家那边也因为他擅自出对象的事闹出一场小风暴,但在知道他处对象被女方哥哥撞见后,李庆年的父母也得认了,现在这局势,要是女方举报男方耍流氓是一报一个好使,他们怕被举报可不就得认。   紧接着,打结婚报告、提亲、下聘、结婚,三天内迅速完成。   他们举办的是革命化婚礼,婚假、迎亲、酒席都没有。   就是在一个工作日正常下班后与同事、亲人聚在单位的食堂里,两人胸口戴着一朵大红花,手上捧着红皮书,对着伟大的领袖的画像念出永远追随党的领导……的誓词。   周显义对这婚礼那是不满意极了,他觉得李家人不看重他妹妹,但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就是罗秋菊都说:“他家下了五十的聘金呢,哪是不在乎了。青青说了,他们俩都是单位里的,得办新式婚礼,一切从简才不会被人说闲话呢!”   听了这话周显义差点没气个倒仰。晚上回去抱住董馥梅,脑袋扎在她肚子上:“梅子,你说青青以后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董馥梅一下一下的摸着周显义浓密的黑发,她也不知道当初让周青青得到城里的工作是不是正确的。但她知道,周青青喜欢城里,她并不想嫁一个乡下汉子,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   董馥梅当初虽然给出了机会,但接受这个机会是周青青自己选择的,包括现在的一切,全都是周青青自己的选择。人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每个人感受不一样,我们觉得不好的事在青青的眼里未必不是幸福,或许能嫁给李庆年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呢。”   这点周显义也是清楚的。幸不幸福这个问题,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更糟,那是所有人都不看好,可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小日子过的很好。   周显义哼唧了一声,脑袋在董馥梅腹部蹭了蹭状似撒娇:“我希望她幸福。”   董馥梅看他这样,眼里盛满笑意,灿若春花:“会的,她会幸福的。”   周显义脑袋歪了下,露出了眼睛:“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我刚刚说错了。”董馥梅改口不眨眼。   周显义:“……”   感觉自己被哄了是怎么回事!   ……   周青青结婚这件事对于周显义来说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到年底的时候他却得到一个切切实实的好消息。   因为工作表现突出,他的工作级别提升一级,从下个月起,他就是三级工,能拿58元的工资!   涨工资对全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随着孩子长大越来越能吃,周显义原本的工资想要负担全家的口粮已经开始有些紧张,董馥梅正想着要不要别管自己答应的让周显义养家的话,从自己这拿钱进去补贴家用,毕竟不能亏家里人的肚子。   她还没付诸实践,周显义及时的升了级别提高了工资等级,成功的保住了他‘一家之主’的尊严!   为了庆祝这件事,董馥梅特地买了猪头肉以及猪蹄膀回来卤了一大盘。   卤味吃多了不好,卤料做起来也麻烦,即便家里人爱吃,她也不经常做。能吃到这盘卤味对孩子们来说比爸爸涨工资了还让他们惊喜。   卤味的香气霸道的很,周围的邻居没少嗅着鼻子往他们院子里探脑袋。   他们家和这些邻居相处的不错,平日里谁家有特别的吃食多会分点给邻居们尝尝味。董馥梅也不小气,下了一些素菜卤了分了人家一点。   分肉是不可能分的,谁家也不可能这么大方,就是素菜也是捡的比较便宜的萝卜青菜。   即便如此,董馥梅卤的素菜味道也是极好,吃过的每一个没有不对她竖起大拇指称赞的。   硬跟着出来送东西被别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的周显义得意极了,但在得意的同时他也很小心眼的挡住人家看董馥梅的视线。   董馥梅发现了周显义的小动作,不由失笑。   看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用得着这么小气?   ☆、第79章生病   又是一年春节到, 今年也是准备提前回家送礼, 可就在出发前, 肖小云发起了高热。   昨天开水壶的水瓶没塞好,气漏了, 肖小云洗澡的时候发现水有些冷没当回事直接洗了个温水澡,大冬天的, 就着了凉。   “你带他们去吧。”董馥梅要留下来照顾肖小云。   不止是董馥梅,其他人也担心的很, 都不想走。   周显义见状便道:“要不我自己去吧,你们都留家里。”   如果不是他假期实在少, 必须趁着这时候回家一趟, 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们的身边。   董馥梅看了看孩子们, 见他们都露出希望能留下来陪在肖小云身边的眼神:“你一个人拿得了东西吗?”   周显义笑了:“我自己回去可以骑自行车啊,多少也装得下。”   董馥梅不赞同他这话, 自行车又不是火车,装多了东西容易翻:“那行, 下了雪路滑, 你骑慢点。我再给你那件衣服去, 你骑车的时候把衣服放前面挡风。”   周显义很享受董馥梅的关系, 一一都点头应了。   送走了人,董馥梅去给肖小云熬药,肖小溪他们去肖小云的房间陪她。怕他们被肖小云传染, 董馥梅特意叮嘱不要和肖小云对着脸说话。   肖小云发着烧, 小脸红扑扑的, 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看上去小小的一团。   兄弟姐妹们并不想打扰她休息,都没出声,就各自拿出功课坐在旁边看。   熬中药味道大,董馥梅开窗散味的时候被隔壁家王婶闻到,王婶拉着嗓子喊:“小董,你煮啥呢?这么味?”   董馥梅回:“孩子病了,熬点药。”   “熬药?哟,你还给孩子吃中药呐!唉,中医都是骗人的!吃西药,两片药片下去很快就能好!”   西医的药见效快,各大医院又主推西医,而中医中除了正经医生外,还有会两手的骗子,渐渐地,有的人就认为中医都是骗子,西医的药才有用。   即便不认同,董馥梅也不会和人争人家认定的东西,就笑说:“我学过一点医术,自己开的药放心。”   听董馥梅这么说,刚刚满口中医都是骗人的王婶尴尬了,讪讪的笑了两下:“是、是吗,自己开的药好,放心、放心,自己会开药就是好啊,呵呵……”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   董馥梅:“婶子,我药熬好了先不聊了。”   “啊,好!”   董馥梅端着药,又拿了一小块冰糖,等肖小云喝了药就把冰糖放她嘴里,让她甜甜嘴。   不是长期调理的病症,中药见效其实没人想的那么慢,一碗药喝下肖小云就开始发汗。董馥梅拿了干毛巾来隔一会儿将她身上的汗珠擦了,又给她换上干爽的衣服。   等肖小云睡了一觉起来,就已经好多了。   生病的孩子特别爱娇,董馥梅端了粥来,肖小云撒着娇说:“妈~我没力气~”   “我喂你吃。”董馥梅很配合的舀起一勺粥来吹了吹喂给她。   肖小云吃了,脸上露出个笑来。虽然身体很难受,但她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慢慢的喂了大半碗,肖小云吃不下了,董馥梅也没勉强她。几个小的也去下面吃了饭又回了来。   董馥梅自己还没吃,他们都催她去吃饭。   等董馥梅走了,其他人就准备陪肖小云玩一会儿。生病也不能老是睡觉,会越睡越累,适当的娱乐能更好的调解心情。   肖小云没什么大爱好,就是爱看书,但看书伤神,生病的时候不适合做这个。肖小月嘀嘀咕咕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来一出角色扮演。   肖小云是看客,靠在床头看着他们将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故事表演出来,因为不能全记着,即兴表演的内容很多,很有未知的惊喜,肖小溪还来了一段舞。肖小云看的高兴了就用劲鼓掌也算是参与其中了。   ……   另一头周显义回了家,看到是他一个人回来大家都很奇怪,听到是肖小云病了,董馥梅要照顾她没法来也都表示了理解。   给七个孩子当了一年多爸爸,周显义已经做到了真的把他们当亲生的孩子看待,他也担心的不得了,给爸妈送了东西又说了会儿话就要走。   家里人没能留住他,看着他踩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罗秋菊叹息了一声。孩子长大了,想要一起过个年都难了。   周显义赶着又去董馥梅娘家送了年礼,简单说了情况后便走了。   刘翠翠看着他留下的东西也叹气,她也好久没见闺女了呢。   董馥梅没想到周显义竟然当天去当天回,看到人她愣了一下忙迎上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周显义摇摇头。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董馥梅娘家人是要留他吃晚饭的,可是他着急,也怕天黑了不好看路,就没吃。   董馥梅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先倒了杯热水给他喝着,又给他下了碗面疙瘩。   来来回回骑了大半天的车,又没吃晚饭,周显义是又累又饿,那吃相真是有点惨烈。   呼噜几大口,有了点力气,周显义吃东西的速度才慢下来,边吃边问董馥梅:“小云现在怎么样?”   “退烧了,就是还没什么力气。”   听到退烧了,周显义心里松了一口气:“退烧了就好。”   “晚上还要看看会不会反复,我陪她一起睡。”董馥梅又说。   周显义:“嗯,你也要注意一点,别染上了。”   “知道。”董馥梅笑应。   ……   肖小云第二天就有力气下床玩了,只是得不停擤鼻涕,小鼻头被擦得红红的,看着也可怜的很。   董馥梅给她换了贴药,吃了她又好了许多,到第三天就和没事人一样了。   等她病好了,在她生病期间一直很关心她的家人就变了一个样,一个个开始数落起她不爱惜身体洗冷水澡的事。肖小月最聒噪,一直说她懒,烧个水要多少功夫,偏偏要省那点时间把自己搞病了。   讲道理,那水是不大热,但也够不上冷水不是。   肖小云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哪想到这么容易就感冒了。   之前肖小云身体是不错,但自从搬到这里来,她和肖小萍每天几乎没出过门,都不动弹的,身体素质不下降才叫奇怪。   肖小云这一病给董馥梅提了个醒,强制要求每天早上孩子们起床都要去院子里跑圈,他们家院子不大,跑个十圈就好。   不爱运动的肖小萍、肖小云、肖学栋瞬间变脸。就很不乐意。   可惜他们家妈妈是老大,妈妈下达的命令没有反驳的余地。   某一天早上,有人经过他们家门口,正好看到他们在跑圈,见到肖小云、肖小月那人惊讶的很,他从没见她们俩同时出现过,不知道他们家竟然是有两对双胞胎。那人和别人说,别人还不相信,特地跑到他们家来看。   由此可见,肖小云这一年家里蹲到什么程度了。   ……   去年过完年,是周显义那边的亲人来,今年过完年,换成是董馥梅的亲人找来了。   来的是她亲妈刘翠翠和她亲弟董向进。   刘翠翠不知打哪听来的周显义有给人找城里工作的本事,就希望他能拉拔他不成器的小舅子一把。   董向进比董馥梅小三岁,过了年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男人了,被妈说不成器尴尬的厉害。但比起哥哥姐姐来,他确实是不成器。   董向进当年是早产,生下来身子骨就弱干不了重活,现在一天最多也就能拿七工分,一年到头口袋里存不下余钱。   当年他会早产是刘翠翠不小心摔了的原因,刘翠翠对这个孩子是有着愧疚的。而且董向进是她小儿子,她当时也是伤了身子,之后就没有再怀上过。   刘翠翠对这个孩子有些偏爱也有些担忧。知道女婿有本事后,明知道这样巴巴的跑来让人帮忙有些强人所难,甚至会惹人厌烦,到底也还是来了。   “我知道城里工作不好找,就是临时工也行,只要不要干体力活的。梅子你也知道你弟弟,他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快,而且人也老实勤快,不会坏了女婿名声的。”   城里临时工也是抢破头的,周青青那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便是临时工也很少有吸纳乡下人做工的,人家都是优先城市户口。   当然,如果像周显义那样认识了能说得上话的人,愿意花大价钱去运作,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可董馥梅知道自己娘家是真没多少钱,每年分的钱就刚够一年的家用,举家之力都不知道能不能拿出一百现钱的那种。   董馥梅是可以自己出钱给人垫了,但这么做了之后先不说人家怎么还、会不会仗着亲戚身份不打算还的事,光是这是她一力办成了之后会不会让人家觉得他们很容易就能帮着找到城里的工作?之后又会有多少人找上来走关系?   这些走关系的人要是愿意自己付代价还好,要是想要学着‘借’钱呢?不管答应还是拒绝都是麻烦。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考虑,董馥梅还是愿意帮自己弟弟的。只是不能是她一力承包了,而是指条路让她弟自己使力去。   ☆、第80章救人   “妈, 我知道阿进聪明, 但……和你我就直白讲, 我们信没用,得人家信, 要坐办公室得有文凭,人家还要城市户口。”   城里招工一看户口, 二看学历,尤其是需要脑子的工作, 没有初中以上的文凭基本别想。   董馥梅话没有说完:“文凭这事我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城市户口我倒知道点。要是你能买了城里的房子就能落户。”   刘翠翠脸色极差:“我们家哪里买的起房子。”   “所以得赚钱。”董馥梅道。   这就是个死胡同了, 乡下人想存钱难得很, 没有钱买不了房子, 没办法转户口,就没有办法获得城里的工作, 就赚不了钱。   “没城里户口就找不了工作了?女婿那会儿不也是乡下户口吗?”刘翠翠质疑道。   董馥梅答:“是这样没错,但他花的也不比买房子少。阿义工程队那工作, 我坦白讲, 是拿钱买的。”   “花了多少?”刘翠翠皱起眉, 要是花钱能买到工作她就去借点。借钱买房子的事她没脸干, 但借钱买工作不一样,工作了有工资就可以还得起。   董馥梅没直接答,只是笑着摇摇头:“妈, 花钱是一回事, 关键还是那会儿到处大搞建设, 工地上缺人。”   刘翠翠急问:“现在不缺了么?”   “没那时候缺。”董馥梅直白道:“不过阿义工作这么多年,也有些人脉。”   刘翠翠不解的看向董馥梅:“你这还和我绕什么弯子?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阿义认识的人脉都是工地上的,他能推荐的也是工地上的活,比下地还辛苦,阿进做不来。”刘翠翠这么说了,董馥梅也直白道。   董向进红了脸。   刘翠翠眉头皱的死紧。   见他们都充分认识到找工作的不容易了,董馥梅画风一转:“我说这些不是要打击你们,只是要和你们说清楚了,要在城里工作没那么简单。我个人的建议还是先赚钱买了房子落户后才好找稳定的工作。”   刘翠翠被她这话说懵了:“都没工作要怎么赚钱?”   “可以接散活。”董馥梅终于说出自己想到的解决办法:“拿我和阿义的户口本去工厂做担保拿活计回来给你们做。”   “散活?压户口本?”刘翠翠有些担忧:“这……要是没做好人家要找你麻烦的?”   董馥梅点头:“嗯,是这样的,这工厂给散活也是为了帮助工人家庭,得有户口证明,要是做不好人家当然得找接活的人补偿。不过散活都是些手工活,我信你们能做好。”   这散活其实也不是谁都可以接的,首先得是无业的工人家属,其次得拿到工人单位的证明书证明身份,有了这个还得抢活,活也不是谁都抢得到的。   不过董馥梅并不担心这个。事实上,她并没有打算按她说的那样用自家人的户口拿工厂做担保,而是打算回之前住的楼里找冯姐叙叙旧,拿点活过来。   她在冯姐那里信誉还不错,当初他们一家要搬走最舍不得的就是冯姐了,还说她要想接活可以回去找她。   之所以说压自己户口本,主要是为了表示这个工作要是出错了责任会压在他们夫妻身上。刘翠翠为小儿子着想,但对女儿也疼爱的很,这么认为之后一是会对接回去的活更认真,二是不会随便拿出去和别人说。   等接散活存到足够的钱了就能买房子,买了房子落了城市户口后,找工作也能方便起来。而这样转过一圈后,别人见了也不会认为是他们家有给人找工作的本事。   为了帮弟弟,董馥梅也是用心的了,甚至比周青青那会儿还用心。   周青青那时候就是赶上了,顺手拿了过来,她并没有为此付出很多。而董向进这个,她得去跑人脉,还得用自己在冯姐那的好印象拿活,再做中间人为他们做交接,而且她完全没有打算在里面拿好处。   要不是为了家人,换了别人来她指定不愿意这么干的。   “这,这……”刘翠翠很犹豫,她是觉得能接到散活也不错,但要用女儿女婿的名誉担保,她就怕万一没能做好呢,那不是得倒赔钱?   “阿进,你怎么看?”   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刘翠翠决定依赖下儿子。   董向进沉默良久:“……妈,我想做。姐,我……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做!我……”   董向进想表决心,但嘴巴打磕绊,嘴唇抖动许久却没再能多吐出来一个音。   “行了,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董馥梅看到了董向进眼里对她的感激,挺满意的。不管是不是亲人,知恩的人帮起来心里才舒坦,要是帮个白眼狼多怄呢。   “……谢谢,姐,谢谢,真的谢谢。”董向进此时此刻除了谢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   时间终于溜溜达达走到了1968年6月22日,本该是往年放暑假的时候,红荷第一小学却在这时候终于弄好了新教材并宣布开学。除了新入学的一年级外,别的年级都是压缩了学时的,学校方面希望能在暑期将一些知识补上。   对回学校上学,四个孩子里肖小月最是不情不愿,其他三个热情不算高但也没特别反感。   而在上了几天课,认识了新的小伙伴后,肖小月对上学也没有了抱怨。   比起孩子们来,反倒是董馥梅不习惯了。   平常孩子在家里,即便没见到人,但知道他们在,心里也不会老惦记着。现在女儿们去上学了,三个男孩正是最皮实的时候,一天到晚不着家。   董馥梅一人待家里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家好像空了许多。   在家里懒了许久的董馥梅想着她是不是也该去找个工作做。但想想每天被人管着做活,她又不是很乐意。   思来想去,还是惰性占了上风,工作便算了,在家里做点消遣赚外快还行。   于是董馥梅就让周显义给她找来合适的木头块让她玩雕刻。   雕刻花鸟鱼虫等董馥梅怕自己被别人打成小资,干脆就对着各种画报上的图像刻伟大的领袖像。   活灵活现的领袖像供销社可是很愿意收的,给的价钱也不低,根据精细度6-20元不等,这还是她用的木头一般,如果是好木头,价格就更高了。   董馥梅要真认真做,怕是会比当年做衣服赚的还要多。   供销社卖领袖雕刻也好卖的很,那些带红袖的见了都要买一尊回去供着。   周显义一开始还没发现董馥梅卖雕像赚钱,后来只见她玩木头不见有成品觉得奇怪问了一句,才知道董馥梅随随便便又赚的比他多的事。   周显义:“……”   行吧,他也习惯了。   ……   时令进入了大暑,天气热的厉害。董馥梅白天爱瞌睡,整个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太阳已经走到了西边,想到要做晚饭,董馥梅心里就升起一股烦躁,甚至想着要不等周显义回来让他做。   但她心里清楚周显义大热天的开车也辛苦的很,总算是战胜自己的惰性,打算开始做饭。   可还没等她进厨房呢,大门那就急急跑进来一个人:“阿义!阿义在不在!”   董馥梅一惊,定神一看,竟然是周显恩。   “阿伯,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周显恩明显是跑来的,气都喘不匀,狠狠呼吸了两下,才说:“阿义回来了吗?”   “还没。”   周显恩眉头凝成一团,整个人都散发出焦躁的气场。   “发生什么事了?”董馥梅又问了一遍。   周显恩眼中涌上一股悲痛的情绪:“奶奶要不行了!我找阿义回去看她最后一眼!”   董馥梅听了也是一惊。周显义奶奶和他大伯家住,董馥梅没怎么和那位老人接触过,但骤听噩耗,心里也不好受。   “阿义下班时间不确定的,我也不好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奶奶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周显义没下班,他开车到处跑的,就是去单位也不定能找到人,急也没用。周显恩就压下焦躁的情绪和董馥梅说:“奶奶觉得今年的谷子晒得不够干,下午那时候一个人跑上跑下跑了好几趟把谷子拿到院子里去晒,就在都晒出去之后她突然喊头晕,然后躺到大厅里的椅子上就起不来了,没多久就说不出话了。”   周显恩越说越哽咽。小时候是奶奶带他比较多,他和奶奶的关系好,发生了这种事他的心情就很崩溃。   “奶奶喊头晕是几点?”   听到董馥梅的问题,周显恩愣了下,不确定的说:“三点多吧。”   “你出来的时候奶奶还有意识吗?”   “有吧,她好像还能认人,睁着眼睛努力的看我们,就是说不出话,还大喘气。卫生所的医生说没救了,要我们赶紧通知家里人都去见最后一面。”   “或许还来得及。”听到这里,董馥梅立刻跑回房间拿了张纸快速的将情况写在纸上压在饭桌上,然后到她卧室对面那间房拿出那辆一直放在包裹里的女式自行车。   周显恩愣愣的看着她推出车子:“你这是……”   “救人!”   ☆、第81章怀孕   周显恩闻言才想起他弟媳也是一位赤脚医生!   他激动的问:“你是说奶奶还有救?”   “不知道, 得先看看情况!我不会骑自行车, 你带我, 一定要尽快!”董馥梅关上了房子的门,孩子们有钥匙, 可以自己开进来。   周显恩哪还敢再磨蹭,立刻骑上自行车, 等董馥梅在后面坐稳,就猛蹬脚踏窜了出去。   知道这是抢时间的时候, 周显恩用尽了全力,竟踩出了19公里的时速来, 半小时不到就到了奶奶家。   一路上颠簸的厉害, 董馥梅有点想吐, 但她忍了下去,赶紧进到屋里去看奶奶的情况。   见到周显恩和董馥梅, 屋里围着的人都惊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阿义人呢?   顾不得解释情况, 董馥梅忙让围着奶奶的人散开, 好让她呼吸到新鲜空气。看奶奶脸已经涨的发紫, 她忙掏出自己的针灸包……   见董馥梅要给奶奶下针, 家里人更是惊了,有想阻止她的,周显恩忙拦着:“阿婶是赤脚医生!”   “可老赵都说妈不行了。”二伯道。   爷爷:“现在这样……死马当活马医, 阿义婆娘敢治就让她治!”   “可阿义还没回来呢!万一……”没见到最后一面……   二伯的未尽之言大家都听出来了。   周俊才问周显恩:“阿义呢?”   周显恩:“他还没下班, 不知道在哪里。阿婶说她能救人我就先带她回来了。”   这样的选择谁也不能说是错的, 要是董馥梅真能救人,他偏要等周显义回家再来迟了救人的时间,那才是罪过大了。   董馥梅几针下去,奶奶的呼吸声小了许多。这不是说她要不行了,反而是呼吸通畅了不需要那么用力了。   奶奶长大的嘴也渐渐阖上。   之后董馥梅给她把了脉,又下了几针,并有规律的在针上或搓或旋……奶奶脸上的紫缓缓褪成红再慢慢淡去,她也昏睡了过去……   “这是……死了还是活了?”   “还有气!是活了!”   “活了!”   “救活了!”   “救活了!”   周围的人见状欢呼起来。   董馥梅脸上的表情却没放松多少,还是隔太久了,她只是抢救回了奶奶的命,之后会怎么样还得等奶奶醒来后才知道。很有可能会瘫痪、失语、记忆力和智力倒退。   前两个后遗症董馥梅还有办法治,后面那一个……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记忆力本来就存在衰退的情况,雪上加霜的话就是董馥梅也没办法治好她。   董馥梅让大家安静,然后让年轻力壮的男性小心平稳的将奶奶移动到床上平躺着,然后让只让一个人照看其他人都出去,不要打扰到奶奶休息。   董馥梅并没有隐瞒奶奶的病情,等她说完众人面色都很凝重。   最后还是爷爷说:“我们这年纪多活一天是一天,她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就很好啦!很好啦!”   姑妈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爷爷骂她:“哭什么!救活了!是好事呢!”   ……   全家都在等奶奶醒过来,快晚上八点的时候周显义也赶来了。   听到家人说董馥梅将奶奶救回来了时,周显义也大松一口气,对董馥梅也很感激。他甚至顾不得许多,直接抱住了董馥梅:“幸亏有你。”   董馥梅让他抱了半分钟缓和一下情绪就将人推开。她见就周显义自己来了,问:“孩子们呢?”   周显义道:“我拜托江叔何婶帮着照看了。本来我是要带他们来的,小溪说带着他们我走不快,让我自己来,她会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   肖小溪一直都是个让董馥梅很放心的孩子,而且他们都会自己做饭,让邻居帮着照看也就是帮着看下晚上要是他家要是有动静去帮忙,怕进了贼只有小孩会危险。   天色晚了,一家人也不能都一直守着。尤其是爷爷,他年纪比奶奶还大,熬夜很伤身体。   一家人就轮换着守夜。   董馥梅从在车上那会儿就不是很舒服,这时候也没逞强,就先去睡了,只让人在奶奶有情况的时候喊她。   好在奶奶病情并没有恶化,第二天上午清醒了过来,但是肢体瘫痪,也不怎么说的出话,倒是还认人。   董馥梅给她检查了下,庆幸的发现还在可治疗范围。她给奶奶扎了针,又开了药。   之后她教了伯母们和姑妈怎么给奶奶清洁、喂食、喂水。食物和熬药上的讲究也手把手的给教了一遍。   恢复初期最好是静养,之后还得配合推拿按摩疗法帮助恢复身体功能。   这些都必须董馥梅来,周显义第二天就赶回了城里,一是工作还没有请假,二是孩子们也需要大人照顾。   等奶奶度过了危险期,董馥梅将该怎么养护都教了后才回到城里。   她回家的时候是上午,小学还没放学,三个小的意外在家里,看到她都兴奋的很,冲过来要抱她。   而在他们冲撞过来的时候,董馥梅……按住了前面两个的脑袋。   跑步慢落在后面目睹这一幕的肖学栋惊呆了。   被按住脑袋的肖学军、肖学兵也满是不解的抬起头。怎么了?   董馥梅抹了下自己的肚子,叹息:“妈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经不起你们撞了。”   三兄弟懵:“……”   董馥梅对怀孕这事就很顺其自然,周显义也是。两人都这么随意了,孩子们也就从来没想过还可能有弟弟妹妹的事,乍一听闻妈妈怀孕了不懵逼才怪。   董馥梅是过日子有些糊涂的人,天天待家里她都不大注意日子,这个月没来小日子她竟然迟迟没发现,还是因为奔波身体不舒服了给自己把脉之后才知道的。   知道后她傻了好一会儿,对肚子里揣上小生命特没真实感。在静坐一会儿接受事实后,她就很淡定的该做嘛做嘛,只是也很注意自己的休息和保养。   她淡定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而周家又因为周奶奶的事整个家里的人都没多少精力关心其他。那时候周奶奶还指着董馥梅救治呢,她觉得那时候不是说出自己怀孕的好时机就没说,然后直到走都忘了说……   等下个月周显义月休回家告诉家里人董馥梅怀孕快三个月,还是在奶奶生病那会儿发现的时候,期待亲孙子许久,前一晚还在和周俊才说‘老二家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是不是不能生了’的罗秋菊:“……”   这就是后话了。   当晚,周显义听到董馥梅怀孕也是和儿子们一样直接呆住了。然后急问:“我们之前那么激烈不会伤到孩子吧!”   董馥梅:“……滚!”   ……   董馥梅怀孕的事,对孩子们来说还是有一些让他们不习惯的变化的。因为坐胎还不稳,董馥梅不能接受激烈的碰撞,冲过来抱抱这种举动就不能做了。   而且她渐渐对油烟味反感,周显义和肖小溪彻底接过了煮饭大权,家里的伙食下降了好几个层次。   比起这些,孩子们最担忧的还是——妈妈有了继父的亲生孩子后还会一样爱我们吗这个世纪难题。   但因为董馥梅除了必要的避免碰撞外并没有特地为了肚子去疏远孩子们,周显义也和往常一样在最关心董馥梅的同时也关心孩子们,他们内心小小的惶恐就在与往常并不是那么大分别的日常中慢慢的消弭了。   他们开始期待起弟弟妹妹的降临。   不过,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月份还太小,董馥梅也摸不出来。   在九月的某个周末,孩子们不用上课,周显义也正巧轮到月休。肖小月突然和他说:“爸爸,我们班有个人她爸也是开大车的,不过她爸载的不是沙子石头,是罐头。她和我说她坐过她爸开的车,我能不能也去坐坐你开的车?”   当时两人旁边没人,就没人站出来和肖小月说不要打扰爸爸工作。   周显义呢,虽然很期待自己的孩子,但他对爱屋及乌是认真的,他也一直试图想要让孩子们知道即便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还会依然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正愁没办法将这份心思表达出来。在听见肖小月这个要求后,他都没过脑,直接就答应了,并且马上付诸实践。   下个周末,周显义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就把肖小月带上了。   董馥梅怀孕后爱睡懒觉,等她起来没见人还认为肖小月是自己出去玩了,中午没见人回来吃饭才觉得不对。   正要着急时,肖学兵发现了被风吹到鞋架下面只露出一个角的纸条,上面正是周显义写的正是他带肖小月去单位了。   怀孕后情绪起伏变大的董馥梅瞬间就生气了!   这两个!都不会先和她说一声的吗!   周显义和肖小月还不知道回家后要面临狂风暴雨。这时候两人都笑的非常开心,肖小月是因为坐大车,而周显义则是因为被同事说了一句“你女儿啊?长得和你很像啊!”乐成了傻爸爸。   虽然不是亲爸吧,但是有人说女儿和他长得像也是值得开心的事,说明他们有父女缘嘛!   ☆、第82章晚会   周显义将肖小月安排在他的副驾上。他今天要先去水泥厂装水泥, 然后运到下面的一个镇去。   周显义开着车时不时的和肖小月介绍经过的地方是哪,又是做什么的。肖小月扒着车窗目不暇接的看, 她长这么大了去过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原来,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她没见过的东西。   车开出城区后路就不大好走了,颠簸的很,肖小月被蹦的一跳一跳的,虽然屁股很疼, 但她觉得好玩极了, 笑的非常开心。   不过这样的兴奋感在一趟趟往返中被逐渐消磨, 跑了三趟, 肖小月就已经笑不出来了,可怜巴巴的在停车后拉住周显义的胳膊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呀?”   看女儿蔫巴了, 周显义也心疼。他今天中午本来的安排是没回家, 直接在工地吃的。但看肖小月这样,就去找了一位工友和他说了下他中午加一车,回去的时候顺便把肖小月送回去。   吃过饭董馥梅正坐在客厅椅子上休息,突然听到突突突的发动机声音, 而且这声貌似还离她家越来越近, 然后,声猛地就停了。她正觉着奇怪, 就见肖小月从门口冲进来, 喊着:“妈!妈!我们回来了!饿死我了!”   字条上留言说要晚上回来的人中午就回来了。   董馥梅对他们‘留言出走’很是不满, 板着脸道:“回来了啊,没做你们饭,要吃自己做去。”   肖小月敏锐的察觉董馥梅不高兴,立刻转头去找周显义。   却没想,周显义并没有进门,直接在门外高声道:“梅子,我这一身汗就不进去了,你别怪小月,她就是好奇我怎么工作的,是我要带她去玩,晚上回来我给你赔罪。”   之前那发动机的声就吸引了不少邻居的注意了,都拉长耳朵听呢,听到他说的这话一个个都在心里头腹诽他耳根子软。   董馥梅本来还气着,听他这么说怒火一下就降了下去,只担心道:“大中午的你不进门去哪?还要去工作?不吃饭了?”   公车不得私用,为了送肖小月回来,周显义只能给自己加活。要是家里有现成的饭他倒是能吃一口,但要等现做的话,公车停在自家门口时间长了影响不好,怕会被人举报他占用公家财产。   早些就有经年的老司机把开的车当自己的东西使,前面那两年都被举报了,撸工作都是好的。   周显义将自己的顾虑一说,董馥梅都气笑了。很想说一句该,却也心疼他:“这时候食堂没开了吧?饿一餐你受得住?我给你蒸两个地瓜。你装你的货去,待会儿走的时候回来一趟将地瓜拿上。”   地瓜顶饿的时候挺好使。   周显义对董馥梅的关心也受用的很,嘿嘿一笑应了。   等周显义开车走了,低着头站在一边的肖小月才小声问董馥梅:“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董馥梅没答,去拿了地瓜洗泥。   肖小月跟在她屁股后面,洗地瓜的时候也主动去拿。边拿边看董馥梅的脸色。   见董馥梅没有对她帮忙有意见,肖小月立刻就说:“妈,对不起,我以后不去打扰爸爸工作了。”   董馥梅还是不吭声。   肖小月接着说:“我知道我错了,我害爸爸吃不上饭……”   “呵。”董馥梅笑了下:“你不止害的你爸吃不上饭,你也即将吃不上饭了。”   董馥梅对肖小月摇了摇手里的地瓜。她拿了不少,够这父女两吃的。   肖小月这才意识到她洗的地瓜也即将成为她的午饭。肖小月愣住了,肖小月有点委屈。   平常捣蛋董馥梅生她气也不会在伙食上克扣她的。   见肖小月竟然还敢委屈,董馥梅心火又往上窜了一截,但也还是提醒了下:“你的错误都说完了?”   肖小月不解的抬头看着董馥梅,不明白她的意思。   董馥梅更气了,合着‘留书出走’在她看来不是错了?说都没说一声就不见人了,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原本董馥梅还想着她要是知道错等会儿改成下面条给她吃,现在,啃地瓜去吧!   蒸地瓜不是说不好吃的能当惩罚了,就是只把地瓜当正餐吃特别的不得劲,会给人一种自己并没有吃过饭的感觉。   吃了两个不小的地瓜,肖小月的肚子已经很饱了,但她心理上就觉得自己是饿的,晚饭的时候多装了半碗饭!   看她那样,存心想惩罚她的董馥梅又心疼了,晚上到肖小月的房间去,将自己早上找不见人时的担忧都和她明白的说了。   肖小月这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她扁着嘴掉了两颗金豆豆,一边哭一边反省自己的任性,害得家里人担心,害得爸爸要多做工作还吃不上饭……   见她真的知道错了,董馥梅才搂住她安慰,顺便也反省了一下自己。自从怀孕后她的情绪就浮躁很多,今天那样会伤身的惩罚举动要是之前肯定不会做的,她被烦躁的情绪影响了,在怒气上涌的时候脑子也不是很清醒,过后她挺后悔的。   肖小月哭累了睡了过去,董馥梅下了楼,累了一天瘫在床上的周显义忙爬起来:“和小月说清楚了?”   董馥梅之前明明反省过自己最近太情绪化,但看到周显义那张脸突然又生气起来:“小月还小你也小?你要带人出去不会早和我说?要是今天早上阿兵没看到那张纸,你知道我会有多担心!”   被骂了的周显义很心虚。他就是觉得董馥梅可能不会答应让肖小月跟他去工作的地方,所以才选择先斩后奏的这种形式,没想到一阵邪风将他的奏给差点吹没了。   “对不起,怪我怪我。别生气,生气伤身体,你要是真要气,就打我出出气?”不说董馥梅还怀着孕,就是平常周显义也不舍得让她生气。   只是正常情况下的董馥梅本来就没那么容易生气,这样满含怒气的吼人也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打你我手疼!”   “那我手借你!”周显义不要脸的将自己的手往董馥梅手里塞:“你用我的手打就不疼了,想往哪打就往哪打,我这手就是个工具,绝不抵抗!”   董馥梅都给他的厚脸皮弄笑了。拿着他的手在他嘴巴上轻拍一下:“闭嘴吧你!我要睡觉了!”   “对,睡觉,是该睡觉了。你中午睡了没有?妈说怀孕的人爱困,你要累了就多休息,中午最好要睡会儿……”   “闭嘴啊!吵死了!”   “好好好,我闭嘴!”   ……   不知道自己怀孕之前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知道自己怀孕后突然的身体就娇贵了起来,极易产生各种不适。   性格淡然的董馥梅如今要保持心情平和不要发火竟然都是件难事。   周显义为了照顾董馥梅的情绪,也不敢再不打报告带孩子们出去玩。   孩子们也乖顺许多,之前在学校打架搞得老师警告要找家长的肖小月都不敢在学校乱蹦跶,生怕老师真去找家长惹火最近很暴躁的老妈。她可不想再被妈说的哭了,给人知道多丢面啊。   ……   为了庆祝国庆节以及随后的中秋节,红荷第一小学在九月下旬宣布筹备庆祝晚会,时间就定在国庆那天晚上,各个班级都要出节目。   时间紧,集体诗朗诵和大合唱是最受各个班级欢迎的节目。但是也不能整个晚会都是诗朗诵和大合唱不是。   这时候就是有特长的学生们表现自己的机会了。   有能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特长的学生并不太多,见过世面的老师们为了节目好看也只能自己点人教简单的歌舞。   其中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基本是老师们的必选项。   等节目单下来,董馥梅的四个孩子都有节目要上。   肖小溪因为主动说了自己会跳舞,成功的为她的班级确定了跳舞这个节目。她是队长兼领舞,除了她,还有三四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姑娘一起跳,跳的是老师推荐的新疆舞。   肖小萍不是和肖小溪一个班,她的班上最后定的节目是大合唱《放牛娃》,本来他们班是想唱《让我们悠起小船》的,可惜这首歌被五年级的一个班抢走了。   肖小云和肖小月是一个班的,他们班一开始说是要诗朗诵,但伟大的领袖那些适合朗诵的长诗班上好些人背不下来,毕竟这些孩子里大部分只是一年级的水准。   这时候要是把伟大领袖的诗背错了可是大事,没办法,只能换了个节目,最后是选了几个聪明的、记东西快的去唱轻快的儿歌。   肖小云和肖小月在班上,记忆方面可谓是名列前茅,自然是被选中了。   这么一来,她们都要准备节目,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学校训练,回到家来也是抽空就要练自己的节目。   小的几个对姐姐们老是发出依依哦哦的声音很不满,觉得老是那两句很没意思。   但在姐姐们要他们当观众试看她们的表演时,他们又都捧场的很,即便已经看了很多很多遍还会用力鼓掌。   董馥梅就很看不懂他们到底是喜欢听还是不喜欢听。   ☆、第83章机会   一号这天下午, 上完第一节课红荷第一小学就放学了,全体师生开始为晚上的表演做起了准备。   晚会直接在教学楼前面的操场上举办, 表演舞台是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方挂了一串灯泡, 点亮后舞台就是全场唯一的焦点。   小演员们需要换上演出服,肖小萍大合唱的衣服只要求上面大体是白色的,下面是黑色的,全班统一色调就好。   对了, 女孩统一发型是在耳朵后面开始扎两个麻花辫, 必须得说, 这个发型很不适合肖小萍。她已经绑高马尾很久了, 换了这个发型后她很不自信,小脸板的死紧,特别的不开心。   肖小云和肖小月她们唱的儿歌叫《小花衣》, 老师说她们可以穿上可爱的花衣裳, 头发扎成两个小包包,怎么可爱怎么来。   肖小溪的衣服最麻烦。她们班要跳新疆舞,不仅要扎满头的小辫子,还要穿有新疆特色的衣服和戴上同款的帽子与装饰品。好在因为每年晚会都有新疆舞这个节目, 这些衣饰品学校都有, 不用自己准备。   可穿人家的衣服一是大小不合适,二是这衣服有些年头即便保管的挺好也显陈旧了, 打算一舞惊人的小姑娘们也不是很满意。   肖小溪分到的衣服有些大了, 腰很宽, 一点都不显身段。肖小溪穿上衣服看到效果后急得差点哭出来,下意识跑去找董馥梅。   董馥梅见了二话没说,去找负责服装的老师借了针线三两针就将衣服改成合适肖小溪的尺寸。   这样肖小溪穿着是好看了,但老师是不大高兴的,因为肖小溪腰细,这么一改,之后这衣服要给下一次晚会的人穿会更不合适了。董馥梅来借针线的时候她就不大想借,但对着那张脸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董馥梅看老师脸色不对,主动解释了一句:“我这上的是活的,等小溪跳完舞,将这里剪了,这根线可以直接拆下来,不会破坏整体的。”   那位老师闻言面色好看许多,称赞道:“你手可真巧。”   董馥梅不仅改了肖小溪的衣服,同个节目的成员的衣服她都帮着改了改。旁边有人看着也想让她帮忙改,不等他们说出口董馥梅就扶着自己的腰,挺着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将针线还给老师。   人家见状也不好去麻烦一位孕妇。   除了换衣服外还要化妆。不管男女,脸上擦上□□,嘴唇涂得红红的,脸上画两坨红,眉心点一个红点,好像年画娃娃一般。   以董馥梅的审美观来看,她觉得这些红涂的太多也太红了,要是涂她脸上她可不乐意。但是涂女儿们脸上一看,她就觉得可爱的很,还想着要带着孩子们去照相馆拍一张照片,就给她们化这样的妆。   浓艳的妆在上了舞台后在橘黄的灯光下竟然并不是很明显,除了涂的特别失败的,其他人还挺好看。   学校为了记录这次晚会,还特地去照相馆请了摄影师来,每个节目表演的时候都有两、三下闪光灯闪,那就是摄影师在拍照。肖小溪那组表演的时候闪光灯闪了五下,其中三下都是在肖小溪表演亮点时。   肖小溪那组表演确实最好,不仅表演完的时候鼓掌声音是最大的,在全部节目结束评奖的时候她们也拿到了一等奖。   其他三人的节目很遗憾只拿到了优秀奖,也就是参与奖,每个表演的队伍都有。   他们领奖的时候闪光灯又闪了一下。   董馥梅很希望能从摄影师那里拿到照片,她特地去问了肖小溪的班主任照片洗出来后会放在哪里,学生家长有没有机会拿到。   班主任告诉她照片会贴在教学楼下面的公告栏上,并没有分发给家长们的打算。但如果她想要的话她可以私下去找摄影师帮她登记把她想要的照片多洗一份。但因为洗照片要钱,如果她想要照片,必需自己付这份钱。   毋需疑问,董馥梅当然愿意付这份钱。   看到董馥梅这么爽快的答应付钱,班主任心中一动,没有马上收钱,而是让她等等,要付钱的时候她会让肖小溪回家和她说。   只要能拿到她想要的照片,中间班主任想要做什么董馥梅是不管的。   班主任其实只是从董馥梅这里看到了家长们会想要孩子照片的可能,她跑去和她的舅舅,也就是校长说了这件事,并提议可以让有表演的孩子们回家告诉家长们可以交钱换他们的照片,收了钱后由学校统一为他们安排冲洗、过塑和发放。   而这过程之中他们学校方面是不是也可以收一点‘服务费’呢?之前教材改版学校投入了很多,也是适当要从其他地方找补给的。   因为校长是班主任的舅舅,她知道舅舅对学校的财政烦恼了许久,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校长心动了。   学校加收的‘服务费’只是一张加收一分钱。报价出来的时候家长们完全没有觉得不对,董馥梅把有她孩子的都买了,总共是十三张,她做了好些相框,将照片摆在她房间的各个角落。   这就是后话了。   在晚会结束的时候,董馥梅一家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等肖小溪换完衣服过来找他们,结果肖小溪还没有来先找来了其他人。   是负责服装的老师以及两个陌生的穿着绿军装的女人。   走近时董馥梅听到负责服装的老师对那两个女人说:“他们就是肖小溪同学的家人了。”   然后那位老师又和董馥梅他们介绍:“这两位是东海军区‘前锋’文工团歌舞剧团宣传队的宣传员同志,也是歌舞剧团的老师。这位是刘梦兰刘老师,这位是沈慧林沈老师,她们今天是受邀来观看我校国庆晚会的,她们对肖小溪同学的表现非常欣赏。”   负责服装的老师介绍完毕,刘梦兰就迫不及待道:“我非常喜欢肖小溪同学的表演,她的表演很有灵性,我希望她能加入我们‘前锋’文工团的歌舞剧团。”   董馥梅一家人:“……”   突然这么说,一家人都有些懵。   周显义下意识“哈”了一声问:“文工团?我们家小溪?”   这些东西离他的生活有些远,他没闹明白是什么意思,不止是他,董馥梅在之前也没听过文工团。   刘梦兰还认为他们是质疑肖小溪的能耐,之前她找的许多好苗子的家长就都很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有这样的天赋。于是她又滔滔不绝的夸起了肖小溪来,从天赋夸到容貌,从容貌夸到气质,从气质夸到神韵……   那意思,要是不让肖小溪去学艺术,就是暴遣天物。   沈慧林在旁边看着,看出董馥梅他们眼里淡淡的疑惑,似乎不是对肖小溪的能力有怀疑,而是对别的东西不了解的样子。等同伴夸够了,她就对董馥梅他们道:“我们文工团是有部队正经编制的,加入我们也是参军。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排练歌舞剧为军人同志表演,鼓舞士气,宣传革命思想……”   继刘梦兰将肖小溪夸一遍之后,沈慧林又将文工团夸了一遍。   两人配合默契,塑造了一种过了这村没这店的紧张感。这么一套下来好像不抓紧这个机会把孩子送到文工团就会非常可惜,非常后悔!   华国所有人民无不崇敬军人,家里人能去当兵也是非常光荣的。   但当兵就要上战场就会有失去生命的危险,有的人虽然崇拜军人却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是军人。   但文工团就没这个担忧。   这是大后方的一个单位,是相对安全的。如果有特殊情况,也会是最早转移的一批,听上去就真的很不错。   一家人都心动了。   董馥梅心动主要还不是因为军人编制之类的东西,是她知道肖小溪真的很喜欢跳舞。她现在能跳,再大点也行,但成年后呢,像其他人一样参与工作后她还能跳舞吗?老师能?医生能?或许偶尔举办庆祝活动的时候可以排个节目,但这就够了吗?   文工团恰恰就是一个能让肖小溪自由跳舞的地方。   只要肖小溪愿意,她可以在文工团一直跳下去,等她到了一定年纪她还可以成为文工团的老师继续教下一代跳舞。   这么一个机会,由不得董馥梅不心动。   不过心动不代表要接受。   去文工团肯定要离家,就像参军一样,一年都不定能见一趟。肖小溪才多大呢,十二岁,放十二岁的孩子出去为了梦想奋斗?董馥梅舍不得。   因此,董馥梅想要让肖小溪自己做决定。如果她坚定的选择了跳舞,那么她会支持她。如果肖小溪可以只把跳舞当成是一个爱好而不是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的话,那么她更愿意肖小溪留在家里。   十二岁的女孩,已经有一米五六的身高,站在面前除了脸庞还有些稚嫩,已经初具大人的模样。她已经会开始思考未来,会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可能会有自己喜欢的男孩。   被紧紧拽着的风筝当得知自己能选择是否让拽着绳子的人放手的机会时,会做什么选择呢?   犹豫了许久,肖小溪决定想要去看看她没有看过的风景,她选择了自由的飞翔:“爸,妈,我想去,我想去试试看。我喜欢跳舞,他们都说我跳的好,我觉得我能行!”   ☆、第84章学坏   加入文工团与参军差不多, 都需要面试和入伍政审。肖小溪是文工团老师直接挖来的苗子,属于特招不需要面试。审定家庭情况, 他们家是中下贫农家庭转工人家庭,政治清白。很快, 肖小溪就通过了政治审核。   九日上午,肖小溪收到了批准加入东海军区前锋文工团歌舞剧团的通知并将在十日上午十点以前到宣传队报道跟随刘梦兰老师前往前锋文工团。   准备行囊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天。   都来不及伤感,董馥梅就忙着给肖小溪收拾起行囊来。   在家千日易,出门一日难。想到肖小溪会在外面吃苦, 董馥梅恨不能把一个家都给她装上!   可是通知上特地告知了被子、枕头、脸盆、饭盒、水杯等都会由部队发放, 不必自带。   但董馥梅怕部队的被子不厚实, 还是将肖小溪的被褥给装上了, 不拿来盖放底下垫着也好。除了被褥,主要需要收拾的就是一些便装和里面的内衣和个人的洗漱用品。   洗漱用品这类东西部队也是会发的,但怕发放不及时或者库存不够, 所以可以先带一点。   等收拾到最后, 除了这些东西外,董馥梅只往里加了一支钢笔、一本本子、一叠信封……零零碎碎的连一个包都没能装满。   “姐,这个给你!”肖学栋把自己藏着的瓜子拿出来想要往包里塞。   肖小溪忙拦住他,这一把咸咸的瓜子扔下去她的衣服还要不要了!   “行了行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 瓜子自己嗑吧!”   没送成东西,肖学栋挺遗憾的, 但他这个举动给董馥梅提了个醒。可不是, 出门在外, 吃饭才是最难的呢!   董馥梅赶紧去做些酱,拿洗过晾干的罐头瓶子装了,又捡了些下饭的咸菜一并装了。让肖小溪吃不下饭的时候拿酱和咸菜绊着或配着吃。   到了下午,董馥梅又拉上一家子跑了一趟照相馆,照了张全家福,加钱办了加急,硬等着出了片。一份家里留着,一份让肖小溪带上。   拿着那张全家福,期待着外面的世界的肖小溪突然害怕起来,那一晚,她不舍的和姐妹们交代了许多话,晚上,她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她很小心不压到妈妈的肚子,将自己的脑袋抵在妈妈的肩膀上。   第二天,周显义请了假拿着行李送肖小溪去集合。   董馥梅和弟弟们在家门口送的她。   “海边风大,你一定的要记得多加衣裳,雪花膏也记得涂,吃的用的不能省,身体最重要。缺什么了就写信回来,妈妈给你寄。好好照顾自己,想家了就看看照片。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回来也没关系,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在家里等你。”   这样的话昨晚董馥梅已经和肖小溪说过很多,但她临走时她又忍不住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肖小溪眼圈有些红了。   再三告别,终将远去。   目送肖小溪坐在周显义自行车后面远去,董馥梅心里空落落的。   ……   肖小溪走了,家里的气氛低沉了许多。其中受到最大影响的还是肖小月。   姐妹几个,唯一能管住肖小月的就是肖小溪,她这么一走,肖小月在学校就有点无法无天起来。   她认识了几个朋友。   董馥梅对几个孩子口袋里的钱管的很松,压岁钱什么的都是让他们自己拿着,肖小月口袋有点钱,可以和人家买些小零嘴分给她的朋友们吃,很快成为了那群人里的中心。   那些人都是一些不想学习的,一起玩肖小月也没能学到好,被怂恿着一起逃了课。   逃课出去疯玩了半天,肖小月回学校等肖小云、肖小萍一起回家的时候被老师抓到。她直接和老师顶嘴,非常的不服管。   这年头老师不好做,真不敢下死力气去管,只能气得放狠话说要找家长。肖小月不当回事,她可是知道她朋友们逃课老师也说要找家长结果都是说的空话,他们才不会自找麻烦呢!不当回事就行!   这样想当然的肖小月忽视了人家可没有姐妹在同班。   肖小月逃课同班的肖小云怎么可能不知道,回家就和董馥梅说了。肖小月气得大喊肖小云是叛徒!   “你出卖我!”   肖小云冷静的说:“没什么出卖不出卖的,妈付学费是让你去学习的,你逃课当然要妈知道。”   董馥梅此时已经怀孕五个多月,脾气比起两三个月那时候又平和许多,但是在知道一没看住肖小月竟然跟人学坏了,情绪又一下子上来了。   “肖小月。”   肖小月打了个激灵,怕怕的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狡辩道:“我也没干嘛,书上的东西那么简单,那老师教的我都会,我就不需要听也能考好啊!我在学校就是浪费时间!”   “在学校是浪费时间?”董馥梅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平静道:“那你就不要去了。”   “啊?”肖小月惊了。   “妈!”肖小云也喊了一声。她会将肖小月的事和妈妈说只是想让妈妈管管她,而不是要妈妈不让她读书啊!   董馥梅冷声道:“不是觉得在学校读书没用么?那就别去了。我送你们去学校是希望你们学好,既然不学好自然就不用学了。”   顿了顿,她接着说:“你出去玩也是浪费时间,有这个功夫,也可以做点事了。还记不记得住楼里的时候孙家那两个的女孩,你现在比人家那时候都大了,既然不上学就和他们一样做活补贴家用好了。”   肖小月吓到了。   她还记得孙家的两个女孩,她们每天都要在房间里糊纸盒,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想要去玩还会被打骂,当时她还很可怜她们的。要是过那样的日子……还不如在学校读书。   “妈,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我以后不逃学了,我好好上课!老师讲的再简单我也不打瞌睡了!”   肖小云也为肖小月说话:“妈,小月知道错了,她会改的,我也会帮着看着她的!”   肖小月偷偷瞥了肖小云一眼,目光不是很和善。   “你还觉得小云是害你是不是?”董馥梅将肖小月的小眼神尽收眼底。她并没有改变她的主意,肖小月已经被带歪了,必需得尝点苦头才能正回来。   第二天,肖小月就被董馥梅留在了家里,与她一起留下的是一堆的纸板,那是董馥梅让周显义连夜去找人弄回来的。   董馥梅没待在家里,她去了学校一趟,给老师赔罪顺便给肖小月请了个长假。   糊火柴盒是个简单的工作,就是孩子也能做好。而且董馥梅留的量并不多,要在董馥梅回家前把这份工做好对肖小月来说并不是难事。   但肖小月却坐不住。她屁股底下好像被扎了根针,根本定不住。董馥梅回家的时候糊好的火柴盒也就十来个,还有好几个糊歪了的。   本来想着要是肖小月能好好定下心来把这活做完她就放宽些的董馥梅见到此情此景,知道必须得下狠手才能将肖小月掰回来了。   “坏了的拆开重做,什么时候把这些做完了你什么时候吃午饭。”   肖小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做完这些妈妈不给她吃饭?!这么多!做完她都饿死了!   可董馥梅不是开玩笑的。   肖小月赌气没动手,中午吃饭的时候董馥梅没叫她也没给她留东西吃,洗完碗之后还把厨房门给锁上了!   肖小月那几毛钱存款早在之前请朋友们吃完了,想要出去换吃的也换不到。   她正是会吃的时候,一顿没吃就有些撑不住了。恍惚间,她觉得妈妈就是觉得她浪费粮食了,存心想把她饿死!妈妈不爱她了!   肖小月呜呜的哭。   大下午的,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该出去玩的出去玩,家里除了在午睡的董馥梅外没有其他人,肖小月哭了半天没人来哄,委委屈屈的拿起了纸盒子,边抹着泪边糊起来。   她糊到一半,出去玩的弟弟们跑跑闹闹的回来了,看她这样,三小面面相觑一会儿,肖学栋跑房间将自己存的打算慢慢吃的小零嘴拿了出来:“姐,你吃吧。”   他认为肖小月是饿哭了。   中午吃饭那会儿他们都有给肖小月说话,但是董馥梅不答应他们也没办法。   肖学栋存着的是几块地瓜干,这东西比较耐放,他就偷偷藏几块嘴痒的时候吃。董馥梅不让他吃太多,他能存下的数量很少,吃饱是不可能的,但垫了垫肚子肖小月也没那么难受了。   肖小月心里感动的不行,觉得肖学栋才是这个家里对她最好的人。   刚这么想着,跑楼上的肖学军跑了下来,拿了一颗糖出来,是他最喜欢的奶糖,一直不舍得吃,都有些洋化了。   肖学兵则小心的端了一开水瓶盖的水过来,肖学军将奶糖扔到水里搅化了,浓浓的甜香味让三小都咽了咽口水,但他们还是将奶糖水给肖小月喝。   肖小月没忍住又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喝奶糖水,间或配一口地瓜干,只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站在房门边目睹这一切的董馥梅在心里无声的叹息,希望肖小月能很快吃到教训吧,这样对待孩子她自己也心疼的厉害。   ☆、第85章姐妹   肖小月糊了三天纸盒后整个人都蔫了, 往日的灵动劲都没了。   周显义看着难受,和董馥梅说:“差不多行了吧?小月也吃到教训了。”   董馥梅却比他更能狠得下心:“不行, 她现在是吃到了点苦头,但她还没真的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更没有意识到小云对她的好。”   这几天肖小月见了肖小云都没什么好脸色,也不愿意搭理她。肖小云也挺难过的,但她还是坚定的认为肖小月和人学逃课就是不对,她告诉妈妈没有错。   这对双胞胎姐妹一静一动, 性子南辕北辙, 但从小到大还真没闹过什么大矛盾, 这次是第一回。   董馥梅并不希望肖小月误解肖小云的善意, 但此时的肖小月是听不进去话的,苦口婆心的说教不如让她在实际中感受到。   一大早,肖小月在床上醒了过来。上学的时候她总是精力充沛的, 一醒来就跑去找肖小溪帮着扎头发, 后来肖小溪走了,她就去找肖小云扎。最近她不想和肖小云说话,就学着自己扎了起来。   她手法不好,扎的鞭子总是不对称。但也没关系, 因为她一天也没什么出门的机会, 没人看得到。   肖小月糊纸盒是在客厅里,洗漱后她就沉默的下到客厅里开始糊纸盒。每天的量不少, 她要不抓紧弄不完,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熟了的原因, 她觉得每天完成的越来越早了。   她正糊着,肖小云从楼上下来了,打着哈欠,很没精神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又熬夜看书了,也不怕把眼睛弄坏了。   肖小月脑袋里刚这么想就使劲了甩了甩头把这个想法甩到一边去,她才不要担心叛徒的眼睛!   知道肖小月不爱和自己说话,肖小云淡淡的说了声早没指望她应也没和她继续说些什么。   吃罢早饭,一家人和往日一样各做各的事。   只是几天的时间而已,当看清了不好好干活妈妈真不给她饭吃这点之后,肖小月学乖了不少,屁股上的针也拔掉了,能安安定定的坐下来好好干活。   现在的活都是日结,中午不管做多少董馥梅都会让肖小月上桌吃饭,毕竟中午这餐吃饱人才能有力气。到了傍晚才是董馥梅验收她工作的时候,什么时候做完了才能吃到晚饭。   机械的工作是很消磨人意志力的,做到后面肖小月都是凭本能。等手下材料空了,肖小月才反应过来她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天还是大亮的,看看太阳的方向,似乎才三、四点的样子。   肖小月呆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也太厉害了吧。”   一开始糊完都要七点多,慢慢的提升到六点能正好赶上吃饭,现在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提前做完了活肖小月本来认为自己会想出去玩的,可是在门口站了会儿她又转回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躺着。这时候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在上学呢,她出去也找不到人玩,而且天天这么做工,她好累了。   肖小月做事不是很讲究,东西摆放很随意,她做完的盒子就随便堆放在墙边,每天晚上领了新的材料后也随意的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杂乱的很。   隔个两、三天周显义就会把她做好的盒子运走一大部分,能拿下多少拿多少,拿不下的照样放着。   不知不觉肖小月糊火柴盒糊了小半个月,时令已经进入了冬天。   天冷了手僵,她的速度下降了不少,降温的第一天她将将赶上了晚饭,但很神奇的,第二天她速度没快多少,但完成时间提早了不少。   肖小月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   一开始她认为是妈妈心疼她,悄悄给她减少了数量,但每天领材料的时候似乎没有少多少的样子……   未免感觉错误,她领材料的时候还特意点了点,就是没有少。   肖小月觉得很奇怪。晚上因为疲惫总是很快入眠的她,这天因为想不通精神活跃的很,怎么都睡不着。   然后她就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似乎是有人放低了声音经过她的房门。是二姐或小云去上厕所了吧!一开始肖小月是这么想的,但很久很久,她没有听到人回来的声音。   肖小月那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开了门出去。   她看到楼梯口透出了一点灯光。   她轻轻的走过去,往下走了两步。   然后她看到了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在寒冷的冬夜里,她的两个姐妹用冻红的手偷偷的帮她糊纸盒。   难怪,难怪小云总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难怪二姐手上生了冻疮要泡药水,难怪她完成的速度越来越快,难怪……   悄然涌出的泪水让肖小月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却将那蒙蔽她心扉的雾霾驱散了。原来,一直怨怼的、任性的只有她而已。   她一直认为不关心她、背叛她的姐妹们其实一直都在默默的对她好。   是她错了。   肖小月猛地抹去脸上的泪珠,‘哒哒哒哒’的跑下楼去。   突然的动静惊动了专心工作的姐妹俩,两人转头什么都还没看清,一个人就扑到她们身上,一手一个搂着她们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谢谢你们……小云我对不起你,我竟然还怪你……二姐,我觉得你冷血,不管我……呜呜呜,我错了,呜……”   这一次的泪无比的真心。   “哭什么,谁怪你了!”   “知道错了就好,我们都没怪你,妈肯定也没怪你。”   “别哭了,好难看!”   “你眼泪鼻涕都抹我身上了!”   肖小萍、肖小云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着让她放松的话。虽然语气可能不那么温情,但含义是温情的。   她们是姐妹啊,是一起长大最要好的姐妹,有好吃的一起吃,有好玩的一起玩,喜欢的衣服可以换着穿,害怕的时候可以挤一张床。   看到她受苦,她们怎么可能会不无动于衷,听到她认错,她们怎么可能会不选择原谅。   两人的手很冰,但她们的心很暖。因为她们走错了路的姐妹终于找回了方向。   三姐妹没有注意到的阴影里,两个身影已经站了许久。   周显义搂住董馥梅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了?”   董馥梅眼眶也有些湿,但她是笑着的:“嗯。”   “那就回房吧,你现在不能受冻,我去和她们说让她们去睡觉。”周显义对董馥梅也很是担忧。   小姐俩晚上偷偷来帮肖小月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一直没发现,自从董馥梅发现后每晚都会偷偷在一旁守着她们到她们回房为止,周显义自然也是要陪着的。   如果她们不小心弄的太晚,他们就会故意弄出点动静来提醒她们,好保证她们每天至少能睡七个小时。   这样陪着早些时候还好,现在天冷了,董馥梅的身体哪里能受得了冻,周显义拿厚厚的棉衣给她包着也不安心。   就是不冷,久站也不好啊!   见周显义要走出去,董馥梅拦了他一下,轻轻的摇头:“不了,让她们自己待会儿吧。”   她们现在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对方说,他们做家长的就不听了。   ……   第二天一早,虽然昨晚哭了很久,也很晚才睡,眼睛很酸,但生物钟还是在早上七点将肖小月叫醒。   虽然今天她还是要糊纸盒,但今天的她已经和昨天的她不一样了。肖小月身上的怨气没了,她打算精神奕奕的迎接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她背后可是有爱她的姐妹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准备斗志昂扬糊纸盒的肖小月被塞了书包在怀里。   熟悉又陌生的书包让肖小月一阵恍惚。她不确定的看向董馥梅:“妈?”   “嗯?怎么?还是不想上学?”   肖小月狂摇头,不!当然不!她怎么会不想上学呢!她太想上学了!只是……有点不敢置信……   妈妈竟然又让她上学了。   在恍惚过后,聪明的肖小月很快明白过来,昨天晚上是不是妈妈也在看着呢?看到她真的知错了,所以才让她回去上学。   肖小月想问却没能问出口,董馥梅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好像之前那段日子不存在一样,肖小月也是理所应当要上学的。   和肖小萍、肖小云一起到了学校。同班同学们看到她都关心的凑过来问她生了什么病,怎么这么久才好,现在还难不难受,今天头发怎么绑歪了云云。   肖小月霎时间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她以为的苦难都不是真实。   等放学回家,家里那堆积的纸盒和材料已经被清理一空,大厅里干干净净的就像那段糊纸盒的岁月没有存在过。   但肖小萍手上还没好透的冻疮、肖小云眼下那还没消去的青黑,以及学会安定的做事的她自己都告诉她那一切都是真实。   而那样不美好的真实又美好的让她铭记余生,让她在之后的人生路上将要踏错的时候都能及时收回自己的脚步。   因为,她不能让她爱的爱她的人失望。   ☆、第86章搜查   肖小溪已经到前锋文工团一个半月了, 他们文工团隶属于东海海军舰队,在编人员213人, 分为歌舞团和话剧团,歌舞团人数更多些, 足有176人,其中又分为乐器队、舞蹈队、歌唱队等。   肖小溪是舞蹈队的,舞蹈队总共有37人,女的比男的多, 有23人, 这23人里15个是十六岁以上的, 是表演的主力。肖小溪和另外七个不满十六岁的女孩就是宣传队的老师到各地找来的好苗子, 她们的主要日常就是训练、训练再训练!   前辈们都练舞多年,各个都是专业的,要求很严格。谁要是动作出错就会被严厉的批评, 如果完不成训练任务还会被罚打扫卫生, 主要是打扫厕所和澡堂,要打扫到没有一根头发丝。   部队洗澡要到大澡堂里去洗,固定时间有热水,大约十来个人为一波洗, 为了让所有人都洗到热水, 她们洗澡要快不能拖拉。这样的洗澡方式让肖小溪很不习惯。   今天练舞的时候不小心和人撞到摔到地上磕到了膝盖,队医给她看过上了药后建议她休息半天, 于是肖小溪获得了难得的假期。她躲在宿舍里偷偷抹着泪给家里人写信。   信里没有说她遇到的所有艰难, 反而通篇都是在说她是如何的开心。   她的第一封信里就已经介绍了文工团的景色, 这封信里就没有写这些,而是说她学会了很多技巧性动作,比如后踢腿空转、燕子跳、抬腿跳转……她原地转圈已经能连续转十分钟不晕了,舞蹈队有一个转圈很厉害的前辈,据说能转三个小时,她还要继续努力……   将一封信写完,肖小溪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将信装好后放在桌上。她从枕头里掏·出那张临行前特地照的全家福,在上面摸了摸,看了好一会儿,又珍而重之的放好。   等做好这一切她才找出妈妈特地让她带的跌打药在膝盖上涂抹了。   董馥梅做的药一向药效很好,刚抹上去就有热感,伴随着温热的感觉,膝盖的疼痛缓缓减轻,过了一会儿肖小溪额上出了些细汗,整个人却舒坦了不少。   等痛感不那么明显了,肖小溪就回到练习室要求归队训练。老师看到她关心的问腿好些了没有,不大同意她即刻归队,让她受伤时不要过分勉强自己。   肖小溪只说自己没事了,要坚持参与今日的训练。   老师虽说嘴上还在劝,眼里流露的却是满意。不怕苦不怕累,受伤了也能继续坚持,果然是好苗子。   ……   肖小溪总是报喜不报忧,家里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吃了多少苦,但看信里写着一切都好,也让人放心许多。   收到信家里都是第一时间回了,董馥梅也打包了一些自己做的耐放的吃食一起送去,就希望肖小溪能在部队吃到一点家里的味道,聊以慰藉。   这日董馥梅正将要寄给肖小溪的东西打包好,许久不见的沈薇薇就找上门来。   看见她来,董馥梅挺高兴:“你怎么来了?满脸的喜气,是有什么好事?”   沈薇薇哑然:“梅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看出来了啊!”   “真有好事?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沈薇薇张口想说,却忽然有些紧张。抬手在脸上拍了拍,呼了一口气,才道:“梅子姐,我要结婚了!”   董馥梅愣了愣,笑着问:“真的啊,恭喜,那个幸运的小伙子是谁?”   “是付博远。”既然已经说出口,沈薇薇就大方的道:“梅子姐你可能不记得了,他是和我同一批下乡的知青,最高最俊的那个。”   董馥梅的记忆很好,不需要沈薇薇提醒她也记得付博远是谁。   66年的那批知青她是见过的。不止是那很俊的两个闺女和一个小伙子,其他的她也记得。   董馥梅只是有些奇怪,陈宝珠曾经和她八卦过另一个长得很俊的女知青薛雪似乎对那个付博远很有意思,明里暗里追着人跑,虽然付博远迟迟没答应,但队里一直认为这两人迟早要处上对象的,没想到结果是沈薇薇和付博远要结婚了。   董馥梅不是很有好奇心的人,但这种几个人感情纠葛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她也忍不住想刨根问底,只是不知道沈薇薇对这件事介不介意。   然而不需要她问,沈薇薇自己就说了。   沈薇薇当初也是听说过薛雪追付博远的事的,但当时她不是很关心,觉得和自己没关系。   后来不是盖了知青点嘛,大家都住到了一起。那时候薛雪追付博远就追的更猖狂了,虽然要面子没有直接说想和人家处对象,但明示到瞎子都能看出来了。   付博远不瞎,但因为她又没直接说出处对象的话又不好和她说什么,只能以不断回避拒绝了人家。   付博远长得好,喜欢他的又不止薛雪一个,只是当时人家都认为薛雪都追不到自己肯定也不行,就没付诸行动。但见付博远避的厉害,也开始对薛雪冷嘲热讽起来。   薛雪这个人吧,老实讲有点自信过头了。她觉得自己长得那么好,又是能和付博远有共同话题的知青,怎么都不相信付博远会看不中她。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理由,那一定是付博远已经被人先勾到了!   然后薛雪就把目光放到了美貌与她平分秋色的沈薇薇身上……   听到这里,董馥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薇薇气愤的很:“我都没招她没惹她!她好好的来针对我,我能忍才怪!当场就给她撅回去了!之后我觉着不对啊,她好端端的冲我发什么疯,就给我打听到了她认为付博远看上我了!天知道那时候我和付博远都没说过几句话,我喊他都是客气的喊付同志的好吗!然后我一想,我不能白被针对了吧,我就故意去和付博远接触了,然后……”   “然后你们就成真的了?”董馥梅接话。   沈薇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么回事吧。梅子姐,我结婚你可得来啊,别人全不来都行,你在我就觉得这个婚礼完美了。”   现在婚礼都不能大办了,尤其是她抢了那么多人看好的对象,不知道多少双眼盯着时刻准备写举报信呢。那么,只有自己希望能为她见证婚礼的梅子姐在,才能让这个婚礼不那么遗憾了。   董馥梅当然是欣然同意:“好啊,我一定去,是什么时候?”   “就下个月一号,农历十月十二。”   董馥梅听见这个日子,笑了:“那天是周日吧,小萍她们没课,我可把一家人都带去了。”   “都来都来!我欢迎着呢!”   ……   本来都说好了的,离十二月一日也没几天了,县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天晚上,电影院上新电影时,机器突然炸了。靠近机器的放映员当场死亡,临近的观众也死了四、五个,受伤的足有三十多人,墙体坍塌了一面。   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是因为机器不是自然爆炸的,里面被人装了土·炸·弹!   更可怕的是,电影院爆炸事件只是转移视线的手段,在县里将视线都放到电影院上的时候,有人偷偷潜入县一医院,试图刺杀某位从县一医院经转暂住一日的军队大领导!   因大领导身边警卫森严,没有被刺杀成功,但因为心情激动导致了病情加重被送进了抢救室……   上面立刻定性这件事是特务活动。   这件事性质非常严重,全县戒严,不许进出,轰轰烈烈的开始排查特务!所有没有完备身份证明以及邻居作证的人员通通被暂时扣押。有身份证明的人也要探问周边的人这家人有没有特殊情况,一旦被指认有特殊情况,这家人就会被重点监视。   董馥梅一家人有完备的身份证明也没有遇上什么倒霉邻居,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事的,但她家的生活条件在这个时候有些太好了。   小孩也能单人单房就不说了,家里有两辆自行车和一架收音机就是非常惹人注目的事。但这些都有票据可查,周显义是单位分票后换的,董馥梅的自行车和收音机是当年从林小满那换来的,走得也是正规渠道。家里的其他东西的来路都是正正当当,有迹可循,真要去查他们家是不怕的。   反正明面上都不能说他们家有什么错。   至于买东西的钱哪来的,董馥梅还存着在供销社卖布的单子呢,不算最后那批私下交易给林小满的,就是前面的加起来也有一万五千多,置办家里这些东西绰绰有余了。   如果还要怀疑布是哪来的,大不了带人回村里一趟去把陈宝珠家用机器展示展示她可以媲美电动织布机的速度。   反正已经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在城里扎根下来的董馥梅已经不用忌讳自己的这点本事被大队里的人知道了。   她能力出众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因为人优秀就说人家有问题吧!   他们在禁严的三日间接受了三次彻底的检查,家里被人翻了个遍,那个收音机也被人小心拆开查看是否是有特殊装置后又被装了回去。   ☆、第87章添岁   辛辛苦苦搞完卫生, 家里人都瘫了。房子大房间多也有不好的地方,卫生难做。平常小扫一下还成, 像这样大搞能把人累趴下。   肖学军趴在椅子上嚎:“可别再来一次了!”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期盼,在这次之后, 地毯式搜查终于抓住了特务。有没有漏网之鱼不一定,但戒严令撤了,搜查令也撤了。   除了自己家里的东西被别人知道个清楚明白外,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他们还很顺利的赶上了沈薇薇的婚礼。   ……   董馥梅肚子在将近七个月的时候吹气一般的迅速大了起来, 大到看着有些吓人。自己给自己煎保胎药的董馥梅早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 淡定的很, 倒是家里其他人小心起来, 就是调皮的男孩们现在见了妈妈都要绕着走,生怕不小心把弟弟妹妹碰出来了。   第一次伺候孕妇的周显义更是慌得不得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每天晚上董馥梅因为身体难受醒过来时他也紧张兮兮的醒了, 白天的时候哈气连天,董馥梅都不放心他去开车。   在董馥梅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罗秋菊住进了他们家,准备照顾随时可能生产的媳妇并伺候媳妇的月子。   有有经验的长辈在家照看着, 周显义轻松了很多, 白天去上班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家里没有人看顾董馥梅出意外没人发现。   在罗秋菊住进来十天左右,小学进行了期末考。   三个孩子的成绩都很不错, 只是四年级开始有作文题, 肖小萍作文被扣了两分, 只有98,肖小月做题的时候粗心,数学有一题看错了数字算错了,她检查的时候也没认真没发现,就得了97分。拿到全满分的只有肖小云而已。   三年级的题目不难,拿到单科满分的不少,全满分少些但也有那么两三个,从成绩看肖小云不能说是绝对的第一。   但在老师们看来她能考一百分只是卷面只有一百分,她的能力不止这么高,所以期末成绩单下面的评语老师就夸了她很多,还提醒家长一定要让这个孩子读书。   这个年头,读着读着就不读了的孩子太多了,尤其是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会做活了家里就不让读了。老师们也是惜才,不忍心肖小云被埋没,才做出了提醒。   看到孩子被这么夸,董馥梅很骄傲。   至于另外两人的评语就比较模板化,肖小萍的班主任对她的评语是说这孩子踏实稳定,是个能定下心学习的,记忆能力不错,但灵活应变的能力不够优秀,需要创造力的作文是短板。   肖小月脑袋是聪明的,这点老师也夸了夸,紧接着话锋一转,说她太过马虎了,作业、考试出错的地方都是她能做好的,但就是因为粗心错误了。   都是先扬后抑的模式,家长能看得进去就让孩子改,看不进去就算了,老师也不敢强求,虽然现在知识分子都要接受工农兵的监督以及再教育呢,老师做好本分就很难了。   天资上的东西要增补是很难的,董馥梅只能让肖小萍发挥她死记硬背的特长多背些东西,医术嘛,钻研医术的人灵感很重要,但只是要行医的话,经验的重要程度不一定比天资低。当存储量足够丰富的时候,不够灵活这个缺点也不是不能忽略的。   肖小月的缺点是足够灵活,足够聪明,但就是太聪明、太灵活了,也就容易学的散漫。之前糊盒子已经调过来很多,学会坐下来好好做事,但依旧有些毛躁的习惯改不掉。这是个需要持之以恒的战争,短时间内是不适合下重手了。   于是董馥梅在看到成绩单后都给了三人夸奖,并没有因为肖小萍、肖小月被扣了分而责怪她们。   拿到成绩单就开始紧张的两人松了一口气。   很多人都会想要和比自己优秀的人比,这样是没错,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进步。但那是针对自己,如果是家长,不妨拿孩子与其他表现不那么好的孩子比比,看,自己的孩子已经表现很好了,是值得夸奖的不是吗。   如果自己的孩子是垫底的那个……或许是这条路不适合他呢?多沟通,总是有奇效的。   因为没有被批评,她们都得以过了一个好年……   本来应该是这样。   偏偏今年的春节,家里少了一个人。   肖小溪今年刚去的部队,没有获得回家过年的机会。很早的时候她就写信回来说今年回不来过年,也第一次在信里明明白白的写了她很想家。   董馥梅看完信后忍不住流了一会儿泪,就去买了好多材料想尽办法做了一些耐放的吃食给她寄了过去,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她能不能吃上。   肖小溪不在,但家里过年还是有她的份。   今年她屋子的大扫除是大家一起做的,窗户上的窗花是肖小萍帮着剪的,肖小月给她插了好些纸花,肖小云则在她门上贴了大大的福字。   肖学栋往她桌子上放了个橘子,肖学军悄悄把他的炮仗塞肖小溪的抽屉里,肖学兵摆桌的时候摆了十副碗筷。   因为董馥梅这怀了双胎的身子容易提前生,过年的时候罗秋菊也没回老家,也在城里过了年。看到肖学兵多摆了一副,她很认为是他拿错了,和他说了,肖学兵却抬头看着她说:“没有拿错,就是十副。”   在罗秋菊怀疑是不是自己数错了或者还有人来的时候,肖学兵指着肖小溪常坐的位置补充了一句:“那个是大姐的。”   虽然她人不在,但是位置得给她留着。   罗秋菊听愣了,见到董馥梅忍不住指给她看:“你这些孩子养得真好,关系可亲,阿兵特地给小溪留了位置呢。”   董馥梅双眼微弯,眸如暖阳:“他们都是好孩子。”   ……   此刻肖小溪也收到了年前最后一个包裹,里面大半都是吃食,除此之外还有一套新衣服。   董馥梅不知道她现在长个了没有,就做大了些。肖小溪收到后就立刻将衣服穿上试了试,是没有往年的衣服合身,不过依旧温暖。   她喜欢的穿着左摇右看,突然发现有一边裤子口袋是缝起来的,她捏了捏,捏到了口袋里有纸状物。   肖小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没想到她今年也能拿到,愣了许久,她自语道:“新年快乐,肖小溪,恭喜你又长大一岁了。”   ☆、第88章生了   过了年, 董馥梅的肚子胎动越发明显,她是双胎, 很少有足月生的,这时候已经进入了预产期。   在乡下生孩子都是找产婆或有经验的婶子帮着接生, 城里医院有妇产科,那里是负责接生的。因为她怀的是双胞胎,罗秋菊也不敢大意,听周显义说她生的时候要去医院生, 尽管心里觉得没必要倒也没反对。   一直认为会提前生, 家里人都提着个劲, 董馥梅的肚子却接近足月了还一直没有动静, 周显义忍不住和她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可听说迟生也不好。   董馥梅每天都有给自己把脉,对她自己以及胎儿的情况心里都有数,健康的很, 没毛病:“我觉得用不着, 应该快了。”   早半个月前就说快了的。   周显义心里的担忧一直压不下去,今天更是烦躁的厉害,即便是一直很相信董馥梅的判断,这时候还是坚持道:“我觉得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一直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我听人说医院有机器可以照到肚子里面, 能看到宝宝什么时候会出来。”   “这不离足月还差几天么,你急什么!”董馥梅在怀孕后脾气时好时坏的, 这段日子尤其听不得人反驳她, 听周显义这么说就发了火。   这一发火肚子竟然就疼了起来。   董馥梅一惊, 怕是自己动气伤到了孩子,也顾不得生气了,忙让周显义扶她到床上躺好。   周显义听她喊肚子疼比她还慌呢,将人打横一抱就送床上去了:“你可别气,你现在不能动怒,我说错话你打我就是了,气自己干什么呢?”   董馥梅本来认为躺下能好些,但肚子还是一揪一揪的疼,她直觉有什么不同,面色一变,忍着疼给自己把了个脉……   “周显义!我要生了!”   “啊?!”一直着急董馥梅怎么还不生的周显义,在听到她说她要生了时,反而呆住了。   董馥梅气急:“你还愣着干嘛!不是说要送我去医院生吗!”   “啊?哦!哦!”周显义总算反应过来,急哄哄的拿被子去裹董馥梅。   董馥梅不知是疼的还是被他这举动气得脑门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在干嘛!”   周显义木着一张脸:“外面冷,你不能受凉。”   这是慌到极致没表情了。   董馥梅一听,他竟然说的挺对。但她现在气性大得很,才不想道歉,还喝道:“那你快点!”   “好!好!你别急!你别急!”嘴上说要董馥梅别急,周显义自己急的不行。慌慌张张的把人裹好,两臂一捞就要抱着人去医院。   “你又干嘛!”   “我抱着你去,自行车太颠簸了。”他怕自行车把他孩子颠出来,他来不及接。   “……你别摔着我!”   “放心吧!不会的!”   他抱着被被子裹着的人就用疾走的方式往外走。在客厅的罗秋菊看到忙问:“天都要黑了你抱着被子做什么去?”   周显义转了个方向,让罗秋菊看到董馥梅仅露出的半个脑袋:“梅子要生了,我带她去医院!”   “妈,我羊水破了。”董馥梅能清晰的感觉到羊水破了顺着腿流出来搞得湿漉漉的一片。   “啊?要生了!快快快!你还和我说什么!不对,你拿钱没有?算了算了,你先走,我带上钱,还不快去!看什么!走走走!”罗秋菊一听跳了起来忙催着周显义走。   她自己跑去拿了干净的布、董馥梅的衣服和早就准备好的尿布和襁褓等可能使用的到的东西。这些东西是早就打包好的,这时候拿了就能走。   罗秋菊临出门的时候又想起来了什么,跑上楼去和聚在原本的练舞室现在的读书室里的孩子们说:“你们看完书早点去睡,记得锁门。你们妈生了,我和你们爸都去医院了,别人来叫门别给人开!”   孩子们听到妈妈生了也都有些慌,不愿意在家里待着,让罗秋菊带他们一起去。   罗秋菊本来不想带,但觉得把他们扔家里也不好,就应道:“行吧,你们动作都快一点!”   孩子们没啥要准备的,把手里东西一放就蹭蹭蹭跑下楼去。   他们这一行老小都是小跑着的,周显义虽然是个成年男人,一是手上抱着个人,二是为了平稳不敢跑起来只是疾走,过了一会儿老老小小的就追上了他。   为了能顺畅的到医院,周显义一路走是一路喊着:“我婆娘要生了,麻烦让一让!”   董馥梅觉得这样喊挺羞耻的,但她太疼了,控制着自己不要喊叫浪费力气就花费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好在县城不大,医院也不远。   医生护士比他们家人冷静的多,羊水才破不用着急。护士让周显义去挂号,又提醒阵痛是一阵阵的,在董馥梅肚子不那么痛的时候可以扶着她走一会儿,不要老坐着。还有可以准备点吃的,生孩子要力气,可不能饿着进产房。   因为护士有条不紊的淡定模样,周显义他们也冷静下来许多,能按照指示做起了准备。   等到阵痛间隔逐渐缩短至十五分钟一次,护士才安排董馥梅进了产房。   之后的生产过程就不是家属能参与的了。   他们焦急的在外面等,之前也跟着跑上跑下的孩子们抱成一团,肖学军害怕的说:“妈妈看上去好疼啊。”   