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农家锦鲤太子妃》 作者:化雪掌   文案:   姓王的猎户天生绝种,他娘子生的全是闺女也就罢了,还生一个死一个   生到第五个的时候,取名叫福福,王福福一出生,家里就在想着,福福不知道能活到几岁?   大伯娘磕着瓜子笑道:“我猜,顶多活个五六岁!”   王猎户的死敌崔大山笑道:“兴许只能活几个月呢?”   福福一口气活到了七八岁也没生过病,身体健康,娇俏可爱,福运霸天,带着王家吃上了肉,住上了新屋子,有一天随手救了个病弱的小子,长大之后竟然还是王爷遗失的儿子?   福福:“弟弟,你在王府要好好的,我回家种地去了。”   那人压住她,漆黑的眸子里都是占有欲:“你叫谁弟弟?谁是你弟弟?”   将来要做他太子妃的人,喊他弟弟??   ps:金手指大,甜爽无脑,图一乐呵,不喜误入   一句话简介:王福福福里福气福气冲天!   立意:人生就是奋斗   内容标签:种田文 宅斗 甜文   主角:王福福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碧河村位于大齐南边,此时正是五月,村里各类草木疯长,村民们虽然说米面不够吃,但青菜还是管够的,只是,这青菜吃多了,就显得脸色发绿。   尤其是王家人,家里人口少,分到手上的地不多,米面简直等于奢侈物品,王家人个个都是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黄绿色。   王家二房屋子低矮,统共只有三间,虽然二房妻子卫氏生性喜爱洁净,院子打扫得利落整齐,但依旧看得出来,这屋子着实破旧了些。   这会儿,王家老太太,大房四口人也都在二房院子里头。   二房男人王有正刚被人从山上抬下来,腿上带血,躺在床上痛苦地闭着眼,黝黑的脸上都是愁绪和无奈。   他日常以打猎为营生,却倒霉的很,比如今儿想上山试试能不能打到些猎物卖了也好给乖女儿抓药,却不想不但没打到什么,还摔着了腿。   倒是同去的崔大山,打到了两只野鸡。   此时,王有正的妻子带着病气的苍白面庞上掉落两行泪:“娘,家里实在是没有法子了,福妞儿病着,相公又伤着了腿,您可否把相公交给您的银子暂时拿出来,我好去给他们找大夫……”   两口子实诚,虽说分开了过,但王老太太说要帮着保管银钱,他们也说不出抗拒的话,日常好不容易存的那么点子银子,都在王老太太手里捏着呢。   王老太太静默着没说话,倒是大房媳妇秦氏冷哼一声:“弟妹,你当真是拎不清哪!你前头生了四个闺女,个个都养到几岁便死了,那时候白白赔进了多少银钱?这福妞是第五个了,我一开始便说,定然活不过五六岁!你不信,如今勉强九岁了,这不,还是出了岔子!这就是浪费钱哪,你可不能再糊涂了呀!”   她这话引得卫氏想起来自己的伤心事。   卫氏与王有正恩爱的很,两人也都勤快善良,但偏生命不好,接连生了四个闺女,都活不到五岁,皆是因病去世。   生到第五个,便是王福福了,小名儿叫做福妞儿,两口子养得精细,福妞聪明伶俐,虽然也身体娇弱,但好歹长到了九岁。   卫氏不带私心地觉得,自家福妞是全村最漂亮最乖的姑娘,她期盼着福妞快快长大,心里头的伤痛也随着福妞的可爱,渐渐消散了许多。   可今儿早上,福妞落水了,被人救回来的时候就一直高烧,这会儿烧得都睁不开眼了,嘴唇干得厉害,全无血色,卫氏吓得魂飞魄散,偏生相公摔了腿,她实在没有法子,便去请了婆婆。   “娘,大哥大嫂,只要福妞还有一口气在,咱们就不能放弃呀!还有我相公的腿,不能耽误的,我们家还指望着他呢!”   王老大王有财瞧着卫氏梨花带雨的样子,喉头一动,正要上去说话,被秦氏踩了一脚,只能闭口不言。   秦氏叹气,摇摇头:“弟妹,大嫂也明白你的心,只是,你要明白,丫头片子还真的不算人,你在咱娘那里存的那么一点银子,暂且都花在了牛蛋读书上头了。你想,这银子花在牛蛋身上,将来牛蛋出人头地了,还能不孝敬自己的二叔二婶么?但你若是花在了一个快死了的丫头片子身上,那就是打水漂了……”   牛蛋是秦氏的儿子,如今八岁,平素爱吃,读书上并不怎的上心,偏生秦氏认定了他一定会考取功名,简直是照死里砸银子。   卫氏嘴唇哆嗦:“娘,您说了替我们保管,但是不会动的……”   她悲愤又绝望,王老太太终于发话了:“行了,娘也是为了你们好,福妞儿能不能挨过去,就看她自己了,至于老二的腿,我方才看了看,不过是皮外伤,也值得你哭天抢地的把我们叫过来?卫氏,你越发不懂事了。”   说完,王老太太转身走了,她虽然上了年纪,但因为格外爱惜自己的身子,身子骨还是很好的,走路轻快,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秦氏见婆婆没给老二家出一个子儿,心里乐得开花。   王家地少,她心里巴不得二房的人都死光,那么二房的地也都归他们大房。   秦氏旁边一个瘦巴巴黑乎乎的女孩,小声问:“娘,福妞儿会不会死啊?我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推她下水,等她死了,她脖子上的银花生那就是我的了。”   见闺女说这话,秦氏赶紧捂住她嘴:“心肝!你可小点声,等人死了再说罢!”   这会儿,卫氏跪在院子里,简直想一死了之,但男人跟闺女都等着自己照顾,她强行憋住眼泪,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屋子走去。   王有正呆滞地躺在床上,黑脸上两行泪落下来:“月娘,是我对不住你……”   他腿上磕得血肉模糊,白色的骨头几乎都能瞧见了,这跟王老太太说的“皮外伤”简直不是一回事儿。   月娘是卫氏的小名,卫氏听到这话,心里更痛,匆忙说:“我去瞧瞧福妞儿。”   她匆忙跑到侧间,就瞧见床上的女孩儿依旧闭着眼躺在那里。   女孩脸庞瘦弱,但却白净无暇,睫毛很长,鼻子小巧挺翘,此时的样子瞧着楚楚可怜,卫氏摸摸她的脸,忍不住心疼地落泪。   卫氏摸摸福妞儿颈上的那枚银花生,其实她有想过把这银花生拿下来去换钱,但是却不敢,这银花生是福妞儿三岁时一个路过的苦行僧赠的,要福妞儿时时刻刻戴着,必要的时候会保佑她。   想到自己前头四个孩子的悲惨命运,卫氏心里隐约觉得这银花生是有用的,她一次也不敢拿下来。   但现在情况真的不一样了,福妞儿这都要烧得人没了,卫氏咬咬牙,狠心把银花生取了下来,她给福妞儿用湿毛巾擦擦脸:“娘去请大夫!”   王有正心里头七上八下,但这会儿躺着不能动,也没有法子,他眼睁睁地看着卫氏拿着银花生走了,只恨自己没有本事才让妻女处于这种艰难境地。   可谁知道,王氏拿着银花生才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扑棱棱一阵声音,接着,就瞧见一只野鸡,一头撞死在了自家门上!   卫氏大喜,赶紧捉住了野鸡,嘴里喊着:“相公!我捉到了一只野鸡!”   王有正惊呆了,他去山上五六回顶多有一回能抓到野鸡,卫氏是如何捉到的?   可卫氏顾不得其他了,匆忙把银花生再给福妞儿戴上,赶紧地带着野鸡去请大夫了。   一只野鸡值得不少钱,大夫自然很快就来了,给福妞儿抓了一副药煎好灌下去,但却说道:“你这姑娘烧得狠了这药吃下去不一定有用,若是挺过去了还好,挺不过去也只能预备后事了。”   这话让卫氏与王有正心里都一凉。   大夫给王有正又处理了下伤口,还好,王有正皮肉伤得厉害,但骨头没有大碍,休养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大夫一走,两口子都守在了福妞身边。   卫氏怕王有正身子顶不住,煮了点高粱面糊糊,可两口子都没有胃口,两人在福妞儿身边等着,一直到了三更。   外头整个世界都黑透了,显得星子尤其地亮,夜很安静,虽然说是五月了,可夜里还是有点冷。   卫氏终于忍不住肩膀抽动哭了起来:“相公,福妞儿不会是挺不过去了吧……”   前头四个孩子,也是这样一直睡一直睡,最终悄无声息没了的。   王有正搂着她:“不会的,月娘,福妞儿不会这般狠心的,再等等……”   可说着说着,他嗓子也发硬了,两口子都流着泪伤心至极。   他们真的想问问老天,为何对他们这般残忍呢?   似乎整个世界都看他们不顺眼一般,卫氏哭着哭着,简直要抽过去,含泪说:“相公,若是福妞儿没了,我也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些年,我实在是活够了!”   王有正粗糙的手给她擦着泪,双眼通红,低声说道:“月娘,你若是走了,我陪你一起走。”   老天爷不公平,那么他们去死还不行吗?   也许他们死了,所有人就都开心了,老天爷也就不会想着法子折磨他们了吧。   绝望漫上心头,可旁边床上的女孩却缓缓睁开了眼,声音虚弱软糯:“爹,娘……”   卫氏与王有正都是一喜,卫氏赶紧扑了上去,握住福妞的手:“闺女!你醒了!”   王有正腿不能动,但依旧激动得不行。   福妞勉强坐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才回想起来今日之事。   她晨起去地里摘葱,因着堂姐王翠翠说西河坎子处长了不少蘑菇,她便跟着去摘。   却不想,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直接就落水了。   落水之后,福福觉得自己魂儿飘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那般漫无目的到处走,最后,遇上了四个小女孩,她们一路保护着福妞儿,硬是把她给送回来了。   “娘,那四个姐姐都生得好漂亮,她们要我好好活着,还告诉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卫氏心里一酸:“福妞儿呀,那是你姐姐们呀!”   福妞沉静的一双眼如盈满了湖水,她没说话,却想到了魂儿飘回来之前,在大伯家看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支持,前三十评论有红包哦,么么哒 第2章   苏醒之前,福妞的魂儿无意识地飘到了王家大房,她瞧见了奶奶躲在屋子里正在数钱,层层叠叠的布揭开之后,里头足足有二十两银子。   王老太太一边数,一边冷笑:“死丫头片子,还想浪费老娘的银子,她配吗?”   接着,她又瞧见了大伯母秦氏与堂姐翠翠躲在屋子里说话。   秦氏面容如霜:“当初你爹先看上的是那卫氏,最终却娶了我,你爹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卫氏呢,打量我不知道?卫氏这个贱货,狐狸精!活该落到如今的下场!”   王翠翠如今十岁了,也算懂了点事儿,她低声说道:“娘,看来当年您找人下咒真的有用。”   这句话,因为王翠翠声音太低,福妞儿没有听清楚。   秦氏得意一笑:“你说呢?若是没用,卫氏那贱人的孩子怎么都死了?”   王翠翠凝神:“那这回,我把福妞推下水,她就真的会死么?”   她与福妞都是王家的姑娘,但在村里得到的待遇却截然不同。   福妞生得娇嫩漂亮,二婶只有福妞这一个孩子,疼得厉害,而王翠翠的亲娘却有一子一女,偏心得厉害,有什么好的都先仅着儿子。   这便罢了,每回出门,都有人好奇地说,这福妞这么白这么好看,怎么王翠翠跟个泥腿子似的?   王翠翠不知不觉就妒恨起了福妞,真希望福妞赶紧地死了,便再没有人碍她的眼睛了。   她还可以占了福妞的那枚银花生,王翠翠没有首饰,如今也到了爱美的年纪,就等着那枚银花生了。   母女俩想到福妞绝对熬不过今晚,心里头都高兴起来。   福妞把自己看到的东西,都缓缓地告诉了爹娘。   王有正胸口剧烈起伏,忽然就咬牙切齿地用大手拍了下旁边的桌子:“不成!我得把放在娘那里的银子拿回来!”   其实,卫氏也早有这个想法,可如今孝道大于天,他们只要稍微说得强硬一点,王老太太就开始大骂他们不孝顺,惹到旁人指指点点。   王有正两口子本身就善良,也有点软弱,这么几次三番的也放弃了,心里想着毕竟是亲娘,总不至于坑他们。   可昨儿这样的情况,娘都不肯拿银子出来,这不是坑是什么?   何况,福妞也说了,王老太太躲在屋子里数银子,她根本不是没有,而是见死不救!   王有正越想越气:“自打爹去世之后,我自问比大哥孝顺了许多,娘处处看不起我,说我没儿子,对不起老王家,拿咱们不当人!我明日便去,若是她还要如此,大不了撕破脸皮,我博了个不孝的名声,与他们一刀两断,也要护住你们娘儿俩!”   见王有正这样说,卫氏放心多了,但赶紧劝:“相公,你如今腿还没好,不能太过激动,等你伤好了,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把银子要回来。”   福妞儿也点头:“爹,奶奶不是好相与之人,大伯母尤其苛刻,咱们再想个周全的法子再去处理此事。”   一家三口商议了一番,决定先放着此事,等王有正腿上好了,福妞彻底好了,再去把这银子要回来。   因为这会儿还是深夜,福妞便劝着爹娘赶紧去睡了。   她闭着眼躺在床上,好一会等爹娘那边没声音了,才又睁开眼。   自小到大,爹娘都极其疼爱她,福妞知道,大伯一家以及堂姐堂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处处占便宜,时不时说些酸话,可她没有想过,这些人不是等闲之辈。   他们是一出手就要人命的东西。   福妞儿咳嗽了几声,她在心里发誓,往后一定要保护好爹娘,再不让他们受旁人欺负!   这样想着,福妞困倦地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卫氏便起来做了早饭。   给福妞的是窝窝头外加稀粥,她跟王有正吃的则是青菜团子,略微掺了些红薯粉拌的青菜团子,几乎吃不出面味儿,但好歹能扛饥。   福妞一觉醒来,感觉浑身舒坦了许多,吃了早饭,又喝了一碗汤药,身子也不乏了,起身去厨房。   她才走到厨房门口,就瞧见她娘卫氏在吃青菜团子,那青菜团子没搁油,只放了一点点盐,瞧着就很难吃。   福妞心里一酸,赶紧躲开了,她怕她娘尴尬。   但福妞心里暗暗想着,以后自己吃饭要跟爹娘一起吃,不能自己单独吃好的。   但最主要的,还是得给家里改善生活,否则大家又能有什么好吃呢?   她正想着,秦氏与王翠翠来了,原本这两人是想看看福妞儿是不是死了,可瞧见福妞好好地站在那里,瞬间都愣住了。   王翠翠一脸错愕,指着福妞:“你没死啊?”   想到自己是被王翠翠推下水的,福妞从未恨过谁的性子也瞬间多了些寒意,她看着王翠翠:“你盼着我死么?”   秦氏立即说:“福妞儿,你怎么跟你姐说话的呢?你姐又怎么会盼着你死呀?你发烧的时候,翠翠都急得哭了好几回呢。”   急哭了?那只怕是急得想戴银花生,所以才哭了吧。   卫氏听到声音,立即走了出来,护住福妞:“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秦氏翻了个白眼:“我来瞧瞧罢了,你看,这没花银子,福妞不也好了么?弟妹,下回再遇到事情,可不能只想着乱花钱了。”   卫氏先前对秦氏一直都很有礼数,但这回心也冷了:“大嫂,病的不是你家翠翠,你自然理解不了,但我觉得,做人留一线,也省的哪日得报应。”   秦氏听到这话,很意外,卫氏竟然会骂人?   她立即跳起来:“你在满嘴里胡吣什么?什么报应!卫氏你莫不是疯了!要说报应,谁有你得的报应多,否则怎么会死了四个孩子呢?”   卫氏嘴唇哆嗦,福妞赶紧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大伯母,您等着瞧就是了,反正,推我入水的那人,是跑不掉的。”   王翠翠下意识抖了一下,秦氏心虚,骂了两句,带着闺女走了。   卫氏想到王翠翠推自己闺女入水,自家攒的银子在婆婆那里抠不出来,难免心情难过:“福妞儿,娘没出息,净让你受委屈。”   福妞儿却笑着握住卫氏的手:“娘,福妞也长大了,您等着,福妞儿会保护您的。”   在家休息了两三日,福妞觉得自己大好了,她爹王有正的腿也不那么疼了,开始缓慢地结痂了。   而大房的也没再来过,王翠翠这个仇,福妞开始计划着要报了。   奶奶那里的钱,不如顺带也拿回来好了。   但福妞没跟人斗过心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氏从地里摘回了一点青蚕豆,福妞坐在门槛上剥着剥蚕豆,这青嫩的蚕豆煮着吃不用加油盐都很香甜。   因为福妞喜欢吃,卫氏摘回来一箩筐。   恰好,王翠翠经过大门口,眼睛立即亮了:“福妞,你在剥蚕豆啊?”   她蹲下去,就开始下意识地抓起一把蚕豆往自己的箩筐里放。   秦氏小气,这种没长成的蚕豆,是舍不得摘来吃的,都留着长大之后才吃。   王翠翠想到这种嫩蚕豆吃起来清甜的口感,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以前每次她这样顺走福妞儿的东西,福妞儿基本都不会说什么。   可这回,福妞直接打开了她的手。   王翠翠讪讪的:“你怎么这么小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冷血,说出去不怕丢人?”   福妞冷冷的:“吃了蚕豆让你再推我下水?”   原来福妞知道是自己推的,王翠翠也不隐瞒了,大大咧咧的:“福妞,我是不小心的,这点子小事你也要计较吗?若是奶奶知道了,定然会教训你,你可不能对旁人说起来呀。”   的确,若是王老太太知道了,肯定要训斥福妞无故生事影响王家门风。   反正这么多年来,无论什么事情,王老太太都会责怪二房一家。   福妞死了一回,才觉得一味的忍让毫无意义。   王家的脸面有什么用?保全了王家的脸面,委屈的是他们二房。   福妞忽然就想到了个法子,可趁着她神游的空当,王翠翠抓起一大把青蚕豆就跑,一边笑嘻嘻地说:“福妞儿,我是你姐姐,吃你几口蚕豆,是应当的!”   她跑得飞快,福妞站起来气得冲着她背影喊:“你就不怕吃了拉肚子!王翠翠,你要不要脸!”   王翠翠抢了蚕豆没有回家,她在外头生了个小火堆,把那蚕豆烤了一会,熟了剥开直接吃,香甜可口,可真是个好东西呀!   一大把蚕豆,都是颗粒饱满味儿极好的,吃完之后,王翠翠满足地打了个嗝儿,这才回家去了。   福妞想到那把蚕豆,还是觉得可惜,但想到自己心里头的计划,也没再追究了。   而王翠翠吃了蚕豆回去之后,晚饭没吃多少,把自己的青菜团子让给她娘吃,还得了她娘的一顿夸赞。   可是,当夜就不对劲了。   王翠翠拉了数十次,整个人都虚脱了,怏怏地躺在床上:“娘我肚子好痛啊……”   她想起来福妞说的那句“你就不怕拉肚子!”莫名害怕起来。   秦氏见女儿这般,也有些担忧,但若是要花银子给她抓药,那自然不行的,银子可都是要给儿子的。   “你如实告诉娘,你吃了什么,怎么会拉肚子?”   王翠翠无精打采,浑身无力:“我,我从福妞那抓了一把青蚕豆烧着吃,谁知道就拉肚子了。”   旁边她弟弟牛蛋一下子流口水:“一把青蚕豆!姐,你怎么不带我吃?”   王翠翠还没说话,秦氏一巴掌打到了王翠翠的脸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竟背着我吃独食,你弟弟才是家里的命根子,你都不知道给你弟弟留点?”   这一巴掌把王翠翠打懵了,她含泪憋住了诉苦的话,结果肚子一阵响,又艰难地往茅房跑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王翠翠拉肚子持续了整整十日,奄奄一息,秦氏才舍得去抓了副药给她灌了下去。   这拉肚子实在是痛苦,原本王翠翠就黑瘦不堪,这下子简直瘦得如干柴似的,就这,秦氏也只舍得给她吃过一回鸡蛋汤。   病了的日子,王翠翠总算理解了福妞生病的滋味,可她觉得福妞落水之后也就昏迷高烧了一日,而自己却是难受了十数日,都怪这下贱的福妞,若不是福妞的蚕豆,她怎么会拉肚子呢?   她恨恨地想,等自己好了,必定要去整治一番福妞,让她付出代价。   王翠翠可以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福妞倒是精神好了许多。   她爹王有正也可以拄着棍下地走路了,这十来日,福妞跟着她娘卫氏一道下地,遇着了一棵桑葚树,那桑葚树结的果子可甜了,因为糖分多,多吃了些,人也胖乎了点。   另外,福妞还捡到了十来颗鸟蛋,卫氏心疼男人跟女儿,把鸟蛋都给煮了让他们补身子。   王有正拄着棍,端起碗喝了口茶:“月娘,福妞儿,再过三五日,我不拄着棍也能走路,到时候咱们就去大哥家找娘,把银子都要回来。”   到时候,他要舍得一回,去集上买点粮食回来,给妻女好好地补一补。   这些年三人省吃俭用,抠下来的一点银子都在王老太太那里,至少也有五六两了。   卫氏点点头,语气柔婉:“你先养好腿,其他的都没这个要紧。”   王有正深情地看着卫氏:“月娘,这些日子你越发瘦了,等我腿好,趁着天气热,去山上闯一闯,若是能打到个大的,你也能添件衣裳。”   卫氏脸上羞红:“好。”   他们两个在说话,福妞在旁边听着,心里却知道,要钱不会那么容易的。   王老太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自私到了极点,到时候一哭一闹,两眼一翻晕过去了,你能拿她有什么法子呢?   这些日子,福妞已经有了计划。   她打听到了王翠翠这两日好了,又开始提着篮子到处跑了,便趁着吃了饭也提着篮子出去了。   卫氏叮嘱了几句,要她千万小心,这才放她出去。   初夏的天气,微微有些热,却处处都是绿树,村里的小孩子们都在提着篮子出去挖野菜采蘑菇摘木耳等等。   偶尔遇到一棵果树,捡到一窝鸟蛋,那简直就是极大的惊喜了。   猎户崔大山的闺女崔惜懒懒地理了下头发:“我知道山脚下有好多马齿苋,嫩得很,咱们一起去挖吧。”   她在村里小孩之间人缘很好,大家都跟了上去,可福妞没有。   原本王翠翠也要跟上去,却瞧见福妞没动,上来问:“福妞,你怎么不去?”   福妞低声说:“我知道有一棵枇杷树,我要去采枇杷。”   这下子王翠翠眼睛一亮:“枇杷?在哪儿?”   枇杷又香又甜,王翠翠自小到大也就吃过一回,再也没能忘记,她打定主意跟着福妞。   福妞没说话,一直往前走,王翠翠满脑子都是枇杷,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路不对。   “福妞,枇杷呢?”   这地方哪里有枇杷树?她们现在站的是村里小祠堂后面,安静的很,只有风吹落树叶的声音,四周都是柳树槐树之类的,根本没枇杷的影子。   忽然,福妞抓着王翠翠的手,哭了。   “堂姐,求求你了,以后不要再推我下水了好不好?上次我差点死了!我真的好怕,我爹娘只有我一个,若是我死了,他们可如何是好?”   王翠翠一愣,她不知道福妞是什么意思,但干脆顺着福妞的话说:“你若是真的害怕,便把你的银花生坠子给我吧!福妞,你也知道,奶奶一向偏爱我们大房,你爹娘懦弱,辛苦挣来的银子也都被奶奶花在了我们大房身上,你想跟我们斗,那是不可能的。福妞啊,你乖一点,姐姐就放你一条生路。”   福妞哭得抽抽搭搭:“堂姐,为什么奶奶就那么疼爱大房呢?我们二房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王翠翠还是头一次见到福妞这么落魄,她拉肚子的悲愤消散了许多,得意地说:“当然是因为你们家没儿子,你爹又是老二,奶奶只喜欢大儿子,福妞,反正以后王家的家产都是我弟弟牛蛋的,你这银花生若是能早些给我,你日子也好过些。”   她说着,上去就要夺福妞的银花生,福妞啊地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堂姐求求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翠翠皱眉:“你干什么?我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   她刚说完,祠堂前面忽然走过来几个人,都震惊地看着她们两个。   今日是村里祠堂上香的日子,这几个老婆子都是来上香的,老婆子们最爱说家里长短,素日里王老太太架子端得老高,正因为王老爷子当初中过童生。   王老太太张口闭口自家是读书人家,将来牛蛋也是要考科举的。   其他老婆子这方面比不过王老太太,不知道忍了多少次,面上恭维,私底下只恨王家出一件丢人的大事,也折一折王老太太郑氏的傲气。   如今,总算是逮到了。   柳婆子啧啧两声:“方才你们姐俩的话我们可都听到了,翠翠,你奶奶当真这般偏生,如此欺负福妞一家?”   王翠翠愕然:“没……”   旁边李老驴媳妇嗤的一声:“现在她定然会否认,可刚刚咱们听的清楚,她还要抢着福妞的银花生呢,没想到郑氏如此不顾脸面,欺负自己的儿子媳妇,我听闻十日前福妞落水高烧不退,郑氏愣是一文钱都不出,当时福妞她爹腿还伤着了,啧啧,郑氏啊,也太过了些。”   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亏得她一直标榜自家是读书人,懂道理。”   “咱们满村里,也没有这样苛待儿子媳妇的吧?郑氏可算是头一个。”   福妞擦擦眼泪:“几位大娘奶奶们,求求你们千万莫要让奶奶知道此事,否则,否则……”   她畏畏缩缩又开始抹泪,王翠翠在旁边目瞪口呆。   这几个婆子正愁没有热闹看,当下就捋起袖子要做好事,其实心里头都是想看郑氏出丑罢了。   几人带着福妞就要去找郑氏要个说法。   “你奶奶若是不给个说法,咱就去找里正,她这般行径着实影响咱们碧河村的名声,往后谁还敢嫁到这个村子里来?”   这会儿,郑氏正在屋子里数钱,她琢磨着,老二家上个月没交银子过来,这个月老二腿伤了,估摸着没弄到什么银钱,但下个月,她非得逼着老二两口子把银钱补足。   她生养了老二,就得让老二尽孝。   想到自己攒下来的银子,等年迈之时若是生了病,也就不愁了,另外棺材也可以打一副好木头的。   郑氏才把银子装好,就听到外头一阵响动,似乎家里来人了,她赶紧跳下床出去了。   可谁知道,郑氏才走到堂屋,就见着村里几个比较有威望的老婆子都来了。   “郑氏,我们今儿不小心撞见了你的两个孙女,见着翠翠欺负福妞,你这当奶奶的不给个说法么?福妞被欺负的可怜,翠翠说,你一向都挪用二房的银子给大房,是不是这样啊?”   郑氏眉头一拧:“胡说!哪有的事?我家老王可是童生,读书人,家风淳正,碧河村上下,谁人不知?”   那几个老婆子可没打算放过她,恰好,福妞回去把爹娘也叫来了。   郑氏拿捏王有正习惯了,此时随口问道:“不信你们问我的小儿子,有正,娘何时拿过你们的银子补贴给你大哥了?娘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从不说一句埋怨的话,你们兄弟小的时候……”   她原本想诉诉苦,却被王有正直接打断了。   “娘,既然今儿大家都在一处了,那我便把话说清楚了,咱们已经分家了,当初大哥嫌弃我跟月娘晦气,不肯一起过日子,分地的时候我们分的也少。后来,您说怕我跟月娘受不住财,我们但凡攒上一点银子,都交到了您手里,您说,帮我们保管。可如今,我们需要用钱,娘,您不如把银子还给我们吧。”   郑氏目光冰冷地看着王有正,声音沉重:“儿啊,你长大了,旁的不说,你竟然敢忤逆自己的亲娘了。你爹是读书人,一向教你兄弟俩孝道为重,却没想到,你竟一丁点没有学会啊!”   她说着眼泪就往下掉,对着条几上王老爷子的牌位哭了起来。   这让王有正不知道说什么,但村里那起子老婆子却都心里清楚,这一招谁没用过啊?   不讲理的时候,直接拿孝道压上去,孩子啥都不敢说。   柳老婆子一把抓住郑氏:“那你到底有没有拿过福妞她爹的银子啊?人家都分家了,你这做娘的,还拿了二房银子?补贴大房?”   李老驴媳妇干脆说:“磨磨唧唧,不就是想霸占自己儿子的银钱么!我看翠翠那孩子说的都是实话,这郑氏就是个苛待孩子的人,不成,咱们去找里正,碧河村这等苛待媳妇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旁人还能娶到媳妇么?”   今儿郑氏是丢了大脸了,原本想死不认账,但见着几个人要找里正,立即慌了:“慢着!”   她极其好面子,此时也由不得自己了,只得咬牙说:“我郑氏从来不是那等苛待孩子的人,我说了是为老二家攒的,那便是为老二家攒的,有正,你既然不信任娘,想自己管账,那娘便把银子给你,但若是往后你出来差错,可不要后悔。”   她盯着王有正,想让王有正后悔,可惜,王有正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当着那么多人,郑氏心痛至极,但只能转身去拿银子。   眼见着白花花的银子,足足五六两,秦氏慌了,一下子喊道:“不成!娘,这银子不能给老二他们!” 第4章   其实秦氏也是非常意外,她原本以为婆婆虽然待二房不好,但对大房肯定是毫无保留的。   毕竟婆婆经常挂在嘴上的就是:“就连你们二弟交来的钱,我都花在你们身上了,牛蛋啊,你可一定要好好读书呀,长大了孝敬奶奶。”   秦氏眼睛咕噜噜一转:“娘,自打分家之后,二弟可从未照顾过您,您跟我们住在一起,都是我跟有财照顾您,二弟给您些银子怎么了?这给了自己亲娘的银子,还有要回去的?我就没听说过!”   她拼死也要把银子留下来,卫氏忍不住说道:“大嫂,您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没孝敬过?素日里但凡我们收了什么粮食哪次不送给娘呢?您现在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秦氏坚持:“总之,不能给银子!这银子是咱娘的!”   当着几个老婆子的面,秦氏说的出这话,她是不在乎这些脸面的,毕竟脸面能值得几个钱?能管饱么?   可郑氏不同,她爱极了脸面,手往桌上一拍:“闭嘴!这是你二弟的钱,你插什么嘴?还有没有礼数?”   这让秦氏吓了一跳,当即不敢说话了,但心里头也纳闷了,婆婆素日里并不是大方的人啊,怎么就舍得把这银子抠出来了呢?   郑氏把银子塞到卫氏手里,声音柔和,还带了笑:“老二家的,你身子不太好,这些年也不容易,虽说你没生儿子,但好歹如今有个福妞儿,老二实诚,素日里都亏得你经营着,日子才能过下去。这银子啊,娘一直帮你们攒着也不是事儿,如今你拿着。”   她转头又朝王有正说道:“老二,娘就算是哪一日入土了,也还是心疼你们的,银子你们拿着,但你过于实诚了,可得处处小心,你们两口子,千万不能被人蒙骗了,若是有什么难处,还是尽管来找娘,知道不?”   王有正从未见过他娘如此温柔可亲的一面,瞬间感动得眼都要红了,也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要回来银子是错误的,但转头看着卫氏那消瘦的样子,咬咬牙,坚持说道:“多谢娘的关心,儿子一定会把日子过好了的!”   福妞儿见卫氏虽然把银子塞到卫氏手里了,但却没有松开,立即笑盈盈说道:“奶奶,您真好,方才我在外头就跟这些大娘们说呢,我奶奶是很慈爱的,从未亏待过我们二房。”   她长得一张脸白净,虽然说家里伙食不好,但卫氏两口子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福妞吃,生怕她身体跟不上,其实福妞自己也是提心吊胆的,她怕走了前头四个姐姐的老路,有时候不想自己吃好东西爹娘吃糠咽菜,但为了身体,只能带着心酸吃下去。   这样以来,福妞就生得明显比其他女孩儿气色要好上一些,加上先天五官肤色等都极为出色,如今穿着粗布衣裳往那一站,也是位盈盈少女,宛如朝霞中的白色山茶,不带一丝儿的杂质,又何谈心机?   郑氏都不信,这个看起来纯纯的福妞有心机,当然了,这也不影响郑氏觉得福妞也是个扫把星。   福妞抱着卫氏的胳膊撒娇似地轻轻摇晃,没几下,就把郑氏把着银子的手晃掉了。   郑氏咳嗽一声,缩回了手,继而看向那群看热闹的老婆子们,声音淡淡的:“我王家是清贫了些,但绝对不是那种为了几个鸡蛋,也能偏心得让家里鸡飞狗跳的人,老大家的,你这几位婶子大娘站了许久,还不看茶?读书人家的礼数你如今都还没学会么?”   那几个老婆子见着郑氏竟然如此这般就把银子给了出去,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何况郑氏说的那句“为了鸡蛋而偏心”不就是暗讽他们?   普通人家,偏心是大多数的,十根手指还不一样长短,谁能做到完全公平呢?   李老驴媳妇咳嗽一声:“茶水俺们就不喝了,家里的鸡还等着喂呢。”   “就是,就是,俺也走了。”   那些人一走,王有正跟卫氏立即也带着福妞儿走了,秦氏有些不忿:“娘,那银子……”   郑氏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她冷着脸坐下来:“滚出去。”   她脾气上来,秦氏也是不敢惹的,立即地走了。   秦氏一出门,郑氏就抬手要砸旁边桌上的碗碟,但想到砸碎了之后还要花钱买新的,又强行收住了手,但却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起来:“一群贱婢!”   当晚,王翠翠被打了一顿,因为她而损失了那么多银子,秦氏恼,郑氏也恼,可王翠翠哪里料到福妞跟自己说话时站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也能被旁人听到呢?   她心里头委屈,又恨,巴不得撕咬福妞一口。   今儿的福妞快活的很,王有正腿坏了,拄着棍不能走远,便让卫氏拿了银子立即就去还了外头欠下的债务,另外去村里家境稍微好些的人家买了些米面,他们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细面,可这回卫氏却放了一回血,拿银子换了小半口袋麦子。   卫氏拿回去麦子,淘澄干净,如今五月的天,干的也很快,晒干之后拿去磨成面粉,当晚就做了一锅手擀面。   她种的有茴香,手擀面里头放几根茴香,吃起来香气扑鼻,一家三口在烛光下宛如过年似的。   福妞儿头一次吃饭的时候这么舒心,因为爹娘也都是吃的好东西,她不必心酸。   一碗面吃下去,福妞嘴唇红艳艳的,眸子如含水一般,笑眯眯夸赞:“娘做的面真好吃!比过年时包的饺子都好吃!”   卫氏揉揉她黑亮的头发:“你喜欢吃,娘往后时不时就给你吃一顿。”   她说完,王有正也叹气:“从前只想着攒钱,怕哪一日需要用钱了没法子,可现在想想,平时不养好身子,哪一日伤着了,那才是要命。咱们以后可不能死攒钱了,得多给福妞弄些好吃的。”   卫氏低着头去挑了下灯芯,笑吟吟:“你也是,这回腿摔着了,可一定要休息好。”   王有正吃碗面,抹干净嘴巴说:“原本我还想着这钱要回来不容易,娘不是个温和的人,可今儿真是叫我意外。”   卫氏点头:“是啊,没想到娘会直接把银子给咱们了,难道说之前是咱们误会娘了?”   见爹娘这样想,福妞立即就想劝他们别把郑氏想得太好,但福妞还没开口呢,外头就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大房王有财的声音。   “二弟!弟妹!你们快去瞧瞧!娘要不行了!”   王有正瞬间站起来,棍子都忘记了拿就开始往前走,卫氏赶紧递上棍子,牵着福妞跟了过去。   此时大房里乱糟糟的,郑氏躺在床上直喊心口疼,说是疼得快撑不住了。   秦氏见到卫氏就不爽,阴阳怪气地说:“不知道今日娘是受了谁的刺激,竟然心口疼成了这样!”   郑氏见老二一家来了,赶紧说:“算了,算了,我活着对你们来说也是累赘,不如就不治了,让我死吧!老二,娘是最放心不下你的啊!”   毕竟也是亲娘,王有正担心的不知道怎么是好:“娘,您怎么会心口疼?大哥去请大夫了么?”   郑氏脸都皱在了一起:“大夫?家里哪里来的银钱请大夫呢?算了,我也不想让你们兄弟二人为难,何必请大夫!让我死了罢!”   她说完,似乎疼得更厉害了,不住地呻/吟,一边捶打自己的胸口。   福妞愣怔地看着,她不太相信。   而卫氏晕头转向,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秦氏说道:“我们大房要供应牛蛋读书,是没攒下一文钱,但这大夫肯定是要请的,老二,你今日刚拿走了银子,大嫂就向你借一些,往后砸锅卖铁也会还你的!娘把我当亲生的待,即便没有生养之恩,我也要尽孝道!”   王有正顿住,他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巧了些,何况他娘从未有过心口疼的情况出现。   郑氏跟秦氏事先都商议好了的,可此时见王有正没有立即把钱拿出来,郑氏心中有气,干脆抓着心口的衣襟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王有财喊道:“娘!娘!”   王有正也立即过去查看,而秦氏一把推开王有正:“二弟!你倒是拿银子出来呀!那可是咱娘呀!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床上的郑氏当真是一动不动,王有正心中实在不忍,转头对卫氏说:“月娘,要不你回去……”   闭着眼的郑氏听到王有正跟卫氏在商议要把银子拿回来,心里冷笑一声。   她治自己的儿子媳妇还是简单的很,白日里那几个老婆子还想多管闲事?呵呵,天下就没有人能站在她郑氏的脑袋上撒泼呢。   今儿卫氏如何拿走的银子,就得如何还回来。   可惜,王有正话还没有说完,福妞就听到了外头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她狐疑地走到门口朝厨房那一看,忍不住说:“爹,大伯家的厨房好像要塌了!”   福妞刚说完,只听轰隆一声,外头朝东的那间厨房一下子坍塌了!   月光下,原本就简陋的厨房瞬间成了废墟。   一屋子人都往外跑,郑氏心里一跳,赶紧咕噜一下爬下了床,她冲到院子里一看,拍着大腿哭了起来:“作孽啊!老天爷啊!这厨房怎么塌了呀!我攒的五十多个鸡蛋,可怎么办呀!”   她一边哭喊一边跳着拍着巴掌诅咒老天爷,王有正跟卫氏都转头看过去,福妞则是呆呆地看着郑氏。   “奶奶似乎身子好了?”   郑氏冲过去想从废墟里把粮食和鸡蛋抢救出来,比谁跑得都快,看着比谁都精神,哪里还有半点心口疼的样子?   她满心都是那几十个鸡蛋,也顾不上王有正他们了。   王有正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凉,沉声说道:“咱们走。”   他算是看透了自己的这个亲娘,为了算计自己的亲儿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请毫不犹豫地收藏人家,mua~~~ 第5章   可王有正还没有走几步,郑氏忽然反应过来了,她从废墟里站起来,冷喝一声:“站住!”   福妞一家三口停住脚步回头看去,郑氏眯起眼。   她心知用心口疼的毛病骗老二,只怕是骗不到银子了,因此方才也不再伪装了。   但这银子,必须得尽快要到手,否则等老二两口子把银子都花在了福妞这丫头片子身上,那还得了吗?   她声音慢悠悠的:“幸亏得老天爷没有折腾我,只教我心口疼了那么一会,否则我摊上你这样一个儿子,死活不舍得拿钱救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老二啊,你可真是叫为娘失望了。”   王有正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他现在心里很凉。   秦氏在旁边帮腔:“就是!二弟,你原先可不是这样的人,难不成,是弟妹教唆了你?”   卫氏受不得这样的话,却嘴笨得没想到辩驳的话,福妞声音脆甜,她开口说:“大伯娘,您腕上的镯子真漂亮,不知道值多少钱呀?”   秦氏手腕上的镯子是当初的嫁妆,珍惜的什么似的,从来都舍不得卖,那是一只银镯子,福妞儿这样说,不就是意思她也不孝顺,不肯卖了镯子给郑氏看病么?   本身秦氏想训斥福妞一顿的,可郑氏拦住了。   她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把银子要到手。   “老二,如今这厨房塌了,我与你大哥大嫂,还有翠翠牛蛋一日三餐都是问题,咱们虽然是分家了,但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样的大事,你总是要拿银子出来帮衬的吧?起一间屋子要花不少银子,你看看,你能出多少?”   王有正越想越觉得可笑,他隐忍了那么多年,却在短短的十来天时间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娘和大哥。   “娘,我一文钱都不会出的。”王有正表态。   福妞简直想给自己亲爹鼓掌,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啊!   这让郑氏大怒,体面再也维持不住,直接骂道:“畜生!我白生了你!今日这银子你不出也得出!”   可王有正却护着卫氏与福妞,他这人善良,实诚,但脾气其实也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回头。   比如,之前认定自己娘不会害自己,再比如,现在认定他娘是在坑害他。   “娘,您是我娘不假,可您不是真心为我好,当初分家的时候,分的就不均,您说福妞不算人,不给分东西,此外,我们分到的地是贫瘠之地,亩产比大哥分到的少,这便罢了。说好了您的地给大哥,我只用逢年过节孝敬您,可哪一回收了粮食,我没有给您送来呢?”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声音透着无奈:“我与月娘,福妞,省吃俭用供应着牛蛋读书,可谁不知道,牛蛋不是读书的料,如今大哥的厨房塌了,也应当大哥自己想法子起房子,我的银子还要养家糊口,是拿不出来的。”   听王有正说完,郑氏彻底怒了:“你说的什么浑话!你难道是想不认我这个娘了?”   她怒吼声,让卫氏与福妞都吓了一跳。   王有正梗着脖子:“不是不认,逢年过节,我还是会给娘送些东西的,哪一日娘真的病了,我也会尽孝,但大哥成家了,他的事情,我不会去管。”   郑氏指着他,冷笑:“好啊,好!你翅膀硬了,老娘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王有正也不想再废话,他搂着卫氏,喊上福妞:“走,咱们回家。”   这回,无论郑氏跟秦氏在后头如何叫嚣,二房一家子再也没有回头。   其实,卫氏也怕旁人会戳王有正的脊梁骨,说他不顾兄弟之情,晚上睡觉时便小声靠着他说:“相公,要不,咱们多少给点,我怕你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王有正坚持:“不给,这些年,咱们给的够多了,往后不该怎么给的,一文钱都不给。”   这话让卫氏松了一口气,其实她私心里觉得,就算是真的跟大房他们一刀两断了,她跟相公也能带着福妞过上好日子的。   接连几日,大房那边都没有人再过来叨扰过二房了。   王有正的腿脚越越好,如今丢了棍子也能走上几步,卫氏高兴的很,她因为有了银子,家里的伙食也比之前好了些。   虽然基本还是吃粗粮,但青菜团子里放的高粱面好歹多了些,稀粥里撒的米也稠了点,总之,吃上一顿饭能管上半日不饿了。   这一日,卫氏做了蒸菜,鲜嫩的马齿苋,拌了玉米面隔水蒸,出锅时撒上蒜泥,滴两滴麻油,一人一碗,吃着香甜可口。   卫氏奢侈地拿出来一颗鸡蛋,做了一碗蛋花汤分成两份,打算给男人和娃一人一份。   可王有正跟福妞哪里愿意?好说歹说,最终分成三份,三人都喝了点。   蒸马齿苋配蛋花汤,吃着舒坦,但卫氏却愁眉不展。   福妞问:“娘,您怎的了?”   卫氏想到今儿听到的事情,还觉得可惜呢。   “娘今日早上去洗衣裳,听说村西头的崔大山在河里抓了两条鲫鱼,虽然不大,但好歹能熬汤。娘也去捞了好一会,却啥都没捞到。若是能有鲫鱼汤给你和你爹补补身子就好了。”   想到白嫩的鲫鱼汤,福妞口水自动开始分泌,她也想喝鲜香的鲫鱼汤呀。   王有正赶紧说:“不如,今儿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抓到。”   卫氏担忧地看着他:“你腿还没好利索,等过几日再说吧。”   可王有正坚持要去,吃了饭,福妞也拿着自制的网兜跟着王有正一道去了小河边。   没想到这会儿河边人还挺多,村里人缺少吃食,尤其是荤腥大部分人一年都难得吃上一口,这一条河,上流下流的人都盯着,好抓的鱼早就被人抓到了。   崔大山也在,他看着王有正朝自己走过来,虽然走得慢,但那腿似乎好全了,而王有正旁边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时不时去搀扶一下王有正,看着贴心的很。   他跟王有正面上和气,其实心里并不和气。   大家同是猎户,王有正运气比他好很多,年轻那会儿,王有正就在山上捡到了一把好刀,那刀锋利无比,宰杀野羊羔一刀即可,羡煞旁人,崔大山也想要那把刀,提出来要用两颗鸡蛋换,王有正不肯,两人论辩了一会,就此结下梁子,见面都要绕路走,简直就是死敌!   另外,每次一起去山上,王有正遇到猎物的几率总是比旁人大,次次打回来的东西也多。   崔大山心里不服气,见着王有正娶媳妇之后连死了四个闺女,心里头才舒坦了,等王有正第五个闺女出生时,他还当着众人嘲笑:“兴许这个也只能活几个月呢!”   可后来崔大山娶了媳妇之后,这种情况就改变了。   他媳妇私下说:“你就跟着王有正,他虽然说运气好,但人老实固执,你稍微使点法子,他的好运气也就不是他的了。”   崔大山试了几回,果真如此,便假意与王有正和好,比如上一回结伴去山上,明明是王有正先看到的野鸡,可崔大山弹出去一只石头子儿吓得王有正一个趔趄就摔下了山,崔大山接着就抓到了那两只野鸡。   崔家人美美地吃两顿野鸡肉,王有正则是带伤躺了那么久。   崔大山面上带笑走过去:“有正,你的伤大好了?”   王有正也和气地说:“差不多了,你也来抓鱼?”   崔大山心里知道,王有正只怕又会遇到鱼,赶紧笑呵呵地跟着:“我就是来瞎看看。”   他跟在王有正身后,心里思索着,等下王有正发现了鱼,他定要立即伸出去网兜,把鱼捞起来,顺便一脚把王有正踢下水。   王有正低头找了会儿,没见到鱼,思索着要不还是回去算了。   而福妞则是在不远处去捞河边的草,那草捞回去可以喂鸡的。   王有正喊:“福妞儿,咱回去吧,这里头连鱼的影子都没有。”   福妞哎了一声,王有正没注意到他身后的崔大山变了脸。   这王有正还没给自己带路找到鱼,就想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一伸腿,就要把王有正踢下水,却没有想到,自己脚下一滑,直接掉进了河里!   恰好这个时候,福妞喊了起来:“啊!爹!这是啥!”   福妞的网兜里扑棱棱不知道进了啥,在那翻腾个不停,王有正顾不上崔大山,赶紧去看,却瞧见是一条大黑鱼!   又肥又大的一条黑鱼,瞧着估摸着七八斤重呢,福妞捞不起来,王有正赶紧过去伸手,男人力气大,他一把把鱼捞了上来。   而那边崔大山掉河里挣扎了好几下,才把水草扒拉开,好艰难地才爬了上来。   河边的其他人都围上去看福妞的那条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好运气!天啊!福妞,这鱼是主动朝你网兜里蹦呀!”   “王有正,你闺女可真厉害呀!你们家有好吃的了!”   ……   福妞笑眯眯的,漂亮的脸上都是期待:“爹,咱把鱼拿回去给娘看看!”   王有正点头:“走。”   两人用草绳把鱼提起来,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崔大山爬上来的时候,连个鱼影子也没见着,他愤恨不已,心里暗暗发誓,哪一日一定要弄死了王有正,把王有正的那把好刀偷过来。   这一条鱼当真是难得的美味,卫氏激动不已,赶紧地把鱼给处理了,这鱼个儿大,能分成四顿来吃。   她不打算卖,全部都留着给男人和孩子补身子。   当晚,卫氏便做了一道鱼汤,外加红烧鱼头,还给王有正倒了酒,另外在鱼汤锅边上贴了玉米饼子,一顿香气诱人的晚饭就成了。   奶白的鱼汤撒了点翠绿的葱花看起来特别可口,酱红色的鱼头闻着就让人流口水,金黄色的玉米饼子从铁锅上撕下来,一面甜软一面带焦,吃起来真是有滋有味。   福妞忍不住擦擦嘴要亲亲她娘:“娘,您做的饭可真好吃!”   卫氏笑得眼睛弯弯:“福妞儿,那你便多吃些,身子骨硬朗,娘就高兴了。”   王有正见她俩都这么快活,心里也舒坦,不大的屋子里洋溢着温馨。   日子虽苦,一家人在一起,那便是甜的。   可惜,这顿饭还没吃完呢,外头来人了,是郑氏,带着大房几口人来了。   这几个人因为厨房塌了,许多存粮都没了,吃食都是将就,此时饥肠辘辘,闻着二房家的鱼香味,简直眼都要绿了! 第6章   郑氏青着脸,进门就坐在了最里头的凳子上。   王翠翠跟牛蛋看着桌上吃剩的鱼汤和鱼骨头,以及玉米饼子,都狂吞口水。   自打小时候起,牛蛋便知道,自己是王家的独苗苗,不仅爹娘的东西将来都是他的,二婶二叔家的东西也都会是他的。   因此牛蛋想吃鱼,便直接上手就要抓,可福妞儿秀眉一蹙:“牛蛋,大伯母说,你自幼读书,礼数上十分周全,跟村里旁的孩子都不同,这是真的吗?”   她歪着头,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疑惑,仿佛是在单纯地发问。   郑氏立即瞪上牛蛋,秦氏赶紧打开牛蛋的手,勉强笑道:“牛蛋,你急什么?二叔打了鱼,自然会把最好的给你吃。”   她转头盯上屋檐下卫氏留下来的大半条肥鱼,眼里都是喜气,一边走过去,一边说:“哎哟,这鱼是够肥,弟妹,难为你记得咱娘跟牛蛋,留了还不少呢,我提回去做给他们吃好了。”   这人脸皮如此之厚,向来在二房家瞧见了什么都是不管不顾地就拿走了,卫氏此番却是定然舍不得的,她赶紧站起来要去阻拦,可没想到秦氏眼里只有那条鱼,都没注意脚下的门槛,一个不留神被绊倒了,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她“哎哟”一声,要起来却艰难了许多,原来是胳膊折了一条!   秦氏哪里受过这种苦?当下就哭了起来,郑氏瞧着心烦:“你且家去,莫要再丢人现眼。”   因为婆婆脾气不好,秦氏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拖着胳膊回去,但实在是疼的忍不住,最终只能抠出来一点私房钱去找人给正骨。   这会儿,郑氏坐在二房堂屋中,声音低沉,阴郁:“老二,娘等了你几日,没想到你还真是丧了良心,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你打了鱼,却躲在家中偷吃,老王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人呢?”   王有正不觉得自己错:“娘,您攒了五十几个鸡蛋,这里头有三十几个都是从我跟月娘手里拿走的吧,每一日您都让翠翠来搜罗俺家的鸡窝,福妞儿自小都没吃过多少回鸡蛋,这么多年来,哪一次我打回来的鸡鱼畜生,不都是被你们拿走 ?福妞何尝吃过一块好肉!这些我都没有计较。若您还觉得儿子丧了良心,那便就当儿子没良心吧。我娶了月娘,生了福妞儿,我就得拿命疼他们。”   他顿了顿,说:“一条鱼算什么?往后我王有正还会打更多的鱼,更多的肉,更多的粮,把她们娘儿俩养得白白胖胖。”   郑氏气笑了:“好,真是好丈夫,好爹爹!可你别忘了,你是王家的儿子,哪怕是死,你也都是王家的儿子!”   她也懒得周旋了,直接冷声道:“我今日来,便与你直说了,这鱼我得拿走,你大哥要起厨房,你也得帮衬,老大,把鱼拿上来。卫氏,银子呢?交出来。”   卫氏在婆婆跟前不敢说什么忤逆的话,可怜地看向王有正,王有正握住她的手,站得笔直:“大哥,今日你若是敢动我的鱼,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娘,银子我们花光了,眼下一文钱也没有,您要打要骂,随您!”   郑氏眯起眼:“好,好!我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你骨头再硬,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老大,拿家法出来!”   王有财跟自己这个弟弟感情并不好,他自小爹娘就更得爹娘疼惜,便宜占多了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此时厨房塌了,家里只能随便支个锅煮点东西吃,村里人不少看笑话的,他也想尽快把房子起了,可二弟不肯帮忙,这算是怎么回事?   再加上王有正娶了卫氏,这是王有财心中一直难以纾解的疙瘩,当年他就不喜欢秦氏,更喜欢貌美柔弱的卫氏,可惜他娘强行帮他选了秦氏。   王有财拿出来一根棍子,那棍子极其结实,是王老爷子发明的家法,儿子若是犯了错,拿着这东西往背上打,只肖一下便会皮开肉绽。   卫氏吓得直抖,赶紧抱住王有正,哭道:“娘!不能打相公!这些年相公为了大房牺牲了多少,娘也都知道,为何非要这般对待相公呢?”   她一哭起来,就显得楚楚可怜,王有财更是嫉恨自己弟弟娶了这样的美娇娘,抡起了棍子就走到王有正身后。   “二弟,爹爹不在了,你也应当知道,长兄如父。如今娘要罚你,大哥也是不得不从之,委屈你了,二弟。你且忍受一番。”   王有正脾气倔强,且内心深处还在赌,他娘当真如此偏爱大哥?就因为他不肯无怨无悔地对大哥付出,就要责打他?   他直接脱掉上衣:“家法便家法!有何可怕!”   福妞也扑上去:“爹爹!”   她心疼她爹,哪里舍得她爹挨打呢?   卫氏跟福妞都在旁边流泪,王有正却倔强得很,郑氏冷笑:“给我打!”   牛蛋跟翠翠在旁边看着,笑了起来:“爹!打呀!二叔这般无情,偷偷吃鱼,不顾咱们,就该打!”   王有财抡起来棍子就要打下去,卫氏与福妞心疼至极,都扑上去护着,王有正却一把推开她们:“莫要担心我,这棍子我自小到大挨了不下十次,再来一次又何妨,我倒要看看,王家的棍子到底能不能将我打死!”   他话音一落,那棍子就飞了下去,却不想还未触到王有正呢,棍子不知道为何莫名断了,那断了的一截直接飞了出去。   因为棍子飞得太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飞到了哪里,就见牛蛋哭喊尖叫起来。   “我的眼!我的眼!”   郑氏一惊,立即站起来去查看,却瞧见牛蛋的右眼被王有财手里断了的木棍砸了一下,此时通红,根本无法睁开。   王有财愣在原地瞪大眼睛,他怎么知道会这样!   郑氏气得怒斥:“畜生!你儿子的眼你都不顾!”   两人也顾不得再赖在二房,赶紧带着牛蛋去找大夫看伤,牛蛋哭得撕心裂肺。   见他们走了,卫氏才松了口气,但郑氏才走到门口,却回头冷笑:“老二,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肯认错交出来银子,可莫要后悔!”   王有正刚穿上衣裳,表情冷漠:“娘,儿子没错。”   郑氏眼神沉了下,扭头走了。   虽然说这场闹剧勉强平息了,可卫氏心里还是打鼓:“相公,娘方才走的时候似乎在酝酿什么大事,你说,她会做些什么?”   王有正眸色深沉:“咱们只管过好咱们的,这些年,你我二人问心无愧,吃了无数的亏,他们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与咱们无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大不了,与我断绝关系。”   这样的娘与大哥,他不要也罢!   卫氏心里一疼,安慰道:“相公,我跟福妞会一直陪着你的。”   福妞也立即说:“爹,您莫要难过,福妞跟娘一直都陪着您。”   这下子王有正才露出了笑意,把妻女都搂在怀里:“我都知道。”   大房那边因为秦氏的胳膊受伤,牛蛋的眼睛也受伤,倒是忙了起来,也没空再找二房的事情。   厨房是很有必要起的,最终秦氏与郑氏只能心疼地抠出来自己攒的银子,勉强起了一间屋子当做厨房,但秦氏的胳膊虽然接上了之后却时不时地就疼,牛蛋也一直嚷着眼睛疼,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大房人心里不舒服,只能拿王翠翠出气,谁让她是丫头片子呢?   一天一顿骂,隔天一顿打,王翠翠日子艰难,出来打猪草时遇上福妞便拿眼睛恶狠狠地盯着。   “大槐树底下那猪草是我日常都要去打的,你不许去!”   那里的猪草长得好,一会就能割上一小筐,王翠翠想独占。   福妞还懒得跟她去一个地方呢,她提着小篮子就走,打算去其他地方寻些猪草。   今日出来,福妞不只是想割猪草,还打算着能不能采些蘑菇,前几日下了一场雨,估摸着新长了不少的蘑菇。   她去了稍微偏的地方,打了小半筐猪草,就发现了一堆蘑菇,欣喜之下正要去摘,却见王翠翠又来了。   王翠翠大声喊:“福妞!那蘑菇是我的,你不许采!”   福妞原本快乐的心情一下子都没了,她回头看着王翠翠:“你怎么阴魂不散?整个碧河村都是你的吗?明明是我先看见的蘑菇,为何就是你的了?”   王翠翠把在家里受到气全部撒到了福妞身上,她走过去几下踩烂了蘑菇:“那行,现在是你的了,你采呀?”   福妞一下子愣住了,看着被踩的稀烂的蘑菇,一下子伤心又气愤,她握住白嫩的小拳头:“王翠翠,你别欺人太甚!”   王翠翠可不怕,她知道福妞娇生惯养的,平素在家顶多干些轻巧的活儿,哪里有什么力气?若是打起架来,她绝对能把福妞骑在地上打。   可惜,福妞没想跟她打架,倒是哭了,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掉。   王翠翠哼了一声,提着一筐猪草哼着歌儿走了。   福妞蹲下去,只恨自己没有勇气打架,但王翠翠欺负了自己,她一定要想办法讨回来呀!   半晌,她擦擦眼泪,决意起身去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蘑菇,却忽然瞧见那一堆稀烂的蘑菇里,竟然藏着一朵很丑很丑的蘑菇,福妞盯着看了半晌。   若是往常,她是不会采这种不认识的蘑菇回去的,因为她娘叮嘱过,长得奇怪的蘑菇一般都是有毒的。   可今儿采不到她认识的蘑菇,心里犹豫了下,便把这支丑蘑菇采下来放到了小筐里。   接着,她又找了一会,却没有找到更多的好蘑菇,哀叹一声,心里还是恨王翠翠踩坏了那么多好蘑菇。   带着猪草跟那一朵丑蘑菇回到家,她娘卫氏已经煮好了饭。   卫氏听到声响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边用围裙擦手:“福妞回来了?今儿鸡下蛋了,娘给你炖了蛋羹,洗手吃饭吧。”   福妞心情低落,声音嫩嫩的:“娘,今日我去采蘑菇,遇上了王翠翠,她故意踩坏了那些好蘑菇,我没法子,只采到了这一只完好的,看起来好丑,我也不认识,您看看,这是毒蘑菇吗?”   她把蘑菇拿出来,卫氏瞧了瞧,神情不确定:“娘也没见过呢。”   倒是王有正过来看了看,他一惊:“福妞,这是你采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求个收藏~~~ 第7章   福妞点头,想起来那一地稀烂的蘑菇,还是生气:“王翠翠实在太可恶了,我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若不是她,我就能采到半筐好蘑菇了,到时候爹爹下酒……”   可谁知道,王有正却笑得十分快活:“福妞!傻福妞!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可比那些好蘑菇更好上数倍!”   福妞一愣:“这是什么?”   卫氏也好奇,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下,忽然明白了:“相公,这是灵芝?”   王有正点头:“十有八九就是灵芝了!我从前见过,跟这个长得是很像的。”   如果这东西真的是灵芝,那得值多少钱呀!   福妞想到这,唇角弯弯,脸颊上出现两枚小梨涡,可爱又漂亮,一家子都有些激动。   第二日,卫氏一大早就做好了饭,给福妞留在了灶上,她跟王有正则是带着那一只丑丑的蘑菇去了集上。   这儿离集上远,靠一双脚走过去,约摸得个把时辰,平素大伙儿上集都是要搭乘顺路的牛车的,可这回王有正跟卫氏没遇到牛车,两人硬是靠脚走到了集上。   集上有一家药材铺子,两人把那丑蘑菇拿进去一问,掌柜的笑了:“这的确是灵芝,虽说成色也不算极好,但也值得二两银子。往后你们若是再遇到了,只管拿到我这里来。”   掌柜的也没犹豫,直接称了二两银子递给卫氏。   卫氏与王有正都是惊讶至极!   要知道他们寻常人家存上个一年,顶多也就存个一两银子,福妞这捡了个丑蘑菇,一下子换了二两银子?!   一直到外头,卫氏都喜欢的不行,依偎着自己男人,低声说:“这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   王有正是猎户,风浪经历得自然比卫氏多,倒是镇定的很。   “还能是假的不成?你打算如何花?还是说存起来?”   这足足二两银子,可劲儿地花上一顿,再留一两,那也是足够的呀!   卫氏笑得很开心,漂亮的脸上都是温柔:“福妞许久未曾添置新衣了,这天气越来越热,她一个女孩儿家整日穿着粗布衣衫,我瞧着也是埋汰了这样的好的年华。不如,我扯一块布,给她做件裙子穿吧。”   王有正自然答应:“成,我听你的,只是,你自己也得做一件新衣,瞧你,这衣裳都打了多少补丁了?”   其实,卫氏身上的补丁还没有王有正身上的多呢,两人看着对方都是相视一笑。   最终,卫氏买了三块布,一块米灰色的给王有正做夏天穿的汗衫子,一块嫩黄色带绿色小碎花的给福妞做裙子,而她自己则是选择了一块鸭蛋绿的打算做一件夏日的薄衫子穿。   