肖小云还记得当初‘董馥梅’生弟弟的时候,那时候她是在家里生,喊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孩子们被大人赶得远远的,但听到那样的嚎叫也是害怕的很。   “生孩子是这样的,生你们的时候妈妈好像更疼。”那时候声音喊得更大。   过度的大喊大叫只是在浪费力气,自身就是个医生的董馥梅自然不会犯这个错误,所以她进了产房后尽力的控制自己不将力气花费在不该花费的地方。静静的等待宫口打开完全,然后用劲帮助她的孩子尽快来到这个世界上。   生孩子真的好疼,就好像死了一样的疼,可她却不能昏过去,必须集中精神用尽全力去感受这痛苦。   记忆数据里的生产只是影像,如今真实感受到,董馥梅在生的时候心里就在暗暗想着:‘就这一胎了!再也不要生了!回去就扎针!’   或许是生过孩子的原因,或许是董馥梅自己非常知道要怎么配合的原因,第一个孩子在两个半小时后就顺利出生。   此时已过了零点,新历是1969年3月1日。   10分钟后,第二个孩子也顺利的来到了世上。   剪断脐带后,医生用干净的布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孩子,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清理好,就举到大汗淋漓累到都不想动一根手指的董馥梅面前:“这是你的孩子,是个男孩,要亲亲他吗?”   那个嗷嗷大哭的孩子皮肤红红的、皱皱的,但一双眼是睁开的,黑溜溜的眼珠子竟然挺灵动,还会到处看。   医生抱着孩子凑到董馥梅嘴边让她亲了一下就抱开了,紧接着,第二个孩子也收拾好被抱了过来。   这个孩子看上去比前面那个小了一些,眼睛也没睁开,不过嗓门比前面那个还大,嚎的人耳朵疼。   这是个女孩。   这胎不仅是双胞胎,还是龙凤胎。概率比双胞胎要小上许多。   医院接生的医生护士见多了生了儿子兴高采烈,生了女孩哭天喊地的孕妇以及她们的家人。抱着女孩的护士有些担心董馥梅不肯亲这个孩子。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等母亲亲过了两个孩子,医生就将孩子们抱了出去准备测量身体数据和检查身体健康,顺便让等在外面的家人看看。董馥梅则还要在产房里观察一会儿才能出去。   住在医院里待产的孕妇还是有几个的,不过今天正好没人和董馥梅一起生产,护士抱了孩子出去都不要找就知道外面等着的是产妇的家属。   “你是周显义?”   周显义唰的一下站起来小跑两步过去:“生了吗?梅子怎么样了?”   护士还认为周显义是来抱孩子的呢,正要跟他说孩子的情况,听到问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产妇。   倒是紧随着的妇女问了:“这是不是就是我孙子?还有一个呢?”   问完罗秋菊就看到后面又走来一个抱着孩子的护士。   前头的护士这时才说道:“是的,他们是你们家的孩子。恭喜,龙凤胎,大的是哥哥。产妇情况很好,还要再观察两小时,现在我们要先测量孩子的身体数据和做身体检查。你们要来帮孩子做身体清理。”   “好好好!”罗秋菊忙不迭的应。   周显义看着孩子也喜欢,脸上露出有些憨实的笑容,想要碰碰又不大敢。这可太小了。听到护士说要他们帮着孩子清洁他是乐意的,但又想守在外面等董馥梅出来。   前面那个护士这时候看出来了周显义的心思,知道这是个爱妻子的好男人,语气挺好:“产后观察没那么快,你帮孩子清洁完再过来也来得及。”   护士这么说了,周显义才欢天喜地的学着照顾孩子去。   帮着小小软软的孩子清洁可难了,周显义生怕自己的用劲大了会伤到她。是的,她,他帮着洗的是女儿,他儿子现在在他妈手上。   小心翼翼的洗去女儿身上的血丝,周显义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招呼站的远远的几个孩子们:“你们也来帮弟弟妹妹洗澡好不好?”   见周显义这时候能想到他们,几个孩子都很惊喜,笑着凑了过来好奇的看弟弟妹妹。罗秋菊对此也没说什么,还把她大孙子稍稍递出去一点给他们看。   肖学栋童言无忌:“呀,怎么这么丑?”   肖小云喜欢的看着小弟弟那双大眼睛:“不丑了,比你刚生下来好看。”   肖学栋闻言不信:“你怎么知道?”   肖小云看他一眼:“我比你大,你生下来我能不知道?”   肖学栋转向肖小萍求解,他刚生下来真的比弟弟妹妹还丑吗?肖小萍也就比肖学栋大三岁,哪里能记得,不过她知道肖小云不是会瞎说的人,就点了点头。   肖学栋被打击大了。   过后没人注意的时候,肖小萍偷偷和肖小云咬耳朵:“小云,你真记得阿栋刚生下来长什么样?”   肖小云可比她还小一岁,两岁就记事也太早了吧。   肖小云侧目:“我骗你们干嘛?当然记得了,他生下来也没睁眼呢,我还记得他那时候头上的毛是卷卷的。”   肖小萍沉默半晌,只憋出一句:“……你记性真好。”   董馥梅身体恢复的不错,而且1号下午就顺利产乳,可以自己喂养两个宝宝。   县里的医院不大,病房也不是很充足,第二天中午太阳正好的时候,周显义又拿了被子将董馥梅裹好,准备带她回家坐月子。   生孩子那时候事急从权被一路抱过来是没办法,而且那时候是傍晚,没多少人。这时候是大中午的,要被抱回去她就不是很乐意了。   可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吹风受冻,容易坐病,也不是能任性的时候。   董馥梅想着反正她躲在被子里别人也看不到脸,爱咋咋地吧!   婴儿也是不能吹风受凉的,又不能竖着抱,罗秋菊一个人抱俩就不现实了。于是,周显义特地拜托了何彩霞来帮忙抱一个孩子。   虽然被很多路人看了稀奇,但因为生子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好事,大家也能理解,就是红袖兵这时候也没有跑出来说男女在路上搂抱不行。   周显义直接将董馥梅抱到了床上,董馥梅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喘口气,她脸都被憋红了。   两个孩子被安顿到她身边,出院之前喂过奶,吃饱了两孩子都睡过去,安安静静的面对面睡着,很是可爱。   董馥梅看得心都软了,然后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他们的小脸。   周显义及时把她的手抓住。   两人对上眼,周显义满脸的无奈,梅子什么都好,就是手有点顽皮,老爱戳一戳捏一捏孩子们的小脸蛋,几个大的还好,已经习惯了。   小的这两个昨天睡觉的时候也被她戳了一下,一下就戳醒了,嚎的那叫一个委屈,怎么哄都不管用,哭累了才停下来,他哪还敢让她戳。   董馥梅委屈的收回手,行吧,她不戳好了吧!天天说她比孩子重要,生下来了她不过就轻轻的碰一下就要瞪她!   大骗子!   ☆、第89章月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小的被放到了两人中间, 周显义怕自己睡着翻身会压着人都没敢睡熟,孩子喝奶、撒尿的一晚上少说也要醒个几次, 要是撒尿周显义就能把了,但喂奶只能董馥梅来, 一晚上就能搞得人精神衰弱。   周显义是要开车的,晚上不睡觉可不行。罗秋菊就说:“要不我和阿义晚上换个房间?”   周显义不答应,哪有他躲懒,把辛苦都推给老娘和婆娘的:“不用, 我就是不习惯, 习惯习惯就好了。”   “你不睡觉上班能行?”董馥梅肯定是不想和婆婆睡的, 但是周显义这样不睡明显不行。   “让我试几天, 不行再说吧。你们放心,我开车会小心的,实在累我也不会勉强。”   周显义平常还是靠谱的, 他都这么说了, 家里人也选择相信他一回。   今天是元宵节,红荷县过元宵还是很热闹的,甚至比过春节还热闹些。毕竟现在有过革命化春节的口号,春节过得太素净了, 人们就想在元宵节上找补回来, 谁让没有革命化元宵节的说法呢。   家家户户放起了鞭炮,吃起了汤圆。街上有舞狮舞龙的节目, 小摊小贩也被默许了, 打叮叮糖的、套圈的、钓鱼的……到了晚上一排排手工花灯挂起来, 灯谜猜起来,各个十字路口和广场都搭建起舞台表演一些革命歌舞和小品、戏剧。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红袖兵还在福江上开着船放移动烟火,几乎所有人都挤在江边看,随着船缓慢移动。   因为董馥梅刚生产,她是不可能去凑这个热闹了。家里人本来要为了她不去的,但是董馥梅不同意,她觉得就一晚上时间,留她自己带两个小的就好了,让周显义和罗秋菊带孩子们去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家里人是不同意的,但董馥梅不高兴他们不同意,没人敢让她生气,就都被半赶着出去过节。   平常有人搭把手就很累了,一个人带孩子那更难带,尤其今天的鞭炮声几乎是不间断的,近处放了很容易吓到小婴儿。   小婴儿又是两个,一个哭了很容易带的另一个一起哭,董馥梅手忙脚乱的安抚他们,都没空去想出去玩的人玩的好不好。   大约晚上十点,家里人才回了来。他们给董馥梅带回了一盏红鲤鱼花灯,是肖小云猜灯谜赢回来的。   虽然董馥梅没能出去玩,但也算感受到节日的氛围了。   元宵节的第二天小学就开学了,这天是报名,董馥梅没法带,周显义就想请假去带孩子报名。   罗秋菊不赞成,她觉得公家的事不能一直耽搁,董馥梅生孩子那天周显义就请假了,老请假上面领导不得有意见啊。   “不就是报名嘛,我带他们去。”罗秋菊说。   罗秋菊对县城不熟,周显义不放心,反倒是董馥梅放心的说:“小萍他们也不是第一年去上学,认路,妈去帮着交学费就好了,就是这么冷的天要妈去跑这一趟,辛苦妈了。”   言语间对罗秋菊信任又亲昵。   罗秋菊听了脸上露出了笑模样:“辛苦什么啊,就两步路的事!不辛苦!”   “妈对我们真好,要不是有您帮忙我们可就麻烦了。”董馥梅边说着话拿了张十元大钞出来,三个人的学费十块钱足够了,她可不能让罗秋菊垫付学费。   董馥梅又交代三个女儿:“你们记得带上作业,老师有说开学要检查的。”   肖小萍、肖小云做作业很自觉,带的肖小月也早早的完成了作业,闻言三人都不虚,大声的应了。   之前上过学的孩子报名简单,而且又不是升年级的时候。直接找到自己班级门口,班主任就在那搭个桌收学费,来了先把寒假作业一交,老师随便翻了翻,有做的就放到一边,没做的批评几句,让拿回去补,然后才是收学费登记姓名,姓名登记好了名就报好了。   三人都是做完作业的,肖小云、肖小月还是一个班,跑两个地方就成了,报名速度快得很。   三个人一学期的报名费加起来才五块钱,肖小云、肖小月各一块五,肖小萍两块。   罗秋菊奇怪道:“怎么报名费还不一样?”   肖小月不憷和大人交流:“年级不一样书不一样啦,二姐比我们大一年级,书更厚喽。”   罗秋菊听她这么一解释就没了异议。   可不是,肖小萍拿回的一套书是——语文、算术、自然、地理、音乐、记账常识、农业常识、手工业制作。   肖小云和肖小月就没有后面三种,按平均数算,她们的学费反而还高些呢。   报完名,罗秋菊顺便就带着三个孩子去菜市场,她出来的时候带了家里的供应本。   到了菜市场,意外发现今天竟有活鸡供应,罗秋菊来不及招呼一声就挤进了队伍里。董馥梅做月子要补身子,正是需要鸡的时候呢!   三个女孩也很习惯菜市场有特别供应要抢的情况,也迅速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加入战斗!   董馥梅在家里时不时就要透过玻璃窗户往外瞅一眼,看天色临近中午,纳闷她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就是报完名又去买了菜也早该回来了。在她有些担心起来的时候,一大三小终于满载而归的回来了。   或许是刚出了年的原因,菜市场供应还是很足的,有不少好东西,罗秋菊看见什么做月子好的都去买了回来。   董馥梅瞄了眼她们买回来的东西,光是那只肥嘟嘟的鸡就要好几块钱,再加上其他的,报完名剩下的钱肯定买不回来,她得记得晚上提醒周显义将他妈花的钱补回去。   “妈,怎么买这老多东西?”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乡下地头很少有女人能坐月子,但不代表她们不知道坐月子对身子好。   罗秋菊觉得董馥梅既然有这个福气可以坐月子那就得好好坐,别自个乱来把身体弄坏了!   董馥梅自己会医术的,对怎么心里坐月子是有数的,坐月子也不能老待在床上,适当下地走走是有好处的,只要注意不劳累不吹风就行。   可罗秋菊听不进去她的话,只赶她到床上去。瞎说呢,站着哪有躺着舒坦,这话她能信?当她傻呢!   被压回床上的董馥梅无奈,却也觉得挺开心的,毕竟是被关心了嘛。   中午炖鸡是来不及了,罗秋菊就赶着做了些菜,反正是不能饿着董馥梅,她还得给她宝贝孙子喂奶呢,奶水一定要足喽!   罗秋菊是把饭端到房间里让董馥梅在床上吃的,她要下床吃她都不允许。   等她吃完了,罗秋菊端着脏盘子走了,自己随便对付两口就去处理鸡,这鸡一定要炖汤,什么都不放,清清的炖,这样炖出来的有营养!   这样炖出来的吃不下去!   董馥梅晚上喝到罗秋菊精心为她一个人炖的鸡汤的时候,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坐月子是要吃的清淡点,但一点盐都不放的鸡汤怎么可能喝的下去啊!   “快喝!趁热喝!你听妈的,这个喝了对身体好!”罗秋菊还在催。   董馥梅向周显义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周显义爱莫能助。事实上,他觉得这要是真能对董馥梅身体好,他想尽办法也要天天去搞一只鸡来。   董馥梅不知道周显义这么可怕的想法,所以还能捏着鼻子喝汤。   别说,这鸡汤吃起来不怎么样,闻着倒是挺香的。罗秋菊炖鸡不可能只炖一碗,锅里还有好多呢,肖学栋这个嘴馋的就偷偷拿着勺子去舀了一勺来喝,差点没吐出来。   怎么搞得,肉还能做的这么难吃?!   这鸡炖了很久,炖出了厚厚的一层鸡油浮在表面上,一口喝下去腻的可怕!忍过了油,汤竟然闻着有鸡香,吃着没鸡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臊气,肉就更可怕了,精华都被炖了,剩下的鸡肉又干又柴……简直是黑暗料理。   肖学栋对妈妈竟然要喝这么难喝的东西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董馥梅勉强喝完一碗说什么都不肯添了。罗秋菊虽然觉得她太任性,好东西都不吃,但也没逼着,只是把一锅汤都给端了起来,准备明天热了接着给她喝。   现在天冷!不会坏!   没办法,董馥梅只能包圆了这鸡汤,但肉她是坚决不肯吃。罗秋菊想着反正精华已经炖出来了,肉不吃就不吃吧,就把肉捞了出来又炒了一遍给家里的其他人吃。   虽然肉柴的很,但好歹是肉,又放了调料,要吃还是吃的下去的。就是嘴最挑的肖学栋想到妈妈吃的鸡,也觉得这盘炒‘鸡肉干’尚算可接受范围。   这个月子坐的对比许多人家董馥梅都是舒坦的,但她还是过的欲·仙·欲·死,这可怕的坐月子经历更加重了她再也不要生孩子的想法!   不过在‘绝育’之前,她得先去好好洗个澡洗个头!就算还是冷天,一个月不让洗澡洗头只随便擦了擦身子她也已经馊了!也亏的周显义亲的下去!   边享受热水滚过肌肤的清爽,董馥梅边想着,还好两个宝宝心疼妈,选择了一个好天气。要是大夏天的,她这月子肯定坐不下来!   ☆、第90章工作   董馥梅坐月子的时候她亲妈也有来看她, 看到罗秋菊有来伺候她月子,刘翠翠就没有在他们家多待。   刘翠翠和董馥梅说了家里做散活的事。   因为董馥梅怀孕, 不能奔波,来往送材料和成品都是周显义月休的时候去干。   自己女儿董家人还好意思点, 女婿为了他们家这样跑,他们心里就有点不好意思,董家人拿工钱的时候就只拿整钱,就是如果一个月赚了六十三, 那三块钱就不要了, 六十七, 那七块钱就不要了。   周显义给塞过去, 刘翠翠下次来城里探望养胎的女儿时又偷摸的塞回来,这么塞来塞去的没意思,两边坐下来商量后就定下了周显义结工钱一个月固定给他们抹去五元当他的跑路费。   董馥梅之前自己做能轻轻松松一个月做六十多, 可董家人却不行, 他们一个月能拿六十多是她妈刘翠翠、嫂子赵甜甜、弟媳韩晨三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三人做的数量和董馥梅一人做的差不多,冯姐那边也没怀疑活不是董馥梅在干。   这些手工散活还是适合女人干,一开始接活的董向进到底是回归到田地干活。   “梅子啊,你婶子和我说让我问问这活能不能也给他们家做, 你怎么看?”   董馥梅亲爷爷亲奶奶还在呢, 家里没分,说起来他们还是一个大家庭, 婶婶何婉菊问了, 刘翠翠也不好拒绝。   董馥梅摇头, 这活给自家人做还好,真要散出去可就太打眼了,乡下地头可全是亲戚,她不可能答应:“这活不好散太多,现在的量刚好,再多我也拿不到材料了。不过,家里是不是已经有些钱了?够买县里的房子了吧。让向进夫妻到城里来,不就能匀一份给婶婶了吗?”   听董馥梅这么说,刘翠翠表情有些不对。这些散活的收入比董家人一开始预计的多多了,家里人吧,就挺满足的,就觉得不来城里也可以。   而且要花钱给董向进在城里买房子,后面找工作肯定也要用钱,这近一年辛辛苦苦赚的钱都得投进去,她和韩晨还好说,毕竟是为了董向进花钱,可赵甜甜会乐意?她大儿子董向前也要有意见。   可要是把赵甜甜那份给出去,这钱又有些不凑手了。只买房子不找工作,小两口在城里也没法活啊!   刘翠翠没说家里人已经对散活的工钱很满足了,就只说了后头的顾虑。   董馥梅听了也没想太多,就说:“妈的意思是再攒攒?”   刘翠翠顺着应:“再攒攒吧。”   “我倒是没意见,不过阿弟过年已经二九了吧,年纪再大些可就更不好找工作了。”年纪大了的人学东西慢,之前又只种过地没什么工作经验,就算是城市户口人家也有更好的选择。   董馥梅说完这句,想想又说:“我觉得还是要稳定工作的好,散活虽然能赚钱,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工厂就不派了。再找起来就麻烦。”   不是谁都和她一样多才多艺,怎么都能赚到钱的。   这话刘翠翠倒是听进去了,散活是能多做多拿,可是不稳定啊!还是稳定工作好,她回去就和董家强商量了。   老农民习惯踏实,也觉得稳定的工作更好。   董家强毕竟是男人,他心思没那么细,不会照顾大儿媳的心理,直接说:“这么说早找还是早好,下回你去看梅子就问问她要怎么买房子,有房子就先买下来,先给阿进转户口让他好找工作。”   刘翠翠:“梅子和我说了县里好地段的瓦房九十一间,不那么好的地更便宜些,要是草房六十就能买一间。”   但城里的院子也没人是一间间卖的,都是不住了一座一气卖了。而且要让人家不卖房管所卖你,那钱还得多加些,他们家要买至少要三百。   刘翠翠给董家强算了算账:“后面听梅子的意思找工作肯定也要花钱,三百块也是要的,这来来去去的就是六、七百,可能都还打不住,咱们家这一年做散活总共就赚了七百多点,都给阿进用了,阿前心里是不是会不舒坦?里面可还有他婆娘挣得钱。”   董家强听了也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想这么多做什么,这花出去的钱阿进有工作了不就能赚回来了?而且我们家还能接散活,大不了后头赚的多贴补给阿前一些,他能理解的。我儿子我了解,不是小气的人。”   “你儿子你了解,那儿媳那怎么说。”刘翠翠给了他一个白眼。   “什么怎么说,要你这么说就拖着?拖到后面大儿媳妇就乐意了?你赚的那部分钱都给小的人家就没意见了?”董家强看得挺明白:“你要担心这些,让阿进写个欠条不就好了。散活赚的钱两边对半分,阿进多花用的都当是借的,过后工作赚了钱得还回来不就成了?”   刘翠翠还是不大乐意:“你这说得什么话,我赚的钱我爱给谁花给谁花,凭啥要拿出来对半分!没得上头还在就惦记分家产的!”   气呼呼的说了这句话后,她倒是赞同董向进写借条,借的就是多花了赵甜甜赚的那部分钱。   老两口做了决定,也就是得空给下头小辈通知一下,没给人选择的余地。   虽然小叔子打了欠条,但赵甜甜还是气得肝疼,都不说她婆婆那份钱了,就说她自己那份,借条有什么用,这一年的钱都没半分花到他们家的!等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晚,赵甜甜就和董向前闹了一场,董向前心里也觉得不顺,只是没发作出来。   董馥梅不知道家里为这事起了什么矛盾,她妈来问她在城里买房子是什么章程的时候还让周显义帮着去跑了跑。   刘翠翠还是想找便宜的房子,买的位置就有点偏,在胜利街那边,离董馥梅家三里地,步行过去要五十分钟。不过她家有自行车,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来去也算方便。   那屋子总共是五间草房加一个院子,其中三间草屋是后来加盖的,总共有140平,要是房管所收也要三百六,刘翠翠花了四百二才买下来,远远超了预算。   董馥梅奇怪:“妈,你不是说要找便宜的吗?怎么买了个这么大的?”   刘翠翠就说:“我和你说,我看得时候发现那屋是分两边盖的,不是盖一块!你说我把两边分开算,是不是可以算是两处,让你兄弟都落户?”   董馥梅呆了一下。   “……这我也不清楚,户不是按门牌算的么?”但是想想住楼饭里的一间房也能算一户,这么搞到底能不能成她还真不知道。   刘翠翠也看得开:“行就最好了,要是不行就你弟落户就是,想想他也有四个娃,房子小了住不开,这么大也差不多。”   习惯了乡下的大屋子,刘翠翠之前看房子的时候就不大看得上那些特别狭小的,这也是她最后买了一处大的的原因之一。   他们可没有像董馥梅那会儿一样有推了重盖的想法,等那边人一搬走,董向进一家就搬了进去,前后不过三天。   有了城市户口,找工作会稍稍容易一些,人家好歹会给个面试的机会。但也简单不到哪儿去,毕竟他有点年纪了,又没文化,还不能做太重的活。董馥梅坐月子那会儿董向进就在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   也算是董向进运气好,董馥梅邻居童大伯认识一个老伙计,是给纸厂看库房的,前阵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腿折了,看门虽然还是行,但晚上熬夜什么的那寒气侵入受不住。他家里早年受了匪灾,就剩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儿子女儿能继承工作,就想卖了换点养老钱,先就是找了童家这个老朋友,问他家孩子有没有想要的。   偏童家的孩子都挺争气的,靠自己的本事也能找到工作,看仓库这个工作晋升空间基本没有,他家孩子看不上。   孩子满月,董馥梅也出了月子,抱着孩子出去给邻居看了一圈。童家的婶子和董馥梅聊天的时候,董馥梅顺嘴说了一下弟弟找工作难的事,童家婶子道了声巧,把事说了,还很热心的给两边搭了线。   董馥梅都没想到弟弟的工作绕来绕去最后竟然还是自己帮着找的。   老头做这个仓库的工作的时候月工资是34.5元一个月,说是老头,他今年也就58,还有一年多退休。他看在童家的面上,喊了500元的价,差不多能把他这一年工钱补上就肯卖给董向进。   这可是正式工,还是个轻省活,他这工作喊八百也会有人愿意要。要不是童家牵线,他不能给这么低的价。   董家做散活剩余的钱就三百出头,家里留着家用的积蓄加上也就能凑个四百块。   碰壁了小半个月,董向进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厚着脸皮找到周显义,给他打了个欠条,借了一百块钱。   给了钱,老头就带着董向进见了领导。   纸厂的领导看董向进不到三十,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又是城市户口,有自己的房子不用麻烦他们安排住处等事,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直接就同意了老头将工作转让给他。   ☆、第91章名字   董向进对姐姐、姐夫非常感激, 每月发了工资除了留下家用的,剩下的都优先去还姐姐、姐夫家的债。   对此, 就是赵甜甜都不能有什么不满,毕竟对董家来说, 周家是外人,欠外人的钱当然得先还。   可董向进一家六口人在城里住着吃喝花用也不老少,他大儿子也要上学,能用来还债的钱就很少。   韩晨拿着自家的户口本开了证明, 去各个工厂跑想接点散活干, 可总是轮不上, 好不容易拿到的也都是难做钱少的, 一个月累死累活就能赚十几块。   夫妻俩见状对姐姐是更感激了。他们是知道董馥梅照顾他们,只是没想到董馥梅比他们想的还要照顾他们,而且都没和他们说她付出了多少。   人一旦对谁真心实意啊, 那是从眼神动作都能看出来。别说亲姐姐了, 就是周显义这个姐夫被亲亲密密的对待着都觉得为了这个小舅子多跑几趟也不亏。   比起这两个七、八天就要来家里拜访一次的小舅子、小舅妈,许久没见到面的周青青很让周显义心塞。自从谈了对象周显义都快不认识他妹妹了。   又一次送走了上门拜访的小舅子,周显义很郁闷的和董馥梅提起他妹妹:“好久没见到青青了,开年就你月子里她来了一回, 才坐了几分钟就说要赶回去做饭。”   “她要上班的嘛。”董馥梅对周青青来不来看她没什么意见, 来挺好,不来也就那样, 她是不会惦记的。   上班是什么借口, 有月休的不说, 做厨师的除了饭点也很自由。周显义自己开车经过他妹妹家的时候都会去看看,十回有八回是见不到人的,听她邻居说她有空就会去她婆婆家,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周显义到底是男的,不大清楚里面的官司——结婚一年多了肚子没动静,周青青婆婆对她很不满,为了讨好人她就见天的去伏低做小。   董馥梅做月子那会儿周青青赶来就抱了她小儿子,说是沾沾喜气,沾够了喜气人也就要走了。从她的举动里,董馥梅倒是能猜到些,但她也不大好说什么。   说完不开心的事,两人又逗宝宝们玩了一会儿,宝宝们两个月大了,比之前活泼许多,能抬起头四处张望,还爱盯着人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清澈的泉水照映出人的模样。他们也学会了发出无意义的咕呶声,笑起来会发出gigi的声音,有趣的很。   不只是长辈们爱逗他们玩,哥哥姐姐们也常常来逗他们。   每天肖小月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洗手,洗完手就跑来逗弟弟妹妹。她一开始和弟弟妹妹玩的时候不注意要洗手,差点让妹妹啃了她的脏手,被肖小萍、肖小云教训了好一顿。   边逗着孩子,董馥梅边问:“你想好给孩子们起的名字没有?该给他们上户口了。”   周显义当初自动请缨要为孩子娶名字,从她怀孕开始想,想到孩子两个月了都没想出来。现在要给孩子上户口了,由不得他慢慢想,实在想不出来她就自己来了。   “想好了,哥哥叫周学新,新华国的新,妹妹叫周小枫,枫叶的枫,你觉得怎么样?”周显义将自己想了许久的名字说出来,边说边用余光去观察董馥梅的神色。   董馥梅重复念了下这两个名字,半晌才道:“学新、小枫……挺好的,不过,不跟你大哥家的辈分走没问题吗?”   “没关系,他们跟哥哥姐姐的字辈更好,像一家人。”   董馥梅故作生气道:“你会不会说话呢!什么叫像一家人!明明就是一家人!”   怀孕后董馥梅养得好,体态自然丰腴了不少,坦白讲,颜值是有所下降的。但她的一颦一怒照样能牵动周显义的心神,见她生气周显义就有些慌:“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本来就是一家人!”   董馥梅“噗呲”笑了:“你急什么呢,在你心里我是母老虎不成?动不动就生气的?”   “没有没有!哪有这么好看的母老虎!你在我心里是天上的仙子!”   “啧,肉麻!”说是这么说,对夸赞,董馥梅还是很受用的。   ……   商量好了孩子的名字,第二天上午夫妻两就将孩子的名字宣布给家里人知道。   罗秋菊在伺候完董馥梅月子后就回老家去了,董馥梅坐月子那会儿周显义嫂子发现了怀孕,头三个月也得小心伺候呢。家里没女人不行,罗秋菊就是不放心周显义这里也得回去。   所以首先听到宝宝名字的就是家里的六个孩子。   对后面的名孩子们没什么反应,但肖学栋、肖学军和肖学兵对前面的姓很疑惑。   肖学栋问道:“妈,为什么弟弟妹妹前面是周,我们是肖啊?”   董馥梅答:“弟弟妹妹和爸爸姓啊,爸爸姓周,所以他们也姓周。”   肖学军觉得不对:“那我们为什么姓肖?”   肖小月拍他:“这还用问!爸爸是后爹,我们和前面一个爸爸姓。”   三个小的当年太小了,已经忘了前头还有爸爸的事了,肖学栋奇怪道:“没有啊,我们前面一个爸爸在哪里?就一个爸爸啊。”   肖小萍冷漠的说:“死了。”   “啊?”肖学栋呆了。   肖小云补充:“死很久了,你们不记得了。”   孩子里可能也只有肖小云还记得那些人的样貌了。   肖学军那兄弟姐妹有的东西他也想要的性子又发作了,拉着周显义的胳膊和董馥梅说:“我管他嘞,弟弟妹妹和现在的爸爸姓,我也要和现在的爸爸姓,我要叫周学军!我又不记得前面那个,我干嘛要和他姓啊。”   此言一出,肖学栋眼前一亮,立刻跟上:“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姓周!”   肖学兵直接宣布:“那我就叫周学兵了。”   大的几个女孩对过去多多少少有点印象,她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她们三个都可以说是在曾经的那个家庭里不受到重视的孩子,不说记忆深刻的肖小云,其他两人对那些离去的家人留有的印象其实都不那么好。   孩子们也和周显义相处了几年了,这个爸爸是真的对他们挺好的。弟弟妹妹生下来后也没有和人家说的那样会变坏,照样对他们笑着说话,陪他们玩,给他们买东西。   如果要改姓的话,她们也是可以的。   董馥梅没怎么考虑过孩子改姓的问题。当初在村里住,为了有一席之地她当然要答应孩子不改姓才能获得肖家族人的关照。后来嫁给周显义来城里,周家人也一直没提过要给孩子改姓的事。   他们平常喊孩子都是小萍、阿栋这样的喊,基本没什么带姓叫的时候,邻居们也是跟着他们这样喊。除了学校的老师同学,董馥梅很怀疑周围邻居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孩子不是周显义的。   如果孩子想改姓,董馥梅觉得是可以的。她自己不就是从肖家娘子变成董馥梅了嘛,现在在别人嘴里可能就是周显义婆娘?   换姓而已多大的事呢,董馥梅直接点头答应了:“你们想换姓啊,好啊,刚好要给弟弟妹妹上户口,顺便就能帮你们把姓换了。”   周显义愣了半晌,凑到董馥梅耳边小声问:“孩子跟我姓我是没意见,但我记得你之前写过保证书不给孩子改姓?这么做没问题?”   董馥梅懒洋洋的抬眸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那些族老看得是族谱,我改的是户口本的姓,他们在肖家族谱上的姓我又没动。”   还能这样的?   当然能!   给两个小的上户口的时候董馥梅多交了点钱就顺利的给孩子们都换了个姓,包括远在文工团的肖小溪。   改名字对户口登记处的人来说是麻烦,是给人增加不必要的工作,人家不大乐意让改,不趁着这机会一起换了,以后单独要去改名人家说不定都不乐意搭理。   至于肖小溪个人意愿嘛,要是实在不愿意,以后找机会换回来就是了。董馥梅下意识是觉得大女儿会愿意的。比起早就散了的那个家,现在这个家才是真实存在的。一家人换姓要单独漏了肖小溪她知道也不会开心的。   这说换名字也就是重新登记一下的事,但后面也挺麻烦的,小的几个还好,大的得拿着户口本去学校找老师重新登记姓名,肖小溪那里也把复印的户口本复印件寄了过去,要她拿着去改档案。   兴冲冲拿信,结果猝不及防被换了个姓,肖小溪,啊不,周小溪着实呆了好一会儿。   前言说过,她是曾经家里唯一受过疼爱的女孩,她对原先的肖家是最有感情的那个。换姓对她来说有些不自在,好像背叛了什么。   在挣扎了许久之后,周小溪给家里人回了封信,信里对换新名字这件事她表示了欣喜的态度。   过去会存在她的记忆里,但她更珍惜现在。   不过如果当时让她选的话,她可能更愿意叫董小溪,和妈妈姓明明更棒嘛!她弟弟妹妹们也太笨了吧!都想不到还能姓董的吗!   ☆、第92章虱子   “小月, 吃饭不要挠头皮。”   这天,一家人坐桌上吃饭, 两个小的先吃过奶睡了,周显义看着让董馥梅先吃饭。吃着吃着董馥梅就看到周小月吃几口就在头上挠一下, 再吃几口再挠一挠,头皮屑都要挠到碗里了,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很痒~”周小月撒娇道。   “痒?你多久没洗头了?”周小萍插了句嘴。   “我昨天中午才洗的!”周小月不满道,她现在也是个爱干净的大女孩了好吗!   董馥梅觉得不对, 放下碗筷招手让周小月来一边, 拨开她头发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 一只黑黑的小虫子爬过, 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小虫还没有米粒大,黑色硬壳,董馥梅拿指甲一掐就给掐死了。但这只是个开始, 董馥梅在周小月脑袋上找到不止一只小虫子, 还找到了白白的扁圆形虫卵!   董馥梅凝重宣布:“周小月同志,你长虱子了!”   “啊!”全家人都震惊了。   周学军跑过来探着脑袋要看,董馥梅忙把他脑袋推开:“小心别过你脑袋上。”   虱子弹跳力好得很,两个脑袋离近点就可能被传上。而且这小东西繁殖能力相当强, 染上一只怀崽的母虱子, 第二头脑袋上就会有几十只……   不到一星期,这脑袋就不能要了。   周学军被吓得退了三步远, 周学兵更是夸赞的跑到墙角去了。   周小月被董馥梅展示给她看的虫子尸体吓哭了:“哇啊!我不要长虫子!妈妈救我!”   虱子一头头抓是非常难抓的, 有一只漏网基本等于白搭。最好的办法就是剃个光头。   周小月让剪个短发都舍不得, 头发留到大腿底下,听到董馥梅建议她剃光头她哭得更惨了。   周小萍、周小云站在两米开外对她表达了深切的同情。   把周小月放一边,让她冷静一下,董馥梅来到周小萍面前,打算从她这里检查一下。谁都不知道周小月是什么时候染上虱子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已经传给家里人,可不得一个个检查过去嘛。   知道自己也有被染上虱子的风险,周小萍突然想和周小月打一架。   好在家里人还算幸运,暂时都没有被染上。   知道要处理的只有一个周小月,董馥梅也松了口气,这小东西她看着也恶心的很呢。   先让周小月用热水洗了头,然后让人坐到门口去。   家里没有梳虱子的那种细密的梳子,董馥梅只能拿普通的梳子凑合,董馥梅一小块一小块的给周小月梳头发,梳完一小块就在那里面找虫子和虫卵,虫子会跑,虫卵跑不了,洗过的头发凝在一起显得比较少,白色、灰色的虫卵也比较明显。   这虫卵还不好拿,是粘在发根上的,周小月的头发又长,一磕绊就容易找不见,董馥梅找烦了真想拿了剪刀来给她剪个干净。   董馥梅拿下一颗虫卵就递给周小月,让她自己捏爆。   捏虫卵还好,捏虱子才恶心呢,一只只小虫子吸了她不少血喂的可肥,小小的脚还会动,捏下去‘pia’的一声响,爆了周小月一手血。   周小月一边捏的起劲,一边难过的想哭。她头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恶心的小东西啊!   不过,妈妈的手在头上温暖的翻动的感觉……有点舒服。他们母女俩也好久没有这么亲密的互动了,周小月竟然还挺享受。   董馥梅给她这一抓虫就抓了一个多小时,天黑下来后两人移到了室内,开了灯抓。灯光略暗,看得没有天光清楚,抓完一遍董馥梅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漏的。大概率是有的。   将周小月头发擦干了,又给她把枕套、被套、床单都换了一套。第二天起床,周小月自个儿梳头的时候就很小心的翻动找着有没有虱子。   不知道是真没有了还是她技术不好,没有找到。   她今天还是得去上课的。上课的时候她怕传染给别人,都不去和人碰头说话。   中午回了家,又洗了遍头,董馥梅趁着中午的时间又给她找了一遍,又清了一些出来。   就这样一连清了六天,周小月头上才没有那种瘙痒的感觉了。董馥梅在她脑袋翻了三遍没翻见虱子和虫卵,姑且宣布捉虱行动完成。   每天要花一、两个小时一小块一小块头皮慢慢找虱子、卵,一般家长可没这个闲工夫和耐心,直接剃头才是最治本的方法,比如班上和周小月玩挺好的一个女孩就被剃了个光头。那个女孩天天被班上调皮的男同学嘲笑,还被起了个尼姑头的外号,气得跑厕所里哭。   周小月一开始还认为是自己传给了人家,感觉很不好意思。   她跑去安慰人,却听她那个朋友说她是被来她家玩的乡下表妹传染的,那表妹家里有养猪,她还爱跑猪栏边玩就从猪身上染上了。为了谁传谁这个问题她妈还和她姨吵了一架,最后以她家没养猪,她姨家有养获得了正确的答案。   周小月这才恍然,不是她传了朋友,而是朋友传给了她……   朋友听到周小月说她之前一星期也染上了虱子,是她妈给抓了许久才好的,那朋友既愧疚又羡慕。哪个大姑娘愿意剃光头啊,可她妈没那个耐心给她抓。   周小月回家将染虱子的来龙去脉说了,家里人都好受许多。好歹是从别人那里传的,不是周小月自己脏长得,总算还不是太沤蹉。   周小月长虱子事件落下帷幕,学校就宣布了县里举办小学数学知识竞赛,这是面向全县的一个数学比赛。县里六个小学以及各个公社的小学都会选拔学生参与竞赛,至于各大队的,基本上是没参与机会的。   参与这次竞赛的主要是四、五、六三个年级,各班发了试卷选拔参赛人员,试卷上的题目比平常的作业、考试都要难上不少,四年级唯一一个考满分的周小云自然被选上了。   周小月在数学方面学的也不错,就错了两题,也被选中参赛。   一个年级就选五、六个人,两姐妹都被选上,着实出了一番风头。   可惜周小萍数学方面学得不算好,尤其她脑子不大会转弯,没见过的题型她靠自己做不出来,见过的题型要是有陷阱也很容易踩进去,五年级的参赛名单里没她。   为了给学校争光,学校方面找了不少的题给她们做,还特地开了个小班让学校最好的数学老师为她们上了几节小课。   虽然选拔了三个年级的学生,但到时候竞赛考的是一份卷子,数学老师主要培养的目标还是六年级的学生,五年级的也会更重视一点,四年级的就是顺便了。   没想到半个月后顺便的四年级给了学校一个大惊喜。   周小云在一试考了满分。   全息参与竞赛的学生有三百多人,考满分的就四个,其中只有周小云是四年级的。排名八十三的周小月比周小云还得意,逢人就说:“看到没,我姐妹!她竞赛考的满分!”   有人酸她:“得意什么,还有二试呢,听说比一试难的多,那才是见真本事的时候呢!”   周小月才不听:“小云能拿满分,我能参加考试,你呢?”   酸人的人更酸了,会读书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试成绩出来的三天后是二试,只有一试排名前一百的学生能参加,还在前百的周小月也得以参加。   二试的卷子果然比一试难了不少,周小月好多不会做,她在考试的时候心里就在喊完了完了,这么难哪个神仙能做出来啊!   出了考场周小月拉着周小云对答案,好多答案不一样,她越对越心凉。听到两人对答案,有好些人围了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叽叽喳喳的说起自己不确定的题,听到别人的答案和自己不一样就一阵哀嚎,又追着问是怎么解的。   周小云很详实的将自己做的解说了,总能引起一片嚎,但也有些人不信她,看她小小的一个,觉得她的答案不靠谱,还是更信自己做的。   二试结果出来,满分的竟然就只有周小云一个,她是毋庸置疑的一等奖。教育局领导和全县学校领导、老师知道拿下小学数学知识竞赛一等奖的竟然是四年级的学生都震惊了!   除了周小云,他们学校六年级的一个男孩拿了第二名,和周小云差了三分。   竞赛前二都在他们学校,校领导笑开了花,周小云也正式成为了老师们眼里的香饽饽,尤其是数学老师,上课总爱叫周小云起来回答问题。   赢了比赛当然会有奖励,县里给周小云发了盖了县教育局章的奖状、15元奖金和一本皮壳的笔记本。学校也给了她奖励,是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擦。   学校参与二试的其他人不管成绩如何也都各得到了一支铅笔,只是没有橡皮。   他们的奖励是在周一早上升国旗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领的,被点到名字的就走上前,面对同学们站成一排,老师一个个发过去。   周小云是最后一个,也是拿的最多的一个。不说那15元钱和要票才能买到的皮壳笔记本,那张奖状没有一个人看了不羡慕,那可是切切实实的荣耀啊!   ☆、第93章竞赛   董馥梅将周小云拿回家的奖状贴在了进门的那面墙上, 保证人家一进门就能看到!   没过多久,学校又推荐了周小云参加地区的竞赛。地区竞赛得到龙上区参赛, 龙上区管辖的市、县总共有八个,包括龙上区本地, 合计参赛名额一百人,红荷县占了十一个,是从各个小学选拔的尖子生。   周小云是十一人中唯一的四年级生,剩下的十人有七人是六年级的, 三人五年级。   去别的地方比赛是有老师带队的, 选定的带队老师正是红荷第一小学六年级的数学老师, 集合地点也在红荷第一小学。到了日子各个地方的参赛选手早上七点在红荷第一小学的操场上集合, 由带队老师带着孩子们坐上学校租来的货车,不用家长送去龙上区。   但做家长的到底不能完全放心。刚巧,学校租车走的教育局的路子, 转租了组织里交通部运输队的车辆, 周显义忙和人换了班接下这份工作。   周小云发现开车的是自己爸爸兴奋极了,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前往陌生地方的不安也被尽数压下。   见周小云喊开着大车的周显义爸爸,其余的参赛选手纷纷侧目,就是带队老师也面露惊讶。周显义和带队老师短暂的交流两句, 就拉着一车的孩子们往龙上区开。   他们县离龙上区挺近的, 车程两小时足以。他们集合的时间早,路上不用急, 周显义就开得比较慢, 尽量让车子平稳些。   为了让各地参赛学生及时赶到并有足够的缓和时间, 开考时间是上午十点十五分,周显义开车到的时候不到九点半,好些县的参赛选手还没来。   这些还没来的大约都是不远不近的,真正远的车程五、六个小时,必需昨天就来了,要额外花钱招待所住一夜,免得今早赶不及。   慢慢的,比赛场地外的人越来越多,离开考时间越来越近。差不多九点五十的时候,有监考老师出来点了名,点到名字的就可以进去。   监考老师是按县点的,红荷县排在第三个,很快就点到了。   周小云进场前,周显义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说了声:“别紧张,好好考。”   “嗯!”周小云重重的点头。   学生们一个个走进去,留在外面的就剩各地的带队老师和等着带人回去的司机。   考试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司机们还好,确定了时间后一个个都选择先去周围晃悠晃悠,老师们就不敢走开,只在学校门口候着。   作为学生家长的周显义也没走,和红荷县的带队老师说起话来。他本来想问问自家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可惜带队老师教的是六年级,没他家的孩子,聊了一会儿便没话说了。   坐了一会儿后周显义也有些坐不住,站起来在门口转圈,顺便听那些老师说自己地区的好苗子有多么多么的优秀。   周小云自然是红荷县老师说的重点,参赛选手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县里竞赛拿满分,还是红荷第一小学的,红荷县老师不说她说谁。   自家孩子被老师提出来夸赞,周显义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子的骄傲。   那老师也说了周显义就是周小云的家长,那些老师就问起他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和别的家长有什么不同。   “我没怎么管,都是孩子妈教的好。我家的孩子都爱读书,学习可自觉了,小云最爱读书,天天抱着书本不撒手,她妈老担心她不出去玩身体不好,周末早上就逼着她去院子里跑圈。”   原本说是要每天跑的,但上学的时候早起跑了圈,上课的时候就爱打瞌睡,勉强没睡着也没精力听课,就改成了只有周末跑。   提到亲爱的梅子,周显义突然就有了很多话说,和老师们说起话来三句不离孩子妈,都是孩子妈怎么怎么教育的,孩子犯错孩子妈是怎么怎么做的,怎么怎么说的。   一大套话听下来,那些老师别的不清楚,周小云母亲很会教子这个观念扎的挺牢的,还不住感叹教育就是要家长配合云云。   有人说着话时间也好过,不知不觉考试铃打响,考试结束了。   出去晃悠的司机师傅们也陆陆续续回来。   临近中午,这时候要他们饿着肚子赶回去是不可能的,考场本就是个学校,就让所有老师、学生、司机都去食堂吃。   当然,得付钱付票的,这钱票由地方教育局报销。   吃饱喝足了,就各回各家了。成绩出了后会传达到地方,不用特意往龙上跑一趟看成绩。   周显义先把孩子们统一送到原来集合的地方,然后再载上周小云走。任务结束他得把车还到队里,不过之前可以‘顺路’先送周小云回家。   比赛这天是周末,家里人都在,见到周小云回来,都围过来问她考的这么样。   周小云便说:“还行吧,都是会做的,不太难。”   周小云是个比较实事求是的人,不爱夸大说法,她这么说基本就是稳了。家里人也都放了心,不追问这件事,又跑去玩弟弟妹妹。   两小现在快七个月了,爬的挺溜,还能自己坐着玩一会儿。周学新自己玩着玩着爱啃脚,要人看着时刻解救他的小脚脚。   两个小娃娃被养的很好,白嫩嫩、胖嘟嘟的,不仅他们自己爱啃自己,哥哥姐姐们也爱啃他们。有时看着看着周学兵就爱在周学新脸上啃一口,不重,连印子都不会留,但是每次周学新都要大嚎,特别的委屈。   有人说男孩更爱有妹妹,他们家偏不是,三个男孩都爱跟弟弟玩,啃也是啃弟弟,问为什么不爱和妹妹玩,人还振振有词——男的和男的是一国的!女的和女的是一国的!   周学军不知从哪里学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就拿出来用在了妹妹身上。   好在妹妹有姐姐疼,也有姐姐啃。   周小枫和周学新不大一样,她被啃了不哭的,还咯咯咯的笑,似乎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生下来的时候周小枫看着比周学新弱一些,这会儿就不大看得出来了,都是活泼健康的好宝宝。   董馥梅最近准备给孩子们断奶,开始给他们喂些汤汤水水。或许是她厨艺好的原因,两小都吃得挺香,不大惦记奶水,不过偶尔也是要闹着喝点奶的。   最让董馥梅觉得舒心的是,长到现在这两小的晚上睡觉会睡整觉了,就偶尔醒那么一次,他们夫妻两也得以能睡个好觉。   玩了会弟弟妹妹,周小云就去补了个午觉。早上起得早,又在车上颠簸了四五个小时,中间还费精力神考了个试,精神上很困了。   董馥梅也理解她的困顿,没说午觉睡久了也不大好的话。   等周小云被叫醒,就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晚饭时间怕孩子闹着要吃奶,喂饭的工作都是让周显义来的,但因为是两个他一人喂不过来,年长的周小萍、周小云也多有帮忙。   至于周小月,她毛毛躁躁的别把弟弟妹妹给伤了,还是算了吧。   ……   竞赛成绩出来的挺快,周二成绩就汇总到教育局,排了榜单后立刻将成绩分发到地区的各个县、市教育局,再由县、市教育局通知到各个学校。   本次地区级小学数学知识竞赛第一名是个四年级生,这个消息比具体成绩更快扩散到老师们耳里。   在听到这个传闻时,红荷县的领导、老师们都若有所感。   能参与到这次竞赛的四年级生少之又少,一百人里总共就只有三个,而在县级竞赛里拿到满分的四年级生仅有周小云一人。这让人们对她抱有了更大的期待。   好在周小云没让这份期待落空。   她还是满分。   这次卷子特别的难,有许多题是超纲的,满布陷阱不说,解题步骤也相当繁琐。而且考试时间又只有一个半小时,解题思路要是不小心跑偏就算后面反应过来解错了重解,时间上也会来不及。   初、高中生甚至大学生想要在规定时间内将这份卷子做到满分都非常的困难。   事实上,为了使这次竞赛能更分明的择出名次,出卷老师出卷时就是按着没人能达到满分的目的出的,包括一些得分点也划分的很细,改卷也非常严格,在他们的想象中该是靠零点几分的优势决胜负。   没想到竟有人拿到了他们认为不可能拿到的满分,拉了第二名八分之多,第三名又和第二名差了三分,第四名差了第三名一分,后面的才是老师们想象的零点几分差距决胜负。   所有人都对周小云的水平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是个真正的天才。   红荷第一小学的校领导笑出了牙豁子,这样一个天才落他们学校碗里,之后的教育资源方面他们学校也能争取到更多更好的!   县级比赛都会有奖励,地区级自然更不小气,奖金加奖品,周小云拿回了周显义两倍的月工资。   前头得县奖就很轰动了,这回得了地区的奖,周围邻居听到消息的都要跑他们家来看,问问育儿经,还想看看奖状和奖品。   ☆、第94章报纸   学校本来是想将奖状扣下贴在学校里的, 可是董馥梅更想让周小云的奖状贴在自家的墙上。学校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剪下报纸贴学校的公告栏里。   是的,报纸。周小云得了地区小学数学知识竞赛的第一名, 县里当然要安排采访报道大肆宣扬一番好展现他们县卓越的教育能力。   记者采访的时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学校培养,一部分是家庭教育。学校培养采访的时候周小云早就背好了符合校领导要求的稿子,具体怎么操作的董馥梅也不大清楚。   但家庭教育这块, 记者是来了他们家里的。   什么都不说就让家长搂着周小云拍张照, 就在家里贴的伟大的领袖像底下。   董馥梅那颜值还用说?周小云和她也有六分像, 是个乖乖巧巧的小美女。周显义嘛, 五官不差,这两年皮肤也被董馥梅养好了,走出去也是个会被人夸上一句俊朗的男人。照片没洗出来记者就知道会很好看。   聪明, 长得好看, 家里条件好像也还不错,几乎是完美的配置了,刚高中‘毕业’的记者心里微微泛了点酸。   拍照之后记者简单问了几个问题采访就完成了。等报纸出来那天董馥梅特地去邮局买了一份《红荷日报》,七分钱一份。   第一页的主题是抓革命、促生产, 学习伟大领袖思想, 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每一个小版块开头都用的伟大领袖的一句话,董馥梅瞄了一眼就翻过去。   报道周小云那块版面在第二页, 版面还挺大, 配的图虽然小小的, 但是有两张,学校合照和家庭合照都各放了一张。   文章是这样写的:   标题:在伟大领袖与组织领导下我县复课闹革命工作成绩显着   正文:要把一个落后的农业的华国改变成为一个先进的工业化的华国,我们面前的工作是很艰苦的,我们的经验是很不够的。因此,必须善于学习。   ……我县遵循组织“复课闹革命”指示,积极开展教育工作,改革学习内容,教导学生学习正确的、革命的、贴近工农的知识。   ……红荷第一小学四年级的周小云同学艰苦求知,荣获龙上地区小学数学知识竞赛第一名。   ……笔者拜访了周小云同学的家庭。其母董同志告诉记者:“我们一家坚持早请示晚汇报,熟读红皮书,在精神上获得了巨大的支持,学习也就有了无穷的力量!”   ……其父周同志说:“我是一名货车司机,能拥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因为组织……我的孩子继承了坚持奋斗、永不言败的精神,所以她才能获得今天的成绩。”   ……学习的敌人是自我满足……我们决不可因为胜利,而放松对于帝国主义分子及其走狗们的疯狂的报复……   ……   除了中间提到了几句周小云的名字、学校、成绩和他们两夫妻的姓以外,这七八百个字横看竖看都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   就是那些告诉记者的话,董馥梅也很确定当时自己不是那样说的。无言的看了一会儿报纸,董馥梅默默的拿了剪刀来将上面的照片剪下,打算拿去照相馆过塑后收好。   至于文章,算了吧,眼不见为净。   除了机关单位,看报纸的人并不多。因为觉得报纸上的内容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他们一家人都没大肆宣扬,周围人都不知道他们上的报纸发了,知道记者来过的还奇怪怎么报纸没出来,董馥梅用人家要收录的报道多了,不一定用他们家的混了过去。   学校粘贴在公告栏的报纸,老实说,除了经过的老师会看两眼,与有荣焉,其他人都不会去看。   除了同班同学外,就是学生也不大关注别班同学有谁得了什么什么奖,他们最关注周小云的时候也就是升旗人家上去领奖的时候,留下个这人好像很厉害的印象,仅此而已。   时间久了,当时的热度散去,他们一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周小云彻底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每个大人见到都要夸她,夸的她更不爱说话了,因为她一搭腔人家更是能没完没了的说她。   ……   周学兵最近总觉得周学栋有些不对。   今年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周学栋也荣升为一年级的小学生,不能再和两个弟弟在家胡玩。每天回来也有作业要写,三兄弟相处的时间少了不少。   即便如此,三兄弟的感情并没有疏远。可这两周就有些不对劲了,周学栋渐渐有些不爱和人说话,偶尔还会对着两个弟弟欲言又止,就很奇怪。   这段日子周小云拿回了奖状还有好多钱,家里的气氛很好,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在大人面前周学栋好像很正常,但私下里他偶尔会露出有些忧郁的模样,特别的显眼。   忧郁?这个词一点都不适合周学栋。   周学兵觉得奇怪,就让周学军去问周学栋发生了什么事。   别看周学军平时挺机灵的模样,观察力还真没有周学兵好,听他说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周学栋的异样。也没问周学兵干嘛不自己去问,立刻就拉着周学兵跑周学栋房间,从里面反锁上门,然后一脸‘凶’相的对周学栋道:“阿栋,你最近很奇怪啊!”   周学栋有些慌,脑袋往四处看:“没、没有啊。”   周学军自认为自己才是三兄弟里那个真正的老大,挺不满‘小弟’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有自己的小秘密的模样。   “真没有吗?要是你骗我……我以后就不和你玩了!”   周学栋被威胁到了。   他在学校就没有人要和他玩,在家里弟弟们也不和他玩的话他就没有人玩了。   是的,周学栋的异常就是因为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周学栋吧,不知道是从小养得好还是天生就比较丰腴,明明吃得是一样的东西就是比家里人胖了不少。   倒没有很过分,在长辈眼里,他这样宽头大脸胖乎白嫩的是有福像。可在学校里,和一堆瘦小的同学比起来他就扎眼的很。   体型异常在学校里不是校霸就是校欺。   很不幸,周学栋脾气软和,一点都霸不起来。于是就被欺了。   因为他性子不错,被打倒也没有,就是没人肯和他玩,叫他的时候都不叫他名字的,给他起外号,喊他阿肥。   一开始周学栋想着没人玩就没人玩呗,但时间长了难免寂寞,就很不想去学校。在学校长时间没有说话,慢慢的他回家来也不大习惯开口了,有的时候听到自己声音都会觉得奇怪。   周学栋不敢和爸妈说自己不想上学,他知道爸妈都是希望他们好好读书的。   他有时候也会想和弟弟们说,但又觉得自己说去来会很没有面子,堕了做哥哥的威风。虽然一直跟在周学军后面跑,他心里还是把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上。   逼着让周学栋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楚,两个弟弟气炸了。   竟然排挤他们兄弟!这是欠教训了!   周学兵想揍人,却找不到对象,握着拳头站着,很是凝重的皱着眉。   周学军眼珠子一转,开门就跑了出去。   周学栋认为他是要和爸妈说,忙在后面追:“阿军!阿军!不要说!”   “什么不要说?”   董馥梅就在客厅里带着周学新、周小枫练爬,他们跑出周学栋房门就见着人了。   周学军抱住董馥梅的胳膊晃悠:“妈!你让阿栋今年别读了吧,明年和我们一起!”   他是知道的,县里的学校不收九岁以下的孩子,要让他和阿兵今年就去上学做不到,但让阿栋停一年等等他们还是可行的。   闻弦歌知雅意。董馥梅已经听出了周学军话里的意思,她脸色微沉,对着周学栋招招手:“阿栋,过来。”   周学栋缩了缩脖子,肉呼呼的小脸上堆着笑:“妈。”   看上去与平日别无二致。   董馥梅不着痕迹的打量,没看出周学栋有什么不同来,当好端端的周学军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要是不舍兄弟,今年开学的时候他就该阻止了,怎么会上了一个月课后再来说这些。   肯定是有问题的。   在董馥梅暗暗思考的时候,周学新见到人抬头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认出来了,自己转了个头手脚并用的往周学栋那里爬。跟在哥哥后面的周小枫跟着他动。   周学新爬到周学栋脚底下拍他的脚,周学栋马上将人抱了起来,举在自己面前顺便挡住了董馥梅的视线。   前方哥哥的身影突然‘咻’的不见了,周小枫愣住了,然后张开嘴“哇”的哭起来。   说了这么多,其实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周学栋喊完妈发现脚下的弟弟抱起来,紧接着就是周小枫哭。   孩子的哭闹让人慌张,董馥梅顾不得想许多赶紧先去抱孩子。   海拔一升高,周小枫就看见了‘不见了’的双胞胎哥哥,一下就不哭了,还乐得露出米粒小牙,不断向周学栋那伸手,想要和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有亲密的互动。   “阿栋,你过来。”董馥梅又对周学栋说了一遍这句话。   周学栋认为董馥梅是要让弟弟妹妹能接触到,啥都没想就走了过来。   两小是接触到了,董馥梅却又腾出只手来抬起他的下巴,和他眼对眼:“阿栋,你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第95章班霸   一旦与那双灿如桃瓣璀如星河的眼对视上, 没人能回避她的问题。   周学栋倒豆子一般将积压在心里的心事通通说了出来。   自家的孩子在外面会被人欺负这个问题……老实讲,董馥梅没怎么担心过。她使用以退为进、遇泼更泼等话术与人为‘善’的手段时是没怎么避着孩子的, 甚至会和他们细细的说遇到什么该怎么做。   前面几个女孩不管有没有全听懂,但多多少少都能听进去适合自己的东西, 哪个出去都没给别人欺负过。她自认为自己的教育是有成效的。   现在想来,是她太想当然了。   她可以答应让周学栋停学一年和弟弟们一起上学,她家小的两个各有各的厉害,有他们带着他这个做哥哥的完全不需要面对难题。   可是这样就够了吗?   让周学栋永远生活在弟弟的庇护下?   董馥梅认为这是一个能让周学栋自己走出来的机会。   很简单的, 她的大儿子只是缺了点信心。   ……   “阿肥, 让开, 你这么大一坨挡着路了。”和往常一样, 坐在最后排的‘班霸’要从前门出去时轻轻踹了一下周学栋的桌脚。   他认为周学栋也会像往常一样往里面缩一缩给他让路,却不想听到一个嫩嫩的声音:“我不叫阿肥,我也没挡路。”   周学栋虽然长得胖了点, 但声音是标准的奶音, 他脾气好性子慢,胖、奶、慢这三个元素和在一起,就显得不那么有男子气概。班上男同学不爱和他玩也有觉得他有些娘娘腔的原因在。   被怼了回来的班霸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呆滞的有些怪异, 实在是没想到周学栋竟然有胆反驳他。   “阿肥!阿肥!我就叫你阿肥怎么了!快把你的猪蹄给我拿开!要不我就打你了!”   周学栋不开心的看着班霸。他们一个班有四十多个人, 桌子排的有些挤,他因为身材原因有时为了坐的舒服些会不自觉的伸一条腿到旁边的过道上。   但在被后桌经过的人提醒过后, 他就没有这样做了。只是有些调皮的男孩爱拿这个来取笑他, 还喜欢看他这样一个大个子将自己缩起来的样子。   他的同桌也不喜欢他, 他往里缩着身子还得不越位,否则同桌会骂他,每次缩起来都是两边让,把自己团成个球。   “你打不过我的。”周学栋按着自己的语调慢慢的说,‘语重心长’的口气说这样的话让人听了特别的火大。   “你说什么!”班霸的嗓音有些尖,早就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的同学们都被吓得下意识往后避了避,说话的人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班里非常安静,周学栋慢慢重复的那句“你打不过我的”就显得特别清晰,班上所有同学都听到了。   班霸觉得自己面子丢到姥姥家了,没忍住真和周学栋动起手来。   周学栋比班霸想象的灵活,身子一扭避开了他的拳头。班霸稳住后立刻上脚踹,可这时候周学栋整个人都往他身上压了下去。   “砰!”班霸被压倒在地上,周学栋八十斤的体重压下去,只有六十斤的班霸被压得严严实实的。   周学栋趁机双手抓住了班霸挣扎的双手手腕,双腿也锁着班霸的大腿,让他动弹不得。   这招是周学兵给他量身定做的,周学兵绕着他转了好几圈,说他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的重量,同龄的小孩他只要找到机会一招泰山压顶就可以打遍天下了。   第一次动手就成功,周学栋很是振奋。   ‘阿军好聪明,阿兵这招也太好用了!’周学栋这么想着。   周学兵给他定制招数,周学军就给他定制了要怎么挑事。   不管怎么说,之前人家没有和他真的动过手,他要一上手就压人就是他不对了。所以必须要人家先动手再反抗才行!   周学军自己站在‘老大’的立场想了想,要是有人挑衅他他一定会很火大,然后让周学兵揍他丫的!   周学军让周学栋试了好多他认为的狠话,但那些狠话让周学栋说出来的滋味都有些怪怪的。   “你小子等着……”   “停停停!你在挑衅!挑衅!怎么这么软绵绵的!”   周学栋很委屈,他没有软啊,他已经加快语速了。   “你什么眼神!你委屈什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怎么老说不好!”周学军耐性告罄,气得跳脚。   “对不起。”   “道什么歉!我要你凶啊!”   “哦。”   “哦个屁啊!”   周学兵旁观半晌,眼前这一幕突然给了他灵感。   周学栋根本不用学什么狠话,他老老实实说实话的时候才最气人!   周学栋不大理解自己说实话的语气怎么气人了,但是他很听弟弟们的话,他们要他反抗,要和那些欺负他的人说不,要告诉他们他很厉害,要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泰山压顶!   他,全都做到了!   一气呵成!全班都没反应过来!   小学生班霸靠的是什么,一靠的是拳头硬!班霸别看个子小小,他打起来的时候有股狠劲,很多比他高壮的都打不过他。   可惜今天这狠劲还没发挥出来呢,就被压的没了脾气。周学栋压下去的时候选了方向,是从斜后方往下压,班霸被压到地上的时候是趴着的,然后周学栋就抓着他两只手分得开开的,就算想上嘴咬班霸都咬不到他。   不过班霸嘛,除了拳头还有其他能依靠的东西,那就是兄弟。   被压住的班霸果断喊人了:“你们愣着干嘛!快帮我把他拉开!”   眼见着班霸玩得好的几个人凑了过来。周学栋又按计划不紧不慢的纯粹好奇的语气说:“单打独斗打不过我要找帮手了吗?”   这要是应了可是非常丢面,但不让兄弟帮忙自己起不来啊!   班霸和他的兄弟们一时无法抉择,竟呆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上课铃敲响了。   周学栋立刻松开手,动作非常敏捷的跳起来跨过班霸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身上突然没了重量,班霸又懵了。   班霸后知后觉的从地上爬起来时,老师已经要进门了,他没有给自己报仇的时间。班霸不傻,也不想给老师抓个现行,狠狠的瞪了周学栋一眼就暂且先回自己座位上。   周学栋回了他一个憨厚的笑容。   更气了。   上课的时候班霸时不时就要盯上周学栋一会儿。他一个玩得好的兄弟给他传纸条,问他要不要放学去堵人。   但也有因为班霸武力值聚集到他身边的‘兄弟’选择徘徊观望。如果班霸不是他们认为的那么强大,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帮他打架呢?   大人只有拳头不一定可以竖立威信,但在世界非黑即白的小孩里拳头绝对是最好用的东西。尤其是男孩,不敢帮兄弟干架的男孩在男孩群体里通常会是被排斥的,不过如果有特别好的脑子话当军师也算是一条混进大集体的路子。   班霸在下课前给周学栋传了张纸条,约他放学后在校外打一架。周学栋想了想给他回了一张纸条。   班霸打开一看——不行啊,我要回家吃饭啦。   班霸:“……”   又一张小纸条——你是nao(孬)种吗!   孬不会写,班霸写的拼音。周学栋在下面添了一行字准备还回去的时候想了想,在班霸的拼音上面写上了正确的字。   班霸看了气得炸毛,那句‘不是呀’就算了,给他的拼音上标字是什么意思!他才不是要说孬种嘞!他说闹钟不行嘛!那么准时回家吃饭,肚皮安了闹钟是吧!   班霸家境不错,他房间里有个塑料壳的闹钟,每天早上负责喊他起床,闹钟是他最深恶痛绝的东西之一,而且因为贵重,爸爸妈妈还不让他弄坏。把周学栋和闹钟联系到一起后,班霸看他更不顺眼了。   不过擅自换词的班霸没有想过,要是他说的是闹钟,周学栋就不止是给他拼音上标字了,还得给他改错别字呢!   班霸约不到周学栋就想直接堵人,可惜周学栋是有姐姐的人,姐姐里还有个周小月。周小月在小学里也是同学们眼里敢和老师刚的猛人,四年级班霸评选的时候周小月可是有提名的,只可惜最后还是输在了性别上,愿意拜女大佬的小弟还是少。   不敢在姐姐们面前来硬的,在班上打架没多久又会有人报老师,班霸只能小纸条约人。可是每次写小纸条总能让周学栋把话题拐到十万八千里去,没有一次约架成功。   周学栋和班霸都不知道,两人打又没打起来,还天天传小纸条,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两人那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朋友了,就是班霸的真兄弟也在时间的洗礼下这么认为了。   而有班霸‘带头搞好关系’加上周学栋自己有让人初步认可的实力,那些坏男孩们都不是那么排斥他了。渐渐地,他在班上的人缘好了起来。   在班霸好不容易约到一次架,准备招呼兄弟一起观看他是怎么一雪前耻的时候才发现兄弟们的兴致都不是很高,还有人劝说都是朋友何必呢。   班霸好像兜头给了浇了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也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么想要教训周学栋了,之所以还惦记着,只是因为执念罢了。   ……   ☆、第96章视力   “妈, 我今年八岁了吧。”这日午睡起来,周学军突然跑到董馥梅房间和她说了这句话。   “嗯, 虚岁八岁,怎么?自己年纪不记得了?”   “没, 我就和你讲一下钱票要放好,我这个年纪会偷钱买东西吃。”   董馥梅:“……”   “你的意思是你想偷钱,先告诉我一声让我藏好?”   “没,现在没想偷, 就是怕以后忍不住, 先和你讲一下。你把钱放好了, 我就不会犯错误了。”周学军很认真的说。   董馥梅乐了:“行, 我会放的好好的,保管你找不着。”   周学军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这样就好。”   周学军会说这话倒也不全是心血来潮,这么大年纪的小孩本来就会‘偷东西’, 比如爬人家的树上偷果子, 经过菜地薅一把,有时馋的厉害了也真会在家里偷个一、两分钱去买吃的。   隔断时间会有打叮叮糖的人来,背着个箱子走街串巷,一手锤子, 一手长钉子, 敲击起来叮叮的响。   叮叮糖是一大块,人家付了钱后卖糖的就拿锤子敲。一分钱能敲一小块, 含在嘴里能甜半天。   打叮叮糖的在他们这算作手工匠人, 和木匠什么的一样, 和大队长打了报告就行,不算在投机倒把里,算是难得的有钱就能买到的小吃食,除了叮叮糖也就夏天的小冰棍是这样的了。   每次听到叮叮叮的声音,孩子们都会一窝蜂的涌上去。   但不是谁家都愿意花钱给孩子买糖吃的。   周学军认识的附近人家的孩子为了吃糖,只能自己‘动脑子’。董馥梅在吃食方面没短过家里的几个崽子,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动脑子’的机会。   但前段时间周学军吃多了甜长了虫牙,幸好是里面还没换的牙,为了周学军能长一口好牙董馥梅就给他禁了甜,在牙换完前是别想吃甜了。   周学军好一段日子没吃糖了,看到打叮叮糖的只能站在远远的围观,他的一个小朋友将自己怎么在家里‘捡’钱的经验和他说了,他当时也有那么一点心动。   但因为他明确的知道自己敢动手肯定会被董馥梅收拾,要抄书抄到哭,所以心动就只是心动。毕竟这个惩罚比被打一顿还让人来的痛苦。   现在好了,他妈藏东西可厉害,要藏的东西家里没人能找的着,他以后肯定偷不到钱的。   ……   周学军‘偷钱’的想法毕竟没有成为现实,就只是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董馥梅只在当晚当笑话似的和周显义提过一嘴,没在他们家掀起什么波澜。   不久后,倒是一向乖巧的周小云折腾出事了。   她没骂人、没打架,更没逃课、没厌学,她就是不小心把自己眼睛搞坏了。   天天因为学习被人夸赞,本来就爱读书的周小云不自觉的更加喜欢读书,几乎做到了书不离手。   自然而然的,她的视力出现了问题。   一开始没人发现,直到周小云在某天傍晚对着在厨房里帮着切菜的周小萍叫妈。   被叫妈的周小萍以及上厕所回来刚好听到这声妈的董馥梅都愣了。周小云并没有发现自己叫错了人,还在说:“妈,今晚做什么吃?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人回应,周小云觉得奇怪,往那边走了几步,直到两人的距离不到三米远,才发现自己喊错了人。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尴尬:“咦,是小萍啊。”   周小萍和董馥梅今天穿的衣服是一个色的,要是背影被看错不算奇怪。但当时周小萍回过了头周小云竟然还没认出人来就很奇怪了。   董馥梅当时都顾不上晚上吃饭的事,先好好的给周小云检查了一下视力。   检查结果——她瞎了!   咳,还没有,不过再这样下去也快了。董馥梅即刻剥夺了周小云看书的权利并给她安排上了恢复视力的治疗,包括但不限于针灸、按摩、中药熏疗等治疗方式。   此外,董馥梅还给周小云严格的设定了看书的时间。喜欢学习?可以,但为了学习弄坏眼睛?不行!   董馥梅的治疗周小云能好好配合,但压缩了她的学习时间,她的生活真是一下子空了许多,非常的不习惯。   “我好难过啊……”周小云趴在周小月的肩膀上,提不起一点力气。   周小月翻了个白眼给她:“真是搞不懂你,书哪有那么好看,妈要是让我少看些书多出去玩我能开心的跳起来,哪像你,叫你出来和要你命一样!”   在家里待着周小云总控制不住手往书本上伸,董馥梅也不好让家里的书一夜消失,干脆就让周小月出去玩的时候把她带上。   说起来,两姐妹小时候倒是常一起出去玩闹,自从周小云爱上了学习,渐渐就变成周小月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了。   之前周小月会认识那些带坏她的朋友,与没有姐妹一起陪着玩也有一些关系。   姐姐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她一个天天想着玩的闲人,可不就得出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吗!   不过当时是找错人了,后来她又重新认识了一批。她的新朋友们不像之前那些那么会玩,不会带着她打麻雀、偷红薯、做烧烤……但跳绳、跳房子、扔沙包这些简单的游戏也能消耗她旺盛的精力了。   出门的时候周小云蔫蔫的,但见了人玩起来她也不含糊,跳皮筋的时候周小月刚开始怕她不会玩要带她,后来就变成了两个人的战场。   周小云跳皮筋竟然也这么厉害,周小月的那些朋友很惊讶,她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大部分还是一个班的,哪个不知道周小云读书厉害。就是没想到,人家不仅是读书强,玩起来也很强,不愧是周小月的姐姐。   “小云,下次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好啊。”   玩完回家,周小云又瘫了。   “出去玩好累啊,我想看书。”   周小月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了。之前玩的时候不是笑的很开心嘛,她看周小云玩的那么好,还认为她能体会到出去玩比待家里读书愉快多了,没想到人家的感受是和她反过来的!   “你们玩什么了?不好玩吗?”因为怕周小萍读医书读多了也会把眼睛读坏,董馥梅给她改了课程安排,她今天都在跟着董馥梅学着炮制药材。   周小云有气无力:“跳绳、扔沙包,还行吧,没读书舒坦。”   周小月吐槽她:“读书哪舒坦了,要不是你和我长得一样,就你这奇怪的爱好,出去说我们是姐妹谁信啊。”   “同样的话送给你,出去跑跑跳跳的多累啊,你竟然会喜欢,我也觉得很奇怪。”周小云扒着周小萍:“我和你讲,我也一直认为二姐才该和我是双胞胎,起码我们都爱看书。”   周小萍有话要说:“其实我也不是很爱看书,不过我对学医很有兴趣。妈说了,学医一定要把基础打牢了,书不能不看。我还想着早点把书看完打好基础早点脱离苦海呢。”   周小云深觉自己被背叛了,松开自己扒着人家的手,捂着胸口假嚎:“二姐,你为何也要如此对我!不要把实话告诉我不好吗?”   周小萍:“不好。过来,妈说今天我帮你按摩,你帮我看看我按和妈按有哪里不同。”   周小云:“妈让你帮我治疗,你竟然把我当实验品!”   “顺便嘛,一码事一码事!”   “才不是!”   “你给我乖一点!”   “不要!”   “小月你帮我抓住她!”   “好!”   “啊!”   ……   得益于董馥梅高超的医术,周小云的眼睛得以被抢救回来,只是以后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看书了——家里人时时刻刻盯着她有没有按时休息。   就很惨。   ……   这学期期末考周小云还是满分,她的作文被老师赞不绝口,夸有灵性,毫不犹豫的给了满分。   作文都能拿到满分,其他的以她的实力就更不用说了。   相比之下,即便也是名列前茅,其他两个姐妹也就是一般优秀。   不过她们都比周学栋好。这个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天天传纸条没听课,一年级那么简单的卷子竟然能错好几题,考出了八十分以下的成绩,创了家里成绩的历史新低。   看到分数,周学栋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的,都不敢拿成绩单回家。   董馥梅看到一道十以内加减法周学栋竟然能做错,沉默许久,用作业填满了周学栋的寒假。   还没上学的周学军、周学兵看了瑟瑟发抖,万一等他们上学了他们考试也考不好怎么办?   家里只有周小云羡慕非常,她也好想做作业啊,可是妈妈总赶她出去玩,唉……   这大概就是想得到的得不到,不想要的按着要吧!   ☆、第97章两小   今年过年周小溪还是不能回来, 她被选进了正式表演队里,虽然只是预备役, 但也要准备过年时给部队将士表演。   过年时表演抚慰将士思乡的心情可以说是部队文工团很重要的一部分工作,一旦进入正式表演队, 在退役前想要在过年时回家基本是不可能了。   家里人都很想周小溪,一家人收拾的妥妥当当去照相馆照了大合照给她寄过去。   照片一式两份,家里那份董馥梅同样是妥善的用相框保护好放了起来。没有摆出来是因为两个小的现在不仅能爬,还能自己站起来去够东西了, 以免相框不小心砸下来只能先放起来。   一直想拿照片玩的周学新眼睁睁的看着董馥梅将照片收到抽屉里, 急了, 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声:“妈!”   这一声就像打开什么开关一样, 周学新连喊了好几遍“妈”,声音洪亮。   在床上自己玩的周小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脑袋左右晃, 似乎在找这陌生的‘妈’是哪个喊的。   董馥梅没关房门, 周学新喊妈的声音传到了客厅去,在客厅里说话的孩子们都跑了进来。   周小萍:“妈!弟弟妹妹会喊人了吗!”   周小月:“是哪个是哪个!”   周学军:“我猜是阿新。”   周学栋:“阿新!阿新喊哥哥!喊哥哥!”   周小月:“先喊姐姐!姐姐!”   周学兵行动更迅速些,在哥哥姐姐乱哄哄问询的时候就一把将在地上爬的周学新抱了起来。   周学新扭着身子指着董馥梅……身后的抽屉,焦急的喊:“妈!”   “果然是阿新!”周学军堵到周学新面前:“小不点, 喊哥哥, 哥哥会不会喊?”   周小月一屁股挤开他,自己凑过去:“先喊姐姐, 喊姐姐, 姐姐给你吃糖!”   “阿新还不会吃糖啦。”周学军。   “我给她喝糖水不行啊!”   周小溪不在, 周小萍就承担了长姐的责任,比以前稳重不少,没和弟弟妹妹挤。她将满脸迷茫的周小枫抱了起来,在她脸上啾了一口,问:“只有弟弟会说话了吗?妹妹会不会喊了?”   周小枫最爱跟着周学新,他爬哪去她也要爬哪去,抬头看不见人就要急的。现在周学新会喊人了,周小枫不得马上跟上?   被喊了妈,董馥梅心里也是激动的很,不知道怎么表达,就在阿新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就阿新喊了,他想要我们新照的照片,我没给他,他就急的喊了声妈。”   很不喜欢被捏脸的周学新被捏的一呆,扁了扁嘴就要假嚎,董馥梅果断改捏住他的小嘴巴,把他捏成了小鸭嘴。   周学新眼眶瞬间湿润。   董馥梅忙放开他,从周学兵怀里把人接了过来晃悠:“哦哦,不哭哦,是妈妈坏。”   周学新趴在她的肩膀上可委屈的喊了一声:“妈~”   真是的,明明就是被妈欺负了,结果还是喊的妈。董馥梅心都化了,怎么这么可人呢!董馥梅亲了他一口。   不喜欢脸上有异物感的周学新被亲急了:“妈!”   哥哥姐姐们看得眼馋,变着法哄着弟弟妹妹喊他们。从厕所出来的周小云、下班回来的周显义也很快加入了大部队。   已经被喊了妈的董馥梅一本满足,放任周学新被爸爸、哥哥、姐姐逼着喊人,气得一直叫‘妈’,自己跑去逗周小枫说话。   都是双胞胎,哪能一个会喊人了另一个还不会呢!   可惜这一天过去,也就只有周学新会喊妈,还是指着谁都喊妈。周小枫小脸上只有茫然,完全不知道家里人围着自己在说个啥。   不过随着家里人锲而不舍的教,周学新没几天就学会了“爸”,“哥”,“姐”的音调,就是喊得不那么标准,尤其是哥,一不小心能听成狗,即便如此,哥哥们也被喊得很满足了。   在周学新会喊所有的家人后,周小枫才迟迟的喊出了一声“爸”。   第一声不是妈,董馥梅不开心了。   不过也没办法,周显义比谁都积极,没日没夜得着空就对着周学新喊‘爸’,周小枫听多了这个音可不就先学会了吗。   在周显义心里,董馥梅还是第一重要的。虽然能得到孩子的第一声喊很开心,但周显义还是对着周小枫喊起‘妈’来。   渐渐地,两个小的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会知道指自己的鼻子、眼睛、嘴巴……小短腿也越来越有力气,可以在家里看到他们追着哥哥姐姐玩的身影。   这时候,周显义就准备让他们和夫妻俩分床睡了——床上有两个小人干什么都不方便。   在别人家,孩子大多是睡一起的,小的长到差不多就可以放过去,晚上让哥哥姐姐看着点。   他们家每个孩子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把两个小的交给谁都有些不太合适。孩子们自己倒不介意带带弟弟妹妹,可只有一个哥哥姐姐带着也不是很让人放心,万一晚上睡熟了没能醒呢。   周显义就想着先在他们房间里加张小床,先让孩子们熟悉自己睡一张床的感觉,等他们再大些再把他们移出房间。   董馥梅对此没什么意见,哥哥姐姐们小时候的待遇可没有他们好。   一开始两小只不大习惯自己睡,但在一个房间,转头就能看到熟悉的人,也就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慢慢地,两小只懂得了晚上睡觉要睡自己的床。   这个时候的孩子变化真的很快,前一天可能还什么都不会,第二天就会自己捡东西,自己上楼梯了。为了防止两个傻大胆受伤,家里一些可能会伤到他们的东西都要收好了,而且随时都要有人跟着他们。   放假的时候还好些,等开学了,能帮忙的也就只有周学军、周学兵这两个了,也是愁人。   周学新一直比周小枫学东西更快些,胆子大、好奇心旺盛,小嘴嘚吧嘚的很会说,小腿蹬啊蹬的很会走。   周小枫倒不是身体比他差到哪里去,就是胆子小一些,像爬楼梯,她是只敢上不敢下的,上去下不来了就嚎,让跟着她的爸爸妈妈或哥哥姐姐救她。   周小枫爱跟周学新一起玩,周学新就特别无情了,最爱甩脱妹妹,总是把她带上楼梯,然后自己下去了,把妹妹扔在上面,就特别坏。   可这么坏的哥哥,周小枫还是爱跟,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周小枫学会下楼梯也是因为有一天周学新又一次把她带到二楼自己跑了,很不巧的,当时董馥梅去买菜了,负责看人的周学军肚子有些不舒服跑去厕所了,厕所还刚好没纸了,周学兵只能给他去送纸。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但没看到能帮助自己的人,周小枫终于还是自己很小心的扒着楼梯,慢慢的一阶一阶爬下了楼。他们现在上下楼梯还是用爬的,不是站着走,周学新也是只会自己爬下来,她这是又跟上进度了。   第一次成功下楼后,周小枫对下楼就没那么怕了。   周学新见甩脱妹妹的游戏没那么好玩了也不再故意把她带楼上去,改为想往院子外面跑。   为了这两只不在没注意的时候跑出家门,现在他们家外面的大门都是从里面锁上的,没人带着的时候,两小最多只能在院子里玩。   最近城里新建了一个化肥厂,天天有大车从江滨路上过,每次听到车声周学新都很兴奋,很想去外面玩。   周小枫就对这样的声音有些怕,似乎觉得外面有大怪兽,拉着周学新不让他到房子外面去。   两人似乎因此有了点小矛盾。   正巧这时候放了暑假,哥哥姐姐们都回到家里来,家里热闹了周学新也就不老想着往外面跑了,两人的小矛盾也消失了。   等哥哥姐姐们开学,周学新已经学会了跑,周小枫还不会,两人又一次玩起了‘你追我,你来追我呀’的游戏,也是很能自得其乐。   这一年,周学军、周学兵也要去上小学了,家里能带孩子的真就只剩董馥梅一人。这两小只精力旺盛的很,性子其实有些懒散的董馥梅不得不增加了许多活动量,怀孕增加的体重彻底掉了个干净。   董馥梅瘦回了颜值巅峰,好看是很好看的,但周显义很心疼,变着法的和人换各种能补身体的票,买了东西回来给她吃。   里面竟然还有奶粉!   奶粉票可不好搞,就是两小需要断奶那时候,周显义才搞了几包来,现在为了给董馥梅补身子竟然又弄了三包来。   董馥梅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挺开心的。不过这奶粉她没像周显义说的那样都自己喝了,主要还是分给了两小,其他孩子也喝了点。   听说这奶粉有营养,喝了腿脚有力气,该给孩子补的也是要补的,虽然他们家孩子腿脚已经特别利索了。   奶粉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么有用,董馥梅也不知道,不过做家长的嘛,总是希望把好东西留给自己孩子的。   反正奶粉甜香甜香的,孩子喜欢又没什么不好的副作用,能喝就喝呗。   ……   ☆、第98章回来   大的几个孩子都入学后, 周学军吸取去年周学栋被孤立的教训,一入学就带着周学兵横扫了一年级, 成功的抢先获得了级霸的地位。   他们打是打了,但都是小孩子内部的事, 没闹得大人知道,反倒是周小萍和同学打架闹得很凶,是同学找了老师来才制止住。   起因是人家说她兄弟姐妹她最丑!   周小萍小时候就因为长相问题哭闹过一回,后来找到合适自己的发型, 也被家里人的关心温暖的不那么在意这件事了。   可是被人用嘲讽的语气说丑, 她照样不开心。一下没忍住, 就和人打了起来。   女孩子打架有股狠劲, 薅头发抓脸抓鼻孔,无所不用其极。这一架打完两人面上都很精彩。   脸上带着抓伤回家怎么可能瞒得住。   董馥梅问了,周小萍一开始还不肯说, 后来也只气呼呼的说了事, 问她是谁讲的她还是不肯讲。   这个年纪的孩子会觉得在外面打架吵架都是自己的事,回去告家长比打输了还丢面子。   就像被周学兵打败的人不会和自己家长说一样,周小萍显然也是不可能说到底和她打架的是谁。   董馥梅倒也没勉强,只后头偷偷找了周小云让她注意点姐姐在学校的情况, 要是之后没什么事就算了, 万一再打就要和她说。   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董馥梅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们越来越独立, 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也不会再和她讲, 好像有事告家长非常丢脸。   会告家长的小孩确实是会受到同龄人的排挤,没有强硬的操纵孩子人生意愿的董馥梅能做的也就是在尊长他们个人意愿的基础上默默的保驾护航。   为了不让她脸上留疤,董馥梅制了除疤的膏药给周小萍涂。那膏药她还特地做成透明无味的,免得她糊着黑乎乎的膏药去上学又被人说。   ……   “咯咯咯咯咯……”   “妈,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了?”   “城里不能养鸡,你们要吃还得花大钱去买,家里这老母鸡不下蛋了,刚好能给你炖了吃。别看母鸡老肉不好吃,但炖汤滋味没得说!”   刘翠翠来城里是带了两只鸡的,一只先给董向进送过去了,另一只就给董馥梅这送了来。   董馥梅知道她妈,都给她送了鸡,弟弟那边肯定也差不了,就道:“家禽养的又不能超过三对,留着自家吃都不够,你、爸还有爷爷奶奶哪个不要补身体了,没必要给我们送。城里都能买。”   “买什么买,你弟做了这么久也没存下什么钱,可见城里花钱的地方多了!有这个钱买什么不好!这给你们吃了,家里还能补上,小鸡长大了还能下蛋哩!”   刘翠翠说着话就将鸡提到厨房去放着,鸡脚和鸡翅膀都是绑着的,跑不了。   亲妈真要送东西,董馥梅没可能不收下的。只是她向来不白拿东西,收下了鸡总得在别的地方找补回去。   直接给钱是不可取的,伤感情了。   董馥梅一边在脑里盘算家里有什么合适让妈拿回去的,一边听她说些话。   “阿新、小枫呢?怎么没见到人?”   “在睡着呢,早上起得老早,玩累了就睡了。”   “这样啊,本来还想抱抱他们的,好久没见了。”   “等他们醒了就能抱了,今天你得留下来吃饭啊!等他们再大些,我就常带他们回去给你看。”   “好好,我等着!”   刘翠翠又和董馥梅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偶尔会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董馥梅奇怪道:“怎么?你有事想和我说?”   “也没什么……就提醒你一下。”   “嗯?”   “你原先那个妯娌还记得吧?”   “原先……杨朵朵?”   “诶,就是她!”   “她怎么了?”好久没听见有人提起过去的事了,要不是她的记忆数据能随时取调,她怕是也会想不起这人的名字来,没想到再次听到却是她妈提到了。   “没什么,就是听说她回塔尖了,人家说她过得不咋好,三十岁的人看上去和四十了似的,人家都不敢认。”刘翠翠面露唏嘘。   “她回塔尖做什么?不是已经嫁人了?”   杨朵朵再嫁的事还是陈宝珠和她说的,她再嫁的时候是64年年初,比董馥梅还早两年多。据说她嫁得还是隔壁公社的,从塔尖过去得走六个小时。远倒不是特别远,他们大队也有从那嫁来的媳妇,所以她再嫁那事大队里还传的挺清楚的。   杨朵朵后来的丈夫比她大了八岁,前面的婆娘是难产死的,留下了七朵金花。   人家说起七朵金花可不是夸赞,那是贬义的。她生倒数第二个的时候就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但为了要个儿子,应是吃了很多药,各种偏方都用过,怀是怀上了,结果还是个女儿不说,她还难产死了。   大家就说那人娶杨朵朵就是为了让她生儿子的。   那家人其实还打过董馥梅的主意,不过想到她前面生了三个女孩,董馥梅那时候又没有要改嫁的意向,才选择了杨朵朵。毕竟杨朵朵长得也不错,还带着从夫家拿来的钱,前面那个又是死了不是离了,没有后顾之忧。   那男人家里条件还不错,要是愿意出钱可以娶到大姑娘,但就是怕人大姑娘也不定能生儿子,才娶了生过儿子的杨朵朵,觉得有保障。   当时这事在大队里是被议论了好一阵,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董馥梅一家搬进城里也没什么人说了。   听刘翠翠说的杨朵朵现在的形象,可想而已她再嫁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好歹是带了将近四百块钱的钱和东西跑的,有那魄力董馥梅还认为她能活得不错呢。   杨朵朵回塔尖做什么?刘翠翠没直说,只道:“她后头生了三个女孩。”   董馥梅懂了,董馥梅黑了脸。   “她打上阿栋主意了?”   刘翠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早不回去,晚不回去,生了第三个女儿就回去了,说她不是想着要阿栋回去都没人信吧。”   杨朵朵也三十了,过了这个年纪生孩子危险性越来越大,她不想像前头那个一样生孩子生到死,当然得想点其他的办法。   事实上,那家人还是想要自己的血脉的,人家的儿子带回去就是喊自己爸那也不是亲儿子啊!   他们答应让杨朵朵带人回去,一是想说实在没有儿子命有个预备役也成,二嘛,就是听说收养个男孩能给自家带男孩来。   他们是想的挺好的,也没想过董馥梅答不答应。毕竟从他们的认知出发,没人愿意一直帮人养孩子的,那时候董馥梅是没办法,现在她也再嫁了,她还有自己的儿子,甩前面小叔家的孩子不得和甩包袱一样?   董馥梅:“管他们怎么想,那都是我家孩子,户口本上姓周,族谱里姓肖,他们喊我叫妈。往哪说道理都没有把自己孩子给出去的,要是他们敢找来,大棒子打出去就是了。”   刘翠翠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也别太虎了,要他家人来找麻烦,你先喊人来顶着,想法通知我们还有周家人来帮忙,可别自己上。”   刘翠翠对女儿这个态度不觉着奇怪,之前那么难了都养了过来,现在日子这么好过了怎么可能送回去。就是猫猫狗狗养了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人呢!这么多年妈又不是白叫的!   “你就放心吧,我能那么傻和人硬拼?”董馥梅笑着安抚刘翠 翠,心里却在想她肯定不会正面硬刚的,怎么着也得是抛点药粉把人药倒啊!   “你心里有数就好……”   “妈妈!妈!——”   刘翠翠还想说些话,里头周小枫醒了在喊人。周显义找人做的小床比大人睡得大床矮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高度的,周学新自己敢下,周小枫就不敢。   周小枫平时挺乖的,会这么喊一定是尿了,两个大人也顾不上再说些什么,忙进到房间去处理残局。   周学新也被周小枫喊醒了,有起床气的他板着张小脸看上去奶凶奶凶的。发现自己身旁湿漉漉的,他脸更臭了,见董馥梅进来伸手要她抱,不让她去抱妹妹。   好在有刘翠翠在,她帮着周小枫拆了尿布,又把床单拆下来。   “小孩睡前你要让她拉了啊,怎么睡这么会儿午觉还尿床呢。还尿这么多,尿布都兜不住!”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碎碎念的,刘翠翠一边处理着残局一边忍不住教训起董馥梅来。   在刘翠翠看来,这么大的娃是还听不懂话的,她要教训人肯定得逮着大人说。   董馥梅也不和她分辩:“妈,小枫尿布在衣柜正数第二格,你拿一条帮小枫换上啊。”   怎么就只负责拆不负责穿呢!   没想,听董馥梅这么说刘翠翠还挺惊讶:“穿尿布?又不是小婴儿了也不睡觉穿什么尿布,穿个开裆裤尿了能直接拉地上,你套个尿布她拉尿布上你不还得洗啊!多费布呢!”   董馥梅:“……妈,你看看我这家,是能随地大小便的吗?进门都得脱鞋呢。”   刘翠翠这才恍然:“倒也是啊,城里这屋子是和乡下不一样,行,我给她换上!”   ☆、第99章寻找   吃过午饭, 董馥梅拿了瓶帆船牌炼乳给刘翠翠带回去。   这东西也是周显义为了给她补身子弄回来的,甜的很, 倒一勺加水能泡一大杯。喝起来倒是香的,就是听说没奶粉滋补, 家里就先喝的奶粉。   炼乳票比奶粉票好弄,周显义弄来了一整箱,里面有二十四瓶。不过炼乳也是供销社里卖的高档营养品了,价格也不便宜, 有钱人家才舍得买给孩子喝。   一瓶子不比一只鸡便宜。   来送东西结果又要拿好东西走, 刘翠翠有些不好意思:“你别给我, 留着自己吃!底下两个还那么小, 正好吃这个。”   董馥梅也不瞒她:“家里还有呢,周显义这个心大的买了一箱。这一点点就能泡一杯喝,一箱都要吃不完, 放久了要坏的, 你拿去帮我们吃点才是帮了忙呢,要放坏了多心疼你说是不?”   董馥梅说到这又提醒了一句:“这东西开了盖要快点吃完,天热天冷都容易坏,你可别舍不得吃把它放坏了。对了, 这东西可甜, 你水得放多些,别给孩子吃太甜的, 免得坏了牙口。”   董馥梅说着直接把玻璃瓶子往刘翠翠怀里一塞, 唬了她一跳, 这掉地上可就碎了。   “你担心点!这可是钱!”   “你拿好我才松手的。”董馥梅给自己辩了一句:“别往回塞啊,你再塞我是不接的,让它摔地上!”   “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败家了呢!”刘翠翠‘痛心疾首’。   董馥梅和她嬉皮笑脸:“给你吃好东西你还说我,你要是好好收着,我至于‘败家’嘛!你还不知道我呀,你和爸身体好,我就最开心了,下次家里有好东西了别给我拿,合该我有好东西惦记你才是呢!”   这番话说的刘翠翠心里舒坦。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了就不是一家人了,婚后女儿和娘家来往都得看婆家的脸色。   刘翠翠不敢接女儿手里的东西就是怕周家人会有意见,会对她不好。   但她愿意不愿意要和董馥梅愿意不愿意给是两回事。   人和人的来往主要还是得看感情,也看迎来送往。感情一般般的,那自然是你过你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但感情好的肯定还是会有来往的,这来往之间讲究的是一个天秤两头翘,一头热可长久不了。   她惦记着女儿过得好不好,女儿心里也惦记着老两口身体健不健康,这中间的感情就通了,两边人心里都畅快。   ……   董馥梅和刘翠翠这头正说着话呢,不知道那边杨朵朵已经和人打听了董馥梅后来的消息。   她家住哪大队上的人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要去问周家人、董家人,人家肯定也不乐意和她说。不过大队里的人都知道周显义是在交通部运输队做活,杨朵朵就寻着人单位去了。   她在交通部徘徊许久不敢进去,最后随便抓了一个要进去的面像和善的小姑娘问。被他抓住的人不是运输队的,只是某个单位来租车的,听到她问话她就说她不认识叫周显义的司机,不过她知道运输队的宿舍楼在哪,他们队上的人都住那。   杨朵朵一想,她要找的其实是董馥梅又不是周显义,往家属楼去是最好不过了。   可惜等她好不容易找到家属楼,却被告知人家早搬家了。她问的那人和董馥梅不是一层楼的,也不是很熟,不知道她家搬哪了。但那人家刚好有孩子在红荷一小读书,想着学校老师肯定是知道学生家里地址的,就让她上那去问问。   “红荷第一小学?她家有几个孩子在那上学?有男孩没有?”听到学校,杨朵朵心中一动。她完全可以先去找儿子啊,儿子自己愿意和她走,董馥梅就算想拦也拦不住吧。   “不清楚啊!我哪知 道那么细哦!你不是认识人嘛,去学校找老师问问就知道了嘛!”那人还有半句话没说——‘你要是不认识人,我更不能告诉你了,要是你是骗子怎么办。’   顶着人有些怀疑的目光杨朵朵走了,阴差阳错的直接找到了学校去。   那个被问了话越想越觉得杨朵朵挺可疑的,就和自己的一个邻居说了。那个邻居听了就带那人跑去找了冯姐,邻居是听说过冯姐现在还是和董馥梅有联系的。   冯姐听了有奇奇怪怪的人找董馥梅,现在还找学校去了,有些怕出事,忙往董馥梅家去了。   偏她虽然知道地址,却也没正经上过门,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地方。这时候杨朵朵已经找到红荷第一小学了。   杨朵朵想进学校,被门卫拦住了。   门卫问她干嘛的,杨朵朵就说找人,找她的儿子,叫肖学栋。   门卫当然不可能认识所有学生并叫出他们的名字:“哪个班的啊?”   杨朵朵哪里知道,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门卫也觉得她可疑了,看她的眼神也凌厉起来:“说不出来?自己孩子说不出来?你别是拐子拐到学校来了吧。”   杨朵朵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是拐子!我真是来找自己孩子的,我……我就是不记得他是哪个班的了。”   门卫抱着怀疑的心态给了她一次机会:“那哪个年级总知道了吧!班主任是哪个你也该知道的吧?”   “年、年级,呃……二、二年级。”杨朵朵算着自己儿子的年纪说了个年级,语气是非常的不确定。   实际上,她根本不确定学校里会不会有她儿子,要是她,她肯定不乐意出钱让别人孩子上学的。不过她那是儿子,男孩应该会给上学的……吧?   “班主任……不知道。不过我儿子他有一对双胞胎姐姐,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的,很好认的!”   说起双胞胎姐妹、双胞胎兄弟,门卫还真有印象,对他们家孩子在校就读情况也稍稍有点点了解。不过他怎么听这女人的话怎么不对味,什么叫我儿子有一对双胞胎姐姐,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合着你儿子的姐姐、弟弟就不是你孩子了?   更别说,门卫对董馥梅是有印象的,董馥梅来学校给孩子交过学费,前面几个女儿刚上学的时候也来接送过。长成那样的女人见一面就很难忘了。   门卫没直接否了杨朵朵,状似不经意的说:“双胞胎姐姐?就两个?上面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啊?”   “是是是!是还有一个姐姐!不止两个,是三个!”杨朵朵只认为门卫是想起了人,忙不迭地点头。   却不想,门卫冷笑一声,直接拧着她的手背到后面将人拿下:“骗人敢骗到学校来!人家那是有四个姐姐,哪是三个!”   喊着疼的杨朵朵想不到董馥梅还会给她女儿读书,闻言眼里闪过错愕,但很快改口:“对对对,是四个,是四个,是我说错了!快放开我!我没骗人!”   “四个?”门卫没松开她,又是一声冷笑:“那你说说那大的两个是哪个年级的?”   哪个年级?这个问题杨朵朵哪里知道,不过这时候她突然想起大队上有个人和她说过塔尖大队办村小的时候董馥梅把最大的两个一起送去了。她在心里急急算了许久,才道:“六年级!都是六年级的!我没说错吧!快放了我!”   “老实点!”门卫手上是拿着棍子的,他没敲人,就是拿着棍子在杨朵朵腰上顶了一下。等杨朵朵被吓得安静下来,门卫才说:“你果然是个骗子!我告诉你,人家家里是有两个大的女孩没错,可现在只有一个在我们学校上学,可不是两个。两个六年级?呵,你先和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什么!”杨朵朵一声尖叫,去派出所?绝对不行!   “我不去派出所!我没骗人!我就是不知道!我是阿栋、小萍亲妈,我家孩子小时候给人家养了,我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董馥梅不给我大女儿读书啊!……”   杨朵朵噼里啪啦一通说,还不忘掩盖自己干的破事,顺便给董馥梅泼脏水。   什么迫不得已啊,什么现在家里好过了想接儿子回去啊,怕董馥梅不让她把孩子带走偷偷来看啊……   一套一套的,唱念做打,很有节奏。   门卫都给她这一套·弄懵了。这些话倒听上去挺真的,比她之前吞吞吐吐的模样有说服力的多。   不过他也不可能因为听了她一个故事就放她进去啊,谁知道是不是编的!   其实,门卫本来也没打算送人去派出所,那不是找事么,他就是打算吓吓人,把人吓走了就是。可现在他都松开手了,这人还坐在地上哭,嗓门大的哟,吸引了好些经过的人的注意不说,教学楼上都有了伸出脑袋来看了。   “小杨,这怎么回事啊?”学校里出了事,教导主任总是第一个赶到的。   被领导发现他处理不了状况,门卫小杨同志觉得有些丢脸,就一五一十的将这女同志是怎么来找人,之前又是怎么颠三倒四的说不清要找的人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第100章无关   以这个女同志那疑似骗子的情况, 小杨的处理方式是没毛病的。   教导主任没批评小杨什么,只板着一张脸对着杨朵朵说:“这是学校, 孩子们来这里是读书的,我们不管你们家事, 我们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人进去打扰我们的学生。你别在这里胡闹吵到孩子们学习,否则我们就真的要去派出所好好说说清楚了。”   还在假嚎的杨朵朵一下禁了声。   派出所在老百姓心里是很有威慑力的。   可是杨朵朵不甘心就这样走了,还是大胆的说了一句:“我不闹,我就是想知道我儿子家的地址, 我自己去和董馥梅说要儿子的事, 不敢麻烦学校。”   教导主任用神奇的目光看她:“你觉得我们学校是会把别人家地址随便给出去的?同志, 你真想要找人, 我还是建议你到派出所去找警察同志帮忙,人家才是专业的。”   教导主任又嘱咐了一句门卫看好门,别放她进去后就走掉了。   杨朵朵也不敢拦, 更不敢硬闯, 甚至她校门口都不敢呆了,就走到外面去随便找了个有阴影的地方坐着。皱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门卫时不时的会往她呆的那个方向看一眼。其实是瞧不见人的,但他总是不大放心,有些怕放学的时候这女人会躲在哪里掳了孩子就走。   ……   这时候董馥梅已经从冯姐那听说了有人找她的事, 并且立刻想到了她妈刚提过的杨朵朵。当下也顾不得招呼冯姐, 就要往学校去。   可是她家两个孩子也太小了,不好带, 董馥梅就先去了隔壁家将两个小不点寄存了一下。   董馥梅不会骑自行车。她会的东西很多, 但很奇怪的就是学不会骑自行车, 那两个轮子总是不受她控制。   她只能走着去,偶尔小跑一下。   七百多米的路她只三分钟就到了。她是直接赶到学校门口的,中间没多做停留,更不会去在意某户人家屋檐底下坐着的女人,是以她没直接和杨朵朵对上面。   杨朵朵也没认出她来。   要说杨朵朵是面相老了不好认,董馥梅就是太年轻了一些,三十多的人了说二十都是有人信的,而且她的气质与原先的董馥梅也相差很大,即便五官相似,也很难让人相信她们是一个人。   身边的人是一点点看她变化的,这样的变化倒是还能接受的了,杨朵朵多年与她未见,就是觉得这个貌美的女子有些眼熟,也是不敢认的。   门卫看到董馥梅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了之前那个女人,那个看上去像骗子的女人难道说的是真的?   董馥梅微喘着气问:“有人告诉我有个女人在打听我家的消息打听到学校来了,她来过学校没有?”   董馥梅话里的意思是她也不知道找她的是谁。   门卫就将之前那个女人说的话都和董馥梅说了。   董馥梅听了眼里一点点冒起了火星,是对那个女人的愤怒。   “谢谢你,同志,如果不是你明察秋毫拦了那个奇怪的女人,还不知道她会对我的孩子做什么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被美女真挚的感谢,门卫有些飘飘然:“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那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谁能信啊!”   门卫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猜测那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董馥梅顺着门卫的话点点头,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可不是,早些年我家来过一个人贩子想买我家小萍和阿栋,被我发现送派出所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放出来后心里记恨上了。”   “哎哟!她说的就是这两个名字呢!”门卫惊呼:“而且提到派出所她就慌慌张张的,说不定真是那拐子呢!”   董馥梅面上也有些焦急 :“你见到的是不是个面色苍老的女人?看上去挺狼狈的?”   “是是是!没错!竟然真是拐子!我刚就应该把她送派出所去的!真是的!”门卫很懊恼。   董馥梅也有些懊恼,不过还是善解人意的说:“这怎么能怪你,你能帮我拦着她就已经帮了大忙了,现在我们家里也有了防备,小心些就不会出事了。还是要感谢你,唉,我这,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应该的!等她下次再来我看到了直接就送派出所去,你放心,有我在,想来学校里骗孩子不可能!”   “太感谢了!你可真是爱岗敬业的好同志!”   “哈哈哈……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   来都来学校了,董馥梅干脆就坐在门房里,一边刷门卫的好感度让他对自家孩子的安全更上心,一边等着孩子们放学直接接他们回家。   这时候时间也不早了,没等多久就打了下课铃,孩子们从教室鱼贯而出。   家里那几个都是要一起回去的,会在一楼等一等,就会落在大部队后面。门房这里可以看清大门以及操场的所有情况,董馥梅很快发现了自家的孩子。   妈妈突然来接,孩子们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挺惊喜的,告别了自己认识的同学,边围着董馥梅问她今天怎么会来边和她往外走。   出校门的时候董馥梅长了个心眼没往门卫指的找她的女人离开的方向走,而是从小路先绕去了菜市场。   孩子们认为董馥梅是要买什么东西,也没有奇怪为什么不走大路。   杨朵朵哪里会认得出那个是她要找的肖学栋,她看着面前走过的那些学生,主要找的还是双胞胎,那可是醒目的标志。   偏偏她看得眼都花了,愣是没看见。   等大部队都走完了,她想着会不会是还没出来,往学校那边又走了几步,正巧与门卫对上眼。   门卫眼神一下就变了,拿着棍子冲出来,她吓得拔腿就跑!她这些年没少做活,腿脚还挺利索,学生还没走干净,门卫不能离开校门太远,也不好去追,就让她跑掉了。   但杨朵朵这一跑,门卫更认定她就是董馥梅说的那个人贩子无误了。要她真是她说的无奈送养了儿子的妈妈,干嘛要那么慌乱的跑呢?   ……   董馥梅在菜市场顺便买了些家里用的差不多了的配料,才带着孩子们回家。   先去把在隔壁待的不舒坦老想往外跑的两小接回来,之后就是做饭。她出门前还没开始做饭呢,现在做吃饭就比平常迟了许多。   董馥梅没拿准主意杨朵朵的事要不要告诉周小萍和周学栋知道。   周小萍还好些,她是有记忆的,对这事接受起来不困难。但周学栋不一样,他早就不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了,他一直认为自己和周学军他们一样是董馥梅亲生的孩子。   周学栋现在的年纪也不算大,董馥梅把不准他知道了事实能不能接受。   而且杨朵朵要是过得好还能说是放心不下孩子想接去养,现在是因为生不出男娃才回头来找人,根本就不是个慈母。周小萍、周学栋知道他们的亲妈是这样的一个人该有多难过啊!   以上的考量是真的没错,但也都是借口。   私心里董馥梅自己就完全不愿意他们和杨朵朵再有接触的。凭什么呢,是她养大的孩子啊,当初完全不管他们死活,拿着钱抛下孩子走,现在怎么有脸回来要人呢?   就是因为心里的不乐意,所以董馥梅才没和门卫说实话,甚至往杨朵朵身上打上个人贩子的标签。   在董馥梅看来,她确实也和人贩子没两样就是了——都是来抢她孩子的。   董馥梅有心事,比较细心的几个孩子都看了 出来,他们有些担心。吃完饭董馥梅让他们去睡午觉的时候,个个都不动弹。   准备回房的几个没察觉的孩子见他们都没动,也奇怪的停下了脚步。   “干嘛?再不去睡就没时间了,担心下午没精神。”   周学新、周小枫在他们吃饭那会儿就睡着了,没吃上几口东西,董馥梅打算烧壶开水放放凉等会给他们泡奶粉喝。拿了水壶,装满水,插上电热棒,再插上电源,一回头发现孩子们都还没回房间,董馥梅又赶了他们一回。   “都给我去睡觉,有什么事晚上放学回来再说。”   有一下午的考虑时间,董馥梅也能想清楚这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董馥梅说话做事,讲究个事不过三,要她说三遍她就不开心了,孩子们也不敢不乖乖听话回去睡午觉。   反正看妈妈这样好像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难事,晚上再问也是来得及的。而且那时候爸爸在,就是不好和他们说,妈妈也会和爸爸说的。   睡了半个小时午觉起来,孩子们就收拾收拾去上课了,他们经过了放学时候杨朵朵守着的地,但此刻这里没有人。   杨朵朵被门卫撵了一下有些怕了,又想着小学附近大路小路好多条,她守着一条好像也守不到人,而且她也要赶在天黑前回家,就没继续在上学路上守着。   孩子们顺利的抵达学校上课,早上有人在楼下嚎的事同学们也有小讨论了一下,有的说是有个疯婆子,有的说是门卫抓到个人贩子……真真假假的,孩子们谈过就算,完全不觉得这事和他们有任何的关系。   ☆、第101章活该   一下午的时间董馥梅都在思考杨朵朵的事。   董馥梅是绝对不会让孩子跟杨朵朵走的, 这点不用考虑,她在想的只是这事到底要不要让周小萍、周学栋知道。   董馥梅是个很有自己决断的人, 别看说话做事总是用‘退’的方式,实际上她下的决定没人能够更改, 别人提出的意见她也不会听。   可经过这么多年,成长的不仅是孩子,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董馥梅也是不断在成长着的,她清楚的知道周小萍、周学栋都会希望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选择将事情告诉他们或许是更好的处理办法。   可是, 她不乐意。   不为什么, 她就是不乐意。   不乐意那个女人再出现在她孩子的生命中。   因为心里的不乐意她纠结了一下午, 晚上到底也没在饭桌上将这事说出来,而且她情绪控制的不错,没让孩子们发现她还在烦恼, 孩子们都认为她烦恼的事已经解决了, 并没有多问。   晚上董馥梅在床上翻来覆去,劳累了一天很困的周显义强打起精神来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董馥梅先是否定,略作犹豫,她趴到周显义的胸膛上, 小声和他说:“我心里有件事。”   周显义搂住她的腰, 安抚似的在她背上轻拍:“什么事?说出来我听听。”   “……杨朵朵今天去学校找阿栋了。”沉默了许久,董馥梅选择最重点的一部分做开场白。   不料, 周显义问:“杨朵朵?这是谁?”   没开灯, 窗帘也拉着, 屋里黑得看不清人,周显义感觉到他说了那句话后董馥梅脑袋动了一下,似乎是抬起来看他。   黑暗中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周显义却感受到董馥梅那‘你是认真的吗’的未言之意。他不禁好好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叫杨朵朵的人,未果。   不是一个小队的,就算知道有这么个人,这么多年没听说过了要他记得也是为难人。   董馥梅不大想提到那个女人和自己孩子的关系,但提到前夫那边更让周显义尴尬,最后还是说:“她来找阿栋的,你说她是谁?当年她走了那事也算闹得沸沸扬扬,你没听过?”   有了提醒,周显义才想起了这人来,也才想起周小萍、周学栋不是董馥梅亲生的了。   董馥梅对那两个孩子和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很容易让人忘了他们并不是她生的孩子。   周显义皱起了眉头:“她来找阿栋?做什么的?”   董馥梅就将她妈告诉她的事和周显义说了,最后还总结道:“她就是想要男孩,我听门卫那话,她开始找的也就只有阿栋,没提到小萍。”   本来听到亲妈来找,周显义心里还有些复杂,毕竟是孩子的亲妈,人家想孩子了他们拦着是不是也不大人道。但听到董馥梅这么说,这点复杂一下就没有了。   他们宠爱的娃可不能让别人利用了,就是亲妈也不行。   “你不是说她进不去学校?我和单位里的人打个招呼不告诉陌生人我们家的地址,她也找不过来,就当没这事得了。”   董馥梅微微摇了摇头:“找不找得到我们家只是其次,只要有心,迟早能找到的。到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不答应就是了,我家户口本上的孩子她敢抢我就敢报警,我犹豫的只是这事要不要和孩子们说,我不大想。”   周显义没想过要给孩子知道这事,在他看来大人解决就行了,干嘛要和孩子说。但董馥梅既然提了,他也好好想了想,给了个建议:“小萍可以说,那时候她不小了,她应该还记得她亲妈吧,让她知道她妈只想要阿栋刚好让她彻底断了念想。阿栋就别说了,他还太小,又一直当你是亲 妈,现在说了他恐怕没法很好接受,要说也该再大些,找个好机会说。”   董馥梅一直把周小萍、周学栋当个整体,突然听周显义说要把他们拆开看,眼前霎时豁然开朗。   “你说的对。”董馥梅在周显义脸上亲了一下:“没想到你还真有点用。”   周显义不满了,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你这话什么意思。”   董馥梅笑着躲开:“没什么意思,就是没想到你还能给我出主意。”   她一直认为周显义人是挺好的,但脑袋不大灵光呢!   被怀疑了智商的周显义怒而翻身,以振夫纲。   ……   翌日晚上下学,董馥梅单独找了周小萍说话。   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董馥梅没有急着说话,她手上拿着那张有周小溪在的大合照,轻轻的在上面磨搓了两下,脸上的表情似忧似愁。   “妈?”周小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此刻董馥梅在她眼里脆弱的很,她都不敢大声,怕会伤了她。   董馥梅像是被周小萍这一声喊回了神,身子几不可查的一颤:“小萍啊……”   喊了一声名字,董馥梅张着嘴却说不出接下去的话,她半垂下眼帘,呼出了一口气,仿佛紧张的厉害。   “妈?”周小萍不免担忧起来,拉住了董馥梅的胳膊:“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没事。”董馥梅摇摇头,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飘:“我就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什么事这么难?”周小萍又惊又急,瞎猜起来:“是家里出事了?你和爸吵架了?”   想想爸和妈相处的那样她自己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不对,是家里没钱了?还是……还是小溪出事了?”   董馥梅没想到周小萍还挺敢猜,忙反拉住她:“不是,都不是,是……和你、和阿栋有些关系。”   听到不是自己的猜测成真,周小萍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想什么事会只和她和阿栋有关系。   周小萍不傻的,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想到那个可能,她的瞳孔微缩,身体也紧绷了一瞬。   董馥梅见状也真的紧张了起来——周小萍这反应对她亲妈可不是完全没感情的样子。   “和那个女人有关对不对?那个抛弃了我哈阿栋的女人?”周小萍声音有些紧,似是期待些什么,也似乎是害怕些什么。   周小萍果然是记得的。   董馥梅点了下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是。”   周小萍那一瞬间的表情很难形容,好像什么感情都有,又好像什么感情都没有,最后只是干巴巴的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董馥梅眼都没眨一下的注视着周小萍:“她昨天去了你们的学校找阿栋,门卫没让她进去。”   周小萍先是想到了昨天上午第四节课上课那会儿楼下闹出的动静,后才领会了董馥梅话里的意思。   那个人只是去找她弟弟而已,没有找她。   她有些难堪,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恨,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她还有脸来!”   董馥梅的眼睛睁的太久了,有些酸涩,忍不住眨巴了一下。她的手放到了周小萍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自从周小萍长得超过一米五后她就很少摸周小萍的头了:“听说她过得不好。”   周小萍抬头看着董馥梅,她面上是不在意的,但她的眼睛告诉董馥梅她想知道更多。   董馥梅在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自以为是了,想当然的认为孩子们已经忘了过去,但已经说到这份上,她干脆将全部的事实都说了出来:“她后来嫁到了东风公社,她嫁的那个男人前面有一个老婆,难产死了,总共留下了七个女孩。她嫁过去这些年又生 了三个女孩,她婆家不是很满意,听说婆家要她干很多活,月子也不让她好好做,第三个女儿生下来的第三天她就回了塔尖一趟,没找到我们家人,后来她到处打听就找到了你们学校去。”   听到杨朵朵过得不好,周小萍的心情在‘心疼’和‘活该’上徘徊了三秒,定格在了‘活该’上,她对杨朵朵是有恨的。   杨朵朵刚走的时候周小萍还期待过她能回来找她,可是没有,那个女人就好像根本没有她和阿栋一样,许多年都没有再回来过。   现在她和阿栋都过的很好,有了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她却因为自己的不幸回来找他们想要破坏他们的幸福。   凭什么呢?   周小萍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恶心的感觉,是在恶心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为什么是自己的妈,也是在恶心自己,她也很自私,她不想要再看到那个女人,不想让那个女人破坏他们家平静的生活。   心里深藏的期待与恨,在很快的转化为恶心感之后,周小萍竟冷静了下来。   她听到自己说:“她还会再来吗?”   董馥梅:“会。”   “哦。妈,你会不要我们吗?”   董馥梅:“当然不会,如果可以,我都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孩子。”   周小萍笑了:“妈。”   “嗯?”   周小萍将脑袋靠到董馥梅肩膀上:“我就只有一个妈,妈正抱着我呢,其他的都是骗子、无赖!谁管骗子来不来!”   ☆、第102章找来   周学栋那边, 周小萍的意思也是先不要和他说,反正有人找来和他说是他亲妈, 他肯定也不能信啊,周小萍再一口咬定了他们就是董馥梅亲生的孩子, 周学栋怎么可能信外人不信她!   不过这事还得给周小云、周小月也打好招呼,免得他们说漏嘴了。   因为也没见到杨朵朵人,这事暂时也就这样了。   时间又不急不缓的走了几个月,周学新、周小枫都会自己吃饭, 上厕所也知道叫人不再轻易尿床, 杨朵朵以及她后来的男人才姗姗来迟。   他们找来的那天上午, 董馥梅正趁着天气好在院子里将被子晒一晒。   看到那栋漂亮的二层小楼和里面忙碌的那位美丽女子, 吴国海惊艳的同时不禁怀疑打听来的地址是错误的。   那周显义不就是个货车司机,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就算他有些家底能住上这好房子吧,里面那明显是女主人的美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倒是听说过董馥梅生的美, 但怎么说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了, 和里面那个搭不上旮啊!   就他身边这个,年轻的时候不也长得挺好看,现在……啧,她还比那董馥梅小两岁呢。   “你弟不是驴我们吧?这地址没给错?”   没人回应。   “喂, 我和你说话……不是, 你看女的还能看呆了?我都没呆呢。”   杨朵朵听不进吴国海的话了。面前这个女人眼熟的很,之前她找去学校被赶到路边坐着的时候见过她行色匆匆的经过, 当时她还多看了一眼, 觉得挺面善。   现在仔细看来, 那眉那眼……可不是面善么,一起住了多少年呢。可是她也不大敢相信,不敢相信当年面貌相差不大的两人如今已经天差地别。   “不,不会的……”杨朵朵喃喃自语,又去拉吴国海的手要走:“肯定是打听错了,肯定是,我们再回去打听打听。”   “你干嘛呢!”吴国海甩开她的手:“拉拉扯扯的干啥!担心革委会的瞧见要我们拿户口本!”   杨朵朵颜色衰败,又连生几个女儿,口袋里的钱这些年也花的差不多了,吴国海就越发对她不耐烦,除了晚上造人白天都不爱和她多说话。   杨朵朵被吴国海凶惯了,没了年轻时候的脾气,低眉顺眼的收回了手:“我能干嘛呀,就是觉得找错地方了,我们再回去问问。”   “这不是耽误事么!大冷天的走这一趟,你弟弟也太不靠谱了,找不到就找不到,还给我们一个假地址……”   吴国海自己也是认为找错地了的,当下就碎碎念的转身走了。   杨朵朵却又回头往那院子里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那双眼既熟悉又陌生,她打了个激灵,自欺欺人的回过头去快走两步追上吴国海。   吴国海根本没发现她那一回头,还在喋喋不休的骂杨朵朵全家。   ……   董馥梅这回是认出了杨朵朵的,但人家都没勇气进门,甚至上前问一声都没有,她又何必搭理。   不过,董馥梅知道,这两人还会再来的。   果然,三天后,两人再一次确认地址后又找了来。   这天周显义正好月休。   两人喊了门,应的正是周显义。   这几年周显义也是逆生长,看着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吴国海再次怀疑地址是错的,不过这回他到底多问了一句:“这是周显义家不是?”   距离杨朵朵找上学校也有几个月了,周显义没了警惕感,直接应了:“我就是,你是……?”   吴国海心里暗暗嘀咕‘别是同名吧’,又多问了一句:“你婆娘是叫董馥梅吧。”   周显义的警惕雷达瞬间开启,防 备的看着他:“你谁啊!”   吴国海推了身边呆站着的杨朵朵一把:“我婆娘,杨朵朵,你知道不?”   周显义知道了,然后他黑了脸:“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什么羊朵朵牛朵朵,你们找错人了。”   “嘿!”周显义这明显不对的态度就让吴国海知道自己没找错,只是人家不欢迎他们,直接当作不认识下了逐客令。   吴国海又推了一把杨朵朵:“说话啊!哑巴了!不是你说要把你儿子带回去的吗!找上门了不说话让我说?又不是我儿子!”   杨朵朵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要见董馥梅,我要带我的阿栋走。”   这时候周小萍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对着杨朵朵就说:“这位阿姆你谁啊!快过年了,家里忙着呢,不接待陌生人。”   周小萍和杨朵朵是很像的,尤其是细长的脸和眼尾下垂的单眼皮眼睛。只是杨朵朵比周小萍幸运,她的鼻子、嘴巴是好看的,和眼睛、脸型组合起来挺搭,年轻的时候看上去还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只是现在容颜老去,脸上生了皱纹,皮肤松弛,嘴角微微向下撇,那样带着轻愁的美已经转变成了刻薄。   即便如此,两人的相像之处还是挺明显的,面对面站着尤甚。   “小萍……”杨朵朵不禁喊了一声。   周小萍抱臂嗤笑了一声:“这位阿姆,你上哪儿打听了我名字,别叫的那么亲热行不行,我不习惯不熟的人这样叫我。”   杨朵朵一下变了脸色,怒喝:“我是你妈!你亲妈!你怎么这么对我说话!”   周小萍也怒呢:“嘿!哪来的老妇忒不要脸!你说你是我妈,我还说我是你奶奶呢,你信不信!”   杨朵朵被气得差点撅过去,举起手来就要打。   周显义忙要去拦,不知何时抵达现场的董馥梅竟快了他一步,抓住了杨朵朵的手往外一送,把她推了个踉跄。   “小萍,我什么时候教你对陌生人那么不礼貌的?回房间抄一遍红壳书去。”   周小萍抱住董馥梅的胳膊撒娇讨饶:“哎呀,妈,我知错啦,我不该和陌生人说话还骂人家的,别罚我抄书了嘛,红壳书我已经倒背如流了。”   董馥梅轻轻捏了下周小萍的脸蛋:“别卖乖,骂人就是不对,我罚你抄书只因为这个,知道错了就抄半本。”   周小萍无奈应了:“好吧。”   她看到杨朵朵真是没忍住要和她刚,但忘了妈妈最不喜欢她们说脏话了,啧,失误。   自己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把别人当妈,杨朵朵心里和火烧着似的。她是不在乎周小萍的,但还是愤怒她生的女儿向着外人。   在杨朵朵看来,她生了的孩子就是属于她的,即便是她不要了,孩子也不能记恨她,她招招手就要回到她的身边,等她老了还要给她养老!   可事实偏偏不是这样!   她愤怒的破口大骂,言辞之难听全是问候人祖宗和生殖器官。粗鄙到董馥梅完全不想和她废话。   董馥梅手指不经意的在杨朵朵鼻端划过,没一会儿杨朵朵喉咙就有了灼痛感。杨朵朵只认为是自己喊的太大声不小心伤了嗓子,一开始没当回事,但越来越痛后,也不得不闭上了嘴。   也是奇了怪了,闭上嘴不说话后,那灼痛感就轻了许多,一旦她试图张嘴说话又开始痛了起来。   杨朵朵吓得不敢再出声,只用手比划。   周显义和吴国海都很奇怪她突然的安静。吴国海没留力的在杨朵朵背后一拍:“你突然哑巴了!”   “嗷!”杨朵朵被这一掌拍的想骂人,但一发声喉咙更疼,只能硬把声憋回去。   吴国海这人就是个窝里横外面怂的软蛋,对待自己婆娘 什么都敢干,但到了外面,尤其是城里他是绝对不自己出头的,有什么话都推杨朵朵去说。   现在杨朵朵说不了话了,他也不敢和周显义、董馥梅说要接周学栋走的事,只一直推搡杨朵朵。   可怜杨朵朵开不了口,他再怎么推也没有用。   见实在没办法,董馥梅都要关门谢客了,吴国海才对着周显义说:“那啥,兄弟,帮人养孩子多累不是,我听说你自己有男娃了,你把那个男娃给我呗,我家没有。这不,孩子亲妈在呢,一定会好好养的。”   吴国海之前说话做事就很让周显义看不上,此言一出他就更看不上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家的孩子都是我的,是我的亲儿子、亲女儿,不可能让任何人带走,你们请回吧。”   “诶!别啊!好商量么!你们养了这些年我可以补点钱……”   吴国海话没说完,一个大扫把就呼到了他脸上。   “没完没了了是吧!我就觉得奇怪呢!哪来的莫名其妙的人!这下我听明白了!合着是人贩子想买孩子啊!看我家孩子多养得好心动了是吧!我呸!想当年也有个人贩子盯上我家,我都给人送派出所去了!你们今个儿也别想跑!咱们去派出所找警察同志好好说道说道!我家孩子一直都在我户口本上呢!族谱上也有名分呢!几时几刻生的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警察同志才不会被你们这些骗子蒙蔽!”   董馥梅故意高声说给邻居们听,手下动作不停,打的那两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周显义在一旁很是担忧董馥梅会不小心伤到自己,但他又插不进去,只能干着急:“梅子,小心点!小心点!别闪了腰!哎呀!担心门槛……”   吴国海被打得抱头鼠窜,又害怕董馥梅真拉他去派出所找警察聊聊,竟直接抛下杨朵朵跑了!   ☆、第103章赶走   明明是个长得挺高大的人, 却是驼着背缩成了虾米,一溜烟跑远的样子丢了所有男同志的脸。   被撇下的杨朵朵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好久没挥扫把了, 一不小心太用力,续航能力不够持久。董馥梅单手撑着扫把:“你男人都跑了, 你不跟着走?”   对董馥梅,杨朵朵嫉妒的厉害,嫉妒她依旧年轻貌美,嫉妒她住上好房子, 嫉妒她男人有出息, 嫉妒她男人护着她, 嫉妒她孩子向着她……   杨朵朵对董馥梅的嫉妒太甚, 即便不想留下来继续挨打,可是要她这样灰溜溜的走又实在是不甘心。明明一说话喉咙就痛的厉害,她还是张开了口, 艰难的说:“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董馥梅看着杨朵朵的眼神冷冰冰的:“我说了, 我家没有你的孩子。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如果你还要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董馥梅说到这压低了声音,对着杨朵朵的脖子好似不经意的比划了一下:“喉咙很疼吧, 现在你安静三天还能好, 要是你再惹我,你猜, 我能不能让它永远都发不出声音?”   只有临近的杨朵朵和周显义听到这恍若恶魔低语的话。   杨朵朵面露惊恐:“是你!”   惶恐之下脱口而出的声音极为尖利, 她的喉咙在那一瞬间也痛到好似要破裂开一般, 杨朵朵捂着脖子全身冒起了冷汗。   “看来是还不够痛呢。”杨朵朵痛苦的模样做不得假,董馥梅却对此视而不见,大有想要再加把火的跃跃欲试。   董馥梅一步一步的走近杨朵朵,杨朵朵害怕的往后退,身体打着摆子,她不知道董馥梅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但害怕董馥梅的威胁成真,她可不想真成了哑巴!   喉咙的灼痛感让杨朵朵的心里防线迅速崩塌,再也不敢向董馥梅讨要孩子,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董馥梅没有追她的意思,就这么目送她跑远,眸光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周显义没有见过这样的董馥梅,在一旁看的呆住了。   好半晌,才喊了声:“梅子?”   声音莫名沙哑。   “嗯?什么事?”董馥梅侧头看他,笑容柔和如三月春风。   ‘变脸真快啊!’周显义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然后又是‘梅子果然还是有我没见过的一面’。   周显义本就是见识董馥梅本性的第一人,对她变脸也很习惯了,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只是周显义还是有些在意的地方,便问:“梅子,你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你真把她弄哑了?”   董馥梅嗔他:“哪有,你听话怎么截半句,我明明是说她要再惹我我才让她这辈子说不出话来。”   “那她喉咙是……”   “安静几天就能好了。”董馥梅不在意的说:“你不觉得她太聒噪了吗?而且她那性子,不吃点苦头,可没那么好打发。”   董馥梅抬眸看着周显义:“怎么?你觉得我太恶毒了?”   “没有,怎么会!”周显义倍感冤枉,他只是有些惊讶,他没见董馥梅给杨朵朵扎针,也没给她喂药,总不能是用扫把把人喉咙给打哑了吧。   周显义搂过董馥梅,带着她往屋里去:“你心地怎样我还不清楚,要是真恶毒的,遇上这情况怕是不会手下留情……不过,梅子,我倒是觉得你没必要将你做了什么告诉杨朵朵,要是她记恨你怎么办?”   “你认为她现在不记恨我?”董馥梅先是反问一句,又说:“不告诉她她怎么会怕,我要的只是她别来打扰我们家的生活,她怎么想我才不管。”   杨朵朵对董馥梅来说,只是个不需要在意的陌生人,只要她别再来打扰,就这么小惩大诫便罢了。想当年,她不追那几百块钱,也不因为别的,就是没把那钱理所当然的当自己的东西。   那时候的她对这个‘新游戏’的代入感并不是很强,就想着先跟着‘原本的设定’走之后再慢慢看情况。放在面前的东西该接收的接收,跑了的她也懒得去追,没个大人质疑她的行为她还更自在。   所以,杨朵朵要是不想着回来抢周学栋,董馥梅根本也想不起她。杨朵朵在家里困难时拿钱跑了这件事在她眼里根本就不重要,归属于‘背景提要’-‘无须在意·垃圾区’,记着只是白占内存。   不知是怕被打,还是怕被毒哑,总归是怕了董馥梅,这一次过后两家人很久没有再照过面。   周小萍在见过一面杨朵朵,并和她互骂了一顿后,心中的执念也已经放下,彻底不再惦记曾经的母亲。   至于周学栋,他由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件事。   ……   又是一年盛夏,知了在树上叫的大声,一群孩子埋伏已久,准备趁其不备将它拿下!   暑假的时候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最安静的时候。   怎么说呢?孩子在家的时候家里吵闹的很,跑出去玩时大的会将两个小的给捎带上,一个不留不就比平时还安静了。   夏天中午、下午天气闷热,不用上班、上工的大人也不爱到处去,都待在自己家,或做做家务,或躺在床上打打瞌睡,也没什么说话的精力。   到了傍晚,温度降下,人们才和活过来了一样。吃过饭老老少少多拿着蒲扇和一方矮凳到某颗茂盛的树下和邻居们聊聊天。   这日,钟家的王珠珠王阿姆突然问董馥梅:“你那个大姑娘今年小学毕业了吧,你还让不让她接着读?”   董馥梅微愣,反应过来王阿姆说的是周小萍:“你说的小萍吧?当然要读。”   初中是要考的,周小萍学习成绩处中上游,顺利的考上了初中,怎么可能不叫她去读。   王阿姆表情有些惊讶:“真让读?”   董馥梅不高兴了:“当然,这还能有假的!阿姆,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女人也能顶半边天,干嘛不给女儿读书。”   王阿姆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之前听人说小萍不是你亲闺女嘛,说你们长得不像,早先还有一个和她长得像的女人……唉,我都是听人瞎说,不是亲闺女哪个会一直供着读书!我就说谣言不可信嘛!”   如果董馥梅是说不让周小萍继续读书,王阿姆估计就是另一种看法了。   董馥梅听到这样的流言多少是有些不开心的,不过也没多生气:“哪个瞎说,我家好好的孩子怎么经人一张嘴就成别人家的了!”   王阿姆说:“我也不知道这话谁传出来的,还是你和小周长得太年轻,看着不像生了那么多孩子的人。”   王阿姆这话有试探的成分在。   董馥梅听了就笑:“哪就那么夸张了,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又是生了三对双胞胎,怀胎次数也不算多,同龄的比我进产房次数多的人多了去了不是,脸皮长得嫩些还能孩子都不是自个儿的了?”   “哈哈,也是也是!三对双胞胎呢,哎呀,好福气啊!”   这话题就算过了,她们又说起别的话来。   ……   九月各处学校纷纷开学,哥哥姐姐们要去学校上课,跟着瞎跑了一个暑假的周学新、周小枫可不乐意了。   周学新打着滚不让他们去,阻拦无果后又求着带上他一起去。   虚岁三岁的小屁孩学校肯收才怪呢,任他怎么闹也没有用。   周小云他们还是在红荷第一小学读书,报名流程都很习惯了。周小萍不同,她是家里第一个上中学的,董馥梅就想亲自送她去。   初中是按片区划分的,他们这片是划到三中。   三中离他们家直线距离有一千四百米,倒是与他们曾经住过的运输队宿舍楼很近,就在宿舍楼后面的半山腰上,从宿舍楼旁边的一个陡峭的石阶爬上去只要五、六分钟。从他们家过去也没有直线的路,用走的少说要走二十分钟。   孩子每天上学要走这么一大段路,为了不迟到必须得早起半小时才行。董馥梅都有些后悔当年搬家了。   可是要他们一家子挤在那个小屋子里住,想想她还是受不住的。而且那楼里都是周显义的熟人,要是买了附近的房子肯定瞒不住,那时候楼里是最乱的时候,也太危险了些。   这么一想,也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初中报名也没有多复杂,拿上户口本、小学毕业证明以及学费就可以了。到那找到报名点,报上周小萍的姓名,老师找到有她名字的单子,拿着户口本和毕业证明和上面的资料对一遍,确认无误,老师就收了她的学费,给她做了登记。   做完入学登记,老师又问了周小萍要不要住宿。   三中是有学生宿舍,可以让学生住宿的,住宿费也很便宜。   董馥梅想着还是住家里更舒坦,没有给周小萍办住宿。   老师也就是按程序问一声,她说不办,老师也没多说什么,登记了个未住宿就告诉他们可以走了,明天来学校上课就行。   ☆、第104章初中   周小萍的班级是初一(二)班。   现在的人读书往往是读着读着就有人不读了, 小学的时候还好些,到了初中, 就有一大部分人没接着往下读。   有的是没考上,有的是家里不让。尤其是女孩, 能顺利上初中的女孩家里条件都是还不错的。   初中虽然读的人少了,但学校也少了,所以每个班级还是满满当当的。   周小萍班上四十多人,女孩就十几个。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 男孩们都很爱逗这十几朵小鲜花。   这个年纪的男孩还没有摆脱手贱, 但同时也有些开窍, 懂得了追求女孩。   于是, 他们的追求就不那么让人喜欢。   周小萍长大后虽然在兄弟姐妹里颜值还是垫底的那个,但长开了的五官比小时候还是好看不少。   她扎着紧紧的高马尾,眼皮微微吊起, 自信的仰着头, 颇具英气之美,看上去就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特别符合这个时候最被推崇的‘中性美’。   男孩子们私底下偷偷谈论班上的女孩时,周小萍也不是无人问津。   男孩们的行动力挺强, 各自看好‘对象’后就纷纷下手。‘喜欢’周小萍的那个男生偷偷和人换了座, 坐在了周小萍的后面,然后……拉她的马尾辫!   周小萍:“!!!”   马尾辫可以说是周小萍的自信源泉, 如今竟然有人胆敢对她的马尾下手, 她能忍才怪!毫不犹豫的拿着手中削的尖尖的铅笔往后一扎!   “嘶——”   男孩吃痛收回了手。   周小萍把马尾辫分成了两把抓着用力一拉, 重新扎紧了后,才回头警告她的新后桌:“别动我头发,你要敢动我还扎你!”   男孩对周小萍的‘喜欢’只是青春期少男少女间一点‘想要尽快和大人一样’而产生的好感罢了,手被扎出一个小坑来,他也气得不行,怒道:“谁爱动你!”   周小萍才不管他气不气呢,自觉警告有用,就回头不再看他。   因着这一下,这个男孩就不再‘喜欢’周小萍了。   班上男的多女的少,这一个退去了,下一个就补上了。   这次这个男孩没前面那个激进,他很耐心的等了一个机会,等到某一天放学周小萍落在后头的时候。   这个男孩让自己的‘兄弟’们出去守好门,只留他和周小萍两个人在教室里,他还堵在了周小萍的座位旁。   周小萍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男孩嬉皮笑脸的说:“不做什么,我们就说说话嘛,我想和你做朋友。”   周小萍立刻拒绝:“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也不想和你说哈,请让开,我要回家了。”   “不要急啊,聊完了我送你回去。”男孩自认为潇洒的笑了一下。   “不需要!我自己会走,请你让开!”周小萍的位置是靠窗的,男孩挡了出路她就不好出去了。   男孩厚脸皮的很,嘿嘿笑着不肯让,甚至还凑近了一些:“别这么凶嘛,我们就说说话,真的,我就只想和你说说话,说完就让你走了。”   男孩在周小萍眼里就是个无赖,她不喜欢这样的。   她拿出了自己携带的针包。她现在已经会认穴位了,开始学习针灸,董馥梅给她配了一个专属于她的针包。作为一名中医,随身携带自己的针包是基本素养。   周小萍还没把针包打开,男孩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还嬉笑着凑过去看:“什么东西?你要送我礼物?”   “做梦吧你!”周小萍迅速的抽出一根针来在男孩身上的某个穴位扎了一下。   男孩身子一下就软麻了半边。   周小萍趁机将他推开抱着自己的书包跑了出去。   周小萍出了门撞见了男孩的‘兄弟们’。他们奇怪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倒是也没拦她。   周小萍是跑着回家的,她的针第一次扎人身上,心脏砰砰砰跳的厉害,冷静下来后不断确认自己扎的穴位,确定只会让人软麻片刻后松了口气。   虽然不喜欢那个男孩,但她也没想把人扎坏了。   因为家里远,每天周小萍都会提前出发,到班上也是算很早的那个。第二天,她到班上后,她发现里面人比平常多得多。   除了其他习惯早到的同学,多出来的正是那个被她用针扎了的男孩和他的兄弟们。   那些人不善的盯着她,周小萍心里也有些紧张。不过她面上还是很稳得住的,镇定自若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下那些人忍不住了。   一个男孩站到她的桌前,质问她:“你怎么会这么狠!”   竟然是那个动了周小萍马尾辫被她用铅笔扎了的男孩。他在放弃了周小萍后,竟开始帮自己兄弟追人了。   可惜兄弟的下场没比他好,也不知他此刻到底是以个什么样的心情来质问周小萍。   周小萍不想搭理他。   可又有两个男孩围到了她的桌前。   周小萍没有认怂,她抬着头,用睥睨的角度看人:“干嘛,要一起来欺负女生了?谁让他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还拦着不让我走,我扎他一下怎么了?他活该!”   堵人这件事错的当然是男孩们,集体欺负女生更是没面子的事。男孩们心里是气愤的,可又不知道和周小萍说什么,就算放狠话都很奇怪。   “你知不知道你那一针扎的阿标半边身子都麻了!”还是被笔扎了的男孩。   “我知道啊。”周小萍觉得他说这话很奇怪:“我要不知道我能扎那里嘛。”   “你……”男孩们觉得周小萍太冷血太可怕了。   周小萍咂摸出了一点意思来,难得解释了一句:“我从小学医的,扎那个位置只会让人麻上一会儿,让我好脱身而已,不会伤到他身体的。”   她年纪轻轻的,可不想因为伤人去派出所走一趟。   听了周小萍的解释,男孩们心里总算是好受一些,知道再和周小萍对峙也是无果,纷纷瞪了她一眼后走开。   被针扎的男孩一直没再靠近周小萍,但也将她的话都听了进去,知道自己无事心下也是一松。   不过也不敢再对周小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男孩们偷偷给周小萍起了个‘三中一针麻’的外号,不过不敢当面喊,也没人说给她知道。   随着这个外号私底下传播开来,周小萍成功在进入初中的第一个月就将自己的烂桃花通通赶了个干净,再也没人敢手贱撩拨她。   不说男孩怎么想,有的女孩是很仰慕她这一手的。   班上有个目睹了那天早上对峙的女孩子就学着周小萍带了针来上学,不过她带的不是针灸的针,而是缝衣服的针,她还特地带了根最粗的。   缝衣服的针最粗的反而不容易用到,她带了针来上学她家里都没发现。   然后在某天的课间,这个女孩往‘欺负’他的男孩的手上扎了一针。   她可挑不来位置,这一针把男孩扎出了一个血窟窿!而且疼的厉害!   男孩大跳起来,气得破口大骂!那女孩也是狠,拿着针就还想给他再来一针,吓得男孩跳开老远。   他们是闹起了动静后,周小萍才发现的,看到女孩也是拿着针扎了,周小萍眼皮突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   男孩那个血窟窿被家里人发现了,人家家长找到了学校来和老师要说法。那个女孩被叫去给男孩赔礼道歉。   而起了‘拿针扎人’这个头的是周小萍这件事也不知道被谁告诉了老师,校长叫了周小萍去。周小萍是第一次见三中的校长。   三中校长有些年纪了,看上去也不是很肃穆,说话也还是很和蔼的,没有怎么批评她。但周小萍被他问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也紧张的不得了。   这事一开始就是男孩们先撩者贱,扎人的女孩和周小萍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惩罚,只是口头批评了一顿。   那个扎人的女孩家里还得给那个被他扎的男孩赔一点钱,而周小萍这里因为被她扎的男孩没告家里知道,就没了赔钱这一档子事。   赔钱这事那两家还撕了一通。女孩的家长不想赔,还想告男孩耍流氓。结果男孩家长反威胁说如果是耍流氓,女孩肯定就是被‘欺负’了,这名声可就完了,定性为同学之间打闹出事解决对谁都好。   会让女儿来读初中的肯定对女儿是疼爱的,而且当时那女孩的情况还没周小萍那天过分,那个男孩只是和她说了一句觉得她好看,问能不能做朋友,还没等人靠近女孩就先下手为强了。   女孩家里人说不过男孩家里人,出于对女孩名声的考虑,女孩家里应下这哑巴亏,给男孩家赔了一块钱。   随后学校广播通告了以后上学不许带利器,还特地提到了针也包括在内。   周小萍就很委屈,她这可是被波及了。而且明明是男孩先欺负人啊,他们不堵她,她也不会那么做不是吗,只是自保而已,凭什么不让她带!   可是学校通知都下达了,她也不能不听。   周小萍不知道的是,她的班主任还在之后去她家家访过,和董馥梅说了这件事。   ☆、第105章海鲜   周小萍懂得自保董馥梅还是欣慰的, 手段其实也不算过激,起码她没有一怒之下扎到会伤人的位置, 比董馥梅自己还要更仁慈一些。   当然,不管心里怎么想, 对来家访的班主任董馥梅说话还是挺和善的,热情的接待,礼貌的送走。   只是过后董馥梅提都没和周小萍提这件事,孩子有分寸, 她也用不着什么都去管。要是周小萍不懂反抗吃了亏董馥梅才要站出来好好处理这件事呢。   是以, 到了许久之后, 周小萍才从董馥梅忆当年的口吻里听到了班主任家访给她告状了这件事。   ……   十月中, 家里又收到了周小溪寄来的信。   每次周小溪寄来的信都是鼓鼓囊囊的写了很多话将家里人一一问候过去。这次比较特殊些,里面还夹着两张照片。   在表演队预备役的板凳上坐了两年,周小溪终于在这次的中秋慰问晚会上登上了舞台。因为国庆晚会和中秋慰问晚会是连办的, 也是最缺人手的时候, 中秋慰问晚会就成了新人们最容易得到上台机会的舞台。   周小溪在这次的舞台上参演了两个节目,一个是集体舞,她的站位只是擦边,不过漂亮的民族服饰穿在她身上, 照片里照出来她还是最惹人眼球的那一个。   另一个是歌舞剧形式的《采菱》, 因着会吹笛子,她在里面得到了一个牧牛少女的角色, 在《采菱》中占了很大的篇幅。周小溪的表现也非常出彩, 经过这次表演得到了舞蹈队老师的认可, 估计以后会有更多的上台机会。   此外,她还在信中提到了她学会了打快板,和战友们排了一出歌颂祖国好的快板,可惜因为他们的快板打的还不够好,这个节目没能通过筛选上舞台,有些小遗憾。   以前周小溪写信总是写自己过得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开心,后来发现这样写的信有些太假了,她就往里面写一些无伤大雅的会让她心里不大舒坦的小事情,关于练舞受伤这样的事她是不说的。   看到周小溪的这封信家里人都很为她高兴,周学新、周小枫更是抢着要看照片,在一群人里找姐姐。   家里有一张照片上有周小溪,她的容貌又长得与董馥梅最为相似,眼尖的周学新一下就认了出来,短短的小手指指着照片上的人一叠声的问:“是不是这个?是不是这个?”   “对,阿新真棒,能一下认出姐姐!”董馥梅夸他。   周小枫急了,拿着另一张照片挥舞:“我也找到了!我也找到了!”   董馥梅往她指的人上一看,也没找错:“对了,小枫也很棒。”   能得到和周学新一样的夸奖,周小枫很满足。   周学新却不大喜欢后面有个小跟屁虫。或许是双胞胎,又或许是和哥哥姐姐差了些年纪,周小枫最黏周学新,他做什么她就要跟着做什么,上厕所也跟的那种。   周学新有一点点的烦她,经常偷偷抛下她跑出去玩,周小枫找不见人就要哭。说来也怪,周学新烦她的同时还见不得她哭,自个儿玩开心了回来又会去哄她,闹得周小枫很快就原谅了他并继续当一个跟屁虫。   这样的相处模式也是家里的独一份了,他们的哥哥姐姐都挺独立的,就是周学栋在上了学以后让他自己一个人玩他也能玩的很好了,也不知道两小这样的相处模式还能持续多久。   ……   周显义接到了一次长途车的工作,目的地是在出云市,是他们省的一个海边城市,离红荷县的车程按周显义开的货车的速度算是十八个小时。   这么长的一段路中间当然不能连着开,一起出车的除了周显义还有另一位司机,中途还要在附近经过的某个县市休息一晚,包括装运货,来回少说要五天时间,如果路上有耽搁可能还更久一些。   这也是周显义第一次开这么远的车,董馥梅不免有些担忧,拿了包药粉给周显义让他收好,要是遇到恶意拦车的,这药粉就能派上用场了。   周显义的工作天天在外跑,待在家里的时间多是晚上,有时候开夜班回来都十二点了,和孩子们的相处时间并不是很多。他出远门这件事,孩子们刚开始都没发现。   是有三四天不见人了,周小月多问了句“爸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都没见到人。”才被董馥梅告知他是去外地了。   红荷县虽处沿海的省份,却也不临海,县内最大的水流就是福江。   孩子们都没去过海边,没见过大海。董馥梅说周显义去出云市,大家伙儿都可好奇了,追着问大海是怎么样的。   董馥梅也没见过海,她曾经呆的那个村子没有海,不过她很会料理海鲜。   董馥梅说不出大海的模样,就只能给孩子们描述海鲜的美味了,说的孩子们口水直流却偏偏吃不到,心里痒的厉害。一个个都开始期盼周显义回来的时候能给他们带着海鲜。   新鲜的海鲜当然是没有的,毕竟是给公家出车,车斗里装的都是货,哪能给他装海鲜。更别说海鲜们离了水也活不长,周显义根本就运不回来。   不过他还是带了些干货回来,海带、干贝、鱿鱼、干鲍鱼……   干货虽然没有新鲜的海鲜那般鲜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经过董馥梅的手,好吃到让人天天都惦记。   他们家的人都对海产品接受良好,周学栋特别爱吃,还跑去问周显义:“爸爸你什么时候再去海边呀?下次也带上我好不好?”   这么远的路他这么多年也就跑过这么一次,路上的艰难也不足对外人道。周显义颠了颠周学栋,残忍的告诉他:“怕是不行,要带你去你这一身肉都得丢在路上,你妈还不怨死我。”   周学栋很失望。   在几个小的眼里,出云市是和传闻中的玫国、熊国一样的地方,是他们去不了的地方。周学栋从此有了个心愿,等他长大了,他想要去出云市,想要去看看大海,想要吃遍所有的海鲜。   周显义真的是个比董馥梅还疼孩子的,看孩子们都很馋海鲜,就主动去申请去往海边城市的工作。   这些工作又远又累,就算从海边带的特产能有不少油水,愿意做的人却也是不多,他愿意接也没人说不好。   因为跑长途,周显义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董馥梅和周显义说:“你也没必要这样宠他们,长途的工作太累,你这样跑太伤身了。”   周显义:“也没有,都是工作嘛,去海边的机会也不多,过了这阵之后想跑还没机会了。这些干货挺耐吃的,我趁机多去几趟屯一些。”   “你多顾些自己的身子,别太勉强了。”周显义这么说,董馥梅就没再劝,只让他量力而为。   “我知道。”被董馥梅关心,周显义很受用,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   这天,董馥梅得了空将周小溪寄回来的那两张照片拿去过塑,过完塑的照片好保存,照片拿回来后急着做饭她就先放在了饭桌上。   孩子们下学回来,周小月看到桌上的照片心里一动,偷偷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因着做饭等事,董馥梅一下也忘了照片还没收起来,是以没有发现周小月这行为。   下午去上课的时候,周小月就将照片给带去了。   她是带去炫耀的。   这时候家里人有了参军可是天大的荣耀,参与文工团也是一样,那可也是穿绿军装的!有这么好的一个姐姐,周小月也想让人知道。   果然,周小月将照片拿出来后瞬间就成为了众人的中心,她将周小溪吹了一通,吹的是神清气爽。   周小云有些惊讶周小月什么时候把照片拿来了,不过她也很满意同学们对她姐姐的夸赞和羡艳,心里也暗戳戳的高兴。   在同学里吹了一波姐姐对周小月来说是不够的,她的姐姐那么优秀当然要让所有人知道!放学回家后她没急着把照片放回去,而是在吃饭后又带着出去了,她还认识些不同年龄的小伙伴呢。   就在她和新的一批小伙伴吹姐姐的时候,某个小伙伴的哥哥正好经过也站在旁边听了听,还探头往照片上看了一眼。   一眼,他就看到了照片上那个长相最美丽的少女,惊为天人。   他忍不住指着问:“这个是谁?”   突然有一个大男孩插·入她们的谈话,周小月惊了一下:“你是谁啊?”   她的那个小伙伴忙说:“这是我哥!”   听到是小伙伴的哥哥,周小月不慌了,再看清人家指的那个正是自己的姐姐,又得意起来,换着花样又吹了自己姐姐一通。   小伙伴的哥哥才发现照片上那位美丽的少女和这个喋喋不休的女孩长相上颇有几分相似。周小月还没张开,面上是一团孩子气,照片上的少女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明艳动人的很。   小伙伴哥哥那颗少年心忍不住砰砰跳动起来,对一张照片一见钟情了。   ☆、第106章雕刻   说来也巧, 这位小哥哥和周小萍是一个学校的,今年读初三。   他对周小溪……的照片一见钟情后, 就很想知道更多关于周小溪的事,可惜周小月是个小学生, 他不常能接触到。在偶然得知周小萍也是周小溪妹妹后,就跑去找周小萍探听周小溪的事。   周小萍愿意理他才怪!他们姐妹里也就周小月一个爱和人交朋友,不限男女年纪都能叭叭说的。   但周小萍不愿理人归她不愿理,别人看到有学长去找她肯定也有话说, 私下就传她找了个初三的学长谈对象。   流言还没传到周小萍耳朵里呢, 她班主任倒先知道了。   周小萍平常挺乖巧的, 学习起来也算认真, 班主任对她还挺喜欢,可之前出了用针扎人的事,现在又传她小小年纪和人处对象, 班主任也不可能对她没意见。   听到传闻就将人喊到了办公室去。   周小萍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被班主任委婉的劝说她年纪还小, 还不到处对象的时候,又说什么女生要爱惜自己,周小萍听得是一头雾水。   看她‘执迷不悟’,班主任又提到了那个初三的男生, 周小萍才反应过来班主任的意思, 周小萍气炸了:“老师!我没有处对象!”   班主任不满周小萍‘狡辩’:“私底下都传开了,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是会少年慕艾, 但要处对象真的太早了些, 尤其女孩子, 必须得爱惜自己……”   班主任的苦口婆心,周小萍可听不进去。她冤枉的很,她长这么大就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对班上一个长相清秀的小男生有好感好吗!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没有‘移情别恋’!   “老师,我真的没有处对象!我和你说的那个人都不熟,他算是我邻居,只是来找我问件事,我就和他说了句不知道!什么处对象,这太离谱了!”   周小萍情绪激动,看上去也不像在说谎。   这几年捕风捉影的事不少见,两个少男少女说了句话被人误传为处对象也是有可能的,班主任就道:“没有是最好的,不过我说的女孩子要爱惜自己,这话还是得听进去。处对象嘛,十七八岁以后再谈,谈了就能结婚,现在你们还小……”   这班主任是有些啰嗦的,又和周小萍说了一遍大道理才放她走。   周小萍委屈坏了。玩得好的同学来打听班主任找她是什么事,她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咒骂那不知道是谁的传流言的人。   班上有几个人被她骂的脸色都不对了,但周小萍此刻情绪有些激动,并没有发现,那些人也不敢跳出来反驳变相承认是自己传的闲话。   因为周小萍真情实感的气愤模样不似伪装,她和那位学长的八卦被成功辟谣了。   但受的委屈不会因为辟谣就不存在了。   周小萍回家看到周小月忍不住发了一通火:“你能不能别把我们家里的事往外说!尤其别和莫名其妙的男的说!我拜托你懂事一点!”   周小月被她吼懵了。   对于周小月来说她就只是想要让人家知道她有一个很棒的姐姐而已,并没有任何的坏心,她也没说什么家里的事,就只是个姐吹,提起姐姐忍不住吹她怎么怎么好。   在周小月看来,周小萍对她发火这件事也是很莫名其妙了。   “你凶什么啊!我干什么你了!”   “干什么!你把我们家里事和人家说,人家都找到我这里来了!害我!害我……”周小萍红了眼眶喊了出来:“害我被人误会和那人处对象,老师都找我去说话了!”   周小月被她震住,但她也觉得委屈啊:“我说什么家里的事了,你被老师骂凭什么说是我害的!”   “谢忠靖你认不认识!你敢说不是你和他说的大姐的事!”周小萍质问。   “谁认识什么谢忠靖啊!”   周小月确实不知道朋友哥哥的名字,可是提到周小溪她倒有些反应过来:“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说我大姐可厉害了,跳舞特别棒特别好看!她跳一支舞就被文工团选上了!能穿上真正的绿军装!我说错什么了,这干嘛不能说,我就要人家知道我有个这么棒的大姐!我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你,鬼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找你啊!”   两姐妹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两人吵得挺凶的,周小云和弟弟们都被吓到了。董馥梅也知道了这事,问清楚来龙去脉后也没法下什么公平的决断。   这事两人都没什么错。   周小月拿着周小溪的照片出去炫耀是嘚瑟了点,但董馥梅自己也会和人炫耀她的孩子们呢,夸姐姐好怎么也说不上错的。   可周小萍也无辜的很,什么也不知道,被老师喊去谈话,心里不憋气才怪。   真要好好计较这里面犯了错误的反而是周小萍,周小萍在外面受了气回来直接和周小月发火,可周小月没有接受她怒火的理由。事是因周小月显摆而起没错,但她做错了什么呢,是她让那人喜欢姐姐的吗,是她让人传绯闻的吗?   都不是。   所以凭什么责怪她?   只是想要周小月和她道歉的周小萍现在在气头上是不会和周小月道歉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迁怒那个在中间横插一杆子,惹得两姐妹吵架的谢忠靖了。毕竟要没他在中间搅合,拿着照片吹姐姐本来就不是什么错误啊。   ……   城里总有很多四通八达的小道,方便快捷但是人烟稀少。   谢忠靖和往常一样放学后穿过熟悉的小道往家里走。学校里传他和周小萍绯闻的事他也刚听说了,他也是又生气又愧疚。   生气那些瞎说话的人,愧疚让周小萍被老师叫去谈话。   他边走边想着自己该怎么和周小萍赔罪,又怎么找出并教训传闲话的人。   没等他想明白呢,走到交叉的小道口时,一个矮小的黑影突然冲了出来,力量极强的将他撞到在地!   如冰雹般的拳头也密集的砸到了他的身上。   谢忠靖十七岁了,只是没防备才会被放倒,身上那个小身板还压不住他,等他抓住机会便一举翻身,反去抓那个小鬼。   是的,那个拳头比石头还硬的打他的是个小鬼头,也就十岁左右。   这小孩一看就是会打架的,一见谢忠靖翻身了,仗着较小的个子在他身边腾挪,等待着再次压倒他的机会。   可惜谢忠靖也不是个软脚虾,小孩很遗憾的发现谢忠靖没给他这个机会,反而多次差点抓住他,不敢再恋战,选择了战略性撤退。   谢忠靖本来想追,可看见那小孩的脸却愣了一下,到底没追上去。   这小男孩比起妹妹的朋友长得还更像照片上的女孩,显然,是她的弟弟。   ‘未来小舅子’为什么跑来打自己?谢忠靖想了想便猜到他是来给姐姐报仇的。   “嘶,拳头还真硬。”谢忠靖揉揉自己的胳膊。   来打他的无疑是周学兵,他没往脸上和胸膛、肚子这些受伤明显或容易出事的地方打,主要攻击的是周学军的肩膀想先卸去他的战斗力。   可惜谢忠靖和他年龄差距摆在那里,他没能一直保持自己的优势。   想着回去还要练,周学兵板着张小脸往家去,却见他走的小道尽头站着个人——他妈。   “妈。”周学兵嘴角上扬,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他小跑过去拉住董馥梅的手:“妈,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来找你的。”董馥梅低头看着周学兵说。   小学放学时间是比中学早一到两小时,尤其一、二年级下午三、四点就散学了。   到了家后孩子们会先做作业,做完出去玩一会儿再回家吃饭。   周学军今天做完作业去找周学兵的时候没看见人,他在家里找了一圈,人是没找到,动静闹得有些大。   周学兵性子也不是很勤快,甚至比一般男孩子更不活泼一些,平日里要不是周学军拉着他都不爱出门去玩的,今天自己跑出去还没叫上兄弟,不让人觉得奇怪才怪。   然后家里人就出来找他了。   平常爱干净的周学兵此刻身上沾了不少尘土,似乎是在地上打了个滚。   周学兵会弄脏衣服的时候只有他打架的时候,董馥梅知道这点,周学兵也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他本来是想偷偷回家,自己把衣服换了洗了,被问起说自己摔了一跤就是,可现在是不行了。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董馥梅会怎么盘问他。   “去打架了?”   周学兵低着头不说话。   “和谁?小萍学校那个?”   周学兵揪着自己的衣角。   “打赢了打输了?”   周学兵偷偷抬头看她脸色。   周学兵没回答这个问题,董馥梅也没接着往下问,半晌,周学兵说:“算是赢了吧。”   “哦,正面打的?”   周学兵老实说:“偷袭,他比我大太多了,不偷袭拿不下。”   “还挺有想法。”董馥梅这话没夸赞的意思:“被人看见了?”   “附近没有人,我踩过点了。”   “被你打的那个呢?”   “什么?”   “他看到你脸没?”   周学兵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回家和我学雕刻。”   “啊?”   董馥梅打算磨磨周学兵的性子,特殊时候暴力手段是有必要的,但更多的时候蛮力并不可取。体力得配合着脑子用,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四肢发达的笨蛋。   周学兵脑子倒是不笨,就是有时候太懒也太冲了些,不爱动自己的脑子,否则怎么会不知道暗算人得先把被暗算的人脑袋蒙上呢。   ☆、第107章和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 周小萍和周小月吵了一架后,两人的相处总是有些不冷不热。   等冷静下来后, 周小萍也反省了自己拿妹妹撒气不对,可就是拉不下这个脸道歉。周小月也是, 有心想和缓与周小萍的关系,可是她又实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两个人就僵持住了。   就在周小月心情日益烦闷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病了——她的□□长了‘瘤子’。   进入青春期, 身体的变化是很明显的, 前面有妈妈和姐姐在, 周小月知道女孩长大后胸前会慢慢鼓起包来, 腋下和下面的部位也会长起毛发,她挺嫌弃那些毛,还偷偷拿剪刀将腋下长得毛剪了, 可是很快又会长出来, 还扎的人浑身难受。   周小月认为长大的变化只有越来越难看的胸和剃不掉的毛发,下面长‘瘤子’的时候她就慌了,猜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恐慌日益加深,某一天晚上, 她觉得下面微微一疼, 不是很痛,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然后有血从上厕所的地方流了出来……   周小月吓得坐在床上大哭, 哭了两声又闭上了嘴, 害怕把人招来了。家里人要是发现她要死了,该多难过啊!   周小月压着心里的害怕从床上爬起来,拿了新的裤子换,还拿了好几张纸垫着,夹着腿偷摸的跑到厕所去用洗衣服的盆接了盆水端到房间里,撩起一些水到床单上沾上了血的地方,用力的搓了许久,又拿纸去吸,将上面的血污除尽了。   她又把自己放下来的裤子扔到了水盆里,想在房间里把裤子洗了,可她一蹲下来,就能感觉到血被挤了出来,她吓得不敢动。   周小月面色惨白惨白的,是被自己吓的。这血一直止不住,她会不会失血过多死掉呢?   这么一想,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   “叩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哭得正伤心的周小月吓出了个嗝来,嗓音有些抖的问:“谁啊!”   “我。”门口传来周小云的声音。   周小月:“这么晚了你干嘛!”   “要盆。”   周小月瞬间紧张:“什么盆!我不知道?”   周小云的声音带着疑惑:“不是你拿的?我刚听到你开门出去了。”   “我没拿盆!”周小月下意识否认,过会儿又追问:“你要盆做什么?”   “放脏衣服。”   周小月眉头一皱,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在这一刻发挥作用,她猛地扑上去打开了门。周小云单手很嫌弃的拎着一条裤子,裤子上面有血迹。   周小月见状整个人都恍惚了,喃喃道:“怎么会……小云你也要死了吗?”   周小云很无语:“你胡说什么呢!”   周小云说完看到周小月下意识夹着腿的姿势,了然:“咦,你也来了啊?”   “啊?”   ……   经过周小云的解释,周小月才知道自己并不是要死了,只是经历了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事——月经。   这么可怕的大流血以后每个月还都会来一次。   周小云和周小月这对双胞胎虽然长得一样,但从小就没什么默契,偏在这事上默契了一回,几乎是前后脚来了初潮。   周小云来的时候正和周小萍在房间里看书,发现不对的时候周小云也惊慌了那么一小下,但有有经验的周小萍在,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周小萍还拿了条自己没用过的备用月事带给周小云。   周小云去厕所将那条月事带穿上,也换了条新裤子,可正要放脏衣服的时候,突然发现洗衣服的盆不见了,想到刚刚听到周小月有动静,才找了过来。   听完来龙去脉,周小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觉得那个怀疑自己要死掉而嚎啕大哭的自己是天下第一号白痴。   卫生纸自己固定不住,这么一会儿工夫,周小月的裤子又透出了血色,周小月有些尴尬。   周小云没说什么,敲开了周小萍的门:“二姐,你还有没有备用的?”   月事带是能反复使用的,而且价格也不算便宜,要三毛钱一条,还需要卫生带票才能买,周小萍自己常用来替换的就两条,能有一条备用的给周小云已经是很奢侈了。   “我没有了,怎么?这么快就弄脏了?脏了也没事的,换纸就好了。”   这月事带起到的也就是个固定作用,要吸水还是得垫上厚厚的一层纸。   “不是我,是小月。”   周小萍有些惊讶:“她也来了?”   周小云点头。   周小萍就说:“我是没有了,不过妈那里应该有,我刚来这个的时候就是妈给我的月事带,你来这个不方面爬上爬下,我去帮小月问问。”   周小月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周小萍要为了她去找妈妈,脸上尴尬更甚,在周小萍经过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周小萍脚下一顿:“不麻烦。”   这个点董馥梅和周显义也还没睡。周小萍找过来先是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周显义,拉着董馥梅到外面去,凑到她耳边小声将两个妹妹来月事的事说了,问有没有备用的月事带。   董馥梅当然有。家里女孩这么多,当她知道有月事带这个东西时,就想办法让林小满给她弄了票来屯了好些。这些年陆陆续续用了不少,还有十来条没用过的,她拿了九条出来,让周小萍给周小月四条、周小云三条,剩下的两条是给周小萍自己的。   “用的差不多了就换,这东西不好光明正大拿出去晒,用久了脏,你缺了尽管来和妈说,别省着用。”   搞不到票的话,董馥梅自己做也是行的。就是自己做的两边没有胶,容易漏。   周小萍脸微红的应了,提起这东西女孩们都是有些羞耻的。   等周小萍跑上了楼,周显义奇怪的问董馥梅:“小萍神神秘秘的找你说什么了?你给她拿了什么东西?”   董馥梅横了他一眼:“女孩家的事你要知道做什么?”   “我就问问,小萍也是我女儿,我不就关心下嘛,有什么事我这做爸的也好出头啊。”   “没什么事,睡觉吧!”   “哦……”周显义失落,过了会儿又问董馥梅:“哪个睡?动的还是静的?”   “静的。”董馥梅冷酷无情:“小枫睡前喝多了水,估计等会儿得起夜,万一正遇上了你还要不要脸。”   周显义不想要脸,但他知道董馥梅要。   “我说这两个现在也差不多了,我们把对面那间屋收拾出来给他们住吧?”   把孩子移出去董馥梅没什么意见,不过她有别的想法:“让他们还睡一间?楼上还有空房,最近我教阿兵木活,你弄些木头来,我顺带把家具打了,把该添的都添上。”   听到董馥梅又给自己揽活,周显义大男子的心态又一次崩塌:“这突然让他们一人睡一屋适应不过来吧?这小床也还够他们睡的,没必要急着打新的了吧?”   “怎么没必要,早晚都是要弄的,晚不如早。就是让他们先睡一屋,家具也可以先打上,他们不住,来客人了也得有地方住。”   董馥梅说着说着就叹息:“还是盖小了些,应该再起一层的,客房、仓库、舞蹈室、书房都要地方。”   对自家一直很满意的周显义听到她这么说都有些不敢说话了。一家人盖个三层楼?就是大领导也不敢这么干吧?人家楼房里一间可就住一户人了,他们家这条件还不满足的话,那些人怎么活。   董馥梅也就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她也知道要再往上盖可太扎眼了一些。   ……   那头周小萍将要来的月事带给妹妹们分了。每条月事条的花纹都不一样,以大红带花的居多,此外,还有蓝的、紫的、粉的、橙的……   花样也不尽相同,有不一样的大小花朵,还有圆点的、动物的、小娃娃的,只一条是纯色的。   这可比她们穿的衣服还花俏,也让小姑娘们挑花了眼。   每开一个盒子都是打开一个小惊喜。周小萍让着妹妹们先挑,周小月拿起一条她觉着最好看的,却没自己收下,而是递给周小萍:“二姐,这条你喜欢么?”   