除了布,两人又买了些细面,大米,还另外割了二斤肉。   这样大的手笔,就是在过年时都未曾有过的,卫氏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咱们是不是花太多了?”   王有正笑:“银子钱不花,留着做什么呢?何况,这是福妞挣来的,咱再给她买一支钗子吧。”   女孩九岁,虽然在他们看来还是个小孩,但其实也算是个大姑娘了,村里有儿子的人家私下都在比较谁家的姑娘更好了,若是收拾得齐整,将来也能嫁到个更好的相公。   王有正跟卫氏只有这一个闺女,心里自然也为她筹谋打算。   末了,两人又给福妞挑选了一支簪子,这簪子是木头做的,上头缀了绢花,相较之下便宜很多,但也很漂亮了。   此外,卫氏又买了一小包桂花糕,夫妻俩这才揣着包袱回家去了。   而福妞一觉醒来发现爹娘不在,心道他们也许是出门有事了,便起来自用了早饭,又把锅碗洗了,扫了院子,喂了鸡,拿着爹娘换下来的衣裳去河边洗干净,正在家往绳上晾呢,就瞧见爹娘回来了。   她站在那正在给衣服拧水,累得白净的额上汗津津的,小脸蛋上都是红晕,一笑起来眼睛如弯弯的月牙:“爹娘,你们回来了?”   卫氏心疼地立即放下东西,要接过福妞手里的活儿:“傻福妞,娘回来会洗的,你怎么给洗了!”   平时卫氏能干的活儿都不让福妞干,生怕累到福妞,可福妞并没有像旁人认为的那样娇生惯养,她看多了她娘的做事手法,心里早就有了谱儿,一做起来,事事周全,其实是个很勤快能干的小姑娘。   “娘,这点小活儿,我还是干的了的。”福妞笑着把几件衣裳搭了,又去倒水让爹娘赶紧休息。   她瞧得见,爹娘眼中都是遮不住的欣喜。   果然,等三人把门一关,卫氏拉着她笑意满满:“福妞儿,你可真是爹娘的好闺女!那蘑菇就是灵芝,药材铺掌柜的足足给了咱们二两银子!你瞧,我跟你爹买的啥?”   看着几块布,装在小口袋里的米面,一小包桂花糕,还有二斤猪肉,福妞眼睛睁大,高兴的要跳起来:“哎呀!爹,娘,咱们这是要过年啦!”   卫氏搂着她笑:“是是是,这可不就是跟过年了似的?咱们今儿就吃饺子!”   说着,王有正忽然就抬起手,往她娘儿俩发间分别都插上了个什么东西。   两人都是一愣,再一看对方,瞬间都明白了。   卫氏急了:“相公,你怎么买了两个!我人老珠黄的,还戴什么簪子呢?”   福妞把簪子拿下来,越看越喜欢:“娘,您戴上这簪子,越发好看了。”   卫氏脸上一红,也忍俊不禁起来。   当晚,福妞帮着她娘做了一顿猪肉饺子,鲜嫩多汁的肉饺子沾了醋和麻油,吃起来格外爽口,吃了饭,母女俩坐在等下做衣裳。   王有正的衣裳好做,也就小半个时辰,两人就缝好了,王有正穿上一试,舒服又凉快,人看着也整洁了许多。   福妞暗暗地想,等自己再长大几岁,力争让爹爹月月添新衣。   接着,卫氏就催着福妞去睡觉,说明儿再做其他的。   可等第二日福妞一起来,就瞧见她娘连夜把那件嫩黄色的裙子已经赶出来了。   这是福妞自小到大穿的第一条裙子,她爱惜极了,磨磨蹭蹭都舍不得试,最后脱掉身上的粗布衫子,穿上了那条嫩黄色碎花的裙子,掀开自己屋子的门帘走了出去。   爹娘都在外头等着,瞧见忽然走出来的小福妞,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谁?”王有正下意识地说。   眼前的女孩明眸皓齿,身段儿窈窕,穿着一件嫩黄色带碎花的小裙子,衬得苗条而又纤瘦,脸蛋而生的很是标致,她忽然走出来,宛如一轮明月,忽的就把这破旧不堪的屋子带得明亮了几分。   王有正站起来:“月娘你瞧,咱们闺女比那城里的大小姐还好看呢!”   卫氏也欣喜地走过去拉着福妞的手不住地打量:“这裙子福妞穿着真好看!”   福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爹娘,你们说的也太夸大了些。”   可卫氏却笑:“哪里夸大了,咱们福妞啊,那就是漂亮的跟天上的小仙女一般!”   这裙子确实漂亮,黄色显白,更让福妞的皮肤亮白如玉,年轻女孩喜欢漂亮,她穿上去都舍不得再脱下来。   下午,王有正跟卫氏扛着锄头去地里薅草,却不让福妞去。   卫氏说:“女孩子家家的,出去晒黑了就不好看了,福妞你若是实在觉得无聊,就在家把那干玉米剥了。”   剥玉米是多轻巧的活儿呀,福妞知道爹娘心疼自己,也拗不过,就赶紧把玉米剥好,接着,她带上一瓦罐的绿豆汤放到小竹篮子里,提着就往地里去。   薅草是个很麻烦的活儿,一般是家里能出动的人都出动,比如大房除了牛蛋,其他人都要下地。   王翠翠没吃饱,根本没力气,她怏怏地看着日头,也不知道啥时候能休息。   还好,没一会,郑氏自己累得受不住了,要大家都去地头坐着歇一会。   恰好,崔大山家的地也在旁边,崔大山媳妇跟他闺女崔惜也在低头休息喝水呢。   此外,还有几个村里其他的人,大家都趁着休息的空儿说起话来。   因为王翠翠跟崔惜都是十岁了,两人差不多的年纪,再过个几年也就可以说亲了,几个人打量着她们二人,不知不觉谈论了起来。   “前几日有人跟我打听咱们村的小闺女们,那户人家虽然说是有些远了,但却是个大户呢,家中有好几十亩良田,若是谁家的闺女嫁过去,这得多享福呀。”陈二嫂挥着帕子擦汗,一边笑道。   崔大山媳妇眼睛立即亮了,她一心想让自己闺女嫁个有钱人家的。   “真的?哪家大户?他们看上了咱村谁家的姑娘呢?”崔大山媳妇问道,其他人也都支着耳朵听。   陈二嫂神秘地说:“就是离咱们五十里地之外的赵老爷,你们听说过没?”   赵家?那是顶有名的了!附近谁人不知道赵家?他们家因着地多有钱,老爷夫人都不用做事,请了十来个家丁,日子滋润的很,哪家的闺女若是嫁了去,这彩礼必然能得一大笔!   崔大山媳妇跟秦氏瞬间都精神起来,盯着陈二嫂问:“那……他们到底属意哪家的闺女啊?”   陈二嫂摇头晃脑的:“他们没明说,但提到了自然要生的好看的,心地善良的,咱们村,哪家的姑娘好看?”   崔大山媳妇一笑:“瞧您说的,这孩子长啥样,大家心里也都瞧得见。”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崔惜,生的虽然不是绝色,但很会来事儿,当娘的就觉得这是村里最好的姑娘。   而秦氏看看崔惜,再看看王翠翠,对比之下就发觉王翠翠真是又黑又丑,心里头不由得愤恨老天爷不长眼。   旁边有人开文恭维崔大山媳妇:“你家惜儿生得漂亮,又灵巧,满村里只怕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姑娘了,想必这赵家看上的就是惜儿,等过几年就来提亲了呢!”   崔惜在旁边娇羞一下,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爹是最厉害的屠户,而她是碧河村最受人喜欢的姑娘,将来肯定也嫁的最好。   可几个人说着说着,忽然躁动起来,陈二嫂盯着前面一个提着小篮子走过来的小姑娘说:“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漂亮?”   大伙儿都抬起头来,只见前面田间小径上正走来一位穿黄色裙子的姑娘,微风吹起她的裙摆,才九岁的姑娘,已经出落得宛如芙蓉,桃腮杏肤,婀娜多姿,瞧着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郑氏老眼昏花,尚未看得出来是谁,秦氏倒是惊叫:“这不是福妞儿那个丫头片子么?”   陈二嫂喃喃地看着福妞,赞赏地笑道:“怪不得这方圆数百里,赵家能打听到这儿,福妞生得可真是标致哪!王有正两口子虽然这辈子苦了些,但若是闺女能嫁到赵家,此生都无憾了呀。”   这话直接让崔大山喜欢,崔惜,以及王家大房一家子都愣住了,立即开始各怀心思。   崔惜低下头,脸色变得阴狠。   她一向知道福妞比自己好看,但因为福妞不大与人交流,加上王家二房的人不祥,因此崔惜没把福妞放在眼里,可如今一看,福妞这张脸,这身段,别说是传言说她家不祥了,只怕就算是福妞真的克死过谁,照样有男的愿意娶!   崔惜握紧拳头,这赵家娶的人必须是她,她不可能让福妞捷足先登。   而秦氏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转头跟婆婆说:“娘,若是福妞真的能嫁到赵家,那也是咱们老王家的福分呢,到时候彩礼都是很大一笔。”   郑氏冷笑一声:“按照老二两口子的性子,你以为彩礼有你的份儿?咱们房子塌了,他们都不管,反倒给个丫头片子做新裙子!”   秦氏低低一笑:“也是,只要卫氏还在王家,老二哪里还敢孝敬您?”   这话点醒了郑氏,她猛地一怔,想到了个法子。   如果把卫氏从王家赶走了,那么老二的银钱也就必须得交到郑氏的手里了,此外,等过几年福妞出嫁,彩礼钱也自然是要把到郑氏的手里。   至于如何赶走卫氏,呵呵,这些年卫氏的罪名,随手一扯便是一桩。   福妞没有注意他们在看自己,提着绿豆汤就去了自家田地里。 第8章   卫氏跟王有正累得满头大汗,两人扛了一捆草正从地里出来呢。   这草是要带回去晒干烧火的,见福妞来了,卫氏心疼的很:“福妞儿,你怎么来了?外头太阳大的很!”   福妞见他们热成这样,心里头也难受:“爹,娘,我带了绿豆汤,你们先喝点绿豆汤吧。”   两人也的确是又热又累,赶紧喝了绿豆汤,浑身也有了力气。   接着,王有正跟卫氏继续扛着一大捆草回去,福妞跟在后头,看着爹娘被草压弯了的腰,心里一阵发酸。   其实有时,她都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男人力气更大,将来也不用嫁给旁人家里,就可以时时刻刻地照顾爹娘了。   可她是女儿,爹娘早就打算好,等到她长到能出阁的年纪便要她嫁人。   但福妞如何舍得父母呢?   她在心里琢磨着,此生要么就自己挣了银子招个上门女婿来,要么,就一辈子不嫁,永远留在爹娘身边照顾他们。   这样想着,福妞就开始找些赚钱的法子。   村里人都靠着几亩薄田生活,她爹虽然是猎户,但一年到头能打到好东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福妞坐在窗下,把玩着手里的簪子。   那是他爹在集上买给她跟她娘的,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木头簪子,纤细小巧,上头缀了一朵绢花,那绢花乍一看精巧复杂,但福妞用手扒拉几下,大致就明白了是如何做的。   她找到了自己攒的几块小布头。   那是卫氏偶尔做衣服实在用不上的,便给了福妞留着她缝沙包玩,福妞没舍得。   这会儿把布头拿出来,她实在用针把布头的边缘挑开,弄出来碎线,再按照喜欢的样子,缝成一朵花,接着,找了一根树枝,削掉皮,磨了好久,一支简易的簪子就做了出来。   福妞左看右看,自己做的簪子,跟爹爹买的似乎也差不了多少呢。   她兴冲冲地拿去给卫氏瞧:“娘,您看。”   卫氏正在补一只鞋子,瞧见之后一愣:“福妞,你这是哪里来的?你怎么会有两只发簪呢?”   福妞笑眯眯地说:“娘,我自己按照这支发簪的样子,又做了一支。您觉得怎么样?”   这是做的?卫氏大吃一惊,拿起来细细观赏了一会,叹道:“你不说,娘真的看不出来!你是如何做的?这簪子瞧着倒是比咱们买的还要好看呢!”   福妞见她娘这样夸,连忙问:“娘,您是真心的吗?若是您真的这般认为,那我便多做几支,回头拿去集上卖,还能补贴点家用。”   其实福妞的心灵手巧大多遗传自卫氏,母女俩似乎发现了一条挣钱的好路子,立即就开始行动起来。   福妞还想到了用贝壳里面那一层散发着五彩光芒的东西弄成碎片,黏到发簪上,这样簪子戴在发生便会莹莹生光,格外地好看。   娘儿俩一口气做了五六支簪子,打算第二日就拿去集上卖卖看。   她们没打算告诉王有正,想着若是真的卖得了银钱,这也是一桩惊喜。   可惜,尚未等到她们去卖这些簪子,二房就又出了麻烦。   卫氏正低头跟福妞研究自己做的簪子哪里需要改进,就听到外头有人用力敲了几下大门,声音响亮:“卫氏,你可在家?”   福妞赶紧站起来:“娘,这谁啊?”   两人一道走出去,就见着郑氏,秦氏,以及王家的一位族老,还有就是卫家的两个男人都来了。   卫氏自小在娘家受过不少苦,与娘家人鲜少走动,隔不了多久,娘家人也总是会试图讨要些东西,卫氏一向不爱搭理。   她见了这么一群人,立即把福妞搂在怀里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郑氏冷笑:“干什么?自然是要休了你!”   卫氏蓦地睁大眼睛:“娘,我做错了何事,要休了我?”   王家族老走到条几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郑氏则是坐在了另外一边。   卫家大哥跟卫家二哥都是怒视着卫氏,觉得丢人现眼。   郑氏慢悠悠地看着卫氏跟福妞,眼睛底部却蕴着毒。   “卫氏,你嫁到王家十多年,害的我儿子王有正失去了四个闺女,如今也只剩了个丫头片子,可却还是断了香火,这罪孽,还不够深重么?”   她轻飘飘一句话,却叫卫氏心沉了下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里头的后,不包括闺女,单单指儿子,而她卫氏的确没有生出儿子。   原先她时常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休,可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走过来之后,她笃定地相信王有正是不会休了她的,无论日子如何,他们二人都是深爱着彼此的。   可今日,郑氏要休了她。   卫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我嫁给相公十几年,虽未生出儿子来,可我,可我谨慎妥帖,一向听话,福妞,福妞也是我跟由正的血脉啊!求您,不要赶我走!”   福妞咬唇,她知道,求郑氏没有用,只怕郑氏就是趁着她爹不在,所以才来想把她娘赶走的。   这样想着,福妞悄悄起身,想去找她爹,却被秦氏一把抓住了,秦氏当着旁人,笑得和蔼,手里的动作却下了死劲儿:“福妞莫怕,你始终是王家的孩子,卫氏走了,大伯母把你当亲生的待。”   福妞冷冷地看着她,秦氏心里莫名一抖,但依旧死死地抓着她。   郑氏瞧见卫氏怕了,心里舒坦多了,依旧说道:“卫家大郎二郎,卫氏自打今日便不再是我王家妇了,你们领回去,或卖或嫁,都与我们无关。”   其实卫家人也是不想接受卫氏的,丢人不说,养个大活人不需要粮食?但卫家大嫂想到卫氏虽然也年纪不小了,但风韵犹存,若是卖到窑子里也能赚些钱,便还是点头让男人来接卫氏了。   卫大郎皱眉:“王家大娘,是舍妹蠢笨,给你们添乱。”   郑氏抬头看向族老:“今日就麻烦他堂叔见证一番了,这休书,我这便拿给这卫氏了。”   堂叔点头:“此妇无能,极为不孝,休了吧!”   卫氏浑身发抖,哭了起来:“我不走!娘,您不能休我!”   她跑过去,抱住郑氏的大腿,却被郑氏一脚踢开。   福妞赶紧去抱住卫氏:“娘,您别怕,我保护您,这是咱们的家,我看谁敢让您走!”   见福妞抱着卫氏,卫家大郎跟卫家二郎便强行要把卫氏拖走,可福妞死死地抱住卫氏,最后,郑氏与秦氏对望了一眼,秦氏上去强行掰开福妞的手,福妞气急了,她对着秦氏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拔腿出门去追她娘。   卫家大郎二郎都是乡野汉子,力气极大,拖着卫氏便走,卫氏根本挣扎不得,就算福妞追上了,只怕也无法把自己娘给留下来。   福妞顾不得其他了,她素来很少与人争执,此时心里头噗通噗通地跳,但一心想把自己娘给救回来。   她跑的气喘吁吁,大声嘶喊:“娘!放开我娘啊!”   好在,卫家大郎跟二郎走着走着,遇到了王有正。   瞧见卫氏被拖死猪一般,王有正立即急了,上去一拳把卫大郎给打得一个趔趄,接着用那只没受过伤的脚一脚踢飞了卫老二。   他扶起来卫氏,心疼无比:“月娘,你怎的了?”   卫氏满脸是惊恐与泪水,靠在他怀里哭:“相公,娘要替你休了我,让我两个哥哥把我带回去,或卖或嫁都与王家无关……”   王有正气急,直接骂道:“放屁!”   他把卫氏抱在怀里,福妞也跑了过来:“爹!娘不能走!”   王有正点头:“福妞,你放心,咱们一家三口都不能分开。”   三人正说着,郑氏带着人追来了,见此情景,怒道:“老二,卫氏已经被休了,你与她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卫家两个男人也上来,不悦地说:“王有正,你到底想怎样?”   王有正环视一圈,恼怒至极:“月娘是我王有正的娘子,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因着听到他们的动静,附近的邻里都陆陆续续出来,瞧见这一幕,都小声议论起来。   其实,大家都觉得卫氏很可怜,但一方面也确实觉得王家该把卫氏给休了。   连着生了五个闺女,死了四个,搁谁家容得下这样的儿媳妇呢?   郑氏朗声说道:“这些年来,小事上我素来不与你们计较,卫氏生了五个闺女,死了四个,若是在旁人家里只怕早就将她驱逐出去。我不爱与人计较,但我是王家的人,不得不为王家考虑,由正是我儿子,我要为他的子嗣血脉做打算。乡亲们,你们说说,我做主休了卫氏,可有错处?”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什么,郑氏要休了卫氏,还真的是情理之中。   可以说,是谁,谁都会这般做的。   郑氏叹气:“老二,我知道你与卫氏感情深,但今日我就是拼着你们恨我,也要为你的将来做打算,娘不能看着你断了后呀!卫氏!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念着我家由正这么多年待你不错,也该放了他!”   卫氏眼一闭,眼泪咕噜噜下来,害怕了许多年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松开王有正的手:“相……王郎,你,就休了我吧!”   是她没有本事,生不出儿子,她不能再耽误王有正。   福妞见她娘如此,哭了起来:“凭什么要让我娘走!我也是爹娘的后人!我将来,一定比男儿还厉害!”   这话让人忍不住笑,都觉得福妞是在说笑话呢,哪个丫头片子会比男人还厉害?   福妞哭着去抱卫氏:“娘,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娘分开!”   母女俩抱头痛哭,卫氏心如刀绞,只想离开了碧河村之后,干脆找条河一死了之!   所有人都盯着王有正,想看他作何反应。   崔大山媳妇低低地笑了,用胳膊肘捣了下旁边的赵瘸子媳妇:“平素都说卫氏漂亮,说王有正有福气,呵呵,生不出儿子还不是一样被休吗?要我说,女人漂亮有什么用哪,还是能生儿子强。”   赵瘸子媳妇也笑:“那福妞一瞧就是跟她娘一样,将来也生不出儿子,就算是漂亮,又怎么样呢,还是你家惜儿好,我一看那浑圆的屁股,就知道她将来能生儿子呀!” 第9章   四周叽叽喳喳的,有人看热闹,有人可怜卫氏,也有人觉得王有正已经做的够好了,是卫氏不知趣。   这若换了旁人,早该自己主动和离了,这么多年生不出儿子,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郑氏静静地瞧着卫氏,王有正,与福妞,她今日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就不信休不了卫氏。   等卫氏被休之后,她便要全权掌管王有正的银钱,此外等上几年,福妞嫁人,彩礼也能到她口袋里。   想到这些,郑氏这些天来的恶气才算出了。   可谁知道,王有正忽然站起来,他紧紧抓住卫氏与福妞的手,声音郑重,冰冷:“我王有正绝不休妻!我们一家三口,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么多年来,因为没有儿子,他夫妻俩在王家处处忍让,可结果换来是什么呢?   是他娘要替他休了卫氏。   见王有正这样,大伙儿都觉得震撼。   他可真是个爷们儿!都这样了还不愿意抛弃发妻!   崔大山媳妇眸子一紧,她想想若是自己生不出儿子,只怕早就被崔大山休了,这样一想,王有正真的是个男人,知道疼媳妇儿,而不是因为媳妇能生娃才留她。   郑氏呵呵一笑:“老二,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既然你不肯听我这个当娘的话,那么今日我便给你两条路。”   她来回走了几步,看向大家:“你们都帮我见证一番,五路他选了哪一条路,都没有再回头的说法。”   大家都很好奇,想着郑氏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郑氏缓缓说道:“不休妻,也行啊。两条路你听好了,第一条路,打今儿起,二房的账目我来管,等攒到了银子,过继个男娃给老二,或者是再买个女人回来生个男娃,第二条路,你们一家三口不许再碰王家的任何财产,房子,田地,鸡鸭猪,衣裳家具,都不许再碰,既然你们有骨气,便三个人想法子过去吧!”   旁人叽叽喳喳的都在说话,有人劝王有正跟卫氏:“你们没有儿子,的确对不住王家,你娘都开口了,这也不算为难你们,不休妻,这账目也的确不能让卫氏管了。”   卫氏眸色凄然,她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王有正,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有正直直地看着他娘,他没想到,因为福妞落水以及自己腿上,就完全地披露了王家人狰狞的真面孔。   不就是贪着那么点银钱吗?说来说去,弄了半日,就是他娘想从他身上吸血罢了!   他心中冷得很,忽然就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娘的意思便是若我不接受第一条,那么第二条也跟断绝关系差不多了。”   郑氏眯起眼:“你愿意这样想,那就当是这个意思吧。你忤逆不孝,我有你这样的儿子,也实在是辱没了王家。”   王有正忽地笑了,朗声说道:“既然王家嫌弃我们,那我们也不愿意再辱没王家!从即日起,王家的房子田地我们不要了,王家与我们,一刀两断!”   这真是让人震惊,王有正却继续说道:“娘,您生了我,养了我,但您不疼我。也休怪我不孝!从今日起,我就真的不孝了!您的一切,我都不管了!但您放心,等您百年之后,我定为您打一副最好的棺材,以敬我的孝心!”   卫氏抓住王有正的手:“不成,你休了我吧,你不能没有地,没有房子,否则福妞怎么办?”   可王有正却摁着她:“我有一双手,饿不到你们娘儿俩,你们放心!”   郑氏见王有正如此倔强,抬手说:“好!好!族老,乡亲们,大家也都瞧见了,自打今日起,王有正与卫氏,再与我王家无关!二房的屋子,他们一步也不许再踏进去!”   她说完,带着郑氏去强占王有正的房子,此外要拿地契去里正那里更改名字。   卫家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也走了。   卫氏绝望地看着王有正:“这可怎么办!相公,没有房子,没有地,我们住哪儿?”   王有正也愁,他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福妞在旁边,眼睛转了转:“爹,娘,要不,咱们去山上找找看有没有山洞凑合一下?”   山洞是可以凑合的,但山上有蛇,还有些看不见的狼之类的,夜里是非常危险的。   王有正有时候跟村里其他猎户一起上山好几天才回来,夜里就住在山上,好几次都有人被各种东西给伤着了。   但此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一家三口只能先去凑合一晚。   可他们三人站起来才走了一会儿,身后就追上来一个女人,这女人穿着破破烂烂,身材矮小,长相就是那种很苦情的样子,她气喘吁吁的:“王家兄弟,王家嫂子,你们莫走,我今日在家伺候相公,没有出门,方才才听说你们家的事情,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这人名叫余氏,她相公名叫田明康,先前也是屠户,与王有正一道打猎过不少次,只可惜连着几年冬日上山,不小心得了风湿,那腿如今疼得下不了床,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家子也是穷苦的很,余氏生了个儿子,可瘦弱矮小,整日咳得不停,都没人敢靠近他们。   卫氏瞧见她,便微微一笑:“我们这是要上山,找找有没有山洞暂且凑合一下。”   余氏笑得有些心虚:“我是想着,我家里人少倒是有一间屋子空着,你们不嫌弃的话……不如去我们家住几日?”   王有正与卫氏互相看了一眼,都很感激,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余氏很高兴,赶紧带着他们回去。   因为家里相公几乎等于瘫痪,儿子病怏怏的,里里外外都是余氏操劳,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家里屋子黑漆漆乱七八糟的。   余氏推开门,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别嫌弃我脏,我知道王家嫂子是最爱干净的了。”   卫氏赶紧说:“你能收留我,已经是最好的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们那里敢嫌弃?”   她说着,赶紧帮余氏收拾东西,王有正则是去跟田明康打招呼,田明康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简直像快没气了似的。   余氏叹气:“我家日子苦,可谁想到你们也苦,王家老太太也实在是过分了些……”   卫氏拿着扫把扫地:“算了,若真能从此划清界限,也许是好事一桩。”   她干活儿果真利落,不过一刻钟,便把田家收拾得干净利落,瞧见厨房里没有柴了,又嘱咐王有正去砍些柴,福妞便要跟她爹一起去。   “爹,我去挖些野菜,咱们到时候一起吃。”   王有正点头,带上田家的斧头,便于福妞一起出门了。   此时,他们原来的房子里,郑氏与秦氏,还有王有财,王翠翠,牛蛋,正在翻找,瞧见所有二房的东西现在都成了他们的了,都欢喜的什么似的。   秦氏不住地夸赞:“娘,还是您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郑氏哼了一声:“老二蠢笨,不出几日,还是要乖乖地回来求我,到时候再把卫氏休了也不迟。”   一家三口没有地方住,没有东西吃,换洗衣服都没有,能坚持几日呢?   可此时,卫氏与余氏在说话,余氏黯然神伤:“当初我家相公得了风湿之后,满村里没有人来瞧过了,只有你相公来劝解了几回,只是,我相公不争气,如今境况是越来越差了!”   两个女人惺惺相惜,卫氏抓住她的手:“天无绝人之路,就像我们到了这般田地,不还有你收留我们么?妹子,你心肠好,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但想到自己三口人什么都没了,攒的那点子银子也放在那屋子里拿不出来了,卫氏难免觉得心痛。   她们二人在家说话,福妞跟王有正到了山脚下,此时五月的天,野菜倒是不少,福妞挖野菜,她爹在旁边砍柴。   想着田家一家三口,外加自家三口人,吃的肯定不少,福妞便多挖了些,但她想到山上这几日长了不少樱桃,便说:“爹,咱们不如去摘点野樱桃回去,也算是给田家的礼,咱们住他们家,着实给人家添麻烦了。”   王有正自然同意,带着闺女又往山上走了一会,野樱桃低矮的部分早被人给摘光了,剩下的都是树顶上的,但正因为在树顶上得到了太阳光的充分滋养,又大又红,王有正爬上去几下摘了下来,福妞擦擦,吃下去一个,鲜甜可口,汁水外溢,当真是美味!   她仰头看着树上的人:“爹,您别爬太高了,那上头危险!”   王有正低头往下看,小闺女脸蛋儿白净,嘴唇被樱桃染得更红,漂亮得像个玉娃娃。   今日之事让人心冷,但妻女还在身边,就让他觉得心里头还是暖暖的。   “成,爹这就下去。”   王有正往下爬,无意中往远处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他嗖嗖嗖地下来,一边往前冲一边说:“福妞站着别动,爹很快就回来!”   王有正常年打猎,嗅觉敏锐,跑得又快,福妞抱着樱桃和野菜愣在原地。   他是去追一条麋鹿了,方才在树顶上远远地瞧见了,立即就想着今日一定要把这鹿给抓住了! 第10章   王有正虽然是打猎的一把好手,随身不离那把好刀,但只身一人对付一头野生的麋鹿,依旧是力不从心。   那麋鹿与他干上了,鹿角对着王有正就顶了过去,这一下子,只怕王有正肚皮都会被顶个洞出来!   福妞跟着跑过去,大口喘气,见着她爹先是被鹿踢翻在地,接着,那鹿就要去顶王有正的肚子,福妞吓得抓起来旁边的一根木棍子就打了上去。   她才九岁,力气也不大,但这时候又惊又怕,棍子一下子从手中飞了出去,好巧不巧,直接砸中了鹿的眼睛,鹿嘶吼一声,疯狂摇头。   王有正趁此机会,扑上去一刀砍倒了鹿!   这么大一只鹿,鹿角尤其地漂亮,鹿皮更是光鲜柔滑,若是制成了大氅,那当真是精美华丽。   王有正眼中色彩大方:“福妞儿,爹打猎几十年,这是收获最大的一次了!”   福妞儿擦擦汗,紊乱的心跳才稍微平静了些,也高兴的很,爷俩把鹿给运回去,都累的气喘吁吁,但心里头的高兴劲儿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了。   回去之后,卫氏跟余氏硬煮好了一大锅玉米糊糊,余氏的儿子田大路今年八岁,见着福妞有些羞涩,平日里村子里男孩跟女孩不一起玩,他家中也只有他自己,身子又瘦弱,素来被人看不起。   可福妞冲他一笑,眼睛弯弯跟月牙似的:“田大路,我是福妞呀。我九岁了。”   田大路看着眼前女孩明亮澄净的眸子,莫名喜欢她,觉得这女孩跟春天时候枝上的桃花似的,漂亮纯净,宛如透着股子甜味儿。   余氏推他一把:“大路,叫福妞姐姐。”   田大路有些不情愿:“福妞姐姐。”   福妞高兴地笑了,拉着他的手,摸摸他脑袋:“弟弟,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俩人正说着,王有正在外吆喝起来:“都来帮忙!”   卫氏跟余氏赶紧出去,瞧着那一头鹿也是惊呆了,而后,大家匆匆用了饭,几个人借了板车把那鹿给运到了镇上,那儿有一家酒楼十分奢华,瞧见那头鹿,眼睛一亮。   因为王有正也是猎户,素来知道价格,但这头鹿与寻常的鹿不一样,此鹿品相极佳,鹿角鹿皮尤为之前,最终,以五十两银子成交了。   王有正拿着银子,分外高兴,原本他们被王家人赶出来,算是走投无路了,如今有了这五十两银子,不说能起三间屋子,两间倒是可以的,一家三人也不愁没有住处了!   村里的地需要用钱,那么他们就去山脚下开垦一块荒地,造几间屋子,以后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   因为造房子需要时间,三人便暂且依旧在田家住下了。   卫氏与王有正都觉得打扰了田家,可田家人却觉得自打他们一家人来了之后,日子忽然变得有温度了。   首先,家里变得干净亮堂了,卫氏勤快的很,一睁眼就不住地干活,里里外外地打扫,余氏不再是整天唉声叹气的。   卫氏做饭又格外好吃,普通的饭菜,她都能做的尤其可口,加上福妞带着大路一起出去,不是捡到了鸟蛋就是摘到了蘑菇,餐餐都能吃得饱饱的,这样以来,躺在床上的田明康也变了。   他已经沉默寡言好几年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宛如个活死人,可是这一天,却缓缓地坐了起来,对着王有正说:“王家兄弟,多谢你了。”   王有正吓了一跳,赶紧说:“该是我谢你才对!田大哥,你好好将养着,等身子恢复了,咱再一起上山打猎!”   田明康一笑,是真的感激。   余氏见自己男人肯活动了,还坐起来了,忍不住背地里抹泪。   卫氏劝:“大路他娘,你也莫要灰心,我从前听人家说了一个土方子,不如咱们再试试。”   余氏苦笑:“这些年,我不知道试了多少土方子了,都没有用。”   卫氏坚持:“那咱再试试,也不耽误啥,指不定有用呢?”   说着,卫氏告诉了余氏自己知道的偏方,那便是剪了垂柳枝煮水,外加用石灰包着草叶子敷在腿上。   当晚,田明康竟然没再疼的唉声叹气,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如此这般实验了几晚,田明康竟然下床走动了!   他虽然是扶着东西走的,但余氏却当场哭了起来,田明康自己也眼眶泛红。   余氏只差给卫氏下跪了,而卫氏却笑道:“若非你们收留我们,如今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说起来,也算是你行善得了善报呢。”   田明康身子越来越好,田家日子更是温馨,卫氏与福妞又试着买了些珠子之类的东西,做了些簪子,母女俩一起拿到镇上去卖,竟然卖了一百多文,十来支簪子,做起来其实花费的时间也不算多,却没有想到可以赚不少。   两人更是起了性子,买了更多的珠子布料丝线之类的,连着赶出来几十支簪子,每次拿到镇上都是一抢而空!   甚至镇上的姑娘妇人们都开始流传起来,说有一位乡下的娘子名叫卫氏,带着个漂亮的小女孩时不时来卖自己做的簪子,都是漂亮的很。   虽然说这活儿是挺赚钱,但王有正还是心疼她们,毕竟一直低头做簪子很费眼睛,另外每次去镇上都是靠着走过去,着实累的很。   他琢磨着,这房子起好之后,若是再能打到几次大的猎物,过个一两年能买一辆牛车便好了。   他们是六月初住进的田家,不过二十来天,王有正便请人在山脚下起了三间屋子,虽然说简陋了些,离村里也有些距离,但在房屋四周扎了篱笆,倒是也挺安全的。   房子弄好,一家三口又购置了些日常用品,砌了灶台等物,便搬进去住了。   田家人依依不舍,尤其是田大路,他喜欢福妞,红着眼说:“福妞姐姐,我以后还能去找你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咱们离的也不远,这儿走到山脚下,也就一炷香,你只管去找我。”福妞笑眯眯地说。   田大路郑重地点头。   福妞跟着爹娘搬去了山脚下,因为起房子的时候也没跟旁人说,如今只有田家三口人知道,他们嘴巴严,也未曾对外人说,搬迁那日,也就田家三口人来吃了顿饭。   新房子里桌子椅子俱是王有正亲手打的,卫氏想到往后一家三口可以过上平和的小日子了,晚上做梦都在笑,福妞也是喜欢的很,白日里帮着她娘做簪子,做做家务,王有正则是去砍柴挑水,三人又在屋子旁边开垦了荒地,打算种些庄稼。   这边的地虽然亩产不高,不够肥,但只要种地的人勤快,多施肥,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福妞一家三口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村里人却都在私下猜测。   当初郑氏把福妞一家赶出去,这三人先是在田家住了一阵子,再是消失了,到底是去哪里了呢?   难不成是饿死了?   有好事的人问余氏,余氏只说不清楚,说那家人走的时候啥也没说,就那么地走了。   郑氏听说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定然可以控制得了二房的,却没想到还是没控制得了。   但想到二房的屋子,田地,以及那屋子里留下来的东西都是他们的了,心里才算有了些慰藉。   郑氏搜罗出来卫氏先前存的银子,心里头舒坦得不行,她之前存的银子都因着起厨房的屋子花了许多,如今又多出来一些,自然高兴。   可没几日,秦氏便求到了跟前。   “娘,牛蛋的先生说,又要交些书费了,您看……”   郑氏皱眉:“怎的又交钱?上回才交了三百文,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银钱呢?”   秦氏勉强一笑:“娘,牛蛋读书是大事,耽误不得,虽说如今是花钱了,但往后等他考出功名来,您可不就享福了吗?”   牛蛋的确是王家的希望,郑氏不情愿地拿出来三百文,秦氏又赶紧说:“娘,翠翠眼见着马上过了十岁,若是有好的人家也该定亲了,她如今穿的衣裳破破烂烂,谁能看得上她?不如,您多给些银子我给翠翠置办一身新衣裳。”   可谁知道郑氏立即翻脸了:“我去哪里弄银子!处处问我要银子,你当我是地主?只有这么多,你爱要不要!”   她把三百文摔到秦氏跟前,扭头不再看秦氏,秦氏赔笑,捡起来银子,出去之后却恼了。   一回自己屋子,秦氏便骂骂咧咧的:“老虔婆!如今二房与你断绝关系,你竟敢这般待我,你就没有老得动不了的那一日么?”   正说着,王有财回来了,秦氏骂骂咧咧一番,王有财觉得烦:“娘的东西迟早也是咱们的,你急啥?”   这话倒是给秦氏提了个醒。   说的对,那死老太婆的东西迟早是他们的,若是死老太婆早些死,那她不是可以早些拿到银子么?   如今老二家脱离王家了,老太婆活着也没用了,秦氏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第二日就去抓了药。   打这儿起,秦氏每日吃了饭就总觉得晕乎乎的。   时至八月,福妞一家在自己开垦的地里种了玉米,白菜,萝卜等物,苗儿都长得极好,绿莹莹一片在地里。   他们一家不与村里人来往,因为选择的山脚也是村里人鲜少会去的那一片地,因此生活得与世无争,分外悠闲。   福妞与她娘卖簪子赚了不少银钱,比种地更划得来。   他们不知道,郑氏在八月底,吃了一餐晚饭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村里人都很诧异,郑氏爱惜身子,怎么会忽然间就这般死了?   秦氏哭天抢地:“娘呀!你是活生生被二房给气死的呀!都怪卫氏那个下贱的,怎么就把老二给勾走了呀!”   然而,郑氏的丧事寒酸又仓促,第二日便胡乱买了一口棺材给葬了,几乎可以说是村里最上不得台面的后事了。   人人都在感叹,郑氏最在意这些了,真没想到,活了一辈子活成了这个样子呀! 第11章   因为秦氏把郑氏后事办得匆忙,等余氏知道了再去通知福妞一家的时候,郑氏都已经下葬了。   王有正瞬间愣住了。   虽说他对他娘失望透顶,但那毕竟是亲娘,他还是心里猛地一疼。   卫氏也觉得唏嘘,怎么这才几个月,郑氏就去世了呢?   想到郑氏当初死活要赶走她,卫氏便也没有什么心疼的滋味了,她觉得庆幸,往后再也不用跟王有正分开了,但又觉得自己这种心境不妥,毕竟郑氏乃王有正的生母,且死者为大,她便没说什么。   王有正带着福妞跟卫氏一道去了郑氏坟前,新坟本应被花圈纸人纸马等包围的,墓碑也该漂漂亮亮的,可郑氏的坟极其寒酸,就像是很随意地堆砌出来的,墓碑也是最劣质的。   “娘,谢谢您生了我,虽然说您偏心,但也算是把我拉扯长大,希望您下辈子做个开明的人,莫要为难任何人,也莫要被任何人为难。等儿子攒了钱,给您立个新碑。”   王有正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烧了一把纸,起身之后离去,终究是红了眼。   郑氏死了之后,王家大房跟二房简直成了陌生人,村里人渐渐也知道了,王有正一家住在山脚下,好事人便都等着瞧他们能过成什么样子。   有人说:“若是我,我必定会去把二房的东西拿回来,王有正跟卫氏两口子就是懦弱!”   “是啊,至少把地拿回来,这没了地,如何营生呢?王有正他们在山脚下开垦的地,想必长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可惜,等到了九月份,村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该丰收的日子,庄稼地里却忽然多了许多蝗虫,几乎把庄稼啃咬的不剩下什么,大家伙儿都抢着收庄稼,多少能抢收回来一点,可王有财一家的庄稼却被蝗虫咬的几乎颗粒不剩!   相反,王有正跟卫氏在山脚下开垦的荒地,头一次种的玉米就因为浇水施肥长得很不错,倒是收了好几口袋玉米呢。   秦氏如遭雷击,哭了好几日,怒骂刚死了的郑氏不知道保佑自己。   所幸郑氏死后,秦氏从她房中搜刮出来不少银子,原本郑氏死后她是要守孝,但不过月余,秦氏便悄悄买了一支簪子戴着,还制了新衣裳,在村里走来走去,扭个不停。   她日子滋润的很,家里牛蛋说要吃肉,秦氏手里有银子,还杀了一只鸡,连带着王翠翠也吃了几块肉,此外为了让王翠翠能有媒婆注意到给说个好人家,秦氏给她做了一件新衣裳。   新衣裳是绯红色的布料,王翠翠喜欢的很,她自从奶奶死后吃到的好东西越来越多,身子骨也不似从前那般瘦弱了,虽然是黑了点,但穿上新衣临水一照,就觉得自己格外漂亮。   可王翠翠出门转了一圈,就听到田大路在跟村里的人说话。   “我福妞姐姐是咱村里最漂亮的姑娘,没有人比她好看。”   其他小孩也都跟着点头:“福妞生的是美,就是命苦,被她奶奶赶出去,只能住在山脚下。”   田大路思索了一番,立即争辩:“我福妞姐姐过的好着呢,她们家日日有肉吃,福妞姐姐还穿了顶漂亮的新衣裳,比,比咱村所有姑娘的衣裳都好看,其他人都没穿过这样漂亮的衣裳!”   王翠翠眸子一沉,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漂亮衣裳,心想福妞的衣裳能有多好看?   二房一家一无所有地出去了,能吃得上饭就不错了,还想穿漂亮的衣裳?那不是做梦吗?   为了去看看福妞到底穿了什么样的衣裳,王翠翠故意说西山脚下野菜特别多,带着一群小伙伴去挖野菜。   福妞一家就住在西山脚下,这会儿,福妞没在干活,她爹给她栓了个秋千,福妞坐在秋千上,吃她娘做的柿子饼。   这柿子饼甜软可口,是山上摘下来的野生柿子,红彤彤的大柿子做成柿饼,上头还有一层白色的霜,吃起来还有嚼劲儿,福妞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忽然,听到一阵声响,她眯眼看过去,就发现是王翠翠他们。   福妞不想搭理这些人,但瞧见田大路,立即就高兴了,走过去说:“弟弟?”   田大路高兴的很:“福妞姐姐,我跟着他们来挖野菜。”   福妞把手里的柿饼递给他一块:“弟弟你快尝尝这个,我娘做的,可好吃。”   因为知道田家对自己一家有恩,福妞待田大路非常好。   田大路犹豫了下,接了过来:“福妞姐姐,你对我真好。”   福妞揉揉他脑袋:“你是我弟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村里其他小孩看着都羡慕的很,他们家里人都忙的要死,谁会有空做那什么柿饼呢?何况有新鲜的柿子直接就吃光了,根本等不及做柿饼。   尤其王翠翠,馋得要死,她冲过来一把夺过去田大路手里的柿饼:“你姓田,拿我们王家的柿饼干什么?”   说完,她转头看向福妞:“你少胳膊肘往外拐了,牛蛋才是你弟弟,这柿饼合该给牛蛋吃!”   说完,王翠翠才注意到福妞穿的衣裳,今儿福妞穿的是一件碧色的裙子,上头绣着杏花,瞧着精致的很,而王翠翠的新衣裳,只是比黑色灰色亮了些罢了,她那绯红色跟福妞的碧色绣花裙子一比,就显得庸俗不堪,低人一等。   王翠翠不知道福妞是哪里来的这衣裳,抬眼再看看这干净整洁的小院子,篱笆旁边还种了花,院子里甚至搭着葡萄架子,地上匍匐着瓜藤,似乎还藏着小瓜。   福妞的日子未免也太好了!她凭什么!   王翠翠抓着柿饼就要走,却计上心来,转头要推福妞一把,她要让福妞摔倒在地,弄脏那漂亮的裙子。   可谁知道,王翠翠才一出手,田大路就横插一脚,直接绊倒了王翠翠。   王翠翠身上那裙子布料本身就很薄,不是什么好料子,这么一摔,撕拉一声岔开一道大口子,里头的中衣都露出来了,旁边跟着来挖野菜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让王翠翠十分恼怒,可惜田大路早已抢走了她手里的柿饼,另外还恶狠狠地冲着她说:“休想欺负我福妞姐姐!”   田大路素日里胆子也小,但不知道为何,见了有人要欺负福妞,他不顾一切地就冲了上去。   王翠翠也被吓到了,想到自己也打不过一个男娃,便起身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她回去之后鼻涕眼泪双管齐下,跟她娘哭诉福妞如何指挥田大路欺负自己。   “呜呜呜,娘,我的新裙子,我好不容易才做了这么一件衣裳,难不成就要打补丁了?都怪福妞这个扫把星,把他们赶出王家,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咱们!”   秦氏气得要命,她目光阴沉地看着王翠翠:“不争气的东西!你比福妞那贱种还大了一岁,如何就斗不过她?”   她站起来,拿起来一把锄头,就要去找卫氏的麻烦。   秦氏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余氏这个贱货也不能放过,敢欺负我家孩子,看我不教训你们两个骚货!”   想到今日有理由去找卫氏的麻烦,秦氏心中其实还升起来一股子高兴劲儿。   她匆匆走到村口,正要往山脚下走,忽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条野狗,冲着秦氏喊了两声。   秦氏挥着锄头就喊:“贱狗!你冲老娘喊什么?”   虽然这狗看起来凶狠,但秦氏想着自己挥着锄头,难道吓不走这狗?   可惜,她想错了,那狗疯了似地就冲上来,一口咬住了秦氏的裤腿,狠狠地撕掉了一块肉。   “啊!娘啊!!!!!!”   秦氏的惨叫声几乎穿透了整个碧河村,福妞跟田大路正在自家玩,一边吃柿饼一边喝绿豆汤,好奇地互相看了一眼:“谁在喊?”   被狗咬掉一块肉,那疼痛简直撕心裂肺,秦氏哭天抢地,几乎把卫氏往死里咒,可谁也无法代替她的痛。   大夫还说了,若是她能挺过来也还好,若是挺不过来,以后说不准会发狗疯呢。   想到自己俩孩子都还没长大成家,何况牛蛋将来是要中举人的,秦氏不再喊疼,大把的汤药往下灌,那伤过了约摸半个月也就好了。   余氏去看卫氏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听闻秦氏那伤口实在是狰狞,掉了整整一块肉,腿肚子惨不忍睹。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吃教训,说不准好了之后,还是要找你我的麻烦。都怪大路不听话,我已经将他教训了一顿,回头我去秦氏跟前赔礼道歉……”   卫氏赶紧笑道:“你赔礼道歉?道什么歉?是她闺女欺负大路跟福妞在先,要道歉也是她道歉。从前我因为自己没生儿子,心中有愧,处处不敢跟婆婆嫂子顶嘴,但如今跟他们已经划清界限,里正那里也都见证了的,再不是一家子。凡事要讲理,要道歉也是他们给咱们道歉。”   她一边说话,一边择菜,想到了余氏的性子,又说:“你性子比我还软,若是秦氏去找你麻烦,你只管让大路来找我,我跟我家相公去帮你。”   余氏点头:“我知道了,唉,我若是能跟你一般便好了。”   因为知道秦氏的厉害性子,余氏真的提心吊胆了一阵子。   而秦氏也的确把被狗咬了的事情怪罪到了余氏跟卫氏的头上,她好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卫氏的麻烦。   这回,秦氏拿了一把刀,她要去让卫氏赔钱,把自己抓药的钱都给赔了,还有翠翠的裙子钱,统统都要赔!   山路崎岖,秦氏走得飞快,到了福妞家门口的时候,卫氏正在浇萝卜。   她种的萝卜发了芽,挑了一桶粪水,打算给萝卜施肥。   秦氏举起刀:“卫氏!咱俩出来算算账!”   说完,秦氏就往前走,看谁知道,脚下竟然绊倒了块石头,她身子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都扑到了那桶粪水里,一头扎了进去!   今儿王有正不在家,福妞跟卫氏在家,母女俩听到声响往那一看,只见一个女人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上顶着装粪水的木桶,那身上早已满是污秽,闻着让人几欲作呕!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么么哒 第12章   那一桶粪水奇臭无比,偏生桶又卡在秦氏脖子上好一会拿不下来,等她把桶硬拽下来之后,头发散乱,浑身都是黑色的污秽,粪水几乎沾染了她身上的每一处。   那股子臭得让人想晕过去的味道,让秦氏跑到路边几乎把肠子都要呕出来了,她吐了还吐,到最后实在是吐不出来了,浑身发软,踉跄着回家去了。   卫氏皱着眉头,福妞赶紧上去帮着她娘一起把门口清扫了一遍,又燃了些艾叶,才把这味儿给弄散了。   想到方才秦氏那狼狈的样子,福妞跟她娘忍不住就想笑。   也许这就是恶有恶报吧!   秦氏从村口走到家,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人人都吓了一跳,接着就捂住鼻子离她远一点。   等回到家,秦氏没命地脱掉衣裳开始洗澡,皂角用了一大把,可身上那股子味道就是散不掉。   牛蛋原本不情愿地读书,闻到味道说:“啥东西这么臭?臭的我都看不下去书!我不读了!”   气得秦氏抡起了鞋就要打他。   到了晚上,她洗了好几次澡,差点儿没把身上的皮都搓掉一层,可睡觉的时候王有财还是忍不住想离她远一点。   这让秦氏十分生气,偏生往他怀里挤:“你也嫌弃我臭?你个死男人,我这是被卫氏那贱人陷害的!”   王有财不敢说她臭,强行忍着,可没忍一会,忽然就干呕起来。   秦氏怒不可遏,跟王有财吵架吵了一夜,到最后两个人都累了,王有财倒头就睡,秦氏却睡不着,认定王有财是心里头还有卫氏,所以不帮她说话。   她越想越气,最后哭到了天亮,眼都肿了。   第二日王翠翠跟牛蛋瞧见自己娘通红的眼睛,什么也不敢说,但王翠翠是指望着她娘过活的,还是关心了几句。   “娘,怎的二房搬出去之后,日子越来越好?听闻他们日日有肉吃,福妞还穿了那样好的衣裳,难不成是脱离了诅咒?娘,您先前给二房下的咒,如今不管用了?”   这倒是提醒了秦氏,她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了跟弟媳在婆婆跟前争宠,特意去下咒,诅咒卫氏生不出儿子,日子不顺心,可谁知道,那咒的威力远远比她想的还厉害,卫氏生一个死一个,生到第五个,还是个丫头。   “那咒就埋在二房原先的屋子底下,如今只怕是没用了,我再去求一个新的,放在他们新房子墙根底下,我就不信,他们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秦氏辗转找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算命的婆子,那婆子略微问了几句,见是个人傻钱多的,便笑了:“我的咒语当然管用,你若是诚心,便出个大价钱,我保管你想诅咒什么便诅咒什么。”   其实这什么诅咒只能稍微改变下人的气运,并不会出人命,否则婆子可不敢干,她还怕遭天谴呢,但遇上秦氏这样的人,假的也就是真的了。   秦氏激动了:“那,你帮我再弄一个符,我要诅咒他们一家子都死光!”   婆子慢悠悠看了秦氏一眼,心想这人够狠毒,不多坑点钱,都对不起此人的狠毒。   “十两。”   秦氏愣住了:“十两?怎的要这般贵!十多年前那回,才十来文钱啊!”   婆子神秘地低头看她:“先前咒语威力十足,赔上了好几个人的性命,只怕你要遭到反噬。”   秦氏吓住了,婆子又安慰她:“但这无妨,我都能帮你化解,你只要给我十两,我既能给你化解反噬之事,还能帮你画一个符文叫你继续诅咒他们,岂不快哉。”   思前想后,秦氏最终咬牙答应了。   婆子内心一笑,收了银子,给了秦氏一只锦囊,这锦囊的确有些小用,但若想把人诅咒死,是远远不够的,她低声说道:“你只需把这锦囊埋在那户人的墙根底下,顶多一两年,他们家必然会出人命。”   一两年后,若是不出人命,秦氏来找,婆子只用说是那人发现了诅咒找人破解了便糊弄过去了。   秦氏拿着锦囊,千恩万谢地走了。   她悄悄地去了福妞家屋后根,把那锦囊埋了进去。   秦氏挖坑的地方,正是福妞那屋子,福妞本身在屋子里做簪子呢,只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听了一会,出来一瞧,什么也没有。   倒是屋后根的树上掉下来一只烂了的鸟窝,滚到了墙根处。   福妞捡起来鸟窝,想扔了,怕遭虫子,可却瞧见了屋后根处有泥土松动的痕迹,她拿东西扒拉了几下,发现竟然是一只锦囊。   这就奇怪了,谁会把锦囊埋在这里呢?   福妞想到了想,往前走了一段路,把锦囊挂在了路口的树枝上,想着若是谁丢的,回头来找的话,这样便可以找到了。   秋风一阵一阵的,福妞才走没多久,王翠翠就来了。   她近来总是想来福妞家附近瞧瞧,想看看福妞在干什么,有没有倒霉。   可今儿还没走到福妞家门口,王翠翠就瞧见了树枝上竟然挂着一只漂亮的锦囊!   她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她娘舍不得给她银钱做,因此见了之后,立即取下来揣到怀里,简直爱不释手!   想到娘是个偏心的人,王翠翠决定不让她娘知道,她捡了个漂亮锦囊的事儿。   一眨眼,进入到十月底,天气一下子转凉了。   这样以来,去镇上就成了比较困难的事情。   秋风秋雨多,光靠走路过去实在是不现实,王有正也心疼妻女,便不让她们再去镇上贩卖簪子。   卫氏与福妞堆积了不少做好的簪子,打算半个月去一趟镇上,但却不让福妞去了,他们二人去便是了。   两口子去镇上卖簪子的时候,便让福妞去田家待上半日。   这一天,福妞在田家帮着余氏剥豌豆,正剥着呢,忽然外头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福妞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大的雨!”   余氏也发愁:“也不知道你爹娘如今是还在镇上还是回来了,这雨这么大,就是撑着伞也会淋湿啊。”   果然,等王有正跟卫氏回来之后,浑身湿透,两人不住地打喷嚏。   余氏把热姜汤递上去,福妞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了。   “爹,娘,你们辛苦了……”   她用手背擦擦泪,心里头实在是难受。   卫氏赶紧摸摸她脑袋:“不过是淋雨罢了,满村里,谁没有淋过雨呢?福妞,咱在你田伯伯家休息一会,便要回家了。”   没一会,雨也小了,三人回到自己家,天也黑了。   今儿簪子卖的不多,王有正割了肉回来,晚上卫氏做了一道红烧肉,软嫩可口,舌尖轻轻一碰就化了似的,这红烧肉实在是绝佳,福妞都忍不住吃了一大碗饭。   如今他们家依靠着卖簪子,种地,收成不错,家里头时不时都可以吃得上肉。   但这离福妞想要的日子还差得远,她想要有一辆牛车,可以让她爹加盖个顶棚,那么下雨的时候也不至于淋湿了。   福妞琢磨着,还有没有比卖簪子更能挣钱的事儿呢?   她撑着小脑袋想了半宿,最终困得睡着了,也没想得出来。   第二日一大早,下了一整夜的雨让整个世界都湿哒哒的,王有正拿着东西要去抓鱼。   “趁着下雨,鱼多,我去多抓几只给你们娘儿俩吃。”   卫氏在洗衣裳,叮嘱道:“千万当心。”   福妞立即跟上去:“爹,我也要去!”   王有正笑着挥手:“好,你去帮爹捡鱼。”   河边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大伙儿都是怀着一样的心思,想抓鱼,想改善日子,吃吃荤。   可这河里水涨得特别高,水流湍急,倒是有鱼,但非常地难抓。   崔大山见着王有正来了,心里原本平和的情绪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不久田明康跟人说起来王有正打下来的那头鹿,足足卖了好几十两银子,王有正就是靠着那头鹿才起了新房子的。   为什么他崔大山打不到那样的好货色?   王有正凭什么?   他心里愤恨,嘴上却笑着:“由正,你也来抓鱼?快,你看看哪里的鱼好抓?”   王有正记得卫氏的叮嘱看看这河,说道:“这水太急了,只怕都不好抓呀。若是抓不到,只能就这样回去了。”   福妞惦记着贝壳,她想要一点河蚌回去敲碎了做簪子的,便甜甜地拉拉她爹的衣袖:“爹,那咱们可以先捡一点河蚌吗?”   这河滩上是没有河蚌的,但河底里有,河蚌的肉根本嚼不动,一般没人抓河蚌。   王有正心疼闺女,闺女要啥他给啥,立即撸起袖子要捞河蚌。 第13章   河蚌很好捞,王有正不过一会儿,便给福妞捞到了许多又大又漂亮的河蚌,福妞高兴地捡起来。   崔大山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这河蚌有什么用?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王有正竟也跟着犯蠢!   原本想着盯上王有正跟福妞,定然可以捞起鱼来,可没想到到,王有正跟福妞并未继续待下去,父女俩拿着河蚌就走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福妞一家近来日子好,不是从前那种一年都不见荤腥的状态,因此并不是多么地馋鱼。   那河水湍急,谁敢为了一口吃的冒险呢?   崔大山眼神低沉莫测,想到王有正的那把好刀,心里始终如同堵着根鱼刺一般。   而王有正拿着河蚌回到家,知道闺女是为了做发簪,还特地帮着闺女把河蚌一个个地敲开。   这河蚌很难打开,若不是王有正帮忙,福妞是打不开的。   很快,王有正把十来只河蚌都给打开了,接着,就去洗手忙其他的了。   福妞忙着收拾贝壳,她把里头的蚌肉给刮掉,却忽然发现,这回抓到的河蚌跟先前的都不一样!   那蚌肉里,似乎长着什么东西?   福妞有些高兴,一点一点地扒开,就瞧见那都是珍珠啊!   一颗颗洁白泛着莹莹光辉的珍珠,被福妞抠出来放在手心里,她高兴极了,连忙喊爹娘来看。   王有正跟卫氏赶紧来看,也都震惊了!   他们两个也都马上要四十了,活了这么大年纪,谁见过长珍珠的河蚌?   平日里倒是听说过有人在河蚌里挖到过珍珠,那都是非常非常稀少的,如今福妞手里的这只河蚌里头,密密麻麻至少长了十来颗珍珠!   虽然说不是每一颗都那么圆润漂亮,但挑挑拣拣,也捡出了好几颗非常好看的。   一家子赶紧把剩下的河蚌都检查一遍,却再也没有见着有珍珠的,只是,等福妞扒开最后一只河蚌的时候,简直诧异了。   “爹,娘,这珍珠……怎么这么大?!”   她手里头是一只非常大的河蚌,一边长着一颗珠子,那珠子圆润光滑,约摸有鹌鹑蛋那么大,光泽与先前发现的珍珠都不同,瞧着真是漂亮得令人赞叹!   卫氏把两颗珠子都抠出来,就放在手心里了,眼睛睁得老大:“这,这不是珍珠吧!”   三人都盯着那珠子,阳光下,两颗珠子甚至有些刺眼,实在是过于惊艳了。   王有正沉默着,忽然说:“只怕,是个儿大的珍珠,说不准就是个宝贝疙瘩,咱们先放着,回头打听打听。”   福妞高兴的很,拉着她爹的袖子:“爹,那咱们再去抓点河蚌好不好?”   河里头就这玩意儿多,王有正站起来:“你莫要去了,刚下过雨,地上都是稀泥,没的弄脏了你的鞋子,爹爹去抓。”   等王有正到了河边,有人便问:“怎的你又来抓河蚌?”   王有正也不隐瞒:“我家福妞方才抓到的河蚌里,竟然扒出来十来颗珍珠,我再多抓点瞧瞧。”   啥?珍珠?一群人惊呆了,继而纷纷开始捞河蚌。   没多大会,河蚌竟然被哄抢一空,王有正也没捞到几个,便回家去了。   然而这回任谁捞的河蚌也没扒出来珍珠,大家都气得要死,但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珍珠是很稀奇的东西,但有人忍不住酸:“也不一定就是品相好的珠子呢,那一般的珠子也不值钱,有啥用啊?”   “就是,王有正那闺女就算是捞再多珍珠又如何,两口人没儿子,断子绝孙了都!”   这些话,福妞一家不知道。   那珍珠真是可爱极了,福妞把玩了许久,越看越喜欢,她跟她娘商议了一番,决定留下几颗,其他的都用来做簪子卖出去。   至于那两颗大的珠子,还是打听打听再做决断。   今儿晚餐吃的是卫氏做的手擀面,虽然没有肉,但里头加了三个荷包蛋。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卫氏上个月花了些银子买了几只鸡回来,那鸡买回来之前瘦巴巴的,下蛋也不频繁,也不知道是卫氏养得好还是怎么的,回来没多久就跟疯了似的下蛋,一天一个也就算了,偶尔有的鸡还拼了命地一天下俩蛋,每个都是双黄的。   卫氏心情好,也舍得,给全家一人打一个荷包蛋吃,补补身子。   福妞吃完一大碗面,帮着她娘收拾碗筷,她爹则是在院子里劈材。   一家子齐心协力收拾好,又坐在一处吃了会瓜子,这才准备回屋子睡觉。   福妞才回到自己屋子,打着呵欠正要睡觉,忽然就惊叫一声。   王有正跟卫氏才洗完脚上床,听到声音鞋子都没穿立即冲了过去。   “闺女,怎么了!”   福妞指指桌上的东西:“爹,娘,你们瞧!”   三人同时看过去,只见桌上放着的两枚大圆珠子,如明月一般静静地搁置在那里,照映得原本漆黑的屋子里,桌子椅子都清晰可见!   福妞跟卫氏都静静地一句话不敢说,生怕打破了这动人心魄的美。   而王有正忽然说道:“这是夜明珠!”   他听说过夜明珠的传说,只当是神话,却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夜明珠!   一家子都围着夜明珠看了许久,最终夜深了才恋恋不舍地去睡觉了,至于那珠子则是找了布给包了起来。   第二日,王有正便去了镇上,找人瞧了瞧那珠子,连着问了几个人,最终思虑一番,觉得这珠子估摸着价值个数百两,便卖了一颗,另外一颗留着给福妞。   