周小萍受宠若惊,忙点头:“喜欢。”   “那这条归你!”   ……   第二天董馥梅就将两间无人住的房间整出来。周显义跑关系拉了些适合打家具的木头,董馥梅开始打起了家具,周学兵就跟在身边磨珠子。   董馥梅要周学兵做木活是要给他磨性子,不是要让他当木匠或者是让他做什么雕刻大家,没特地教他什么,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他磨出十来颗大小相仿的圆珠子做一条手串。   只靠手工打磨圆润的珠子本来就不是特别容易,更别说做手串的珠子大小还不能差太多,周学兵刚做的时候真是每时每刻都在暴躁——木屑会弄到他一身。   但他妈开始做家具之后他就定了很多,能和妈妈一起玩木头的话,磨珠子就不像是惩罚了,更像是安静的亲子游戏。   周学兵只有放学做完作业休息的时候才能磨珠子,进度并不快,等董馥梅做完两套家具他才磨完了四颗。   等他将一串珠子都磨完,新历已经走到71年,中小学纷纷开始考试,等考完试拿了成绩单就会放假了。   ☆、第108章弟弟   说, 你再拽我作业本我就揍你了!”   “哥哥陪我玩,陪我玩好不好嘛, 求求你了~我好无聊啊!”   “你去和小枫玩。”   “不要!小枫就爱玩扮家家酒,我抓虫子她就会叫, 才不要和她一起玩。”   “那你也不要来烦我啊!去找阿兵去!”   “不嘛,我不要和阿兵哥哥玩木头,阿军哥~哥~陪我玩啦!”   周学军在语文方面不大行,想当年学了繁体字好不容易死记硬背记下来了, 后来又被告知学错了, 重新学简体字, 他老是改不明白, 写字总会哪儿多一点,哪儿少一点,做起语文作业来也比家里其他兄弟姐妹们慢。   今天份的语文作业才做到一半, 周学军被周学新磨得没办法:“你个撒娇鬼, 行吧行吧,我陪你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啊,玩完我要写作业的。”   周学新喜得很, 哪管周学军后面的话, 拽着人玩起来就没完没了。   顺理成章的,董馥梅查作业的时候周学军没做完。   “都是阿新拉我玩……”周学军想甩锅, 但是被董馥梅看得很心虚, 要不是他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 周学新也不会那么容易拉走他。   董馥梅没批评他:“行,这样的话阿新也有错,你们两个都要受罚。阿新,你今天得学会十个字,阿军,你教他。”   “啊?”已经做好抄书准备的周学军惊呆了,今天妈妈这么仁慈?   董馥梅笑眯眯的补上一句:“要是阿新学不会,阿军你就得抄一遍你的语文书,阿新嘛,把他学不会的字抄一百遍。”   抄书**一出,两兄弟都蔫了。   被抄书恐惧笼罩的周学军忙拉着周学新去认字。   周学新生的时候比哥哥姐姐们好,家里条件在他出生的时候已经很不错,上头哥哥姐姐都懂事了,爸爸妈妈也爱着护着,他做的活、吃得苦都很少,他倒也不是特别皮,但很会撒娇躲懒,要他好好学字简直是要了他的小命。   与之相比,周学军更痛苦一分,教一个不想学习的学习,可比学习的人还要难,尤其周学军自己写字就是有问题的,为了周学新他也得用心去记忆那些总是容易少笔画的字。他教的快吐血,可周学新就是记不到脑里。   “你怎么会这么笨啊!”   “你看哪里!集中注意力!”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扁了!点字底下是四个点第一个点的方向不一样!不一样!”   “你是猪脑子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弟弟!”   “干嘛!干嘛!红眼睛谁不会啊!你再学不会等会让我去抄书我哭得比你还惨!快学!”   “……”   屋子里被周学军暴躁的声音填满,其他人路过都下意识绕路,免得被殃及池鱼。就连最黏周学新的周小枫也不敢往上凑了。   被一直骂的周学新起了小小的逆反心理,故意不认真学,周学军一时没忍住抓住他的手重重的拍了他的手掌心。   “哇啊!”   周学新哭了,哭得可惨了。   周小萍想去哄她,被周小云拉住了。   “小云?”   周小云对周小萍摇摇头:“别去,阿新也该懂点事了。”   董馥梅自己是不大打孩子的,但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她也是不大管的,一般都是打完了事后教育。   他们家这些孩子闹别扭的时候也没少打架。只是后面两个实在差的有点多,哥哥姐姐们下意识会比较迁就,周小枫还有周学新给她脸色看,周学新就被宠的比较娇。   周小云私心里觉得周学新不好好学习被打一打也挺好的,而且就是打手掌心,周学军那自个手打的,力气也没有很重,周学新这会儿哭多是被打的委屈,而不是被打疼了。   周学新哭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哄,周学军还盯着自己一副准备他哭完就接着按着他学的样子,当下真是悲从中来,真心实意的掉起了泪珠子。   “你有完没完了?”周学军有些不耐烦。   周学新想说没完,但他也机灵,感觉到周学军是真的生气了就不大敢哭了,停下了嚎啕,只抽抽噎噎的打着嗝。   看他这样,周学军抓着他的手在自己手心打了一下:“我还你,我还你行了吧!多大点事就哭鼻子,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了!”   “不是,我是小屁孩。”周学新扁着嘴摇头。   “嘿!”周学军给他气乐了。   “我管……”   “有人在吗?”   周学军话未说完,院子里传来叫门声,他咽回后面的话往外看去,其他人也往外看,走进来的那个人竟是许久没见的姑丈。   “姑丈。”看见他的大孩子们齐声打了招呼。   “姑丈。”周学新和周小枫不记得人了,比哥哥姐姐慢了一步叫人。   李庆年笑着对他们点点头,他的脸上满是喜意:“你们爸妈在不在?”   “妈在。”周小萍说:“我帮你去喊。”   周小云拖了下椅子:“姑丈你坐,我去给你倒水。”   “不忙不忙……”   周小萍说去喊人,其实董馥梅已经听到了动静,这时候已经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出来。见到李庆年她也挺惊讶的,看其脸色大胆猜了一句:“姑丈,你来啦。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模样,是家里有喜事?”   李庆年连点了好几下头:“哈哈,舅母眼力真好,青青她有喜啦,我来和你们说一下。”   “哟,这可是大喜事啊!恭喜恭喜啊!”周青青嫁人也有四年多了,这些年肚子一直没动静,不仅是李家人,周家人也着急呢。周青青嫁人第二年就有让董馥梅帮她看过,董馥梅判断她身体是没问题的,只是缘分未到。   可是后面过了一年还没怀孕,不仅是李家人,就是周青青也不大相信董馥梅的判断了。李家还是有些余钱的,周青青就去了医院检查,去的时候将脑袋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出来。   医院也没检查出毛病来。   后面李家人就开始寻摸偏方给周青青吃,董馥梅劝过她不听,偷摸的喝药,反倒把好好的身体弄坏了,生了一场大病,后面养了一年才养回来。   偏方是不敢吃了,但他们还是着急,本就对李家人硬气不起来的周青青底气更是不足,对着李家人矮了不止一头去,看得让人闹心的很。   周家人包括周显义都没少为了她的事心里烦闷。   现在周青青有了身孕对董馥梅也是一件好事,她可不爱看周显义摇头叹气的模样。   道完喜,董馥梅问李庆年:“什么时候发现的?多大了?”   “前天中午在食堂做饭的时候反胃,去看了医生确定的。有两个月了。”周青青之前吃了药月事就不怎么准,两三个月一次是常见的,她上个月月事没来也没太在意。   “这事你和爸妈说了没有?”董馥梅又问,她说的爸妈是周俊才和罗秋菊。   李庆年脸上的笑意一僵,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我们工作不大走得开,爸妈那边还没来得及去。”   董馥梅记得李庆年家前两年买了辆自行车,主要是他大哥骑,但要借去报喜,他大哥也不可能不愿意借。就是实在腾不出空,不也能来和他们家借么?   那点子路走路是费时,那骑自行车去加上中间聊天时间一个来回说不定一个小时都不要。李庆年做警卫员的,本来就要倒班,调班比别的工种也来得方便,真要想去,不过是和同事一句话的事。   说到底,只是不上心。   董馥梅是不大在乎李家人的态度的,但身为周家的媳妇她不免也要说上一句:“得空赶紧去一趟,爸妈知道青青有喜了肯定高兴。”   “诶!行!行!一定早点去!”李庆年本来是想说问问周显义什么时候回家让他给岳父岳母带话的,但董馥梅这么一说,他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只能应下要自己早点去报喜。   喜讯送到,李庆年喝了水润润喉就走了,董馥梅留他吃饭,他也没留。   李庆年一走,孩子们就围到了董馥梅身边,周学军问:“姑姑要生小弟弟了吗?”   董馥梅点头:“是啊,姑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说不定是小妹妹呢!”周小萍说。   “姑姑他们家更喜欢弟弟。”周小云说了个大实话。   周学新本来没听懂李庆年是来说什么的,哥哥姐姐们这一说才似懂非懂的明白了一点:“有弟弟吗?我想要弟弟,弟弟能和我玩。”   周小枫警惕的抓住周学新的手:“哥哥有我。”   “你又不好玩。”周学新说是这么说,但没甩开周小枫的手。   “我很好玩的!”周小枫忙道,她不希望哥哥喜欢弟弟不喜欢她。   周小萍和周学新说:“姑姑就算生了小弟弟,那也是表弟,小枫是你亲妹妹不一样的。而且现在表弟还在姑姑肚子里呢,等她生下来你又要长大一点,肯定不耐烦和小屁孩玩,就像阿军不想搭理你一样。”   被周小萍这么一说,周学新对弟弟的热情明显减弱。不能玩的弟弟和妹妹有什么区别?   ☆、第109章发展   冬天穿的厚实, 能玩能吃的东西也没有夏天多,喜静的几个就不爱出门去玩。   董馥梅正赶周小云出门, 邮递员就送来了信。   这信是周小溪写的。这些年他们一直靠着通信联系,一个月两三封。   这时候收到周小溪的信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这意味着很大可能周小溪今年又回不来了。   打开一看,果然是这样。   周小溪是68年新历十月份离的家,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年没在家过了,马上就要迎来第四个新年。   看着信董馥梅忍不住想要叹息, 见不到人光看信怎么能知道人到底好不好呢。如果时间能重来, 现在的董馥梅若是回到周小溪没走的时候, 怕是不会给周小溪自己选择的机会, 而是直接拒绝了文工团的老师。   就是前程似锦又如何,她还是更希望孩子能在她的身边长大。   周小云依偎在董馥梅身边看信,看到周小溪在心中写她今年又升了工资级别, 现在是14级, 一个月有55元钱,轻呼:“大姐好厉害呀!”   她也想自己能赚钱呢。   想要升级别,一是熬资历,二是够突出。周小溪刚进文工团的时候是拿的16级工资, 42.5元, 两年后顺利进入表演队升了一级,工资加了6元钱。今年或许是在表演中表现出众, 所以又获得了升级。   等她军龄满五年, 还能有10%的额外补助。不到十六周的小姑娘已经比许多人都有能力养家, 但董馥梅从来都没有想要让周小溪早早担起了生活的重任的意思。   在部队吃穿用花的钱很少,周小溪这些年除了留下一小部分急用,别的都汇到了家里让董馥梅给家里用。   董馥梅本来是和她说不用往家里寄,家里不缺钱的,但是周小溪不管不顾,每月付信来的都有取款单。董馥梅也只能帮她保管好这些钱,不过一分都没拿出来花用。   家里还不需要孩子养。   ……   今年县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县里最大的供销社关门重建,连着旁边的几处平房一起施工。四个月后,县里有了一座五层楼高的百货大楼。   说是五层,最顶端只能说是半层,也不开放做商场使用。   百货大楼顶上有一个大大的红星,下书‘伟大的领袖万岁’,再下一点是小一些的‘红荷百货大楼’,顶楼隔一段就插着一把红旗。   百货大楼开业当天,就从顶上放下来两面大大的红幅,上面的字是金色的,老远就能瞧见。   ‘热烈庆贺红荷百货大楼开业’‘华国与党的领导照耀四方!’   从字数到结构都不押韵,也不对称,乍一看两条幅毫无关联,可没有后面那条,前面那条就成不了真。   小老百姓的,想这些也没用。   有县领导来剪了彩,又放了两挂鞭炮,百货大楼的开业仪式就完成了。   等领导从门前让开,守在外面多时的人民群众就一窝蜂的冲了进去,想要见识见识百货大楼是什么模样。   百货大楼比原供销社占地广,每层的层高也高了许多。各个柜台泾渭分明,都有自己的地盘。   一楼有文具专柜、调味品专柜、洗浴用品专柜、卫生纸专柜……除了高档保养品专柜外,都是些常用的也比较便宜的东西,这些年国家在发展,这些东西基本都不要票了。   二楼买的就更高档些,纺织品、针织品、鞋、搪瓷、热水瓶等都在这层,都是得要票才能买的生活用品。   三楼就更不得了了,卖的是手表、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电视机……走到这层人们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人们不禁对四层更加的期待。   四层卖的是真正的大件——床、柜子、桌子等。人们看到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没想象中的值钱,但在他们的接受范围内。   刚冲进大楼里,人们看热闹的多,真的去买的少,等把四层楼都转了一圈,想买东西的人才纷纷奔赴自己需要的柜台。   这一圈看下来,董馥梅最感兴趣的是电视机,家里没有这个。   可惜的是她没有电视机票买不了,只能看不能买就没多少意思了。   真正柜台前挤满了的也只有第一层和第二层,第一层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第二层是物品尚算稀缺值得抢购。   第三层、第四层逗留的人虽然挺多,但基本没几个买,问价的都少。但要是有人问了,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听到价格还要齐齐倒吸口气,像是集体被价格吓到了,表情动作还挺同步,看着可逗乐。   百货大楼新开业,不买些什么就好像亏了似的,董馥梅在看过电视机后就去一楼买了卫生纸,又给孩子们买了一些文具,就算是支持过百货大楼的生意了。   学校还没放假,跟董馥梅一起来的是家里两个小不点,周学新看她买了这些就要走,不干了,干嚎起来:“不嘛!不嘛!要吃糖嘛!妈妈买糖嘛!”   说起糖周小枫就想往嘴里塞手指头,也馋了:“我也想吃。”   “没糖果票了。”董馥梅没顺着他们,她在吃食方面是尽量满足孩子们的需求的,家里也常备着糖,孩子们时常都能吃上一颗甜甜嘴。但周学新年纪小小,找吃的极厉害,不管她把糖果放在哪里,他都能找出来偷吃掉一半!   脸蛋长得挺好的一个娃娃一口牙已经烂的差不多了,幸好还没到换牙的时候,还有机会掰回来。   现在董馥梅不会在家里存太多糖果,只留下一点点。周学新贪吃倒也挺乖,也或许是第一次吃过了被董馥梅狠教训过,要是量将将够家里人分食的,他不敢将别人那份偷吃了。   董馥梅买东西常带着两小,他们年纪虽小,也知道买东西要钱要票了,听到没票他们就知道今天肯定买不了糖了。   周学新低头叹了声气。   周小枫拉住他的手,嫩生生的安慰:“哥哥不要难过,下次分糖我……我的糖可以给你一半。”   周小枫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不舍,可她还是说了。   旁边经过的一位老奶奶听到忍不住称赞:“这孩子可真乖啊,这么小就会分享啦。”   董馥梅笑应了两句。   那边周学新先是眼睛一亮,后又动了下脑袋做了半个摇头的动作:“算了,你自己吃吧。”   咬一半下来都是口水,谁要吃口水啊。   也是吃惯了好东西,两小虽然有些想吃糖,但也没有非要吃到不可,而且还能因为嫌弃口水而挑三拣四,要是困难的人家怕是掉到泥里都会捡起来再扔嘴里。   家里条件好后孩子不免养的娇了些。不止是两个小的,就是大的那些,除了周小溪在外面可能会吃些苦外,其他的这些年都没受过什么难。   这点董馥梅心里清楚,不过她的孩子们都被她教的善良知礼尊重长辈,走偏了她也会尽量矫回来,就是娇了些也不妨事,总不能家里明明有条件偏要孩子去吃苦头吧。   ……   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差是不可能差的,但也不会觉得特别好。   主要就是孩子多。   那么多娃想要养好哪是简单的事呢?养孩子得要钱,尤其是城里,吃穿用哪个都要钱,还得给孩子上学。半大的少年人最会吃,赚不了成年人的粮,得吃成年人的量,他们一家就周显义赚钱,怎么可能供得起全家?   外人并不知道董馥梅偶尔会做些雕刻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卖了比周显义赚的还多。   外人倒是知道他们家大女儿周小溪是去了文工团,但别人想着周小溪那年纪,觉得她去文工团也就是当个‘学徒工’,肯定养自己都费劲。   这样一来,很多人猜的他们家就是面子上光鲜。新房子住着,自行车骑着,收音机听着,除了这以外,指不定怎么吃糠咽菜呢。   想是这么想,嫉妒他家‘面上光鲜’的也大有人在,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心歪了的想挖挖墙角。   他们一家‘吃糠咽菜’主要就是孩子的问题,周显义本人的工作以及他的工资可是很体面的。要是能把男人抢过来,前面的婆娘和孩子都赶走,这家里的东西可就都是自己的了。   这些年想这么做的女人不老少,只是周显义没给人家机会。   但今年运输队队里一个老司机提前退休了,接了他工作的是他今年刚高中毕业的女儿。没有工作就得下乡,老师傅为了自己的女儿只能提前三年退休。   但那女孩不会开车更不会修车,要不是怕下乡这工作肯定也不是她接班。没办法,只能调剂当了个材料员,主要负责登记每天的材料进出。   看在她爸的份上,没让她从最低级别开始,但一个月工资也就32元,比她爸的68.8元少了一半还多,还没有机会赚点外快。家里就算有点积蓄,也得开始节省起来。   这女孩就有些受不住了。   她现在不工作,就得下乡,要不就是嫁人,她私心里想选择第三条路。   她心里清楚这工作等她弟长大了得让他弟接过去,家里是不会让她带着工作岗位嫁人的。她就想着得找个有工作的,而且还是得有高工资的。   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小伙才开始奋斗,工资也就可怜巴巴的二十来块,自己过日子是行,结婚生孩子就可勉强了。   工资高的那些都是有一定年纪的,都结了婚的。   其中,周显义是各方面综合最好的一个,首先,他基础工资58,被评过单位劳模,前途一片光明;   ☆、第110章醒悟   职位之便, 女孩危雅兰想接近周显义是很容易的。   可是除工作交接外,周显义并不怎么愿意和她说话, 二十岁鲜活的大姑娘和他抛媚眼他就像瞎了似的完全看不见。   她这是第三者插足,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追人, 每次被无视只能自己生闷气。   这天中午,难得看到周显义在食堂吃饭。   危雅兰有些激动,坐到他旁边的一张桌上,故作熟稔的打了声招呼:“周同志, 难得在食堂看到你啊。”   周显义礼貌的对她点了点头, 没想回话。   但危雅兰还在追问:“我听说你有空都回家里吃的, 今天工作也不咋忙, 你怎么不回去?”   人家都问到这份上了,周显义也不好不应,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说:“我爱人带着孩子回老家了, 家里没人做饭。”   周显义的冷淡是对危雅兰的, 提到爱人的时候他的语调不自觉还是软了一些。   在城里这些年,周显义也学会城里人称呼自己的婆娘为爱人,乡下人称呼的‘婆娘’在城里人看来是很粗鄙的。   这时候学校已经放了暑假,每年的寒、暑假, 董馥梅都会找机会带着孩子回老家待几天, 替工作繁忙的周显义尽尽孝心。   回家的时候家里没人周显义不大习惯,也懒得自己开伙, 就在食堂随便对付点。   危雅兰对周显义那冷淡的态度觉得很不舒服, 可她又对自己自信的很, 即便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暗恼,行动上却依旧没悬崖勒马,甚至还幻想着哪天她将人拿下要怎么好好调·教人家。   危雅兰和周显义没话找话说,周显义只觉得烦,吃个饭都不让人好好安静。他也不是刚来城里的愣头青了,就算危雅兰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这诡异的亲热态度也让他看出来这姑娘的意思。   他是没明白好好的高中毕业生怎么会看上他这个有九个孩子的‘老’男人,他也不想搞明白。只快速把饭盒餐盘里的饭菜扒拉到嘴里,都不等咽完就和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端着餐具去洗碗了。   危雅兰倒是想追呢,但她光顾着说话,东西都没怎么动,她要是敢浪费粮食,立刻就有人给她举报了。   与周显义同桌的那几个工友瞄了一下她掩藏不住的愤怒表情,互相对视了一下,挤挤眼,各自心照不宣。   都不是傻的,她表现的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   这是人一头单相思,要是周显义有回应,他们肯定得被有心人给举报乱搞男女关系了。   就现在这情况,要是有人愿意,其实也可以给危雅兰小小的上个眼药。一个年轻女同志老找人已婚男同志说话,就是没干嘛都有不检点的嫌疑,告诉队长,人家就是不罚她心里也会记上一笔。   但大伙都看在她爸的份上,没人去打小报告。   当然,他们也没和危雅兰爸爸通气的意思。毕竟还没发生什么,要是先去说了,人家可不一定记着好。又不是自家闺女,且看着吧,反正她也是不能成功的。   周显义这些年对他爱人怎么样,大家伙也是看在眼里的,没人认为这姑娘这墙角能撬成功,就想着等这碰壁多了也就迷途知返了。   危雅兰不知道人家都把她当个笑话看,也不知道人家对她的态度还不错多是看在和她爸那么多年的交情上。还在想着周显义这头对她没回应,是不是因为家里头那个是只母老虎,让他不敢看漂亮姑娘。   这姑娘从小过得也顺,有种迷之自信,人傻还自认为精明,自个越想越认为是这么回事,还想着要先从董馥梅那边下手,先把障碍击退了,周显义就不会不敢和她好了。   危雅兰默默的在食堂观察,大概七、八天吧,周显义没出车,中午不在食堂吃饭,她知道应该是那个没工作的乡下老女人回来了,最近的休息日,她就按着自己从材料室翻开的员工地址摸了过去。   这天周显义还是要出车的,一大早将人送走,董馥梅让小的们做今天的功课,自己趁着早上的太阳还不大,去屋后面留的小空地上种的菜除除草捉捉虫。   危雅兰找过来的时候是八、九点,董馥梅刚好把草除了干净,手里小锄头还没放下呢就听到人叫门,便直接从房子侧面走了出去:“你哪位?”   董馥梅有一把好嗓音,不很媚,不很甜,不硬不软,犹如柔风细雨,抚过耳畔时能让人心头有微痒之感。   听到声,危雅兰侧头看去,只见一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那,那处光线并不怎么好,但她站在那就好像把那块地都照亮了。   美人身上的衣服沾了些泥点,似乎怕碍事,黑亮的长发也高高盘起,只漏了些碎发。衣物不算新,洗的有些泛白,颜色也不艳,只是最常见的灰布衣,面上更是清清淡淡没有任何粉末修饰,就只是这样,也足以让人见之难忘。   身如湖畔弱柳之姿,貌如芙蓉花中仙子。   与这样的人间仙子一比,一直对自己容貌相当自信的危雅兰心中竟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人是谁?’这个问题盘旋在脑海,酝酿许久的说辞危雅兰也说不出口了。   她听见她自己问:“你是谁?”   董馥梅乐了,别人找她家来竟反问主人是谁。   “我是这家主人,你找谁?”对陌生人董馥梅当然不会随意报自己的姓名。   “你是这家主人?怎么会?”危雅兰愣住了。   “为什么不会?你是来找谁的?”董馥梅边说着边往外走。   危雅兰竟往后退了两步,董馥梅不走了,奇怪的瞅着她。   “你、你就是董馥梅?”   危雅兰问着,心里却是不相信的。可她面前的年轻美人点头了。   “是,你找的是我?我没见过你。”   董馥梅没想到眼前的姑娘会是周显义的乱桃花,还在思索是不是她哪个没见过面的远房亲戚。这些年看他们家‘发达’了,找上来的远房亲戚可不老少。   危雅兰都要晕了,怎么会呢,那个‘母老虎’、‘三十三的老女人’、‘只会洗衣做饭的乡下无知妇女’、‘生了九个孩子身材走样的肥婆’去哪了?眼前这个容貌年轻美丽、身材窈窕动人、气质温然优雅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董馥梅呢?   危雅兰想不明白。   一见到人危雅兰的自信就被打击的七零八碎,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董馥梅觉得这女孩真是奇怪极了,又问一句:“你是谁?”   危雅兰摇着头,哪还敢说自己是谁。董馥梅再要追问,她已经转身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对董馥梅来说,这也就是生活里一个奇怪的小插曲罢了,疑惑一下就抛之脑后都不值得一提。   对危雅兰来说,这一面她就输的很惨很惨,对自己超自信的人从来没想过会有一见面什么话都没说就被人打击到尘埃里的时候。   危雅兰自己一个人冷静了很久很久,才恍然‘醒悟’过来,董馥梅就该是这样的,只有她是这样的,周显义才会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醒悟’之后,危雅兰就不再试图撬周显义了,她——换了个目标。   不管危雅兰到底是‘醒悟’,还是‘执迷不悟’,都与周显义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有一个女孩子在上班的时候天天给他抛媚眼,周显义在奇怪她态度变化怎么这么快的同时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和人老危当初也是称兄道弟的,危雅兰盯上他后,就算没什么,他都不敢和老危怎么接触了,老危说不定觉得他退休后就人走茶凉,兄弟立刻翻脸不认人了呢。   不过即便现在危雅兰态度有所改变,当初疏远也是疏远了,周显义也不可能主动找老危家去,免得危雅兰再误会。   ……   “看,那就是报名那天我看到的双胞胎姐妹花!”   “哇!好漂亮啊!”   “长得好像一模一样啊!”   “她们穿的衣服好漂亮!”   “我知道,那是海军装,海军的衣服就是蓝灰色的。”   “比绿军装还好看啊!”   “都是军装,都好看!”   “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啊?”   “……”   周小云、周小月刚踏进三中学校大门,暗中议论她们的人就不老少了。   两人性格上的分别是很明显的,没多久不靠衣物三中的老师的同学们就能分辨出两人来。   初中生比小学生更知道爱美些,也知道选起了校花。在许多人心里,这对初一的双胞胎姐妹花会是新校花的有力候选人。   校花一是指漂亮,二呢,是指受欢迎会交际,如《黉宫秘史》、《青春之歌》里校花就有交际花的意思。这里的交际花不是贬义。   周小云和周小月之间谁更会来事,更会交际那是不用说的。很快,周小月就成为了三中默认的校花。   因为初中一开始分班两姐妹没分到一个班,两姐妹还分别是一班、二班的班花。周小云在一班、周小月在二班。   花不花的周小云不在意,就是有人和她说要她‘争点气,不要输给她妹妹’她也不在意,然后那人就会‘恨铁不成钢’。   ☆、第111章小月   周小云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做派有人会觉得她木, 倒没多少看不惯的。   周小月那边不同,与她玩得好的喜欢的不得了, 玩不好的则妒恨颇多。周小月和菩萨性子半点不沾边,有惹了她的她当场就给还了回去, 绝不给人好脸看。   在周小月那吃了挂落,心有不甘者不敢再惹她,就去找‘好欺负’的周小云的麻烦。   周小云性子静是静,可不代表人家就好欺负了, 暗讽的言语攻击人家视为无物, 明嘲的她直接帮着人宣告给所有人知道, 好叫人知道他|她是个怎样碎嘴的八婆。要是直接上手, 周小云可不像长相一样柔弱,一掌反打回去男的都能打趴下,打完了她还要先和老师告状。   一段时间下来, 众人就知道了这姐妹俩没一个是好欺负的, 嘴厉害是一点,更可怕是有一手的怪力,根本惹不得。   ……   “小月,走!打乒乓球去!”   乒乓球是华国的国球, 各个学校都有自己的乒乓球桌。他们学校的乒乓球桌就在操场的边上, 一溜排着,共四桌, 到了下课时间带了拍和球的就会冲过去占领地盘, 尽管下课时间只有一小会儿, 他们也不会浪费的。   周小月在塔尖小学的时候就玩过乒乓球,不过大队的乒乓球桌下面是石头垒的,上面是一块大大的木板,没有那么规范,孩子们也是瞎玩。她真正学会打乒乓球还是在红荷第一小学,她运动神经挺发达,各种乒乓球打的很好,‘高手们’也都爱和她玩。   小学的时候男女生是泾渭分明的,但到了初中之后他们之间的壁垒就会悄悄的撬开一点点。虽然平日里走道等还是会和同性走,但玩游戏时开始能接纳异姓的加入,甚至,乐于接纳异姓的加入。   周小月他们这桌一起打的就有几个男孩。   因为时间问题,他们打的是一球下,输了一球就得换人,是以轮换很快。周小月排的挺后面,轮到她的时候对面守垒的是一个男孩。   这男孩长得还挺清秀,据说班上有许多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对他有好感。   那男孩看着周小月的眼神有些闪躲,又有些想要炫耀自己的球技,还打起了旋球来。   然后,周小月一个杀球狠狠的将清秀男孩给打了下去。打完了还催:“赶紧的,下一个!我要在上课前杀一轮!”   她嚣张的发言激起了其他人的斗志,下一个接手的人直接抢了清秀男孩手上的球拍:“别得意,我这就把你打下去!”   “来吧!”   顺序排到了最后的清秀男孩李志高略有些失落的让开,目光时不时往周小月身上瞟一眼。   另一个男孩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转过去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对他挤眉弄眼,无声的说了句话:‘你喜欢周小月?’   李志高转过头去当没看见,但也没否认。那个男孩嘿嘿的笑起来,李志高手肘向后肘了他一下。   被男孩们或明或暗关注的周小月却一心打球,只是很可惜,预备铃响的太快,她没能像她说的那样杀上一轮。   赶在第二声上课铃前跑回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周小月从书包里拿出这节课要的书,却摸到了一张叠好的纸条。   周小月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将纸条往里推了推,只拿了书出来。   中午回家,进了自己的房间,周小月将那张纸条拿了出来,上面抄了首诗,是《诗经》里的《静女》,表达的是男子对恋人的称赞和深深的情谊。   虽然没署名,但这很明显是封情书。   抄诗的人字写的不错,他们班能写一手好字的人屈指可数,这平平正正竖线很短的风格,周小月一眼就能认出是谁写的。   他们班要出字报可都是这人写的字。   “岳华清,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朋友’!”周小月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有些红了。   她想将这份情书撕了,刚撕了个口子又有些舍不得起来。   她对岳华清之前是没那个意思的,但这好歹是她初中以后收到的第一封情书,而且字也挺好看的,就这么撕了总觉得有些可惜。   是的,是初中以后的第一封,她小学五、六年级就有收到男孩们写的各种小纸条了,有意思隐晦的,也有直接说想和她处对象的。周小月都是撕了了事。   可是那些纸条上的字都不好看呀,撕了不可惜。   周小月心里找着借口,拿着那张纸条定了好一会儿,直到周学栋跑来敲她门喊她吃饭,她才醒过神来。   一咬牙,将那封情书给塞到了枕头底下,反正也没署名嘛,又没直说,就只是一首写的很好的诗嘛,没必要撕了吧。   “你一回来就躲在房间里干嘛呢?”周小萍问她。   周小月有些支吾:“没干嘛啊,就、就休息一下,我太累了。”   “你还会累?”周小萍那是相当惊讶了,她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   “不行啊!”周小月现在反应有些敏感。   “可以啊,你激动什么。”周小萍觉得她有些奇怪。   “我又没激动。”周小月说完不理她,跑里面帮忙盛饭了。   饭后午休一会儿,要上课的结伴出了门,到了外头的大路,上小学的和上中学的就分开走了。   周小云和周小萍说着话走在前面。周小云是满分考上的初中,她的班主任特地和小学的老师打听了,知道周小云小学的时候参加数学竞赛得过奖,想要她报名参加初中的数学竞赛。   参加这个竞赛周小云是没什么问题,但她对同一时间的作文比赛也很有兴趣,老师的意见是不大赞成她报名两个比赛的,周小云自己拿不定主意,中午的时候问董馥梅,董馥梅也是让她自己看着办,喜欢什么就参加什么。   周小云就想再问问姐妹们的意见。   周小萍:“你要想参加可以都报名啊,数学竞赛是考试吧?那个作文比赛我记得先写好交上去评比就可以了吧?”   周小云摇摇头:“好像是说往年有人拿别人写的作文参赛,今年参赛的作文得到考场现写。”   “这样啊,那两个比赛是一个时间吗?”   “不是,但是很接近,张老师希望我全力准备数学竞赛,不想我分心。”   “这就难办了……”周小萍闻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转头想去问周小月:“小月,你怎么看?咦?你怎么落到后面去了?你想什么呢?”   被喊了名字,精神在看到情书后就略有些恍惚的周小月回过神来,甩了甩头,小跑两步追了上来:“没什么,我中午没睡好,有点困。”   “是吗?”周小萍有些狐疑,但也没多想,又问她:“小云这事你有什么建议?”   “什么事啊?”   “你刚都没听啊!”   “没……”周小月有些莫名心虚,勾住周小云的胳膊,问她:“小云,什么事啊。”   周小云敛眸收回审视的目光,将她要参赛的事说了一遍。   “唉,就这事啊!”周小月听完后挥挥手:“那是你班主任还不了解你!就你这水平,哪还用准备啊,分分钟拿两个满分回来!”   周小云:“作文比赛不打分,只评等级。”   “一样一样!”这时候的周小月又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了。   ……   周小月看到岳华清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收到情书之前吧,她很确定她对岳华清没有朋友以外的好感,甚至于,她现在也没有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就是忍不住多关注那么两分,越关注越觉得这人其实长得还是人模狗样挺顺眼的。   她觉得自己怪怪的。   比起自己奇怪的态度,她更怪在什么事都爱和姐妹分享的她竟然不想让姐妹们知道她的这点小心思。   关注多了,总有不小心对上眼的时候。   岳华清看到她在看他,就会给她一个笑容,周小月则会立刻转过头去不再看,可她在转过头后总会觉得岳华清在接着看她。   周小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就仅止于偶尔的偷看。没有情书之前,周小月还会和岳华清说上几句话,收到情书之后,她反而还故意避开了和他说话的机会,相处比之前还少了。   岳华清有时会故意在周小月旁边大声说话,可她从来没搭过腔,只偷偷的听着、记着。   12月的最后一天,学校举办了元旦晚会,和别的晚会也没太大的区别,就是各班准备表演节目。下午上完课还要学生自己把自己坐的长条凳搬到各自班级方阵所在的位置放好。   只是和上课不一样,每个人坐在哪儿是没有具体规定的,有些玩得好的就说好了要做一些看晚会。   互相有些意思的男女生胆子不大,不敢光明正大坐在一条凳子上看,就让各自的姐们和兄弟打掩护。   两边各自坐着,互相有意思的两人就坐在条凳的边上临着的位置,虽然不是一条凳子,但也是坐在一起了。   ☆、第112章小云   ,还得空出舞台的位置,学生们当然得坐的紧些,通常是三个人一条凳。   和某个男生那一端得让小姐妹坐是没有问题的,中间和另一头的位置得研究一下,另一个没‘对象’的女孩郑婷就问周小月:“小月,你要坐外面不要?”   周小月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郑婷笑意促狭:“你可受欢迎了不是,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中意的呀!”   周小月听明白了,气恼的挠她痒痒:“你胡说什么呢!”   “哎呀呀!哈哈,不要动手动脚,哈哈……”   ……   闹过之后或许潜意识里想要证明什么,周小月选择了坐中间那个位置。   她的位置前后都是女孩,旁边那溜都是男孩,可好巧不巧的,岳华清就在比她后面一排的地方,还是靠近女生这边的位置。   周小月不禁有些在意,在意岳华清和后排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处对象了?   她想回头看,但忍住了。她听到后排的女孩在和男生们说话,也听到了岳华清的声音,说的内容好像不像处了对象的?可是,也许是人太多了也不一定。   忍了很久,后面借着起来上厕所的机会,周小月还是往那里看了一眼,岳华清似有所感也抬起头来看她,两人对视了很短的时间,短到几乎没人发现。   周小月转过身往厕所去了,她没看到的是,就坐在岳华清旁边的李志高也在看她,而他正是唯一看到两人对视的人。而在她走之后,岳华清也站了起来。   李志高:“你去哪?”   “上厕所。”   “等等,我也去。”   “哦,好,你快点。”   周小月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岳华清和李志高都还没有回来。周小月往空位瞟了一眼,但因女生位置上没缺人也没太在意。   可是,直到舞台上的表演都结束了,去上厕所的两人还是没回来。   晚会结束学生们要自己把凳子收到教室放好,那条凳子上剩下的那个男生扛着凳子走,还抱怨了两句跑没了影的两人,就有人小声说了:“他们两个被教导主任发现打架,被叫去谈话了。”   “打架?”扛着凳子的男孩很惊讶:“他们好好的怎么会打架?不是说去上厕所吗?”   能坐在一起关系必然还是不错的。   “不知道啊。”知情人也就知道一点,具体是怎么打起来的他也不清楚。   周小月故意放慢了些步子,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有些在意岳华清,又和李志高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听到两人打架,她心里也有些担忧。   把凳子抬回去后,就往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跑。   “小月……”   路上正好遇到周小云,周小云抬手招呼她,她完全没看见也没听见。   周小云皱起眉头,也跟了上去。   周小月到的时候,打架的两人已经被批评完了,从教导主任办公室走出来,两人隔了有两米远。   因是面对面,两人几乎同时看到了跑过来的周小月。   周小月也看到了他们,脚下的步子停了,借着昏暗的路灯,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岳华清,见他身上似乎没什么伤,心里就松了口气。然后她又看了眼李志高,李志高脸上被划了一道,看不大清流血没有。   是岳华清打的李志高吗?   周小月的心又提了起来,主动动手的那个会被惩罚的更惨呀。   这个念头是不受控制窜进脑海里的,她的理智慢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心里在偏帮岳华清。   这个认识让她脑中一空,心跳砰砰的跳的厉害。   她难道也喜欢上岳华清了吗?   “周同……”   “小月!”   岳华清想喊人来着,但后面追上来的周小云先一步喊了周小月的名字。   周小月这才发现周小云跟了来,面上微红,心里有种窘迫的感觉,这感觉对她来说也是稀奇了。   “小云,你怎么来这了?”   “我跟着你来的。”周小云扫过那两个散发着紧张气息的男孩,很快收回了视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周小云什么都没问让周小月放松了不少,点头应了就跟着走了。徒留下刚刚打了一架的两位男同学。   他们那一架确实是为周小月打的,动手时有一时激动的成分在,冷静下来后深仇没有,却也回不到以前那么好,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别过头去,各走各的,各回各家。   第二天上课,两人打架的事全班都知道了,但不管问谁,他们俩都没说他们是为什么打架,这也就成了一个悬案。   在之后的日子里,周小月总能发现李志高在偷看自己,而且有什么话好像想对她讲,但她真要问,人家却脸红起来,说不出口。   周小月对李志高对自己有意思这事终于有所察觉,她开始避开和李志高的近距离接触。   她拒绝的态度分明,李志高很明显的蔫了。但他也是个好小伙,并没有恶意纠缠,也没有和人说过她任何坏话。   ……   李志高很痛心的发现周小月和岳华清越走越近,他们会互相问作业,会时不时的对视、微笑,还会一起出字报。   虽然没明说,但班上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这两人有要在一起的意思,只是还没捅出来而已。   周小月是校花,岳华清不是校草也是学校前五的俊男孩,心碎的少男少女们多的很。李志高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是他也是学校前五英俊的男孩里的一个吧。   失恋的俊朗男孩特有的忧郁感让他比往日还更吸引人一些。   ……   周小云参加的两个比赛都得了一等奖,老师们对她的能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开始鼓励她参加更多的比赛,也允许她上课的时候看课外的内容。   周小云的学习内容多归多,但一方面是热爱,另一方面是聪慧,她学的是又快又好,真要计较起来,她的休息时间并不比别人少多少。   下课时间周小云有去一趟厕所的习惯,免得上课的时候想要上厕所不方便。   厕所是一排坑位,水泥的,下面一条长坑,很深,每个坑位之间只在中间有简单的隔断。   周小云上着厕所,听见里面两个坑位有人在说小话,声音压的挺低的,不仔细听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周小云本来没怎么在意,却听到她们提到了周小月的名字。   “诶,你说周小月真和他处对象了啊?”   “应该是吧,他们老凑一起讲话,不是处对象那可就是耍流氓。”   “可是我记得郑婷喜欢他吧,周小月和郑婷关系不是很好?”   “谁知道呢。”   “……”   “……”   周小云静静的听她们说了很多,始终没听到那个疑似周小月对象的男的的名字。两人很快换了话题,这回倒是提到一个人名:“……李志高可是越来越俊了……”   周小云站了起来,故意没放低动静,那两个说得高兴的人听到动静一下禁了声。   心有疑问,周小云选择直接问。   睡前,周小云就跑到了周小月的房间外敲门。   周小月手上拿着一叠小纸条在看呢,听到敲门声忙往枕头下一塞。   “谁啊?”   “我。”   周小月也就是随便一问,问着的时候就走过去开了门,她让了半边让周小云走进来,奇怪的问:“你这么晚不睡觉找我做什么?”   周小云将门推上,扣上反锁,推着周小月让她坐到了床上:“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周小月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有些紧张。   “你是不是处对象了?”周小云面色严肃。   周小月瞳孔瞪大,猫儿炸毛般跳了起来:“没有的事!”   她是收了岳华清很多情书,是和他走近了些,可她还没答应他的追求呢,才不能算是处对象了!   周小云看着她,她也看着周小云。   两人都没眨眼,好像谁先眨就输了一般。   “真没有?”   “没有,你听谁说的?”周小月强撑着。   周小云突然抬手捏了下周小月红通通的耳垂:“很烫。”   周小月一下就顶不住了,脸上飞上红霞。她拍开周小云的手:“干嘛动手动脚呀。”   说完这一句,她眼神飘忽了一下。   “是谁?”周小云心中叹息了一下,问道。   “都说了没有了。”周小月嘟囔。   周小云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个人名,试探性的问:“李志高?”   “怎么可能是他啊!”周小月立刻否认,只是这话说的相当于承认了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周小月僵了一会儿,抿了抿唇,还是‘投降’了:“行了行了,告诉你啦,也不算是处对象,我还没接受他呢,就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就……一点点好吧,一点点哦。”   “是谁?”   “岳华清啦!就我们班出字报的那个,他写字好看,字报都是他来写的,你记不记得?”   周小云摇了摇头,她从来不关心字报是谁写的,自己班的都不知道,更别说隔壁班的了。   看到周小云摇头,周小月不满了,滔滔不绝的形容起岳华清来。虽然她嘴上硬着说没处对象,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周小云,她对那个岳华清是有意思的。   周小云不大开心了。   ☆、第113章赶先   周小月对周小云来说是特别的,比其他兄弟姐妹都要更特别一些。   要怎样的缘分才能拥有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妹,在同一时刻降生,一起成长,这又是多大的幸运。这份特别让周小云对周小月有特别的独占欲。   尽管平日里她们没有天天腻在一起,但周小云知道自己对周小月来说也是很特别、很亲密的存在。   她们本该是最亲密的,可是爱情是不讲道理也不讲先来后到的东西。   周小云很早熟,她很清楚的知道爱人是比姐妹更能陪伴一个人度过一生的存在。她也有做好未来的某一天有个陌生的男人出现抢走她的姐妹的准备,可是她没想到这个可恶的男人会这么早出现。   所以她不开心了。   周小云并没有将自己的不开心告诉给周小月知道,她只是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   然后,期末考试到了。   期末考考试座位是打乱的,随机分配到各个班级去,周小云的考场在初一(四)班。   周小云到了考场上时还打着哈欠,没什么精神。她不大能受得了熬夜。好在她一看见题目就精神许多,也能好好将考卷做完。   考试考了两天半,这两天半周小云都是考试的时候精神,考完就没力气了。   最后一场考试做完后她没什么精力检查,她不想待会儿像昨天上午那场一样忍不住趴在考卷上睡着被监考老师叫醒,干脆提前交了卷下了楼到操场边的一颗大树下坐着。旁边就是乒乓球桌。   周小云不爱动,没怎么打过乒乓球也没怎么打过其他的球类,困顿的她半眯着眼看着球桌发呆,迷糊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乒乓球是小月喜欢的东西。   “周同学……你这么早就交卷了吗?”   “嗯?”   周小云微微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孩抱着颗篮球站在两米远的位置略有些局促的看着她。   这人有些眼熟,但脑子此刻有些混沌的周小云一时没能想起来。   “你是谁?”   男孩面露惊讶,他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抱歉,我认错了……”   “啊,你把我当成小月了啊。哈呼~”周小云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发现认错人后李志高本来想告辞的,他会提前交卷出来本是和人约好了考完试一起打会儿篮球再回家。可是看她这模样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同学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先回家?”   女孩子在操场上睡着了不大好,谁知道会不会有爱动手动脚的臭流氓经过。   周小云是想等周小萍和周小月的,但她提前了很早交卷。   周小月是被董馥梅要求一定要打铃后才能交卷的,因为她太马虎了,能提早交卷她肯定不爱检查试卷,周小萍又是个谨慎的,她要等少说还得等四十多分钟。   虽是冬天,但这会儿太阳还不错,晒得人暖融融的,周小云一度想睡过去。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她还真有可能会睡着。   她得动起来。她想。   周小云站了起来,看了眼男孩手里的篮球,问他:“你这球能不能借我玩一会儿?”   她没带多余的书来,玩会儿球应该能精神点。   李志高惊讶:“你会玩球?”   这话说得多稀奇,周小云笑了下:“不会我借你球做什么?”   周小云不爱玩不代表她不会玩,事实上,她学什么都快,不仅是知识上的,就是运动方面她真要学那也是差不了。   和李志高约好的同学还没出来,借周小云玩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因为楼里在考试,他们打球不能在操场上,得往小学那边去。   三中旁边也有一所小学,两边还有个小门能互通,小学的学生放假早,里面已经没人了。小学大门虽然是关上的,但有想打球的能从小门进去打,门卫是不拦的。   这会儿那里还没人,两人走过去后,李志高发现就他们两人,孤男寡女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周小云没想太多,让他把球抛给她,自己接了拍着球飞速运到三分线,跃起投出就是一个空心球。   李志高看愣了。   李志高对周小月的初心动就是在球场上,他当时就想着怎么会有打球那么好的女孩子,很想要和她交朋友。   没想到周小云也这么厉害。   但他此刻对周小云并没有起什么绮思,只是有些赞叹。学习好打球还这么强,真是厉害啊。   玩了几分钟的球,周小云身体更累了,但脑子精神了不少,她将球还给了李志高。   “你不玩了?”   “玩够了。”周小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她不爱运动也和她易出汗的体质有些关系,这会儿难受的很,很想喝些水凉快凉快,可惜她没带水来。   “哦。”李志高呆呆的应了声,他想说那他去玩了,可是把女生一个人扔旁边是不是不大好?   恢复点精神的周小云突然想起她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李志高,正是元旦晚会那天她跟着周小月跑出去见到的那两个男孩之一。   周小云猜测那两个人中有一个应该就是想拱她家白菜的岳华清。   周小云面色沉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过来,状若不经意的问他:“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   “啊,我叫李志高,木子李,志向高远的志高。”   周小云听了有些惊讶,这个名字她也是听过的,在厕所里。   “周小云,云朵的云。你……认识我妹妹吧?”   “认识,我们同班。”提起周小月,李志高更不自在了。   “是吗,真巧。”周小云想要试探看看周小月和岳华清之间的暧昧是不是他们班上的人都知道了,可是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脑子还有些混沌的她嘴打了个磕绊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那什么……小月很受欢迎吧?”   “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是说……她很会交朋友,你们班里人应该没有讨厌她的哦?”周小云补救般的解释了一句。   “那应该没有。”   “这样,她和你们班男同学也玩的很好吗?她很擅长运动,应该和男生关系也不错吧?”   “啊,还好。”   “有特别好的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小云周身的气压稍稍低了一些。   李志高一下想到了岳华清,闭了嘴,面上有些小尴尬。   周小云一直有注意他的脸色,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周小月和那岳华清好,班上男生也都知道了?   “我不大清楚。”半晌后,李志高这么说。   周小云也没再追问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这个答案让她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李志高敏感的发现了她心情不好,犹豫了一下把球举到她面前:“要不,你再打会?”   周小云抬眸看他。   “呃,不开心的话打打球会好很多。”李志高并不擅长安慰女生,这话大概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极限了。   “谢谢,但是不用了。”运动纾解心情针对的只是爱运动的人,再多玩一会儿球对周小云来说只会是运动过量而已。   “那我去……打了?”李志高指了指球筐。   “你去吧。”   李志高就真去了。   周小云就近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地坐了下来,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呢。   李志高打了一会儿,目光时不时的扫过场边,周小云又开始昏昏欲睡了。他想了想,停下了运球的动作,跑到了门卫亭去。   周小云脑子有些空白,不大注意周围的环境,好一会儿才发现了打球的人不见了。对此,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刚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可是,没一会儿,那个刚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竟然给她端来了一杯水。   “这是我和门卫阿伯要的,刚从水壶里倒的,有些烫,你喝的时候慢点。”   周小云傻愣愣的抬头看他,阳光似乎给这个大男孩镀了一层金边。   李志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渴吗?我看你流了不少汗……”   李志高话未说完,周小云开口了,那瞬间,周小云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就是脱口而出,她说的是:“处对象吗?”   李志高惊得差点把水洒了。   “……你说什么?”   “处对象吗?”周小云已经回过神来,但她没后悔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反而很果断的又重复了一遍。   她此刻脑海里想着的是‘小月要处对象了,她是姐姐,得赶在她前面吧’这样奇怪的没有什么必然逻辑的想法。   如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李志高,换成是其他让她感觉还不错的男生,或许她都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李志高将她的这句话听得清楚明白,理智告诉他,他该拒绝的。他之前可是想要追人家妹妹来着,怎么可以转头答应姐姐处对象呢。   可是对着这张和心上人一样的脸他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点完头李志高就后悔了,心里生了退意,但没等他反口,周小云就一锤定音:“可以,那你现在就是我对象了。”   李志高咽了下口水,现在反口会不会被打?   ☆、第114章对象   周小云并不知道该怎么处对象,她想了下,觉得他们应该先互相了解,就问了:“你多大了?属什么的?”   “十五,属狗的。你呢?”虽然说了处对象再问年纪有些怪怪的,李志高还是老实答了,边答边把手里捧着的水杯给周小云。   “谢谢,我属猪,比你小一岁。”周小云接过水杯,没急着喝:“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新历七月二十六,农历六月十一。你呢?”   “新历九月十五,农历八月十三。”   说完生日,两个人就没什么话说了。周小云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喝着水用余光瞟了李志高一眼,找到了话题:“你多高啊?”   “五尺三。”   “你有这么高?五尺二就差不多了吧!”周小云在女生里不算矮的,有四尺八了,李志高比她高了大半头,周小云合理怀疑他谎报身高。   “那是我没站直。”李志高确实有点习惯性的驼背,这会儿他腰背用力一挺,整个人拔高了不少。   李志高这个头在男生里也很是显着了。   “这看着有五尺三了。”周小云点点头,不等李志高高兴,她又说:“得保持住,驼背不好。”   可是不驼背累啊。   李志高呐呐:“我尽量……”   “我会监督你的。”周小云真不懂怎么谈对象,一不小心恢复了自己学习委员的做派,不仅监督起人家挺不挺直腰板,还问了一句:“对了,你学习成绩怎样啊?”   李志高吞吞吐吐:“还、还行吧,八、九十吧。”   能考上初中,都不是特别笨的,但到了初中后用不用心学又是另一回事了。李志高吧,月考各科成绩在一百的卷在八十上下徘徊,语文好些,在九十附近。   这成绩在学校里属于中游,不能说不好,但也说不上优秀。别人问他成绩他都不会说不出口,可周小云是众所周知的学霸,次次都拿满分的人物,要在她面前说成绩就很艰难了。   确实,这成绩在周小云眼里是很不能看的。   她不大明白李志高看着一脸聪明相,怎么那么简单的题会做成这样。   不过周小云还算体贴,没露出什么过分震惊或嫌弃的表情的表情来。她还因此找到了处对象的方法:“这样啊,还有进步的空间。我寒假给你补课吧。”   “啊?”   “你现在是我对象了嘛,我得带着你共同进步才行啊。你不乐意吗?”   被周小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李志高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很勉强的答应了:“行,行吧。”   两人还没商量好去哪里补课,和李志高约好的人终于交卷出来了。那人一来,看到这情况差点转身就走。   “阿彦!”李志高赶紧喊了一声。   朱伟彦听到兄弟喊他,才走过来,哈哈笑着:“周小月同学也在啊……”   “你看清楚了……”朱伟彦认错了人,李志高怕周小云尴尬,忙站出来解围。   “我是周小云,你好。”周小云并不奇怪自己会被认错,毕竟这两人都是二班的,他们认识的是周小月,看到她和李志高在一起,他们的朋友认为她是周小月是很正常的。   “啊?是姐姐啊?”朱伟彦惊道。   “叫什么姐姐呢!你比人家小啊!”李志高差点没踹他。   “嘿嘿,嘿嘿,说错了,说错了,周小云同学是吧,我是朱伟彦,你好啊。”自我介绍完,朱伟彦眼珠子滴溜溜那么一转,又问:“周小云同学,你和我们阿高认识啊?”   李志高想让他别多问了,周小云却点点头:“嗯,刚认识。”   朱伟彦想说什么,却听周小云反问:“你们俩是好朋友?”   朱伟彦点头:“那必须的呀,朋友怎么够,我们是好兄弟!”   “哦。”周小云应了声,抬头看李志高:“我能告诉他吗?”   “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朱伟彦一头雾水:“阿高,什么事啊?”   一出对象就公开也太刺激了,今天发生的事都和做梦梦到的一样。不,真是做梦,他都没这么敢想。李志高怔了那么几秒钟点了点头,没等周小云说,自己就先和朱伟彦说:“我和……小云处对象了。”   “啥?!”   “你小点声。”法定的结婚年龄是十八岁,学校老师可是不赞成初一、初二的学生就谈对象的,给老师听见非找他们去谈话不可。   “哦哦哦。”朱伟彦意思意思的捂了下嘴,还是觉得这消息太突然了,要是没记错,前些时候他还打趣过李志高喜欢周小月的事吧,虽然后来周小月这朵花插到岳华清那坨牛粪上了。   可……周小云是周小月的姐姐啊!两人还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啊!阿高不会是因为那张脸哄骗人家小姑娘吧?   那可就太不是男人了!   朱伟彦心里想了很多,到底没在周小云面前说出什么来,还拿了球先去打了,让两人再说会儿话。   周小云和李志高约好了改天见面的时间。交卷的人越来越多了,两人也没继续凑在一起,周小云让李志高先去打球,她自己一个人等会。   李志高没急着去打球,而是先将水杯还到了门卫室去。用过的杯子直接还回去是不行的,得洗了再还。水周小云才喝了半杯,要不倒了,要不喝了,李志高看了半天,忍着莫名的羞意选了第二种。   两口将水吞到肚里,脸上反而红了。他将水杯拿到食堂里头的洗碗池里洗了洗,还水杯的时候门卫阿伯看他脸蛋略红,还认为他是晒的,问他要不要再喝一点水。李志高忙道不用,放下杯子就跑了出去。   没多会儿,收卷时间到了。自己坐到最后的周小萍和压着性子坐到最后的周小月都出了来。   周小云对李志高挥了挥手算作告别,往教学楼那边跑过去。   等人走远了,朱伟彦才抓着李志高到旁边好好‘审问’他。   ……   这考完最后一场试就是放寒假了,学生们直接回家去就好。   寒假作业在考试前老师已经布置过了,期末成绩也要等下一学年来学校了才知道。不知道成绩对学渣是件好事,起码能过个好年。   冬天的天也变得很快,前一天还艳阳高照,第二天就冷得让人打哆嗦。   突然的大降温让没准备的人冷的够呛。董馥梅早早给孩子们准备好了厚棉袄,他们冻不着。   但这样的天也让人不想出门。   周小月庆幸道:“幸好昨天就考完试了,要是昨天和今天一样,我怕是连笔都拿不住,还考个……啊。”   想到董馥梅不喜欢脏话,周小月主动消音。董馥梅看了她一眼,没揪着教训她。   周小萍也很赞同周小月的话:“是啊,还好昨天考完了,不用今天出去受罪。”   两人正说着呢,好天气都不出门的周小云在这样的寒风天里竟然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受罪了。   第一个发现她要出门的是周学兵:“三姐,你穿鞋干嘛呢?”   一家人的视线一起移到了门口。   周小云淡定的将鞋穿好:“我约了人,要给人家补习。”   周小月是没喝水,要是在喝水这会儿得喷出来:“谁那么想不开,刚考完试找你补习?”   周小云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有人问了她就说:“我对象。”   安静了大概有那么三秒钟,然后全家人都跳了起来。   “什么!”   “你说谁?”   “你啥?”   “……”   七嘴八舌、乱七八糟,但都是一个意思,非常震惊,非常不可置信!   孩子们震惊的点除了‘乖乖女’周小云会找对象以外,还震惊于董馥梅在场她竟然敢直接说出来。在盯着周小云的同时,还时刻注意着董馥梅的动态。   董馥梅脸上都没笑容了。她养得小白菜刚长了芽就有猪来拱了?这怎么能忍!   解放前十五岁嫁人是常态,就是现在乡下十七、八岁嫁人的多得是,几岁的小女孩被送去当童养媳的也有。   周小云的‘经验’告诉她,处对象是光明正大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算不想给人知道,那也是对着外人,可以不给别人知道,但得要给家里人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瞒着董馥梅和人处,所以她也没看出姐妹和弟弟们的担忧,还老实的重复一遍:“我对象啊,怎么了?你们干嘛那么惊讶。”   董馥梅忍着没动怒,问:“处多久了?叫什么名字?”   她还想问他们接触了没有,接触到哪了,但没急着问。   “昨天刚处上的。”周小云说:“叫李志高,木子李,志向高远的志和高,是小月的同班同学。”   周小月:“李志高?!”   董馥梅:“昨天?”   周小萍:“小月同班?”   几个小的也喔喔的起哄。   董馥梅先问:“昨天处上是怎么回事?”   妈妈问了,周小云就说了,就说昨天很困很累,借了人家篮球玩,人家主动给她借了杯开水,她觉得这人不错,一时冲动就把人定下来当自己对象了。   听了这个过程,董馥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听上去,   ☆、第115章上门   周小云和李志高约的是公园, 这大冷的天,早早到了公园等待的李志高冻了个够呛。想到等会还要在这补习, 李志高就有种想回家的冲动。   不过他将这样的冲动压制住了,硬生生的在寒风里等到了人。   准时抵达的周小云没想到李志高来得这样早, 道了声抱歉。   “没关系……那个,我们这个天气还要在这里学习?”李志高其实在昨天答应补课后就有些后悔了,他本来就不是个时时刻刻会惦记学习的人,这个天气正好给了他不学习的借口。   周小云摇摇头:“当然不。”   李志高刚松了口气, 就听她说:“跟我来吧, 我们换个地方。”   “啊?什么?换去哪?”   “我家。”   “啊?!”   ……   周小云带对象回家是经过董馥梅批准的。   她出门前, 董馥梅很郑重的对她说:“小云, 你还小,我不确定你已经对你未来的另一半有所认识,所以我必须要问清楚, 你认为的处对象是什么样的?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 我会阻拦你和人处对象。”   周小云思考片刻,慎重回答:“处对象就是共同进步,李志高同学学习成绩不好,我们处对象后我会带着他学习, 争取让他和我处在同一高度。”   “就这样?”董馥梅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周小云后续的补充, 有些怔忪。   ‘不然呢?’周小云没有说,但她的眼神里写着这句话。   “如果你的理解仅仅是这样, 我认为你没有必要一定要和那位李同学处对象, 共同进步不一定要是对象才行。”董馥梅说。   周小云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可他要不是我对象我干嘛要带他共同进步?”   周小云一直是让董馥梅最放心那个, 她有担忧过孩子过早处对象的问题,但她主要担忧的是最爱交际的周小月和不在身边的周小溪,她设想过的说辞也是针对她们的。这个问题此刻出现在从不再设想范围的周小云身上,董馥梅竟有些词穷。   两人都没办法用言语将对方说服。   周小云是兄弟姐妹里最不好糊弄的一个,性格里也有固执的一面,为了不伤母女情分,董馥梅并没有选择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下坚决阻拦,她打算先看看那个男孩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董馥梅主动提议的让周小云可以把人带到家里来学习,不说是她想把两人的交往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话里只是为他们着想:“外面那么冷,又不安静,要学习还是得在家里。”   周小云觉得也对。   于是就有了在交往第二天把人带回家这样的事情发生。   ……   周小云带人进门的时候,除了去上班的周显义和远在文工团的周小溪外,家里的其他人都在客厅里。门一打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李志高僵的不行。   “妈,我们回来了!”周小云挺淡定的,还给大家做了介绍:“他就是李志高啦,李同学,这是我妈,那是我二姐周小萍,小月你认识的,我大弟周学栋,二弟周学军,三弟周学兵,小弟周学新,小妹周小枫。”   随着周小云的介绍,李志高都没怎么看就跟着她说的身份打招呼:“阿姨好,二姐好,小,啊不,周同学好,大弟……”   喊完一圈人,要说都记住了,那肯定是没有的。但好在这一家人各有特点,还挺好分辨,之后李志高也没叫错人。   这么突然的跑刚在一起的对象家里来,李志高的局促不安都写在了脸上。   董馥梅没有特别为难他,颇为亲和的说:“李同学是吧,欢迎你来我们家。听小云说你是来补课的,就在客厅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李志高微微躬身颔首。   见李志高爽快答应,董馥梅心里对他的初印象还算不错,起码这位小同学没有想着要去周小云房间两个独自相处,还算是懂事。   董馥梅帮着清了桌,让孩子们别打扰他们两个学习。又给他倒了杯水来,加了糖的。   已经坐下的李志高看董馥梅给他端了水,又唰的站了起来,微弯腰双手接了过来:“谢谢阿姨。”   他的这些举动都是很自然的,可以看出他的教养很好。   董馥梅对他的满意又多了一分。   还好,还好,小云虽然出乎意料的找了个对象回来,但眼光还算是不错的,挑的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但这点满意不代表董馥梅就能欣然把这个小伙子当未来女婿看待了。   客厅里周小云在给李志高补课,董馥梅就到厨房里边做事边观察他。通过厨房向里的这边窗口是可以看清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的。但反过来因为视角的原因,客厅里的人不能将厨房一览无遗。   所以,李志高并不知道董馥梅时时刻刻在看着他们。   但他也很规矩。   事实上,他也不可能不规矩。一是头回去女生家心里慌的很,也拘谨的很;二是周小云一牵扯到学习那叫一个认真,也不会给他开小差的机会。   周小云不仅是自己学的好,她教人也教的不错。各个知识点深入浅出,随手就能给他出题,连着批改讲解,重点答疑……   一套走下来,明明是第一次到对象家,结果李志高到后面真的完全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午饭时间,董馥梅喊开饭了,李志高才惊醒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整整学了三个小时没动弹,这对李志高来说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他从没有这么沉迷学习过,从来没有!   李志高有个错觉,他觉得这三个小时的学习能顶他自学半个月。   “那个……阿姨,我就先走了。”李志高略有些急切的收拾桌上的书本,这年头物资不丰,各家的东西也就将将够自家吃,没几个人会在饭点还逗留别人家里,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李志高很是懊恼自己竟然会忘了注意时间,逗留到现在。   “不急着走,今个午饭就在我们家吃。”好好学习的孩子给大人的感觉都不错,董馥梅不介意留他吃饭,也没有怨怪他‘蹭饭’吃的意思。   李志高快速摆着手:“不用不用,我回家吃……”   “别客气,你的饭我可是煮下去了,你不吃可就浪费了。”此刻董馥梅给李志高的感觉就是一位慈爱的长辈,虽然光从面相看,这位长辈只像个大姐姐。   推拒往来这门语言动作艺术小年轻总是比不过有经验的长辈的,说了半天,最后李志高还是坐在了饭桌上。   他的左右坐的是周学栋和周学军,正对面是周学新,周学新旁边才是周小云。虽然是周小云的对象,但董馥梅显然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并没有让小对象坐一起培养感情的意思。   董馥梅给李志高盛的饭,满满压实的一大碗:“不够再添啊,不要客气。”   “够了够了!”李志高忙道:“没有客气,没有客气。”   少年人吃得多,这一大碗头李志高是吃得下的。但吃人家这么多白米饭让他很不好意思。   是的,董馥梅蒸的饭是纯粹的白米饭,不加地瓜、芋子等物。这样的白米饭在李志高眼里是过年时候才吃的,他有些担心是因为要留他吃饭所以董馥梅才蒸了白米饭,他并不希望因为要宴请他导致接下来一段日子周家伙食下降。   这么想着的李志高很珍惜的吃下每一粒米饭。   米饭和每一道菜的滋味都让李志高非常惊喜,味蕾在欢呼,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嚷要多吃一些。真要放开来吃,他觉得他还能再吃一碗。但他没有这么做,吃完这碗饭后就放下了碗筷不愿再添,强行忽视了身体的诉求。   克制而有礼。果然教养不错。   董馥梅对他下了这样的判断。刚才要不是她一直给李志高添菜,这个小伙子怕是只夹两三口面前的菜就能将一碗饭配下去。   董馥梅是真的开始觉得要让这个小伙子当她女婿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如果他家庭关系不复杂的话。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董馥梅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她是理智的,人不错,不能代表就一定适合当女婿了,其他需要考虑的因素还有很多,今天这一面只是第一关合格罢了。   吃完饭后他们家人是有睡午觉的习惯的。饭后稍坐片刻,李志高提出告别时,董馥梅没有过多挽留,周小云倒是觉得今天的学习还不够,临了给人布置了一份作业做,内容就是今天补课的东西。   拿着那份作业,李志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不像找了个对象,像找了个老师。可是想着周小云给他补习时那专注的模样,他心里微微一动,到底没有拒绝,微笑着收下了作业还答应会在下次补课前好好做完。   等出了周家门,走出去老远,李志高才恍然发觉今天在周家他没有和周小月说上两句话不说,也完全没有要和她说话的心思,甚至都没怎么注意到她。   李志高唾弃自己‘变心’的速度,整个人却放松了不少。   ☆、第115章上门   周小云和李志高约的是公园, 这大冷的天,早早到了公园等待的李志高冻了个够呛。想到等会还要在这补习, 李志高就有种想回家的冲动。   不过他将这样的冲动压制住了,硬生生的在寒风里等到了人。   准时抵达的周小云没想到李志高来得这样早, 道了声抱歉。   “没关系……那个,我们这个天气还要在这里学习?”李志高其实在昨天答应补课后就有些后悔了,他本来就不是个时时刻刻会惦记学习的人,这个天气正好给了他不学习的借口。   周小云摇摇头:“当然不。”   李志高刚松了口气, 就听她说:“跟我来吧, 我们换个地方。”   “啊?什么?换去哪?”   “我家。”   “啊?!”   ……   周小云带对象回家是经过董馥梅批准的。   她出门前, 董馥梅很郑重的对她说:“小云, 你还小,我不确定你已经对你未来的另一半有所认识,所以我必须要问清楚, 你认为的处对象是什么样的?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 我会阻拦你和人处对象。”   周小云思考片刻,慎重回答:“处对象就是共同进步,李志高同学学习成绩不好,我们处对象后我会带着他学习, 争取让他和我处在同一高度。”   “就这样?”董馥梅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周小云后续的补充, 有些怔忪。   ‘不然呢?’周小云没有说,但她的眼神里写着这句话。   “如果你的理解仅仅是这样, 我认为你没有必要一定要和那位李同学处对象, 共同进步不一定要是对象才行。”董馥梅说。   周小云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可他要不是我对象我干嘛要带他共同进步?”   周小云一直是让董馥梅最放心那个, 她有担忧过孩子过早处对象的问题,但她主要担忧的是最爱交际的周小月和不在身边的周小溪,她设想过的说辞也是针对她们的。这个问题此刻出现在从不再设想范围的周小云身上,董馥梅竟有些词穷。   两人都没办法用言语将对方说服。   周小云是兄弟姐妹里最不好糊弄的一个,性格里也有固执的一面,为了不伤母女情分,董馥梅并没有选择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下坚决阻拦,她打算先看看那个男孩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董馥梅主动提议的让周小云可以把人带到家里来学习,不说是她想把两人的交往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话里只是为他们着想:“外面那么冷,又不安静,要学习还是得在家里。”   周小云觉得也对。   于是就有了在交往第二天把人带回家这样的事情发生。   ……   周小云带人进门的时候,除了去上班的周显义和远在文工团的周小溪外,家里的其他人都在客厅里。门一打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李志高僵的不行。   “妈,我们回来了!”周小云挺淡定的,还给大家做了介绍:“他就是李志高啦,李同学,这是我妈,那是我二姐周小萍,小月你认识的,我大弟周学栋,二弟周学军,三弟周学兵,小弟周学新,小妹周小枫。”   随着周小云的介绍,李志高都没怎么看就跟着她说的身份打招呼:“阿姨好,二姐好,小,啊不,周同学好,大弟……”   喊完一圈人,要说都记住了,那肯定是没有的。但好在这一家人各有特点,还挺好分辨,之后李志高也没叫错人。   这么突然的跑刚在一起的对象家里来,李志高的局促不安都写在了脸上。   董馥梅没有特别为难他,颇为亲和的说:“李同学是吧,欢迎你来我们家。听小云说你是来补课的,就在客厅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李志高微微躬身颔首。   见李志高爽快答应,董馥梅心里对他的初印象还算不错,起码这位小同学没有想着要去周小云房间两个独自相处,还算是懂事。   董馥梅帮着清了桌,让孩子们别打扰他们两个学习。又给他倒了杯水来,加了糖的。   已经坐下的李志高看董馥梅给他端了水,又唰的站了起来,微弯腰双手接了过来:“谢谢阿姨。”   他的这些举动都是很自然的,可以看出他的教养很好。   董馥梅对他的满意又多了一分。   还好,还好,小云虽然出乎意料的找了个对象回来,但眼光还算是不错的,挑的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但这点满意不代表董馥梅就能欣然把这个小伙子当未来女婿看待了。   客厅里周小云在给李志高补课,董馥梅就到厨房里边做事边观察他。通过厨房向里的这边窗口是可以看清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的。但反过来因为视角的原因,客厅里的人不能将厨房一览无遗。   所以,李志高并不知道董馥梅时时刻刻在看着他们。   但他也很规矩。   事实上,他也不可能不规矩。一是头回去女生家心里慌的很,也拘谨的很;二是周小云一牵扯到学习那叫一个认真,也不会给他开小差的机会。   周小云不仅是自己学的好,她教人也教的不错。各个知识点深入浅出,随手就能给他出题,连着批改讲解,重点答疑……   一套走下来,明明是第一次到对象家,结果李志高到后面真的完全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午饭时间,董馥梅喊开饭了,李志高才惊醒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整整学了三个小时没动弹,这对李志高来说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他从没有这么沉迷学习过,从来没有!   李志高有个错觉,他觉得这三个小时的学习能顶他自学半个月。   “那个……阿姨,我就先走了。”李志高略有些急切的收拾桌上的书本,这年头物资不丰,各家的东西也就将将够自家吃,没几个人会在饭点还逗留别人家里,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李志高很是懊恼自己竟然会忘了注意时间,逗留到现在。   “不急着走,今个午饭就在我们家吃。”好好学习的孩子给大人的感觉都不错,董馥梅不介意留他吃饭,也没有怨怪他‘蹭饭’吃的意思。   李志高快速摆着手:“不用不用,我回家吃……”   “别客气,你的饭我可是煮下去了,你不吃可就浪费了。”此刻董馥梅给李志高的感觉就是一位慈爱的长辈,虽然光从面相看,这位长辈只像个大姐姐。   推拒往来这门语言动作艺术小年轻总是比不过有经验的长辈的,说了半天,最后李志高还是坐在了饭桌上。   他的左右坐的是周学栋和周学军,正对面是周学新,周学新旁边才是周小云。虽然是周小云的对象,但董馥梅显然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并没有让小对象坐一起培养感情的意思。   董馥梅给李志高盛的饭,满满压实的一大碗:“不够再添啊,不要客气。”   “够了够了!”李志高忙道:“没有客气,没有客气。”   少年人吃得多,这一大碗头李志高是吃得下的。但吃人家这么多白米饭让他很不好意思。   是的,董馥梅蒸的饭是纯粹的白米饭,不加地瓜、芋子等物。这样的白米饭在李志高眼里是过年时候才吃的,他有些担心是因为要留他吃饭所以董馥梅才蒸了白米饭,他并不希望因为要宴请他导致接下来一段日子周家伙食下降。   这么想着的李志高很珍惜的吃下每一粒米饭。   米饭和每一道菜的滋味都让李志高非常惊喜,味蕾在欢呼,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嚷要多吃一些。真要放开来吃,他觉得他还能再吃一碗。但他没有这么做,吃完这碗饭后就放下了碗筷不愿再添,强行忽视了身体的诉求。   克制而有礼。果然教养不错。   董馥梅对他下了这样的判断。刚才要不是她一直给李志高添菜,这个小伙子怕是只夹两三口面前的菜就能将一碗饭配下去。   董馥梅是真的开始觉得要让这个小伙子当她女婿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如果他家庭关系不复杂的话。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董馥梅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她是理智的,人不错,不能代表就一定适合当女婿了,其他需要考虑的因素还有很多,今天这一面只是第一关合格罢了。   吃完饭后他们家人是有睡午觉的习惯的。饭后稍坐片刻,李志高提出告别时,董馥梅没有过多挽留,周小云倒是觉得今天的学习还不够,临了给人布置了一份作业做,内容就是今天补课的东西。   拿着那份作业,李志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不像找了个对象,像找了个老师。可是想着周小云给他补习时那专注的模样,他心里微微一动,到底没有拒绝,微笑着收下了作业还答应会在下次补课前好好做完。   等出了周家门,走出去老远,李志高才恍然发觉今天在周家他没有和周小月说上两句话不说,也完全没有要和她说话的心思,甚至都没怎么注意到她。   李志高唾弃自己‘变心’的速度,整个人却放松了不少。   ☆、第116章离世   李志高走后, 姐妹们才有时间好好盘问盘问周小云。周小萍和周小月都没回自己房间里午睡,全跟着周小云进了她的房间。   周小云很无奈:“你们想问什么?”   “你怎么会和李同学在一起的?”周小月有些八卦的问。   周小月是知道李志高曾经对她有点意思的,如今这情况让她庆幸她不用再费心躲避李志高的同时, 又有些忧心李志高对周小云的感情是否是真心。   当然,这样的心思不好宣之于口,李志高曾经对她的喜欢,周小月也会把它烂在心里, 在周小云没有和李志高分手前都不会说给她知道。于是此刻她只能做出一副八卦的模样来探听情况。   周小月的演技还不错, 周小云并没有发现异常:“我早上不是说了?那就是全部了。”   “真是你主动的啊?”周小萍挺惊讶的:“我还认为你那么说是糊弄妈呢。”   周小云皱眉:“我为什么要糊弄妈?”   “怕被骂?”周小萍不确定的说了个理由, 又自己摇摇头。周小云都敢直说对象的事了,这胆子哪是会怕被骂的人:“好吧, 是我想多了。”   周小月又问:“你说的处对象就是共同进步不会也是认真的吧?你真这么想的?”   “不然呢?”周小云奇怪道:“处对象当然要共同进步,有同样理想、步调统一的对象才能携手并进。”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绝对, 周小云顿了顿补上一句:“我是这么想的。”   周小萍和周小月对视一眼,两人无言。   周小月呼了一口气:“我开始同情李同学了, 真的。真可怕啊, 处对象只是为了学习,要是我处对象也是这样,我绝对不答应。”   周小萍下意识跟着点点头,点着点着突然觉得周小月这话有些怪怪的。   “小月, 你不会也想处对象了吧?”   想是有点想的,但……她并没有做好准备,潜意识里她对处对象这件事有些害怕,也有些害羞。周小月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急啦, 还小呢。”   周小萍:“其实我觉得这么早就处对象不好,根据我的了解,女性的身体在二十岁以前尚未成熟,虽然具备生育能力,但因为器官发育不完全,容易流产、早产、宫外孕……”   周小萍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医学方面的知识,听得两个妹妹脸发白。   