家里忽然多了一百两,人人都高兴,卫氏做主宰了一只鸡,剁成块红烧,香喷喷的鸡肉吃的人满嘴流油,一家子都撑到打饱嗝。   兜里有钱,走路都更有底气,王有正还特意给娘子卫氏买了一盒胭脂,卫氏喜欢的很,一边嗔怪他乱花银子,一边偷偷地拿指头沾了点匀在面上,瞧着如桃花花瓣一样,令人爱不释手。   卫氏人美也会打扮,便把福妞也打扮一番,因着天气转冷,家里每人还都做了新的厚衣服,福妞穿着嫩黄色绣花的厚裙子,发上戴着绢花簪子,而卫氏因着素日不朝村里去,也大胆地穿上漂亮的裙子,戴上发簪,涂了胭脂,母女二人都漂亮的很。   王有正瞧着妻女,心里头无限餍足,自打出生到现在,近来是他过的最潇洒乐呵的日子了。   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少,但若是想购置牛车,外加顿顿有肉,那还得许久。   何况,王有正想着福妞再过几年便要嫁人了,到时候他必定要给福妞准备丰厚的嫁妆,足以保证福妞此生都安稳。   这嫁妆,也是得花上许多银子的。   王有正沉思了几天,去找田明康商量了一回。   如今田明康已经完全康复了,也恰好有去山上打猎的意思。   这村子后头的山很深,若是往最里头走一些,打到好东西的几率更大,但回来的话就不方便了,因此猎户们一向都是带着干粮,进去半个月才回来。   打猎危险,但这是猎户必须要干的,田明康想着养家,王有正也想着赚钱,两人便又去村里问了问,看有没有也要同去的,最后,崔大山跟陈老四也要跟着一起去。   王有正跟卫氏提了一嘴,卫氏当即“啊”了一声,王有正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手握住她纤弱的肩膀:“你别太担心了,上回那是意外,此番我与他们一起上山,大家彼此照顾,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若是我能再打到个好货色,咱们多攒些钱,往后福妞的嫁妆也就不愁了。”   卫氏叹口气,什么也说不出,相公为了养家吃了不少苦,这些她都知道的。   “那我给你做些干粮上山带着吧。”   卫氏和面做了些红糖饼,以及鸡蛋青菜包子,还给王有正带了个不大的小锅子:“你带着,回头这饼和包子热热便能吃了,如今天冷,山上更是寒凉,喝水尽量烧开了再喝,切勿喝些凉的。”   她细细嘱咐,嫣红的唇微微开合,王有正把她揉到怀里:“月娘,你心疼我,我如何不知道?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你只需要记得,我牵挂你们娘儿俩,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   卫氏红了眼圈,声音闷闷的:“嗯,你一定要回来!”   临走之前,王有正还在自家门口埋了机关,若是有人不敲门就进院子里头,那机关必定能伤了此人。   此外,他叮嘱道:“你们娘儿俩如实害怕,就去田家住上几日。”   卫氏点头:“知道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王有正刚要走,福妞追上去:“爹!这是我编的如意结,您戴着。”   她伸出纤细白嫩的小手,把如意结扣在她爹的衣襟上,王有正揉揉她脑袋:“闺女真乖,爹走了好好照顾你娘!”   王有正带着刀和干粮与其他人一同上山去了,走了约摸两个时辰,啥也没遇到,一行人便要停下来休息一番。   可等拿出来干粮,大家却发现,王有正的干粮与他们的截然不同。   旁人都是干窝头,难以下咽,但王有正的却是红糖饼鸡蛋包子,王有正吃的津津有味,并未想着分给其他人吃,他带的只够自己吃了,要是分的话,这四个人呢,怎么够分的?   崔大山坐不住了,走过去说:“有正,咱俩换一下吃的,老是吃一个也容易腻。”   王有正抬眼看他;“我不腻。”   崔大山一句话憋在嘴里说不出口,最终也只能闷头吃自己的。   私下的时候,王有正给了田明康一个包子,因为田家对他们有恩,他是记得的。   一行人一直到夜里都没打到什么东西,天黑了路难走,只得找地方休息。   此时卫氏与福妞吃了饭洗漱好,正躺在床上打算睡觉了。   因为爹爹不在,福妞便跟她娘歇在了一个屋子里。   卫氏说起来她年轻时候的事情,忽然一时兴起问到道:“福妞长大了想嫁个什么样的相公呢?”   福妞脸一红:“我才九岁!”   卫氏掩唇一笑:“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等你过了十岁,也可以定亲了。”   她不希望福妞嫁个不喜欢的人,就算是定亲,那也得定个福妞喜欢的。   福妞小脸通红,最后,趴在她娘怀里,声音软糯:“福妞想……嫁一个愿意跟福妞一起日日陪伴爹娘的人。”   卫氏一愣,心中复杂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那福妞是想,让人入赘?” 第14章   福妞点头:“娘,福妞不想离开您和爹,若是福妞嫁出去了,您和爹爹怎么办呢?”   他们只有福妞一个孩子,若是真的让福妞嫁了人,那的确会孤苦无依的。   卫氏一片怅然,半晌,把福妞当成小大人开始说理:“福妞,入赘不是小事,但凡人物品貌还不错的男子都不会同意入赘,愿意入赘的人多少都有些问题,娘不愿意你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不好的人。”   可福妞坚持:“那福妞便不嫁人!”   这让卫氏心中震撼,与福妞说了会话,倒是思索了半夜没有睡着。   她何尝不希望女儿留在身边呢?   但寻常人家能找到的愿意入赘的男人,不是自身有问题便是父母双忘家中一贫如洗的,卫氏叹气,若是自家家底丰厚,也不怕什么,但如今看来,他们也只是存了那么一点银子,又能做什么呢!   这事儿还真的不好说。   卫氏最终觉得自己也是杞人忧天,孩子的事情,等过几年再说也不迟,如今福妞还小,等到年纪大了,自然不会说这些幼稚的话了。   她沉沉睡去,没有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   大半夜的,门口的人是王有财,他趁着秦氏睡得沉,悄悄溜了出来。   实在是前阵子偶然一次王有财路过此处无意间瞧见了晒被子的卫氏。   卫氏努力垫脚把被子搭在绳上,她头发顺滑黑亮,皮肤白净温润,身上穿的衣衫也漂亮,一转头,那模样儿一下子打动了王有财。   他自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卫氏,后来没娶到简直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卫氏这个一转头,又成了王有财魂牵梦萦的样子。   他连着几日失魂落魄,越是看秦氏越是厌恶,总是想跟卫氏说说话,亲近一番。   今儿睡前,王有财偷喝了些白酒,想到旁人说的王有正今儿开始跟人上山打猎去了,得好一阵子才能回来,王有财蠢蠢欲动。   不知不觉,他就到了卫氏的门口。   王有财心跳如鼓,悄悄地往里走,想着等会把门撬开,进去就要把卫氏压在身下揉弄一番。   他多年来积压的欲望简直要喷薄出来,王有财没注意看路,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处夹子上!   王有正做了多年的猎户,制造暗器夹子倒是有一手,那夹子不经人提醒,很难发现,何况这会儿是夜里。   被夹子夹到了脚,王有财疼得撕心裂肺,坐在地上抱着脚,咬着牙才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疼,实在是太疼了啊!   他哪里还有力气进去撬锁?   末了,王有财艰难地跳着脚回家去了,秦氏见人没了,起来正准备吆喝,王有财就回来了。   “我瞧见一只黄鼠狼,赶紧地出去追,可谁知道踩到了个夹子,疼死我了,你快想办法帮我取掉!”   见王有财疼的声音都颤抖了,秦氏也不疑有他,赶紧地帮助取掉夹子。   两人正动作着,忽然,外头鸡圈里一阵扑腾,秦氏立即出去一看,鸡圈里只剩一地鸡毛了!   再往远处一瞧,月光下,好几只黄鼠狼,纷纷叼着秦氏养的鸡在狂奔。   秦氏心里一凉,立即就要追上去,可她哪里追得上黄鼠狼呢?   六只鸡,尽数被叼走,秦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等她哭完抹泪回屋,王有财嘟囔:“反正这些鸡也好长时间不下蛋了,要来何用?”   秦氏恨恨地说:“一只鸡能卖好多银钱,你说有何用!”   想到家里的银子原本还是不少的,可近来不知道为何,总是变少,她把牛蛋跟王翠翠都打了一顿,才知道是牛蛋偷偷拿去镇上买了一只蛐蛐。   秦氏恨啊,恨得要死,却也不敢用大力气,怕把牛蛋打坏了,便不能读书了。   王有财如今脚又伤了,活儿也不能干了,家里的鸡圈被黄鼠狼弄空了,秦氏一夜未眠,只觉得今年这个年只怕都不好过了。   那么往后只能再次从饮食上节制了,第二日,秦氏便把粥弄得稀了点,窝头里多掺了许多高粱面。   但也有让秦氏高兴的事儿,那便是这一日忽然来了个媒婆,说是隔壁村穆老三一家瞧上了王家的姑娘,想跟他们结亲,俩孩子先定下来,到时候彩礼什么的都好说。   秦氏眼睛一亮,穆老三家家底殷实,是这附近算是不错的人家了,尤其是穆老三的儿子穆坤,读过书,虽然还没中秀才,但如今十二岁,在准备参加童试了。   她喜滋滋地说:“真的?看上俺家翠翠了?那您给看着张罗!”   若是真的能成,那穆坤还能带带牛蛋呢,秦氏想到将来自己女婿和儿子都中了举人老爷,那心里喜滋滋的呀,简直在冒泡!   可惜,等了好几天也不见消息,她想到自己塞给媒婆的几个鸡蛋,心里头不舒服,赶紧地去问。   可谁知道,媒婆躲躲闪闪的,半晌才说了实话:“那日,原是我弄错了,人家看上的是王家二房的姑娘,福妞。”   秦氏咬牙切齿:“你浑说!福妞就是个扫把星!穆家怎的会看上她?”   媒婆也有些不高兴了:“人穆坤偶然路上瞧见了福妞,觉得福妞生得美,性子又柔和,你家翠翠长啥样你心里头不清楚么?你也配得上当穆坤的丈母娘?”   秦氏气得上去要跟媒婆厮打,可惜媒婆身材肥大,几下就把秦氏干倒了。   这事儿后来也成了笑话,都知道了王翠翠是送上门人家都不要的姑娘,其他家的小子听说了,就是碍于面子也不想去求娶王翠翠了,何况她自身条件也不怎的好。   至于穆坤家对福妞的意思,媒婆转达了一番,卫氏便谢绝了。   “我们福妞还小,如今不急。”   她不是不想给福妞相看人家,只是那穆坤的娘为人十分彪悍,她不希望福妞将来嫁到这样的人家受苦。   穆家人知道了,背地里少不得骂卫氏没眼光,但附近其他人家的姑娘却都松了一口气,想嫁穆坤的人,实在是很多。   这事儿让秦氏与王翠翠成了村里的笑话,尤其是王翠翠,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掐死福妞,她心里头计划着,总有一日要福妞付出代价!   自从那一日发现夹子不见了,卫视心里便咯噔一声,收拾了下贵重的东西,带着福妞去了田家与余氏母子作伴。   田大路高兴的很,围着福妞姐姐长姐姐短地喊。   四个人都期待去打猎的王有正跟田明康能早些回来。   此时虽然十月,但山上却冷的厉害,卫氏细心给王有正备了棉袄,其他人却穿得有些单薄,冻得瑟瑟发抖。   他们上山都三天了,连一只野鸡都没有打到,倒是干粮越吃越少,都觉得心烦意乱的。   但王有正没有这些担心,他干粮可口,分量充足,衣裳暖和,倒是很沉得住气。   崔大山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第三日的傍晚,王有正抓住了一只野鸡,他手里的那把刀实在是够快,一刀砍倒一棵树,活生生地压住了那只鸡。   王有正把野鸡捆好塞到自己的背篓里,崔大山看得心中如被火烧。   他想要那把刀,发了疯地想要!   若是能把王有正解决在这山上,那刀便是他的了。   崔大山想了会儿,想到了个法子,把其余三人叫到一起说:“咱们这样也不是个法子,不如白日的时候就分头去找,两两作伴,到了晚上,再碰头。”   这的确是好法子。   崔大山提出来跟王有正一起,王有正想了想,大家都是同村的,也便同意了。   可谁知道两人一起走了没一会,崔大山忽然就掉到了一处山洞里,那山洞是向下陷的,瞧着危险的很,掉下去不知道要滚到哪里去。   王有正立即一把拉住了他:“大山,快上来!”   崔大山眸子里一闪,借助他的手往上爬,却在刚爬上去的时候“失手”就把王有正推了下去,他着急地伸手去够那把刀,想把刀夺掉,可谁知道王有正力气极大,紧紧地握着那把刀,整个人连着背篓和刀一起掉进了山洞。   崔大山气急,但还是冲着里头喊:“有正!有正!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崔大山痛快一笑:“叫你处处都比我厉害,那么好的鹿,那么好的珍珠,怎么就都到了你的手里呢?王有正啊王有正,我崔大山才是碧河村最厉害的猎户,你啊,乖乖去见阎王吧。”   他抄另外一条小道,想着下去看看王有正死没死,顺便把刀拿走。   可等崔大山下去之后却没瞧见人,半晌,他也只能放弃了,估摸着尸体被野兽叼走了也未为可能。   等到天黑了,崔大山跟田明康以及陈老四碰头了,焦急地说:“有正摔下山洞了,估摸着遇险了!我找了许久都找不到!”   田明康一惊:“怎会!他是在哪里掉下去的?咱们再去找!走,点上火把!”   他话音刚落,只听到深山处传来狼吼,几人都是一抖,陈老四跟王有正走的不近,自然没多少关心,赶紧说:“只怕是被狼吃了!咱们得赶紧下山!”   崔大山点头:“走,咱们总不能都在这里送命呀!”   见他俩都不愿意去找,田明康却坚持:“那我自己找,你们回去便是了!”   说完,田明康扭头点了火把就去找王有正,崔大山冷笑,啐道:“两个短命鬼!”   他跟陈老四连夜往山下赶,可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就见着前面出现了一头狼,那绿油油的眼睛看的人浑身一凉。   陈老四瞬间尿裤子了:“崔,崔大哥,这,这咋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大概是搞错了方向,感觉发出了之后,反响很差。。。。。深刻反思中,唉 第15章   那头狼实在是可怕,没等陈老四跟崔大山反应过来,狼直接扑了上去,一口咬断了崔大山的腿!   崔大山拼死往狼身上砍,那狼咬断他一条腿,却也被崔大山砍得仓皇逃窜,陈老四早已吓得瘫倒在地,裤子尿得湿透,等狼一走,崔大山疼的几乎快晕过去,气若游丝:“陈老四……救我啊!”   最终,陈老四扛着晕了过去的崔大山艰难地下了山,期间好几次想放弃,但又想到万一再有狼过来,他就把崔大山扔出来还能挡一阵子,便还是咬牙一直背着下山。   而田明康折返之后,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喊着王有正的名字,喊了足足将近一个时辰,原本以为王有正定然是真的出了意外,田明康都想放弃了,却忽然间听到前方似乎有野猪的嘶吼声。   他心中一怕,但还是疾步往前走去,很快就发现前方有一头野猪倒在地上,而王有正正骑在野猪身上,用力一刀刺了下去!   鲜血飞溅!王有正满头满脸的血!   田明康立即过去帮忙,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野猪彻底制服,瞧着这么一头肥大的野猪,田明康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正!我还以为你死了!你怎的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   王有正喘了几口气:“我为了救崔大山,掉下去那个山洞里了,爬出去之后又走迷路了,谁知道遇见了这头野猪,想着不是它死就是我亡,便拼了力气……明康,崔大山他们呢?”   田明康义愤填膺地说:“他们走了!原本也不让我来,我想着不见着你人影,我如何能走?咱们一道来的,便要一道下去!”   他举着火把一路走来,没有路便从荆棘上跨过来,脸上都被刮伤了。   王有正真心感激,大手拍拍他肩膀:“明康,好兄弟!”   两人把野猪捆了起来,想着这野猪实在是沉,等天亮之后两人光是把野猪运下去都够呛,就莫要再打其他的东西了,便收拾了处草窝,打算就地睡一会,天亮再下山。   因为实在是疲惫,王有正睡的很沉,倒是田明康不敢睡太沉,时不时醒来看看情况。   天一亮,两人赶紧砍了树做成担子,挑着那头野猪,一路往山下走。   今儿天气好,太阳光从早起便十分充足,王有正跟田明康一起扛着野猪往山下走,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又抓到了五只兔子,四只野鸡!   且这兔子跟野鸡并不是那种跑得飞快费好大鸡儿才能追上的,而是被草绊住了脚走不动或者是一头撞到了王有正的怀里,等等令人匪夷所思的状况,王有正跟田明康哪里舍得不抓?   两人便把兔子跟鸡都装起来,两人的背篓都是沉甸甸的。   一路上,两人高兴极了。   “有正!说实话,我也打猎这么多年了,头一次收获这么多!”   王有正也是喜气满面:“我又何尝不是?咱们今年可以过个大肥年了!”   今年跟大房分开,王有正带着妻女开始了新生活,如今又打到了野猪,当真是觉得日子越来越好。   田明康看了看走在前头的王有正,满头大汗,但浑身都是劲儿,不由得想到了什么,说道:“说起来,你们自打跟你大哥一家分开之后,似乎日子越来越好了?哈哈,你闺女名叫福妞儿,可真的是你家越来越有福气!”   王有正想到福妞那可爱的小脸,也点头:“福妞的确乖巧,若非她在,我与她娘也是活不下去了,福妞确实是我们家的小福星。”   他说着想起来临走时福妞塞给自己的如意结,顺手去掏出来想看看,却发现如意结才拿出来就碎了,飘飘洒洒成了灰,消失在空气中。   王有正一震,隐约也觉得是福妞这如意结保佑了自己,若非这东西,只怕他早已死在了野猪的手里!   两人边走边说,等把野猪运到山下,也早已累得浑身要散架了似的。   卫氏实在是体贴的很,她这几日怕王有正忽然回来,便在炉子上一直都热着水,还做了些饺子,就想着王有正回来之后,立即煮给他吃。   原本以为王有正还要几天才回来,可谁想到这就回来了,见男人脸上的血迹都没洗干净,卫氏心疼得立即上去了:“相公,你可是受伤了!”   福妞儿也急了:“爹!爹!您怎的了!”   王有正立即安抚她俩:“我没事,就是累了点,先坐一会。”   卫氏赶紧道:“那你坐着,我去煮饭!”   她赶紧地去煮饺子,福妞儿则是拿了热毛巾,端了两碗热茶水:“爹,田家大叔,你们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这茶水里头兑了红糖,喝起来浑身都有了力气,两个大男人一口气把一碗水喝光了。   再吃完两大碗饺子,这才缓了过来。   吃完饺子,王有正跟田明康开始分打回来的猎物,卫氏与福妞瞧着这么大一头野猪也都吓了一跳,但想到有野猪肉可以吃,还可以卖钱,都喜不自胜,福妞一个劲儿地夸赞:“爹,您真厉害!”   王有正心有余悸,摸摸福妞的脑袋:“是你的如意结保佑了爹。”   按照王有正的意思,这打回来的东西对半分,一半给田明康,毕竟靠他自己一个人,决计没有办法把这么多东西拖下来的。   可田明康不愿意,他觉得自己这些东西几乎都是王有正自己打下来的,他顶多要上两只野鸡,再多便是占便宜了!   两家人撕扯半日,最终决定,给田明康四分之一的野猪,此外兔子跟野鸡则都是对半分。   说来也对,那野猪的确是王有正拿命换的。   虽说分给田家不少东西,可这剩下的也足以让福妞一家赚了一大笔!   首先这野猪分好之后,卫氏留下一大块猪肉自家吃,剩下的王有正拖去了镇上酒楼去卖。   因着是野猪,外加那几只野兔子,野鸡,酒楼鲜少见到这么肥大的野物,一口价出了一百两!   这野猪实在是肥,加上兔子和鸡,一百两也算是值得了。   王有正拿着银子,想到之前夜明珠卖到的银子,加在一起,差不多也有两百两了。   等到来年,春雪消融,他便抽空打一辆牛车,到时候福妞跟卫氏去镇上便也都方便了。   盘算着这些,王有正在镇上又逗留了些时日,给妻女都买了些东西。   等他回到家,福妞跟她娘正在厨房忙活呢,猪大骨熬的汤,浓郁鲜香,外加萝卜烧猪肉,闻着味儿都让人垂涎欲滴,卫氏还用细面做了大白馒头,香软可口,一家子坐下来,吃了个肚儿溜圆!   福妞撒娇:“爹,娘,福妞想一直都过这样的日子,跟爹娘在一起,没有其他人,高高兴兴的。”   卫氏笑眯眯的:“福妞早晚要嫁人,可莫要说这样的傻话,等福妞嫁了人,有了相公,会比同爹娘一起还要好。”   福妞脸上微微一红,跟她爹告状:“爹,您瞧娘,总想让福妞走呢。”   卫氏笑了:“娘说错了么?”   其实,卫氏心里头也不愿意接受,但想到福妞迟早要嫁人,只能逼着自己预先准备好。   王有正倒是笑了:“此事往后再说吧,福妞是爹爹的心肝宝贝,哪个臭小子敢肖想?福妞啊,你就安心在爹娘身边,爹爹在一日,便保护你一日,看谁敢欺负你?”   福妞笑:“爹,那福妞一辈子不嫁人,成吗?”   王有正点头:“这有何不可?你一辈子不嫁人,爹爹就打猎一辈子,养你!”   这让福妞特别高兴,赶紧地给她爹倒酒。   卫氏叹气,摇摇头。   他们一家高高兴兴的时候,田家也正在喜气洋洋的,田明康分了不少东西,留下一些,其余的也拿去卖了,倒是得了一笔银子,一家子私下都对福妞一家感激得很。   只是,崔家如今却是一塌糊涂。   崔大山回去之后,那腿是不能要了,艰难地保住了命,往后却没法子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只怕还是个拖累!   等儿子要说亲的时候,人家肯定要顾忌崔大山的腿,因此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儿子,等闺女要说亲的时候,也会有同样的情况,这让崔家一家子都入赘冰窟。   崔大山媳妇连着问了好多回为何会这般,最终崔大山才说了实话:“我想着,他凭啥有这把好的运气,定然是那把刀带来的,那头鹿,那颗夜明珠,若是我有了刀,定然是我的!”   他媳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这不是傻吗你!我都同你说了,你就悄悄跟在他后头,夺了他的东西便可,你想要他的命,这不是自找的吗!”   崔大山急了:“当时他的确掉在山洞里了,我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这个姓王的不仅没死还打到了野猪!而我呢,我这辈子是完了,完了……”   说着,他又痛哭起来。   可哭的再大声,这腿也是没法子好起来。   崔大山媳妇想想往后的日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俩的闺女崔惜躲在墙根下,眸子里都是恨意。   她打小就讨厌那个王福福,大家都是乡野里的小姑娘,怎的王福福吃的不好住的不好,却生得那般漂亮?眼睛比她大,脸蛋比她白,睫毛都比她长!   崔惜处处拿捏,总算让村里人知道,她能干又聪慧,比那个空有个漂亮样子的白软王福福中用,若是娶媳妇,定然是崔惜更容易被人看上。   可如今她爹因为王福福的爹,腿被狼咬断了,她往后还如何与王福福比啊?   崔惜咬了咬唇,抓紧了手里的帕子。 第16章   福妞他爹下山之后,没过多久天气就冷了起来。   十一月初便开始下雪,起先是小雪,后来就慢慢地成了大雪,冷的人都不敢露头。   因着家里境况还不错,卫氏给一家三口都做了新棉衣,都是塞了厚厚的棉花里子,她手艺巧,做的不臃肿却又暖和,偏生又好看得很,福妞穿上喜欢的直转圈。   过冬是个大事儿,村里哪一年冬天不死几个人呢?不是饿死便是冻死,但各家各户顾得了自己都很难了,哪里管得了旁人的死活?   王有正提前砍了柴劈好,垒得整整齐齐,搭了个草棚子存着,米面也都准备得足足的,一家三口关上院子围栏的门,就躲在家里安安稳稳地过冬。   他们的屋子原本只是青砖加泥巴糊的墙,冬日来临之前,王有正又勤快地用泥巴加稻草糊了一层,因此住着也很是暖和,放一只炉子在家里,门帘子一放,一点儿也不冷了。   卫氏点了灯,坐在灯下缝衣裳,王有正坐在小板凳上做木工活儿,他打算给福妞做一只小的首饰盒子。   福妞则是拿着一支簪子,在心里捉摸着如何作出来更漂亮的簪子。   一家子温馨安静,冬日竟然也丝毫不觉得难熬。   只是,这会子难熬的人家可不少,外头大雪越来越厚,压得树枝咔擦咔擦地断,不少人都是又冷又饿得躺在床上,尤其是王家大房的人。   前几日不知道怎的,他们家竟然遭了小偷,一家子睡得沉,秦氏藏在床底下的银袋子都被偷了,那是他们家最后的银子了啊!尽数被偷,还如何过活?   莫说年后牛蛋的学费,便是今年过年,只怕都吃不起肉了!   秦氏急得在家里乱骂:“这杀千刀的狗贼!若是被我抓到,必定要杀了他一家子!“   王有财郁闷地说:“大雪把路都埋住了,你能知道是谁偷的?如今只能认栽了。”   牛蛋捂着肚子说:“娘,好饿,今儿只吃了一个窝头,牛蛋饿得没力气读书了。”   王翠翠也饿,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氏:“娘,听闻二叔从山上带回来一头野猪,还有些兔子与野鸡,从前他每次打了东西都送到这里来,如今是不送了吗?”   提到王有正一家,秦氏就眉心直跳,她花了重金诅咒老二一家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听说老二打回来一头大野猪!   想了半晌,秦氏看向王有财:“你这个窝囊废!老二一家子吃香喝辣,我们连窝头都吃不起,你就不会想想办法?!”   王有财声音沉闷:“那我能咋办?老二与咱们都断绝关系了,难不成我去找他要东西么?”   “那你就看着我们娘儿几个饿死?王有财,我怎么就跟了你这样的窝囊废啊!”   秦氏哭着叫骂了几声,提起来包袱回了娘家。   她这一回去,王翠翠跟牛蛋都急得哭了起来,等到了晚上,无人做饭,爷仨大眼瞪小眼,俩孩子饿得又哭起来,最终只能王翠翠去做。   虽然说秦氏平素也会让王翠翠干活,但灶房做饭的事情不大让她做,主要是怕浪费粮食,因此王翠翠并不太会做饭,一不小心把一壶油都给洒到里面缸里,手忙脚乱地去收拾,面缸打翻了,尽数掉进了水缸里!   这下子咋办?王有财实在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带着俩孩子去找老二。   王翠翠暗自高兴,她这下子可以吃到肉了!据说二叔家好多好多肉呢。   到了福妞家门口,王有财上次被老鼠夹子夹到了脚,这回小心多了,也不敢进去,就在门口喊:“二弟!帮帮忙!你这两个侄儿侄女都要饿死了!你大嫂回娘家去了,我实在是不会煮饭,可否让弟妹做一顿饭让孩子们吃?”   卫氏与王有正在屋子里听到,都不想出来,福妞好奇地说:“爹,娘,咱们不是都断绝关系了吗?”   王有财在外头喊了好一会,声音都要哑了,也有些恼怒了:“二弟!我好歹是你大哥!你难道见死不救吗?娘在底下知道了也会寒心的!”   这让王有正脸色一冷,他走出来,拿着一把铁锹,铲起来一铁锹的雪,直接朝他们三人扔了过去。   “滚!”   王有正身材高大,王有财矮小一些,一下子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王翠翠跟牛蛋又冷又饿,嘴唇哆嗦,牛蛋恶狠狠地看着王有正:“奶奶死之前说过,二叔你天生绝户,往后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饿了,快给我弄吃的!”   他小小的人,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王有正都气笑了:“需要我再告诉你一遍吗?咱们生死都跟彼此没任何关系了,你们饿死是你们的事,我东西吃不完那也是我的事情,若是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他刚说完,卫氏与福妞也掀开门帘子走了出来,两人都穿着簇新的棉衣,都是白白嫩嫩的,脸颊上微微有些肉,好像是吃胖了些。   瞧着福妞身上的棉衣,头上戴的簪子,王翠翠瞬间嫉妒了起来。她恨不得把福妞的衣裳拔下来穿子身上。   见二叔这般绝情,王翠翠大声说:“二叔!福妞乃是个丫头片子,将来给你送终的人只有牛蛋,二叔难道不怕牛蛋不管你?牛蛋饿了,二叔有东西吃,何苦不拿出来带我们吃呢。”   她话音一落,王有正没命地铲起来雪往他们身上泼,三人被雪砸得几哇乱叫,赶紧地走了。   最终,门口安静。   末了,王有财只能带孩子们去丈母娘家把秦氏请了回来,一家子倒是没有捞到二房任何好处。   十二月中旬,眼看着快过年了,天气也晴了几日。   深山积雪,晴日的时候显得光芒万丈,风景非常地好,因着关了那么多日,福妞也想出去走走,卫氏与王有正不放心,还好田大路来找福妞玩,说是就在福妞家不远的地方,去碰碰院子看看有没有冻死的麻雀之类的抓回来烤着吃。   田大路信誓旦旦:“我会保护好福妞姐姐的!”   福妞也跃跃欲试,卫氏只得笑道:“那行,你们两个可不能走远了,只许玩一炷香时间就得赶紧回来。”   她话音才落,福妞跟田大路便带着小篮子出门了,两人往前走了没一会,就听到一群小孩再叽叽喳喳地说话。   “前头那条小溪被日头一晒,雪都化了!里头有不少鱼,走,咱们去抓!”   见那群小孩都朝小溪跑,福妞跟田大路对望一眼,也要去。   两人想着,去了就回来,也不算什么,可却不知道,前头有路等着他们呢。   那群孩子为首的便是崔惜,崔惜出来转悠了好几日,实在是家里整日哭声不断,她受不住,便出来瞎转,今日瞧见福妞也出来了,便计上心来。   她爹的伤可都是福妞的爹造成的,这仇不报不行。   前头那群小孩走远了,福妞跟田大路跟了上去,地上的雪都还没有化,原本福妞走路是很小心的,却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踩空了,直接顺着雪往斜坡下面滑了下去!   她哎呀一声,顺着斜坡滑出去好远,田大路赶紧从旁边小路想要绕过去救她,却见前头去抓鱼的孩子们都回来了。   “田大路,你怎的在这?”   “我福妞姐姐掉下去了,你们帮我去救她好不好?”田大路急得不行。   村里小孩子们大多都喜欢福妞,大伙儿便互相照应着往斜坡下方走去,崔惜也想看看福妞摔坏了没有,便也跟着去了。   福妞从山坡上的小路滚下去,身上黏的都是雪,她觉得腿疼胳膊也疼,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摔到了一处凹坑里,身下都是雪。   “这是哪里?”福妞站起来想找出路,却瞧见一处山洞口。   她不敢进去,想着有些害怕,转身便要走,却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声,听着这声音,似乎那人很难受,连着咳嗽了半日都没有停下来,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福妞犹豫了下,心里头害怕,但想到自己爹爹每逢去山上都会或多或少地遇见危险,她也希望爹爹在那个是有人帮助,设身处地这么一想,福妞大着胆子往里走:“有人吗?你怎么了?”   山洞里坐着个清瘦少年,约摸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偏瘦,面容苍白,身上的衣服显得十分宽大,他用衣袖挡着脸,咳得心肺都要炸裂开来了。   齐昭一边咳嗽,一边听着山洞口的脚步声,以及那小姑娘稚嫩的喊声,心里一下一下跳得更快,就咳嗽得更厉害。   他抓紧衣袖,从未如此紧张过。   上辈子,齐昭九岁那年被人设计染了咳疾,被悄悄地送出宫找神医治病,半路上便被人毒打一顿,扔到了这个山洞里。   这儿很偏,一般没有人会来,齐昭原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救了他。   小姑娘家穷,奶奶偏心得厉害,却时常从不多的吃食里抠出来一些分给他,就这样,竟然也慢慢地治好了他的病,甚至,小姑娘的爹娘还收他为义子,小姑娘则是成了他的义姐。   只是,他一次未曾喊过她姐姐。   十六岁那年,他回京了,带着不多的胜算,扳倒了从前残害他的人,浴火重生,成了东宫之主。   待他带了大队人马来接义父义母以及他的福妞之时,却发现义父义母已经染病去世,福妞儿由奶奶做主嫁给了个地主的儿子,那家人不仁不义,由着福妞被小妾摁入了水井中淹死,死之后都未曾把尸体捞上来……   齐昭想到这些,就觉得骨子里都是恨意。   上辈子他一声未娶,孤独终老,过继了旁人的儿子作为后代,日日受万人朝拜,却带着巨大的遗憾撒手人寰。   若有来生,他必定要护福妞周全,不叫她吃一点苦。   咳嗽声越发厉害,福妞悄悄走到山洞口,往里探头:“你……怎的了?”   齐昭抬头望去,小姑娘脸蛋儿圆润,大眼睛水灵灵的,宛如一头可爱的小鹿,她站在那里,忧心忡忡地看着齐昭。   是他的福妞,没错了。   他终于,又找到了福妞。   齐昭一口气没有上来,昏了过去。 第17章   见那清瘦少年倒了下去,福妞儿吓了一跳。   她赶紧上去扶住他:“你怎的了?”   人没有回应,福妞儿却触到他手凉得如冰块一般,此时福妞儿顾不得其他了,握住他手一个劲儿地搓,总算将人搓得稍微热了些,她想起来她爹娘说的人昏倒时掐人中便可醒来,便要伸手去掐人中,她力气小也不敢用大力气,死活没法把人弄醒。   此时外头传来喊声,田大路带着一群人在喊:“福妞!福妞你在哪!”   福妞赶紧冲出去:“你们快来呀!这儿有个人!”   一群小孩进去,崔惜也跟着进去,只见山洞里一个清瘦少年靠在石头上奄奄一息。   他实在是太瘦,面颊凹陷,瞧着都是病气。   崔惜厌恶地遮住口鼻:“这人是快死了吧。”   福妞着急:“咱们不如把他抬回去看看能不能救回来,他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毕竟是个大活人。”   可大家伙儿面面相觑。   “带回去不要银子的?不吃东西么?谁有银子给他治病呢?”   “就是,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口粮,我不敢带去我家。”   “福妞、咱们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田大路上前劝道。   可福妞却觉得这人可怜的很,坚持要带下去,崔惜冷笑:“那你便把他带回去,你总是这般单纯善良,谁人不夸你呢。”   她语气酸溜溜的,福妞也顾不得了,跟田大路一起把这人给救了回去。   其他孩子原本都以为福妞爹娘会责怪她带了个拖油瓶回来,可没想到卫氏只是怔了下,便拿出来红糖冲了一大碗红糖水给这人灌了下去,而后又拿出来厚厚一床棉被给他盖上,好一会儿,这少年身上总算热乎了。   其他孩子见福妞家啥冲突也没起,便都回去了,崔惜心中更郁闷,原来福妞一家都如此虚伪!   这会儿当着旁人在扮好人,可她笃定等大家一走,福妞家必定还是要把这少年扔出去的。   毕竟药费口粮都是很贵重的东西,谁会花在陌生人身上呢?   可她想岔了。   福妞内心愧疚:“娘,这人实在太可怜,我便救回来了,往后福妞少吃一些,咱们留他下来好不好?他在外头肯定要冻死的。”   她可怜巴巴的,卫氏笑着摸摸她头:“家里不缺那点吃的。”   卫氏瞧了瞧床上的少年,皮肤白净鼻梁高耸,嘴唇白得没有血色,身上的衣裳摸着像是好料子,只是具体有多好卫氏也就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心里也有了思量,若这孩子当真没人管,收留一阵子也未为不可。   齐昭是晚饭后醒来的,他做了个温暖的梦,梦到福妞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帮他暖着,可醒来之后却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屋子与上辈子福妞住的地方完全不同!看着干净舒适,身上的被子又厚又暖和,上辈子福妞一家的东西几乎都被奶奶搜刮了去,哪里会有这种好东西?   齐昭一惊,难道救自己的不是福妞儿?!   他赶紧掀开被子要下去、却见着外头走进了个少女,她穿着梅花小短袄,团团脸儿白如玉,瞧见他醒了便笑:“呀!你醒了?还难受么?我娘做了鸡蛋羹,你要不要吃一点?我去拿!”   她放下水盆正要走,齐昭一把抓住她胳膊,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地说:“福妞儿。”   福妞儿一愣:“你怎的知道我名字?”   “方才听见你娘喊你。”齐昭声音平稳简单带过。   他心里诸多疑问,却都不适合此时说出来。   卫氏听到声音进来,关切地问了齐昭几句,问他为何一个人在荒野里。   齐昭眸子闪了闪,瞧见卫氏觉得眼眶发热:“因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晚辈本是要投奔远房亲戚却扑了个空,途经此处体力不支染了咳疾,幸得令爱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他一言一行甚为规矩,也毫无漏洞,卫氏惋惜地说:“你既然身子虚弱也无处可去,便留在此处先歇息歇息等来年春暖花开再说其他的吧。”   王有正也跟了进去说:“我们一家三口都是普通农户,不是什么坏人,你且放心住下。”   齐昭掐住手心,上辈子以及这辈子,他不知道得过多少人陷害,仅有的温暖都是从义夫义母以及福妞这里得来的。   如今重新再见,心底涌动的思绪如潮水一般,却又怕吓到他们,只能先咽下去。   王府里多少人在盯着他,他如今只能先在此处慢慢养身体,等养好了再杀回京城。   这一次,不管任何缘由他都必须要把福妞一家带回去。   卫氏问了齐昭的姓名以及生辰,齐昭想到上辈子自己如实说了生辰,便成了福妞的弟弟,便赶紧说道:“我叫齐小五,是奎未年生人,生日是二月二十九。”   他故意把自己的生日说的提前了一年,这样就比福妞大了。   可卫氏笑吟吟的:“小五,你真是二月二十九的人?”   齐昭点头:“当真。”   卫氏笑道:“那你就不可能是奎未年生人,奎未年二月只有二十八日,你应当是记错了哦,你跟福妞是同一年的,福妞二月初一生人,你得喊她姐姐。”   齐昭面色一僵,他急着改了年份,却没有想到自己生辰日的特殊,竟然最终还是成了福妞的弟弟!   自打这日开始,福妞待他极好、一句一个“弟弟”,齐昭面色难堪,趁着无人时低声咳嗽几声说:“不许你再喊我弟弟。”   福妞正在给他剥炒好的蚕豆吃,据说这东西能止咳,她有些讶异:“为什么不能喊?你比我小二十多日,个儿也比我矮,我喊你弟弟再正常不过了。”   齐昭眉头一皱:“我将来会比你高。”   福妞笑眯眯的:“可是,你还是我弟弟,因为你比我小,齐小五,你得喊我姐姐。”   齐昭面色涨红,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发觉自己明明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但面对福妞时却思维混沌得厉害。   福妞见他神色不对,伸手摸摸他额头,一惊:“呀!你起热了!”   齐昭身子极差,因着自小被王府中人蓄意残害,这几年不是起热便是咳嗽几乎未曾消停过。   福妞吓坏了,以为是自己喊他弟弟把他气着了,赶紧去喊了爹娘。 第18章   齐昭烧了一场,直昏迷了三日。   这吓得王有正与卫氏一筹莫展,去喊了大夫过来,大夫都是认识的,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打哪儿弄来的这孩子?身子虚弱至极,就怕是有金山银山,也不一定能养好呢,你们这不是自寻烦恼么?我也不诳你们了,这再好的药材吃下去都是浪费银子,且就用寻常的药吊着,能不能活下去看他的造化。”   福妞心里一惊,看着床上紧闭双眼一声不吭的齐昭,想起来自己那回落水加起烧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魂儿飘了是四个姐姐送自己回来的,真希望齐小五不像自己那般凶险呀!   大夫一走,卫氏为难了:“相公,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借住在咱家,咱们却帮不了他,若是出了意外……”   王有正大手握住她手:“莫要怕,我们尽力便可。”   此后,卫氏每日都煎药给齐昭服下,另外又煮了很烂的小米粥,福妞帮着喂给齐昭吃,王有正冒着雪去买了新鲜的猪肉,卫氏剁成肉糜跟面条一起煮烂,福妞便仔细地一勺一勺喂给齐昭吃。   原本卫氏是不愿意让福妞动手的,可福妞很喜欢做这些事情,她担心这个弟弟会熬不过去,积极地帮助她娘照顾齐昭。   齐昭从昏迷到微微醒来,再到能艰难地吞咽食物,七八日之后便可以稍微坐起来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回熬不过去了,却没有想到,还是硬生生地挺过来了。   从前在王府,每回一病倒,伺候的人便开始可劲儿地懈怠了,因着有人下了命令,不许待他好,若是他自己挨不过去,便就那么死了便是。   可齐昭一次次地熬过来的。   他靠着自己,艰难地跟阎王斗争,一次次熬过来,仿佛被千刀万剐,浑身失去力气。   唯有这一次,有人在他旁边,细心地伺候他,巴望着他醒来。   齐昭吃完一碗鸡蛋羹,眼睛红红的,福妞担心地瞧着他:“可是你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就赶紧躺下休息,好容易才养好的精神,可不能再弄坏了!眼瞧着要过年了,你得好起来等着吃饺子呀!”   没几日便要过年了,齐昭想到这,强行咽下去泪:“嗯,我没什么不舒服,否极泰来,如今遇着福妞,一切都会好的。常听人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我熬过去这一遭,将来必定能过上好日子。”   福妞微微一愣:“你说什么宝剑?什么梅花啊?”   她没读过书,就觉得文绉绉的,恰好王有正进来了,端了一碗煎好的药递给齐昭:“喝吧。”   一边,他转头笑着看福妞:“小五只怕是读过书的,因此说话上面咱们有些都听不懂,福妞儿,若是你得空,也可以跟小五一起学习认字,只是可不许累着小五了。”   福妞一脸惊讶:“真的?你读过书?我能跟着你学?”   齐昭看着福妞那单纯漂亮的脸蛋,想到上辈子。   上辈子的福妞也喜欢认识字,他手把手教福妞学会了许多字,原本想着等自己回京打拼出江山之后,接她回去当夫人,却未曾料到,她那么好的人儿,活生生死在了井里头。   井底很冷吧?她一定也很怕,齐昭眼眸沉下去。   半晌,他说道:“小五略微读过些书,等空了倒是可以教她认些字。王叔,谢谢您了。”   这辈子,齐昭没打算再认义父义母,王家的恩情他会翻倍报答,但此之外,他也要跟王家人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王有正没在屋子里待太久便出去了,齐昭把一碗药分了三次喝完,那药很苦,福妞凑上去:“是不是很难喝?你吃一口这个。”   她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麦芽糖:“是上次爹爹去镇上给我买的,我没舍得吃光,留了一块。”   齐昭摇头,眉头虽然微微皱着,嘴上却说:“不苦。”   “哎呀你吃吗?我知道很苦的!”   福妞说着,便把麦芽糖直接塞到了齐昭的嘴里,齐昭猝不及防就感受到了甜滋滋的味儿,那味儿直接把嘴里的药苦给掩盖了下去。   甜东西让人心里头舒坦,尤其是福妞亲自喂的,齐昭越吃越觉得香甜。   他自小生在王府,虽然有人私底下残害他,但明面上却做的极好,尤其是齐昭不爱吃的那些紧致糕点,那人吩咐下人一碟子一碟子地往齐昭房中送。   都是极好的,但齐昭吃起来只觉得腻味。   他不喜欢糕,也不喜欢糖,但此时却觉得这麦芽糖当真是极品绝味。   可惜,他重生之时已经被送了出来,都未曾来得及从府上带出来什么好东西,眼下也没有法子给福妞什么了。   齐昭眼神清明地瞧着福妞:“将来,我也会给你好吃的糖。”   福妞笑眯眯的,眼睛如月牙一般:“好呀。”   因为身旁有人照顾,齐昭也争气,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腊月二十那日还起来走了一会,他知道自己如今都是白吃白喝,心里头也惭愧。   好在跟福妞私下说了几回话,大致知道了这一世福妞一家跟从前不同。   如今他们与大房分开了,日子比先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不只是米面能吃饱了,鸡蛋跟肉也是时不时可以吃上一回。   福妞提到她爹娘面上都是自豪:“我爹娘可厉害了,爹爹会打到野猪,我娘做饭又尤其地好吃,她种的萝卜个儿又大又甜!”   齐昭有咳疾,每日都要喝卫氏煮的萝卜水,也吃过那萝卜,当真是十分可口。   见她这般舒坦,齐昭也放心了:“王叔跟婶儿的确都是极好的人。”   福妞微微有些不满,撇撇嘴:“那我呢?你病倒的时候,我照顾了你的,我不好么?”   “福妞也极好。”齐昭伸手想揉揉她脑袋,却被福妞躲开了。   “你怎的好像把我当小孩子似的?齐小五,分明你比我还小呢!”福妞越想越奇怪。   齐昭微微尴尬,他如今因着常年体弱,汤药不离身,但吃下去的饮食却不多,因此个儿的确不高,但将来,他会长很高的,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保护他的福妞。   “福妞,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没有比你小。”齐昭想半天也只能这样严肃地同她说。   福妞见他坚持,只得叹气说:“好吧好吧。”   两人正说着,王有正从外头回来了,身上都是落雪,一进门卫氏就给他拍打身上的雪:“可买到了?”   王有正摇头,叹息:“今儿不知道怎的,卖春联的人生了病,也不知道何时能来,要不我明日再去瞧瞧。”   卫氏有些心疼:“既然他也没说何时会去,你若是跑了个空可如何是好?”   王有正沉吟一番说道:“那这样吧,明日我去买些红纸回来,回头托咱们村里会写字的读书人写上几笔,也算是春联了,咱们不懂得写字,也不大能看得出来好坏。”   在一旁站着的齐昭忽然灵机一动:“王叔,小五也会写字,可否让小五试试?”   他虽然自小体弱,但鲜少康健的时候也都是在练字,因此一手字写得很是不错。   说完,齐昭便拿起来一根棍子,在雪地里挥洒起来。   他还未好全,体力不支,但那游龙走凤的姿态却让王有正夫妇二人以及福妞都睁大了眼睛。   齐昭单手挥着棍子,在雪地里写下了个“福”字。   王有正立即说:“我虽未读过书,可这字我认识!这不是福吗?我怎么瞧着,这比镇上卖春联的写的还好看呢!”   齐昭自然有信心比那些人写的好看,他斟酌一番提了出来:“王叔若是信任,可以多买几张红字,我来写几幅春联,您拿去卖,也是能卖到一些银钱的。”   他想到自己花去了王家不少的银子,还是心中有愧。   王有正高兴的很,第二日便去了一趟镇上,他买了一堆红纸,又买了些墨水以及一支毛笔。   这笔墨纸砚虽然都是极其劣质的那种,却依旧挡不住齐昭笔迹之中的灵气。   他尤其爱写福字,上辈子几乎人人皆知,以为他是祈求多福,因此才把一个福写得出神入化,打谁也不知道,他是在思念王福福。   齐昭写了二十来副春联,王有正拿去镇上,镇上不少人是读过书认识字的,一眼就瞧见这字可不是普通人写的,瞧那行云流水般的笔触,这若是贴到门上,那自然是漂亮的很!   春联被一抢而空,王有正十分惊讶,想到齐小五的叮嘱,便又买了些红纸。   写字对齐昭来说简直简单的很,何况福妞在旁边磨墨,更让他觉得心神安宁。   外头飘着雪,屋子里有热乎乎的炉子在燃着,福妞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东西洗的,总是带着骨子清甜的味道,齐昭想了很久很久,才笃定那是福妞身上原本就有的味道。   他一闻到这种味道,就觉得周遭仿佛都安静了,世上的一切都有了美好的意义。   瞧着少女低垂的眉眼,嫣红的唇,他轻声问:“你可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福妞抬头,有些惊喜也有些胆怯:“可是,我从未学习过写字,听闻是很难的。”   “不难。你来。”他把福妞拉过去,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王福福”三个字。   福妞瞧着纸上的字,觉得新奇又快乐,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她忍不住赞叹:“弟弟,你真厉害呀!” 第19章   齐昭听到福妞喊的“弟弟”,眸色便沉了下,他慢吞吞说道:“若想写好字,需得反复练习,方能记得住比划与神韵,你就这般写上十遍,先写个人字。哝,这便是人。”   他教福妞写了个人,愿意是想惩罚福妞,叫她跟自己认错,往后再不喊他弟弟,可谁知道福妞当真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她写字之时尤其认真,一个一个地写下去,胳膊都酸了也一句都没有抱怨。   这让齐昭想起来自己在王府时认识的那些娇小姐,个个都嫩得很,稍微多练一会儿字,便叫苦连天,仿佛是要了命了,可如今瞧着福妞,他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最可爱。   齐昭走过去抓住她手:“该累了吧?你这字已经写的很不错了,歇歇。”   福妞点头:“我觉得写字真有意思!弟弟,你往后能日日都教我写字吗?”   齐昭脸上一黑:“你喊我什么?”   福妞赶紧捂住嘴巴:“齐小五!你以后日日都教我写字好不好?”   这下子,齐昭才缓了脸色:“嗯。”   他打算,先教她写基础的,再教她写她自己的名字,接着,教她写“昭”这个字。   眼瞅着要过年了,王有正拿着齐昭写的春联去了几次镇上倒是次次都卖光了,他是个老实人,立即就要把卖得的银子给齐昭,可齐昭直接便拒绝了。   “王叔,婶儿,我已经得了你们的救命之恩,这点子东西就莫要再分你我了,此番恩情只怕我此生难报!”   卫氏赶紧说:“哎呀,小五,你可莫要这样想,我们救你哪里是希望你报答的?你身子好好的便是了,年后你若是没有地方可去,只管住在这里,就当成你自己的家。”   齐昭眸子里都是感动:“小五记下了,把这儿当自己的家。”   不知不觉,大年三十就来了,卫氏忙忙碌碌地做了饺子,又卤了一锅肉,香喷喷的肉吃起来特别过瘾,齐昭如今身子也没那么虚弱了,虽然还是咳,但不至于咳得惊天动地跟要昏过去了似的。   他如今每日除了教福妞写字,也没有旁的事情,饮食上卫氏照顾得极好,齐昭就觉得自己身上力气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福妞吃了大半碗饺子,齐昭也吃了半碗,吃完之后,两人都去门口看王有正放炮竹。   炮竹声中旧岁除,这一年总算是过完了。   因为福妞小,齐昭又病弱,他们俩便不用守岁,王有正特意包了两只压岁钱封子,给了福妞与齐昭。   齐昭握着那封子,知道里头的银钱不多,但想想还是觉得无比难得,心里头热腾腾的。   上辈子王有正因为与大房瓜葛很深,手里头没有闲钱,没有给他跟福妞发过压岁钱,齐昭在王府之时更是没有人记得这般关怀他,如今拿着压岁钱,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个幸福的小孩儿。   过完年,卫氏还给齐昭做了新衣,把他身上原本宽大的衣衫给换掉了。   齐昭穿上新衣,倒是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那宽大的衣裳衬得他更加瘦小,如今这衣裳合身,加上齐昭近日来也养了些肉,便瞧着清俊了许多。   福妞跟着他练习了约摸一个月,学会了最基本的简单的字,比如人大天地之类的,自己的名字也会写了,心里头高兴,便想趁着日头好,带齐昭出去玩玩。   此时已经出了正月,太阳很大,冰雪早已消融,恰好卫氏跟王有正一起去了镇上采买,福妞便带着齐昭一道去小河边挖荠菜。   如今正是荠菜的时节,鲜嫩的荠菜挖回去炒鸡蛋很好吃。   齐昭不会挖菜,站在那笨拙地拿着小铲子蹲下去:“是这样吗?”   福妞一看,他把菜都挖断了,赶紧手把手教他:“哎呀,你写字那么好,怎的挖财不会?你教我写字,我来教你挖财!”   见福妞教得那么仔细,齐昭微微一笑:“嗯,我好好学。”   两人不知不觉挖了一小篮子的荠菜,提着往回走,齐昭又折了一根柳枝,问:“福妞你想听我给你吹曲子吗?”   福妞疑惑:“怎的吹?这儿也没有笛子!”   齐昭把那柳枝儿弄了下,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立即响了起来。   他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裳,眉目清秀,瞧着跟村里其他小男孩完全不同,越看越是好看。   福妞儿听得出神,没有发觉不远处几个小孩也听入神了。   那也是一群来挖荠菜的小孩。   “那就是福妞上回救回去的人吗?听闻会写字,还会写春联呢!那春联还卖了钱,福妞她爹说,这人还教会福妞写字了!”   “真的吗?这么厉害?!   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崔惜远远地打量着齐昭,那日她瞧着这人只觉得是个快死的祸害,如今一看,却发现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同。   看着这人通身的气派,就不像是乡野出生的孩子,何况小小年纪就写得出那般漂亮的字?   如今福妞也会写字了,这附近说亲的人肯定更喜欢福妞。   不过崔惜也想过,如今她爹成了那样子,她与福妞是争不过了,不如自己想法子找个合心意的如意郎君。   现下瞧着齐昭,崔惜觉得此人倒是很合适。   首先齐昭生得俊,其次会写字,只怕家里是有钱大户,只是短暂地没落了罢了,但回头定然比村里那些泥腿子强多了。   崔惜这样想着,便开始找机会接近齐昭。   这一日,总算被她寻着了机会,到了齐昭跟前。   “我叫崔惜,也是这村里的人,你叫齐小五是吧?那日,是我与福妞一同把你救回去的,说起来还是我先发现的你,但福妞说……她家名声差,想做点好事改变下旁人的印象,便把你强行带回去了。”   齐昭闲闲地翻了下眼皮,什么都没有说。   崔惜顿了下,继续说道:“我这人其实不爱多管闲事,但觉得你人很好,便想提醒你一番,你在往家住着,但也勿要轻信他们一家。尤其是福妞,她是个最虚伪的人,嘴上一套私下一套,装成了善良无辜的样子,实际上处处勾搭男儿……”   齐昭抬起头,眼神冰凉:“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话?”   眼前的女孩儿瞧着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怎的会这般污蔑福妞?   上辈子他似乎也听说过崔惜的名字,但都是从福妞那里知道的,并不了解这个人。   他没想到,这个崔惜小小年纪就这般毒辣。   崔惜被齐昭的眼神吓到:“我就是好心提醒你,我怕你受奸人蒙蔽……”   齐昭咳嗽几声,心中动怒,面容有些发白,但字字沉稳:“你若是真的那般好心,便离我远些,我见了你这等下贱之人便觉得恶心。”   崔惜一愣,几乎怀疑自己说出了:“你说什么?”   恰好福妞回来了,瞧见他们两个,立即去护住齐昭:“崔惜,你不许欺负我家小五!”   崔惜恼怒地看着齐昭:“你方才说什么!”   齐昭冷淡地看着她,带些厌恶:“我说你在放屁。年纪轻轻的女孩儿,知道羞耻么?你若是再不滚,我便让全村人都知道,你如何歹毒。”   若是大家都知道了,那崔惜还如何嫁人?   崔惜恨恨地瞪了齐昭跟福妞一眼,转身离去。   齐昭又咳嗽起来,福妞担忧地看着他:“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若是她真的欺负我了,你打算怎么办?”齐昭微微喘气。   福妞气得握紧小拳头:“我去给你报仇!”   她虽然没有打过架,但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养好了的齐小五,又被崔惜气得病重了!   齐昭微微含笑,心里头舒服了许多,他扶着福妞站了起来,低声问:“是吗?你要保护我?”   福妞点头:“当然,你是我救回来的,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   “那你打算保护多久?”   福妞不假思索地说:“保护一辈子!”   齐昭心中一动:“难道你不嫁人,我不娶妻?你如何保护我一辈子?”   福妞愁眉苦脸地想了好一会:“我倒是可以不嫁人,你娶妻之后,若是你娘子保护不了你,你尽管找我,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呀!”   可谁知道,齐昭微微摇头:“这样不好。”   福妞纳闷了,水润润的眸子里都是不解:“哪里不好了?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齐昭点头:“嗯,我倒是有个绝佳的法子,能让你保护我一辈子。”   见他这样说,福妞便追着问,可谁知道齐昭就是不说。   福妞都急了,他才回头,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略带苦涩地说:“等到……我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便会告诉你那个法子。我这辈子,就指望你保护了。” 第20章   自打开春之后,家家户户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因着野地里各种菜色都疯狂长了出来,卫氏手艺又好,家里饮食便越发可口。   不知怎的,齐昭觉得自己原先在王府里头的吃食虽然精细,但身子骨却一直都很弱,如今在乡下,他倒是好得飞快,起初只是每日勉强有精神教福妞读书写字,到后来,还能出去走走路,甚至能做些轻巧的活儿。   想起来上一世,齐昭就觉得更是疑惑。   上一世王家人虽然说也是费尽心思地帮他养身子,但他也缠绵病榻好些年,后来到了十四五岁那两年才逐渐好转,因此才有机会回京城。   细想之下,大约是如今福妞一家与大房脱离,银钱与食物更充沛,因此他也跟着恢复得快了些吧。   齐昭心中感恩,但也只能默默打算着,将来定要让福妞与她爹娘都过上好日子。   福妞虽然瞧着默默无言,但实际上很是聪明,齐昭不过教了她两三个月,她不仅认识了许多字,会写许多字,还学会了做简单的诗。   见福妞学的好,卫氏也喜欢的很,什么也不叫福妞做了,就让她学着读书写字。   齐昭闲着没事便带福妞一起去外头的小道上走走,三月份正是落英缤纷之际,山脚下许多野生的杏树桃树梨树,开了密密匝匝的粉白花儿,瞧着宛如仙境,香气沁人心脾,花瓣洒到人肩头,美得空气都静谧了一般。   齐昭是想教福妞作诗的,他心中计量着,若是将来自己一旦成功,福妞是必然要成为高贵的掌家主母,到时候若是诗词上一窍不通,想必会有不少困扰。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自然可以维护福妞的,但如今见着福妞也喜欢诗词,便意欲多教她一些,总归会用得着。   齐昭只举了几个简单的例子,福妞便静静地望着那几株花树,脱口而出一首简单的五言绝句。   虽说对仗不算工整,但也让人很是意外了,齐昭高兴的很,跟福妞一唱一和,在花树下逡巡许久。   恰好有人经过那里,听到福妞竟然会作诗,惊得锄头都要掉了!   很快,福妞会作诗的事儿传得整个村子都要知道了。   崔惜知道之后,更是嫉妒的很,满村里哪个女孩子认得字?福妞竟然会作诗?还是那个病秧子教的?   若是知道这样,那一日她便是拼了命也要把病秧子救回自己家!   可惜,事情没有回头的余地。   也有人看笑话一般问秦氏:“你家牛蛋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银钱读书,如今会作诗么?”   秦氏脸一黑,牛蛋读书花钱是厉害,但也只是认得了一部分的字罢了,诗么,倒是没见牛蛋做过。   她回去拷问牛蛋一番,牛蛋不服:“娘,您怎的向着王福福那个死丫头?她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会作诗又如何?难不成她去考科举?”   秦氏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便故意在人多的地方笑道:“丫头片子也不知道读书做什么,还作诗!我呸,笑掉人的大牙!将来说亲,谁不看姑娘家是否勤快,是否能干?屁股是不是大,能不能生儿子?有的人啊,自己生不出儿子,她闺女能好到哪里去?就是写上一百首诗,顶个屁用!”   卫氏听到这话,心里着实生气,她虽然老实懦弱,但若是说她那忍一忍尚可,但欺负到自己闺女身上,卫氏忍不了,也借机到村里人跟前说了一番话。   “我家福妞是个丫头不错,但丫头跟丫头也不同,有的丫头生得好看,又聪慧,有的丫头黑黢黢的尖酸刻薄跟她娘一般,就算是能生十个儿子,一百个儿子,那是下猪崽子么?顶什么用啊?”   不少人跟着附和,都道福妞儿生得那般漂亮,又会做簪子卖钱,比那王翠翠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呢!   谁家是瞎了才会娶王翠翠而不娶福妞?   见大伙儿这样说,卫氏心里头也舒坦了,秦氏暗地里又开始诅咒。   她骂骂咧咧的:“神气什么!你当我花银子诅咒你是干什么用的?你们迟早倒霉!”   