周小云打断她:“二姐,你说的也太……那什么了吧!处对象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我认为处对象是两个人精神上的沟通,培养共同的理想和追求……”   周小云也说了好些她认为的处对象,最后总结了一句:“生孩子是结婚以后的事,我认为这和处对象是两码事!”   周小云的处对象时不和对象有肢体上接触的说法惊呆了两姐妹。处对象原来和牵手拥抱什么的是没关系的吗?   站在门外本来想找周小云好好聊聊的董馥梅也将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有些好笑也有些放心。   她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周小月、周小萍和周小云说完话准备往外走,才提前离开。   晚上周显义回来,没人和他说今天周小云带了对象回家的事。晚上董馥梅说要去和周小云睡,周显义满头雾水,幽怨的问:“为什么呀?”   董馥梅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尖,轻笑:“不为什么,我想。”   ……   董馥梅要和周小云睡,周小云认为她也会问她关于李志高的事,但董馥梅并没有和她说这个。   母女俩靠坐在一张床上,董馥梅揽着周小云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的拍着,独特的韵律让周小云的精神越来越放松。   “小云,你期末考考的怎么样?”   周小云没想到董馥梅会关心她的成绩。她的成绩单一向完美,董馥梅从不用为此多操心。   “正常发挥吧。”周小云说:“卷子不太难,不过初中语文卷子老师一定会在作文上扣分,可能语文拿不到满分了。”   提到这点周小云不是很开心。   “尽力就好,拿不到满分也没关系。”周小云考的好让董馥梅骄傲,但考不好对董馥梅来说也没什么,董馥梅会用这个做开场白只是为了提出后面的话题:“你考试那几天精神一直不好,如果不是你坚持,我都想让你不要去考试了。早上你说你考完试差点在操场上睡着了,妈妈听着很担心。”   董馥梅另一只手在周小云眼下的青黑上轻轻撩过,担忧的注视着她:“小云,你能不能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会睡不好呢?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烦心事呢?”   黛眉微蹙,眼含隐忧,对着董馥梅这样的目光,周小云差点就把什么都说了。可惜的是她之前会睡不好是因为周小月有了喜欢的人,这不是她自己的事,她没有权力替周小月说。   她只能闭紧嘴巴摇摇头。   董馥梅更担忧了:“是不能和妈妈说吗?”   董馥梅的眼里露出淡淡的忧伤,周小云忙道:“我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只是……我就是突然发现……我们已经长大了。”   周小云的声音低了下去:“妈,你说,长大以后,我和大姐、二姐、小月还有弟弟妹妹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亲密吗?还能是最亲密的吗?”   “当然能。”董馥梅轻轻捏了下周小云的脸蛋,周小云的脸犹带着些婴儿肥,肉肉的挺好捏,董馥梅不小心又多捏了两下。   周小云幽怨的抬头看她:“妈!”   董馥梅遗憾的收回手,孩子果然是长大了,都不爱被妈妈捏了。   心里叹息着,董馥梅说的话却是很靠谱的:“家人是最亲密的关系,就算以后不住在一起,就算以后你们会有自己的小家庭,但你们永远都是兄弟姐妹。对象或许会换,但兄弟姐妹永远不会换,不管隔着多远,你们的关系都是不会改变的。”   这样说太宽泛,毕竟也不是谁家的兄弟姐妹一定感情好,董馥梅补充道:“这么说你或者不明白,我们假设一下,假如以后……嗯……阿新遇到了一些困难,你会愿意帮助他吗?”   “当然愿意!”周小云说。   “这就是了。”董馥梅脸上有着骄傲的神色:“妈妈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你们兄弟姐妹的关系都处的很好。”   董馥梅的眸光有些幽深:“父母总是不能永远陪伴孩子的,而你们的伴侣,甚至你们的孩子,妈妈也没有办法完全去信任。妈妈能信任的只有我的孩子们,在我必须离开你们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不管距离多远。这是妈妈一直在努力去做的一件事。”   “妈……”   周小云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一头扎进了董馥梅的怀里。   董馥梅搂着她,依旧一下一下的拍着。   ……   在董馥梅安慰之后,周小云心里一直计较的劲散了,睡眠质量也恢复了,给李志高补起课来也更严厉了。   这个寒假,李志高都没能逃离学习的泥沼,每天至少得在周小云的监督下学习三个小时以上。   有时候,李志高都会忘了自己是在处对象,只记得学习、学习、再学习。   到后面,周显义也发现了这个小伙子经常到他家来的事。一开始周显义还不知道他是周小云的对象,因为实在不像。只认为他是专门来补课的。   后来是有次周学新不知道从谁那里学来的,喊了一声李志高姐夫,周显义才知道了这人的身份,要不是已经相处了有些时候,对这个小伙子观感还不错,他怕是会直接把人丢出去。   就算没丢,之后的日子,周显义对他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比董馥梅这个亲娘更像亲爹。   ……   今年过年周小溪还是没能回来,周显义也没得空带一家人回老家过年。春节刚过,大年初二的日子,周显恩就上了门,他来得很早,周显义都还没出门,看到他来,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周显义的爷爷在昨夜去了。   老人家今年已经85岁,在这年头是绝对的高寿,又是在睡梦中平静离去,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是喜丧。   但好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留下的人也不可能不伤心。   是奶奶发现爷爷走的,当时她就大哭了一场,本来她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这么一哭整个人的精气神就没了一半。   周显义急急的去单位请了假,带着一家大小赶回了村子里。   村里的老人在六十之后就会给自己先打好棺材、选好坟地。周爷爷也不例外,此刻周爷爷已经躺进了属于他的棺材。   棺材还没封上,亲朋好友都还能来最后见他一面。   大过年的,愿意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但亲戚们都来了一趟,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   周奶奶执意守在周爷爷的棺材旁边不愿去休息,看到周显义他们一家来了,老人含着泪抓着周显义的手喊了声“乖孙”又去拉董馥梅的手喊她“乖孙媳妇”。   周奶奶喊完两人又去看他们家的孩子,一个个喊过去:“都来了吗?都来了吧,好,好啊,来看看你们爷爷、太爷爷最后一面。他穿上新衣服,可好看啦!可好看啦!”   听着周奶奶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别哭别哭,他没病没灾的走,是好事!是好事!都别哭!要笑!要笑!他喜欢大家伙笑!大过年的,都要开开心心的,开开心心的!他看了高兴!”   这么说着,周奶奶自己的眼眶却又湿了。   ……   谢谢呜呜今天自闭了吗的3个地雷   谢谢青行灯的地雷   ☆、第117章考题   吊唁过后董馥梅他们回了自己家,之后就是停灵结束,下葬的时候再去了。   周显义很没精神,董馥梅陪了他一会儿,听他说了他小时候爷爷是怎么照顾他的往事。说完了爷爷的事,周显义顿了顿,又说:“奶奶的精神,看着也不怎么好了。”   是的,他难过的不仅仅是爷爷的离开,还有奶奶。就周奶奶现在的精气神,周显义都怕等爷爷的葬礼结束了,周奶奶就要跟着一起去了。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再多的宽慰起到的作用也有限。董馥梅安慰了他几句,就主动提起要给奶奶送些补身体的东西。   她能自制一些适合周奶奶补身子的药丸,除此之外,她还让周显义想办法再去弄些奶粉票来。   周显义感动于她的贴心。这些年他见多了为了几毛孝敬钱闹得不可开交的夫妻,会主动提出给对方长辈送东西的很少。   “梅子……娶了你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对的一件事!对了,奶粉老人喝了好,我想办法多弄些来,给你爷爷奶奶那边也送点。”   董馥梅微愣,笑应:“好啊。”   周显义觉得董馥梅贴心,董馥梅又何尝不觉得他好呢,妻子不愿给老人加孝敬的是不少,但丈夫不愿妻子给娘家任何好处的却更多,这时候周显义能记挂董馥梅的娘家人,董馥梅听了也觉心中一暖。   周爷爷是在初六下的葬,因着天气冷,放了几天也没什么味道。葬礼大办是没有的,将棺材抬到早就选好的地埋了,小辈给磕了个头,众人又哭了一回就算了了。下了山后请亲朋吃了餐豆腐饭,算是为周爷爷送行。   送完葬,周奶奶看着就更不好了,但收到周显义和董馥梅送她的奶粉和药丸子她也开心的很,一直念着他们有心了。   过了两个月,周奶奶亲自在清明给周爷爷扫了墓,就好像完成了一桩心事一般。清明的第二天,周奶奶也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一年接连送走家里两位老人,周家的气氛自然说不上好。   但周奶奶是笑着去的,周爷爷坟墓旁空着的那个位添上了该在的人。   周奶奶进去后,给她留着个口的坟彻底封上了,生同衾死同穴,也不好说这是一件哀事。   ……   随着时间的流逝,悲伤总会慢慢淡去,不管心里是否还惦记,平日里也不会时时刻刻表现出来。   今天,董馥梅给周小萍出了一份考题。   考的是医。   周小萍到如今已经和她学医八年,背会了许多医书,看过很多脉案,基本的针灸、手法治疗、把脉、开药等技能学习完毕。   也是时候让她开始尝试行医了。   当然,在行医之前,她得先通过董馥梅的考核。   考核分两个部分,文试和实践。   前者董馥梅给她出题,考的都是她见过的、基础的但容易犯错的东西,需用纸笔作答。后者则是让周小萍给他们家人以及部分自愿的邻居面诊,判断他们的身体情况,答案口述即可,董馥梅自会判断正确与否。   周小萍很紧张。   参与考试的其他人也同样紧张。   前面的题目周小萍做的还不错,她死记硬背过的东西都没出错,只有一些变种题需要医者自行斟酌药用量的答的不算完美,按百分制算也能拿个九十五分,得到了董馥梅的通过。   第二关嘛,周小萍把了董馥梅和弟弟妹妹的脉,发现他们都健康的很。也是,要是他们有什么不舒服,董馥梅早就给他们调理了,哪轮得上她来。   象征性的问了一遍他们有没有不舒服后,周小萍就给家人做出了身体健康的判断。   她主要看的还是邻居们。   董馥梅是个赤脚医生并且周小萍在跟她学医这件事他们家也没瞒着人,偶尔头疼脑热了,除了实在不信中医的,邻居们也会来找董馥梅帮着看看。   这次需要‘病人’,邻居们也不嫌周小萍没经验,都乐于让帮助她出师。   很想要得到董馥梅认可的周小萍怕出错一个人把脉就把了好几分钟,之后还细细问了好多问题。烦是烦了点,但她问的都在点上,被说中了的邻居们也能耐着性子答,答完就追问他们身体有没有毛病,要是有,有什么毛病。   周小萍细细斟酌之后说了,董馥梅跟在后面也给人把了脉,她没马上说周小萍看得对或不对,只让她先都看完。   一圈下来,大病没有,营养不良、肌肉、骨骼损伤几乎人人都有一些。   等都看完了,董馥梅点点头,问:“那要怎么治?”   周小萍张口想说,董馥梅阻止了她:“别说,上手治好了才是真本事。”   营养不良要补不是说治就能治的,周小萍主要是治的肌肉关节痛等。   要上手治疗,邻居们就不大愿意让周小萍施针了,拔罐、手法治疗这些‘不伤身’的倒是可以。   周小萍没法,只能先从推拿开始。   她的推拿手法是董馥梅手把手教的,针对不同的身体部位、不同的毛病都有不同的手法搭配。   她那么一按,邻居们脸上就露出了‘快活似神仙’的表情来,显然是很享受了。   等按完,酸麻僵硬等症状立刻都好上许多,邻居们对周小萍的手艺也有了初步的认可。有一位大妈胆子挺大,还主动让周小萍给她扎针。   她小时候还没解放,给裹了小脚,这好好的脚给裹坏了不说,上面的腿也废了一大半,有时候坐久了都站不起来。   这揉一揉是挺舒坦的,但也是治标不治本,她想着既然按摩周小萍学得挺好,说不定针灸也行呢,就做了周小萍第一个针灸对象。   哦,之前在学校被她扎了的那个男生不算。   周小萍又细细的给她检查了一遍,反复在心中做好针灸方案才开始下针。   ……   “真好,小萍这技术可以啊!这叫什么,那什么青什么蓝的……”   周小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对对,就是这个!小萍出息,真出息!下半辈子不愁吃喝喽!”   自从哪天考试成功合格后,董馥梅就准许了周小萍出诊。她把院子外面靠门的地方拿竹子和蓝红白条的塑料布隔了一小块让周小萍做义诊用。   诊疗是免费的,主要是让周小萍积攒经验,要是需要拿药还是得给药钱的。   反正看病免费,抱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思来让周小萍白看的人还挺多。   有董馥梅在后面压阵,周小萍看病也越来越放松,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与此同时,她的进步也是飞快的。   实践往往比纸上谈兵更能让人成长。   等周边看完了,周小萍甚至还跟着周显义到了工地去,在休息时间免费帮周显义的工友看病,司机和建筑工人本来就是容易有肌肉损伤等疾病的人群,她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往往几针下去就可见疗效,在周显义工友里是小有名气,少有不夸的。   就连部里的领导都听说了这件事,还特地到工地上让周小萍也给他看了看,之后又表扬了一番,甚至还在私底下暗示周显义今年升工资等级的指标很可能会分给他。   一是他工龄有了,二是他女儿帮工友免费看病这事做的实在厚道,得到的支持肯定多。   这次周显义真能拿到这个名额,有一半都是要托了周小萍的福。   ……   周小萍被各种夸赞,弟弟妹妹习惯的同时也不免有些羡慕。周小云还好,她学习上也没少被人夸,周小月呢,个性上和外貌上被夸也不少,虽然没周小萍、周小云那样实用,但也是基本让人满意的。   下面几个周学军能被夸一声机灵,周学兵能被夸一句勇猛,周学新能被夸一句可爱,周小枫能被夸一句乖巧,只有周学栋,别人夸他只夸他富态。   好像除了胖他就没别的优点了似的。   周学栋也是有自己小小的虚荣心的,他希望自己也有值得被人夸赞的东西。可是让他自己想他也说不出来,情绪就有些低落。   这天吃了饭,周学栋看着碗发呆,呆了一会儿突然问董馥梅:“妈,你说我除了吃还能干什么啊?”   “还能睡啊。”周学军顺嘴接了一句。   周学栋扁了扁嘴,除了吃就是睡,那他不就是跟猪一样了!   “别瞎说。”董馥梅啐了周学军一下,又对周学栋道:“要说你能干的东西那可就太多了,你能写字,能读书,能照顾弟弟妹妹,一下叫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得看你要问的是什么方面的了。”   周学栋闻言愣了愣,想:‘这么听上去我会做的事好像还真不少。’   他想了想,说:“我想问的能干的事是像大姐、二姐她们那样,大姐能跳舞,二姐能行医,三姐能学习……我……我能做什么呢?”   他举得这三个例子都是能拿钱回来的,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开始考虑养家的事了。   董馥梅也没打击他的信心,说什么小孩子不需要考虑这些的话,而是很认真的问他:“那就得看你对什么有兴趣了。你想啊,你大姐能跳舞是因为她爱跳舞,你二姐她能行医是因为她爱学医,你三姐能学习是她爱学习,那你呢?你爱什么呢?”   “我爱什么?”周学栋被问住了。,   ☆、第118章小溪   要说周学栋最爱什么, 那无疑是吃,他会长成家里最丰腴的一个, 和他那张停不下来的小嘴有很大的关系。   可如果说自己最爱的东西是吃,周学栋觉得也太不上台面了一点。   他闭着嘴不想说, 但董馥梅还在期待的看着他,这么沉默也不大好。他晃了一下脑袋,左右观望一下,看到厨房眼睛一亮, 大声和董馥梅说:“妈妈!我知道我爱什么了!我爱当厨子!”   厨子也是一份很体面的职业, 而且也容易吃到好吃的东西。乍一看似乎很符合周学栋爱吃的本性, 但其实他说谎了。   他只是爱吃, 但他并不爱做吃的。   当下并没有人察觉周学栋说了谎。周学军还很当然的说了一句:“你喜欢当厨子?这还不简单,妈厨艺那么好,你和妈学嘛!”   并不是很想学的周学栋此刻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听他这么说了, 牙根一咬点了点头:“对,我想和妈学做菜!”   董馥梅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没能马上想明白,闻言就点头答应了:“行啊, 你要想学每天晚饭的时候就可以……”   董馥梅说着这话就明白过来哪里不对了。每天做饭的时候, 周学栋凑到灶台边只有对菜流口水的时候,可没有想要试着了解做菜步骤甚至掌勺的时候。   董馥梅不动声色的将未尽之语说完, 就好像完全没发现自己发现了周学栋不爱做菜一样。毕竟能够掌握一技之长也是好事。   教人学做菜董馥梅很有经验了, 而且教周学栋比教周青青简单的多, 一是周学栋识字,自己就能看懂菜谱不要人读,二是周学栋有一条对味道很敏感的舌头,能轻易分辨出很细微的差别,他的舌头一尝就能知道怎样的搭配才是更好吃的,完全不用死记硬背配方。   ……   九月份的某个午后,家里来了位熟人。   沈薇薇是带着她儿子来的,付高飞是和周学新他们同一年生的,但月份更早,虚岁大了一岁,算作六岁。   沈薇薇和付博远结婚后的第二年就申请在村里盖了座小房子搬离了知青所,同年怀了孕,虽然后来娘家出了些事,但有了自己的小家也算有了依靠,好歹将困难挺了过去。   沈薇薇最难的那段时间没有来找过董馥梅,她怕她家里的事会把她朋友也连累了,是在最难的一段过掉后董馥梅才知道了沈薇薇的爸爸和哥哥们被下放到了某个农场去。   或许是当了妈,或许是经历了许多,如今的沈薇薇比几年前看上去稳重了不少,也苍老了不少,和董馥梅站在一起竟然看过去更像姐姐一些。   “怎么这时候有空来?”董馥梅很热情的招呼这对母子到屋里坐,还抓了把花生给付高飞吃。   付高飞小声的道了谢。   这个男孩的个性有些腼腆怕生,总是不自觉往沈薇薇身后躲。   周学新和周小枫午觉睡醒就跑出去玩了,董馥梅也不知道他们野哪去了,不能叫回来让他们带带小客人,只能多给他东西吃,让他不至于太无聊。   付高飞吃着,两个大人就说起话来。   沈薇薇告诉董馥梅她又怀孕了,她这一胎怀像不大好,继续待在村里知青必须下地干活,身子受不住,本来打算低调的在村里等待某个机会的付博远为了她只能改变计划,用大价钱在城里砸出了一个工作来。   塔尖大队的大队长现在也已经换了个人当,不过新的大队长对知青回城的态度也是很好的,有单位愿意接收付博远的户口他就批了。   而沈薇薇这里,让她参与工作怕是不行的,小夫妻俩商量后打算学学董馥梅在城里买个房子接收她的户口。   沈薇薇和付博远原本的家庭都是有钱的,后来出了点事,但藏起来的积蓄依旧不少,买工作买房子还是可以的,如果不是想要低调做人,早些年他们就可以来城里了。   现在为了沈薇薇肚子里的孩子没办法必须要来城里,沈薇薇想着既然都来了,还是想和自己的朋友亲近,就想要买董馥梅家附近的房子。   听了沈薇薇的来意,董馥梅没急着带沈薇薇去问房子的事,而是先让她把手伸出来,给人看了脉,又问了些她身体情况。   其实沈薇薇毛病不算太严重,主要是营养不良,而且她怀孕之后没什么胃口,吃了吐得厉害。   董馥梅给她开了一剂保胎药,又给她拟了份既开胃又养人的菜单,让她主要从食补上调养身子。   沈薇薇拿着单子笑:“我都差点忘了梅姐是医生了。”   “我算什么医生。”董馥梅也笑:“不坐诊不行医的,也没考那什么执照。”   “赤脚医生也是医生啊。”沈薇薇说:“不过梅姐,我觉得你可以去考个行医执照,有了那个凭你的医术说不定大医院也要你去参加工作呢。”   董馥梅想了想:“考个执照倒是可以,给人看病也能说一句执证上岗了。去医院工作还是算了,大医院里都是西医,那些工具我用不惯。”   西医算是董馥梅没怎么接触过的知识,来到这里后她闲暇时间也会自学一些权当打发时间,医书看了不老少,里面一些西医的治疗手法也有可借鉴之处。   不过吧,西医里她看得上的东西太血腥,不血腥的东西她不大看得上。西医的药片大多治标不治本,都是等有什么情况了再用药,董馥梅不喜欢这样。   说过这个话题,董馥梅就带着沈薇薇去了隔壁,何彩霞在他们这块也是个包打听,要是谁有意愿卖房子,她应该会知道。   果然,何彩霞是知道的,而且还能给出好几个选择来。   原来这些年各个单位的单位楼陆陆续续的盖了不少,能分到房子的人越来越多,有意愿卖掉旧房子搬入楼房里的人也多了。   除非像董馥梅当初那样推翻重盖,或者花大钱大修,普通的平房很多是没有接自来水的,甚至好些连电也没有,因为人家大工程都忙不完,哪有空接没几个赚头的小活。   而且很多平房还都是草泥房,他们这春夏雨水多,草泥房容易潮湿,住在里面也实在说不上舒服。   有不漏水的楼房比着,自家的草泥房唯一的优点就剩下地方宽敞些了。   现在的房价比当年董馥梅买房的时候贵了一点,但也不太多,买个够一家子人住的,四百也就拿下了。   等房子交接完,沈薇薇一家也没有急着搬来,因为房子有些漏水,得修缮一下。   ……   沈薇薇家修缮完毕,一家人搬了来和董馥梅家成了邻居,两人便常常来往。   十月天开始凉了,董馥梅买了些毛线开始给家里人织毛衣,沈薇薇见状也去买了些,毛线去年百货大楼建成后就归到不要票的物资里了,保暖又能打很多花样,受到许多家庭妇女的欢迎。   没事两人就坐一起聊聊天顺带打毛衣。   这日也是如此,两人正打着毛衣说着话,外面有邮递员同志骑着墨绿色的自行车来,从背着的斜挎包里找到封信,在董馥梅家门前喊人,喊得是董馥梅的名字。   会给董馥梅写信的当然是周小溪。   董馥梅也没避着人,直接开了信,看完她呆住了。   “小溪写了什么来?”见董馥梅拿着信纸怔愣,沈薇薇忍不住凑过去看,一看她倒是笑了:“哎呀,是小溪要回来了啊!”   “嗯,她要回来了!”董馥梅回过神来,高兴的有些失态。   五年了,周小溪终于能回家了。   周小溪在信里写,她将在十月底回家,假期能有半个月。虽然不是过年的时候,但她能回家就已经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了!   晚上董馥梅向家里人宣布了这件好事。   从周显义到周学兵都开心坏了。两个小的没见过大姐姐,没有家里其他人那么真情实感的高兴,不过看其他人高兴他们也跟着乐,周学新兴奋的在屋里跑,周小枫还说要把董馥梅给她缝的布偶借给姐姐玩。   知道周小溪要归家,家里每一个人都在期盼着。越期盼时间越是难过,总觉得时间走的太慢太慢。   29日下午,穿着一身正版海军装的周小溪背着个大大的背包回到了家。   这天正是周末,孩子们都没上学,但是他们哪儿都没去,全家里人一直在家里等着,时不时的就要往门口探探头,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做手里的事。   好在周小溪也是归心似箭,紧赶慢赶的在午后就到了家里。   她回家的时候周学兵刚好往外看,两人对上了眼。   周学兵怔了那么一秒钟后“唰”的站了起来。屋里其他没发现周小溪的人全都看向了他。   周学兵没说什么,直接往外冲去,边冲边喊了声:“大姐!”   12岁的男孩子已经开始初具大人的姿态,和17岁周小溪也差不了多少高,但他就像小时候那样,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周小溪,欢呼着哽咽着:“大姐你终于回来了!”   要不是两人相似的长相和那声饱含感情的‘大姐’,外人见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很有可能怀疑这是对小对象!,   ☆、第119章闲聊   慢了周学兵一步,家里的其他人也全都跑了出来。   “妈!爸,小萍、小月、小云、阿军、阿栋……”周小溪松开抱着周学兵的手对着人一个个叫了过去,叫到后面她低下头看着两个小的,也喊了他们的名字:“阿新、小枫,还有阿兵,我回来了!”   霎时间,董馥梅的泪腺就绷不住了。   她占据了周学兵的位置,一把抱住了周小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弟弟妹妹也随后跟上,以周小溪为中心抱成了一团,凑热闹的周学新和周小枫仗着人小从下面钻进去抱住了姐姐的大腿。   只有周显义没上手,但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可见也是非常开心的。   等他们抱够了,开始问询对方这些年的境况,周显义才提议:“别站在门口了,咱们回屋子里说。”   “对,是要回屋子里,小溪还背着这么大的包呢,很累吧。”董馥梅说着要去拿周小溪背着的包。   周小溪让了一下避开:“不重,我自己能背。”   董馥梅手又一伸,将包给拎住了:“自己背什么!到家了包就该卸下了!”   听了这话,周小溪没再坚持自己背包。   这包看着还是有点分量的,周显义想帮董馥梅拿,董馥梅却不给。这时候,哪怕是只能为周小溪做一点拎包的小事都会让董馥梅心里更舒坦一点。   她想将这些年周小溪不在家里缺了的疼爱补给她。   ……   进到屋里,众人就在客厅里坐下,周小月拉着周小溪一边胳膊,叽叽喳喳的就问起了文工团里的生活是个什么模样。   周小溪事无巨细的给她说了。   大伙儿都很认真的听着,周小溪说了两句,周小云像是想起什么,站了起来去到了厨房里。   她给周小溪端来了一杯开水:“姐,有点烫,你喝的时候注意点。”   周小溪接过,抬头看她:“哟,还给我端水啊,对姐姐这么客气了?”   周小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我对你才不客气,还不是看你接下来你有好多话要说,怕你渴了才给你端的,都没往水里加糖呢。”   “谢谢啦!不过我也不爱喝加糖的水。”周小溪道了谢,顺嘴说了一句。   听到这个话题周学新有话要说:“为什么不爱喝加糖的水?糖甜甜的多好吃啊!”   周小溪对甜味也是喜欢的,但她更喜欢只吃糖,糖水她确实不怎么爱,觉得糖和水加在一起,糖果在嘴里滚动的口感没有了,水也变得不够解渴。   周小云就是知道她不爱和糖水才没给她放糖的。   周小溪和周学新说了她对糖水的看法,周学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周学军问他。   周学新歪着脑袋看他:“我知道以后要喝水是喝水,吃糖是吃糖啊!那样会更好吃哦!不过,我觉得喝完水再吃颗糖会不会还能更好吃一点?”   逻辑明白的童言童语惹得全部人都笑了起来,周小月还逗他:“是是是,你说的对,喝完水再吃糖是会更好吃,可惜你这口小黑牙呀只能喝水不能吃糖!”   周学新听了脸上的小表情变得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还不断往董馥梅身上瞥,更是引得众人笑个不停。   笑过之后,家里的气氛就很好,所有离别的伤感消失无踪,大伙儿热热闹闹的聊起天来。   董馥梅问了周小溪几个问题,问完后突然想起周小溪来得这个点有些不对,忙问:“小溪,你吃了午饭没有?”   周小溪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午饭:“没……我还不饿。”   “不饿什么不饿!”董馥梅一听她还没吃,都想骂她两句了,吃饭怎么都还能忘呢!   董馥梅进到厨房里看了看食材,知道周小溪今天会回来,她早上特地到菜市场抢了不少好菜回来。但看来看去,她还是给周小溪做了碗面,面做起来比较快些。   面做好了,也没人和周小溪说话了,都催着她吃。   吃到久违的妈妈做的饭,周小溪胃口大开,大口大口的吃着,连一滴汤都没放过。   等她吃完,董馥梅才问她说:“小溪,你在部队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饭?”   “有按时吃的。”周小溪忙道:“部队都是按时放饭,准时准点的。”   不过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吃饭速度都很快,吃完了小小的休息半小时,消化消化,就得继续练习。   周小溪回来这么久,给家里人说得都是她在文工团里的趣事,练舞的辛苦啊,和战友相处的摩擦啊,这类不开心的东西她都没有和人说。   一家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晚饭也是全家人一起动手齐心协力做的。   家里的摆设有些细节和周小溪在的时候不一样了,但整个氛围还是一样的,只待了半天,周小溪就完全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吃过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天,才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   周小溪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到门口,她就愣了下。   她的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剪纸,是牛属的图纹,看上去还挺新。今年正是牛年。   想到虽然她不在家但是过年家里人都把她那份算上,周小溪心里暖洋洋的。   推开门,她的屋里也多了许多小摆设,窗花也是新换的。她的房间董馥梅早带着弟弟妹妹们打扫了干净,被褥也是刚晒过的,乍眼看去,这间房子里好像一直都有住人一样。   周小溪趴在床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枕头也是洗过晒过的,满满的全是皂角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闻着特别地让人身心舒畅。   “我回来了。”周小溪小小声的说,说完自己傻乎乎的笑了。   ……   周小溪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五点多就醒了,一醒来就想要开始练功,她洗漱过后下意识往中间的房间去,那是她曾经的练舞室,走到门前她才想起来这间房现在已经是给周学新住的。   房子里没有足够空旷的空间,周小溪想了想就去到了院子里。   家里人都还没有醒,院子里静悄悄的。伴着晨光,周小溪缓缓做起了拉伸的动作……   一个多小时后,家里的人才陆陆续续起了来,看到周小溪起那么早练功惊讶又佩服。今天是周一,上班的上课的都要出门去。   周小溪练晨功出了一身汗,吃过饭去洗了个澡。再下来,家里剩下的就只有董馥梅、周学新和周小枫了。   周学新比周小枫更活泼些,也爱黏着哥哥姐姐撒娇,已经和周小溪很熟了。   周小枫则不然,她不算特别怕生,但也比较慢热,看着周小溪有些不敢讲话,一只小手一直拉着周学新。   周学新不想被她扯着,就掰她的手:“你干嘛老抓我啊,我都给你抓疼了。”   周小枫不想放,周学新给她掰开她又抓上去,掰开又抓上去,周学新就有点火了:“我都说了不要抓我了!”   周小溪见状一手一个将弟弟妹妹抱了起来,然后坐了下来将他们放到自己腿上。   “啊!”突然腾空又下落,周小枫下意识松开了抓着周学新的手改为抓住了周小溪的胳膊。   “好孩子不能吵架。”周小溪说。   周小枫怕怕的点点头算作答应,小声的说:“我没有要吵架的。”   周学新则兴奋的很,开心的喊,喊完还撒了个娇:“好好玩哦,姐姐再一次!再一次好不好啊!我求求你了~”   处理好厨房的董馥梅这时候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了周学新的话,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只对周小溪道:“小溪,你别惯着他们。这么大了有点重量了,你把他们放地上玩,别抱着。”   长久不在身边的那个自然是最惦记的,此时此刻,董馥梅心里最爱的肯定是周小溪,哪愿意两个小的累着她。   “也没有很重。”周小溪搂着两小的腰竟然上下颠了颠:“挺轻的。”   “抱一会儿是还行,压久了就重了。”董馥梅说:“他们两个刚生下来那会儿天天要人抱,抱久了沉的我都想把他们给扔了。”   可能女孩子对重量话题天生比较敏感,周小枫反驳道:“我没有很重,爸爸说我都没有一袋米重!”   这个月买米的时候周显义顺便给跟去的两小也称了称,称完说了一句他们还没有一袋米重,周小枫就一直记着了。   “还会还嘴了。”董馥梅捏了下她的小嘴巴。   “没有还嘴,我是说实话。”   “行行行,你不重行了吧。”董馥梅也懒得和她争,小孩认死理,争起来很难说服,废力气的很。   周小溪看了笑:“妈,我怎么觉得你脾气躁了不少?我记得小时候你和我们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那是你记错了。”董馥梅肯定的说:“你忘了你们小时候被我一瞪都不敢说话的事了?”   周小溪想了想,摇头:“想不起来了,我就记着妈妈是最温柔的。”   董馥梅听了笑:“那是你只记得我的好。”   顿了下,董馥梅又补充了一句:“也是你乖,我没怎么罚过你,小月她小时候给我罚抄书罚的都哭了你还记不记得。”   董馥梅这么一说,周小溪也想起来了:“嘿,还真有这事,她那时候哭的可惨了,还想我们帮着抄,可是都没人答应她。”   “她还想让人帮抄?不行,我得再罚罚她。”   “别!给小月知道了时隔这么多年我把她出卖了害她要抄书,她可要生气的!”   “放心,我不告诉她是你告诉的我。”   ……新网址:..:,网址,m..,,   ☆、第120章出轨   周小溪已经是张开了的大姑娘了,走出去那些婆婆妈妈的都爱问她几岁了,找对象了没有,跃跃欲试的想要给她介绍自家的亲戚。   在文工团待了这么些年,相处的大多是同龄人与老师,周小溪有些不大会应付这些过分热情的长辈了,就不爱出门,在家里练练舞,和家里人聊聊天,更多的是带着两个小的玩,享受着这五年来难得的自在时光。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那么一眨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周小溪又一次背上了行囊。这一次的不舍比第一次还盛,被她带了半个月的两个小的哭成了花脸猫,抓着扯着不让她走。   可是没有办法,她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回到部队报道。   她走的这天是周一,要上学的弟弟妹妹没法来送她,只在家门口和她道了别,周显义为了送她上火车,还特地请了半天假。   他特地其实也不光是去送周小溪,车站那地方挺乱的,只让董馥梅带着两小去送人,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送完人回来的路上周显义就拐去了单位,董馥梅带着两小接着往家里去。   两小刚哭过一场,现在眼睛都红红的,嘴扁着,嘴角微向下,像是小白兔,就是有点可怜。   不知情的看了还认识是董馥梅把他们骂成这样的。   因着两小并董馥梅情绪都不高,他们走的就有些慢,回到家太阳都升的老高了。   家门口竟然等着个人。   看到董馥梅他们回来,那人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董馥梅的胳膊,凄声问:“向进来过没有?他在不在这里?在不在这里?!”   董馥梅定睛一看,这头发没梳齐整,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到不行的女人可不就是她的弟媳妇韩晨。   董馥梅认为是董向进出了事,忙反抓着她胳膊:“你冷静一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向进在不在?向进在不在啊!”韩晨只会问这一句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看到董馥梅摇头的一瞬间,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还好董馥梅拖住了她。   “发生什么事了?”   董馥梅撑起她,让周学新和周小枫先去开门,半拉半抱的将人带进了家里。   乖巧的周小枫还学着家里人待客的样子跑去倒了杯水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韩晨已经泪如雨下。   董馥梅压着她让她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弯下身,一手托着韩晨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让两人的目光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董馥梅的语调不急不缓,带有独特的韵律,让人不由的平静下来。   “别急,别怕,有我在呢,没事的,遇上什么事了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慢慢地,韩晨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也能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一个男人有钱了就容易变化的事。在去年,经过一家人辛辛苦苦的打拼,终于将身上欠下的债务还清,能够存下属于自己这个小家的积蓄。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当时韩晨、董向进,包括家里的孩子们都是很开心的。他们不用再有钱不敢花,他们可以吃好一点,穿好一点。   物资水平提高了,人看上去自然也精神了很多,那段时间韩晨真的有意气风发的感觉,就是上街走路都带风的那种。   董向进也和她一样,可能比她还更过分一点。当口袋里有了能自己支配的钱后,他学起了抽烟,偶尔在休息的日子还会出去和同事喝杯小酒。   乡下里逮着机会就要抽烟喝酒的老爷们同样不少,韩晨都没把这当回事,还对董向进能教到城里的朋友挺喜闻乐见的。   但后来……   “我在洗他衣服的时候在他裤子里发现了一根长发。”韩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木然。   韩晨到了城里来后就学着城里的进步女性剪了个齐耳短发,一直没留长过,也不止她,孩子们也都是差不多的发型。董向进能沾上长发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而且是在裤子里,这由不得她不怀疑。   她刚发现的时候不敢声张,偷摸跟过董向进几回。但她没找准机会,要不就是董向进确实是去上班,要不就是确实和朋友聚会,没看到有什么女人。   她虽然没完全放下戒心,但也在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她私心里是更期盼着是自己误会的。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前天董向进突然和她说起什么:“现在城里的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多好啊,我们那会在乡下什么都不懂,说什么自由恋爱还不是父母帮着相亲,还要找媒姑做中人,啧,真是太不进步了。”   乍一听只是随便一感叹,但心里有了怀疑的韩晨肯定不能信这只是随便的一说,她认为这是董向进在试探她的态度,他肯定是想要跟她离婚去找什么真爱去了!   当时她就不能忍了,质问了董向进两句,两人就吵了起来。然后董向进就摔门离家出走了,两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她昨天就有去董向进朋友家拐弯抹角打听过了,人不在他们那里。董馥梅家已经是她知道的最后一个可能的地方。如果还没有……那一定是去跟狐狸精过夜去了!   是以,在董馥梅摇头否认董向进来过时,韩晨就崩溃了。   韩晨说到她看到董向进裤子里的头发的时候,董馥梅就让周学新和周小枫自己去玩,没让他们听。   等韩晨说完,董馥梅脸上的表情也说不上好看。   有那么一点点愤怒,也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记忆中她和董向进的感情说不上特别好,但也不算差,这几年来往的勤了些,她也是认认真真把他当自己弟弟对待的。   如果他真的做出这种‘发达’了就管不住下半身,想要抛弃糟糠之妻的事,董馥梅绝对会站在韩晨这边,也不会再认他这个弟弟了。   “你先别急,现在是上班时间了,他总不会连班都不上了,我们去单位找人。”董馥梅冷静的说。   韩晨愣了一下,下意识摇摇头:“不行的,要是被领导知道他有作风问题……”   不仅是工作不保,甚至要被挂破鞋,他的妻子、孩子乃至家里的亲戚以后都会抬不起头来做人。   就是因为这个,除了在董馥梅这里,去别人那里打听的时候她都没声张,只是说夫妻俩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架。   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董馥梅是欣赏的。毕竟做了错事的人倒霉就算了,没犯错的家人平白被连累可就太无辜了。   “没事,我们就去看看人在不在,不急着在单位说这件事。要是人在了等他下班再截人好好说道就行了。”   董馥梅说到这顿了一下:“看我,也是有些着急了,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的,等他快下班的时候去就行了。也差不多到做饭的时候,你先在我家好好吃顿饭,再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你看你头发乱糟糟的,眼里也都是血丝的,一看就是出事了的样子。”   董馥梅站起来拢了一下韩晨的头发:“女人永远不要让自己太狼狈,尤其是面对自己男人的时候。让他们太得意可不行。”   也不能让他们太嫌弃了。如果还想继续过日子的话。   如果是董馥梅自己遇上这样的事,她可能会选择物理阉割了男人后带着孩子离婚,比起别人的闲言碎语,还是自己过得舒心最重要,反正她自己就拥有养家的能力,也自信能靠自己过得很好。   但如果换到别人身上,董馥梅是不会建议她们离婚的。   和董向进是自己弟弟无关,只是现在的社会对女人还是苛刻的,她不在意的一些话,不代表别人也能做到不在意了,而且也不是所有女性都具备赚钱的能力,离婚了如果不能过得更好那就没有必要离。   起码不离婚拿着把柄还能威胁男人把钱拿家里来。有了钱再当男人不存在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当然,如果韩晨自己觉得离婚好一点的话,董馥梅也不会刻意去阻止的。   但显然,韩晨还是想要继续过日子的,要不也不会第二天就巴巴的去找人,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董馥梅说话果断,也很坚定,在这个时候就给了六神无主的韩晨一个方向,让她下意识按照她说的做。   刚在厨房里洗了两个菜韩晨才反应过来:“不行,我不能留这里吃饭,我得回去给阿帆他们做饭。”   董明帆是韩晨的小儿子,今年也才四岁。让他自己在家里玩一会儿还行,让他自己做饭吃显然是不可能的。   董馥梅听见是这个理由也没拦她,只叮嘱她吃完饭好好睡一觉,要去找人的时候可以来找自己,如果时间来不及,可以把小儿子带上一起去。看见孩子,董向进总会给点面子。   韩晨这时候简直把董馥梅的话当作圣旨,忙不迭的答应了。   等到回家去给家人做了饭吃过后又强迫自己好好睡了一觉,醒来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就没去找董馥梅,收拾妥当后就牵着小儿子往董向进单位去。新网址:..:,网址,m..,,   ☆、第121章丢了   “姐……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   “你没必要和我道歉,你对不起的人可不是我。”   也不知道韩晨将董向进喊回家后是怎么和他说的,总之是和他说了她去单位堵人是董馥梅出的注意,晚上八、九点了,董向进还跑到董馥梅家里来道歉来了。   董馥梅不爱听,他竟然还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起誓来。   “孩他妈那里我也认了错了,我真没想要过要和她离婚,我就是一时新鲜在外面玩玩,之前说什么自由恋爱的也是看单位里小年轻结婚了有感而发,绝对不是说的我和那谁……”   董馥梅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董向进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听就知道理不直气也不壮。   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男人,什么时候也都有为了生活不惜宽衣解带的女人。   私底下熟人带着,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做过那档事,谁也不可能去举报。   一个个胆子都大得很,有玩得好的‘弟兄’或生活困难的‘姐妹’,打着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旗号都拉进去一起做那勾当。要是有家人发现不对劲还会默契地组织起来给打掩护。   这里面牵扯了太多人,弯弯绕绕的董向进也不敢说,提到了就用‘那谁’代替。   董馥梅没兴趣知道和董向进一起鬼混的有谁,她只警告他:“我现在也是管不了你了,也没那个心思管你。就奉劝你一句,不管做什么你都想想家里人,不想你爱人,也想想我们爸妈,他们辛辛苦苦做活,还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给你换工作买房子惹得阿哥阿嫂嘀咕他们偏心,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好好想想。你要真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事不亏心,我对你就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还能记得家里一点好,现在就收手,免得哪天连累了爸妈,让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流泪。”   董向进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一次出轨他心里还虚的慌,回到家就对韩晨特别好,弄得韩晨还认为是家里清了外债他也高兴。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已经上了船,怎么可能轻易下来。等次数多了,他的心虚和害怕就慢慢消失不见了,就觉得在外面玩那些花样贼刺激,和自己媳妇那啥都没意思了。   他也完全不觉得是自己错了,要不前几天也不会没忍住和韩晨吵起来。   他今天会巴巴的来道歉,主要还是因为昨天韩晨牵着孩子去单位找他把他吓着了。要是韩晨一没注意将她怀疑的事在单位说出来,他的下场可就惨了。   董向进还算了解自己婆娘,她是挺在乎他那个工作的,没道理会找到他单位去,于是在哄好人后他就套了一下话,得知了是董馥梅帮着出的主意。   在董向进心里,董馥梅这个姐姐是有大本事的。带着那么多娃还能找个没结婚的小伙接盘,后面又转身一变成为了城里人,妈那会带着他找上门的时候他心里其实觉得希望不大的,城里工作要是好找那些知青哪还会下乡啊!   可是他姐还真就给了个办法,按着那办法做,家里就好过了起来。再之后就是买房,找工作,里面多多少少都有董馥梅的牵线搭桥。   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姐姐,董向进在骄傲崇拜的同时,也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惧怕。   所以在得知韩晨将他出轨的事告诉董馥梅知道后一刻都等不得,火急火燎的就跑来道歉了。   可现在董馥梅明摆着是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而且她说的话也唤起了他心底的良知。他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当然知道。就只是他没把持住而已,而且为了让自己心安,不断的告诉自己没做错,大家都是这样的……   董馥梅也没说他错没错,就提溜出为了他付出许多的父母让他自个看看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他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可他总该是个孝顺儿子。   流氓罪惩罚有多重,他知道的很清楚,万一哪天事发了,怕是吃一个枪子都是便宜了。   “……姐,我会改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董向进认真多了。   但董馥梅却也还是那个态度:“你改不改不关我事,要说这种话和想听的人说去。我言尽于此,你好走不送,以后也别登我家门了。”   “姐!”董向进惊了:“别来了是什么意思?你不认我了?”   “你听懂了就行。”董馥梅也说的直白:“你这事做的我膈应,我不想看见你。你别来我这,以后你做的这事给人知道了,我也好撇清关系,免得人家把我也算进去。你要心里还叫我声姐,对我有那么两分姐弟情谊,就别再来了。”   董向进能进城和董馥梅是有大关系的,他犯了错知道的人就心里算清楚和董馥梅没关系,难免也要嘀咕要是当初董馥梅没帮着董向进出主意让他进城就好了这样的话。   自己有能力不拉扯一下自己的兄弟姐妹?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关系,怎么可能那么无情。当初谁也不知道人能变得那么快,一个有点年纪和阅历的男人硬是能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花眼能怪到当初拉他一把的姐妹身上?   谁都知道不能,可也不耽搁别人这么说。就是董家人就是不说也可能会这么觉得。   平白惹上糟心事,董馥梅的心情能好才怪了,反正她是不想再见到董向进了。   这些年来,被周显义和孩子们宠着爱着,董馥梅的脾气也是见长。外头管不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她是不想有让她不顺心的人来碍眼,拒客的权力她还是有的。   被董馥梅利落的赶出去,董向进颇有些恍惚,好好的一个姐姐就这么丢了……   ……   董馥梅和董向进说话的时候周显义拉着小孩们到二楼周学军的房间避了去,等了半天觉得家里没动静了,他才站到楼梯口往下看了看。这一看就看到董馥梅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桌子边上单手撑着脑袋目光涣散的发着呆。   周显义下楼来:“阿进走了?”   董馥梅回过神,没什么力气的“嗯”了声。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家的隔音还不错,董馥梅和董向进说得话,周显义没能听见。   “不想说。”董馥梅不想骗周显义,也不想和他说这事,干脆就直接说不说了。   董馥梅说了不想说,周显义也没追问:“成,不想说就不想说,你也别在这一个人生闷气。我跟你讲,刚刚阿栋做作业,有道题不会,他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去问小云来问我,我哪会做题啊,就给难住了!孩子们都笑话我,你可得去帮我报仇!”   董馥梅之前是没接触过这里的习题,但是她聪明啊,看两眼知识点就会做了,就是辅导自学到高中毕业程度的周小云也不再话下。   说到周小云的自学,这里必须提一句,当初董馥梅买的那些练习册周小云都靠着自学正确的做完了。然后,她买不到大学的教材和辅导书看了。   她不在乎每天到学校上课是坐在几年级。   反正一个班好好听课的人也不是很多,只要不逃课不过分闹腾老师也不会特别管。她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学问,只有老师点她答题了她才会起来回答一下‘幼稚的’问题。   但是她在乎她没题可做,没学可习。   为了不让自己进步的步伐闲下来,周小云开始为难自己。   自从她自学完高中课程后就开始钻研董馥梅给她的‘古书’上一些尚需研究的知识点,试着自己证明出一些来,可惜她知识积累还是不够多,想要做到这一点目前还有点难,需要花费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回到正题,董馥梅听了周显义似真似假的抱怨后给他做出的委屈又气愤的模样逗笑了,将董向进的破事抛到脑后,董馥梅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一挥手:“走!我帮你报仇去!”   看董馥梅恢复精神了,周显义心下一松,也跟着气势汹汹的挥手:“走!”   沉浸在各自难题中的孩子们也没怎么关心舅舅的事,随便问了两句‘舅舅来有什么事’这样的话,董馥梅也随便敷衍说两句,他们听过就算,并不深究。   之后的时光,董馥梅一直在帮周显义‘复仇’,中途周显义还下去给他们煮了宵夜。   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饿的快,晚上九点多家里就加了一餐,这餐没人只能分到一小碗,吃饱是不行的,垫垫肚子罢了。   不是家里没钱要省,而是晚上吃太多了也不好,容易睡不着觉。   等吃过宵夜,消化了半小时,一家人简单洗漱后就各自回自己房间睡了。   董馥梅侧躺在床上半天,瞪着眼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我不认阿进了,以后你也别搭理他。”   躺在她身边的周显义没问为什么,“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新网址:..:,网址,m..,,   ☆、第122章紧张   今天董馥梅有些紧张, 坐立不安的在家里走来走去,想要做些事来分散注意力, 可是拿起东西也静不下心来。   要问为什么,是因为今天是三中初三年级毕业考试, 也是中考考试的初选。只有在毕业考试获得优异成绩的才能去参加中考获得读高中的机会。   如果没能获得参与中考的机会,就要考虑给孩子找工作了,因为初中毕业生没有单位接收的要强制上山下乡,而且去的地方不一定, 他们这边还好, 要是去了大西北, 那可就得吃大苦头了。   “妈!”   董馥梅正烦着, 周小枫拿着自己心爱的布娃娃从房间里跑出来,泪汪汪的说:“妈,我的娃娃破掉了!”   董馥梅接过布娃娃一看, 布娃娃的小裙子不知道是勾到了哪儿被撕破了一个口子。   董馥梅翻出线包来又拎出一袋攒下的碎布头, 挑了一块碎布头和布娃娃的裙子比对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就将别的放回去。   她穿了线,打了结,缝了两针又就有些走神。   周小枫眼巴巴的等着她帮布娃娃的裙子打补丁, 可是半天董馥梅都没动一下, 周小枫急得喊了几声。   董馥梅被她喊回神,晃晃头将自己晃清醒了, 手下又动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太不安了, 手竟然有些不稳, 戳了手指一下。重倒是不重,血都没流一滴,就是被针戳手指对董馥梅来说也是个新奇的感受,她闭着眼绣花都没有被扎过。   董馥梅心里更加不安,她怕这是个凶兆。这缝补是进行不下去了,可周小枫还睁大眼等着呢。   董馥梅想了想,小心的避开针头将娃娃递给周小枫:“小枫啊,你想不想自己学着给娃娃做衣服?”   周小枫大眼睛亮亮的:“我也可以给娃娃做衣服吗?”   “当然可以。我们就从缝这件衣服开始吧。”董馥梅耐着性子教周小枫怎么捏针和缝补,教完了嘱咐她慢一点小心不要被针戳到后就放她自己玩去,自己坐在一边发呆。   董馥梅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总之是听到门外有动静才醒过神来。   不是周小萍考完试回来了,只是在外面玩累了的周学新,他一回来就冲到厨房去倒水喝了。   喝完还对着走出房门的董馥梅喊:“妈,我好饿呀,怎么还没有做饭哦?哥哥姐姐们等会都要回来啦!”   董馥梅这才想起她忘了做饭这回事,忙去舀了米来洗,周学新去喊了周小枫,两人跟前跟后的帮忙。   午饭总算在孩子们回来前做好了。   董馥梅没追问周小萍她上午考的怎么样,后面还有考试,她不想她太紧张。   其实周小萍本人还是挺放松的,早上考的语文,她自觉答的还不错。至于其他科目,虽然她数学和物理不是很优秀,但综合成绩在班上也是前几名,稳定发挥的话通过毕业考还是没问题的。   等考试成绩出来后确实如此,周小萍成绩不算拔尖,但也稳稳过了线。   董馥梅心下一松。   之后的中考周小萍发挥的也还不错。他们家的政治面貌也没有任何问题,周小萍顺顺利利的拿下二中的一个名额。   红荷县高中有三所,一中、二中和八中,其中一中是最好的,二中又比八中稍好一些。   虽然不是考上最好的,但能考上高中已经是不得了厉害的了,知道周小萍顺利考上高中,邻居们见到他们家人都要祝贺一遍。   在周小萍考完毕业考,还没考中考的那段时间内,周家三兄弟读的小学突然宣布改制,从明年开始取消六年级,也就是只要读完五年级就小学毕业了,周学栋也很突然的迎来了升学考。   董馥梅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周学栋可没有姐姐们聪明,他的成绩比较一般,考得好的时候排名挺靠前的,但考砸了那成绩也看着让人揪心。   董馥梅有些担心他考不上初中。   不过考不上初中没有考不了中考可怕,起码小学毕业生不要求下乡,愿意付钱还能选择复读。   但能不复读还是不要复读的好,复读的孩子不是在班上当老大就是在班上受欺负,鉴于周学军、周学兵两兄弟就在他下一级当级霸、校霸,受欺负应该是不会的,就是会没面子。   为了让周学栋顺利通过考试,周小云在考前连着给他补了几天课,磨豆腐似的将周学栋会遗漏的知识点一遍一遍的和他说。   补课有所成效,周学栋也顺利的通过了三中的录取线。   周小萍的中考和周学栋的升学考比其他人提前了有一个多星期,等他们成绩都快出来了,其他人才迎来了各自的期末考。   等都考完了,今年的暑假也就正式开始了。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可董馥梅不知道的是,她那天的心神不宁其实并不全是因为周小萍考试,而是周小溪所在的文工团出发前往了南越,慰问在南越前线作战的战士。   而在艺术团抵达当天,就意外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在战士们的掩护下,艺术团战友并没有人员死亡或重伤,但也大大的受到一番惊吓。   周小溪惊魂未定的和文工团战友坐在营地的医护帐篷里,虽然没有太大的伤亡,但还是有些人受了些擦伤需要处理。   虽然文工团也属于部队的一部分,但毕竟是文艺工作者,尤其是年纪小的,不被带到外面去,很少有直面战场的机会。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战争的模样。   坐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从位置上跳起来,跑到帐篷外问职守的战友处理重伤战友的帐篷是哪个。   艺术团的战友是被保护好了,可掩护他们的战士却有吃了枪子的,现在想必在抢救。   战士们对待艺术团的战友是很友好的,听周小溪关心受伤的战士更是觉得她人美心善,便给她指了位置。   周小溪给自己的队长打了报告后就按着战士指的路找了过去。   重伤区来往人员要比艺术团待的那个帐篷热闹许多,气氛也低迷许多。   随处可见的是绿、红、白三种颜色,绿的是军装,红的是鲜血,白的是绷带和病床。   忙的脚不沾地的医生护士并不喜欢外人来参观,不过因为周小溪的姿态一看就不是战斗在前线的那种女兵,有个护士没看清人随手抓了她壮丁:“愣着干什么!快帮他包扎!”   周小溪见过董馥梅给人治擦伤是怎么消毒上药打绷带的,虽然动作不算熟练,但也能好好的帮着做了。   这个被周小溪包扎的战士正巧是前面掩护艺术团的一名小战士,他是在掩护撤退的时候被刺刀在肩膀那划了一道,好在没伤到要紧处,伤口其实也不是很深。   前线药物稀缺,小战士这样的伤都没打麻药的资格,医生检查伤口没有毒素后让护士清理后上药包扎就是。   他看着周小溪帮他包扎完,在周小溪收手的时候突然道:“同志,你不是护士吧?是今天来的文工团的战友?”   周小溪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有些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包扎手法差到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了吗?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小战士咧嘴笑了:“哈哈,早上是我去接的文工团。”   也是他掩护撤退的。   周小溪一下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就是她救命恩人之一。周小溪有些激动起来,不停的和人道谢。   美人的谢让小战士有些美滋滋的,还想摆手说不用谢,一抬胳膊就嘶了一声,伤口疼。   周小溪忙让他不要动,免得伤口撕开。   也没让两人聊多久,刚刚给周小溪安排任务的护士见她包扎完后竟然和人战士说上话了,就又过来给她安排了新任务,周小溪糊里糊涂又心甘情愿的跟着忙了起来。   好在她平常也是个细心的,偶尔还会给董馥梅打下手,护士的活做得有模有样的,而且越来越熟练,到后面不要别人吩咐自己就能找活做了。   等到了忙完一阵,一直带着周小溪的护士喊她一起去吃饭,才后知后觉的觉得她面生。问了后才知道原来她不是护士,而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护士惊讶的脱口而出:“不是吧!你是文工团的战友?我看你做得挺好的呀!”   周小溪就说:“我妈妈是赤脚医生,她可厉害了,我给她打过下手。”   护士恍然点点头,她心里觉得有点可惜,前线医护一直挺缺人的,忙起来真是没个停的时候,多个人就多份力啊!   吃过饭周小溪又跟着那名护士去到医护站忙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晚了才问着人回到文工团的帐篷。   她先去找了队长报道,队长问了她那些战士的情况又问了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听到她去帮忙了后没批评她‘擅离职守’,反而夸奖了她一番。   休整了一晚,第二天文工团就开始干活,分批次的给辛苦战斗的战士们表演节目,放松他们的心情……新网址: .. :,网址,m..,,     ☆、第123章讲理   “董姐!你回来啦, 刚刚你家来了邮递员,家里没人就把信放到我家啦。”   这日, 董馥梅买了菜回来,半路上被隔壁钟家的新媳妇王慧心给叫住了。跟着人回家拿了信, 一看信封果然是周小溪。   王慧心探过头来看:“董姐,这是你家大闺女来信吧?写的什么呀?”   董馥梅还没说话,正好经过的王慧心嫂子向兰听见了就说了她一句:“懂不懂礼貌啊,人家的信你问什么问。”   “我就顺嘴问一句, 董姐都没说啥呢,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是你嫂子, 说你一句你还不行了?要和我大小声!”   “嫂子怎么了, 现在是新社会了,有压迫就有反抗,你要占着嫂子的身份压我, 还不兴我反抗了!”   这钟家两位妯娌相处的不大愉快, 平日里就多有摩擦,屁点大的小事也能吵起来。邻居家的家事董馥梅向来不掺和,但今天事情的起因和她有了点关系,她也没法把自己当局外人, 也得好好劝她们两句。   董馥梅一劝, 那两人就各自拉着董馥梅要给他们站队,都有自己的理由, 乍一听根本分不出对错。   董馥梅也没必要给她们分对错, 反正就往劝和的方向说, 等她们火气降下来也过了不老少的时候了,董馥梅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了声糟,借口来不及煮饭了从她们家脱身。   董馥梅也不全是在找借口,时候确实是不早了,她回了家也来不及看信,将信往桌上一放,先去起火将饭蒸上才来得及来看。   刚看了个开头,董馥梅就皱起了眉头。   周小溪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已经从南越完成慰问演出回到文工团后,她也没在信里写她到南越遇上的小规模冲突,只以一件有趣的经历的角度来写了这件事。但前线哪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董馥梅从周小溪的字里行间隐隐能察觉出一些东西,那些关于战争和伤患的感叹没亲眼见过怎么可能那么真情实感。   董馥梅心里一阵后怕,但因为周小溪到底平安的回到了文工团,她还能勉强集中注意力往后看。   在之后的段落里,周小溪提起了一个人,那人是参与南越前线战争的一名战士,在文工团抵达时负责了守卫工作。   看到这里董馥梅若有所感,果不其然,在后面周小溪说了她对这名战士很有好感,战士也对她很有好感,而且他是从东海军区调过去支援的,据说等南越战争结束就会回到东海军区,两人同属于一个军区,距离不会成为两个人处对象的阻碍。   周小溪在信里请求董馥梅批准她和那位名叫程宜年战士处对象。   以周小溪的乖巧,董馥梅知道如果她不答应的话周小溪是不会私下处对象的,可要她答应……   都没见过人她怎么可能答应!   只是周小溪话里的意思是对这位男同志很有好感的。想想周小溪十八岁的生日都过了,先看对象倒也不是不行。   等看完信,董馥梅给周小溪回信时,犹豫了一下,没有坚决的否定周小溪谈对象的请求,不过也要求了在正式确定婚姻关系之前两人不能有过分的肢体接触。   家里人回来都看过了周小溪的信,对她找对象这事都有各自的想法也都在董馥梅写的信纸下添上几句自己想对她说的话,以相信支持居多。   暑假的时候李志高依旧常常来他们家报道,周小云和他的相处也依然是以补习的模式,两人处对象后别的变化不说,李志高成绩进步是相当的明显。   周小月那边明明是和岳华清先处于暧昧阶段,可现在也依然是在暧昧中,两人都没有要捅破关系的意思,周小月还挺享受现在这样若有似无的亲密。毕竟她不想和周小云一样,在和对象确定关系之后两人的相处只固定在补课上。   高中开学前半个月,二中下达通知让高一新生提早到学校报到,并准备好在报到的第二天跟随老师下到公社大队去参与为期半个月的劳动。   这样下乡参与劳动的安排从初中起就有许多,这次只是时间长了些。   董馥梅帮着周小萍打好了包裹,主要是换洗的衣物和驱虫的药水,此外也得准备好饭盒和这半个月的粮食。   是的,个人的口粮得自带。   在外面口粮带的太好就打眼了,董馥梅只能给周小萍装上十斤的大米,此外还得有地瓜、高粱等粗粮,总共加起来背了三十斤,重量是有点,但带足了才能不挨饿。   为了避免一些特殊情况的发生,董馥梅还往周小溪的几件衣服里分别缝进去一、两块钱和几斤粮票,总共有十来块钱和面值二十来斤的粮票。   万一明面上的粮食被偷了有衣服里的后手在,周小萍总归不会被饿着。   周小萍认为董馥梅这样准备稍稍有些夸张,而且没缝来拆去的也麻烦:“妈,别缝了吧,之前也都没出过事,有老师带着哪会丢东西啊。”   每次他们下乡劳动董馥梅都会这么做,但每次都没用上,周小萍认为这次也还会是这样。   董馥梅不置可否的笑笑,没和她说什么大道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你就当我这样做了才安心就是。”   周小萍见状无奈,只得也帮着缝,虽然她觉得这是白费功夫。   没想到,这次这准备竟然还真派上用场了!   嗯,她招贼了。   按理来说,这时候能考上高中并去读书的人家里条件怎么也不会是差的过不下去的那种,真贫困的大概率是没有精力读书的,能来读书的或许吃的不很好,但应该都能吃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一开始去的时候各自的包裹都是鼓囊囊的。   可吃饱是一回事,吃好是另一回事,每个人带去的粮食种类、质量都是有差别的,要放在一起做是不可能的,只能让人将自己吃的饭放饭盒里,拿到大队的大食堂去蒸,等下了工再各自找到自己的饭盒吃饭。   这样的放饭方式有一个弊端。因为放饭盒以及下工来拿饭盒的时间是不等的,旁边也没人一直守着,就会有饭不够吃的人选择偷偷从别人那里倒一点到自己的饭盒里,或者干脆就将两人饭盒里的粮食掉了个包。   董馥梅给周小萍带的粮食种类上是没太突出,但大米质量上都还是比较好的,不是什么碎米,于是周小萍就被那些会偷偷换粮食的人盯上了。   刚开始换粮的人胆子还比较小,只偷偷拿了一些,剩下的周小萍还能吃饱她就没怎么发觉,有时觉得少了还认为是自己放的米量不足,等下次去蒸饭还多抓了一把。   到后面偷粮的人似乎是看周小萍一直没发现,胆子大了不少,倒得越发多。周小萍这下觉得不对了,就嘀咕了一句“怎么多放了米饭还是这么少”这样的话。   那人估计是听见了,可能是觉得偷那么多粮让周小萍吃不饱也不大厚道,下一次偷的时候就直接将两人饭盒里的粮食全部换了一下。   糙米和精米的差别有多大啊!   周小萍再瞎也能看出来了。她气得去找带队老师举报,可是人来人往的,根本没法找到作案的是谁。   周小萍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每天按着点去蒸饭,就是这样还时不时的会少些,饿了肚子了只能拆衣服拿钱票和老乡换东西吃。   这已经让她生了一肚子气了。   更可气的是,她的钱票也被人偷了一些!   做这事的不能是别人,只能是周小萍来这后教的那个最好的朋友,因为她从衣服里拿钱只给那人撞见过。   周小萍和那人对质,那人却咬着牙不承认,还反过来说周小萍疑神疑鬼,破坏两人纯洁的同学关系,气的周小萍简直想打人。   没有确实证据,带队老师也没处理那人,反倒对周小萍说要她看好自己的东西,不要三番两次闹出事来。   周小萍委屈的找了个没人的地哭了一回。   等十五天结束回了家,一进家门,周小萍就没忍住扑上去抱住董馥梅嚎啕大哭:“妈!”   董馥梅给她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哭什么?”   周小萍抽抽噎噎的将事情说了。   吃不饱饭,被信任的朋友偷钱,和带队老师说人家不仅不管还反批评她事多,可不得委屈坏了嘛。   这时候其他人也没开学,在家的听到周小萍回来的动静也都跑了下来看,听到她说完她的委屈,一家人都气炸了。周学兵掳起袖子就差冲去打人了,如果不是他不知道偷东西的人和带队老师的家里地址的话他可能已经冲去了。   董馥梅也气呢,气得都想拿包炸·药包去把学校给炸了。长睫掩盖了她眼底那欲喷发的火山,让她能状似温和的安慰了周小萍受伤的心灵。   等周小萍情绪平稳过后,董馥梅一刻没耽搁,直接要带着周小萍往二中去。其他人也想跟着被董馥梅打发了:“我们是去讲理的,又不是去打架的,你们在家里等着。”   ☆、第124章报复   去参加下乡劳动的学生是分批次的, 返校也是分批次,周小萍算是回来的比较早的, 而且她一回来就冲家里去了,这会儿学校里还挺热闹。   董馥梅带着周小萍气势汹汹的找到学校去时并没有敲锣打鼓的声张, 只有被董馥梅相貌惊艳的同学多看了几眼。   董馥梅直接找到了校长室。   她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校长正好在他办公室里,听到敲门声就喊了声“请进”。   等人进来,他有些惊讶来人不是他想的学校老师。   “你是?”校长迟疑的问。   董馥梅拉着周小萍的手, 说道:“我是小萍的母亲, 我们家小萍是你们一年级的学生, 刚从公社劳动回来。”   “哦, 是这样。”没想到眼前的这位面相看上去只二十来岁的女性是学生家长,校长诧异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 会这样找上门来肯定是找麻烦的, 校长不自觉的端正了一下姿势严阵以待:“那这位家长有什么事吗?这位……小萍同学在实践过程中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董馥梅表情从凝重转为痛心疾首,叹道:“要不是我们家小萍和我说了,我都不知道同学们的生活那么艰苦,真的是太可怜了!”   “啊?”   听到了出乎意料的话, 校长呆滞了一下。周小萍表情也空白了, 搞不懂妈妈在说什么。   董馥梅好像没看到两人目光中的茫然,自顾自的用怜惜的语调说:“那些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自己带的粮食吃不饱才会来偷我们小萍的粮食, 我们不怪他们, 都是苦过来的,我都懂,他们肯定是饿的受不住了才会这么做,尤其是史红叶同学,她肯定是生活的太苦了,才会做出偷钱这样败坏德行的事来。”   董馥梅说到这竟然还掉了两滴泪,她不好意思的捂了捂眼睛,将泪滴擦去:“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让您看笑话了。我家小萍不懂事,不知道人家过得苦才会偷东西,跑去找了带队的……丁,小萍,是丁海女丁老师对吧?”   董馥梅似乎是忘了带队老师的姓名特地问了下周小萍,周小萍有些愣愣的点了下头。   得到答案的董馥梅满意的接下去说:“还好丁老师深明大义教训了我家小萍,让我家小萍认识到了同学家里不容易才会偷东西,小萍在丁老师这里学到了很多,我们是特地来感谢丁老师的。”   董馥梅感激涕零的说着,突然往兜里一摸,拿出了个手帕包的小布包来,她不是很利落的将小布包打开,里面是零零碎碎的毛票,粗略一看大概能有十来块钱。她咬了下唇,抓了一半出来,伸手要往校长桌上放:“丁老师教训的对,我们不能没爱心,人家偷东西还不是家里穷闹得,咱家虽然不富裕,但靠自己的双手也能好好过下去,这个月家里还有点余钱,也不多,就是个心意,能该帮助这些困难的同学……”   说到这校长哪还听不出董馥梅是在说反话,说是不怪,还不是将状告的明明白白。校长哪敢真让她把这把毛票放到桌上,忙随手抄了本本子挡了一下。   “不急不急,帮助困难同学不急,这位家长,来来来,我们先坐下,你先把事情经过和我好好说说。”   校长让好好说,董馥梅当然是好好说了,一点细节都不带假的说了个一清二楚,话里话外呢却没有半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反而不断在说‘学校教育好啊!’、‘我们受益匪浅啊!’、‘同学家庭困难做小偷小摸的事都是不得已啊,我们不怪他们啊!’、‘要给丁老师送锦旗将她的事迹好好夸一夸啊!’   说的校长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校长总算是拦着没让董馥梅留下‘善款’,也劝住不要让她真送面锦旗来学校,等把人送走了,他的脸一沉,走到老师办公室喊了丁老师好好的‘谈了次话’。   出校门的路上,董馥梅也没闲着,见到老师就夸学校好,老师教育好,那些不明所以的老师听了也顺着她的话夸。   夸着夸着,董馥梅又把丁老师拿出来夸了一遍,还真情实感的又可怜了一番偷钱偷粮的孩子们。   只是这回她的说法不管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是她真这么认为的模样,一点都不带虚假的,就特别感谢丁老师教做人。   那些老师的表情说不出的尴尬,偶然旁听到的学生们也是一副三观被震颤的模样。   出了学校,董馥梅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直到进了家门,她才将脸上无形的假面揭下。   懵了一路也憋了一路的周小萍终于忍不住问:“妈,你说的那些话好奇怪啊,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在家里等着董馥梅去好好讲理的其他人闻言追问道:“妈,二姐,怎么样啊?”   “你们怎么说的?偷东西的人还有那个坏老师被惩罚没有?”   “被偷的东西还回来了吗?”   “我有点渴了,去喝点水,让你们二姐和你们说。”董馥梅不负责任的将周小萍推给弟弟妹妹们,自己往厨房走去。   “二姐,你说的那话什么意思啊?妈说什么了?”   周小萍苦恼的皱皱眉,刚才发生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自己都懵的厉害,她的作用只是傻乎乎的被董馥梅带着走,做一个起话头的工具而已。   其实董馥梅为什么要这么说一点也不复杂,就只是要校长和其他老师们心里觉得尴尬、丢面还不能对着她们表现出来而已。   直接和人家说你们学校的孩子会偷东西,老师还包庇,找上去要说法,人家给你的说法好点的可能就是当面叫来批评一下,敷衍的我过后批评他,甚至过后完全不处理的都有。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国人处理事情的第一态度,最糟糕的是你直白的说了事人家会觉得特没面,会有恼羞成怒的心态,反而觉得你这告状的、找事的事多、麻烦,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对周小萍之后的学习生活可没有半点帮助。   直接举报就更不行了,都是一个学校的,在外人看那就是一个集体,自己人看也差不离。周小萍将同学做偷给举报了,做偷的人会不会被严惩两说,她在同学老师眼里能讨得了好才怪。   都是一个国的人,谁不能理解谁。   董馥梅做的就是给人‘留面’,没有一句不好的话,通通都是夸,都是好话,都是善解人意,但同时呢,事得说明白,对这事真正的态度得让能处理事的人了解。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笑’,可指的不一定是字面意思笑模样,而是好脸,说好话、做好事,有理有据就是‘笑’。   这样‘笑’着说话,当面没给人下面子,人家就能听进去,而这事的理本来就站在他们这边,这话说完了尴不尴尬、丢不丢脸那都不关董馥梅的事。听得人呢,把话听进去了,道理自然也能分明,丢真脸的怒火也就往做错事的一方上发了。   这件事吧,学生偷东西、老师不负责,谁的错是明明白白的。校长面对董馥梅的‘笑脸’憋的火总得有地方发,那发的肯定就得是他管得到的丁老师,对于犯错的学生可能不会大张旗鼓的罚或者怎样,但印象不好是肯定的。   再加上董馥梅还在部分老师、同学那里给这位优秀的老师以及生活艰苦的同学做了下宣传。是非观没毛病的都会觉得丁老师以及偷东西的同学人品一言难尽、不可亲近,随之而来的就会是孤立。   领导、同事都对他们没有好印象,这前途啊,怎么也得毁了一大半了吧。   董馥梅嘬了一口水,眼底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丢的东西拿不拿回来对她来说都是不重要的小事,关键得是该得到教训的人得到教训,孩子在外头被欺负了,报复回去,这口气就散了,她依然过得是她平静的日子。   董馥梅是‘无事发生’了,想不通的周小萍还在纠结呢,她把这天的经历和弟弟妹妹们说了之后,纠结的人更多了。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事件的发酵,他们也渐渐地理解了其中的一点东西。   少年人到底是比成年人更脆弱一些的,不具名的偷粮食的人先不说,那个被点名了的会偷朋友钱的史红叶同学,哪还有人敢和她玩呢。   也没什么暴力行为,但同学们避如蛇蝎的模样就够让她受不住了,后来她爸妈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男女混合双打了她一顿。   只是会养出偷钱的孩子的家长身上肯定是有一些东西起到不好的榜样的,他们打完让他们丢脸的孩子之后,也没有说要还钱或者道歉怎么样,只当这事没发生,如果还有人说,他们就直接说孩子教不好肯定是学校老师没教好云云,实在不行就给史红叶退学。   在这样的环境下,史红叶偷偷的写了封‘下乡意向书’,通过审核后拿着包裹就往分配的地方去了。她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退学的虽然有些突然,但也没多少人在意,甚至很多同学都松了口气,有个偷做同学就是身上没两个钱的也提心吊胆啊,说出去也怪没面的。   没暴力行为,还是高中生多少成熟了一些,不爱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了。   现在人走了,可不就轻松多了,没两星期啊就没人记得这个人存在过了。   ☆、第125章厌学   比起史同学, 丁老师所受到的恶果没显现的那么早、那么明显,她只是在离开这所学校前十几年如一日的评不上职称, 也带不到好班级而已。   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现在,周小萍还是二中的学生, 只是她经过这件事,她对这个学校没什么归属感,甚至时常会想着要不要继续读书这个问题。   这会儿的高中已经是大多数学生的顶点了,像前年从两所顶尖院校推广开来的工农兵大学录取方式实行的是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 一个学校全年级六、七百人, 最后能上的就那么十几、二十个, 背后没点助力的都不敢想这个位置。   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周小萍自然也是不敢想的。   既然不敢妄想大学, 那么高中毕业是工作还是下乡就是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周小萍想当个赤脚医生。她觉得比起在学校里学习那些没什么用的知识,不如不读了到处去给人家义诊。   可是好好读书又是董馥梅要求他们要做的事,一向以董馥梅的吩咐为行动指向标的周小萍并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是她直线下降的成绩倒是表明了她没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拿着成绩达到历史新低的试卷, 周小萍心里恐慌又茫然,她不敢回家,也不敢不回家。   她最终还是回家了,但是是悄无声息的, 别人没问起她也不敢主动提考试成绩, 装作考试成绩还没有下发的模样。   一个人回到房间后,才终于没忍住蹲在门后面哭。哭声是很压抑的, 她怕给人听见。   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 周小云突然想起昨天有本书落在周小萍房间了, 就过来拿。   家里人么,关了门还会敲一敲,没关门都是直接进的。周小萍之前进门的时候急了点,没关好,周小云就那么随手一推就给推开了。   门后的周小萍被门板顶的往前趴在了地上。   这一趴声音还不小,周小月都听见了声从自个的屋子里探出个头来,喊:“什么声?什么东西倒了?”   她这声比周小萍摔倒的声音还大点。   周小云没想到周小萍会蹲在门后,更没想到自己没怎么用力的一推就将人推到了,一边忙去扶,一边回答周小月的问话:“二姐摔了!”   “啥!二姐摔了?摔哪了?我看看!”她惊得跳起来,噔噔噔噔的跑过来看。   这动静楼上楼下的都听到了,家里人都还没睡,没一会儿就都跑了过来。   周小萍那下摔的声挺响,但其实不怎么重。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她又羞又怕,羞的是这么大的人还摔跤,怕的是她考砸的试卷被家里人发现。   心里急着,眼睛都憋红了。   周小云他们还认为周小萍是摔疼哭的,周小云内心歉疚的不行,急着问:“二姐你摔到哪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关心。   周小萍半天说不出话来。   董馥梅让他们让开,自己扶着周小萍让她在床上坐下,先是看了看她的手掌,发现擦伤不严重,后又蹲下去要撩起周小萍的裤腿看看是不是摔到了膝盖。   周小萍伸手拦了一下:“妈,我没事。”   董馥梅已经把她的裤腿卷起来了,膝盖有些红,但没破皮,轻轻按了按,应该也没伤到筋骨。确实是没事的。   董馥梅放下了心,温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小云这时候说:“是我的错,二姐在门后面,我直接推进来把她撞了。二姐,对不起。”   前面是和董馥梅解释情况,后面周小云是给周小萍道歉。   “没事,不怪你。”周小萍摆摆手。   周小云咬着下唇,还是有些懊恼:“我下回会小心的。”   再也不随意不敲门推门了。   周小萍知道这不是周小云的错,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到周小云内疚的模样她心里更慌了。   这时候周学兵突然问了句:“二姐,你刚在门后做什么呢?”   周小萍心中一惊,半晌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只是周学兵觉得哪里有点怪顺嘴问的,周小萍要是随意糊弄两句也很正常,但她这样半天说不出来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小萍?”   董馥梅带着疑问的语气喊了她一声,虽然没问出完整的句子,但这意思也是有催促的意思。   周小萍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在哭,更不想让家人知道她考砸了这件事,情急之下撒了个谎:“没、没干嘛,我刚刚腿抽筋了。”   “抽筋了?你现在还痛不痛?”周小月担忧道。   周显义和弟弟妹妹们也是关心的问话。   但董馥梅没什么表示。周小萍这个借口可找的太烂了,董馥梅从她刚才的肢体动作包括她刚刚检查她双腿时腿部肌肉给的反应可都能明确看出周小萍并没有过抽筋。   周小萍在撒谎。   判定了这一点后董馥梅开始暗暗思考起周小萍撒谎的动机。   孩子有小秘密董馥梅一般不会特意去探寻,但这是在她们的小秘密不会对她们造成伤害的时候。   董馥梅此时看出了周小萍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   必须要承认,这两年,比起已经懂事,能够处理自己周围发生的大部分事件的年长的孩子们,董馥梅更多的精力是放在还需要她时时要看护的周学新和周小枫身上。   对大的,尤其是几个女孩,董馥梅是比较放心的,可近一年,偏偏是她放心的女儿们身上产生的问题比较多。   董馥梅反省了一下自己。   然后不动声色的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以替周小萍抹药膏为借口留了下来。   这也不全然是借口,董馥梅确实给周小萍抹了跌打药。   和董馥梅独处让周小萍的神经更加紧绷。她表情控制还是不错的,至少董馥梅不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她对身体的控制没有对脸部表情控制来的优秀,董馥梅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她因为紧张而导致的四肢僵硬。   董馥梅不急不缓的涂着药膏,慢的让周小萍有些着急。   “妈,我自己来就行了。”周小萍终于没忍住伸手去抢药膏。   “已经好了。”董馥梅在这时很自然的将涂药膏的手收了回来。   周小萍一愣,心下不自觉的跟着一松。   “你刚哭什么?”董馥梅突然问。   “我哭……”周小萍张口便答,忽觉不对,话音转了一下:“我没哭啊”   董馥梅不说话,只看着她。   周小萍被看得又紧张起来:“啊,不,我哭了,我忘了,我是摔疼了没忍住,那也不算哭吧,哈哈……”   “小萍。”   董馥梅只是喊了她一下,周小萍却全身抖了一抖。   董馥梅感受到了周小萍身上的害怕,她不大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害怕自己。   轻叹了一口气,董馥梅伸出手去用总之指腹在周小萍下眼睑处轻轻一抹:“肿了,很肿。”   周小萍的眼形属于易肿的,大哭过、睡不好都会肿起来。这个点和睡不睡得好自然是没有关系,哭的话,她哭的越惨肿的越厉害,刚刚摔倒掉的那两滴泪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自己偷偷哭过的事瞒不住了。周小萍在有些慌的同时诡异的又有些轻松,她心底里或许还是不想对董馥梅有所隐瞒的。   “小萍也有不能对妈妈说的心事了吗?”董馥梅面露伤感。   “没有!”周小萍狂摇头。   周小萍对董馥梅特别依赖,比董馥梅亲生的孩子还要依赖她,比起被董馥梅发现自己的不好她更不能接受董馥梅对她失望甚至疏远。   周小萍鼓起勇气猛地站了起来,膝盖还有些疼,但此刻她完全不在意。她近乎是扑到书包上,将自己折叠好藏在某本书的书皮里的试卷翻了出来。   在找出试卷的那一刻她的动作稍慢了一点,她用力的捏了一下试卷,牙根一咬,将试卷递到了董馥梅面前:“妈,对不起,我……我考砸了。”   数学卷,29分,全班倒数第三。   看到这个分数,董馥梅心里也不是不惊讶的。周小萍学习成绩是没特别优秀,但也一直属于中上游,成绩突然的下降必然是有原因的。   董馥梅没有责骂她或者说些不中听的话,很平静的将卷子翻了一遍,有马虎丢分的地方,也有明显能力有限做不出来的地方。   “原来是学习遇到了困难啊。”董馥梅竟然是笑着的,笑着拉过周小萍的手一起坐在了床边:“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周小萍惊讶极了,她认为看到这个成绩妈妈会对她很失望。   “高中的数学是比初中的难一些,你数学本来就一直不大好,这次遇到困难考砸了也不奇怪……”董馥梅温柔的安慰着。   周小萍的惊讶转为了愧疚:“不,不是的。”   她小声说:“我能学好的,只是我上课没怎么听……妈,我不想学了……”   董馥梅劝慰的话都咽了回去,眉尾微垂,面露忧色:“怎么了?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没有。”周小萍摇头,所有的不愉快只在开学前发生了,后面她没怎么和同学相处,自然也没什么不愉快。   “那是为什么?”   周小萍心里的小人打成一团,最终,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妈,我……我觉得读书没有用,我不想读了。我想和你好好学医,然后去当个赤脚医生,我喜欢给人看病!”   ☆、第126章乍富   董馥梅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   周小萍紧张的咽口水, 可口中干干的,不能缓解喉咙的干渴。她却不想着要去倒杯水来喝, 只盯着董馥梅看。   “如果你不想读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董馥梅说出的话超出了周小萍的意料, 她紧张的表情还定格在脸上,目光却变得一片茫然。想要的东西太容易得到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妈……”   “怎么了?”董馥梅好笑道:“不敢相信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周小萍僵硬的点了点头。   董馥梅道:“我让你们去读书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明理,不过……”   董馥梅说到这话音一顿,现在学校教的理有些她并不是很赞成, 但这话没必要和周小萍说, 她话音一转说道:“不过明理也不止是进学一种方式, 你要是真不愿意读书, 我自然也不勉强你。”   董馥梅这么好说话,周小萍想要弃学的话反而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眼中的纠结和挣扎真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见状, 董馥梅轻抚了一下周小萍脑后的乌发:“但从我的角度看, 我是不建议你退学的。”   周小萍惊讶的看她,似没想到她又突然反口。   “我不认为当赤脚医生是个好主意。”赤脚医生指的是在乡下因为对药理有点了解在乡间到处行医的大夫,他们的身份都是半农半医,有的是农民, 有的是下乡知青。   董馥梅作为一位母亲当然是不愿意周小萍下乡吃苦的。   于是, 她道:“我更希望你能在县里的医院工作,有高中毕业的学历能更容易进入单位。”   周小萍:“妈, 现在高中不包分配工作!”   不仅不包, 两年读完找不到单位接收还要被赶着上山下乡, 县里医院收的都是护士学校毕业的,她一个高中生怎么进得去。   “我知道不包分配,我只是说你有高中毕业的学历想要去医院工作更容易。”作为孩子妈董馥梅还能不知道高中不包分配吗,她对周小萍毕业之后的去向早就有了规划。   口袋里有钱,再想办法认识认识人,要讨到一个工作机会其实也不是很难,董馥梅本来是想着等到周小萍高二的时候再来处理这件事,那时候她有高中毕业的文化,身上又有家传的优秀医术,各方面都会比较合适,成了后她进医院也不会太打眼。   但如果周小萍现在就不想读书了的话,将计划提前也不是不行的。   董馥梅并没有瞒着她打算用金钱开路的打算,周小萍听了有些急:“换一个工作要好多钱,妈,我去乡下当赤脚医生就很可以了,你别这么做!”   周小萍对去医院工作并不反感,她也知道在县医院当医生比下乡好,起码县里的医生不需要种地。可是她不能让家里为了她大出血啊!   不能像大姐和小云那样拿钱回家就算了,怎么能让家里给她拿出一大笔钱来换工作。   周小萍的急切和担忧不作假,董馥梅听话听音,很快就发现周小萍对医院工作的抗拒来自于她认为家里没多少积蓄。   董馥梅不知道是什么给了这孩子这样的错觉,要是他们家没什么积蓄,她也不能不去工作待在家里玩啊。   不过家里的财产问题,董馥梅也不打算和周小萍说得太明白,主要还是怕她去外面不小心说漏嘴给人知道。   她只说:“你别担心钱的事,给你们换工作的钱还是有的。”   说到这,董馥梅突然想起一笔意外之财,这时候正好能拿出来说道说道:“之前我们搬家的时候,我在你们爷爷奶奶屋子里发现了暗格,里面有不少钱,给你们换工作尽够使了,这钱用在你们的工作上也算是你们爷爷奶奶给你们留下的心意。”   关于这笔钱董馥梅是头回说,周小萍自然也是头回听,追问道:“爷爷奶奶房里有暗格?他们藏着钱?有多少?”   “啊,我记得是八千六吧。”前头夫家的财产董馥梅还是打算用在七个有着人家血缘的大孩子身上,平均一人能有一千多,换个工作怎么也都够了。   董馥梅自己手里捏着的钱不老少,八千六在她眼里倒也不算特别多,可周小萍不一样,听到这个数她先是认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会儿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她爷奶竟是地主老财不成?怎么能存下这么多钱!   他们这呢,有钱就是和地主挂钩的,人们有既定印象,不是地主哪来的钱!   周小萍被爷奶是隐藏身份的‘地主’吓坏了。   董馥梅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样子,一时无言。果然还是见识太少了点。   知道家里找到了爷奶的大笔遗产后,讲真的,周小萍有些飘,也有些踏实。那是有了后盾的感觉,有这么多钱,她肯定能如愿进医院工作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周小萍没有选择坚持退学,想要先将高中毕业证拿下来。有高中毕业证更有资格应聘好工作,这就不算是没用的东西了。   周小萍想要退学的事只有董馥梅知道,她们俩都没和人说,家里其他人自然是不清楚,只是有时候他们会发现周小萍很奇怪,经常自己一个人发呆然后傻笑。   周小月怀疑她处对象了,并且她还直接跑去和人求证。   周小萍气红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处对象!”   她只是偶尔想到他们家其实很有钱不自觉的就有点高兴罢了。就是乍富那种不知所措的兴奋,不过因为钱也不在她手上,她也不可能拿出去花来散去这样的兴奋,只能想到就美滋滋的笑一下。   结果还要被妹妹误会。   周小萍有那么一会儿想说出家里富有的真相,不过临了觉得这是告诉周小月这个‘大嘴巴’不好,就没说,只一昧的否认自己处对象,这样看上去反倒特别的可疑。   周小月本来一点点的怀疑都要被她这诡异的态度搞成确定了。   ……   周小月其实没周小萍想的那么大嘴巴,她心里怀疑周小萍搞对象了,但是没和半个人说,只自己心里嘀咕。   在周小月看来,周小萍这个姐姐性格虽然看上去强势又死板,但其实脑子里想的东西反倒是他们姐妹里最少的一个,换句话说,也就是最单纯的。   周小月很担心她被骗。   这心里想着事就容易跑神,下楼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左脚绊了下右脚,整个人就滚了下去。   周围的同学吓得尖叫,有女生忙去扶她。   周小月左腿膝盖疼的厉害,根本没法使力站起来。女生扶不起她,男生不敢上手扶,周小月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缓过劲来才忍着疼翻了个身。   她这一翻,所有看到她脸的人都惊得呼吸一滞。   周小月的左半边脸似乎是在摔下来的时候擦在了地上被磨破了一大片,伤口渗出了血,看上去能称得上一句血肉模糊了。   周小月之前被腿上的剧痛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身上的其他比较轻微的疼痛就被她忽略了。   现在腿部的疼痛稍稍褪去了一些,其他地方就开始找起了存在感。   其中,脸上的刺痛也是比较明显的。   没有女孩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在感觉到脸上的疼痛时,她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脸,沾下了一手血。   “啊——!”周小月惊声尖叫:“脸!我的脸怎么了!镜子!谁有带镜子!”   镜子当然是没人带到学校来的。   不过她的叫声引来了因为研究一道难题而稍迟一步下楼的周小云。   周小云挤进了人堆,一下就看到了斜坐在地上还没起来的周小月,也看见了她那张脸。周小云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扶周小月。   周小云的力气比其他女生大得多,一个用力就将人拉了起来并让她压在自己的半边身子上。   周小月看见周小云更是激动,声音微微颤抖:“小月,你带镜子没有?带镜子没有?”   “没带。你别急,没很严重,我带你回家,涂了妈的药就没事了。”周小云心里也慌,但她对周小月说话是很镇定的,这样坚定的语气也让周小月冷静了下来。   同时,也是出于对董馥梅的信任,周小月不那么慌了,只说:“对,你说的对,涂了妈的药就没事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周小云搀着周小月要走,李志高从旁边的人群里挤了出来,他刚刚也是亲眼看到周小月摔倒的,他想去扶但怕人说闲话到底没上去,这会儿也只不远不近的跟着关心了两句顺带护送两姐妹回家。   ……   董馥梅今个儿起床后又烦躁的厉害,心也砰砰砰的跳,每次她有这样的反应,通常都是孩子身上出了些什么事。在外头的她没法管,只能拘着两个小的不让他们到处乱跑。   周小云搀着周小月回来的时候董馥梅和两个小的都在家里。   看到周小月,周学新和周小枫就被吓得大叫起来。   董馥梅也被骇了一跳,急忙跑上去从周小云那里接过了人:“小云,你去我房间将药包拿去来!阿新、小枫,你们两去打盆干净的水!快去!”   ☆、第127章破相   周小月这回伤的还挺严重的,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伤势脸上留疤是少不了的。好在她妈真的很厉害。   不过即便是董馥梅的医术要让她完全好, 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在复原期间,这就相当于毁容了, 周小月不愿意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学校,于是周小云在去学校后就帮她请了个小长假。   周小月摔跤的时候看见的人不少,见她没来上课,关于她毁容的传闻霎时间传遍了整个学校。   普通同学毁容了都是大事, 周小月的身份可是校花, 校花毁容了就没有一个学生会不在意的, 就有人跑去和周小云打听了。   周小云实话实说:“小月伤的没那么重, 会好的。”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希望周小月能好起来的,但心里对校花可能毁容这件事本能上觉得幸灾乐祸的也不老少。周小云的答案并不让他们满意,故而周小月毁容的流言还是在校园中喧嚣直上, 任凭周小云说破嘴皮子也没有用。   甚至有人还说周小月毁容就不能当校花了, 提议选新校花。更离谱的是,周小云获得了极高的票数,更有甚者,某个曾和人说自己对周小月很有好感的男生跑来对周小云献殷勤。   周小云被恶心坏了。   李志高听说有人去找周小云献殷勤, 生气的去堵了人, 和那人打了一架。   被打的那人转头就和人说李志高对周小云耍流氓。   耍流氓在这时候可是严重的罪名,这三个字不是能随便说的。流言一起, 老师就找李志高去谈话了。   班上同学有人听说了这事, 跑来告诉周小云, 周小云立刻跑去了老师办公室。   李志高和周小云谈对象是比较低调的,两人在学校里没有走的很近,是以两人处对象人家是不知道的。为了周小云的名声,被老师找谈话的李志高也只一口咬定没有对周小云耍流氓,是那个和他打架的男生污蔑他。   老师半信半疑的时候,周小云找来了。   “报告!”   “请进。”看到周小云,老师和李志高都有些惊讶,老师同意了周小云进来。   周小云的表达方式比她文静的外表来得直白爽快:“老师,我听说有人举报李同学对我耍流氓,我是来澄清的。没有这回事,首先我和李同学是经过家长准许的对象关系,不出意外在适婚年龄就会结婚,两人相处不能称为耍流氓。其次,我们很尊重彼此纯洁的感情,从没有过分的肢体接触,我们处对象是积极的,进步的,和耍流氓也扯不上任何关系。反倒是那位举报的同学,他对我有言语上的骚扰,李同学身为我的对象与骚扰我的男同学起冲突,这个行为虽然冲动,但于情于理都是正确的。”   老师震惊了。   ……   周小月伤了脸后就有点蔫,不仅是不愿意去学校,在家里也不愿意出房门,同在家中,董馥梅不去她房间找人都见不到她。   这天周显义休息,一整天除了午饭的时候都没见到周小月的影子,有些担忧的问董馥梅:“小月这样是不是不大好?我看她最近很沮丧,我们要不要再劝劝她?”   “我已经安慰过了,除非等她脸好了,现在说太多也没有用。”周小月丧归丧,但对容貌恢复还是有信心的,她待在房间只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而不是因为绝望将自己关起来,董馥梅还挺放心的。   董馥梅这么说,周显义也不好说什么了。作为后爸,他是不好单独去劝慰十多岁的继女的,只能想着去把周小月之前一直挺想要但因为有些小贵最终没买的扎在脖子上的丝巾买回来,表达表达自己这位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不过要买丝巾的话,也不能光给一个买,家里的女人都得要,梅子扎大红色的肯定好看,女儿们粉色的就很不错……   周显义这么想着,购物的**空前强烈,唰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百货商店跑。   董馥梅听见动静,喝道:“你跑哪里去?放下你手里的菜!”   周显义往回退了两步将手上洗了一半的菜放回盆子里去,又撒腿往外边跑,边跑还边喊:“我去买个东西,很快回来,材料放着,你别动手,等我回来做饭!”   风风火火的样子一点没有成熟男人的沉稳。   世界上的事巧合很多,就在周显义打开门要往出跑的时候,一个长得挺干净的男孩子正好往他们家门口探头,两人一下对上了眼。   小伙子个子挺高的,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身上还挎着个书包,一副学生模样。可是现在还不到放学时间。   周显义皱了皱眉,问:“你找谁?”   “叔叔好,周、周小月同学在家吗?”   没想到还没敲门就见着了家长,岳华清紧张的很。   他是逃课来的,在来之前他纠结了许多,到底是放不下心,还是决定要来看看。没下定决心前一直磨蹭,下定了决心后一刻也等不了,所以他就逃课了。   “在是在。”周显义先是给予他肯定的答案,很快又话锋一转:“不过,同学你是哪位?”   “我,我是周小月同学的同班同学,听说了她摔伤了没来上课,有些担心,想,探望一下……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岳华清问得有些小心。   同学来探望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只有一位男同学来……   “小月身体不舒服在房间休息,这会儿也不知道醒着没有,你……你在客厅坐一会儿吧,我上去帮你叫叫人,如果她没醒可能就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不白跑,不白跑!”岳华清忙说。   他和周小月也没确定对象关系,就这么跑人家家来已经很唐突了,能进到房子里坐坐而不是被家长赶走都能说是意外之喜。   来了个‘小兔崽子’,周显义买礼物的计划自然告吹。两人一起往屋里走,已经炒起了菜的董馥梅也没看,听到有人进来直接喊:“你怎么又回来了?忘带钱了?”   “你怎么自己炒上了,不是让你先放着等我来嘛!”这天还挺热,在灶前热的慌,董馥梅不耐热,周显义在家的时候就不爱让她辛苦,下锅炒菜都是他来。   周显义先进去抢了锅,才和她说:“没有忘带钱,来了个小同学探望咱们小月,我都还没来得及出门。”   董馥梅从窗口往外一看,被周显义扔在客厅里的男同学很拘谨的站着,见到有人看过来脸上马上露出个笑。可以看出来他想要尽量笑的自然一些,可脸上肌肉紧张的厉害,笑容就显得有些尴尬。   “你怎么把人一个人扔外边了!”董馥梅横了周显义一眼,带着亲切的笑容迎了出去:“你是小月的同学吧?快坐快坐,别站着。”   “姐姐没事,我站着就好……”   一声姐姐喊得董馥梅愣了一下,笑说:“我可不是姐姐,我是小月的母亲。”   “啊!阿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太年轻了,我……对不起!”岳华清一下就慌了。   “别紧张,被你喊姐姐可是我赚了。”董馥梅又招呼他坐下,自己去楼上帮忙喊人去了。   就周小月那旺盛的精力这会儿当然没睡觉,不过她也闲得无聊,就拿了个本子画画,画的是车子,就周显义开得那个大货车。   听到董馥梅说岳华清来了,周小月扔了本子就要往下跑,可没跑两步就停了下来,她脸上还贴着老大一块纱布,纱布底下糊了一层味道不好闻的黑漆漆的膏药,又难看又难闻,她怎么能这个样子去见岳华清!   女儿家的心事董馥梅还能不懂,看周小月这表现底下那位就不该是个普通的男同学。   自从她伤了,来探望她的同学朋友也有好些,即便不是很想见人,她可都也大大方方的接待了,一点没有现在的纠结。   没想到继周小云、周小溪之后,又有一个女儿早早的谈起了对象,董馥梅这个当母亲的心里啊,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过,董馥梅对子女找对象的事其实是比较宽容的,而且她对这时候岳华清能主动来探望周小月还是满意的。要是是以后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小月受伤都没来看过,她怕是会直接让周小月换一个对象。   “不想下去?”   “妈……”周小月犹豫的喊了声,微微的摇摇头:“我,我这样子,还是不去了吧……”   这话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小声的风一吹就散了。   董馥梅睨她:“你要不是这样子那孩子估计也不敢找来。你要真不去,我就和他说你在睡觉,让他先回去了。”   “别!”周小月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扭捏的找借口:“好歹也让人家喝杯水吧。”   “行啊,我让他喝杯水再走。”董馥梅相当好说话。   周小月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董馥梅都要给她逗笑了:“行了,你也没那么见不得人,脸上伤包的好好的不难看。想去就去吧,让人家看看也好,要是不能接受你破了相,他也不值得你这么纠结。”   董馥梅说前半句话时,周小月脸上还泛起了点红,听到后面,就白了。   岳华清会因为她脸受伤就嫌弃她吗?   ☆、第128章 回归   感情这件事最经不起无谓考验, 董馥梅会这么说也只是给周小月提个醒,不希望她抱有太大期待, 期待越高受到伤害时候就越受不住,反倒是没什么期待达到了意料之外目标会有惊喜感。   周小月下楼时候内心是非常忐忑了。   不过还好, 岳华清看到他眼神里只有怜惜和担忧。   董馥梅也是很善解人意母亲了,让两人在客厅里聊,自己进到厨房里去。   看到她进来,周显义皱眉:“就让他们俩自己在外面, 这样不好吧?”   董馥梅:“有什么不好, 抬头就能看到, 我觉着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最好。”   周显义往外瞄了一眼, 客厅里两人面对面站着说话,中间隔着少说有四尺远。他还是看那个小子和自己闺女说话不大顺眼,不够也得承认, 他们在自己把控下接触会比较让人安心。   未知永远是更让人提心吊胆。   周显义心不在焉炒着菜, 注意力都放在外面了,那气鼓鼓模样董馥梅看着竟觉得有点可爱。像被入侵了地盘猫儿。   没多会儿,跑外面玩两小跑了进来,看到站在屋子里陌生人, 周学新大胆凑上去说话, 周小枫则害怕躲在哥哥身后,发现爸爸妈妈在厨房里, 更是立马躲了进去。   被周小枫抱住了大腿, 董馥梅低下头问:“干嘛?”   周小枫不说话。   董馥梅:“你也怕见人?”   周小枫眨眨大眼睛, 轻轻点了下头:“家里为什么会有陌生人啊?”   “你四姐同学,来看你四姐。”董馥梅抄着周小枫咯吱窝将人抱了起来,面对面和她说:“你可是家里小主人,怎么能怕外人来?”   “可是他长得很大个。”周小枫委屈道:“站着光都被他挡掉了。”   男孩子发育迟缓些,家里几个男孩都还不到抽条时候,没有岳华清来得高大,董馥梅就拿着周显义做例子:“你爸不比他长得还大个啊?有爸爸保护你呢,爸爸在你都怕,出去见到大高个你要怎么办?”   周小枫说不出话了,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不怕了?”   “本来就不应该怕。”   董馥梅在周小枫脸上亲了一下,把人放了下来,在她后背轻轻一推:“刚刚和哥哥打招呼没有?礼貌孩子要对客人打招呼对不对?我们小枫是不是个乖孩子?”   “我是!”周小枫重重点头,迈着两条筷子腿啪嗒啪嗒跑出去了。   等跑到近前,对着岳华清她又有些害怕了,回头一看,董馥梅站在厨房门口注视着她,眼里都是鼓励。   周小枫回过头,眼眸向着地上看,却对着岳华清说:“哥哥好,我,我是小枫,今年六岁了,很,很欢迎你来我们家玩。”   岳华清受宠若惊,也跟着自我介绍。   小孩子挺好哄,感受到善意后挺快就能和人熟起来。   看到小女儿也被‘小兔崽子’‘勾搭’了,周显义更气了,起锅时候差点把菜倒在地上。   “小心!”   有惊无险装好盘,周显义心里还是不大痛快:“梅子,这差不多也要到饭点了,我去把人赶走吧。”   平常挺大方人这会儿小气起来,看着挺逗乐,董馥梅就被逗笑了,应:“行啊,你去说,别带上家里人,尤其是我。”   没被拉反被推了一把周显义:“……”   好气哦,也好尴尬哦。   作为成年人,对少年人还是得有点肚量,饭点跑去赶人不仅不给岳华清面子,也不给周小月面子,周显义当然不能这么做。不仅不能,他还得好好招待人家。   不过在试尝了一口周显义今晚做菜后,董馥梅觉得把人留下来吃饭说不定才是出气好方式呢。   这菜也炒齁咸了,盐罐子想必是空了一半。   吃了这顿饭,家里热水壶里水都被喝空了。   ……   这边周显义还‘醋’着,那边南越战争打赢了,周小溪看中兵哥哥也随着大部队撤退回到了东海军区。   两人还见了一面。   程宜年这个小伙子比岳华清、李志高都要来大胆,见面就对周小溪说:“周小溪同志,我回来了,你愿意答应和我处对象了吗?”   周小溪漂亮小脸蛋羞通红,她没想到他和她说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出于女孩子矜持,周小溪并没有马上答应,只是抿着嘴角压抑着笑意,说:“我还得考虑考虑!”   这一考虑就是好久了。   到底是在部队,程宜年每天忙着训练,周小溪也要忙着练舞提升自己,两人想要见面可不是容易事。   两人没等来下次见面机会,周小溪先被舞蹈老师通知了几个好消息。   一是她因为之前在战区慰问表现非常出色,专业技术过硬之外主动帮助参与部队战友治疗工作,救治了三十七名战友,获得群众推举,今年文工团报上三等功有她名字。老师让她准备相应材料。   这名额可宝贵着呢,一般都是推举老资历,这批报上去名单周小溪是年纪最小一个。这是非常大荣誉。   二是她军龄以及年龄都已经达标,军衔也会晋级。按照惯例,低级别军衔晋级为两年一次,之前她因为年数不够问题被压了两级,这次晋级她有可能会跳三级达到应有对应级别,不过具体实施还得看情况,反正一定会晋升。   相应工资待遇自然也会提升。   除了这两个好消息外,还有第三个好消息,这个是可以让周小溪自己选择。   因为南越战争胜利,东海电影厂想要投拍一部和南越战争有关电影,因为听说了周小溪在南越参与了救护工作,有一定医疗常识,希望她能出演片中一名战地护士。   这名护士按戏份来讲,是这部大男主电影里女主角。   周小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拍电影。当这个机会摆在她面前时候,她有些胆怯,有些好奇,有些向往……   最后,她接下了这份工作。   因为电影拍摄地点是要在外地取景,周小溪得跟着拍摄队伍走。   临走前周小溪和程宜年见了一面,两人颇为草率口头确定了关系,没能好好培养感情,周小溪就出发了。   ……   收到周小溪信息量巨大信时候,周小月脸上伤还没好透,还待在家里,从邮递员手里拿到信就是她。   不过拿到信后她没自己拆,而是拿给了董馥梅。两母女凑在一起看。   一封信都是好消息,让人惊喜不过来,看完周小月直呼:“大姐要领军功了!要当军官了!要演电影了!她还找了个军人对象!啊啊啊!大姐怎么会这么厉害!”   她兴奋要转圈。   有这么个优秀姐姐,她与有荣焉。   骄傲过后周小月又担心起来:“她要演是战地护士,是不是要去战场,会不会很危险?”   问完,她自个儿摇摇头:“拍电影肯定没有打战危险!天啊!我能在电影院看到大姐了!啊啊啊!大姐怎么没说她演是什么片子,多久才上!我一定要去看啊啊啊!”   周小月太不淡定了,一整栋屋子都是她喊声,可能隔壁也能听得到。   但董馥梅没有斥责她不低调,因为她也不淡定着,只是她做不到像周小月那样将心里话都喊出来说出来,听着周小月大惊小怪,她心里鼓荡着情绪也跟着一起发泄出来。   真是太开心了。   周小溪送回来好消息让家里人兴奋了一月有余,完全将周小月摔伤带来阴霾驱散了。只是有一点可惜,拍戏地点不固定,他们没法给周小溪回信。   ……   周小月脸上疤彻底消失后她销假回到了学校。   因为要先去一趟老师办公室销假,她到学校后是和周小云分开走。走到半路,竟然有人对着她招手喊她小云。   这个体验对周小月来说挺稀奇。虽然两人长得一样,但性格爱好上东西差太多了,只要说上两句话,基本就没有人会认错她们。就算是认错了,也通常是把小云认作是她,因为她性子更活泼,认识人更多,有些不知道她们是双胞胎就会认错小云。   “我不是小云啦,小云已经回班上了。”周小月和认错那人这么说,不料那人脸上露出了见鬼一般神情。   “你是周小月!你脸怎么?”很明显不敢相信周小月脸还能恢复意思。   “我脸好了啊。”周小月对着那人甜甜笑,就好像完全没看出人家觉得她好不了了一样:“就是脸养好了才回来上课嘛!”   那人有点尴尬,祝贺了周小月两句就走开了,等走出一段距离又小跑起来,赶着去和人分享第一手消息。   周小月销完假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整个学校都已经知道了校花脸恢复回来学校上课事,好多人受在走廊上不肯进教室等着看她。   人间百态,那些眼神含义各有不同,大多是看热闹,也像看猴戏。周小月大大方方任看,认识不认识都回以微笑、打招呼、感谢,把他们都看作是关心她人,亲切又熟稔。   等她走到教室,不管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所有人都认同了校花回归事实。   ☆、第129章抓贼   “毛巾拿了, 牙刷拿了没有?”   “拿了拿了!”   “饭盒!拿那个大的!”   “知道了!”   “脸盆!搪瓷脸盆好!这么大个得要票,妈在哪?”   “妈去抢毛毯啦!售货员同志刚拿出来的, 可新可好看了!上面还有大花!”   “什么什么!我也要!”   “小月!你记得向妈要工业卷!还有热水瓶票!”   也不知道周小月听到周小萍的喊声没有,她已经像条泥鳅似的滑溜的钻进了人群里, 眨眼不见了踪影。   “二姐,热水瓶就别要了吧,那么贵的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不要热水瓶哪行!洗脸洗脚都得用热水,喝你也得喝热水, 别学人家水龙头打开就喝, 自己住学校闹肚子了都没人知道!”   立志成为一名医生的周小萍最看不得人, 尤其是自己的弟弟妹妹糟蹋自己的身体, 当下就义正言辞的批评了周小云。   不过这也是因为她知道家里有钱,心里不慌,这热水瓶对一般人家来说也是个大件呢, 怎么能孩子去住校就给配一个, 更别说做这主买东西的还是她这个姐姐了。   ……   话说前头有说过,高中是要考的,今年中考周小云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除客观题外统统拿到了满分, 成绩是全地区第一名。   地区最好的学校龙上一高以免学杂并补贴粮菜票的条件来特招她, 只要求她在校期间积极参与各项知识竞赛。   一是提出的条件确实好,二是作为地区最好的学校, 龙上一高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也是最多的, 校长甚至还和董馥梅、周显义隐晦透露出——像周小云在学习上优秀到这个地步, 如果政治思想以及家庭条件没有问题的话,大学推荐名额会有她一个。   那可是大学推荐名额,在董馥梅看来大学至少也该是和府学差不多的地方,里面教书的都该是大儒的那种。   周小云很喜欢不断学习的过程,现在大学以下的知识对她来说没有半点难度,她对大学是有向往的。   大学这个诱人的饵,他们一家到底没抵抗住,接受了学校的特招。但地区学校离家里有一定的距离,周小云要到那边上学必需得住校。   这不,快要到开学时间了,除了要上班的周显义外一家人都跑到百货商店来帮周小云买要带到学校去的生活必需品。   因为某些票卷只有在红荷县能用,所以即便搬来搬去麻烦了些,也还是得准备好带走。反正周显义是开大车的,也有一定工龄,到时候在队里打个招呼也得借的出车来使,一车东西都能拉走,也不怕多准备些。   可是准备到最后,连十分之一斗都没装满。   没办法,学校负责了周小云的饭菜票,最重最占位置的粮食不用带,只要身上稍稍备些钱票以备不时之需便可。   龙上一高吃饭有学生食堂,住宿的学生要从自家带粮食到食堂换饭菜票,然后吃饭的时候再用饭菜票打饭。   一般人家一次不会换的很多,通常换个能吃一两个星期的,等下次回家了再背些粮食来换。但也有怕麻烦的,干脆将能吃一学期的粮一口气带来换了,然后留下吃一段时间的饭菜票,其他的让父母带回家收着。后一种适用于家里有余粮的农村子弟。   拖后一种学生的福,周小云被周显义带着大包小包到学校报到的时候也不算特别显眼。   啊,特指她的行李包。   龙上一高开学的时间和县里的学校是同一天,周显义要开车送周小云,就由他来负责周小云的报道工作,董馥梅则帮着周学栋、周学军、周学兵在三中报道。   至于周小月,她高中也是考到二中,和周小萍同校,都是大孩子了,让周小萍这个姐姐兼学姐带着报道就行了。   忙忙碌碌的报道完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桌上又少了一个人,总觉得又空了好多。   等到了晚上,周小月回房间经过周小云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哭了出来。   后一步上楼往这边走的周小萍看到惊了:“小月你怎么了?”   周小月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装作若无其事,却控制不了嗓音里的哽咽:“没有啊,没怎么,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才不要承认因为小云走了就哭鼻子了呢,也太丢脸了吧!   周小萍这时也反应过来周小月为什么哭了,甚至想一想她也挺想哭的。为了不哭出来,她也装作没看见周小月的不对劲:“是吗?困了啊,困了早点回去睡觉吧。”   “嗯,是困了,那我去睡了。”   “好。”   姐妹俩匆匆道别各自回房。   报道第二天就正式开学了,家里人都走后董馥梅上到二楼周小云的房间将她睡过的床单被套什么的拆下来洗,拆着拆着她就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时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抱着一大团被套等物下楼,东西有些多,很遮挡下楼梯的视线。跑出去玩的周小枫不知怎么又回了家来,正要往房间去,看见董馥梅,她跑了过来伸手要帮忙:“妈妈,我帮你拿。”   董馥梅把最上面的两个枕套分给了她:“你怎么回来了?”   “阿艳姐姐今天也去上学了。”周小枫扁了下嘴:“其他人又不好玩。”   阿艳可以说是周小枫最好的玩伴,两人经常在一起玩娃娃、扮家家酒,阿艳比她大了一岁多,算算也该是读小学的时候了。   “阿新呢?”   “哥哥他爱和男孩子玩啊,又不爱理我。”周小枫叹了口气:“我追着他跑也好累的吧。”   董馥梅没想到能听到周小枫这么说话,周小枫那么喜欢她哥哥,竟然还有说追着他跑会累的一天。   “老让你追着也不等等你,确实是你哥哥不对,等他回来妈妈说他。”   周小枫先是高兴,想想又摇头:“那还是不要了,不爱和我玩也不是他的错,那我不能因为我害他被骂啊。”   养孩子就是这样,他们时不时的就会给你一点小惊讶、小惊喜,有周小枫这几句给人‘长大了’感觉的话,董馥梅因为周小云离家有些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可是现在大的走了还能有小的在家安慰安慰,等以后小的也都大了……嗯,到时候大的应该生了更小的了,到时候抱过来玩吧。   董馥梅不负责任的在这会儿已经开始策划着要和子女抢娃了。   ……   最近周显义特别忙,运输队里连续有几位到了退休年龄的老司机退下,换新人进来。他们这些老人要负责带新人出车,帮他们压车,同时上面也要提拔几个队长。   如果周显义这回能成功选上队长,他的工资级别还能升一级。   是以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着家的时候。   有心人看着觉得是个机会。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董馥梅家的小院子就翻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啊!”一声控制不住的低呼,翻进来的人捂住自己的嘴强制将呼痛声憋了回去。这墙角底下竟然种了一片片不是很显眼的刺球。掉进刺球堆里的感受可是让人酸爽过头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来人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来。本来只是想摸点东西走,这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一些小东西可打发不了他了!比如这家人的自行车,那必须得归他!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往靠近房子的方向走了三步。仅仅是三步,他的身子就僵的像一块石子,最后完全控制不住的脸朝下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好大一声响。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人警惕,好多人家都有了动静。   爬墙的小贼此刻的精神是清醒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也说不了话。他能听到人家开门出来看动静的声音,听到有脚步声接近,听到……有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可他却没办法抬起头来看看是谁。   在他感觉中,面前那人似乎低头打量了他许久,突然地,一声石破天惊的“啊——!有小偷啊!抓小偷啊!”震的他脑子嗡嗡直响。   董馥梅面无表情的用惊恐的声音喊出那一声后,故意跌跌撞撞的跑去打开了院门。这时候热心的邻居们——尤其是男人们——已经拿着家里的各种工具赶来帮忙抓小偷了。   然后他们就透过大开的院门看到趴在地上的小偷。   跑在最前头的钟建业看得最清楚,他脚下差点打了个磕绊:“董姐,这、这、这是你打的啊?”   董馥梅摇摇头,柔声说:“不是,我怎么会打人呢?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我就出来看看,正巧与这偷撞了个面,我就害怕的喊抓小偷,你们也听见了的。然后我往大门这边跑,他就凶神恶煞的冲过来想抓住我,再然后他就突然倒了下去……哎呀!他不是有病吧?”   “嚯!”   “有病啊!”   “是心脏病吧!”   “有病还做贼啊!”   邻居们叽叽喳喳的说。   趴在地上的小偷在心里喊:才不是这样!他才没和那娘们撞见!他也没凶神恶煞的追人!更不是有病自己摔……额,应该不是吧?   ☆、第130章诈尸   亲爱的小天使, 很遗憾的告诉你, 三天后你才可以看到本章。  组织核实了情况后决定根据工分记录援助, 总共下来的补贴是3778元钱、布票一丈二、白糖票半斤, 后面两种票是有个女领导觉得没了爸的孩子可怜额外补贴给孩子都做件衣服、吃点糖甜甜嘴的。可惜这份好心没能用到孩子身上就全都被杨朵朵拿走了。   3778元啊, 农村人想存点钱可难了, 年景不好或者工分不足的时候还得倒贴钱出去, 这么多钱有三、四个壮劳力的人家都得存上好几年,听到这么多钱被卷走了, 尽管这钱不关别人家的事, 但还是好些人气得很。   要是这钱董馥梅家拿到手里给孩子用了,这些人说不定还会眼红。但这钱没落到, 两个孩子的娘还抛下孩子跑路了,村人的嫉妒都只放在了跑了的杨朵朵身上, 对董馥梅和孩子们只剩下了同情。   啊不,还有些人担心董馥梅会不会也跑了,如果她也跑了, 这些孩子还不得落到他们这些同宗身上。   这么想着,好些人时不时就要故意经过董馥梅家伸长了耳朵听听里面的动静。听到里面有人走动又没有孩子惨烈的哭声时就会松一口气。要是听见孩子在哭, 就会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直到看见有大人的身影了才走开。   这些人是白担心了,董馥梅对寡妇身份接受非常良好。她对多出来的孩子只有好奇和源自记忆的天然好感, 完全没有养不活孩子以后要过苦日子的担心。除了剧情需要, 你还见过哪些nc会饿死呢?   没把自己当人看的董馥梅虽然‘活’了很久, 但身为重要nc的她说真的从来没想过、也不需要考虑生存问题。   她从前的日常就是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美或者让玩家做些哭爹喊娘的任务然后再施舍般的给出相应等级的生活技能书。偶尔无聊了, 她就弹弹琴画个画什么的,再不行做点好吃的馋的玩家流口水又不给他们吃还要用宗师级厨艺吊着他们做999环的任务来娱乐也是不错的选择。   话说远了,回到当下。董馥梅先将孩子们和记忆里的对上号认了个全,董馥梅自己的五个孩子前三个是女儿,后两个是儿子。二女儿、三女儿和两个儿子都是双胞胎。大女儿肖小溪今年七岁,五岁的老二、老三分别叫肖小云、肖小月,儿子从学字辈,名肖学军、肖学兵,才两岁。   侄女肖小萍六岁,侄子肖学栋三岁,是家里唯一一个小胖墩。肖学军和肖学兵也有点肉肉,但是不胖。   从体型看,董馥梅都不要查记忆就知道这家人的设定一定包含重男轻女!   查了记忆后董馥梅发现重男轻女的主要是她的公公婆婆,她那个死掉的丈夫和小叔在公婆的教导下也有点偏心,倒是董馥梅很护着闺女,当初婆婆说要将老二、老三送人是她不肯才没送成,后来是有了一胎两个孙子婆婆才放弃了将孙女送人的想法,准备留着给孙子换聘礼。至于杨朵朵,看肖小萍被养的全家最瘦最怯懦就知道她是什么态度了。   董馥梅美目扫过这些惶恐的孩子们,尤其是在侄女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说不定那些长辈死了、跑了对这些孩子还是好事呢。   董馥梅陪着孩子们一会儿,直到都不哭了,看看天色,根据新模块的时间线应该要做晚饭了,她才往二楼的仓库去。她一动,一溜小的也跟着动,董馥梅也没不许,还觉得跟着一串小尾巴挺有意思。   二楼在记忆里对董馥梅来说应该是禁地一样的存在,婆婆不爱让两个媳妇上去。   这家人的住的是木屋,顶上搭瓦片,一共两层,一层中间是大堂,左右两边各有两间房,房间有一扇小门是互通的,一头住大人,一头住小孩,开了门方便晚上起夜照看。   董馥梅家住进门左手边,小叔家住右手边。后头是两间厨房,现在只有左边那间开伙,右边灶台连锅都没有。这房子是几年前公婆分家后新盖的,盖的时候考虑到以后两儿子分家,东西都是对半的格局。   厨房两边有木梯能上二楼。   二楼格局和一楼差不多,中间一片空的,有时下了雨可以放些晾晒的东西。四间房左边靠路那间是公婆住的,另外三间,一间放杂物,一间是仓库放粮食,还有一间常年上锁董馥梅从没有进去过。   杂物间和仓库也是有锁的,钥匙也是婆婆掌着,但偶尔董馥梅也能进去。这会儿上面的锁已经被砸了,婆婆出事,家里没钥匙要吃饭啊,杨朵朵大胆,就将锁砸了。   董馥梅推门进去,里面昏暗的很,地上堆着一小堆没退壳的谷子,打出来的米只有半缸,比董馥梅记忆里少了些。屋里有个立柜,放零碎的调料,还有粉丝、面粉这样不好堆在地上的东西。其他的空间地瓜占了大半,玉米之类的其他种类的粮食也一小堆一小堆的放着,量不多,但比起别人家也不算少。或许是为了方便跑路,杨朵朵没能带许多粮食走,只装了些大米。   锅碗瓢盆得去杂物间拿,杂物间比仓库空些,都是些篓篓筐筐的东西,粗瓷碗就十来个,记忆里这是办酒时候各家互借用的,碗底下刻着各家的记号。平常不拿来吃,吃饭用的是木头碗,不怕打碎。   董馥梅拿了东西就下楼去厨房做饭。肖小溪很自然的就坐到灶台口的小木凳上开始烧火,肖小萍去缸里舀了水想要帮忙洗地瓜。肖小云、肖小月则要看护好几个弟弟,别让他们捣蛋。   肖小萍觉得阿姆今天拿的地瓜有点少,怕是不想给自己和弟弟吃饱,眼眶就有点红,强忍着没哭抬头想和阿姆说自己会做很多事,求求她不要饿他们。却见董馥梅洗米的那个瓢里装了大半瓢的白米,不由惊呼道:“阿姆你怎么拿了这么多米?”   董馥梅知道肖小萍的意思。婆婆给东西煮饭那向来是地瓜多米少,只有农忙家里几个男丁能多吃些白饭,下面几个孙子也能分一点。但现在掌勺的是董馥梅啊,游戏里想要什么食材简单的很,她做菜只有考虑好不好吃,属性好不好的,哪有想过要怎么节省。   而且,说实话她已经有省了的,要不她就不会还拿了几个地瓜下来。这米量她也是估算过八口人的胃口拿的,确保不会有剩下浪费的。   董馥梅做饭的时候几个小孩就扒着灶台看,眼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白米饭就全变成了地瓜。   直到将香喷喷的米饭吃进肚子里,直到小肚子微微鼓起,直到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吃饱的感觉,肖小萍都如坠梦中。阿爷、阿嫲、阿伯、爸爸死了,妈妈跑了,可她怎么反而能吃饱了呢?   吃饭的时候三个小男孩也自己拿着勺子吃的欢畅,掉到桌上的也会捡起来再塞嘴里去。乡下人养孩子皮实,等他们会拿勺子就少有喂饭的,大家都抢着吃,这些孩子自然也不会闹不吃饭什么的。   “妈妈做饭好好吃!”肖小月嘴甜,别人吃饭只顾埋头吃,她还能顾得上夸。但这样的夸奖确实会让煮饭的人心情好,董馥梅笑眯眯的看孩子们吃,觉得新角色带孩子的设定好极了。   宗师级厨艺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好是必然的,但因为食材、调料实在简单,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味道上的提高其实不是很多。但她做的饭是附带属性的,加成还相当可观。   比如地瓜饭就有精力 80,游戏里精力每日满值是一百,会随着玩家活动不断减少。简单来说补充了精力人就会一下子精神起来。   她炒的素白菜附带有力量 20(两小时),愉悦感 50(两小时)。力量不必说,愉悦感就是让人心情好。   菜头汤出现了难得的永久属性敏捷 1,提高的是反应力。   游戏毕竟是游戏,烹饪技能不仅仅是为了饱腹,必须得附带属性的菜才是好菜。   肖家娘子作为能满足所有玩家生活技能需求的全能的生活职业nc,她的所有职业等级一开始就是最高的,另两个nc的数据包加起来还没她十分之一大呢。而她的这些能力也带到了董馥梅身上,认为自己是数据转移到另一个游戏的董馥梅当然不会觉得有半点不对。   天冷下来,根本没夏布的市场,林小满没想到没卖东西董馥梅会白拎十斤油给她。做收购的,上面收购标准下来,她能多少钱拿到东西,中间能吃多少都是她的本事。   之前的提议说是帮董馥梅,其实还是中间她能赚点。董馥梅是乡下人,搞不到票,可她这在供销社上班的票不会缺,她认识的人票也不会缺,尤其是董馥梅要的还不是粮票、油票、布票这样的生活必需票。   只要把票自己周旋的给董馥梅换了,那衣服她六元收来,八元给供销社报账,中间就能得两元钱。而且这是和董馥梅说定的,她不会去领导那举报。   她也不止和董馥梅这样合作,给她送东西的人也有。只是一般都是在需要她办事的时候才会给东西,这样真像亲戚似的没提要求只送东西,心里还有些不得劲。来年换票的时候她念着董馥梅的好废了好些功夫换到了许多稀有的票来。   ☆、第131章香杏   “快快快!快点跑!要来不及了!”   “呼……等等我!我、我要跟不上了!”   今天是周小溪拍摄的电影《河山南》上映的日子, 可这天是星期五,学校有上课, 好在排片有晚场,只是开始时间是六点半, 下了课,都来不及回家放书包,背着书包就往电影院跑。   周学栋跑起来速度比弟弟们慢了不少,被落在后面, 心里可着急了。   这会儿不用上班上课的董馥梅买了一叠电影票在电影院门口等着, 还买了袋瓜子、花生给周学新和周小枫提着。   先到的是周显义, 他特地给打了招呼早退了一会儿。   他一来, 周学新和周小枫就扑上去一边抱住他一只腿,周显义揽了两个小的亲近了一下,问董馥梅:“学军他们来了没有?”   董馥梅刚要说还没, 三个风一样的少年就前前后后的冲了过来, 差点刹不住车。   等停下来,三个人都双手撑着腿弯大喘气。   “没、没迟吧?”周学军问。   “没。”董馥梅抬起手腕看了看上面的表:“还有二十分钟。”   三个小子脸上浮现出‘赶上了’的喜悦。   缓过气后,周学军对着周显义伸手:“爸,给我两块钱呗, 看电影得喝北极熊汽水!我去给大家买!”   一瓶北极熊汽水卖一毛钱, 但得交一毛钱的押金,喝完汽水还了瓶子人家就给把押金退回来。   北极熊汽水那可是从京都传过来的东西, 一听这来历人们就觉得是高档货。卖的人拿泡沫箱子装着, 里面还扑着厚厚的冰, 一瓶瓶玻璃瓶的橘子味汽水在里面整齐的摆着,看着就上牌面。   瓶盖一起,冰凉甘甜的汽水从嘴滑进胃里,一口就能让整个人都凉爽下来,在夏日来一口那简直是快活似神仙。   可一毛钱一瓶的饮料绝对是高价位奢侈品,老人是不让买的,不过这两年也不知道是谁带起的风气,看电影必须得来上一瓶北极熊汽水,再搭上一捧瓜子就更棒了。   现在在红荷县,看电影不来瓶北极熊汽水好像就不叫看过电影了。是以在看电影的时候就算抠门的老人也会愿意拿一毛钱出来摆个牌面。   周学军要钱的时候那模样是理所当然的很,周显义也没觉得拿两块钱买汽水喝不行,谁让家里人多,在场的一人一瓶就得要九瓶了。   可他确实拿不出钱来,前两天发工资,他口袋里的钱全都给董馥梅保管了。这会子儿子要钱就只能向董馥梅投去视线,看上去也是很惨。   周学军见周显义这表现,就知道自己问错人了,他也不收回手,直接转了个身:“妈,给点钱呗?”   董馥梅爽快掏钱:“你一人拿的回来不能?”   “我拉阿栋、阿兵一起去啊,一人拿三瓶妥妥的。”周学军嬉皮笑脸的收了钱就要拉两个兄弟走。   周学新忽地拉住了他下衣摆:“阿军哥,我也要去!”   周学军将他手拿开,往后轻轻一推:“你去什么去,好好在这等着!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周学新不爱带周小枫玩,他爱跟的哥哥们也不爱带他这个小屁孩,很敷衍的打发了他,仗着腿长一下子就跑远了,要他追不上。   周学新很委屈的倚在董馥梅的身上告状:“哥哥不带我!”   “哦。”董馥梅表示知道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周学新委屈巴巴的,周小枫蹭到他身边:“哥哥不哭,我陪你玩呀。”   “我才没哭呢。”对着周小枫,周学新又摆起了哥哥的谱,挥挥手一副打发小屁孩的模样:“你自己玩去,我要一个人安静安静。”   周小枫闻言也“哦”了一声,想想又补上一句:“等你想玩了告诉我一声呀。”   “我知道了。”   周学新说完这句话,这片小空间就安静了。   好在没多久学校更远的周小月和周小萍到了。再一会儿,买汽水的三人也嘻嘻哈哈的拿着汽水回来了,给众人一人分了一瓶。   这时候也就到了进场时间了,验了票一家人进了场。   电影院比露天电影来得讲究,那是按座卖的票,一个场子不大,最多也就五六十人。他们一家占了一大排的座。   《河山南》是新片,来看的人不少,到电影开始时,一间小黑屋子已经坐满了人,人手一瓶北极熊汽水。   因着没吃晚饭,他们一家人看电影的时候花生瓜子几乎没停过嘴。但这不妨碍他们认真看电影。   这部影片是个挺套路的战争片,讲的就是主角小兵怎么上战场保家卫国打敌人的故事,刺激的枪战和精忠报国牺牲时的宣言是最大的卖点。   周小溪是在中段才上场,身份是主角小兵受伤时负责照顾他的战地护士。   周小溪出场是先是一个低着头给另一位战士包扎的背影,略宽大的护士装不能很好的衬出窈窕的身段,但也能看出小护士身形高挑修长。   主角被送来时有人唤了她一声要她来帮忙,周小溪饰演的角色才直起身倏地回过头来笑着应了一声:“诶!”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回头,看电影的人们能屏息了有那么两秒钟才有志一同的“哇”出了声。   导演给了周小溪这个回头一个大特写,大大的幕布被周小溪肩膀以上的位置占满了,放大到能看清周小溪她回身时眨眼抬眸的动作、看清她笑起来时脸颊那两个浅浅的笑窝,还能她脸上被昏黄的灯光照出来的绒毛,那份清纯的美丽无遮无挡的直接展示在了观众的面前。   在之前的战争片里,很少会找特别美貌的女孩来演女主。   女主一般都是剪着短发穿着绿军装喊着口号的铁娘子形象。这也是组织提倡的主流的美女的形象,这部电影在筹划时导演其实也是想着要让周小溪打扮成形象的。可是在见到周小溪后,有一定审美素养的导演最终还是给周小溪换了个形象。   也没怎么打扮,就是简单的、温柔的护士,衣服也是宽宽大大看不大出身材的款型,但比起别的战争片的女主来说要干净整洁以及柔和许多了。   这个形象也对广大观众造成了冲击,她回头的那一幕更是惊艳到让人念念不忘。   这部片子在战争表达方面其实没有突破《游击战》、《地道战》这些经典电影,但就是因为周小溪的存在,这部影片有了亮点,之后迅速的传播开来。   没有一星期,董馥梅一家人就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看过了那部片子,更是听到有许多人赞美叶香杏比陈四姐还漂亮!   叶香杏是周小溪演得角色的名字。   陈四姐在之前可是所有人公认的美人,《陈四姐》那部电影更是经久不衰,没有新片时时常会被影院拿出来排片,上座率可都还不错。   叶香杏竟然也能和陈四姐媲美了!   没看过那部影片的一开始还会辩驳陈四姐最美不可替代,可等看过片子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了,等到自己也去看过后,他们不得不承认要说长得好那还真是叶香杏长得好。   这会儿看电影大家认识的都是演员演得角色的名字,也就只有认识周家人的这一小片才知道叶香杏是周小溪演得。   而知道的人总是要去找他们家的人证实证实再好好聊聊周小溪,当然,夸赞也是必不可少的。   家里门庭若市,董馥梅每天应付邻居好友就忙到不行,嘴皮子都说干了,脸也笑僵了。   周显义单位里的人有的见过他老婆孩子的觉得叶香杏眼熟,但是也不大敢认,就没被包围。   学校那边才叫热闹呢。   周小云、周小月就算她们不说,她们的长相和周小溪可是有五分像的,打眼一看就让人知道她们是姐妹的那种像。   周小云平常注重学习,和人的关系也不是特别亲近,除了几个好朋友和室友也没多少人敢烦她耽误她学习。   周小月就不一样了,她好友一堆,各种围追堵截的问问题让她头都大了,其中男的也有不少,岳华清默默吃了不少飞醋。   除了这俩,周小萍、周学栋、周学军、周学兵在电影上映前也都说过他们大姐拍了电影想要大家去看的话,这会儿也变成了人群的焦点。   ……   某天傍晚,董馥梅又送走了几位想要见识见识能演电影的人家而特地找上门的客人,倒了杯水吨吨吨就是几大口。   周小月拿了抹布出来擦桌子,边擦边心有余悸的说:“大家也太热情了,这都多久了,还天天上门呢。”   “你也有嫌弃热闹的时候?”今天已经不想再说话的董馥梅听到周小月这么说没忍着调笑了一句。   “我是不嫌热闹啊,可他们来来回回就那两句话。叶香杏是不是你姐姐啊,你姐姐怎么会去演戏啊,还有什么难怪你长得好啊,你姐可是叶香杏啊!”周小月做了个受不了了的表情:“问一次就算了,有的还天天说,烦的很。”   周小萍这时候端了碗筷出来摆:“得了吧,你这都算好的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问我的不?他们说叶香杏那么俊,你是她妹妹怎么长得这么丑?气得我都想打人了。”   刚开始周小溪演的电影受欢迎大家都高兴,可被周围人这么一闹一个个都心力交瘁,天天在心里祈求明天别再有人来问了。   可惜啊,新时代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没有老天爷,祈求根本没有用!   ☆、第132章考证   周家众人因为周小溪饰演的明媚漂亮又坚强勇敢的战地护士香杏大受欢迎身边热闹了有一个多月, 等周小溪演电影的热度快过去时,周小萍也即将迎来毕业考。   在她考完毕业考, 成绩还没发放的时候,他们的高中毕业证就已经由班主任下发到他们的手里。   周小萍手里的高中毕业证还没拿热乎, 就被她妈妈带到了县医院去。   县医院全称红荷县医院,地址在人民路和解放路的交界处,几个院部依山分布,董馥梅带着她直接找到行政部人事科科长办公室敲门进去。   董馥梅是按着时间来的, 人事科科长稍愣了下就让他们坐下, 简单寒暄之后他笑着看向周小萍:“这位就是周小萍同志是吧?”   他从桌上找出一份资料, 这是副院长给他的, 上面有周小萍的家庭资料和头像照片。   将人和照片对比无误后,人事科科长笑得更亲热些:“是这样的,你的情况我有些了解了, 不过在我们医院工作得有卫生专业技术职能职称证, 这个证件呢,我们医院有推荐考试名额,我这里就能直接给你报过去让你参加考试,只要技术方面没问题, 要过是不难的, 等证件拿到了你就可以正式加入我们医院工作了。”   顿了顿,人事科科长又说:“其实护士证要比医师证好考许多, 如果周小萍对护士职业有兴趣的话, 我也可以安排你到护士学校进修然后考证。只要水平合格, 我们医院都是会录取的。”   周小萍在董馥梅鼓励的眼神下开口:“谢谢,不过比起护士我还是想当一名医生。”   “哈哈,医生好,医生好,我知道,家学渊源嘛!据我所知周小萍同志学的是中医对吧?中医的话,中医科我们院有中医内科、外科、儿科、妇科、骨伤科、针灸科和五官科。”   人事科科长拿出一份材料让周小萍填:“不同科室考试内容也是不同的,你先填表,考试科目就勾选你擅长的科目就行了。”   周小萍填表的时候人事科科长又和董馥梅聊了起来:“小董同志,听说你的医术也是相当高明啊,有没有在我院任职的打算啊?”   “哪有,也说不上多高明,雕虫小技比不上贵院的医师们,许多医师在医学方面的成就我拍马也比不上,哪能来班门弄斧。倒是我这闺女,年纪轻轻还有点冲劲,来得及到贵院向各位好好学习。”   “哈哈,谦虚了!谦虚了不是!我可听说你厉害着呢,两针救回了一位哮喘病发的患者啊,好像还是我们副院长的爱人啊。”张科长笑的爽朗,好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王副院长。   “赶巧了。”董馥梅微笑着,她也没否认。   张科长又热络了一分,这救妻之恩可是真真的,他帮着安排工作可是帮着王副院长报恩呢,这事做好了他在副院长那里也能多份牌面。   两人聊得愉快,等周小萍写好报名材料后张科长又与周小萍约了明天同一时间来领考试材料,然后送两人到了门口。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小萍还紧张的手心冒汗,不过心里除了紧张更多的是好奇:“妈,刚那科长说的什么意思啊?你救了人副院长的爱人?”   董馥梅点点头:“就是赶巧了。”   见周小萍实在好奇,她就说了一下。   她选定王副院长作为贿赂人选之后自然是要想办法先认识一下人,副院长毕竟是个男的,她直接上去和人认识可不大好看,于是就得从他家属那里突破。   副院长就住在医院附近,家里人去买菜也是去的附近的人民市场。董馥梅在摸清楚了王副院长爱人买菜的时间规律后,不辞辛苦的从离家近的菜市场跑到这个菜市场来买菜。   不过因为人民市场比进步市场大的多,供应也更加全,特地跑远路买菜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举动也不算特别奇怪。   或许她身上自带好运了吧,她还在找机会和王副院长的爱人认识呢,这个机会就自己掉到了她的面前。   王副院长的爱人竟然有哮喘病,而且还在买菜的时候发作了。   王副院长的爱人身上是带着药的,可是菜市场实在是有点挤,药瓶没拿稳被撞到地上了。   哮喘这个病发作起来不是开玩笑的,当时董馥梅看到就立刻上去帮忙捡药瓶以及疏散围观者了,因为用药的时间还是慢了点,看过去不大管用的样子,她才出手给扎了两针。   就这样,她如愿认识了王副院长的爱人也顺带成了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王副院长亲自对董馥梅表达了感谢。   而在接触过程中,董馥梅有意的透露了出她能治哮喘。在王副院长惊讶的时候,她直接说出了她的诊疗方案还针对王副院长爱人的体质开出了药方。   一直为妻子哮喘疾病担忧的王副院长马上拿着方案和药方去拜访了同院一位对哮喘有研究的医师,那医师看到方案和药方后如获至宝,研究评估后对它们给予了充分肯定。   现在,王副院长的爱人已经按着方案试着治疗了。   不管最后治疗能不能成功,董馥梅在他爱人哮喘病发时伸出的援手总归不是假的,王副院长就提出了要报答董馥梅。   本就有所图的董馥梅顺势就将周小萍的工作难题抛了出来。   然后就有了今天这出。   董馥梅叹息了一声:“能这么顺利我也没想到。”   她本来是打算先和林夫人认识认识,能说上几句话,试探试探他们的家境。毕竟王副院长是快要退休的人,这一退休家里的收入就会少上大大的一笔,如果能确定王副院长家是需要钱的状况,董馥梅就能直接说出请求拿钱换工作。   反之,她就当机立断换个人选,一个偌大的医院,上下上千人,愿意收些好处换工作的总是会有的,就是从底下换没那么保险而已——容易被截胡,医院工作还是很抢手的。   现在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倒不用拿钱财开路了,直接挟恩图报就好。   ……   周小萍学得医术基础是很扎实的,一些书面化的、系统化的东西突击一下也能掌握个十有八、九,尚算轻松的拿到了上岗证。   等她到医院报道并跟着一位主治医师进行学习兼上岗培训时,她的高中毕业考的成绩才下来。   同时下来的,还有一张空白的下乡志愿申请表。   在一个月内如愿找到工作的要拿着单位证明去登记,没找到工作的一般会要求上山下乡,如果家里已经有兄弟姐妹下乡的会酌情放宽。   周小萍这已经找到工作的按道理已经和这份申请表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写了封举报信举报说周家没有孩子下乡参与劳动,而且有三个孩子读高中抢占教育资源。   高中是要考没错,但‘出于教育公平的考虑’,组织提倡家里已经有人读高中的要考虑将名额让出去给那些家里还没人读高中的孩子。   一个家庭占据三个高中名额是相当过分的事。也就是这两年政策稍微松了些,六零末七零初那会儿是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的。   写这封举报信的人很可能是眼红周小萍找到了医院的工作,想要把她搞了。   可要仔细说来,老大周小溪去了文工团没有占据高中名额,周小萍作为第二大的孩子读高中是没毛病的。而周小云呢,她是成绩特别优异到被学校特招的孩子,学习好到这份上要说不让读也说不过去。这么一盘点,占了第三个高中名额,又不是成绩特别优异的周小月反倒成了这封举报信的受害者。   于是就有相关人员上他们家来做思想工作了。做什么思想工作呢?那就是让周小月别读了,让她下乡去参与劳动。   董馥梅听到这个论调的时候差点想把人打出去。   好歹忍住了,她说:“我们小月高中都读一年了,再读一年都能拿到毕业证了,这半途而废的也不大好吧?”   来做思想工作的人一听,觉得倒也是,学费都交了一半了,让不读了谁能答应,而且这读了一年的名额也没法转让啊。可是他们要是那么好说话,也不会有那么多孩子被强制下乡了。   既然要周小月退学下乡不合适,那么就盯着下面的吧。   这家孩子学习都还不错,都看考试那很可能都能上高中啊!   这哪行啊!三个够多的了!   “如果你这孩子不去,那下面一个可得去,我看看啊,哟,你这老五今年刚好初中毕业啊!也没高中读一半,下乡正合适啊!”   那人说完这句话,董馥梅都没忍住沉了一下脸,一直盯着她看的人自然是看见了。   都知道重男轻女的多,很多不愿意让儿子下乡,那人认为董馥梅也是这样,就说:“现在男孩女孩都一样,男孩下乡其实还没女孩苦。”   好歹不会被人‘欺负’。   之后做思想工作的人又劝了好久,走得时候半威胁的撂下了要董馥梅支持他们工作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今年周小月或者周学栋必须要下去一个。   董馥梅强撑着笑着送走了他们,关了门脸色难看的要命。   ☆、第133章偷渡   董馥梅这会儿的心情比游戏更新等格式化时还难受。   她的性子从来就不是冲动的, 在力不能敌的时候她惯常选择的是退让和……放弃。   她其实是悲观的。   如果她有抗争的心,在当年游戏更新前她有太多机会去展示自己的特别, 她的智能等级在当时也是超乎寻常的。如果她争了,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   事实是她没有那么做。   或许是认为争了也得不到更好的结果, 或许是怕麻烦怕被控制研究,或许……总之,她是以悲观的态度来面对事情的。   面对她掌控不了的东西时,她总是去想最坏的结果并乐于接受那个结果。   可是这一次, 她不想妥协。   要她的孩子去吃苦受罪比要她的命还让她难过, 她绝对接受不了。   与组织对抗是不明智的, 在人家的地盘上就得遵守人家的规矩, 短短几秒内董馥梅脑海里就闪过了好几个偷渡计划。   他们这离港澳台的距离都不算太远,就是都隔了片海,游泳好的坚持坚持都能游过去。不过游泳过去危险性太大了, 她可以造艘船……   陷入慌乱的董馥梅此刻脑海里想的东西特别的不靠谱, 没有多少可行性,不说别的,偷渡过去孩子们上学就是个难事了。   她不仅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靠谱,也没有发现厨房旁边的房间的房门从里面打了开来。   等周学栋站到她面前和她说“妈, 让我去乡下吧”时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后才反应过来。   “阿栋……你怎么在这里!”   “妈你忘啦, 我放假了啊。”   是了,周学栋放假了。   毕业升学考比其他年级期末考来得早, 周学栋今年初升高, 早其他年级一个月考了期末考也是毕业考。   他毕业考成绩处于中上, 也得到了参加中考的机会。周小萍正式去上班的第二天就是中考的考试时间,他分配到的考场就是本校,考试第一天董馥梅还去送了呢。现在离他考完中考都有好几天了,照姐姐们的经验,大概再过三、四天中考成绩就会下来。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用了。周学栋这么想。   董馥梅的记忆数据存储空间相当庞大,按道理是不会有不记得的事的,可她刚才竟是忘了,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因为太过关注别的事而忘了本来该记得的事。   这对董馥梅绝对是个新奇的感受,这个变化也说明了她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更近了一步。   可是这时候的董馥梅已经没有办法分出精神去惊奇这一点了,她忙着紧张的追问周学栋听到了多少。   周学栋一直在房间里,客厅和他房间那么近,隔音不怎么样,当然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你听我说,妈妈不会让你们下乡的,妈妈会想办法,你不要着急,不要怕,相信妈妈知道吗?”董馥梅脸上的表情温和亲善,是她一贯会挂在脸上的表情。她的语调也舒缓轻慢,让人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说出的话就一定能有把握做到。   可是平常不算敏感的周学栋这回却偏偏看出了董馥梅眼神里掩埋的焦躁烦闷。   不是她掩盖的不够好,而是周学栋此刻眼里只有董馥梅,母子间似乎联系上了微妙的心电感应,让他能透过伪装看到真实的东西。   感受到董馥梅的慌,已经在屋子里慌过、思考过、给自己鼓劲过的周学栋说:“妈,没关系,让我下乡吧,我是男孩子能照顾好自己,我长得这么壮,做农活也不累。”   这一年,周学栋开始发育,个头长了不少,已经比董馥梅高了。不过人家抽条会瘦,他不一样,长个没瘦还胖了些,两颊很有肉,光看背影不看他稚嫩的脸还真挺魁梧的。   可不管他长多大个,对董馥梅来说,他就还是个孩子。憨憨实实的,没多少心眼,是家里这么多孩子里最容易被外人欺负的一个。放他一个人下乡,怎么可能放心,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母子俩各持己见,很好说话没啥主见的周学栋难得坚定一回,不管董馥梅怎么说都没把他说动,他就一个意思:下乡,我来。   其实周学栋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不下乡这个选项,他长这么大别的没见过多少,同学下乡的事了解的还真不少,组织的人上门做工作后,下乡基本是没有回旋余地的。   他们家这情况,周学栋心里一盘算,觉得自己下乡是最合适的,年龄刚好、性别刚好、成绩也刚好。他学习没姐姐、弟弟们优秀,读书机会给他是浪费了,让小月姐辍学给他让路更不行。   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他知道他说这话董馥梅肯定不认同,他就只咬着他要下乡不动摇。心里甚至打算好了,就算董馥梅不答应,他也可以自己申请填下乡志愿表。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眼见着要到了放学的时候,周学新和周小枫也各自在外面玩够了回家来,两人默契的没再说那个话题,还一起进到了厨房做饭。   掌勺的是周学栋,董馥梅帮他配菜。   个子长了,力气也跟着长了,颠起勺来有模有样的,董馥梅在旁边看着,突然说:“就算不读书,我帮你找个单位食堂的工作吧,没占高中名额,有工作岗位,也不用下乡的吧。”   与其说董馥梅是在对周学栋建议,不如说她是在安慰自己。   冷静下来后,她就知道偷渡是不可行的,但就那么让孩子下乡她依旧是不愿意,只能想着法去规避这件事的发生。   周学栋沉默了一下,边将锅里的菜起了,边说:“妈,我去工作不下乡,小月姐还读的下去吗?”   知青办还让她读下去吗?   人家走的时候留的可是二选一的选择题,做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答案的。   想到周小月,董馥梅张口不能言。   是啊,阿栋躲过了,小月怎么办呢?小月还是女孩子,那些下乡的女知青运气不好的分配到的大队里流氓二赖子多的,甚至干脆就是领导干部好色的,被占了便宜都没办法申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有,烈性的上吊跳河的也有,这些事众人没敢放开了说,私底下心里都有数。   她又怎么能让小月去火坑?   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这件事是董馥梅遇到的最难的一件事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取舍都是错。   这事,两人在饭桌上都没说,而且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晚上董馥梅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周显义出远车今晚也不在,也没人能哄着,天将明时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   董馥梅睡醒时是上午十年多,家里静悄悄的,好像都没人在。   这一觉睡得比不睡还累,董馥梅起来的时候都有点懵。刷了牙洗了脸,走到客厅一看,饭桌上还有给她留的饭。放的有些久,已经凉透了,不过这大热天的,饭菜凉一点反倒能入口,就是她没什么胃口罢了。   随便应付了两口,收了碗她去敲了周学栋的房门,她还想和他好好谈一谈,把他给稳住。她已经打算试试能不能在私下里给知青办的干事们做做工作,多少钱她也愿意砸,不够她想办法去赚,在那之前不能让周学栋想太多,更不能让他先把志愿表填了。   可是她敲了好多下周学栋房里都没动静,董馥梅先是想他是出去玩了不在家不成,后想到一种可能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她又用力在门上锤了两下,确定周学栋是真不在屋里后她转身就想往外面跑。就在这时候,周学栋刚巧进了院门。   看到董馥梅急急忙忙的模样,他还诧异呢:“妈?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见到周学栋,董馥梅心里就是一松,还好……   后又确认般的问了一句:“我还要问你呢,你这一早去哪了?”   “我去报名了。”周学栋笑着说。   说的是董馥梅最不想听见的话。   周学栋的行动力太强了,事情都还没有说明白,他已经把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做完了。   董馥梅眼前一黑,身子突然没了力气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她身体实在好,这一下怕是都能厥过去。   周学栋给她吓了一跳,忙来扶她:“妈,你怎么了啊?”   董馥梅哪还有心思说别的,急急追问他:“你报的什么名!不是志愿下乡是不是?不是是不是?”   董馥梅除了怀孕那会儿,少有情绪激烈的时候。现在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学栋被她这样的表现吓得脑子都木了下,等听清她问的话,他失语了片刻,最后还是道:“是,是志愿下乡,我去知青办填了报名表了。”   撑着董馥梅的力气彻底卸去,她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周学栋本就扶着她,这会儿更用力的拉着,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同时也很担忧的追问她怎么了。   董馥梅像是失了魂一样,任他拉了好一会儿,大概有五、六分钟,她的大脑才消化了这个事实,‘活过来’时,眼泪一下就控制不住了,从来不打孩子的她也没忍住重重的在周学栋身上拍了好几下:“你急什么啊!你急什么啊!谁让你去报名的!谁让你去的!你给我退回来!我不答应啊!我跟你说,我不答应啊!”   ☆、第134章给出   情绪的爆发来得突然, 一口气吼完一大段话也将所有积蓄在身体里放负面情绪都宣泄了出去。   婆娑的泪眼对上周学栋那张写满无措的脸,董馥梅恍惚了一瞬, 回神后不再那么歇斯底里,只是抱住人默默流泪。   周学栋被她哭得鼻尖也泛起酸来, 艰难的忍着才没有掉下泪来。   他口舌笨,不会安慰人,来来回回只会讲着无用的‘没关系,他可以’这样的话。起没起到安慰作用周学栋也不知道, 反正最后董馥梅还是接受了事实。   接受了事实后, 董馥梅还是带着钱去了一趟知青办。已经登记了想退回是不可能的, 但是给点好处让人给分配个好地方还是有可操作性的。   等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时一切已经迅速的尘埃落定了。   周小月知道后反应最大。在她看来, 她才是那个该下乡的,知青办找过来本来就是要让她下乡,她不能让弟弟顶替她。   周小月闹着要去改名字, 把周学栋换成她, 被家里人合力镇压了。   她去知青办闹最可能得到的结果不是换人,而是两个一起下去!   刚开始还都是自愿下乡的,到后头不乐意的人多的是,可他们最后都去了, 这是为什么?因为人家就没有给你不去的选项!要敢闹人家有权力带走好好‘劝说教育’, 实在不行,扣上一顶不服从组织命令的大帽子, 被送去斗上一斗, 还会波及全家, 再头铁的都要乖乖听话!   知青下乡是分批次,每年七月份毕业季正是分配下乡批次最多的时候。周学栋的安排一个星期就定了下来。   拿到下乡通知书时,周学栋比家里其他人都淡定,特别不像是当事人。   还反过来安慰这会儿知青下乡比以前好得多,起码组织补贴的安置费都是拿在自己手里,其他诸如房屋、口粮的安排也有了惯例。   除了刚开始那两年,后面为了防止知青偷偷跑回家,安排的下乡地点都不会是他们祖籍所在地。   周学栋下乡地是川省云松县的黑土公社,离红荷县有近两千公里,坐火车都得坐两天才能到。   这两年下乡都有意识往苦地方送,再往西北去的多得是,这地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人。   七月下旬,周学栋就和一批同样去往川省的知青坐上了火车。   他带的行李……不多。   周学栋有些紧张,视线总会无意识的往衣服内兜的位置看。   那里面有一个精巧的牛皮小包,里面装的除了全国通用的钱和全国粮票外,还有大米999斤,面粉100斤,茶油三大桶约150斤,地瓜2997斤,棉布、夏布、绒布各有一两匹,棉花鸡蛋999个,鸭蛋999个,咸蛋999个,不同酱菜各一小缸,养身药酒一小缸……   除了吃穿用的东西,应付各种疾病的应急药材都一包包装好了,感冒的、咳嗽的、割伤的、烫伤的……每种也是999包。   500格的牛皮包只有十来格是空的,还是董馥梅特地剩出来给他装自己要装的东西的。   这个牛皮包是在周学栋出发前两天董馥梅拿给他的,当时他就天真的认为妈妈只是想多给他带点钱,结果他妈神神叨叨的让他滴血和一个包绑定……   那时候他的想法是他妈只要不哭让他做什么都好,就照着做了。   然后他的世界观就被颠覆了!   他们家竟然有能收纳好多东西的神奇宝物!   学的是新科学,信奉的是伟大的领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周学栋在实验了芥子空间是真实存在的以后心里的信仰一下向唯心主义偏倒了。这样的东西一定是仙家宝物啊!   他就说有时候总觉得厨房的食材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和他妈买的东西数目对不上!   周学栋并不知道这个包是董馥梅做的,他也想不到这样的宝贝是量产的,就觉得妈把她的宝贝给了他是关心他,也是信任他,虽然董馥梅和他说了绑定的东西别人拿到也用不了,他也还是怕会把宝贝弄丢,总会不自觉地关注放包的地方。   说真的,身上有贵重东西的时候你不关注还好,一关注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我这里放着贵重物品,扒手就爱盯这样的!   火车上扒手多,不过好在下乡地近的知青们是一起集合上的车,彼此之间能互相照应,小贼也没敢光明正大的下手,周学栋的内兜又是在心口的位置,才没让他被扒手光顾上。   ……   为了让周学栋过的好一些,董馥梅终于将隐瞒许久的包裹拿出来用了,给了周学栋那一个后,她就有种给家里人都分一个的冲动。   不过冲动之所以只是冲动,就是她还没那么做。   周小溪、周小萍、周小云因为上班上学现在都是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他们会比较需要包裹,而且他们的性子也比较靠谱,给他们是没问题的。   但周小月以及她下面的弟弟妹妹董馥梅可还不敢将包裹给他们用。   至于周显义……   董馥梅想了想,找出了她压箱底的棉布包,三十格,同类品上限99。男人嘛,用这个都太多了。   不过她现在也只是把包裹翻出来,要给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毕竟这东西在这地方太过惊人,周学栋那是马上要远走没时间问,他个性又憨也比较好糊弄,不爱追根究底。   ……   周学栋要下乡前,周显义和董馥梅带他回了趟老家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说一声也倒个别,因此,村里人都知道了周学栋要下乡的事。   “果然不是亲妈,那么多个孩子,自己儿子闺女一个没去都好好的待家里上学读书,就把小叔的孩子送去,啧啧啧,你们还说她好!就是个黑心肝的!”   好些个多嘴婆在说这样的话,陈宝珠生气的和他们吵了好多次,可是没办法,去下乡的确实是只有周学栋一个,人家就认定了不是亲娘不疼娃,再怎么吵除了气到自己也没什么用。   因为格外的气愤,又怕董馥梅不知道人家在背后抹黑她的名声,从不敢往城里去的陈宝珠热血一冲头,就让她丈夫把她给送到城里去了!   陈宝珠进了城看见高高的楼房和平坦的大马路就怂了,想让肖保荣再把她给送回去。   肖保荣一听便道:“回去?你才一只脚踏进城里呢,就回去?那你来这趟干嘛啊?逗我玩啊?我可是请了假来的,扣得那可是工分!”   对乡下人来说,工分那就是命根,轻易浪费不得,陈宝珠闻言也心虚,可是让她进城更心虚,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肖保荣其实也很少进城,路也不怎么熟,不过他有一点比陈宝珠好,他胆子更大,不知道路敢和人问。   被问路的人也都挺热心的,知道的都帮忙指了,两人磕磕绊绊的找到了董馥梅的家门。   他们看到那座房子的第一反应和当初杨朵朵夫妻差不多,都觉得是不是走错了门。周小枫在隔壁院子里和小朋友跳皮筋呢,听到声往外瞅了一眼。   每年董馥梅都有带孩子们回家,也都会去找陈宝珠说说话,周小枫是认识她的,一口“阿姆”喊得亲热。这会儿见到人就和小伙伴说了下跑了过来。   “阿姆!阿姆!”周小枫欢快的喊了两声吸引了陈宝珠和肖保荣的注意,周小枫和陈宝珠熟但和肖保荣不熟,被他一看,脚步就停了,小声的喊了一声:“阿伯。”   陈宝珠在她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迎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她,恨不能亲两口:“哎哟,我们小枫还是这么可人,小脸红扑扑的,真俊。”   周小枫窝在她怀里笑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了什么一般,拉住陈宝珠的手把她往家里带:“阿姆走,去我家,我给你泡糖水喝!”   “哎呀呀,我们小枫都会照顾客人啦!可了不得了!”   周小枫被夸的不好意思,头微微低着。   他们进门的时候董馥梅在房里帮周学新补裤子,周学新在外面玩也皮实的很,裤子很快就会磨破,穿两次就得打补丁,也是很烦。   董馥梅隐约听到陈宝珠的声音时还认为是幻觉,放下东西走出去一看真是她,那可真是惊喜的不得了。   “你怎么会来!”   董馥梅这么一问,只顾对着周小枫姨母笑的陈宝珠一下想起了正事。心里那股子气瞬间上涌,拉住董馥梅就站着噼里啪啦的一顿说,将人家是怎么说的,她又是怎么和人吵的细细的形容了一遍,有些话还翻来覆去的说,似是非要让听的人听明白不可。   说的渴了,刚好周小枫给倒了水,陈宝珠拿起来就灌,结果一下给齁住了,到嘴边的话通通给咽了回去。   没泡过糖水的周小枫一碗水加了三大勺的糖。   孩子嘛,总是认为糖是越多越好吃的。   艰难的将嘴里甜到发苦的水咽下,陈宝珠眼泪差点憋出来,面对周小枫期待的小眼神她还得夸她做的好。   董馥梅在旁边不厚道的笑了。   肖保荣也跟着笑,陈宝珠一把就将碗塞他手里了:“你也老半天没喝水了吧,喝吧。”   肖保荣:“……”   董馥梅噗呲一声笑得更欢了。   ☆、第135章地震   虽然不是来说什么好消息的, 但陈宝珠的到来冲散了周学栋离家的忧愁,让董馥梅开心许多。   她都想拉着人让她别回去了, 好歹在她家住上一晚的。   可惜肖保荣是请假来的,他不能明天又请假来接人, 陈宝珠自己是不敢穿过城区回去的。要住久点她也住不惯,还是在天黑前回家去了。   陈宝珠来这一趟调节了董馥梅心情的同时,也给她提了个醒。   这些年她老待家里也太独了一些,天天守着孩子过日子, 孩子们要离开身边可不就受不住了嘛。   算一算明年九月周学新和周小枫也可以去上小学了, 董馥梅就想着等他们去上学了给自己找点事做, 别一天到晚待家里。   说实在的, 要不是去哪都得打证明,董馥梅还真想在全国各地走走,看看没看过的风景。   董馥梅心里有了点盘算, 之后的日子也在默默观察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她目标还没锁定,今年又一则举国哀悼的消息便传了来。   凌晨冀省临近津市与京都的唐市发生了78级的强烈地震,死伤数十万人,北部大部分地区有强烈震感, 临近地房屋倒塌无数。   关于地震的消息在半天内传遍全国, 因着距离较远,红荷县这边的人们对这事没有实际的感触, 但也心有余悸默默为灾区人民祈福。   