可秦氏才说完,就听到外头王翠翠尖叫起来:“娘!鸡!鸡死了!”   秦氏冲出去一瞧,她养的四五只鸡,指望着下蛋好卖钱呢,竟然一只只地都死了!   那鸡死得蹊跷,眼珠子通红,口吐白沫,像是中毒了,这样的鸡肉也没敢要,秦氏气得坐在地上就哭:“我的鸡啊!我的命根子啊!家里本身就这般穷了,这下如何过啊 !”   她哭天抢地地也救不回来鸡了,只恨老二家坑害了自家,心里头默念着,那咒语一定要有用,要让老二一家家破人亡!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三月底,镇上要逢会,据说有戏班子来唱戏,附近人没啥好玩的,一到了这样的日子就是走着也要去看看热闹。   因着齐昭身子恢复了不少,王有正又置办了牛车,一家子去镇上倒是很方便。   恰好福妞与卫氏又做了不少的发簪,便想着一同带去镇上卖了,另外大家再听听戏,见见世面。   田明康一家三口也搭了福妞家的顺风车,几个人热热闹闹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镇上。   因着福妞他们还要去卖簪子,田明康一家三口要去四处逛逛,便先行分开了。   福妞给齐昭掖了下衣裳:“如今虽说是三月了,可你身子弱,还是要当心,不能吹风了。”   齐昭瞧着她温柔仔细的样子,心里头暖和的很:“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一个姑娘家,处处小心。”   这刚到镇上,他就觉得时不时就有人看向福妞,实在是福妞生得那张脸天然去雕饰,在人群中都非常打眼。   四人到了从前卖簪子的地方,才一把簪子摆出来,很快便有人陆陆续续地买走了,他们定的价格不高,因此并非暴利,但二十来支簪子卖出去之后,手里倒是瞬间宽裕了不少。   卫氏喜滋滋的:“原本想着咱们手头银子不多了,我做了些馒头带着咱们在镇上吃,可如今这有银钱了,等会给俩孩子一人买一碗热汤面吃。”   他俩实在是心善,瞧着齐昭无家可归,便完全地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在养。   福妞高兴地很:“爹,娘,那咱们先去看戏吧!我跟小五都还不饿呢,来之前刚吃了东西。”   卫氏与王有正点头:“嗯,走吧,也不急,估摸着戏还没开场,咱们来得早,可以四处逛逛。”   四人到处走了走,但因着身上银钱不多,也不敢大手大脚地花,王有正给福妞跟齐昭买糖葫芦,齐昭立即说道:“王叔我不爱吃酸,您千万莫要给我买。”   既然他不爱吃酸,那也不好勉强,王有正便给福妞买了一串。   福妞举着糖葫芦,脸上都是笑意,硬是让爹娘都咬了一口。   接着,她又递到齐昭跟前。   “你也吃一口!”   齐昭迟疑了下:“我不爱吃酸……”   “那你就吃外头那一层甜的,里头的山楂给我吃。”福妞笑吟吟的。   齐昭微微一怔,半晌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倒是脸红了:“咳咳,福妞,我咳嗽还没好,就不吃甜的了。”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他不能那般占她的便宜。   福妞一下子急了:“你怎的又咳嗽了?前几天不是都好多了么!”   见她着急,齐昭也慌了,赶紧解释:“这咳嗽与那种咳嗽不同,我只是嗓子有点痒痒罢了。”   “那你便可以吃呀,你吃一口吧很甜很甜的,咱们素日在家里也吃不到这东西,若是这次不吃,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齐昭见福妞这般,便轻轻咬了一口,甜甜的糖壳儿到嘴里一会儿便融化了,那滋味让齐昭心里头很是舒服。   “好吃吗?”福妞轻声问。   齐昭点头,清俊的面上都是笑意:“甜。”   两人正说着,王有正忽然说道:“前头那是在做什么?”   齐昭跟福妞都往前看去,只见前面热热闹闹的,似乎很多人在做什么比试。   等凑近了就能听到,原来是一群书生在比试对对联,若是谁能出一道大家都对不出来的对联,便能得到所有书生投注的彩头,那彩头便是银子,都放在一只碟子里,瞧着还不少呢。   因为有这彩头,不少人都好奇地涌上去,但凡识字的都想来露一手。   恰好今儿秦氏也带着牛蛋跟王翠翠来了,秦氏着急地说:“牛蛋,你也上去试试!说不准就能拿了这彩头?咱们王家可是读书人,你又是王家的独苗苗,想必是行的!”   牛蛋一脸吃屎的表情:“娘,我是正经读书的,哪里会这些对子?若是科举考对子,那我倒是跟先生学!”   他这样说,秦氏连忙答:“哦哦,那是娘怪罪你了,都是娘不好……”   在镇上人看来,那几位书生出的对子都非常难,这都大半个时辰了,没有人能全部对完,而所有人出的对子,书生们也都对答如流,想必今日没人可以胜出了。   王有正跟卫氏拉拉福妞与齐昭:“咱们不会这些,戏台子估摸着要开始唱了,咱们过去吧。”   可齐昭微微一笑:“王叔,还是让我们两个试试吧。”   说着,齐昭冲福妞一笑,福妞也有些跃跃欲试。   这阵子学习作诗,福妞跟着齐昭学了很多的对子,什么千古名对,大家奇语,福妞越学越觉得神奇,几乎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这下子便想恰好来试探下自己学到了多少。   齐昭低声说:“你上去,若是不会的,我来帮你。”   福妞点头:“好!”   她拨开人群走进去:“我来试试!”   大伙儿见到个玉雪清秀的小女孩出来说这种大话,一下子笑了起来,其中一位书生挥挥扇子:“小姑娘,可莫要来坏了我们的兴致,你认得几个字?也敢说你试试?”   秦氏瞧见福妞,也是一愣,冲着那些人大喊:“她不过才跟着个穷小子学了几个月,定然不会对对子!我是她大伯母,我清楚的很!”   福妞扭头看向秦氏:“我若是对的出来呢?你就当众给我道歉,承认你嫉妒我娘有我这样的闺女么?”   秦氏冷笑:“你做梦!你若是对得出来,我吃屎都行!” 第21章   齐昭自小不得父亲宠爱,母亲早逝,他独自一个身子又弱,跟着师傅启蒙之后,师傅也不大管教他,便读了许多的书。   王府里书多,齐昭读的书又极其地杂乱,人人都说他是绝对不会继承王爷衣钵的,身子又这般差,仕途上是决计不要指望了,齐昭便也没把心思放在哪里,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每日都躲在屋子里睡不着时便看书。   如此经年累月,倒是读了不知道多少书,寻常人都比不上他,更何况这小镇上的几个读书人?   齐昭随口在福妞耳旁提点了几句,福妞便朗声把几位书生的对子都对出来了,不过都是些卖弄技巧的东西,而齐昭又告诉福妞一个对子,福妞便笑道:“三塔寺前三座塔,塔塔塔。”   几个书生一愣,这对子听着是很简单,但若要对的出来完全工整的,那是非常难的。   好一会儿,几人抓耳挠腮的只得放弃了!   “小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敢问令尊是何名号?竟教得出你这般聪明伶俐的女孩儿啊?”   福妞微微一笑看向她爹,王有正赶紧说道:“在下只是这附近的猎户罢了,粗人一个,小女让各位见笑了。”   那几位书生更是另眼相看,围观的众人也都不信,这女孩儿瞧着白净漂亮,衣衫也不带丝毫补丁,甚至还有绣花,哪里像是乡下穷人家的孩子呢?   如今乡下人家饭都吃不饱,哪里出的起银钱让孩子读书?   但不管如何,的确是福妞拿到了彩头,几位书生把银子拿给她,足足十几两,羡慕的大伙儿眼都红了!   秦氏简直嫉妒得要命,但这时候却拉着牛蛋想要灰溜溜地逃走,忽然,一直躲在人群里的田大路喊了出来:“王家大娘!你走啥!你不是要吃屎?我刚刚捡到一块牛粪,你吃不吃?”   余氏赶紧作势拧了下田大路的嘴:“你这孩子,别瞎说!”   秦氏臊得脸都红了:“吃你娘的蛋!”   但其他人都指指点点起来:“就是这个人,说是这姑娘的大伯娘,怎的方才笑话人家,放出了大话,如今敢不承认了?”   秦氏被堵住,脸色涨红:“我何时说那些话了!就算是说了又如何?说说怎的了?”   她硬是挤开人群走了,不免被许多人嘲笑,今日来镇上玩的村里人不少,听说了之后都打心眼瞧不起秦氏。   福妞一家领了银子,高兴的很,这一大笔银子可以好好地改善家里的生活了,先前为了打牛车以及给齐昭看病,家里积蓄几乎耗光了,如今峰回路转,吃食又也不必太过于拘束了。   几个人去看了几场戏,怕回家来不及了,便去一人吃了一碗饺子,这才朝家里回去。   到了家,卫氏又煮了粥,配着腌菜大家吃。   晚上睡觉,卫氏拿着银子数了数,说道:“这银子,实际上都是小五挣来的,我都听到了,都是他在教福妞。他虽然说孤苦伶仃地在咱家借住,但咱们也不能昧下人家的东西,今儿花了一些,剩下的我觉得还是给小五攒着。”   王有正把外头的衣裳脱掉,躺到床上:“你说的极是,他一个男孩子,无父无母,将来说亲都是问题,这银子的确得给他攒着,等回头一起给他,等他十五六岁,也可以说个媳妇。”   卫氏把灯芯挑起来一点,忽然想到了什么,依偎到自己男人跟前:“你说,小五这孩子如何?”   想起来齐小五来到家里的点点滴滴,王有正沉思了会:“他虽然病弱,但性子沉稳,极其有礼数,似乎也读了许多书,是个很难得的好孩子。”   卫氏眼神微微散发着光彩:“那你觉得,若是咱们招他为上门女婿如何?咱两口子好好干,给他们打下些家业,小五是个好孩子,若是成了上门女婿,咱们就拿他当儿子,这样,福妞也可以一直在咱们身边。”   她觉得自己这主意极好,一想到福妞不必嫁到旁人家里去了,不用受婆婆的苛待,就激动。   可王有正却笑了:“月娘,你想的很好,只是,小五能读了这么多书,会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吗?还有他最初来的时候穿的那衣裳,我起初没注意,后来有一日瞧着,那布里头嵌着银丝。还有,他身上戴着一块玉佩,哪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会这般行头?我琢磨着,等他身子好了,长大了,必然要离开这里的。咱们救他,可不能被他认为是要占他便宜的。何况,就算他真心喜欢福妞,我也不希望福妞嫁到过于富贵的人家,咱们家底薄弱,差距太大,福妞会吃亏的。”   他这样分析了一番,卫氏似乎都想象到了福妞被苛责的样子,一下子害怕了:“相公!你说的对!是我粗心了,咱们还是找个离得近的,门当户对的,唉,我一想到福妞要嫁人心里头就舍不得。”   见娘子伤心,王有正把她搂到怀里:“如今福妞十岁了,你素日里与人闲话也可打听一番,谁家有品行不错的儿子。咱们虽然还是不算富足,但跟附近的人家比起来,也不算差的了,毕竟顿顿能吃饱饭,时不时还能吃几块肉,谁若是娶了咱家福妞,我王有正后半辈子挣来的银钱也都是他的!”   卫氏点头:“好,我会打听打听。”   他俩说着说着,便吹灯睡了。   齐昭原本是起夜的,走到堂屋就听到东边厢房有人说话,似乎提到了他名字,他站在窗下听了一会,就觉得身上微微地发冷。   他知道,福妞的爹娘都是很善良本分的人,上一辈子就是因为他们的善良本分,他认了他们做义父义母,因为他们的善良本分,他不忍心伤害他们,克制住了对福妞的喜欢,从未敢表露出一分一毫,直到,一切都错过了。   没想到,这一世,他们还是这样的想法,不支持他与福妞。   可是,他已经不是那个他了。   齐昭攒了七日没有吃鸡蛋,每一日都是偷偷把卫氏给自己的煮鸡蛋放到冷水里藏着,第七日借口出去走走,把鸡蛋也带了出去。   这几日,卫氏时常去跟余氏说话,打听出不少对福妞有意思的人家,大家瞧着福妞漂亮,又会认识字,这掌家管账养育孩子绝对没有问题,心里头都很愿意娶这样的儿媳妇。   卫氏私心里也留意了几家人,虽说都是生计方面有些艰难,但她不是很在意。   想到当初自己嫁给王有正不也过的很难?还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可两人情投意合,都是本分踏实的人,如今不也算苦尽甘来了吗?   她看上了几个,但嘴上也没给准话,只是意思了下,说福妞还小,还不是很急。   大家摸不准卫氏的想法,也不敢就这么地找中间人商议订亲的事情。   只是那日余氏忽然说道:“我娘家侄儿今年十二,虽说没有读过书但人很好,又很勤快,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小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娘家人都是好人,我那嫂子待我一向宛如亲生妹妹,你若是觉得不错,我明儿请我嫂子来一趟。”   卫氏也听说过一点余氏娘家的事情,心里头有些动摇,等过两日见着了余氏的嫂子,只见这女子生得面相很柔和,做事说话也都是非常体贴温柔,卫氏印象极好,两人说了半日的话,只差定下来了。   见这样,余氏也高兴,她与卫氏关系好,自然也希望福妞嫁的好,倒是她儿子田大路在一旁有些不太舒服。   余氏嫂子笑道:“我与我这妹子都亲生的一般,今儿我虽然是在我妹子家,但也想露一手叫我这卫妹妹尝尝,我这人就爱做些家里的活儿,不舍得让孩子受苦,尤其是女娃,那手嫩得水葱似的,何况做家事呢?”   她这话就是暗示说福妞若是嫁过去不会受苦,如今谁家的媳妇是不嫁过去第一日便开始洗手作羹汤?不让儿媳做事情的婆婆实在是太少了!   这又让卫氏心里头猛地一舒坦,越发喜爱余家。   可她还没答话,外头忽然来了个要饭的,跛着脚喊道:“好心人可怜可怜我!”   三人对看几眼,赶紧去门口一瞧,是个浑身脏污的乞丐,跛着脚举着碗,拄着棍:“行行好,讨口饭吃,我会算命我给你们免费算命!”   余氏很为难:“这……我家里倒是没有多余的吃食,上一顿做的都吃光了,要不,我给你拿两个桃子吃吃?但都有些烂了……”   卫氏见着乞丐可怜,赶紧说道:“要么我带你去我家,我家里倒是剩了几个窝头。”   乞丐眯眼一笑,忽然说道:“那我先给你算一命。”   卫氏笑:“何必需要麻烦?我给你吃食,不是为了让你算命。”   可乞丐拉着她非要算命:“你前头三四十年颇为坎坷,一生无子,失了四女,如今唯剩下一女。”   卫氏一惊,余氏的嫂子却道:“你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何须算出来呢?”   乞丐又笑,拿着手指指指点点:“你啊,不是你娘亲生的,当初你娘抱养了你。”   卫氏内心一震,余氏问:“他是在瞎说吧?”   可卫氏却摇头,心里也有些害怕了:“我的确不是我娘亲生的,但这事儿我从未同旁人说过,碧河村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娘早已去世,此事您怎么知道的?”   乞丐哈哈一笑:“我如何知道?我算出来的啊。”   他说完,又洋洋得意地掐几下手指,说道:“你如今唯一剩下的闺女,可不能随意嫁人了,她命带富贵,将来是要带你们享受荣华富贵的,奴仆成群,车马成队,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卫氏不可置信地瞧着他:“我们都是村长乡下人家,如何能有这样的日子?您,不会是算错了吧?”   乞丐叹气:“这可不是我算的,是上天注定的,罢了罢了,你的饭我也不吃,天机不可再泄露,你自领会吧!”   他说完唱着不知名的歌儿走了。   卫氏直到回家之后都还有些心神恍惚。   若说那算命的不准,可那人是如何知道她并非卫家亲生的这件事呢?   若说那人是真的,可关于福妞的命,实在是玄乎了些。   见卫氏心神恍惚,齐昭心情很好,他帮助烧火,又给四口人的饭菜都装好,轻声问:“婶子,您怎的了?”   卫氏皱眉:“小五,你从前可听说过算命的?准不准?”   齐昭笑了下:“婶子,算命的当然不是都准,但若是算得出来你之前的事情,那一般就都是准的了。”   他花了七个鸡蛋才找到的人,不准也得准了。   卫氏点点头:“罢了,罢了,先吃饭,不想这些了。”   自打福妞被一个算命的人这样算了之后,村里人都议论纷纷。   有人说那肯定不准,哪个乡下的姑娘能过上车马成队奴仆成群的日子?那不是过白日梦么?   但因为这,原本想要跟福妞结亲的人家也都退缩了。   秦氏知道之后,笑死了:“这卫氏当真是活该!还妄想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我呸!”   但说完,秦氏又想到了自己花银子诅咒二房的事情,她在疑问,这诅咒怎的就没用了?   秦氏去了一趟神婆那里,神婆瞥她一眼:“兴许是人家找了破解的法子,你给我五十文我帮你瞧瞧。”   秦氏一惊:“什么?!还要钱!我哪里来那么多?上回诅咒的怎么就有用?”   她撕扯半天,就觉得神婆是否是在骗自己,神婆冷笑:“我如何骗你了?都是你自愿的!”   这神婆言语之间,不就是骗人么?   秦氏几乎是疯了一般,想把银子要回来,可怎么都要不回来,还被神婆找人打了一顿。   她心中有怒,几乎都怪到了卫氏的身上。   今儿卫氏倒是高兴的很,她带着福妞跟齐昭下地去干活,齐昭如今身子越来越好,因着吃的不错,个儿也长了些,瞧着竟然快要跟福妞一样高了,他走路挺直脊背,简直恨不得立即就比福妞高。   齐昭拿着锄头帮着卫氏锄地,福妞则是蹲在地上拔草。   王有正去山上砍柴了,他们三人是打算多开垦出来一片土地,多种些粮食,这样也能多收获些。   这些山脚下的土地都很硬,不太好处理,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福妞提议:“娘,咱们歇歇吧!咱们去够前头那树上的桑葚吃!”   前头不远处有一株桑葚,上头都是紫红色的果子,瞧着就很甜。   “你会爬树么?”福妞问齐昭。   齐昭不会爬树,他自小身体不好,很少做体力活,但上辈子他可也是拿过刀枪的,便想试试。   “我会。”   齐昭一心要在福妞跟前表现一番,可他没有想到,爬树比弄死个奸臣都难啊!   福妞在树下担心地往上瞧:“你若是不会,便下来!”   卫氏也觉得不妥:“小五,你当心!你身子才好不久,可不能摔了!”   齐昭费劲地抱着树,却怎么都爬不上去了,他如今身板儿力气实在跟上辈子成年后无法比,最终脸上通红,从树上爬了下来。   扑通!齐昭从树上滑落。   福妞眼疾手快,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   因为福妞,齐昭没有摔到地上,而是摔在了福妞的怀里,但是福妞却是实实在在的摔着了。   腿都破了一块,卫氏心疼的很,立即就要抱着她回家,福妞艰难地坐起来:“娘,我没事。”   齐昭握着拳头,他真恨现在自己什么都不会,还连累得福妞受伤。   福妞皱着眉头,抹了一把自己腿下面:“娘这是啥啊?”   那是一株福妞不认识的草,卫氏盯着看了看:“娘也不认识,咱先回去,给你弄下腿。”   可齐昭却立即就认了出来:“这是人参!”   人参?这么摔了一跤,竟然碰到了一株人参?   三根立即把人参挖了出来在,这才带着福妞回去了。   福妞那也是皮外伤,倒是不要紧,齐昭虽然面上不说,但处处动作都透着焦急,甚至还打翻了一只盆。   他自责又内疚,倒是福妞瞧出来了,安慰:“我不疼的,你别担心。”   齐昭抿嘴,默然无声,卫氏也忙说道:“这是皮外伤,几日便好了。”   说着,卫氏去煮饭了,福妞就坐在椅子上,又瞅了瞅小腿上的擦痕,红红的,她皮肤白,显得伤口似乎有些红艳艳,但实际上已经不是很疼了。   怕齐昭心有负累,福妞再次说:“我真的不疼呀。”   齐昭忽然单膝跪在她跟前,从自己脖子里拿出来一根红绳,上面系着一块玉佩。   那玉佩瞧着莹莹生光,是一只老虎的样子,很是漂亮精致。   齐昭眉眼略带清冷,似乎有些忧伤:“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福妞,原本打算等你……再送你,但现在就送你吧,这玉按摩伤口,有止痛的功效,你且好好收着。”   他把玉佩挂到福妞的脖颈上:“莫让你爹娘知道了,他们定然不让你要。”   福妞讶然:“可是,我的确不能要,这是你娘留给你的。”   她说着便要把玉佩还给齐昭,可齐昭却盯着她:“你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若是不要,便是不喜欢我,嫌弃我,福妞,你嫌弃我吗?”   福妞微微睁大眼睛:“我何时嫌弃过你!”   她也有些委屈,今儿这伤还是为了他受的呢。   齐昭微微一笑:“那你便好好收下。”   福妞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从旁边找出来一只盒子:“那,我这颗夜明珠送给你吧。这是我从河里捞上来的,我爹说,卖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给我玩,你送了我玉佩,我送你夜明珠。”   那盒子打开,明珠熠熠生辉,齐昭内心一震。   这虽然不算是顶级的夜明珠,但也非常璀璨,应当值不少钱,齐昭伸出手指碰了碰,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柔和。   “那我收下了,这夜明珠,打今儿起就是我的。只是我这人笨得很,只会外面的事情,内宅之事一概不会。你帮我保管好不好?”齐昭声音温和,眸中宛如泉水。   福妞觉得这话似乎对,似乎也不对,犹豫了半晌,答应了。   她把玉佩跟夜明珠都放在了一起,仔仔细细地藏了起来。   齐昭瞧着她四处藏东西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他似乎瞧见了不远的将来,他们回到京城,大婚,再过上寻常日子,她长大之后,同旁人的夫人一般,每日操劳着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而他,忙碌之后总能瞧见她,再多的苦也有可以倾诉的地方。   再多的坚强,也有不需要伪装的地方。   她是他梦寐以求的港湾,上辈子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这辈子,总算有机会实现了吧?   福妞藏好东西,转身一瞧,见齐昭眸子微微带着红色,立即问:“你怎的了?”   齐昭轻轻笑:“我娘走后,便没有人疼我了,想想就觉得心里头难受。”   福妞赶紧说:“你这说的什么傻话!我可以疼你呀,你既来了我家,我就会疼你的。你教了我读书写字,我此生都感激你。”   “是么?若是我不教你,你就不疼我了?”齐昭故意问。   福妞自然而然地说:“那倒不是,我也会疼你的。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谁知道,齐昭面色立即变了,哼了一声:“我出去厨房帮忙。”   福妞伸出去脑袋看了看:“哎,你别走呀弟弟,你还要陪我我说话呢!”   她其实真的很不明白,为何齐昭那般不喜欢她喊他弟弟呢?   福妞捡到的那株人参,王有正拿到镇上,卖了十两银子,回去之后村里又掀起来一番挖人参的热潮,只可惜,山都要被翻了个遍儿,谁也没有挖到人参。   秦氏为了挖人参还从山上摔了一跤,养了半个月才能走路。   王家大房日子乱七八糟,牛蛋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秦氏心底里也不想让他读了,但想到这么些年付出的精力和银子,实在舍不得放弃,便逼着牛蛋读书。   至于王翠翠,也是越来越脾气古怪的很,时常跟秦氏顶撞,气得秦氏每日都要骂人。   家里鸡飞狗跳的,王有财也不想在家里,便总是偷了粮食去换酒喝,他越发后悔当初娶了秦氏,一想到自己的弟媳妇卫氏,心里就更发痒。   要是卫氏是他媳妇该多好啊! 第22章   因着村里人几乎把整个山都挖遍了也没找到本片人参的叶子,大伙儿便私下议论起来。   说这福妞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她前头四个姐姐都没能活下来,可是到了她这儿,如今都十岁了还好好的,且她爹一会儿打到鹿一会儿打到野猪,她自个儿不是扒到了珍珠便是捡到了人参,这好运气哪个孩子有过?   其实福妞的好运可不是只这些,她爹娘心里都知道,只是不敢都与旁人说,也是怕找来祸患。   纵然如此,也还是招来了不少嫉妒,首当其冲便是那个秦氏。   秦氏瞧着自家日子越来越差,饭都吃不上,二房日子却风生水起,昨儿她还见卫氏去肉铺子那儿割了块肉。   这让秦氏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没有法子,想了许久,想到了个破釜沉舟的法子。   这王有财不是暗地里眼馋卫氏么?那就不如顺水推舟!   若是能敲诈卫氏一笔钱,那也比挨饿强!   这样想着,秦氏给王有财拿了点珍藏的高粱酒出来,说道:“当家的,你素日也辛苦了,喝些酒过过瘾。”   王有财受宠若惊,但见着酒简直如见了命,立即喝了起来。   秦氏冷笑一声,趁着王有财几杯酒下肚,开始晕晕乎乎的时候说:“老二媳妇这会儿正在河边洗衣裳,就在西边那条河,离他们住的地方近的很,那边的水更干净,当家的,你帮我拿着这些箩筐也去洗一洗好不好?顺便与老二媳妇说说话,从前我就觉得她很喜欢你这当大哥的,咱们如今关系这样差,兴许你们能缓和了呢。“   王有财一个激动:“你说啥?她说喜欢我这个当大哥的?”   秦氏怒火中烧,但为了银子还是忍了:“是啊,说句不合适的,老二媳妇曾经偷偷与我说,她心里头想嫁的人是你,而非老二,只可惜啊……罢了罢了,你快去吧,去晚了就不好了。”   这话让王有财高兴得手都抖,一路小跑着朝河边去了。   他喝了太多酒,喝得又急,到了河边瞧见一个女人蹲在那里洗衣服,一想到这是卫氏,而卫氏又心心念念自己许久了,颤抖着手从后头去摸她的脸:“你在这洗衣裳呢……”   王有财前脚走,秦氏后脚就喊了几个住的近的人,说自家男人不见了,拜托帮着找找。   几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都是邻居,不帮也不行,便开始四处去找,几个人找到了河边,就听到那树丛后头有男女的嬉笑声。   “死鬼……你弄疼人家了。”   “哎哟,你不喜欢?”   众人都是脸热,秦氏大怒:“王有财!卫氏!你们这两个贱人,给我出来!”   她操起一根棍子就往前冲,树丛后头躲着的俩人立即慌了,王有财酒也醒了办法,瞧着眼前的女人,惊得不敢相信:“你……你是……”   这女人提上裤子便出来跟秦氏厮打起来,两人打了半日,秦氏又慌又乱:“怎么是你!”   她计划的好好的,今儿是卫氏在这洗衣裳,要敲诈的是卫氏呀!   崔大山媳妇今儿在这洗衣裳,她正蹲着洗呢,忽然有男人从后头摸她的脸,又亲热地去摸她屁股,因为崔大山腿断了之后两人便没有同房过,崔大山媳妇心里正痒痒,被摸了几下,也恼不起来了,转头就半推半就地跟喝醉了的王有财腻歪上了。   两人摸来摸去,亲上亲下,最后搞到了树丛里,想爽一发再走。   谁知道,秦氏带了那么多人!   这下子是丢脸丢死了,崔大山媳妇恨死了秦氏!   恰好这会儿卫氏也来了,她今日因为陪着福妞一起做簪子出来得晚了点,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事儿。   想想平时自己也经常一个人在这洗衣服,卫氏就觉得后怕。   那边秦氏大骂:“你勾搭我男人!赶紧赔我银子!否则我要你好看!要你全家都好看!”   崔大山媳妇不甘示弱:“你男人欺负我,是你们该赔我银子!若是不赔,我要你们王家的脸面尽数丢尽!”   两个女人厮打在一起,都如泼妇一般,旁人都在看笑话,卫视暗自摇摇头,转身回家去了,衣裳也留着在自家井边洗好了。   王家大房与崔家此番都丢尽了人,不少人都在背后看笑话。   福妞一家倒是没在意这些,毕竟也都与他们无关。   秦氏不仅没得到好处,还平白被人笑话,实在是后悔莫及,更加憎恨卫氏。   不过,她很快就开始投身于牛蛋考试的事情,便无暇顾及其他了。   同是虽说是科举中最基础的考试了,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却并不容易,碧河村上一位秀才还是十数年前了,牛蛋这是初次应试,秦氏抱着巨大的期待,忙前忙后,四处借钱。   王翠翠每逢出去都自豪的很:“我家牛蛋此番说不准就能中个秀才呢!”   虽说大家伙儿不看好牛蛋,但能去参加童试已经是一份难得的荣耀了,毕竟村里头有几个孩子正经读过书的?   那牛蛋如今还真的算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了。   福妞见王翠翠显摆,嘴上虽然没说啥,但心里头实际上在考虑一件事。   她回到家之后,吃饭也不香了,做事也走神,卫氏很快就瞧出来了,一边给福妞盛了一碗汤,一边关切地问:“福妞,可是觉得天热没什么胃口?”   福妞摇摇头,王有正便问:“那你是怎的了?吃这么少?你想吃什么,爹爹去买了让你娘做!”   齐昭也给福妞夹了一筷子鸡蛋:“这个好吃,你太瘦了还是要多吃点。”   福妞想了想,郑重开口:“爹,娘,我想让小五去参加童试。”   三人都是一愣,齐昭表情变化最小,但也觉得很是意外。   他从未想过参加科举考试,京城王府长大的人,不比谁清楚官场的险恶,普通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出头?   有才之人若是运气好,可以凭着才气出人头地,若是运气不好遇着个有钱人,那便只能落选认栽。   古往今来,多少才子被埋没,科举之路实在不公。   何况,他也根本不需要科举。   可福妞眼睛亮晶晶的,都是期待和肯定:“爹,娘,福妞觉得小五真的很厉害!若是他去参加童试,定然能中秀才,往后说不准……还能中举人呢!”   卫氏声音有些低落:“你说的也是,只是,供一个书生读书,实在是不容易,要么我同你爹商议一番。”   福妞放下筷子,非常认真地说:“爹,娘,我来做簪子供他读书!” 第23章   童生考试并不容易,首先报名就是个问题,要有这人详细的身份来历,包括祖宗三代的情况,也要有担保人,上头的人严格起来,会把考生的老师包括四林五童的情况都调查一番。   齐昭身份尴尬,就算是有银子也不好打点,着实麻烦。   但福妞这般说了,王有正倒是也上心了。   “福妞说的对,牛蛋那般的孩子都能去参加童试,小五这样的更没有问题,只是参加童试也不需要花多少银子,我出去打听打听,若是能考中个秀才,也比寻常人日子好多了,小五,你无父无母,叔这是为了你好,你若是不嫌弃,叔出去打听一番,此事必定办妥!”   齐昭不愿意考科举,一则费心费力,没有什么好处,二则他将来势必会比考中状元更厉害。   可他尚未拒绝,福妞便憧憬道:“是啊,小五,你去吧去吧,我真的好希望你能考中秀才呀!”   如今京城不安稳,齐昭又年幼,身子也才恢复了一大半,算是正常了,但跟大部分人比起来还是虚弱的,近几年内她只怕都回不了京城。   生计是个很大的问题,若是真的能考中秀才,这几年日子说不准会好一点。   齐昭思前想后,答应了下来。   王有正出去打探了一番,倒是找到了个关系,花了些银子,把齐昭的身份伪造了一番,也并未花多少银子,把齐昭弄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独个儿自成一户。   