结果老天还是没有容情, 当天傍晚又发生了71级的余震, 进一步扩大了灾难。   他们这的组织领导反应稍慢一些,在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各单位和街道社区才站了出来组织起民众进行募捐,为灾区人民献上一份力量。   学校组织的学生募捐董馥梅都让自家孩子捐了一元钱,算是比较多的了。街道募捐这边董馥梅现钱捐了十元,此外又整理出了一些干净、破损不大的旧衣服,还有一些多出来没怎么使用的锅具被褥等进行物资捐助。   这回募捐大家都是抱着将心比心的心态来捐助的,各家捐的基本也在自家能接受的范围的极限,五元、十元的很多,有些工资等级高的一百、两百的也捐了出来。   有个劳动道德模范,平常就特别乐于助人攒不下什么钱,工作十来年他家底也就三百来块钱,这一回他一口气就捐了三百多,只给自家剩了个一个月的饭钱。获得了组织的点名夸赞。   像他这样为了帮助别人掏空自己的人还不老少。大部分都是得到各种表彰的模范标兵。   董馥梅家周显义工资级别不算低,也拿过单位的劳模,还有女儿在文工团和医院工作,只捐十元本来是有些少的,不过各单位也有进行募捐,和家庭募捐是分开算的,她整理出的那些东西折价一算也得百来块钱,加起来也差不多了。   周显义在单位捐了三十,周小萍则将自己第一个月拿到的二十多工资捐了出去。周小溪那边肯定也是少不了的,周学栋知青有安置费,这会子肯定没用完,说不定也得捐不少出去。   一家人大致加一加至少也捐了两百多。因是分开捐的,在各自捐钱的地方都属于中不溜,不打眼也没表扬。   捐了钱物后具体的工作由组织展开,人们也就只能嘴上时不时的念叨两句或时时盯着当日的报纸看看有没有关于灾区的新消息。此外,人们还是各自过着各自该过的生活。   董馥梅他们家也是一样的。   他们家本来没有买报纸的习惯,因为关注灾情每天都会特地去买报纸来看。然后,在几日后的一张报纸上一笔带过的一句话让全家人心惊肉跳起来。   报纸上在讲完唐市余震灾情之后提到了一句川省地办在六月中发出的6级地震预告,7月份预告升级为警报,预测震源地区组织人民群众撤离并搭起了地震棚,人们都住在地震棚或者地坝内严阵以待地震的到来。   川省那可不就是周学栋下乡的地方嘛!而且好巧不巧的,周学栋下乡地就在预告震源地范围内!   红荷县因为山城的原因,和外界的交通不便捷,信息的传达也不够及时。在川省发出地震预告时,他们这边没有及时接收到相关消息,是故知青下乡地依旧包含了川省震源地地区。   等把知青送走了,消息到了,也迟了。   这会儿周学栋正和同一批过来的陌生知青们一起挤在一个地震棚里过日子呢。   他们来得时间不凑巧,正好是该地进行人群疏散的时候。这时候来知青不就是添乱的嘛!简单登记以后他们连行李都没能放下就被撤离队伍一起打包带走了。   空地上临时搭起的一排地震棚,舒适度是没有了,顶多就能遮风挡雨。他们一起来的知青有二十多个,分了两个棚,一男、一女。男知青比女知青多了两个,十多个人挤在一个棚里吃饭睡觉,个个都别想睡得好。   而且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初来乍到的,一个乡亲也不认识,也不知道人家什么秉性,知青们只能自己抱团,也不敢分开了去。   ……   家里在报纸上发现川省地震预告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初了,周学栋已经在地震棚里住了小半个月的,他还写了封家书将自己目前的情况都清楚的写了,说是组织已经尽量的再预防地震灾害的发生,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没想到的是,川省预告的地震一直没来,没预告的唐市突然来了个大地震。举国悲痛的消息当然也传到了川省,人们听了后难过的同时对自身的处境也越发焦灼,生怕灾难降临时自己躲不过去。   周学栋是个心善的,他身上又有钱,不仅是知青的250元安置费,董馥梅给他的牛皮包里可有2000块钱。他没怎么犹豫,直接从安置费里数了十张十元大钞给捐了。   同棚的知青都被他的大手笔给吓到了。有个好心的还提醒他,这250元除了动员费和路补外,更多的是建房费以及第一年食物、农具、粮种的钱,这钱抽出去这么多,他这以后的日子可得难过了。   周学栋不好说自己还有好多钱,就嘿嘿傻笑糊弄过去。   有人认为他傻,也有人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值得学习,反正最后两棚的知青最少也捐了二十,负责收钱的募捐负责人一直感叹今年来的知青都是心好的好娃娃。   ……   这年头寄信本来就慢,等周学栋第一封信到家时,已经是八月九号了,正巧是董馥梅他们家从报纸上看到川省地震预告信息的第三天。   看到这个消息后,董馥梅哪还在家待得住,就跑去街道办想打能买出省火车票的报告。   可是唐市地震募捐的款项那么大,这会儿收尾还没收清楚呢。募捐的物资是先行送过去了,款项则是由组织先行垫付了,后面再将收到的款额清点清楚,若还完组织垫付款还有剩还得再给灾区送去,如果少于垫付款的话,多的部分就组织出了。   街道办的人一个个忙得脚不着地的,哪有空给个人开报告,只让她过两天再来。   没有证明买不了火车票,董馥梅只能回家等。   董馥梅在等,家里其他人也是,周显义、周小萍都听到消息后都打算去单位请假,然后一起去川省。不过董馥梅没让。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赶过去是去帮忙的,家里其他人跑灾区去那就只会让她更担心而已。   一家人就是有默契,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都想着自己去见到周学栋没事才安心,但同时也不喜欢家里其他人去涉险。   僵持了两天,他们收到了周学栋的信。   在看到信里提到组织对这次灾难有所应对并已经转移人群时,一家人心里都是一松。   不过在松气过后又烦恼了起来。群众转移后他们就不知道周学栋现在的地址了,周学栋似乎也不知道地震棚位于哪里,信封上的发信地址写的有些含糊。   为了家人他们可以涉险进灾区找人,但前提是得知道位置啊。人在哪都不知道跑进去不是找人,是找死。   到时候可能周学栋没事,跑进去找人的出了事!   他们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急迫在家里等周学栋的下一封可能有详细地址的信来,同时,他们也更加关注报纸上的消息,只要看到地震或川省字眼的都不放过。   终于,8月17日早报上有一则川省西北部地震的消息……   董馥梅先是看得地震级数——72!   这震级和唐市的震级也没差多少了啊!   有那么一瞬间,董馥梅脑袋一片空白。在空白之后她立刻去看伤亡信息,地震是昨晚十点多发生的,第二天的伤亡统计当然不会那么准确,不过也能通过伤亡信息看出大致的灾情。   好在川省预防及时,没有唐市那么恐怖的伤亡数字,灾情多是房屋倒塌,田地受损,人员伤亡在红荷报社收到消息时死亡人数二十多人,重轻伤患者四百余人。   这数字当然没有唐市伤亡数那么触目惊心,可也是一条条生命,而且里面还很可能有自己的儿子。真情实感的担忧快要将董馥梅淹没,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飞到川省去!   ☆、第136章前往   董馥梅再也等不住了, 再次到街道办希望能给她开具证明。这回人家是有空闲给开证明,可是好心的街道办同志告诉她各地前往川省震源地区的火车已经停运, 不对民众开放,就是拿着证明她也买不到去往该地的火车票。   买不了火车票开证明还有什么意义……   知道董馥梅开证明的理由是有亲人在灾区, 街道办的同志就多劝慰了几句,董馥梅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从没有一刻这么厌恶自己是休闲职业技能的nc,她会的东西在这时候帮不到她!要是是铁匠,他能打造出飞天的翅膀!管战斗技能的那个也能施展轻功飞过去!她呢, 会煮菜、会挖矿、会纺织在这时候有什么用!   不, 纺织还是有点用的。   地震后往往会伴随比较恶劣的天气现象, 灾后恶劣天气不仅会加大救援难度, 大雨造成的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和因为湿冷感染的疾病也会导致伤亡的发生。   没办法去到现场确认儿子的安全,董馥梅在稍稍冷静后就想着在远方为整个灾区多出些力,万一她送去的东西能用到自己儿子身上呢?周学栋是有带足够自己生存的物资去, 可在受灾情况下他很可能根本找不到将东西拿出来用的机会, 他明面上带的东西那些根本不足以应对现在的情况。   “川省捐献救援工作什么时候开始?”董馥梅问了面前的街道办同志一句,她囤积的大部分织物已经装到了周学栋的牛皮包里,剩下的多是轻薄透气的款式。她得确定救援工作开始时间,然后在这个时间里尽量催生出更多的棉花、织造出更多的保暖衣褥来。   她在想这些的时候已经顾不上拿出那么多东西后会不会太过打眼的问题。   可是, 她却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川省受灾没有冀省那么严重, 可能不会组织捐献活动。”   之前为了援助唐市,道德模范等人已经拿出了大部分·身家, 普通的好心人家也几乎将可接受范围内的多余财物拿了出来, 抠门的、没钱的这会子照样是抠门、没钱。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就算展开募捐活动也可能募集不到多少。再加上川省这次预防得当,损失还在可控范围内,有中央和周围地区的捐助就能缓过来,离得较远的地区革委会就没有了开展募捐活动的打算。   刚想着多出点力,转头就被告知连出力的机会都没有,董馥梅心态真是有些崩了。各种脏话在心里瞬间刷屏,可半天她也只挤出一句:“我知道了。”   从街道办回家的那一路,事后董馥梅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好像她就走了下神,回过神就已经在家里了,家人们都围在她的身边,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是惶恐、担忧、焦急夹杂,难看的很。   这会儿已经是暑假了,周小云他们在家里董馥梅还理解,可周显义、周小萍怎么回来了?不是要上班吗?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董馥梅其实已经呆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许久了,周显义他们回来围到她身边也许久了,他们和她说话一直没见她回应也担心的不得了,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她开口,所有人都又惊又喜。   在简单回答了她的问题后,周显义说:“我向单位请了假,还租了车,我们开车去云松,三天,三天就会到了。”   董馥梅愣愣的看着他。   周显义脸上挤出个笑来:“我们领导好心,愿意借车,就是不能开坏了,油钱得我们自己出,回来也得将车给洗干净了。要是搞坏了刮花了得赔钱,你别怪我擅作主张。”   董馥梅鼻子突然一酸,豆大的泪珠就涌了出来。   她猛地扑在周显义身上,抱着他嚎啕大哭,她从来没有这样大哭出声过,除了眼泪,鼻涕也止不住的要流出来,惨极了,也狼狈极了,一点都不好看,可不能让人看见。   她哭了大概有五分钟,将心里憋住的情绪哭出来后,她用手背重重在脸上抹了两把,将哭过的痕迹大概抹去后就站起来往卧室跑:“我去收拾点东西!你把车开来!”   她可得将用得到的东西都拿出来都带过去!   周显义将租借来的货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都被董馥梅堆在院子里的东西惊呆了,他们家有这么多东西吗?他怎么不知道?   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可壮观,搬起来也累得慌,装车都装了一个小时,这还是邻居们都来帮忙了。   别的零碎还好,看到那些粮食没有一个人不惊讶的,董馥梅就说她小时候饿怕了,有了屯粮的习惯,不知不觉就屯了许多。   其实每个人家都会屯粮,就是数目多少的差别。董馥梅家囤积了这么多,邻居们本来心里都该要嘀咕嘀咕的,但想想人家这都拿出来往灾区送了,就没说出口。   董馥梅这时候也顾不上人家想什么,带物资她必须得过明面。不是信不信任家里人的问题,路上去空车到那突然有东西这样的事万一给别人发现不对的话,他们一家是真的不要过好日子了。   至于家里人,他们在董馥梅从屋子里搬出小山一样高的粮食堆时就惊呆了。纷纷怀疑董馥梅房间下面有个他们不知道的地窖存在。   这会儿董馥梅也来不及给他们相信解释,干脆就先不解释了。   等东西装好,人就要上车了。   不用说,周显义是司机,肯定是要去的,董馥梅自己必须得去,不去她怎么也放不下心。可孩子们要上车,夫妻俩都不乐意了。   “小萍,你回去上班!小云、小月你们照顾好弟弟妹妹。阿军、阿兵,家里的安全靠你们了,万一有小偷来,你们记得保护好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不过不能自己冲出去,要先喊叔叔阿姨们来帮忙知道没有?阿新、小枫你们两个要听哥哥姐姐的话,不要乱跑。”董馥梅吩咐道。   周小萍有些急:“妈,我和单位请过假了,和领导说了理由后,领导很理解也很支持我,给我批了一个月的假!而且我会看病,去那说不定能帮点忙呢!”   没想到周小萍也是先斩后奏的好手,听到周显义要开车去云松,马上就跑医院补了假。   假请都请了,再加上周小萍要是去了确实能帮点忙,做医生的,到灾情区治病救人也是个很好的经历,董馥梅在说了她两句后到底是答应了。   一看周小萍的申请被通过了,其他几个也忍不住。   但对几个小的董馥梅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小云,我们都不在,你就是家里最大的,你做事也稳重,有你留下来看顾弟弟妹妹,我们比较放心。”   周小云张了张嘴,又低头看了看矮墩墩的小弟小妹,不甘不愿的应了。   董馥梅转向周小月,周小月怕她说出自己拒绝不了的理由,忙抢先道:“爸一个人开那么远的车太累了!我会开车,我能和爸换着开!”   “你会开车?”听到的人都震惊了。   周显义更是追问:“你和谁学的?”   周小月被问到这个问题有些支吾,最后含糊的说是和岳华清他亲戚学的。   自从周小月摔过脸,岳华清见了她脸上包扎的丑样还对她依旧不离不弃后,两人的关系又近了那么一小步。虽然还是没有确立明确的对象关系,但两人偶尔会约着一起去玩——走道隔半米的那种。   岳华清小舅是给领导开车的,有时候送领导出差回来不会马上开回单位去。有一次,岳华清就带周小月去长见识了,周小月对车本来就很喜欢,当下就着开车的问题问个没完。   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那么好奇,岳华清小舅没忍住显摆了一下,不仅事无巨细的说了怎么开车,还教着周小月和岳华清上手开了一段。   周小月胆子大,对开车这件事也有天赋,挺快就学会了。当然,不包修车技能。   不过说到底是公器私用了,在岳华清小舅叮嘱后,周小月回来也不敢和别人说,这时候更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清楚。   开小车和开大车差别还是挺大的,但这会儿学车的人哪个不是全凭一身胆。周显义想着疲劳驾驶是挺容易出问题——他们出远车,一车也得要两个人替换——就答应将周小月也带上了。   带上了周小萍、周小月,周学军、周学兵他们就是说出花来董馥梅和周显义也不答应了。他们只能留下来看家。   人坐好后,车就发动、远去。   等车走远了,周学新后知后觉的问:“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们坐大车去哪啊?”   被问的周小云低头看着他:“他们去找你阿栋哥哥啦。”   “哦。”周学新点了点头,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追求说话实事求是的周小云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这时候周小枫突然很认真的对周学新说:“很快的,找到阿栋哥哥,爸爸妈妈还有小萍姐姐、小月姐姐就会回来了。”   周学新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很爱我们啊,他们也会想我们的,所以一定很快就会回来。”周小枫笃定的说,还带着奶音的话却透着一股子坚定。   周围的‘大人’都被她震住了。   ☆、第137章进去   “中盟最高人民法院星历1369年7月7日对星系宇宙盗贼吕策最终判决如下: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没收其个人全部财产,判处一百年有期徒刑”   站在被告席的吕策面色平淡, 那张看上去就显得有些薄情的脸,听到自己被判了一百年刑期也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怒也没有笑,就和不是自己的事似的。   比起其他的星盗来,只获得有期徒刑已经是格外仁慈的处罚。星系人民寿命已经达到了四、五百岁,二十四岁的吕策其实还属于青少年阶段, 一百年后出狱也还是个青壮年, 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呢。   吕策本质上并不是多么穷凶极恶的人, 作为星盗, 他的手上甚至没有直接沾染过人血。他会成为星盗只是因为他一出生就是星盗。   也没什么太复杂的情况,就是当年他爸妈乘坐的飞船遇到星盗时,他不知名的父亲为了逃脱放弃了很多累赘, 他和他怀着孕的妈妈也是被放弃的东西。   劫掠的星盗看见他妈怀孕了没有下死手, 而是将她带回了星盗的大本营。然后,他妈就成了星盗里有名的‘黑寡妇’。   他妈妈在成为星盗前是个科学家,到了星盗大本营后因为她识时务的表现,获得了帮星盗带孩子的机会, 后来慢慢被吸纳进了星盗的团体, 为星盗研发武器。   而吕策,是他妈妈精心培育的接班人。继承了她的高智商和孩子那渣爸的高精神力的结晶。   对她来说, 将吕策培养成能让那个男人后悔当年对他们母子的抛弃的存在, 是她最大的心愿。   也因此, 吕策没有童年,也不存在玩伴。他对幼年的唯一记忆就是不断的学习学习再学习。   十六岁那年,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智商,他让母亲教无可教之后,也正式加入了星盗的科研团体。研制出了许多很有用,但是在星盗手里对人民来说就是噩梦的发明。   虽然没有直接沾过血,但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并不少。   在被捕前,吕策甚至都没有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所做的一切是错的的认知。   安安分分的被狱警关进一个小单间,单间里有干净的铺盖,还有一个小卫生间。环境可以说是监狱里上等的那种。   他能获得这样的待遇还是要归功他的智商,毕竟是个天才发明家不是,中盟还指望着他之后能幡然悔悟为国所用呢。   现在监狱奉行的改造方式是精神劳动改造法,大概就是用一些特殊的仪器让犯人在精神域里做一些脏活累活,每天保底十小时,从精神上进行彻底的摧残。   但对特殊牢犯有一种特别的改造法,同样是劳动改造,但不是枯燥的只为磨人精神的改造,而是采用了多部记录、构想地球历中盟历史上最艰难时期19世纪五、六、七十年代的故事合集,让犯人的精神投入到当时艰苦的环境中去,体会最切合实际的真正的劳动改造!从而珍惜星际的优质生活!   不管是哪种改造法,在改造中表现的好的话,犯人都能获得减刑的机会。   后面一种是不限时的,当狱警抬来能保障人体生命活动的营养舱,吕策就知道自己获得了特殊的待遇。   没有防震带的车轮缓缓轮转,时不时要被小石子拌的蹦上几下。上面承载木板不堪重负,吱嘎吱嘎的声音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这是一辆牛车,小小的车斗挤了六个人。   两个坐在最外面的穿着军装拿着武器,一看就知道是负责看守的。里面那四个,两大两小,一个男的占据一边,另一个男的似乎是有些中暑,苍白着脸占了好大一个位置,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缩在他的身边,眼里含着泪却不敢哭出声来。   他们各自屁股底下坐着的不大的包裹就是他们全部的行李。苍白男人的行李大一点,因为其中还有孩子的。   他们并不是一路的,到半路的时候,那个独身的男人就被一位军人压着去了另一个地方。剩下的那个军人则守着剩下的男人和他的孩子。   面色苍白的男人就是吕策被投放的身份。   身份的名字叫朱瑜,现年二十七岁,在新华国成立前是商行的大少爷。新华国成立后又因为家族的识相,将大部分财产捐了上去,过得也还算不错。但在去年,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的口号越喊越响,家里看情况不对准备偷渡往海外。   身为下一辈继承人的朱瑜承担起了殿后的大责。很遗憾,他没能及时逃离。甚至他的妻子还‘大义灭亲’了一回,举报他们家有海外关系,不仅他没能逃脱,他的两个孩子,六岁的大女儿朱芳菲和三岁的小儿子朱方华也没能顺利离开。   没吃过太大苦头的一家三口落得个被抄没剩下所有家产,只允许带着一套被褥和各两套换洗衣服下放林场劳动改造的下场。   但最大的打击还是枕边人对自己的告发,不,应该说是,没想到那个女人毒到连孩子都能抛弃、利用。心病带身病,朱瑜在被下放时就生了病,如果不能走出来,估计没到林场里就得死。   吕策只是对这个身份的大致情况有所了解,继承身份记忆也是和看了场身临其境的电影似的,香艳部分还被贴心的打了码。当然不存在继承心病的可能性。没了内心的自我折磨,今日他的面色就红润了许多,没了一副随时要挂的模样。   两个被变故吓到的孩子也终于有了依靠般的抱着吕策的胳膊小小声的哭上几下。   吕策对小孩的容忍度一向不错,尤其这两个孩子的经历还能让他想到抛弃自己的渣爹。便没不耐烦的将小孩甩开。   再一点,他没忘了自己是来改造的,主系统肯定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他有挣表现减刑的想法,自然是要表现的符合中盟法规里的行为规范的。爱护幼崽可也是其中一条。   沿着一条窄窄的土路不断往山里进,牛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抵达了一个非常偏僻的林场。   说是林场,其实只是群山环抱中的一小片空地。这地可太小了,一眼就能望到头,目之所及二十座规模样式都差不多的木屋,分成了好几排。   吕策是理科方面的天才,历史学可不怎么样,星历都没整明白呢,更别说了解地球历的历史了。乍一看,觉得山清水秀还不错,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来受刑的。   这个林场的构成很简单,管理者、知青和劳动改造分子。   管理者和知青的屋子集中在左边更大的空地上那几排屋子里,也更靠近溪流。劳动改造分子的那一排屋子离其他的稍远一些,靠右边,和山林比较近,屋子也盖的比较矮小。   这林场是新建的,建设的主要劳动力还是前两年陆陆续续下来的知青,林场里现有的知青有五十六个,再加上八个管理者,六十四个人住十六间木屋,得四个人一间。   被下放到这个林场改造分子却不多,加上吕策一家三口也就八个人,其中还有两对夫妻,在没更多人被下放到这里之前,吕策他们家还能混上个单间。   被放到林场的待遇其实比放到农村好,起码不用住牛棚,因为任务繁重,也没人有精力天天去批·斗人,只是这工作比在村里重很多。   林场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伐木,房子周围就多得是几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他们要把这些树砍掉,外面隔几天就会来辆车将木材运走。   除了砍树,他们还要在完成每日伐木指标后挖树根,抽着空在营地整地开荒种田,林区购买物资不方便,想办法自给自足才是正道。顺便他们还要再造些房子给后面可能来的人住。   好工具当然是先给知青那边用的,改造分子这边工具差不说,被安排的伐木区域远,更危险,每天要完成的硬性指标也更多,可记工分的时候只有知青的十分之六,混个吃不饱也饿不死的日子。   当然,吕策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在被安排到那栋空着的小木屋里时,他眼里还带着来到新世界的好奇。   两个孩子比他还好奇,朱芳菲拉着吕策的手小小声的问:“爸爸,以后我们就住这了吗?”   “嗯。”吕策点点头,将背上背着的一点点行李放下来。   朱方华抱着吕策的腿跟着他动:“爸爸,我怕。”   不大能适应父亲身份的吕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孩子,沉默片刻说:“男孩子不可以害怕。”   朱方华应了声:“哦。”   隔了会儿,他又说:“我又没有哭。”   “那很好,以后保持。”吕策的语调没有半点温情,不过也没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来,毕竟他现在就是孩子的父亲,不能照顾好这两个拖油瓶,说不定会被扣分。   为了减刑,他当然会选择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还会好好带入现在的身份,给中央系统一个满意的改造。   ☆、第138章暴瘦   带路的兵哥哥们得去负责物资投放, 董馥梅一家直接被一位兵哥哥带到了临时卫生站去,和那里的医生交代了一下后兵哥哥就走了。   卫生站原本是有医生的, 就是黑土公社原本有的赤脚医生们,治疗水平有高有低, 但在面对少药甚至无药的情况时都对病人有些束手无策,此时来了几位善针的医者他们还挺高兴。只是董馥梅他们的面相都很年轻,也让人不免怀疑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本领。   进到灾区就是为了救人的,没做过多寒暄, 董馥梅和周小萍就分到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 然后便抓紧时间开始给病人看病了。   大雨导致气温低的厉害, 生病的人不少, 但都没人敢去新来的两位女医生那里看,不过偷偷看他们的人倒不少。   董馥梅四人几乎没怎么睡,熬了三天来得这里, 进来的时候又是踩着泥泞的路翻山越岭爬进来的, 到了以后除了洗净要给人看病的手以外就稍稍的擦了擦头脸上的水,看上去也不比在地震棚这边生活了好一阵子的灾民好到哪去,画风还挺统一。   但架不住底盘亮、气质好,就是再狼狈也有几分好看, 吸引人多看几眼。   只是这种吸引不是他们现在想要的, 周小萍就想让人给她看病。   周小月、周显义不会看病,但打打下手还行, 就在一边站着。见这情况, 周小月捅捅周小萍:“你那医生证带没带来, 拿出来给乡亲们看看!”   空口白牙说会治病谁敢信,还是有证才靠谱。   周小萍翻出证来,周小月拿着证大声的宣传了一下:“我姐是我们县医院的医生,这是她的医生证,乡亲们都看看,我们不是骗人的!”   现在普通话普及工作做得还不错,不会说也能听,周小月那一口犹带着些家乡的调调的普通话也能让黑土公社的乡亲们听懂。   乡亲们识字的不多,但证上面的红十字图样以及盖的五星章都是认得的,他们立刻就相信周小萍是医生了。   周小月又说:“这证可是组织给开了,上面印着大红章呢!你们不信我们也得信组织对不对?我和你们说,我姐的医术是和我妈学的,我妈当了十几年赤脚医生了,比我姐还厉害呢!我们家有特殊祖传针法,治病不吃药,靠扎针点穴就能好!”   好的中医确实只靠针灸、按摩就能起到治疗疾病的效果,但周小月这样的说法,周小萍总觉得她像是拿着招牌喊着十全大补丸包治百病的那种骗子。   偏偏大部分没接受过教育的社员同志们很轻易的就被周小月煽动起来了,争先恐后的到他们这桌排起队来。   周小萍一下忙了起来也没空去说周小月用词不当了。   ……   刚开始忙的时候还需要人维持秩序,到后面大伙也学会了自觉排队,就不用人引导着了。董馥梅不论是看病速度还是替病人治疗那都是又快又好,也没需要周显义帮忙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站旁边还挺占位置的。   同样帮不上太多忙的周小月已经和乡亲们聊起来了,公社底下的乡亲们普通话都不大行,不过好在川省方言简单,听了两句大概就都能听懂了,他们聊得还挺顺畅。   周小月打听到他们公社宽敞到能避震的地方不多,地震棚都搭在这附近,位置也都挺近的,公社里两万多人都挤在这一片小地方。   呆站在一旁的周显义听到这话就有些激动,刚要说什么就见董馥梅也抬头看了过来。周显义立刻道:“阿栋肯定也和黑土公社的同志们一起,我出去找找看。”   董馥梅拦了他一下,又向她面前的病人们打听:“同志们,你们有谁知道今年七月那会儿来的知青在哪吗?”   真别说,这个时间段来的倒霉知青知道的人还真不少。   川省地震预告后很多及时收到消息的就将当地从知青下乡地剔除了,没剔除的多是福广那一带,那边消息传递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没能及时将地震消息传达过去。   今年下乡知青在一百六十万,两省加起来十万左右的知青到川省的大概有三千五,分到每个公社二十多三十这样。   地震带上几个公社加起来就来了二百来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是中了一百六十多万分之二百多概率的倒霉蛋,怎么不让人印象深刻。   更别说前面给唐市捐献的时候这些好娃子慷慨解囊捐了不少钱被点名表扬过。   当下知道点的都叽叽呱呱的说,有的还能将他们住的棚子在哪个位置给指出来。   “他们都没事,住的棚子没有倒嘞,就是也有几个感冒啦,都缩在屋子里不出来。”   听到今年来的知青都平安,竖着耳朵听的一家人都松了口气,但在听到有好几个知青感冒后,即便知道周学栋身体一向不错也有些担心,董馥梅就赶帮不上忙的周显义赶紧先出去找人。   没亲眼见到没事还是不能彻底放心的。   ……   “咳咳咳……”   “还有水吗?他咳得厉害给他喝点水。”   “没多少了,现在干净的水都定量供应,哪能动不动就喝水啊!”   “你什么意思啊,都咳成那样了不让喝水?省着给你洗脸吗!”   “你妈!我这几天洗脸了吗!啊?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地震完井水都不能喝,每天就这么一点,你们都是好人,一个个喝起来和水桶一样,我不看着点还有吗!啊?你说啊!”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这情况本来就要多喝水……”   “那你的意思就还是我错咯!”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少说点也可以多省点水呢!”   “对对对,你们可别吵了。”   “咳咳咳……我不喝……”   “不喝什么不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我就是提醒一下……”   “……”   临近路人指的新来知青住的地震棚,周显义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吵闹了声音,也听到了自己儿子劝架的声音。   听上去中气十足的,应该没生病。周显义这么想着,上前敲了敲门。   敲门声让里面的争吵声一下子消弭了下去。   没一会儿,周显义就听到有人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两人都呆了一下——来开门的正好是周学栋。   他瘦了很多。不是周显义这个当爸的觉得他瘦了,而是真的瘦,发育期不减反增的肉这回早没了踪影,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替换成了分明的棱角。若不是周显义熟悉自家儿子的样貌,怕是不敢相认了。   周学栋则是完全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他爸,所以愣住了,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谁啊?”里面有人问。   周学栋一下醒过神来,既惊又喜的高声回:“我爸!”   “啊?”屋内所有的知青都惊讶了,不管有病没病都跑出来围观。   小风一吹,一个生病了的没忍住咳了咳,带着其他几个病着的也咳了几声,很快就咳成了一片……   什么执手相看泪眼都不用想了,周显义见着人后,心里的大石已经放下,这时候还能露出个自然的笑脸来:“你妈妈还有你二姐、四姐都来了,她们在卫生站那里给人看病呢,你屋里这几个也带去一起看看吧。”   “妈和小萍姐、小月姐都来了?”周学栋更惊更喜,简直想直接撒腿跑过去。不过他还是有义气的,给一起在一棚子里住了一个多月的兄弟们吹了一下自己妈妈和姐姐医术有多厉害,然后推着生病的几个让他们去多裹些衣服好一起去卫生站看病。   自从有半数人生病后,体质好的周学栋就帮着照顾了许多,本来就没休息好,还得照顾病人,什么累活重活都抢着干,他的体重才在一个多月内一路下降了足足三十斤,从有福气的白胖面相变成了瘦干巴猴,合身的衣服都变得宽宽大大的。   他的付出同屋的知青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知不觉的也都很听他的话,这会儿他让添衣服走,也没人有疑义。   旁边有外人跟着,周显义没有和周学栋说特别亲密的话,只不住的感叹他瘦了太多,又向知青们问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知青住的地震棚离卫生站也就步行十来分钟的路程,没说几句他们便到了。   周显义来去半小时,看病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十来个人也能塞得进去。   十好几个大小伙子走进来,屋里的光线都被压的暗了几分,一下就吸引了屋内人们的注意。   董馥梅先将手下的针下好了才抬头去看。   董馥梅第一眼其实没看到瘦了很多变得不那么显眼的周学栋,但她看到周显义了。她知道周显义是去找周学栋的,这会儿满脸轻松的回来肯定是找到人了,就下意识往他带回来的人脸上看,然后才看见眼泪汪汪看着她们的周学栋。   好好一个小胖子送过来,这才多久呢就瘦成了晾衣架,就一眼,董馥梅就心疼坏了。   其实周学栋也没有瘦的脱相,他瘦完之后看上去比之前还俊了不少。但在父母眼里,孩子瘦了是看不到他们变好看的,他们只会觉得是孩子吃苦了、累坏了,所以才会瘦的。   尤其本来肉肉的孩子变瘦,那视觉冲击可太大了。董馥梅在看见周学栋的第一眼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串大补的菜谱,暗自决定了一定要将周学栋丢掉的肉给补回来!   ☆、第139章逝世   “通了!通了!”   云松县主要的受灾情况除了土地倾毁外便是山体的塌陷造成的道路拥堵,在人员营救完毕后清理道路成了救灾的重点。   用了大约二十天时间, 经过大雨冲刷和两次7级以上余震而导致山体多次塌陷堵塞的县国道路线终于打通, 车辆可以直接开进来, 粮食物资的运送将不再造成困难,对之后灾后重建工作也有很大的帮助。   这期间董馥梅一家四口晚上在知青们住的地震棚里挤着, 白天则到卫生站等地帮助当地人治病、救灾。   很遗憾,因为物资的缺乏董馥梅没能将周学栋喂胖。   道路开通后, 他们开的证明时间也即将到期, 必须及时返回户籍所在地。   他们得预留回程时间,所以得提前出发。   要离开的前一天, 很多被他们帮助过的灾民听到消息都来卫生站表示了感谢, 对他们离开也表示了不舍。   本就离别氛围浓重, 这时候突然有人慌慌张张的冲进来,面上哭得都是泪痕,他近乎崩溃的说出了今天收音机终于能接受到电台信号后,在试接通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就是今日凌晨他们伟大的领袖离世了!   所有人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认为那个人是说得谎话,还有人上手推搡那个人。   可是这个消息不作假, 收音机值钱东西也不算太大,有收音机的人家转移时大都会带上,而且保存良好。信号接通后也大都急不可耐的将收音机搬了出来收听来自外界的消息。   而这会儿, 所有的电台信号都在以‘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的形式滚动播放这个不幸的消息!   哀恸的背景音乐让所有人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比起悲伤, 更多的是茫然。茫然于失去伟大的领袖后华国之后的未来将要何去何从。   今年真的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先后两位组织主要领导人离世, 之后又接连发生地震、暴雨等自然灾害,受灾群众无数,可发生那些灾难时,大家都还能挺过去,还能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灾难一定会过去。   但是现在,国家的主心骨没了。   所有人都在哭,默默流泪的、嚎啕的、哭到近乎晕厥的……   董馥梅对国家的伟大领袖的依赖度和情感没有华国土生土长的人们来得高,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里一咯噔。国家领袖的逝世,标志着权力的更迭,也往往会带来社会的动荡。   眼皮微阖,董馥梅随着众人的情绪跟着无声落泪,但心里却在不住思考着要怎样平安和家人一起度过可能到来的变革。   ……   任何的悲伤都是要面对的,在哭过之后该做什么还是要接着做什么。董馥梅一家也按照计划在第二天离开。   离开前董馥梅对周学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照顾好自己,要多往家里写信。周学栋都一一答应。   ……   红荷县。   不比还在灾后重建的云松县,因为没有需要度过的磨难,红荷县的人们有更多的精力去感受和发泄伟大领袖逝世带来的悲伤。   所有文艺节目停止,一个个哀悼队伍被组织起来拿着伟大领袖的照片和‘伟大的领袖永垂不朽’的标语在街上游·行,大街小巷也被贴满了哀悼词,哭声和哀乐是这段时间最长听到的声音。   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现状,那应该是悲痛欲绝了吧。   周学新、周小枫还小,不大能体会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看到哥哥姐姐哭、邻居哭,所有大人都在哭,两个小的便也懵懂的跟着哭了。   就在这样全民悲伤的氛围里董馥梅四人回来了。   一回来,即便请的假还没到日子,董馥梅还是马上赶着周显义、周小萍去销假,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及时参与到各单位对伟大的领袖的哀悼中去。   这会儿人们都在悲伤中或许注意不到什么,但悲伤过后很难说不会有人拿他们没有参与哀悼活动做文章。   周小月也是一样的,她认识的人多,参加的各个组织活动还要更多一些,她不仅自己去,还将只会呆在家里自己难受的周小云也带上了。   董馥梅也不例外,带着两个小的参与街道的哀悼活动中去。   至于周学军、周学兵?他们可是他们学校组织活动的领头人。   18日,伟大的领袖的追悼会在首都举办,各地也都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会,这是除伟大领袖逝世那天外哭声最响亮的一天。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灰色的。   悲伤的余韵经久不散,半个月后,在国难期间还在不断试图争权夺利的国家蛀虫被捕,人们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所有人都在大声批判着国家蛀虫们!   各种游·行、演讲、大字报也轮番上阵,在情绪倾泻之后,人们也终于收拾好心情来迎接新的明天!   ……   七月福省的天已经很热了,大大的太阳挂在天上,悠长的蝉鸣叫的也有些让人心烦。   不过孩子们很喜欢听到蝉鸣,善攀爬的孩子还会爬到树上抓住心仪的蝉,拿着和伙伴们比拼谁抓到的个头大、‘叫’的响!   周学新刚抓到了个大蝉,紧紧的捏着半爬半跳下了树要拿去给小伙伴们显摆显,就见路的那头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云姐!”   等人走近了,他才发现他小云姐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见到他也挤不出个笑脸来。   周学新:“小云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周小云在周学新头上拍了拍:“妈在家里吗?”   周学新也不知道,他眨眨大眼睛不确定的说:“在吧?小云姐你找妈干嘛呀?有事和我说呗,我也能帮你想办法!”   周小云被他逗笑了:“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自己去玩吧。”   忽悠走了周学新,周小云往家里走。董馥梅刚好洗了头坐在院子里晒头发,周小云一进门就看到了,在看到人的一瞬间周小云就绷不住红了眼眶:“妈!”   董馥梅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迎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关心道:“你怎么了?哭什么?”   周小云扁着嘴:“妈,我的大学名额没了!”   说完这句她就趴在董馥梅肩膀上哭了起来。   董馥梅顾不得追问,忙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没事。”   安抚了好一会儿,周小云情绪稍稍平稳,董馥梅才问道:“发生什么了?大学名额怎么就没了?”   六月份周小云高中毕业,毕业考一如既往的拿到了全地区最高分,她的学校依约给了她工农办大学的推荐名额,还要了她的各种参赛材料和家庭资料作为申报材料。   一切手续都走了,现在这会该是录取名额下来的时候,家里天天在等信呢,怎么就没了呢?   周小云打着嗝:“我呃,我去邮局等信,没、呃、没看到录取通知书,好几天了,按刘老师说的早就该下来了,我就给学校打了电话,然后,老师帮我问了,教育局那边说,没我的名字,老师和我说,可能,可能是在某个环节被别人给顶替了,现在去查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后面周小云又委屈的哭了,她一直都很想上大学,明明有这个机会的,就差最后一步了,竟然被人顶替了,心里一下就有些受不住。   董馥梅听了也气也急,但这会儿还是得先安慰周小云。   周小云哭了好久,哭累了才回房睡了。   等她睡了,董馥梅就跑去邮局又给她的学校打了电话。接电话的老师正是帮周小云查消息的那一个,她也对周小云这事非常惋惜,但现在大学录取名单已经下来了,要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说有那个本事在最后换人的肯定是在教育局里有人的,甚至可能直接就是某位领导干的。   生气已经无用,董馥梅就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譬如重读一年之类的。   但现在教育资源依旧紧缺,各校都没有重读的这一说法,老师也不能擅自做决定,答应帮忙去问问校领导的意见。   董馥梅也不能把气撒在老师身上,说了谢谢挂了电话,付了几元钱的话费后略心塞的回了家。   在家门口,正好遇上了回家的周小月,周小月脸上尽是高兴的神色,看到董馥梅就跑过来搂住她胳膊,兴高采烈地说:“妈!我同学说机械厂要招干事!八月份考试,我想去试试看!”   周小月说的无疑是个好消息,她没有上大学的野望,毕业后当然想找个好工作,做干事工作要比技术工作来的轻松些,而且也有成为工厂领导的上升空间,能这么快的找到这样适合的工作也多亏了她交际广。   董馥梅想为她高兴,但心里惦记着周小云的事,脸上的笑就有些勉强。   周小月多机灵的人,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奇怪道:“妈,怎么了?家里发生事了吗?你怎么不高兴?”   董馥梅闻言叹了一口气,将周小云大学名额被替的事告诉了她。   ☆、第140章体检   周小月听完气到要爆·炸!   “写举报信!一定要写举报信披露这个恶行!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这是以权谋私!这是资本主义利己主义思想!可恶!啊啊啊啊!好可恶啊!”   可惜再气愤今天也不能杀到地区学校甚至区教育局去要说法,胡喊乱喊发泄一通后, 周小月又担忧起周小云的情况:“我都气成这样了, 小云呢?她还好吗?”   “哭累了睡了。”董馥梅说着看了一眼周小云房间的方向,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偷偷躲在房间自己又哭上了。   “小月,等会吃过饭你陪小云说说话, 别出去玩了。”好歹是双胞胎姐妹,说话更能交心一些,周小月性子又比较开朗乐观, 有她开导周小云也能好过一些。   “我知道。小云遇上这事我哪还有心思出去玩啊。”周小月点了点头,她现在心里连找到工作机会的开心都一点不剩了。   ……   “我们回来了!”   傍晚,周学军、周学兵跟着周小萍一起回来了, 周学军说话的时候双手控制不住的在空中挥舞,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今年周学军、周学兵两兄弟初中毕业,之前周学栋都被逼着下了乡, 今年他们毕业知青办那边也盯着不愿意让他们‘占用’高中名额。   是以他们也得和大了他们三岁的姐姐一样面临不工作就下乡的困难。   不过因为他们家已经有人下乡了,后面的孩子知青办那边也不会特别强硬要求人一定要下去, 情况还是比去年来得好的。   城里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 要找不是很容易的事, 周学军在烦恼要怎么找工作的时候,周学兵突然提出了他想去参军。参军也是一条能不下乡的路子,但参军和下乡也说不清哪个更辛苦, 而且军人也得随时做好牺牲生命的准备。   董馥梅一开始是不大同意的, 但周学兵小时候就有一个想当警察叔叔的梦想, 随着年岁渐长, 他还有了当消防员、前线战士等等都可以用战斗英雄一词来形容的梦想。   他本来就有想要参军的愿望,只是碍于年纪等原因没有说出口,虽然现在提早了一点,但也是个很好的说出心中愿望的机会。   周学兵想要入伍的态度挺坚定的,他说不是现在也是将来,他这辈子一定要进军营一次。   董馥梅拿他没办法,也只能同意了。   后来董馥梅帮他去打听了参军入伍的要求。   现在不是刚建国那时候了,那时候身体没什么毛病的,有意愿当兵的,基本都能成功入伍。现在军队越来越正规化,当兵有条件了,其他都好说,周学兵年龄那个坎迈不过去。   平日里学校记岁都是按的虚岁,但参军标准得按周岁算,周岁周学兵才刚满十五周,离目前军队要求的最低十七周的标准还差了两岁。   刚知道这个标准的时候周学兵脸黑了两天,整个人周围就好像有阴云围绕一样。   周学军看着难受,偷偷跑去和董馥梅说,希望能给他们把生日改大两岁。   “这能行,我一哥们他哥哥参军的时候年纪就不到,他爸妈就给他把年纪改大了,好像也没要多少钱。十五、十七也差不了多少,我们这个头,只要不说人家也不知道我们改过年纪。”   董馥梅差点给他气笑了:“你还挺会出主意。”   “那是,反正人家看年龄不也就看那个本本嘛。”周学军挺得意,觉得自己能这么快就拿出解决办法来简直是厉害坏了。   “就算能行我也不给你改,阿兵那是想当兵,你呢?我为什么要花钱给你改年龄?”   周学军听董馥梅这话,心里急了:“别啊,妈,你给阿兵改不给我改那哪行啊!我们可是双胞胎!哪有双胞胎年龄不一样啊!”   “反正就看那个小本本,不说谁知道你们是双胞胎,差两年的兄弟长得像的也不是没有。”董馥梅逗他玩。   周学军真是有点急,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年纪差的不大,本来还想着改大两岁他们能插·到周小云前面去当‘哥哥’呢。要是董馥梅只给周学兵改不给他改,那不是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得管周学兵当‘哥’了!   就是纸面的也不能够呀!   “妈,我也得改,必须得改,我也得去参军呢!”   董馥梅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个什么想法:“你凑什么热闹,阿兵那里他是真有当兵的觉悟,我才不拦他,你……”   董馥梅摇摇头:“你这惯爱偷懒耍滑的性子,到了军队里受不住哭了我可帮不了你。”   周学军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有点不高兴,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话也固执的想要实现了,他要在军队里混出个人样来让董馥梅刮目相看!   周学军不像周学兵那个只会自己憋着生闷气的,他在下定了决心后可劲的围着董馥梅烦,还跑去周显义、周小萍、周小云甚至弟弟妹妹那里做工作,说服他们帮自己和董馥梅说好话。   眼见着周学军将一家都闹腾起来了,周学兵望向她的眼神里也满是渴望,最终董馥梅松了口,给他们改了年龄。   户口本上大了两岁那一天,周学军还想在周小云、周小月面前耍耍‘当哥’的威风,结果周小云随口给他出了道题,他就萎了。周小月呵呵笑了两下,他连大声话都不敢说。   本子上的数字只是本子上的,你姐姐还是你姐姐!   要参军,不仅是年龄够了就可以了,之后还有很多标准。   还好这时候在入伍报名的时间,直接到街道办拿着户籍资料报了名,填了征兵表格后还参要各种检验。   昨天是目测,今天就是初检。   县里军方指定体检处正好是周小萍工作的医院,周学军、周学兵一早先到了集合点应道,接着就被统一带到周小萍工作的医院进行了征兵体检,大几十个人排着队体检完半天也就过去了,他们也就没自己回来等着周小萍下班后一起回了。   董馥梅看他们脸上兴高采烈地的神色就知道体检结果应该还不错。   要是早些时候,董馥梅还会为他们高兴一下,现在周小云那里出了事,她不过问了问得知结果确实不错之后就没有什么表示了。   周学军觉得奇怪,捧着脸和她卖乖:“妈,你不会还不乐意我们去当兵吧?名报了可就不能后悔了啊!再说我们初检都过了,明晚抽完血验了没问题就可以安排上了,嘿嘿……”   周学军故意傻笑了一下,可董馥梅反应也不大,嘴角牵动的弧度可以忽略不计。   周学兵也感觉不对了,不爱开口的他主动和董馥梅说起体检的事:“妈,明天晚上我们要十二点抽血,得在医院睡着,说是十二点以后睡着了抽血才能验出来有没有血丝虫。”   听了周学兵这话,董馥梅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皱了下眉:“这么晚?医院有地方给你们睡?”   周学军忙点头:“不行睡大厅呗,谁让那虫子就爱晚上出没呢!妈,我和你说,要是验出有那虫这次就不能成功入伍了,得治好了等下次,或者再过一个月去当公安兵。”   兄弟俩寻思着家里有两个医生在,小病都没怎么得过,这虫子他们应该也不会生,所以对验血倒没什么担忧的。现在提这个,主要是用十二点以后抽血这件事来吸引董馥梅的注意力。   对着验血的事周小萍有些了解,给弟弟们科普了一回为什么验血有时间限制,然后四人又说到了之后政审还有复检的事。里面有些环节不是参与者也不那么清楚,董馥梅听得挺认真。   四人正说的热闹,周显义下班回来了。   “你们都站这说什么呢?”   董馥梅:“阿军、阿兵初检过了,我们在说之后的政审什么的,没意外应该都能过。”   周显义听了挺开心,笑着点头:“那挺好的!好了,也别站着了,开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周显义说到开饭,周小萍想起了什么来:“小云、小月还没回来吗?我们在这说了这么久也没见人。”   刚刚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学新、周小枫有跑过来跑过去追着玩,可周小云、周小月是真的没见着人影。   董馥梅松快点的表情又紧回去了:“回来了,都在楼上呢,我去喊他们吃饭。”   董馥梅说完就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周学军小声道:“怎么了?小月姐惹妈生气了?”   这个猜测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周小云这个乖宝宝是不会气董馥梅的。   董馥梅上楼准备敲周小云房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周小月的房门是开着的,她动作稍顿,下意识屏气拉长耳朵听。   周小云房内有隐约的说话声,两人似乎是聊了有一会儿了,这时候周小月正好问了一句:“小云,你和我一起参加招工考试不?”   董馥梅彻底止住了呼吸想要听清楚周小云的回答。   “好啊,我和你一起吧。”   ☆、第141章班车   “叩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 在里面说话的周小云、周小月均被吓了一跳,周小月忙小跑两步过去开门。   门外站在她们的母亲董馥梅女士,此刻她表情严肃, 被她注视着的两人无端紧张起来。   “不可以。”   董馥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表明了她在外面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这件事是学校没有紧盯名额申报过程所产生的错误, 我们可以去和学校商量让你重读一年或者找其他的办法,事情还没有到你放弃上大学的程度。”   董馥梅走到了周小云的面前。   周小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她对上大学的期待额外的强烈, 高中两年在哪读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就是为了地区学校承诺的上大学的机会才愿意离开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其他人找工作是在计划内的事,对她来说完全是计划外的, 董馥梅不觉得她内心真的接受的了这个现实。   听到董馥梅说可以与学校商量重读,在这半天时间已经说服自己要认命的周小云愣了一下,目光中透出茫然来——还可以这样做吗?   到底能不能董馥梅也不能打包票,但周小云已经付出了她答应付出的——次次考试拿下地区甚至全省第一, 各种中学生竞赛获得一等奖为学校争得荣誉。   那么,学校领导一开始承诺的推荐大学名额就是她该获得的。不是她的错, 凭什么要她来承担责任呢?   董馥梅认为这件事可回旋余地很高。   听了董馥梅的话, 周小云心里又忍不住对上大学这件事抱有了一丝的希望。   ……   第二天董馥梅又给学校打了电话,约定了一个时间到校对周小云大学名额这事做商讨。   那天一早,周显义就送董馥梅和周小云到了汽车客运站。   这个站点建成不过三年,还记得刚建成时, 一辆辆圆头的大巴车整齐的排列在车站里, 高大的售票厅宽敞明亮, 老百姓们既好奇又不敢靠近, 似乎觉得连踏进大厅都会脏了人家的地面,只敢在外面围观。   现在人们已经逐渐习惯了短距离出行到汽车站来,来往的人说不上很多,但也不少。因起了个大早没能自家做早餐,来之前特地到了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和两袋豆浆,让董馥梅和周小云先啃着,周显义帮着去排队买了票,又送了她们上车才离开。   周小云名额被替的事当天晚饭的时候董馥梅和家里人说了,家里人没有一个不生气的。知道董馥梅今天要去地区找学校要说法,也没有一个人不想跟着一起来。   但董馥梅没答应,一是车票贵,到地区一人一趟要12元,二是那么多人去也没用,他们也不是去打架的,不需要人多势众。   周小云上学的时候大概一两个月会坐汽车回家一次,对坐车挺习惯的,董馥梅倒是第一次坐班车,有些新鲜感,上了车左右打量了一下。   或许今年运气真的是不够好,她不过是多看了两眼,有位穿着比较体面——衣服干净没补丁的女士突然嘀咕了一句:“乡巴佬。”   她说的声音没有很大,但备不住董馥梅和周小云耳朵好,两人都听到了。   两人一起看过去,那人似乎没想到自己说人坏话会被听见,面上露了些尴尬,很快转过头去,故意不看她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董馥梅也没和那人辩论什么,平静的移开视线按着票根找到座位就坐了过去。周小云倒是气鼓鼓的瞪了那人的后脑勺一下。   班车出发不等人,坐车的人都会早点来,没多久乘客们都上了车,司机和售票员也都上了车。   售票员一手拿着个本本,一手拿着支铅笔高声喊:“检票检票!都把票拿出来!”   乘客们忙不迭的翻出票来,售票员一路走一路看,看一个在本子上划一笔,走到头,划完了确定没偷上车的,也没还没上车的,就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关了门,车子就启动了。   车子出了站顺着既定路线往外开,开着开着路上有人拦车,车就停了下来,拦车的人上来后没等人找到位置坐好,车就继续往前开了,售票员懒洋洋的靠在一根杆上,问:“去哪?”   上车的人说了个地名,是到地区前的一个村子。   “一元。”售票员说。   那人就拿了一叠毛票数出一元来给他,售票员收了钱挥挥手让人自己找地方坐。   那人上车的时候董馥梅是看着的,看到了售票员没将那人往本子上记。   后面陆陆续续又上了些人,到后面没位置了,售票员从最后排拉了几块长板子出来,随便的搭在两个座位中间做加座。   一车人挤得满满的,味道也难闻的很,董馥梅觉得有些头晕,将窗户开了一半透气。不是不想全开,是因为前后排的也开了窗,窗沿会互相顶着,要是都打开,最多只能打一半。   出了县城,路就不大平,车开起来会跳舞,蹦的人想吐。光是自己难受还能忍,可怕的是车里有人吐了,呕吐声和传来的不好闻的气味带起了许多人呕吐。   董馥梅和周小云身体不错,本来没有太厉害的晕车反应,可被这连续的呕吐闹得胃里也一阵阵翻腾,董馥梅坐靠窗的地方,还能吸两口新鲜空气,周小云就不行了,脸色忍得有些白。   董馥梅碰了碰周小云要和她换位置。   周小云摇摇头没答应,只是将自己的脑袋靠到了董馥梅的肩膀上,这个角度能蹭到点风,也能好受些。   摇摇晃晃、走走停停好几个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焖了一路的罐头一打开,车里剩下的人都往外挤。周小云没急着动,以过来人的经验说:“妈,等会,人走了我们再下。”   地区是这条线路的终点站,停下来的时候是在站里,人流都朝着一个方向走,董馥梅下车后本来想跟着的,周小云拉了她一下,董馥梅回头,发现她的表情有点古怪,好像是有点怀疑自己的样子。   “怎么了?”   周小云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前方的人群一阵骚动,仔细一看是前面有人调头,调头的人还挥舞着手说:“走错了!走错了!出口在那边!这边是进站口!”   原来是第一个下车的人走错了,后面的人也跟错了。   班车开了这么久,大夏天的太阳早起来了,多走一步路都是火气,知道走错了没少人在骂骂咧咧。   周小云这时候呼了口气说:“没事,看他们都往那边走,我还认为是自己记错了。”   坐了两年车,记错是不可能记错的,就是其他人走的太肯定,周小云也难免怀疑了一下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出口换位置了。   顺着正确的路出了站,周小云又带着董馥梅去坐公交车,地区比他们县城大,要去学校靠双腿少说得走一小时。   上下车都是周小云带着董馥梅,路上经过一个地方她还能给董馥梅介绍介绍。董馥梅细细的听着、看着,忽然发现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出远门都能依靠她了。   下了车还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学校。   周小云的脚步越走越慢,等看到学校大门口了,周小云猛地停了下来。   “小云?”   因为害怕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周小云此刻有些怯懦,脚步仿佛有千斤重。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对董馥梅笑了笑:“没事,我们走吧!”   董馥梅在她的背上轻抚了两下,也没多说什么安慰的话。这时候再多的安慰也没有什么意义,成功让周小云上大学才是唯一能让她放松的办法。   这会儿已经是暑假了,不过学校里还是有人留守的,有门房,也有住校的老师。   门房是一位瘸了一条腿的老大爷,这会儿正拿着扫帚在校门口扫地,看到有陌生人来,看门大爷问:“你们谁啊?来干嘛的?学校放假不开门!”   董馥梅可是特地电话预约过的,这会儿报了接电话的老师名字,门卫大爷想了想,想起来林老师是有说过会有学生家长来找她。可打眼一看这两位女同志也没一位像是学生家长啊,顶多是学生姐姐!   门卫大爷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放人进去了。   放假时间周小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就带着董馥梅去了教师宿舍楼,大白天的楼里也没什么人,董馥梅犹豫着要不要在下面喊一喊。   好在林老师也记着约人的事,时不时的就会关注下外面的动静,又一次探头看到了人,立刻迎了出来。   你好我好的寒暄一下,林老师又带着他们敲响了教导主任的家门。   开门的是教导主任的爱人,也是周小云的数学老师,她对周小云名额被替的事也挺关注的,热情的迎了三人进门,喊了教导主任出来,自己去倒了水,也坐在了一边旁听。   成年人说话总是会有不必要的寒暄,各自客气了两句,他们才提到正题。   董馥梅问:“我们小云这事不知道学校有没有什么处理办法?”   教导主任说:“推荐名额错误这事确实我们有疏忽,这事处理的话,我和校长、副校长还有周小云同学的班主任都讨论过,校长也有试图追回名额,不过现在推荐程序已经走完,教育局那边不允以更改。”   教导主任只说错误不说被替换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董馥梅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判断出他以及他代表的校方是想掩盖这次错误的发生。   “但是,您之前说让周小云同学重读的说法给了我们启发,重读呢是不用重读了,我们这边呢,可以直接保留周小云的学籍,明年再给她推荐一次。只是吧,这样例外的操作还是要低调一点,您懂吧?如果闹大了人家怕是会误会我们对周小云同学有特殊照顾。当然,我们也保证,下次的推荐名额一定不会出现这次的问题,肯定能申报成功。”   教导主任没说仔细,像名额替换这种事,如果一定要追究的话,更改不行,但是举报曝光让拿到名额的人也失去名额是可以的。   但,这次名额是被换到教育局那边某领导的亲戚头上了,真要追究那就得把领导也给得罪了,周小云想要下次增补名额就困难了。如果周小云真想读大学,还不如退一步卖人家领导个好,先把保留学籍争取明年名额的事给落实下来。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教导主任不会很明显的说出来,就隐晦地透露了点意思,给董馥梅做了个选择题——是要闹大事干脆不读大学了还是退一步不追究拿下明年的一个推荐名额。   这样不得不妥协的选择当然让人窝火,可势不如人的时候除了按照人家给的安排做出选择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董馥梅笑着选择了后者:“能让我们小云上大学是最好的了。”   教导主任欣慰于董馥梅选择了‘正确’的选项,心里又有些莫名的失望。在他也闹不清自己心思的时候,忽听董馥梅仿佛不经意的问:“保留学籍和推荐名额的操作是不是会有些困难,会有什么阻碍吗?”   教导主任愣了下,拿不准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馥梅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说:“上大学的机会很难得,竞争的人不少,我怕有人会对小云保留学籍的事有意见。”   这是要个保证?   教导主任也在笑:“所以我之前说了这事情还是得低调处理。”   “教育局那边也都同意保留小云学籍吗?没有领导有反对意见吗?”董馥梅又问。   “教育局那边,对这次出现的登记错误情况也很重视……”说到这,教导主任突然悟到了董馥梅的意思,她这是怕又有人给使绊子啊。   而这个怕的人嘛,当然是换名额的那个。   “这件事我们校方与靳副局长沟通过,这次的事是个意外,申请保留周小云学籍和推荐名额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教导主任不经意的透露了点东西,也是给董馥梅一个定心丸。   “这样吗,那就好。”知道了那个人是谁,董馥梅就满意了,心里暗暗将这笔账记着,董馥梅又和几位老师以周小云日常表现为话题聊了一会儿才提出告辞。   教导主任夫妻将他们送到门外,跟着一起出来的林老师多送了一段,还说了一些隐含安慰的话。   等走出了校门,沉默许久的周小云忽然问:“妈,这样做是对的吗?”   董馥梅侧过头,看清了周小云满眼盛满的茫然。   董馥梅反问:“你想上大学吗?”   想啊,当然是想的,可是……   “在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对和不对都不那么重要。”董馥梅这么说:“但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被别人钳制着,硬碰硬只是以卵击石。不如先等一等,等到走出去了,别人管不住了,再回头看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啊,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第142章礼物   关于周小云学习上的事就那么定了, 但这一年不上学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了,经过商量,她还是决定和周小月一起去参加机械厂的招工考试, 万一能被录取也是好事。   高中毕业后李志高也一直在跑工作的事, 他是知道周小云是要读大学的,这些时日就没过来找她, 等他家里帮着找到了一份工作后, 他才拿着礼物上了周家门。   李志高喊了门,在屋里的董馥梅应了一声,出来看见他那副正式的模样心里一动。   李志高今个儿不仅是拿着礼物上门, 穿的衣服上也没带半个补丁,人收拾的齐齐整整的,面色微红,一看就大概能猜到他是来干嘛的。   果然也不出乎董馥梅预料, 李志高今天一来是来报喜说他找到工作了,以后就是个能养家的男人了, 二来嘛, 就是先和周家人通通气,如果对他还算满意的话,他家那边就会找媒婆上门给他和周小云说和了。   给周小云谈婚论嫁,老实讲, 董馥梅没那么仔细考虑过, 毕竟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可奈何她找对象找的早, 赶在了姐姐们前头不说, 还在学校还和老师放出了毕业要结婚这样的话来。   不管说的周小云是什么心情,听的李志高是记住了。   回家和家里人一说,对他老早找对象了心里有些数的亲人也没有不答应的。   这不,一找到工作,觉得自己够体面了,李志高就立刻上门来了。   这说亲早些年本该是大人的事,这些年自由恋爱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真要结婚处对象的两个人得先互相答应了才叫好,所以李志高就自己先来了一趟。   听了李志高的请求,董馥梅也没急着说答不答应,反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就比小云大一岁对不对?”   “啊?”李志高愣了下后点点头:“是的,我大她一岁。”   “那就是19周喽,还不能扯证吧?”   法律规定结婚年龄男二十周、女十八周,到了年龄才能办结婚证。乡下人结婚少有扯证的,摆了酒大队里的人见证了就算结了。城里人不一样,没那个证就没有组织承认,别人也不认的。   李志高听出来董馥梅有委婉推拒的意思,心里就急了起来:“我可以改大一岁的!”   不到一个月,这是董馥梅听到第二个人说要改大年龄了。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小了,急着长大,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没到就是没到,她本来就不是很急着嫁女儿,干嘛要让李志高去改年龄。   “也不用改。”   董馥梅这句话让李志高心里哇凉哇凉的。好在她话还没说完:“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对你还是挺看好的,不过真要结婚要过日子,还是你和小云两个人的事,同不同意结婚我认为主要得看小云的意见,你觉得对吗?”   李志高点了点头:“对。”   董馥梅接着道:“小云同意了这之后的事才有的谈,但也不着急,小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不说一定要排姐姐们后面,但也不用太急你说对不对?”   对是对,可这不太急是不急到什么时候?据李志高所知,周小云的两姐姐可都没处对象呢,周家也不像急着要给她们找对象的样子!   似乎是看出了李志高在想什么,董馥梅又道:“我的意思也不是要一直拖着你们,小云答应的话可以先定下来,不过结婚就再迟两年,好歹等你年纪到了能扯证的时候再好好说道,我们得遵守组织的规章制度,你说是不是?”   对着长辈说话哪能说不是,就算心里觉得不是懂点事的口里都得应是。   将急着拐自家闺女的小伙稳住后,董馥梅又和他聊了起来,聊得更多的是对方的家里人,之前处对象的时候粗粗打听过,这会儿升级到要谈论婚嫁了,少不得得知道的更多更细些。   董馥梅盘问的非常细,尤其是对周小云的态度方面,董馥梅问的问题细到李志高和家里提到这件事时家里的话语、动作、神态……   李志高被问得后背都湿了一片。   他来之前准备好的问题和回答都是‘你以后做什么工作啊?’、‘工资多少?’、‘单位有没有分房?’、‘婚后和不和家里人住?’……   结果董馥梅问的东西和他准备好的完全不一样!   压错题的人心里怎么能不慌。   但就是因为没有准备,所有的回答才会是真实的。   李志高父母是双职工,都在铝制品厂工作。家里的其他亲人都住在乡下大队里,没和他们混住。   李志高家里五个孩子他排行老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大他八岁,是老三届,68年高中毕业就下乡了,至今还没有回城,三年前在下乡的大队娶了个婆娘。   姐姐大四岁,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在鞋厂做女工,前年也嫁了人。   目前李志高是在家里的孩子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小三岁,妹妹小六岁,都还在读书。   时代的通病,他的父母稍有些重男轻女,或许是因为大儿子下乡的原因,他的父母对孩子的疼爱大多放在了他和他弟弟身上。不过因为家庭条件还不错,对两个女儿也不苛责。   在李志高提出要结婚的时候,从他父母的一些言行举止来看,似乎是对他处的对象早有了解,很可能已经打听过他们家的情况,所以两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在用车轱辘话盘问完毕后,董馥梅没有特别满意但也能给个及格分。   董馥梅心里的想法李志高完全不知道,董馥梅问完不说话了他还认为是自己说了什么让她不满意的话,绞尽脑汁的试图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   可怜他紧张到脑子都出现了空白,硬是想不到说什么能够给自己加点分。   董馥梅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的相处就显得尴尬极了,李志高哼哧哼哧半天,突然灵光一闪,他夸张的诶了一声:“小云他们去哪了,怎么这时候还没回来?”   其实刚来的时候李志高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可是见到董馥梅一紧张就将准备好的话秃噜出去,紧接着就被董馥梅牵着鼻子走,哪还记得要问的别的话。   不过这时候提起也能救救场。   “小云和小月一起去参加机械厂的招聘考试了。”   “机械厂招聘考试?是办公室还是工厂的职位?”李志高下意识认为周小云是陪周小月一起去考试。   “考的是办公室。”   “那这还不错啊,周小月同学成绩挺好的,应该能考上。”李志高说好听话。   董馥梅稍稍琢磨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不止是小月,小云也去考了,说是这次要招聘许多人。”   “小云也去?”李志高惊讶:“小云九月份不是就要去上大学了吗?还考什么试?”   就是因为周小云要去上大学,李志高心里也是有些怕她走得太远他赶不上,所以才会急急的想要先将关系确定下来。   “出了点状况,她要明年才能去上大学了。”董馥梅简单的讲了一下推荐名额申报错误的事,成功的又气炸了一个。   ……   八月的天就像一个大火炉,烤的人不知今夕是何夕。   可就是这么热的天气,偏有那么一群人挤在一起,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太阳的热量。   工厂考试现写现批,很快就能决定好。考完的人都没走,就等在门外面,等考卷批改完里头的人出来宣布进入第二轮面试的名单。   工厂出的卷子比学校期末考还来得简单,不说周小云了,就是周小月也能对个**不离十,尚算轻松的过了第一轮笔试。   不过找工作和考试到底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笔试那只是大筛选,符合要求的人还挺多的,能不能留下来主要看的还是第二轮面试。   面试一看形象、二看谈吐,此外眼缘也是很重要的。   周小月嘴甜会说,面试过程很轻松,考官们对她也挺满意,她一出门就直接将她的名字记在了录取名单上。   周小云在周小月后面进去的,考官一开始还认为是周小月又回来了,后来发现是双胞胎姐妹还挺感兴趣的,可惜周小云在非知识技能的问题上回答的干巴巴的,在沟通力方面不是很优秀。   周小云出去后,里面的考官小小的讨论了一下,有说她成绩好学东西应该挺快的,可以录取,也有说她不怎么会说话认为她在和上下级沟通的时候是有障碍的,两边各有观点,暂时把她放到了待定的位置,打算先看完后面的人再决定。   第二轮面试十来个人,都面试完也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还好考官做决定挺快,在最后一个人出来二十分钟后,就有人拿着最终结果来宣布了。   这回他们单位革委会要招收六个干事,十来个人能留下将近一半,概率大了,周小云最后擦了个边也成功的被录取了。   ☆、第143章婚书   带着被录取的喜讯回家, 结果一回家就被在家里等候多时的李志高吓了一跳。   知道李志高是来商量结婚的事时, 周小云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表面上反倒显得淡定了。   其实在和李志高确认对象关系后, 周小云就有将和他结婚写进自己的人生规划里, 但要面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空茫感。   但在董馥梅问她自己怎么想的时候, 她还是给了确定的答复:“我没什么意见,妈你同意就可以。”   这回答可以说是有点淡漠,不太像是面对关系自己一辈子的大事的态度。细究起来却也没什么问题。这年头虽说是推崇自由恋爱, 实际上真正要结婚的时候还是由长辈介绍相亲的多,相完亲几天就结了,都是没什么感情基础的。   反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处出来的,结了婚之后再慢慢培养呗,相亲只要条件可以,长得接受的过去就行了。   轰轰烈烈都是爱情故事, 生活大多是平平淡淡。   不管别人怎么想,心思早熟的周小云的想法是很务实的。   事实上, 李志高也一样, 和周小云处对象这些年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最亲密的动作也就牵了下手,次数还屈指可数,这样被学习占据的约会能培养出特别热烈的感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来求亲主要还是觉得是时候该对对象负起责任了, 而不是感情浓烈到迫不及待。   不过简单的三言两语, 两人的婚事便口头定下了——先订婚, 结婚等李志高年龄满拿证年龄后再谈。   定完了董馥梅才想起这事她还没和周显义说过。   “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吧?”董馥梅自语了一句。   不会有意见?真的将周小云他们当自己孩子看的周显义怎么可能会没意见!一位父亲总是会对未来女婿挑剔的。   但他毕竟是继父, 董馥梅已经答应了,他就是有意见也憋了回去。还得自己安慰自己两句,反正只是先订婚,结婚还早……   第二天,李志高父母找的媒姑就上门提亲来了,进门先报喜,后说了李家一串的好话,对李志高也是重点的夸了又夸。   本来就是说好的事,董馥梅配合着说了几句好话,走了流程,媒姑便拿着写着周小云生辰八字的纸条走了。   说亲论嫁这个步骤,未婚的适婚年龄子女最好是不要在场的,但周小月好奇的很,偷偷扒在二楼楼梯的扶手上偷看,看完了还跑去和周小云转达。   本来没什么害羞情绪的周小云硬是被她调侃的小脸红扑扑的。   ……   送走了媒姑,董馥梅心里的滋味也有些难明,她养大的女儿这就定出去一个了,超级舍不得。   可再舍不得,这都是人生该经历的事,她总不能把女儿留成大姑娘,稍稍惆怅一会儿她自己就调节好了心态。   合完八字便是提亲,提亲这天李志高的父母和媒姑一起上门,周显义也特地请了假,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   李志高父亲名李大平,年近五十,脸上被岁月的风霜雕刻的满是皱纹,平日里应该是不大笑的,脸上的笑容颇为不自然。   李志高母亲名沈谷凤,比李大平小两岁,现年四十六,头上已经有了白发。董馥梅和她差了不到十岁,看过去已经是两辈人了。   沈谷凤嘴巴挺会说,进了周家门嘴几乎没停过,和同样能说的媒姑一唱一和,一个客厅里回荡的都是她俩的声音。   沈谷凤:“大妹子,哦,不不不,亲家,你看上去可真年轻,长得可真好看,好看!进门我还认为你是小云的姐姐,没想到是妈妈!”   媒姑:“妈好看闺女也好看呢!长得这么标致水灵,沈大姐,你家志高有福气啊!”   沈谷凤:“那是,我这儿子就是有福气,都是挑着好时候生的,自己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说出去都让人嫉妒!对了,合的那个八字媒姑你快给亲家念念,是真的好,我们两家就该当亲家!”   媒姑:“哟!看我,差点忘了正事!这八字啊,是天作之合,再好也没有了!这两人结亲是……”   沈谷凤:“……”   媒姑:“……”   ……   同厅的剩下三人都不是怎么会热情招呼的,就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前奏给说明白了,气氛也给带了起来。   等气氛妥了,沈谷凤也终于说到了彩礼的事上。   “亲家,我们家虽然是双职工,但下面孩子也不少,家里积蓄也是不丰厚……”沈谷凤起了个调。   董馥梅没答腔,就笑着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沈谷凤眼珠子一转没接着卖惨:“不过,该给的咱家也都会给,现在不流行那什么三转一响加三十六条腿嘛。我是这样想的啊,这些咱家都给置办新的话是有些困难,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还有收音机我们家本来就有,虽然都是用过的,但保养的都还不错,看上去都崭新崭新的,你们家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啊,当然,家具得是新的,三十六条腿我们找木匠现打!都用最好的木料!”   世人都爱要面子,人家结婚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自家结婚的时候拿不出来就丢面子了,所以这礼一开始沈谷凤就没打算少,但东西不少是不少,可她却也不大愿意买新的,自家里有的都挺新,到时候擦得亮堂堂的大红花一绑放在新房里,不仔细看也很难看出是旧东西。   倒也不是她小气,三转一响贵是贵,但双职工家庭存个两年也能存出来钱,难的是票,淘换票比买东西来得困难多了。   虽说不急着结婚,但定亲的时候就得送彩礼了,这要去置办花费的功夫可不小,急着弄东西额外付出的钱财也挺多,习惯了精打细算的沈谷凤就有些舍不得。   董馥梅闻言是有些不满的。   “结婚不用新东西?这不行。”   沈谷凤想解释:“不旧,都是好的,手表我就带了两次,梅花牌的,买的时候三百呢!怕上工的时候弄坏都放在盒子里,自行车……”   “我没有认为东西不好的意思。”董馥梅打断她:“但是结婚这件事我个人认为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不想有让孩子委屈的地方。”   看沈谷凤似乎有话想说,董馥梅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抢来了话语权:“我知道您也是疼爱孩子的人,都是母亲,难处我们都能互相理解是不是?三转一响确实是不好弄,不过现在国家发展迅速,物资也丰富了不少,真要去弄也不难。这样吧,我们不急着定婚的时候要东西,结婚的时候让孩子用上新东西就行。”   要是结婚的是她自己,董馥梅不会计较太多,当年周家给聘礼她都没争过,可现在是孩子的事她就忍不住要计较了。怎么说呢,就是别人家孩子有的她希望自己家孩子也能有。   结婚少说要一年时间,隔着这么久的时间淘换东西麻烦肯定是有,但有心也不算特别难。沈谷凤犹豫了下,看向李大平。   一直没说话的李大平点了下头,沈谷凤就答应了。   彩礼可以说是两家说亲最难的一个环节,这个环节说通了后面就顺了。   “嫁妆……”   董馥梅话没说完,李大平就摆摆手:“你们家看着办嘞,这个不用说。”   李大平老家的习俗是只有要求男方给彩礼的,女方家嫁过来的时候带不带嫁妆是女方家的事,嫁妆带来也是人闺女自己拿在手里,不需要在定亲的时候谈。谈完彩礼他就急急的要写婚书。   沈谷凤倒有心想谈嫁妆,但在李大平发声后她也没说什么,跟着一起催婚书。   不是马上就结婚,定婚当然要先将婚书写了,上面还得将彩礼多少、给没给、什么时候给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万一以后婚事告吹,这可都是凭证。   既然李家老两口都不在意了,董馥梅也没上赶着说,让媒姑直接将婚书写了下来。   婚书写好,两边人签名按了手印,这婚就定了。   ☆、第144章送行   订完婚, 李志高和周小云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为了挣表现, 他得空就会来周家尽量帮着做些事。   周家的男性同胞在他良好的表现下内心对他的接受度提升了不老少。   这日, 李志高下了班又来了周家,走到门前就问到一股特别浓烈的饭菜香。   “姐夫来啦”周学军见到人给了个大大的笑脸, 揽着他肩膀往里面带。   注定是一家人了, 李志高与小舅子们的相处也自然很多“做什么好吃的了,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嘿嘿,那可多了,今天是大餐特别大的大餐”周学军嘴角咧的老宽,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这是有什么好事”   “我和阿兵的入伍通知书下来啦过两天就得去县武装部集合, 听说到时候能坐军卡走呢气派”   “厉害啊”李志高惊叹,没有一个男孩子对军人这个词汇不存在向往, 但真的有勇气成为军人的也不算多。   “一般般啦, 一般般,就是身体好, 你不知道, 检查可严格了,要脱衣服的”周学军又想谦虚又止不住的显摆,和他说起了体检那天的事。   “说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屋, 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看到两个闲人在说话直接抓了过来, 洗菜摆盘指挥的团团转。   8月26日, 星期五, 天气晴。   平日里少有老百姓敢往边上凑的县武装部门前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两辆军绿色的大卡停在县武装部的门口,一个个抬头挺胸意气风发的青年告别了亲人排着队爬上了大卡。   “妈,我们也要去排队了,不和你说了啊”周学军看到有人上车了,就有些急。   “妈,我们走了。”周学兵也道。   “走吧,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董馥梅再是不舍也只能轻描淡写的再多嘱咐那么两句。   “阿新、小枫,哥哥走了啊”周学军对着两小挥了挥手。   “阿军哥再见阿兵哥再见”周学新蹦跶着喊。   周小枫也大声喊着“再见”   周学兵也对着他俩挥手。今天是上班日,家里能来送行的也就董馥梅和两小了。   “妈,走了啊”周学军又对着董馥梅说了一句,拉着周学兵跑过去排队。   董馥梅目送着。   人上的差不多了,“嗡嗡嗡”汽车发动机启动,挡在车前的人们自动让了开来,军卡缓缓前行,人们不自觉的跟在后面走了几步,不舍他们远去。   欢送的锣鼓声营造出欢乐的气氛,车斗上的青年们带着灿烂的笑容对着下方送行的亲人街坊用力挥舞着双手,下方的人也同样挥舞着双手,久久、久久、久到看不见军卡的影子,人们才慢慢的散去。   越是热闹,热闹过后越显寂寥。董馥梅心里颇有些空荡。   好在她身旁还跟着两个小的,尤其周学新越大越闹腾,他静不下来也让董馥梅静不下来。   可惜再过一周这两小的也得送去小学了。   周学新知道自己马上要去小学,小学之后他就不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所以他很珍惜没上学之前的时光,除了吃饭睡觉,都和兄弟们约好了时间在外面野。   周小枫和他恰恰相反,她这几天是哪也不去,董馥梅走到哪她黏到哪,晚上都想到爸妈房间挤着睡。   时间过得很快,8月31号报名,9月1号上课,家里彻底就剩下董馥梅一个闲人。   董馥梅的性子要她一个人待着她是待的住的,像她还是肖家娘子的时候,自己待着画画、弹琴、看看书,就是绣绣花也行,日子过得也是悠然自在。   可惜她喜欢的画的画、弹得琴、绣的花现在都是不能动的东西,剩下她爱看的话本子能看的她都已经看完了,就是小儿看得连环画她也都先周学新、周小枫看过一遍。   无事可做一人待着那可就太无聊了。   在家呆了两天,董馥梅也随大流去接了点散活,也不在自己家里做,而是拿到邻居家去,一边做活,一边聊聊天说说话,做活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为了说话。   之前为了及时知晓川省地震的情况,董馥梅家里订了报纸,后面也看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董馥梅开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在门口的邮箱里领当天的报纸。   这天也是一样的,她开了门拿了报纸,拿的时候随意的瞟了一眼,头版头条的黑色大字映入眼帘,本来没怎么在意的她被那四个字牢牢的吸住视线,那就是恢复高考   高考这个概念已经停止了十年了,但作为学生家长,在看到这个词的一瞬间,董馥梅很快的就反应过来里面代表的意思。她都顾不及回到屋里,直接站在门口将那篇报道翻开,一字一句的看过去,终于确定了报道里说的恢复高考就是她认为的恢复高考   不需要推荐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直接通过考试成绩就能考大学   自家孩子们的面庞一一在脑海中划过,董馥梅兴奋到手都有些抖了。她用尽力气紧紧捏着报纸小跑进到屋里。   时间还早,家里人也都刚起,周小萍他们才收拾好自己下楼准备一起做早饭。   看到董馥梅跑进来,他们都有些惊讶,周小月惊道“妈,发生什么事了啊”   董馥梅举起手中的报纸。   “诶不会阿栋那边又要地震了吧”   抢答的周小月被周小萍轻拍了下后脑勺,董馥梅也没忍住先白了她一眼才道“想什么呢,是好消息国家恢复高考了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都可以参加高考”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处于高考可参与范围的三个眼里都出现了茫然,好像有些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   倒是周显义,稍愣片刻后就消化过来,惊喜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们家孩子都能考大学了”   董馥梅对他点点头,脸上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是都能”   茫然的三个当事人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周小月大声尖叫了一声,猛地抱住周小云“太好了小云你能自己考大学了不要浪费一年了”   周小云也兴奋起来,追着问道“自己考是不是能自己选择学校我能考更好的学校了是不是”   推荐上大学上的大学是给你推荐的哪所就得去哪里,没有选择权的,可是考试应该不一样,或许就和中考一样,考的好就能去好的地方呢   周小云所有的不确定在看到董馥梅点头后也化为了一声尖叫   “啊”   周小萍一开始也是只想到周小云上大学的事,可这会儿在理解了考大学和推荐上大学有什么不同后,她的心也怦怦跳了起来。   “妈,有教医学的大学吗”   在成为真正的医生之后,周小萍认识到了要做好一名真正的好医生,那必须不断的学习更多的东西。   作为中医,虽然说能学好中医方面的知识就很好,可对西医知识完全不了解在实际医疗过程中也容易造成一些麻烦。   她尽管可以在董馥梅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但现代医学方面的一些东西她想了解的更多只和董馥梅学就不大够了,如果有医学院能让她学习现代医学知识,那可就太棒了   “有”董馥梅很肯定的说,报纸上并没有将可报名专业相信列出,但有这么一句话录取学生时,将优先保证重点院校、医学院校、师范院校和农业院校,学生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分配。   这份报纸家里人都了一遍,在兴奋过后,他们也发现了今年的考试时间大概定在一个月后   具体时间还未定,但这个时间范围是肯定的   这时间也太紧了   周小云实际上今年高中才毕业不说,她的学习成绩完全不需要担忧,根本是想考哪考哪的优秀。   周小萍就不一样了,她毕业有一年多了,关键是她数学成绩还一直不怎么样,想要考上大学不苦一番怕是不能够的。   周小萍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很没信心的说“这么短的时间,我考不上的吧”   “说什么呢”周小月第一个反驳她“你才毕业多久啊就考不上你看看这招收范围说不定有毕业十年的人来考呢人家要怎么办啊”   “就是,小萍你要有信心。”周显义说,说完他研究了那行招收范围一会儿,犹豫的问董馥梅“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是个知青就能考啊不要高中毕业也行阿栋能不能考考上了能回城不能”   董馥梅笑着重重点头“看这意思是能行”   “也太好了吧像在做梦”周小月原地跳了两下。   是啊,像在做梦,但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城市乡下,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天知道了这个消息,恢复高考就像一个巨大的海啸重重的拍上了岸,击碎了什么,也带来了什么。   ☆、第145章备考   “小云小云这道题怎么解?”   “这题求的是阴影面积, 证明思路是先要先将阴影位置分割出来, 你在这里画条辅助线……”   “小云英雄的拼写是h-e-r-o还是h-r-e-o来着?”   “h-e-r-o。”   “小云, 函数定义域……”   “小云, 为人民服务怎么翻译……”   “小云……”   “小云……”   高考已经中断十年了, 谁都不知道这次考试会出的题是什么样的, 好在当年周小云好学, 董馥梅给她买了很多参考书, 这会儿都能用上。   但不是谁都有自学的能力的,在光看书无用时周小云就成了被抢夺的香饽饽。   考试对周小云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她本来也不需要怎么用功的, 因为要教姐妹们并给远方的弟弟归纳出一份复习资料, 也被迫好好复习了一遍。   在周小萍、周小云做出上大学的决定后, 她们先要做的首先是和单位沟通。   周小萍那边还好,听她说她想考大学学习西医相关知识,医院对其给予了很大的肯定与鼓励。院内有资格并想要读大学进修自己的年轻医生、护士其实也不少,周小萍一带头,好几个都站出来说了自己的想法。   医院领导在开会研究后决定给这些想要考大学的医护人员保职放假, 全力以赴备战高考,高考后若是能考上大学, 他们也会为其保留职位,大学毕业后就能回医院继续任职。   医院方面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是现在许多年轻医护人员的专业知识水平还不够好, 能进修是好事, 二是大学毕业后出来的都是人才, 本来就是各单位抢着要的,他们医院这时候做出这样的安排,考上大学的人心里记他们一份情,毕业后回来帮助医院发展也是顺理成章的。   比起周小萍那边的顺利,周小云的遭遇就不那么好了。   她在机械厂只是一名新加入的办事员,算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机械厂方面不希望她去参加考高耽误工作。带她的组长和她说,如果她一定要去考试,机械厂这边可能会考虑解雇她,她入职时间短,工作名额也不予保留。   周小云本就有考大学的心,也有考大学的实力,机械厂的工作和参加高考读大学摆在天秤两端时,周小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考大学。   然后她就被炒鱿鱼了。   事情尘埃落定后周小月才听到消息,气得想去找周小云的组长理论,被周小云拉住了。   “你生什么气?考大学是我自己的选择。”   “让你离职就算了,他凭什么不发你这些天的工资!”   他们进厂两个半月,后面这半个月厂里以没做满一个月时间为由不肯给周小云发工资。周小云不是爱争的人,也没怎么争辩。   但周小月不答应!周小云付出了劳动就该得到薪水!周小云到底没能拉住周小月,周小月跑去和周小云的组长以及他们部的部长那里闹了一通。   “咱们厂工资都是月结,周小云同志没有做满一个月,工资不发放是很正常的,周小月同志你也要讲讲道理,不要破坏我们厂的规章制度。”   “那你的意思是做满一个月就发了是不是!”   “……那当然,做满了那肯定是会发工资的嘛,我们厂里从来不拖欠工资。”觉得周小月的问题有些奇怪,部长犹豫了片刻才应道。   “那好!小云她做满半个月了,我也做满半个月了!加起来早超过一个月了!你把我们两这个月的工资加一起算给发来!”   部长被她这个鬼才的主意给吓到了。   “周小月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说要一个月才能算,我们加起来一个月了难道不能算了?”   “胡闹,你的工资是你的工资,她的是她的,怎么能一起算。”   周小月紧盯着部长的眼睛说:“怎么不能,你自己说做满一个月就发的,现在我也不干了,请将我们俩的工资一起结算了!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月,如果你还说不行,那我就去写信举报你拖欠贪污工农子弟血汗钱!”   “小月!”周小云大惊,怎么三言两语的周小月就将她的工作也丢了?   周小月对周小云眨眨眼示意她不要惊慌,又回过头去和部长据理力争!   周小云的态度太刚硬了,部长劝说不了也怕她跑去乱写举报信,最后还是答应将她们姐妹的工钱发放给她们。   周小月拿着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周小云跟在后面心情复杂,半晌喊了她一声:“小月……”   周小月回头,见她这表情很无奈:“你内疚什么啊,那么没人情味的厂子我才不想待呢!我周小月想找工作还怕找不着?就算找不着,我也能和你一起去考大学么!”   周小月对现在就出来工作是很满意的,之前得知了高考消息后很坚定的拒绝要参加高考,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反正读完大学也是要出来工作的,我现在工作不也是一样吗!”   就因她这话,周小云才没想到周小月不工作了也可以去考大学,这会儿被周小月一提醒,双眼都放出光来。   “小月你愿意上大学啦!太好了!你和我考到同一所大学,咱们还住一起!”   周小月:“……”   不是,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还想着重新找工作来着……   不过看周小云那么开心,她也没争辩,算了算了,考就考呗。   周小月回去研究了一下,她对理工科,尤其是机械发明与制造方面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只不过这方面的技术还是国外强,她要学这方面那她得去考英文。英文嘛……她不大行……   于是乎,数学不大行的周小萍和英语不大行的周小月就陷入了水深火热的补习生涯。   不过他们比其他人幸运的多,身边有个不管什么题都会做,就算不会只要仔细看一下就会的学神在,进步还是相当快的。   周小云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学习资料后,董馥梅在寄件时加了不少钱走了加急件,保证了在一周内资料能到周学栋的手上。   家里其实没收到周学栋的信,不知道他有没有考大学的打算。但考大学是知青脱离农村的一个捷径,家里人都不希望周学栋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默认了他会参加高考。   孩子们努力学习,董馥梅则变着花样的给他们补脑补身体,她做出的菜肴里要是做出了增加智力或精神的属性,不管是永久的还是只有短暂加成的,那盘菜肯定是要优先供应周小萍、周小云、周小月三人。   有一回,周显义最爱喝的鱼头汤出了永久精神 1的属性,他要去夹鱼头的时候,被董馥梅一筷子拦住,整个人都懵了。   “鱼头补脑,让孩子们吃。”   这道菜因为周显义喜欢吃的原因,懂事的孩子们少有和他抢的,董馥梅怕该吃到的人没吃到,就拦了一下。但看周显义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心里也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将鱼唇夹了下来放他碗里:“你尝尝味道就可以了。”   周显义:“……”   行吧,梅子都给他夹鱼唇了,还吃什么鱼头。   周小云:“我不想吃鱼头,让爸吃就好了。”   周小月:“我也是我也是!我不爱吃鱼头。”   周小萍:“我……”   周小萍话未说完,董馥梅已经给一人夹了一大块鱼头肉到碗里,不容置疑的给出一个命令:“吃。”   三姐妹:“……”   好吧,菜都到碗里了,妈都下命令了,还能不吃咋地。   董馥梅不仅积极喂养家里的高考生,做出了保质期较长的零食时更是走加急件给周学栋寄。   这日她刚给周学栋寄出包裹走出邮电局大门,平常给她家片区送信的邮递员便叫住了她:“董姐,这里有你家的信嘞。”   老是负责一块地区的邮包投递工作,对比较常收信的人邮递员已经都能叫出名号了。   道了谢,接过信,董馥梅看了眼信封是周小溪寄的,周小溪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信,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周小溪的信是高考消息刚传达下来的时候写的,走得常规件现在才到。信里问弟弟妹妹们要不要考大学,也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建议他们都考,还说凭本事考大学可能会比推荐上去的好,让周小云不要走推荐。   周小溪是文工团在役女兵,不在高考的招生范围里,高考是不关她自己的事的,但是她很挂心弟弟妹妹。   董馥梅给她回了信,说是适龄的几个都会去考试,让她放心。   回完了信,这阵子忙于照顾孩子们的董馥梅被周小溪提醒了。现在周小云不需要走推荐,那么,那个抢名额的人得报应的时候也该到了。   董馥梅想到这,又抽了张信纸,唰唰唰的写满了,折叠好放到一个干净的信封里,换了笔迹一连写了三封,买了油票贴上寄往三位不同的人手里。   她选择的人有她私下打听来和那位靳副局长有仇的,有刚正不阿看不惯以权谋私的,有缺个机会上位的,将人扳倒的机会她递出去,有人收着能用上就行了,要怎么斗就不是她的事了,她一个普通小老百姓,管自己儿女的上学的事都还管不过来呢。   ☆、第146章成绩   报纸上原来是写大约一个月后会开始高考, 可到了十一月中,考试指令迟迟没有下达, 在积极备考的同时, 预备考生们心里也不由产生焦急、担忧的情绪, 生怕来之不易的高考又被取消。   好在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终于在十一月下旬,龙上地区教育部门也开始接受报考资料填写。   除了填写个人资料外也要确定报考方向, 也就是分文理。报考方向确定后, 他们会收到志愿填报表格和各院校在福省范围招收专业的专业列表, 他们得在高考前先确定报考专业,有第一志愿、第二志愿、第三志愿。   这时候对大学各院校,大家也都没有什么认识, 其中最出名的无非是民国就存在的京大和华大, 所有报考学子当然会把第一眼目光投在这两所之上, 之后看得是好像有听过名字的大学, 尤其是省内的,然后才是看得录取专业。   周家几个本来都有自己的目标,并没有过多犹豫就将报考资料填写完全。   十二月十三日,龙上地区教育局组织参加高考的预备生在各中小学举行了一次预考试, 这次预考试会刷掉一些完全没有知识储备的人, 周家人自然不在被筛选掉的范围内。   十二月十六日, 福省旷别十年的高考正式开始了。   一大早, 全家人就都起来了, 董馥梅给孩子们做了早餐, 又帮着检查了一遍考试需要的材料和纸笔,才将三人送出门。   下乡知青在所在公社归属地考,并不需要回到原户籍所在地,川省的考试时间比福省来得早,十二月十日就开考了,这时候已经考完了。但考完试的知青并没有被批准回家,所以他们还要在下乡地边上工边等待成绩发放。   周学栋没有回来,从家里出发考试的只有三个人。   家里孩子考试这两天,董馥梅就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除了做家务大多时间是在发呆,她有些莫名的紧张,紧张到一呆时间就过去了半天。   两天后,大文、大理考试结束,选择专业有英语加试的十八日得去参加加试考试,但哪些专业需要英语加试其实大家都有些懵懂,生怕自己选的专业万一要加试没去考没成绩,他们都加了钱多考了一场求个心安。   董馥梅又跟着多紧张了半天。   只是考试还不是最让人忐忑的,考完试等成绩的那段时间才叫真的让人心焦。   虽然几个孩子都自我感觉考的还可以,但除了周小云外其他两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达到自己报考的专业分数线,和周小云对了答案,发现自己又错了一题时那脸上的表情真是似哭似怨似悔似悟,恨得想去哐哐撞大墙。   要知道如果没能录取自己填写的志愿,就算分数高过别个可是也会错失这次上大学的机会的!他们填的志愿可都不低!   一个月后,考试成绩终于下来了,他们仨选择的都是理科,考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和化学,每科一百分,总分500。英语加试成绩不计入高考总分,只作为学校录取时的参考指标。   周小云考了497,就语文作文被扣了三分,高考卷是各省份自出的,考试时间都不一样,难度也不同,不能拿来作比较,只能确定她是福省第一名。此外,她加试的英语也是满分。   周小月英语实在是学不好,加试考的79已经是超常发挥。不过的正科考的好,439分,只有语文和政治拖了点后腿,三科理科学科都在九十分以上。一举夺得地区第二,省第三的好成绩!省第二那个就比她多了一分。   她们分数下来的当天就有报社找过来采访,因周小云经常参加各项大赛收割头名的关系,他们家其实被采访了许多次,但这次的阵仗要大上不少,专业的摄影机都扛来了两台。   地区理科状元、榜眼、省理科状元、探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多稀奇啊!更别说周小云还考出了高出第二名57分的近满分的高分。   负责采访的记者一直试图从董馥梅和周显义身上挖出他们培养天才的办法,好让自己的采访稿能写的更震撼一点。   不过董馥梅他们的发言还是很随主旋律,就是常说的都是组织带领的好孩子才能获得学习的机会云云。   第二天报纸就登上了,省日报的头版头条!上面还有他们一家人大大的照片!这个位置平常可是国家领导人发言、发生国家大事、省内发生大事或者有突出贡献的杰出榜样有重大事迹才能上的!   可见现在教育真的是被上头重视起来了!   眼见着被打压到低谷的教育得到了重视,本来在外人眼里就很优秀的周小云这会儿已经和天上下来的文曲星似的了,邻居们都跑来和她说话,还想碰碰她‘沾点仙气’。   平常在学习上没有特别优秀的周小月也因为她聪明的脑袋、这个月疯狂的补习、考试的超常发挥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得到了她往常从没听过的夸赞。   周家门庭若市。   李家人在成绩下来后也乐疯了,但心里也有着担忧,担忧这么优秀的媳妇会看不上他们家那个只考了362的傻儿子。   是的,李志高也去考试了,不过他没辞职,是边工作边复习的。   在成绩出来后,不怎么往周家来讨嫌的沈谷凤没事就跑过来,周小云要是在家她就握着周小云的手一口一个未来媳妇的喊,是亲近也是提醒,周小云要是不在家她也能和董馥梅侃大山侃好一会儿,极力的拉近两家的关系。   董馥梅看着好笑,不过她也不会对沈谷凤亲近周小云有什么意见,在沈谷凤说话的时候也很配合,相处起来的氛围是很融洽的。   比起两个妹妹,周小萍的成绩稍稍逊色了一些,不过在大范围里也很不错。这次考试来的突然,多数考生阔别学堂已久,复习时间又不足,还没有很好的复习资料,考几十、一两百的才是主流,某科考零分或个位数的也大有人家。她的388分可以说是排在顶端的那部分了。   她擅长和不擅长的科目和周小月正相反,388分里语文、政治就占了185,剩下的三科在及格边缘徘徊。   周小萍知道自己脑子一般,能考成这样算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和人说到自己的成绩时张口闭口都挂着是有个周小云这样聪明又友爱的妹妹的功劳。   ……   福省理科线是230,高于这个分数线的考生都要去参与体检。   红荷县负责考生体检的医院还是县一医院,周小萍过去体检,好多同事围着她祝福她。   体检完后就是等录取通知了,分数线要达到三个志愿录取线才能拿到通知书。   拿周小萍来举例子,假如她选的专业都要录取390以上成绩的考生,那么她的388分就达不到线,即便她达到了别的学校或者别的专业的线,即便人家的线只要200分,那她也不能被录取,不能上大学!这次考试就白考了!   不过这也就是举个例子,这次考试全国最高体检线才330,她们仨这成绩差不多是专业任挑,要是没有录取通知书来就可以考虑是不是中间出问题了。   比如录取通知书被截胡什么的。   好在之前周小云那次不愉快的经历给了董馥梅经验,在录取通知书下放期间她每天一早就会去邮局守着,好在第一时间将孩子们的通知书给拿回来。   当然,董馥梅也没忘了周学栋,她早就去信让他去邮局守好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周学栋没有上过高中,也没有周小云在身边教导,光靠看那些资料自学和同乡知青互助,成绩还是不大理想,只考了241分。平均下来每科没到50分,不过这样已经是同乡知青里的第二名了,第一名考了285。   川省理科划下的线是200分,周学栋也参与了考后体检,他报考的也不是京都的院校,他报考了福省的院校,其中还有一所是大专,没意外应该是能考上回城的。   二月中旬,各院校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的发放。   这天,邮递员同志与往常一样打开邮筒整理起今日的邮件。   看到几封来源京都的邮件,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京都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他往收件人的名字上一看,看到熟悉的周小云三个字——省内各大报纸、广播都有称赞过省状元的优秀成绩,更别说邮电局还守着一位天天要问有没有她家孩子邮件的家长了。   邮递员看到名字后嘴比脑快,拿着那封邮件就对着坐在邮局门口等待的那位家长喊了声:“董姐!有你家的件!京城来的!”   他话音未落,五米外的家长同志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   邮递员被这风一般的速度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将手上的信封拿给人家:“看看,周小云,这是你家孩子的名字没错吧?京城来的!厉害了啊!”   董馥梅先是看了名字,又看了收件地址,确定是周小云没错后脸上也浮现出喜悦的表情来:“没错!是我家孩子!”   邮递员见她开心到一副想立刻将信件拆开的样子,忙从包里拿了笔和登记本,一声大喝:“等会!先签收!”   ☆、第147章考上   华大材料科学与工程!   华大工业与机械工程!   京医科大生物医学工程!   三封拆开的录取通知书摆在桌上, 上面就短短几行字,一家人却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等那份兴奋劲过去了, 他们才将注意力放到三月前报道的字样上。   二月只有二十八天, 今天已经是二十二号了, 从他们这坐火车到京都在火车上就得两天,再加上找学校的时间,要在二十八号能准时到校报道, 至少二十五号就要出发。   他们能在家的时间不过三天而已。   离别总是来得太快, 人们也永远没有办法真的做好准备去面对。   在短暂的哀愁后, 董馥梅又张罗起孩子们要带的行李来。   当年从川省回来后,除周学新、周小枫外,董馥梅就将想分给孩子们的空间包裹都分了下去, 里面还都装了等分的他们爷奶的遗产以及她分别给孩子们准备的一些能用上的东西。   董馥梅还记得她当时将包裹分给家里人之后, 他们一个个被吓到双眼瞪出、嘴长得老大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傻样。   其实那时候她从房间里搬出那么多粮食来家里人只是怀疑她偷偷在家里修了个地下室来着, 没想到她会拿出这么不可思议的、不应该存在于现实的东西。   周小云很有研究精神, 那会儿追着董馥梅问空间包裹形成的原理。   要说原理董馥梅也不大清楚,毕竟这对她来说就像是灯泡能照明一样,包裹能装东西是很自然而然的不需要去探究的。如果硬要说那大概就是灯泡要有电一样,包裹上面绣的阵纹便是空间的电了。   得到董馥梅这样的回答后, 周小云研究了许久, 还跟着董馥梅一起试做过, 家里其他人对这个神奇的东西都好奇也跟着都做了。   董馥梅教他们做的包裹是最简单的棉布包, 跟着学的几个竟然没有一个在刺绣上有天赋的, 绣的纹路总是不标准自然也成功不了。   最接近成功的一个竟然是虽然不知道妈妈、哥哥姐姐在干嘛, 但他们绣的东西挺好看的,可以绣在娃娃衣上当花纹的周小枫……   当时周小枫才七岁。   一群十来岁的大人被一个七岁小娃的绣工给比下去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打击太大,也或许是这个阵法确实是她还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周小云没有在这上面接着死磕,只求着董馥梅将阵法图都在纸上画出来让她好好研究,在她学识更渊博之后。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回到现在。   他们随身带着这么逆天的包裹,想带的东西当然都能带走。但在此之外,明面上也得带上一些东西。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人家是给补贴的,学杂费、住宿费全免不说,还给餐补和生活补助。   餐补只给没有带工资上学的学生,这样的学生不是知青就是工作时间没到五年,给的餐券,报了名按学校规定的日子领,拿餐券也只能在该校的食堂吃饭。五年工作以上的大学生每个月得交十多块钱的伙食费,但他们读书的时候按照之前的工作工资照样每个月满额发!   生活补助一个月通常是15元,如果被评上困难或特困还能多加2-4元,足够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和学习用品。   综上,粮食、杂物都是不必带的。   要带的是大件,被子、热水瓶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当然也能到京都再买,可很多人是不能随便拿出这几十块钱来的,都是选择带家里的旧东西去。   热水瓶董馥梅觉得可以到那边再买,免得路上磕碰坏了,被褥倒是能带,一是睡的惯,二是体积大,那么大一个,是行李该有的体积。   此外就是衣服了。   这些年再苦没有苦孩子,虽然有时候会故意打点补丁什么的,但他们衣箱里总能找到几件体面的衣服。   不管有补丁的、没补丁的,董馥梅都让他们带上了。   京都那么远,估计半年也就能回来一回,没必要放在家里生虫。   说要准备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不要一小时就都装完了。装好的袋子堆在墙角,屋子看上去满了,心却有些空了。   可劲的黏糊了三天,二十五日一早,董馥梅、周显义带着周学新、周小枫将她们送上了前往京都的火车。   那时候天还是暗的,得裹着厚厚的棉袄才不冷,周显义帮着女儿们将东西放到了座位上让她们坐好了才下来。   董馥梅在下面没上去,她得看好周学新和周小枫。   站台上很多人在挥着手告别,火车内的人也透过车窗使劲的朝外挥手,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殷切嘱咐、有人高声祝福……   “呜呜”声响,火车渐渐远去、远去……   直到看不见影子了,董馥梅才笑着喊周显义往外挤,他们一人紧紧拉着一个小的挤出了车站。   周显义得赶去上班了,周学新、周小枫也得要去上学了。   董馥梅将两小送到校门口的时候刚好赶上学校开大门,放了手,两小就进去了,遇上认识的同学,说笑起来,看着热热闹闹的。   董馥梅觉得挺好。   孩子们都好她就觉得挺好。   董馥梅回了家将周小萍她们的屋子简单的收了收,也没做什么,半天就过去了。看着差不多到了做饭的时间,她就进到厨房里,舀米的时候舀起一大勺,愣了下,倒下去一半。   家里没那么多人了,米量又要少放一半了。   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她开始洗米,洗着洗着她呆住了。   是幻听了吗?   “妈!”   “妈!我回来了!”   “有人在家吗!我回来啦!”   声音由远及近,不是幻听。   董馥梅猛地将水瓢放在灶台上,几乎是扔过去的,她往外小跑了两步,看到那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瘦麻杆黑黝黝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牙白的晃眼。   “妈,你在啊,怎么不应呢,我还认为家里没人呢!”   “阿栋?”   “是我啊!”周学栋将背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轻松的动了下肩膀:“妈!我回来了!是不是我现在晒太黑你不敢认了?”   地震那时候周学栋才刚下乡,瘦是瘦了点,人还是白嫩的,经过一年多时间,不论是帮灾区同胞重建家园还是在田地里的劳作喜获丰收都是得在大太阳底下跑的活计,一没注意啊,他就黑成了黑炭头,站在老农民堆里不显眼的那种。   这么一副一看就是过了苦日子的模样,董馥梅这个当妈的心里疼的厉害。拉过人使劲打量,他不仅黑了,还又瘦了好多,这么一黑一瘦,看上去就老了得有十岁!   董馥梅心疼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昧的重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外面吃了苦头没关系,回家就好了!   周学栋报考大学那会没什么大志向,他就想回家,报的都是福省的学校,第一志愿更直接是位于红荷县的福省农学院的作物栽培与耕作学。   周学栋填报志愿后有写信回来说,董馥梅也是知道的,可这回看好不容易回家的孩子又要去学种地……   董馥梅又心疼上了。   周学栋其实也不怎么想种地,但他想着在大学里学种地应该没有在乡下种地累,关键是学农林方面的学校要求分数不高,他有更大的几率考上。他一个初中毕业生,高中都没读过,想要上大学,目标肯定得往低了定。   也还好他的目标是农大,要是别的,他这不到二百五的分数估计都上不了。到时候回不了城,可真就是个二百五了!   “妈,你不知道,我们那一批知青就三个人考上了,其实过体检的时候去的五个,但有两个报学校报高了,没能考上。我们考最好那个,二百八十多分呢,本来也能上个大学的,但志愿没填好,前面两个填高了,最后一个他填了个大专,只能去大专了。”   谁也不知道这考试是不是就这一届,考上大专也只能去读,生怕明年,啊不,今年没机会了。   能脱离农村,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知青的心愿。这个机会在眼前,没能抓住是真的可惜,周学栋提起来也是一脸唏嘘。   董馥梅很认真地听他说着他在知青点的经历,发现他和朋友们相处的挺好,除了下地累了点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心里倒也松快一些。   董馥梅进到厨房往水瓢里多舀了一罐米,家里多了个人了,得添饭!   周学栋也跟在她后面进来了,看到水瓢里的米量,他微愣:“就这些?”   “你回来的晚了,今天早上你姐姐们出发去京都了。”两边没能碰上面,也是有些遗憾。   周学栋脸上也露出些懊恼来:“早知道我就早一天动身了!”   他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和大队长办了手续就能走,但知青点的朋友给他们这些要走的办了个送别会就迟了一天。   要是再给周学栋一次机会,他肯定还是会要参加这个欢送会的,不过他会在欢送会后立刻去赶火车,而不是选择休息一晚,这样昨天下午应该就能回来了。   就这么一耽搁,他就刚好和姐姐们错过了!   ☆、第148章 大学   “周师傅, 中午这么点时间你还要赶回去啊?”   二月的天,小风一吹冷的刺骨,午时的阳光也不能让人身体温暖起来。(搜格格党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出外勤的少有中午赶着回家的,在工地随便吃一口填填肚子就是了。工作多年的人,口袋里多少有两块钱, 也犯不着为了回家吃一口饭在路上瞎折腾。   “是啊。”周显义将棉袄裹紧:“今天我家闺女都去上大学啦,家里就我爱人在, 怕她一个人吃饭难受。”   这么说着的周显义显然是忽略了家里还有两只小的。   刚刚问话的工友是个内心粗糙的人,不大能理解周显义这份柔情,他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你还问啥, 要你媳妇有老周媳妇好看,你中午也得赶回家。”   这话一说问话的工友想到自己见过的周师傅的婆娘, 倒是有点明悟了。   后头说话那人又对周显义说:“行啦老周,别和我们哔哔了, 要回去就赶紧走,再待一会儿担心你媳妇没煮你的饭!”   周显义借坡下驴, 也不再多说, 挥挥手就走了。   在二月的剪刀风里走了一路, 周显义鼻头红红的回了家。   一推门,迎面就是一个黑脸瘦汉端着他们家的碗从厨房往外走!   说实话, 那一瞬间, 周显义脑海里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好在没有给他发挥不好的想象力的机会, 黑脸瘦汉看见他后就露出了一脸的惊喜来, 黑色的脸上咧了一道好长的白口子!   “爸!”   周显义被黑脸瘦汉这一声爸喊得打了个哆嗦,原谅他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自家儿子,而是认为哪个女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他找了个黑炭头当女婿……   当时他就想大喝一声‘我不同意!’   不过他那一眼瞪出去后发现面前的人好像长得有点眼熟,便将到口的话憋了回去,稳住心神定睛一看,终于发现那个黑脸瘦汉是自家儿子的事实。   “阿栋?”周显义先是惊讶,后也有些心疼,这孩子是吃了多少苦头啊……   “诶。”被喊了名的周学栋笑着应了一声,将手上端着的餐盘放桌上,大步走过去,与周显义面对面站着,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爸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啊,好!”周显义激动起来,在周学栋的胳膊上重重拍了两下:“坐火车回来的?几点到的?”   “转了三趟车上的火车,到家的时候十点多吧。”周学栋答。   “这么折腾?路上辛苦了吧?”   “还行,想到是要回家就一点都不累了。”   “不累好,我看你这一年长高了不少啊!”   “是吧,我之前都不敢想有一天能长这么高!”   “也瘦了好多,还黑了!”   “没办法,下地劳作么。”   “你饭要吃多点,身体得顾好。”   “我知道啊,但说到吃饭我真是得说,我们知青点不是要在一起吃吗,刚开始几个女同志自告奋勇煮饭,煮的那是真难吃,然后我就说我来!煮了三天以后勺子就被抢回去了,她们说我煮饭大家吃得太多了,粮食不够用!她们来煮能省点!”   谁也想吃好吃的,抢大勺的女知青们也一样,但前提是得先吃饱了,在粮食不足够果腹的时候,没有追求好吃的权力。   许久不见的父子俩热火朝天的说着,又有人推门进了来。是小学放学回来的周学新,周小枫比他慢一步,在后面喊:“哥,你等等我!”   周小枫追着周学新进来,看到家里有陌生人吓得马上闭了嘴。   周学新也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喊了一声“爸”,然后好奇的看着周学栋。   周学栋长臂一捞,一手一个将两个小的捞起来。   “啊!”周小枫吓得尖叫,周学新倒觉得挺好玩。   看这俩的表现,周学栋叹气:“弟弟妹妹都不认识我了!”   被喊了弟弟妹妹,两小默契的一同扭头看他的脸,然后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周学栋变化太大了,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大改变。董馥梅和周显义都没办法第一眼就认出他来,怎么能指望两个小的能认出来呢。   周学栋只能自己又介绍了一下自己。   周学栋去当知青也没两年,两小当然不至于就忘了自己有个哥哥,但这脸真是对不上啊!   吃饭的时候他们吃一口就要偷偷的看一下周学栋,仿佛很难接受自家白胖的大哥哥成了个黑乎乎的瘦高个。   董馥梅和周显义也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也拼命给周学栋夹菜,非要他没有停下口的时候不可。   吃了舒心但很撑的一餐,周学栋躺在椅子上不会动了。   周显义收了餐盘去洗,董馥梅让两小去洗把脸准备睡午觉,她自己扯了把椅子坐到周学栋身边,说:“你吃这么饱别马上睡,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再去睡。”   “行!”周学栋点点头,点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真是有点困啊。”   “坐车是这样的,累。”   稍稍聊了一会儿,董馥梅就赶周学栋去休息了,这时候周显义也将餐盘洗好了。董馥梅问他:“你今天中午怎么会回来?”   周显义也没将心思藏掖着:“想陪你吃饭。没想到阿栋今天回来,你有人陪。”   说是这么说,周显义特地赶回来陪饭,董馥梅心里有些甜,甜完也让周显义去休息,他下午还得上班呢。   董馥梅自己也小憩了一会儿,她心里记着时间,到点先喊了周显义,又去喊了周学新和周小枫。周学栋没喊,他舟车劳顿的,可以多睡会儿。   上班上学的又走了,但因为家里还有个人在,董馥梅也不想出门,拿了块木头坐在门口背风的地方做起了雕刻。   雕的龙虎刚有了点雏形,院外便来了客。   周小云他们成绩下来那几天家里是热闹的,但热情过后也不常有人登门了,更何况现在‘有仙气’的正主已经出发去京都了,好些想蹭仙气的就更不会来。   来人是沈薇薇一家,也是挺久没见的。   沈薇薇孩子五岁后她就将他放到了幼儿园,这时候的幼儿园也没教什么东西,就是带着孩子玩,让大人能空出闲。孩子有人带了,沈薇薇就找了工作做,每天在外面忙着,也没空来找董馥梅玩。   这会儿竟一家都过来了,董馥梅心里奇怪的同时也有了点预感。   “梅姐,我和阿远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明天就要出发回安城了。”沈薇薇是来和董馥梅告别的。   66年下的乡,他们这一批知青能坚持下来的很少,这会儿能参加高考并考中的也不多,他们夫妻俩能如愿考上老家的大学,董馥梅当然是只有祝福的。   祝福完又是一通离别的不舍。   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也或许是见不到了。   临走前,沈薇薇和董馥梅拥抱了一下,她在她耳边说:“梅姐,谢谢你。不止谢你这么多年的关照,还要谢谢你当年没答应我投机倒把。”   当年沈薇薇也是个傻大胆,脑袋里就没有‘怕’这个字,什么都敢做。要是当时不是和董馥梅提出合作被拒打醒了她,她怕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给人抓着了,她也就等不到今天迎来光明的未来了。   这一声谢,董馥梅担得。   ……   周学栋上的农学院虽说位于红荷县,但其实是在山沟沟的地方,从市区走过去得三四个小时。   好在有能直达的公交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骑自行车去也是差不多的时间,甚至还能比走走停停的公交车快上一点。   福省农学院这一届开学时间是3月6日,3日开始新生报道,5日晚截止。因为想要早点报上名,3日周学栋就去了。   他这么大个人去报个名,董馥梅也没跟着,让他自己去的。   老生早就开学了,周学栋去报道的时候门口就有学长学姐们热情的迎接。一位学长给周学栋带的路,周学栋本来不想麻烦人家,不过抵挡不住学长的热情。   学长边带他去报道,边和他介绍学校。   大学和初高中就不是一个等级,大到周学栋都有点犯晕,根本记不住哪是哪。看他这样,学长就笑,说走两天就记住了,刚来都这样。   登记后领了报道证明,学长又带着周学栋去到宿舍楼,在楼管那里领了房门钥匙后,学长就挥挥手走了,他得去帮助别的新生报道了。   宿舍楼有五层的,也有六层,周学栋分到的那栋楼是五层的,他还在502。虽然爬楼梯会累点,但是风景好,也算不错。   周学栋来的早,宿舍里还没有人。找到床号,到楼层尽头的水房打了水简单的擦洗一下,将被褥铺衣物等放好后他就锁上门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还是会回家住,等5号下午再过来。   他回了家,董馥梅问他学校怎样,他兴奋的说了很多,每一颗树好像都稀奇起来,宿舍里矮小的木板床都是好的。说着说着他就将自己给说服了,对本来没什么期待的未来的大学生活有了更多的憧憬!   ☆、第149章 行善   五月份的时候,董馥梅的亲爷爷董启孝先生去世了, 享年83岁。@无限好文:尽在格格党周显义请假和董馥梅一起回去奔了丧。   正常的生老病死谁也没有办法阻隔, 当天哭得人挺多,但过后也没有时常惦念着, 照样吃照样睡。   董馥梅这次回来发现自己爸妈都老了不少,白头发已经占了发量的一半。也不止是她爸妈, 她哥哥姐姐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董馥梅夫妻和他们站在一起竟像是两代人。   年纪大了想的东西就多了,看到父母兄弟老成这样,董馥梅心里也怪不得劲的,回到城里低落了两、三天才缓过来。   ……   这天上午董馥梅买菜回来, 发现隔壁江家来了两位老人, 穿的虽旧, 身上也满是劳动痕迹,但气质却很温文。   董馥梅没听到江家人和两老人说了什么,只看到两位老人很失望的走了出来。   其中更矮的那个叹了声气:“房子被不孝子卖掉了,这下要怎么办啊!”   “没事, 现在我们平反了,不是扫把星了, 去找找以前认识的人, 借点钱先到京都去, 我申请恢复工作, 以后一切都会好的。”另一位老人安慰道。   可说这话的时候, 高个老人眉头皱的死紧,他们下去十年了,什么落井下石的人没见识过。他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找到愿意借钱给他们的人。   董馥梅没想听人家说话的意思,但耐不住耳力好听了一耳朵。   之前她有听说过有住牛棚的人平反了,没想到竟然能在家门口见到,她就多看了一眼。   她这一眼被那位高一点的老人注意到了,那人愣了下,礼貌的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董馥梅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她尊老爱幼也挺善良的,听两位老人刚那话的意思是败家子将家卖了,现在平反没地方住了,身上也没什么钱,挺可怜的,便动了点恻隐之心。   加之老人家还挺有礼貌的样子,董馥梅想着帮人家一把也不是不行,就主动问了一句:“两位是来找谁的?”   没想到董馥梅会和他们搭话,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矮个的说:“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们俩是平反回来的,原本我家在这。”   他指了指江家:“我出事后不孝子就把家卖了跑路了,现在这里不是我家啦,我也不找谁。”   老人挺豁达,客客气气回答完问题也没有扮可怜博同情要陌生人帮助,还想着和董馥梅挥手道别。   “你们有地方去吗?”董馥梅又问了一句。   矮个老人先摇头后又点点头:“华国这么大,总有能去的地方。”   平反其实还会还一部分家产,只是得走程序,等程序下来拿到钱这几天他们两个要是找不到人帮忙大概是要留宿街头的。   “你们要是真没地方去,我可以帮你们一把。”董馥梅并没有将陌生人带回家的意思:“把你们的身份证明给我看看,要你们说的是真的,我能借你们一点钱,购买两张去京都的火车票。”   老人们本来还奇怪董馥梅怎么会主动说要帮他们,到后面才恍然她是听到了两人之前的话。   不过这也不阻碍董馥梅是好心人的事实。   两位老人此刻是真的困难,犹豫了一下,高个老人将他们俩的身份证明拿给董馥梅看了。   一张火车票是4.8元,董馥梅借了10块钱,多的那四毛够两位老人吃两天饭的。这十块钱给出去,其实只是董馥梅难得发善心,想做点好事积点德,她并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将这些钱要回来,还是两位老人坚持着要写欠条才打了一张欠条。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做了好事散了财的董馥梅心情还不错,明朗到哼哼了几首小曲,悠扬婉转的唱腔好听到让人头皮发麻,可惜没有幸运的听众能够欣赏到。   ……   有道是有善因结善果,董馥梅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心能结出怎样的善果来。   这两位老人矮的那位当年是名商人,被归类到资本家行列,而高的那位却是一名能被冠以科学家名号的教授,所教授的正是华大。   当年先出事的是资本家,教授是他的好友兼无法在一起的爱人,在人人与他割裂关系的时候他不愿意。然后他就被连累的一起打倒了,这么多年来互相坚持着走过来,他们倒是约定好了余生互相为伴,所以在能回京都时教授没有马上回去,而是跟着资本家走了。   结果资本家的儿子变卖了家产,他们搞的一时无家可归,遇上了好心人后,反变成资本家跟着教授去了京都。   教授到了京都找到了当年教导的某位学生,在如今成为了华大领导的学生的帮助下,教授返聘成为了华大的材料学教授。   在他的课上,有一名非常出色的学生,学知识快、理解能力强、还有旺盛的求知心。   关键是,她和那位帮了他们的好心肠的女士长得很像。教授查看了学生的家庭地址,惊喜的发现这名出色的学生的家庭地址正是资本家原老家地址的旁边。他断定这位同学是帮助他的好心人的家人。   本就很喜欢这位聪明的学生的教授一激动便将这位学生收为了他的学生,带着才大一的学生进到他的实验室里去参与研究工作……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六月份的时候,董馥梅收到一封来自华大的信件,她一开始认为是孩子们回的信,可是仔细一看发件人的名字陌生的很。   等看到里面用信纸夹着的10元钱,才想起她帮过的两位老人家。   按日子算,老人家怕不是一有钱就寄出了这封还债的信。只是没想到发信地址竟然是在华大。   董馥梅将10元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找出当时写的欠条,一撕两半扔进了垃圾桶,那封看过的感谢信,董馥梅想了想,放进了抽屉。   六月中旬,全国又组织了一次高考,还是全国统一卷。而且这批学生将会在今年八月底入学,只比上一届迟了半年。   董馥梅不免对孩子们有些担忧,新生这时候进去,那才读了半年的上一届怎么办呢?他们直接就升一级吗?是课程安排更紧凑了,还是干脆少学半年的知识?   周学栋周末回来的时候,董馥梅将她的疑问都问了。   周学栋道:“课程是压紧了不少。我们课程安排和他们不一样,课会上的多一点。”   赶课程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学多了也伤身。周学栋周末能回来她还能看顾到,能给他补补,远在京都的董馥梅就顾不到了。   她有些不开心,很想去京都看看。   可出远门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打证明报告就够麻烦的了。   董馥梅将自己的担忧和周显义说,周显义也只能让她放宽心,别想太多,要相信自己的孩子。   让董馥梅自己跑去京都周显义是不答应的,那么远的地方,他怎么敢放她一个人去,万一走丢了怎么办?遇上坏人了又怎么办?   董馥梅自己其实没有下定要去京都的决心,但周显义一拒绝,她心里就别扭了起来,反而更想去京都了。   只是她到底没去成,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立秋过后,她和周显义两边家里的亲戚老一辈的接连去世了好几个,几乎每个月都要回去奔两次丧。   其实也不止有老人,还有一家,按辈分该是董馥梅喊表姐的,她十八岁的小儿子失足掉进了河里没爬上来就那么去了,那一次参加的丧礼是哭声最响的,也是悲伤最浓的。他太年轻了,是最好的年纪,老人去世大家都会说是喜丧,他这个每个去吊唁的人哪个不得可惜一下英年早逝。   最伤心的莫过于董馥梅表姐,作为母亲,要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也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董馥梅看着,免不了产生了共情。她没办法想自己的孩子意外离世她要怎么面对,想一想心口就疼的不得了。   参加了那次丧礼,周显义还认为董馥梅又会难受一段时间,事实却跟他想的相反,董馥梅反而看开了不少。   比起离世,短暂的离别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忍耐的,就算是长期的也没关系,只要知道他们还好好的健康的活着。   ……   时间嗖的一下进入了1979年,这年春节刚过,董馥梅的奶奶也去世了,也宣告这两边的家长最长的一辈全部离世,再下来就是他们父母亲那一辈了。   那种感觉大概是一代人的离去吧!有点无力,有点不适应,也有点坚强。   不仅仅是一个家庭,他们的国家也是,在这年也算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里程碑。   78年就谈论过的、微实践过的开放话题终于在今年七月中旬正式开始改革!福省和广省被批准在对外经济中实行特殊政策、灵活措施!   也就是说,他们解禁了!可以做生意了!他们允许私有财产了!没有投机倒把罪了!甚至可以在两省范围内能自由的行动了!   ☆、150、发展   新的政策下来, 两省乃至全国人民都震动了,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被划分出来的经济特区,或许是想要看见什么变化, 也或许是害怕有什么变化。   福省被划出来的经济特区是夏城,虽然同属福省,但红荷县与夏城也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没去过夏城的, 但不妨碍他们因为同属一个省份而与有荣焉。   他们密切注意着夏城的动向, 夏城的每一点发展也会出现在他们的报纸上。   他们看着夏城在短短的时间里快速变样。   他们心动了。   明明是这么近的邻居, 他们的生活和夏城人的生活就像是一个天、一个地,谁还能忍得住呢?   悄悄的, 火车站、汽车站来往的人多了,人们身上穿的衣服花样多了, 手表不再是抽屉里的珍藏品了,小小的金银饰物出现在人们的身上了。   这一切, 没人看着吗?有的。   没人想阻止吗?有的。   但当大部分人都想要做到一件事的时候, 阻止是没有用的。   不过因为不属于被批准的地方,心里想法的改变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声张。   ……   1980年10月份,周学军退伍转业回到了家乡。   当了三年兵,周学兵走路都带风。   他回了家邻居们都跑来看, 不少女孩子看到他后红了脸颊。   将看热闹的人都打发走,董馥梅才有时间好好和他说说话。   “怎么这么快就退伍了?你不说要和阿兵共进退?”   “我和他怎么比!他可是要立志当将军,这辈子就打算在军队里混了。军队里规矩多,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安安分分待了三年!”周学军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身板下意识还是挺得直直的,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退伍了才放松了一些。   “阿军想当将军?你信里不是说他想当兵王吗?”   “兵王当不了一辈子啊,晋升着晋升着不就成将军了吗?”周学军嬉皮笑脸的说。   他这也不是瞎说,周学兵真的是很适应军队里的气氛、规矩,真的有想要在军队里呆一辈子的意思。   他们进去第一年国家没什么大战争,小摩擦轮不到他们这些新兵蛋子上,第二年南越侵犯华国边境,双方展开了战争,他们都上了战场。   那次上战场之前,他们给家里都写了信,还都撒了谎,说是没轮到他们新兵上战场,其实他们都去了。   好在后来也平安回来了。   一是他们身体素质还有各项能力好,二是他们身上有董馥梅给的空间作弊器在,在战争中,两人都立了不少功劳。   这次的战打了一年,今年5、6月份他们所属的部队才分别撤回。   说实话,经过这一次战争周学兵有点怂了,炸·弹在身边炸开还能说声刺激,日夜相处的战友身体里流出来止不住的血才叫人胆战心惊。   周学兵自认自己心理素质可能还是不大行,到底还是选择了退伍转业。   他提出退伍申请的时候,长官有试图挽留他。毕竟他能力确实好,脑子也灵活,那个长官本来还有将他往指挥官方向培养的意思,都想着要推荐他去军校进修了。   可是最后长官还是尊重了周学兵的自己的意见。   周学兵身上有实打实的军功,他又会说话会交朋友,退伍前就定了转业的单位,是到阳升公社的警察所当副所长,一个月能有90元的工资,这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阳升公社就是塔尖大队所在的公社。   周学兵叭叭叭一通说,除了上过战场的事,其他的都没瞒着,包括他只能在家里呆两天就得去单位报道。   这些年孩子们匆匆来匆匆走的董馥梅都已经习惯了,闻言也没太多的不舍,只让他这两天好好休息。   在军队出来,周学兵的感觉就一个字——闲!   不要训练的日子真的太闲了,他也就回家第一天睡了个饱,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就爬了起来自己练自己。   “去军队锻炼锻炼也挺好的,起码精神头就不一样了。”董馥梅和周显义这么说。   ……   又是一年夏,周学栋毕业了,学校分配了对口的工作。   周小云、周小月、周小萍三人都接着往上考了研究生,之后根据需要说不定还会再往上考。   但是李志高大学毕业后就不打算往上念了,沈谷凤找到董馥梅,建议道:“咱们是不是让他们俩先结婚?”   当年说好的是等到结婚年龄再说结婚的事,但后面双双考上大学,忙着学业都来不及,谁还有空管结婚,现在算一算,周小云虚岁23,李志高虚岁24,在城里还好,是差不多可以结婚的年纪,在乡下都是没有要的老姑婆老光棍了。   周小溪还比周小云大两岁,这几年,刘翠翠没少和董馥梅提要给外孙女找对象的事,就是罗秋菊也说过几句。   一直觉得不急不急看他们自己的董馥梅,这会儿被亲家找上门来,也不自觉有了点催婚的心思。   她倒没直接答应沈谷凤,只说,会写信给周小云说,问问看她的意见,今年暑假周小云写信来说她要跟着导师做研究,怕是没时间回来。   董馥梅也让沈谷凤问问她儿子怎么看,最好还是两个小的自己商量一下。要是行的话,今年寒假回来一趟就能把事办了。   沈谷凤觉得这样行,回去和已经毕业回城的李志高一说,李志高没写信,请了假第二天就买了火车票去了京都。   半个月后,董馥梅收到周小云的准信,今年寒假她会回来结婚。   结完婚周小云会回京都念书,李志高也会申请到京都参与工作。   周小云的婚事一定,董馥梅没忍住给在外头的其他孩子都写了封信,是告知喜讯,也是催一催让他们找对象。   然后她就收到了周小溪那封写着,谈了、分手了,暂时不想找想好好忙工作的回信。   信里对那段感情周小溪没有过多描述,她着重讲的是她今年过年将要去京都参与舞蹈演出的事,到时候可能会有许多国家领导看到她的表演,她有些紧张……   周小溪不想提,董馥梅也没追问,回信里很配合的劝慰了她表演放轻松。   但在信外,董馥梅暴躁了,想到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周小溪被一个男人骗了她就生气,气到炒菜把糖当成了盐!   ……   82年,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确认……   83年,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全国范围内全面推广,农民拥有了自己可分配的土地……   84年,国家进一步开放港口城市,兴办经济技术开发区……   85年,国家进一步开辟经济特区,也就是这一年,周学军辞职了。   那可是月工资90元的工资,说辞就辞了!周显义、董馥梅还没有什么表示,大队里的亲戚倒先炸了。也不止是亲戚,应该说整个公社听说这件事的人都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辞职。   周学军辞职后就回了家,他和周显义、董馥梅面对面坐着,周学军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爸妈,你们相信我,我做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你们别看一个月90块钱好像挺多似的,这点钱在夏城那边根本就不是个数!就是刚开放的省城那边90块钱也都是小钱!”   “你想去夏城?”董馥梅不耐烦和他绕圈子,直接问。   周学军点了点头,小心的觑着她的脸色。   “哦,那你去吧。”董馥梅淡定道。   “妈你不反对?!”周学军超惊喜。   “梅子?!”周显义超惊讶。   “想去就去呗。”董馥梅笑着说:“你这年纪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看什么风景就去看,赚不赚到钱不重要,你不后悔就行。”   “不后悔!我绝不后悔!”周学军快乐的大声喊。   周显义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不明白董馥梅怎么就同意了他这么离谱的想法。   对此,董馥梅道:“你当年要是不进城务工,你觉得我们还会有今天吗?”   那当然是不会的,如果没有走出那一步,他现在只会蜗居在村子里,甚至他也没有办法、没有资格娶到董馥梅,没有城里人的身份,他根本没办法在村里护好董馥梅。   周显义眼前的迷雾霎时散开:“我懂了。”   当时他能做出那么大胆的决定,现在他怎么能去拦着儿子做出属于他的大胆的决定呢。   不过……   本性大胆的周显义突然道:“梅子,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去夏城……”   董馥梅惊讶的看着他,周显义讪讪的收了声,过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你觉得不好吗?”   董馥梅摇摇头:“挺好的,不过我觉得可以再等等。”   “等什么?”周显义愣了下,最难的难道不是做个放弃工作到个陌生城市去发展的决定吗?这个决定做完了还有什么难处吗?   “等……”董馥梅拉长音吊了吊周显义的胃口:“等合法,等上面将我们这里也开放了。”   董馥梅敢放周学军去闯那是因为她可以在后面当后盾,现在一切未明朗,她这个后盾不能先下场,还得在耐心的等一等。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周显义似懂非懂,不过他习惯了尊重董馥梅的意见,便也点头应了再等上一等,等那个或许很慢又或许很快就会到达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还有一两章正文就能完结啦~然后还会有几章交代后事的番外,估计一星期搞定~   ☆、151、一家   “过去的一年是奋斗的一年!是喜庆的一年……”   19寸的大屁股方形彩电里新年晚会的主持人正热情饱满的念着新年祝词, 电视机外周学军也手舞足蹈的说的热闹。   “我这出去才多久?半年!就搬回来了一架大彩电!这可是彩电,我们这条街几家人有?就是黑白的也才两家呢!你们没出去都不知道钱有多好赚……”   早些年女儿们陆陆续续已经结了婚,或是因为工作忙, 或是因为商量好要在夫家过年都没回来,周学兵又在部队里,大过年的,在家里的也就董馥梅夫妇、周学栋、周学军、周学新和周小枫在。   周学新和周小枫现在还在上学, 翻年也准备考大学了, 虽然被周学军说得一脸向往, 但也没特别的表示。   在农科院工作算顺利但也就只是顺利的周学栋则被鼓捣的蠢蠢欲动,很想和弟弟一样也辞职出去闯一闯。   “这钱真有那么好赚?”   “我还能骗你!”看周学栋心动了, 周学军更来劲了,拉过凳子凑近他将这半年他的见闻都夸张的说了出来。   别说周学军了, 周显义听了都频频看向董馥梅,期待她能松口让他也到夏城去见识见识‘世界的繁华’。   董馥梅也不是不心动的, 眼见着红荷县也出现了许多个体户, 上头也没出现什么变化,报纸上也一直鼓励个体户发展。年后,董馥梅便对周显义松了口。   周显义辞职这事比周学军辞职带来的震动还要大。   毕竟周学军到底是个年轻人,一时冲动做些事人们也更能理解。周显义这些年摸爬滚打的好不容易成了一级工, 还是司机这样一个体面受欢迎的职业,都45的人了还学人小年轻去从头闯荡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刘翠翠和罗秋菊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连番往他们家跑,希望他们改改主意。   可他们一家人不说意志坚不坚定,行动力是真的强, 职已经辞完了不说,要去夏城发展需要办的一些证件也都办完了……   二月末周显义、周学栋、周学军就坐上了去夏城的火车,这时候亲朋好友们才发现在他们为周显义辞职而震惊的时候,周学栋也悄默声的辞了职。   人们都说他们一家人疯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本来董馥梅也想跟着去的,但今年周学新、周小枫要高考的,算是个关键期,她就没走,等八月份他们去上大学了,她就到夏城和丈夫孩子汇合。   周学新、周小枫成绩都不错,只要没出意外,那是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三人一去四个月,周学新、周小枫要高考的时候周显义才回来一趟。他也没特意打扮,但看着就比县里的人时髦的多,走在路上都有人回头看他的装扮。   周显义看着是没带多少东西,但给家里人的东西都在包裹里放着呢!   说起来,这包裹在他们到外面做生意的时候那起的作用叫一个大,靠人带东西能带多少,包裹里又能带多少。进了货坐上火车往内地一跑,人家也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东西,小量小量的出也不引人注意,但赚的是相当多。   这样跑货的除了怕政策改变被抓外最怕的就是遇上偷啊抢啊的,但把大头的东西往包裹里一放,小偷也偷不着了,在车上来往都安心的多。   有这东西在,周学军说的那是一点没错,这钱就和掉地上一样,只要人弯腰一捡就能拿到手。   不过这样倒货其实也就是小打小闹,真的要赚钱的人都要开工厂开店!   他们三人没歇息的到处跑积了不少本钱,周学军就想说可以在某些比较繁华的城市都租个店面,他们拿了货直接到自家店里卖,不用自己找买家能节约不少时间。   至于卖的东西,他想要做的一是家电、二是衣物。   周显义自己却觉得老自己来回跑送东西也不大方便,他们四海各地的去多费时间啊,或许可以组个车队跑专线,他这回回来也有要问问董馥梅意见的意思。   董馥梅觉得他们说的主意都能行:“要真想做去做就是,只是你们钱够不够使?”   “买个店面也就几百块钱,贵些的顶多一千。”周显义说到这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们赚的钱将近六位数,要开店是不难。倒是我想的那车队,一辆车就要几万块还要吃油,现在肯定做不起来,得等以后多挣点钱才行。”   竟然赚了这么多吗……   不过说到房子便宜,董馥梅说:“衣食住行,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买几处房子做宾馆?”   因着有包裹的便利,爷仨见天的就没停过,想生意也往卖东西那想,没怎么考虑过不会动的宾馆,不过董馥梅这么一提,周显义想想觉得这个也能做,成本还比做车队低的多:“你这一说还真是,现在也有私人开宾馆的,就是做宾馆房间得多,买房子不行,得买地自己盖,盖栋楼,房间造的多多的。”   董馥梅赞成了他的想法,她将自己多年积蓄都拿了出来:“要能做那就去做,我这有些钱,放着也是放着,都拿去用了吧。”   二十多万块花花绿绿的钱结结实实的把周显义吓了一跳。   这个惊吓比他们三人凭借包裹疯狂揽金赚到大把钞票的时候的惊吓来的还大。那钱好歹是明明白白赚回来的,进账过了手,心里好歹有点数。   “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董馥梅歪着头想了下:“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在当年来城里的时候她就有七万多的积蓄,盖房子什么的花掉一点,后面就几乎没怎么花大钱了,只有进账。她闲着无事做点雕刻、织些布、接点散活啊什么的都能赚到钱,她做的东西又好又快,这钱就少不了。   一没注意着,就有这么多了。   听了董馥梅的解释,周显义真是心情复杂。   这么多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枕边睡着个人形钞票。   二十多万呢,能买四辆车了,能组个小车队了!不过这钱周显义并不打算拿来组车队,董馥梅说了要开宾馆,他就拿来买地建宾馆!   ……   “恭喜恭喜啊!”   “谢谢谢谢,里面坐里面坐!”   “恭喜恭喜……”   “大车!大车!”   “新郎将新娘接回来啦!”   “哇!新娘好漂亮!”   “好大的裙子!”   “妈妈,我也想戴大花!”   “放鞭炮啦!前面的人闪开!”   “啊啊啊!快跑!”   “堵住耳朵!堵住耳朵!”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录像的录像的!周学新你快点录啊!躲什么呢!”   “我怕鞭炮啊!”   “你一个男孩子胆子要不要这么小!”   “小月你别说了,阿新你快点录!阿军要抱新娘进门了!”   ……   因为沉迷赚钱,周学军成为了家里最晚结婚的那一个,三十好几的人了才终于完成了人生大事,他这一场婚礼比谁的都来的热闹。   婚宴举办地是红荷最大的酒楼,包了一整层,大几十桌。   接亲的婚车就有八辆,做生意的人总是有的喜欢‘发’这个字,八的谐音就是发,婚车他都特地用的大红色的,喜庆。   新娘穿着长及地面的婚纱,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周学军自己也穿着西装,胸口别着红花。   他们穿着的是偏西式的服装,结婚的时候倒还是老传统,拜天拜地拜父母,周显义、董馥梅还有女方的两位家长坐在上头接受了他们的一拜,喝了他们敬的酒又给了个吉利的红包。   这礼就成了。   婚礼仪式完毕,宾客开始吃酒,新娘的衣服不方便走动,特地进化妆间里换了一身红色的中式喜服出来敬酒。   有专门请来的人帮他们拍照,周学新也拿着录像机给他们录着,都顾不上吃。   酒宴进行到后半段,众宾客吃得差不多了,大伙开始闹着拼酒、照相。   周家人从周显义、董馥梅到下面孩子以及他们的伴侣还有孙子孙女们三排排好照了个大合照,周显义、董馥梅坐中间,新婚的周学军、新娘站他们后头,其他人就随便站了。   已经年过半百的董馥梅看上去没有同龄人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大约是三十出头,周显义也是,精精神神的,也是个年轻力壮的模样。他们的孩子一个个也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的多。给他们一家照相的师傅一边照一边夸,说他们一家是他见过的长得最俊的一家人了!   所有人都被师傅夸的开怀大笑,师傅也没要他们喊“茄子”就“咔擦”了一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被定格了下来!   “诶诶诶!我还没准备好呢!”有人大喊。   师傅又按着常规的‘茄子’来了两张,但最后最受喜爱的还是一开始没准备好的那张,那张的笑容是最真实最开怀的。   洗照片的时候董馥梅特地要师傅洗了一张放大的,镶了精致的相框挂在了她家客厅的墙上,家里来客都能看见,谁见了都得称赞一句这是个幸福的大家庭!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成功完结!接下来的番外,九个娃都有一章个人事业兼情感part,董馥梅、周显义的是关于创业还有他们相守一生的,番外共十章,字数不定。   152、番外一      “今天我们请到的来宾是著名舞蹈家、著名影视演员——周小溪!让我们掌声欢迎她的到来!”   在后台等待多时的周小溪在主持人话音下落之后通过一扇月牙门缓缓的走向台前, 她穿着一身颜色素雅的改良的新式旗袍,尽显优美的身段的同时也显得成熟稳重,她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略有些复杂的发髻, 上面插了根坠着翠珠的乌木簪,额前留了两缕弯曲的刘海稍稍修饰了脸型的同时也不让自己显得太老气。   在她站定后,主持人忙上前又欢迎了一次她的到来,还让她和观众做自我介绍。   时年62周岁的她, 按年纪年轻一辈已经可以喊她一声奶奶了, 但她满头乌发, 脸上也只有眼角边有些细纹,皮肤依旧白皙饱满, 看过去也就三十左右的模样,比实际年龄小了有一半, 不管业内业外,她更多听到的称呼是小溪姐。   这次也不例外, 在她和观众简单的打完招呼后, 主持人就热情的邀请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自己也坐到了她对面:“小溪姐,我们有好久没见了,您上一次上我们《薄荷谈话》好像是四年前对吧?”   周小溪只稍稍坐了座位的前三分之一, 背习惯性的挺得直直的,听到问题,微笑着点头应是:“对,有四年了。其实我也一直很想来的, 但这些年我也没什么影视作品,不能占据这么火的宣传资源对不对?”   “哈哈,小溪姐您想来什么时候都能来,我们节目会一直欢迎您的。”主持人客套了一句,又对着观众方向介绍道:“观众们可能不是都知道,我们小溪姐主演的《牡丹一生》在本次罗纳德金影奖评选荣获最佳女主角,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影后了,国际影后能来我们节目,导演约到的时候兴奋的给全组的人都打了电话。”   罗纳德金影奖是国际范围内电影作品的最高奖项,华国的作品想要获得认可是非常难的,可能不是每个观众都有去了解各电影奖的兴趣,但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到过罗纳德金影奖的大名。主持人一解释,台下的观众就小规模的喧哗起来。   对于主持人的吹嘘还有观众的配合周小溪都没往心里去,这些惊讶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她也配合着说几句客气话就是了。   说完客套话也顺便谈了谈这部电影,说完正经事,主持人按着流程就开始和周小溪谈论起一些私底下的生活来。   “小溪姐,之后您在工作上有什么打算呢?会多多拍戏吗?”   周小溪摇摇头:“我的工作重点还是会放在舞蹈团,我还蛮享受当老师的感觉的。拍电影这块得看有没有合适的剧本吧,毕竟我这个年龄了,很多剧本都不合适了。”   周小溪在舞蹈团已经到了该退休的时候,即便她想跳,团里也不敢让她上了,怕会出什么意外。   上不了场,她就只能好好当老师将小一辈带出来。   与舞蹈团相比,其实在电影圈她反倒有更多的机会,尤其是她刚刚获得了国际影后,正是演技备受肯定的时候。   而且她在《牡丹一生》里从20演到了89岁,不仅充分展示了她的演技,同时也告诉了众人她的年龄不会成为她演戏的阻碍。尽管已经是奶奶的年纪,但换上年轻的装容,她也完全不会给人以违和感。   不过不给违和感是不给了,但这不代表周小溪喜欢演装嫩的角色。《牡丹一生》实在是剧本太好,很有挑战性,她看了剧本后就很喜欢,导演又是她好朋友,于情于理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要是让她现在去接什么扮十来岁小姑娘的古偶之流,她肯定是不答应的。   能让她看上的好剧本何其少,能恰巧适合的就更少了,这么一算,在周小溪眼里影视圈的机会其实也没有很多。   主持人的问话重点没有放在周小溪想聊的舞蹈团上,反而是说了句:“小溪姐您过谦了,您看着比我还年轻呢,真的是不会老。刚见的时候我真是有吓到,特别想追问您是怎么保养的。”   这句话不知是台本的安排还是主持人真想问的。既然主持人问了,周小溪也好好的答了:“没有谁会不会老的,我也只是老的慢了一点,保养肯定是有保养的,只是都是常规保养罢了,更多的可能是家族遗传吧,我家里人都老的挺慢的,像我爸妈他们都还有一头茂密的黑发。”   以周小溪的年龄看,她父母怎么都得有七、八十了,还能有一头茂密黑发那可是相当厉害,主持人来了兴趣,又追问了两句。   周小溪很少在镜头前提家人,不过说几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是没问题的,她举例道:“现在不是倡导节能减排吗?去年过年那会吧,有次我爸出门就不要坐自家的车,要去坐公交。   他有办公交卡,就那种老年卡嘛,上车会嘀一下播报老年卡的那种,那次他上车嘀完卡,全车的人都看他,包括司机,那眼神大概就是觉得说他不要脸,拿着别人的老人卡来刷的那种眼神,之后也没有人给他让座,因为我爸看上去真的就是不到让座年龄的那种。   我爸可能是觉得被看得很不自在吧,后来就没拿老人卡去坐公交车了,就是要坐,都会准备好零钱。”   周小溪的举例让主持人和观众都听乐了,他们都很好奇周小溪的爸爸到底年轻成什么样了会被一车人用鄙视的眼神围观。   周小溪没有将家里人照片拿出来的意思,面对主持人的好奇只是笑笑不说话。主持人还是有分寸的,见她不说了立刻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周小溪那个喜欢学舞蹈的小孙女来……   ……   “爷爷,你又在看周小溪的节目啊?奶奶知道又要不高兴了。”   京城某座大院内,近中午起床,啃着苹果充饥的少女见到客厅里爷爷又在看他女神的节目,忍不住说了一句。   她爷爷喜欢周小溪,将她视作女神,但她奶奶很不喜欢爷爷看周小溪,每次发现都要吃飞醋,然后两人就吵架。少女也是很不明白自家爷爷奶奶了,追个星怎么比年轻人还真情实感的。   “她不高兴就不高兴,我管她高不高兴。”应着孙女的话,程宜年的目光却没一刻从电视上移开。   程楚瑶平常是不大敢管爷爷的闲事的,但想到爷爷奶奶吵架的样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站到了电视机前面去:“爷爷,我是不反对你追星啦,但是在你心里奶奶应该要更重要才对吧!”   被挡着电视,程宜年终于将目光分了点给孙女。看着孙女脸上一脸气愤,似乎在为奶奶抱不平的样子,他心里一重,突然有些关不住话匣子:“她怎么会比小溪重要,当年要不是她搞鬼,小溪就是你奶奶了。”   “啊?”程楚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八卦震住了。   已经起了个话头,程宜年忍不住将当年的事和孙女说了出来。   那时候他还是一名战士,参加了援南越战争,在一次迎接文工团的任务上,认识了年轻的周小溪……   ……   周小溪答应和他在一起之后他非常开心,恨不能马上去和组织打报告申请和周小溪结婚,但当时周小溪有任务,要参与宣传援南越战争电影的拍摄,这个打算就延迟了。   在周小溪去执行任务时,他左思右想后请了假,想要回家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知道,后来每每想起那都是他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别人不知道,其实他的家庭条件相当好,父族是组织内的高层,母族在军方根繁枝茂。他们并不同意程宜年娶个普通人家的女孩,他母亲更是已经为他看好了结婚对象,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   当时他和他父母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气愤的回到了军队。   他爱周小溪,他不想听从父母的话。一回到军队他就打好了自己的结婚申请报告,等周小溪回来经过她的同意他就会将这份报告交上去。   可是还没有等到周小溪回来,他现在的妻子包冰香就找到了部队来,他妈妈还特地打了招呼。在包冰香找来的时候好些战友对他挤眉弄眼,默认了她是他的未婚妻,不管他怎么否认都没有人听,他们还认为他是害羞,周小溪不在,他又不敢随便说出他和周小溪处对象的事,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澄清。   包冰香其实算是程宜年的青梅,小时候也是一起玩过的,她来了后见他的第一面就和他说她也是被迫的,她还不想找对象,会来只是为了糊弄大人没别的意思,他们可以交个普通朋友,按照大人们的意思出去一起溜达溜达两、三天,糊弄过去她就回去,不会干扰他的生活。   包冰香说的太好也太诚恳,程宜年答应了。   包冰香也允诺,两三天后就走了,程宜年认为这就是结束,之后好好和战友解释清楚就什么事都没了。   但过了一、两个月,包冰香又一次来了,她无奈的和他说还要再糊弄一次。因为已经有了一次经验他也没想太多,就和上次一样随便带她去百货大楼走走,反正她买东西他帮着拿一下就行了。   可这时候,周小溪完成电影拍摄回来了,一回来她就想来找他,结果却听到了他和包冰香的‘要结婚了’的消息。   后来再想,包冰香第二次来的时间应该是算好的,给周小溪透露消息的人应该也是安排好的。   傍晚回去他听说周小溪回来还来找自己了非常高兴,可是……   分手的那段日子是混乱的,他当然不答应,他拼命的解释,可就在周小溪有一点被他说动的时候,包冰香又出现了,这一次,她在周小溪面前直接抱住了他,在他要甩开她的时候,她力气出奇的大,声音也尖利的厉害,她说,他妈妈要她和他结婚。   周小溪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这句话是真的,但他不答应的……   可是他的解释再也没有用了。周小溪知道了他父母都不喜欢她后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竟然祝福了他和包冰香就转身离去。   程宜年当时不明白周小溪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抗争,后来年纪大了才想明白,周小溪只是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他的父母都不喜欢周小溪,她嫁过来肯定得受婆婆的磋磨……   程宜年怎么忍心周小溪吃苦,即便这苦是来自他的父母,最终他对周小溪的放弃释怀了。   但他原谅不了包冰香。   包冰香那么想要嫁给他?可以,但婚后他不会让她好过,不会让她得到她想要的!   程宜年说的激动,程楚瑶听的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都要掉了……   ……   参加完节目,周小溪就回了家。   她有两个家,第一个就是她爸妈周显义、董馥梅赚了钱后买的大庄园,四十多间的屋子,逢年过节一个大家族的人都能住下。第二个就是她和她老公谢忠靖的小家。   她和谢忠靖的小家不大,三室二厅二卫的,一主卧、一客卧、一书房,够他们夫妻俩住的,儿女偶尔来看他们挤挤也能住下。   谢忠靖比周小溪还要大了两岁,这时候也退休了,他没周小溪那么有事业心,平常无事就在小区里和人打打牌下下棋什么的。   快到周小溪回家的时候,他就不玩了,会回家里等着,不让周小溪一个人寂寞的待家里。   谢忠靖就是当年和周小萍打听周小溪让人闹误会被周学兵暗算打了一顿的那个。   76年那会儿,周小溪电影上映后一个最美回眸惊艳了一代人,谢忠靖是二度惊艳。   他脑袋一热,通过邻居关系打听到周小溪是在东海军区文工团后就跑去东海军区参了军。   参军后他知道了周小溪在部队里也很有名,有不少战友都暗暗的喜欢他,只是没人敢和她说,总觉得那么漂亮的人自己会高攀不上。   谢忠靖胆子挺大,别人不敢上他敢了。   第一次他被周小溪拒绝了……   第二次他又被周小溪拒绝了……   第三次……   尽管他每次表白都很注意,还是有人发现了他喜欢周小溪并且一直告白失败的事。   当时,战友们佩服他的勇气的同时也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除了同情他劝他放弃外并没有敌视他。   一次又一次的表白失败,一次又一次的不肯放弃,周小溪不退伍,他也不退伍,不仅不退,他在军队里也一直奋勇争先要做的更好更能配上她!   再然后,周小溪的两个弟弟入伍了,他们优秀的表现将他比的渣都不剩,那时候他非常沮丧,也产生了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觉悟。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没有再去和周小溪表白,他还不想放弃,又觉得自己确实不配,内心的纠结彷徨让他有些迷失自己。   结果,周小溪来找他了,盈盈的眸子里溢满担忧。   周小溪告诉他,这么多年了,她那颗被伤到的心不知不觉的被他捂热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也一直害怕着他会改变。她说她发现自己的心意有些晚,问他现在还喜不喜欢她。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83年,周小溪参加了第一届的春节联欢晚会,表演了一曲能带人穿越时光的古典舞,她从舞台上下来,所有人都在赞美她。   谢忠靖却没有第一时间围上去,因为他紧张的厉害,因为他要和她求婚……   他的求婚笨拙又可笑,求婚的话未说完他自己竟然激动的流泪,那真是难看极了,和他想好的一点都不一样,好在周小溪没有嫌弃他的难看,在众人的掌声中,她接受了他的求婚。   84年3月20日,在双方家长、亲友的祝福和见证他们结婚了,从那日之后,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筱筱 7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615965 20瓶;23429485、老天使、永恒的水瓶座 10瓶;温柔的天空、hahahaha 5瓶;懒懒的假期 3瓶;蝶尾鱼、罗蒙家的小树林儿、么么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