村里人见王有正打探这个,都觉得他实在蠢得厉害。   这齐小五来历不明,他们不仅管吃管喝管治病,如今还供着人家考功名?这不是傻么!   王家大房尤其愤怒,自己牛蛋可是王有正的亲侄儿!牛蛋考试的银子都是借的,他王有正倒是有银子供应不认识的人考试!   但二房的人如今强悍,大房的人也不敢惹,只能背后唾骂几句。   王有正带着齐昭去了一趟县城,把名给报上了,回去的路上,王有正大手拍拍齐昭的肩膀:“你也无需有负担,尽力即可。”   他黝黑的脸上瞧着都是朴实,但齐昭却深深明白,福妞一家都是好人。   这般赤诚之人莫说整个碧河村,就是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   王有正有些疲乏,但仍旧打起精神赶路,齐昭忽然说道:“叔,您放心,如今您的苦工不会白费一丁点。”   童试之日很快就到了,卫氏把齐昭的行礼收拾好,其实他那些行礼也都是自打来了王家之后,卫氏给做的,衣裳裤袜鞋子,样样都干净整洁。   “这里头的东西你注意着莫要丢了,尤其是吃食与银子。”卫氏细心叮嘱。   齐昭瞧着她这般慈祥,真想喊一句娘。   但最终,还是说道:“婶儿,小五知道了。”   临行之时,福妞很是不舍得,小五来到家里约摸半年,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何况小五极好,只怕再寻不到第二个这般好的人。   她悄悄塞给他一只如意结:“你带着,听说这如意结能保佑人一切书顺利。这是我亲手织的。”   齐昭看着那如意结,回想起上一辈子,他临去京城之前,福妞也给了他一只如意结。   后来,有人刺了他一剑,奇怪的是,竟然被如意结挡住了,他立即反手给了那人一剑,这才没有什么大碍。   今生又重见着如意结,齐昭捏紧了在手心里:“我会尽快回来的。”   齐昭去了县城参加童试,虽然只三日,但福妞三口人却都觉得怅然若失,他们早就把他当成了一家人。   碧河村离县城有些远,齐昭赶到了县城之时觉得身子就有些乏了,还好包袱里装的有吃的,他赶紧吃了几口,才恢复了些体力。   等再找到考试的地方,他不打算住客栈,就将就着铺了件衣裳在地上凑合了一晚。   第二日便是考试的日子,因为牛蛋也要参加考试,齐昭自然遇见了他。   齐昭对牛蛋印象非常差,上一世这个牛蛋便处处欺负福妞,他教训过牛蛋几次,可王家老太太非常偏心,无论什么原因都能怪罪到福妞的头上,齐昭身子弱,也没法子太好地护着福妞。   这一世虽然跟牛蛋接触不多,但齐昭仍旧没有好脸色。   只是,牛蛋主动凑了过来。   “野种,你倒是真的敢来考试?”牛蛋听他娘说了二叔一家把银子都给了这个姓齐的来参加考试,就恨得牙根痒痒。   齐昭眯起眼,他现在身子并不好,力气没有那么大,一路上又累,若是打起来,定然打不过牛蛋。   “王牛蛋,若是你老实一些,将来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齐昭声音平冷,那眼神瞧着有些可怖,牛蛋有些胆怯了。   但想到他娘的嘱咐,还是从包里掏出来一把东西:“你威胁我?怕是先死的是你!杂种!我看你今儿如何考试!”   他扬手便把一把粉末往齐昭身上撒去,那是秦氏交给他的一种痒痒粉,撒到人头上身上,会让人痒得打滚,哪里还有心思写文章呢?   牛蛋在心里赞叹这主意真是极好,他定然不能让那个杂种花着王家的银子考中秀才!   齐昭来不及躲避,正心道不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见耳旁忽然“呼”的一声,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邪风,接着,那粉末尽数被风吹到了牛蛋的眼睛里,脸上,他一愣,没多大会儿就痒得喊了起来、   “好痒!好痒!救命啊!”   见牛蛋这般,齐昭微微弹了下身上沾染的少许粉末,淡定自若地进了考场。   等他出来的时候便听说了,牛蛋因为身上太痒一直在喊在挠,考了不到一刻钟便被轰了出去。   福妞在家等得心焦,她怕齐小五身子不济在路上晕过去,又怕他独自一个人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儿了,这一日夜里还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迷迷瞪瞪得只想哭。   都怪她,怎的就偏要他去考科举呢?在家种地也没什么不好啊!   若是小五这回考不上,她决计不会再逼着他去了。   福妞揉揉眼,忽然外头院子里响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福妞,我回来了!”   她一喜,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跑了出去。   齐昭风尘仆仆身上衣服都皱了,福妞赶紧接过来他的包袱:“爹娘都起早下地去了,你饿了吧?怎的连夜回来了?我去给你煮饭吃!”   小女孩儿鞋都没穿便出来了,头发也有些凌乱,但眸子里亮闪闪的,瞧着齐昭所有的疲惫都没有了。   他瞧出来了,福妞是打心眼里担心她,而他,因为这种担心无比地窝心。   厨房里有卫氏留的饭菜,福妞才把饭菜端出来到院子里,就听着秦氏带着牛蛋杀了过来,声音远远地传来了。   牛蛋哭的震天响,秦氏挥着刀:“姓齐的杂种!敢坑害我们牛蛋,今日我要你狗命!”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我自己的预收文《穿成狗皇帝的咸鱼废后》   裴雪澈穿成了一本书中的皇后   可惜,这是个废后   当初狗皇帝依仗裴家的力量得了皇位   第一年,借口裴将军口气太大将其发配到了边疆   第二年,借口裴雪澈养的花太香熏到了贵妃夺了她后位打入冷宫   不仅如此,她还要负责洗狗皇帝的衣服,刷勤政殿的地板,喂皇帝经常骑的那匹小马驹,活得远不如一等宫女   裴雪澈:啊,nmsl   第二天,太后薨逝   裴雪澈:???   裴雪澈(小心翼翼小声逼逼):狗皇帝死了   后衣领被人揪住:你说谁死了?   裴雪澈(恼羞成怒超大声):狗皇帝死了!   没多久,宫中传来奇闻,废后因辱骂皇帝复宠,新来的小贵人小心翼翼试探:“皇上,您这个蠢货。”   小答应,卒。   裴雪澈:……狗皇帝,你今晚必死无疑。   狗皇帝:皇后可爱,赏。 第24章   福妞吓了一跳, 赶紧把碗放下站起来,齐昭也瞬间站了起来,皱眉看着那对母子。   秦氏直接踢开围栏的门, 指着齐昭臭骂道:“你这个贱种!害的我家牛蛋没法考试, 我们读书那么多年,如今就被你给毁了!看我今儿不杀了你!”   她举着刀就要砍上来,福妞立即冲过去抱住齐昭。   “快跑!”   齐昭心中一震,那可是刀!一把明晃晃的刀, 上辈子他手下不知道多少忠心耿耿之士,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的却屈指可数。   毕竟, 谁的命不是命?谁不怕死?   可福妞小小年纪,无缘无故,就这般挡在他身前。   齐昭力气小,但身子敏捷,抱着福妞赶紧地躲, 秦氏连着几下没砍中,牛蛋在旁边大喊:“娘!砍死他们!砍死福妞, 王家的东西便都是我的了!二叔家的牛车, 您不是想要很久了吗?”   这一家子果真都是低劣恶心至极的人, 福妞听着心中愤怒得很。   秦氏是下了狠劲儿去砍的, 她不能砍死福妞, 那还不能砍死这个无父无母的齐小五?可谁知道,几下砍不到,心里便急了。   只见她脚下一滑,那刀直接甩了出去,一下子砍到了牛蛋的脚上!   “哇!娘!好疼!”   牛蛋大哭,秦氏心疼地赶紧爬起来去看, 却发现大腿似乎扭住了,疼得好半天才起来,牛蛋脚上鲜血如注,秦氏更是恨得眼都红了,再次捡起来刀要去砍齐昭。   这回,齐昭上去一把踩住了她的手。   他病弱,但此时气急之下力气却不小,踩得秦氏一动不能动。   少年穿着灰色衣衫,笔直地站着,脚下踩着秦氏的手,胳膊护着福妞,声音冷淡:“你信不信,我能废了你这只手?”   秦氏怒骂:“狗杂种!你松开!”   齐昭是杀过许多人的,虽然大多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但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什么残忍手段不知道?   人的脚,再怎么也比手厉害。   齐昭的脚一点一点地用劲儿,几乎要把秦氏的手碾碎。   他声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冷戾:“无知蠢妇,你欺负欺负我便罢了,若是再欺负福妞,当心我要你一家的贱命。你说的对,我无父无母,深恶挂碍,即便杀了你全家,对我来说不过小事一桩,记住了吗?”   秦氏活了大半辈子,还没遇到过完全惧怕的人,可听着这少年的话,却忽然浑身冷汗,她的手疼得很厉害了,感觉都麻木了,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半晌,齐昭捂着福妞的眼睛,松开了脚。   秦氏的手血肉模糊,牛蛋吓得都不敢哭了,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秦氏心有余悸,赶紧地走了。   齐昭把他们丢下的刀扔了出去,回来的时候瞧见福妞傻呆呆的坐在那,他走过去蹲在她脚跟前。   “福妞你怎的了?”他捏捏她脸蛋。   福妞有些不敢相信:“你以后会杀人吗?”   齐昭微微一愣,半晌,如实说道:“我不知道,如果到了一定的地步,也许会把。”   这让福妞有些不敢想象,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就觉得害怕。   可眼前的少年温润和蔼,哪里会是会杀人的?分明是需要她保护和照顾的。   齐昭眸子里晦暗不明:“你害怕了?是不是……还有些讨厌我?”   福妞急了,有些心疼:“不,我不怕,我知道方才你都是为了保护我。可是!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杀人,因为杀人是犯法的,你要被砍头的!齐小五,我希望你可以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你知道吗?”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齐昭想到上辈子的自己。   那算是无上的荣华和平安了,可他不开心。   “福妞,没有你,我就没有平安和健康,所以,如果有人欺负你,我绝对绝对不会饶恕他们。”   福妞心里暖融融的:“你先吃饭,你还没吃饭呢!”   两人赶紧地吃了饭,齐昭说起来去县城的事儿,把福妞吸引得也忘记了这些事儿。   可等王有正回来之后听说了,勃然大怒:“这个贱人到底想干什么?几次三番来找我们的麻烦!我这便去与他们理论!”   卫氏犹豫了下说:“要么就别去了了,今日福妞与小五也没吃亏,何况,方才我听说翠翠似乎去偷旁人家的鸡蛋被打了,如今他们家闹得不开开交,我们还是莫要去掺和了。”   恶人有恶报,大房日子不会好过。   王有正这才舒了一口气:“福妞,小五,你们当真没有受伤?”   福妞点头:“他一直护着我,真的没有受伤。”   接着没两日,地里庄稼便熟了,福妞与齐昭都一起下地帮着收割,这一茬庄稼是玉米与芝麻,虽然他们的地是自己在山脚下开垦的,但产量还不错,收了庄稼,便能吃到新鲜的吃食。   卫氏煮了一大锅玉米渣子稀饭,加了些冰糖,吃起来香甜可口。   此外,又做了芝麻红糖饼,焦脆的饼面撒了许多芝麻,里头的馅儿是红糖,吃起来当真是可口至极。   至于菜嘛,因为家里地里种的有嫩南瓜,卫氏摘回来做了清炒南瓜,又用豆角烧了猪肉。   见家里不缺饭菜,齐昭也不克制,他一口气吃了三碗粥。   福妞好奇:“你最近吃的好像变多了。”   卫氏怕齐昭多想,赶紧说:“家里东西多,你们可劲儿,吃得多了才能长身体。”   王有正也点头:“过几日稍微凉快些,我跟老田再一起上山一趟,到时候若是能打打到些什么野鸡野兔子的,也可以给你们加餐了。”   卫氏提醒:“相公,你不如等放榜之后再说了,若是小五考上了秀才,咱家是要摆酒的。”   其实对于齐昭考试这事儿,不知道为何,几个人都很笃定他能考上。   倒是齐昭自己不觉得。   他学问不浅,但各地考官参差不齐,有的人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评判考卷的,何况若是有人拿银子打点,那他也完全没希望的。   因此,齐昭说道:“叔,婶儿,此事还不一定,考科举之事谁都无法保证。”   卫氏笑吟吟的:“可婶子瞧着,你就是当大官的命。”   这些日子来,她越是瞧着齐昭就越是喜欢,又想到算命的话,心里头也忘记了王有正提醒的家世的事情了,琢磨着齐昭与福妞一处长大,若是两人互相喜欢,等齐昭功成名就之后,说不准还真的能让福妞过上好日子。   齐昭一笑,没再否认。   吃了饭,齐昭站起来帮着收碗,福妞则是站起来去拿扫把,忽然,王有正若有所思地说:“哎?小五,你似乎是长高了?怎么瞧着,比福妞还高了些?”   他最初来的时候身子瘦弱,还没有福妞高,在王家将养了大半年,身子骨好了许多,脸上也有肉了,不知不觉,个子倒是真的高了!   上辈子齐昭是过了两三年才比福妞高的,后来更是越长越高,跟他一对比,福妞就显得很娇小。   “真的吗?叔,我长高了?比福妞高?”齐昭素来都淡定的人,此时欢喜的眼睛里色彩都变了。   王有正跟卫氏再三比较了一番说道:“的确是高了,男孩儿长得慢,你原先没有福妞高,可后面会越来越高的。”   卫氏也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的衣裳似乎又短了,竟是我粗心了,婶儿再给你做件新衣裳!”   齐昭高兴的很,面上都是笑意,帮助去洗碗,福妞也能跟着去厨房:“我来洗吧,你去看看书。”   满村里就没有男孩儿做家务的,也就齐小五,什么都愿意做,从来都不抱怨。   齐昭看了看福妞的手:“你的手太嫩了,你在旁边瞧着就是了,我洗。”   他利落地挽起来袖子,熟练地洗了起来,福妞好奇的看着他:“为啥长得比我高你就这么高兴啊?上回对对联挣了那么多银子,我都没瞧见你笑成这样?”   齐昭瞥她一眼:“你想知道?”   福妞是真的好奇:“当然想知道。”   “因为长得比你高,那我就是你哥哥。”   福妞瞪大眼睛:“哪有这种算法!你是我弟弟,你比我年纪小,就算再高,也是我弟弟呀!”   齐昭瞬间拉下脸,从盆里举起来油腻腻的手吓唬她:“王福福,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你弟弟!我如今比你高,你是该喊我哥哥!”   福妞不甘示弱:“我二月初一,你二月二十九,怎的算你都是我弟弟!”   这让齐昭恨得牙根痒痒,他才不愿意做什么劳什子弟弟!   可是,他怎么就偏偏比福妞晚出生了一个月呢!   “再嘴硬,我便把这油污涂你脸上!”齐昭哼道,一双手都递到了福妞面前。   可福妞却不怕,她也哼:“那你便涂呀!”   她把脸伸过来,闭上眼,一张脸就那么近距离地出现在了齐昭面前。   福妞还有几个月到了过年便十二岁了,少女正是脱胎换骨的年纪,几日不见都能让人觉得她似乎更漂亮了。   那精致的巴掌小脸上,鼻子嘴巴都秀挺精致,唇色宛如娇嫩的桃花花瓣,皮肤细腻清透,仿佛上好的羊脂玉,睫毛很长,一颤一颤,齐昭心里的弦砰的一声断了。   他魂儿是个成年人了,上辈子从未染指过其他女人,为了福妞隐忍了这般久,此刻觉得自己神思混沌起来。   可是,福妞才十二岁。   他必须,必须,再忍耐几年。   少女的清香和柔嫩,像是春日里风一吹就碎的花儿,齐昭屏住呼吸,久久没有说话。   福妞忽然噗嗤笑了出来,睁开眼睛:“我就知道!除了爹娘,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才不舍得弄脏我的脸呢。”   见她忽然这样调皮,齐昭也一笑,低头继续洗碗:“你说的对,我是不舍得。”   但总有一天,他会舍得,会狠狠地欺负她这个小坏蛋。   福妞闲着没事,拿起来抹布去擦灶台,一边说话:“等一会,我们去后山瞧瞧吧,如今秋天好多酥梨。”   齐昭心不在焉地答:“嗯。”   忽然,他冷不丁地问:“福妞,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福妞一愣,有些害羞:“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问问。”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里的碗。   福妞心里跳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我不嫁人!一辈子守着爹娘!”   “是吗?村里那么多想着要娶你的男子,你一个都看不上?”   福妞想了想:“我都不想要。”   “为什么不想要?”齐昭盯着她看。   福妞也不知道,无辜地眨眨眼:“我就是不想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还小,或许根本不明白这些,齐昭想了想,还是算了。   又过了半个月,碧河村忽然就人人奔走相告,说是出了一件大喜事!   原来是县里来人了,且是官家的人,那人直接到了福妞家,大家伙儿围过去一瞧,才知道福妞捡回去的那个小子,竟然考中了秀才!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谁不捶着胸口后悔自己没把那孩子捡回来?   崔惜听说的时候都呆住了,秀,秀才?!   这对齐昭来说不算什么喜事,秀才而已,他五岁都能考上了。   可见福妞一家高兴,他倒是也高兴了起来。   因为福妞家出了秀才,一夜之间似乎也多了非常多要好的亲朋好友,人人都来套近乎,都想着跟秀才拉拢些关系。   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往福妞家送东西,都是些什么鸡啊鱼啊肉啊粮食啊之类的,王有正跟卫氏本身就不善客套,一时之间也没能拒绝掉,最终决定,那就办酒吧,请大家伙儿喝一顿!   王有正没有儿子,还没办过什么酒席,如今为齐昭办酒,倒是也体会到了一把长辈操持宴席的滋味。   人人都羡慕王有正,这如今出了个秀才,这秀才无父无母,一切都有王有正操持,以后再怎么样,也不会完全不管王有正的。   有人便说,是王有正两口子傻人有傻福,救了个快死的小子,谁知道他就考中了秀才呢?   也有人说,兴许真是老王家是读书人的命,只是这好命没落到牛蛋身上,反倒落到了二房捡回来的孩子身上。   至于牛蛋,考试中途被轰了出来,自然没考上。   这方圆数百里,似乎也就考上了齐昭一人。   王有正得足了面子,在村里腰杆更直了,其他妇人对卫氏也相当地尊敬,都羡慕得不行。   连着许多日子,王家都处于一种气氛非常火热的状态,见自己中了秀才给大家带来这么多喜悦,齐昭在琢磨着要不要再考个举人,反正,他似乎也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要做。   参加一回乡试,还能考察一番当今全国上下的科举情况。   这样想着,齐昭时不时也开始看书,王有正提出来要给他花银子去县里读书。   “有一位先生说知道咱们家穷,可以免费让你去读,咱们只需要自己买书自己负责盘缠饮食,我与你婶儿想了想,你不如便去县城里读书吧。”   齐昭就算再厉害,自己一个人在家看书,哪里就能看得出什么名堂?   但齐昭轻轻一笑:“叔,婶儿,您们相信我,我自己可以的。”   县城里的老师,他考试的时候是见过的,略微腐朽固执,与他所秉承的读书之道并不相通。   齐昭不觉得自己需要老师。   他上辈子读了一辈子的书,哪个老师能比他厉害?   福妞带着崇拜的眼神瞧着他:“你可真厉害呀!我不知道怎的,就觉得你乡试也能中!”   齐昭弹了下她脑门:“你说不准就能感觉对了。”   他这几日在教福妞打算盘,算数跟作诗起来,福妞觉得算数实在是太难了!   但她不怕难,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齐昭算。   但奇怪的是,齐昭给她出的题都让人无法理解。   比如,他要她算一户人家里各人的月例银子加在一起多少,又让她算各个等级的丫鬟分别应该给多少月例银子,又是谁谁家什么官职的大人合该送多少银子的礼,福妞好奇:“我学习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将来我会去大户人家做管家?可是管家不都是男的吗?”   齐昭淡然一笑,拿着笔在纸上飞龙走凤:“你只管学,会有用的。”   好吧,福妞托着腮,纤细白嫩的指尖继续拨拉算盘。   转眼要入冬了,齐昭不知道怎的,吃的越来越多,那个子也越发地高,幸好卫氏有先见之明,给他做的衣裳都稍微长,一点,等到了冬日穿着竟然正好。   不知不觉,齐昭比福妞高了半个头,福妞走在他旁边就觉得自己矮了许多。   “齐小五,咱们都是一样的东西,怎的你长这么高?”福妞仰头看他。   其实,她也长了,悄悄中,胸脯处越发饱满,身子开始凸凹有致,神韵之中不再只是小女孩的清纯,还夹杂着即将成熟的水蜜桃一般的甜美,若是再长长,水蜜桃熟透之时,不知道多少人想摘下来一品香甜。   齐昭低头看她,含笑:“我是哥哥,自然要长得高一些。”   福妞赶紧说:“我是姐姐!你是弟弟!”   齐昭不急不缓:“我比你高,我是哥哥。”   两人争执半晌,福妞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们两个是出来菜地里摘葱的,这会儿才下了雨放晴,地上有些泥污,福妞一边走,一边小心地不让泥土粘到自己鞋上,可这都是泥巴路,哪里能避免得了?   她有些懊恼,身子却瞬间腾空。   齐昭把她抱在怀里:“我抱着你走,这样便不会弄脏鞋子了。”   福妞脸上微微发红:“嗯,那好吧!”   齐昭走的稳稳当当,但心跳如如敲鼓一般,福妞皱眉:“为什么你胸膛中声音这般大?”   少年故作镇定,心跳声却一声大过一声,他缓缓说:“因为怕你摔了。”   因为,她是他的全世界。   他抱着全世界,心跳声能不大么?   两人走到家里旁边的小道上,因为这小道被王有正铺了碎石子,因此没有泥巴,福妞赶紧下来了。   两人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的欢笑声。   见齐昭回来了,卫氏赶紧说:“小五,福妞,你们回来了?快,来喊赵大娘。”   堂屋坐着个女人,大约四五十岁,打扮得一看就像是媒婆。   赵大娘瞧着齐昭,喜从心来,站起来拍着巴掌说道:“哎哟这便是我们的秀才老爷吧?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呀!怪道沈家那小姐指明了要我来给说亲呢,哈哈哈。”   卫氏笑得有些勉强:“沈小姐也是标致人物,都说她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极为美貌,人家又富庶,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   方才媒婆来的时候也说了,沈家说了,若是亲事能成,沈家愿意出银子让秀才老爷去学馆读书,考举人,一应花费都是他们的。   沈家是做生意的,虽然不算特别富庶,但比王家好了不少。   卫氏自觉也没有权利替齐昭拒绝,便问道:“小五,你觉得如何?婶儿只能帮你帮着看看,具体如何,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福妞听到媒婆提沈家,便问:“是沈家的沈静娥吗?”   媒婆笑得满脸菊花:“是呀是呀!沈静娥可是个好姑娘,秀才老爷,我们这方圆数百里,上哪里找比沈静娥更好的女子呀?要我说,您就点个头,我帮您去办!沈家不要彩礼,闺女嫁给了你,嫁妆丰厚的很!这谁家能做的出来?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   齐昭觉得很烦,这人如苍蝇一般,当真是烦透了。   “我暂且没有娶妻的打算,何况我才多大?”   媒婆笑得讪讪的:“秀才老爷,你是不大,可沈家的意思便是先成了亲,圆房过几年再说呀。”   先成了亲,将来齐昭考中了举人,那沈家就得了大便宜了。   虽然说沈家的心思很明显,但照着齐昭如今的状况,那如今还真是齐昭占便宜,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卫氏心中不愿,但嘴上却没说,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说,沈家对于齐昭来说的确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媒婆还在说着话呢,齐昭忽然说道:“我不愿意,请回吧您。”   “啊呀呀,秀才老爷当真是年轻哪,这这这,卫氏,你也给劝劝……还有,福妞哪,劝劝!”   福妞有些懵懂,她曾经见过一面那个沈静娥,的确是非常温柔娴静的女孩,生得也漂亮,仔细想想也的确是好姑娘。   “小五,你要么就考虑考虑?沈静娥的确很好……”福妞才说完,就瞧见齐昭冷冷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起来。   福妞说这话,就代表对他没有任何一丁点那方面的意思。   她的确还小,但家里也在物色合适的男子意欲定亲了,所以,她当真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福妞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实诚地说:“我说,沈静娥真的不错……”   齐昭冷笑一声:“是吗?”   他转身就走,回了自己屋子。   这是齐昭头一回生气,卫氏也觉得莫名其妙,但隐隐有些欣慰,难道小五是因为福妞才生气的吗?   这一日,齐昭连着中饭与晚饭都没吃,福妞去喊他吃饭,他就说没胃口,不想吃。   卫氏心里头越发明白了,只怕这孩子是在闹别扭。   “福妞,他不想吃,你便隔一会去问一次,总不能让人家饿肚子。”   福妞苦恼至极:“他到底怎么了嘛!”   但心里头还是担心齐小五身子,福妞端着饭碗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问出口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在生气?”   齐昭坐在案前写字,手中的笔一顿:“你总算看出来了?”   “那你在气什么啊?”福妞很好奇。   齐昭说不出口,闷闷地“呵”了一声:“我闲着无聊,生一会儿气,气自己没出息。”   “可是你已经顶有出息了呀!所以,沈静娥才……”   齐昭眯起眼:“福妞。”   这语气森冷,福妞一愣:“啊?”   “我想休息一会。”   福妞立即点头:“那我出去了。”   齐昭放下笔,在床上躺了一会,想了许多,他真希望时间可以更快一点,等到成王事败,等到王启进京,等到他年满十五,他便可以杀回京城,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了福妞。   不必这般……晦暗地把心思隐藏起来。   不敢说,不能说。   近在眼前,却什么都触不到。   他闭上眼,不会儿睡着了,却梦到了上一世着人从井底打捞起来的尸身,完全看不出本身的面貌,他跪在那尸身旁边哭。   梦中的场景让齐昭痛彻心扉,浑身僵硬,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因着已经是冬日了,天黑的早,福妞端着饭碗再次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就发现齐昭睡着了。   她喊了几声,齐昭都没醒,福妞伸手一摸,便摸到齐昭额上发烫,似乎是起热了!   自从几个月前齐昭恢复的不错了之后,咳嗽都很少了,这两个月药也停了,这忽然间又起烧,福妞担心的很,赶紧去喊了爹娘。   卫氏赶紧煮了药,福妞帮着灌下去。   这一夜几个人都没有睡安稳,还好第二日齐昭便退热了。   福妞自责得很,第二日早上端粥给他吃,还在愧疚地说:“都怪我,若是我没有惹你生气你也不会生病了。”   她端着碗喂粥给齐昭吃,齐昭笑了笑:“你知道错了就好。”   福妞小心地看着他:“那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你能不生病了吗?你一病倒我都要被吓死了!”   “行,但是我有条件。”齐昭慢慢说道。   “什么条件啊?”   “往后莫要在我跟前提起旁的姑娘,这世上的姑娘,除了你,我都讨厌。”   福妞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那我答应你。”   所幸,齐昭也就烧了这一回,便没有再生病。   这一年冬日,王有正跟田明康又一起进山一趟,两人此番没有打到什么大东西,但野鸡兔子等物倒是抓到了一些,也算是不错了。   王有正卖掉了几只野鸡跟兔子,留了两只过年的时候吃。   从十二月初就开始天降大雪,想到齐昭原先身子极弱,福妞便不许他出门,生怕冻着了他。   卫氏担心福妞,也不许福妞出门,两人倒是在家里关了几乎要一整个冬日了。   这日一早起来,卫氏与王有正要去一趟镇上采买,福妞便眼巴巴地望着外头的皑皑白雪,心里发痒。   今年她还没有出去玩过雪呢。   院子里的雪被王有正扫干净了,但院子外头白雪茫茫,瞧着真是美到动人心魄呀。   福妞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齐昭走到她身后:“去看看雪吧。”   “可是你的身子……”   齐昭握住她的手:“你觉得我身子还不行么?”   少年的手火热,哪里像是病弱的人,他被卫氏每日里精心制作的饮食养了那么久,身子的确很不错了。   福妞眼睛闪了闪:“好,那咱们出去玩一会!”   两人穿好了大棉袄,围了围巾,拿着铲子出门打算堆个雪人。   福妞很喜欢雪人,她堆的雪人简单,但却连着堆了好几个,白胖的雪人站在那里,瞧着憨态可掬。   等她一回头,就瞧见齐昭竟然在旁边在堆院子!   他堆了一座简单的庭院,但却看得出来,这庭院里头亭台楼阁齐全得很,像是个非常富庶的地方。   “哇,这是谁的家?”福妞蹲下去,瞧着这么漂亮的一座院子,眼睛都直了!   她去镇上的时候也瞧见过大房子,那时候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可现在瞧着齐昭堆的院子,却发现这个更漂亮呀!   错落有致的院子,精致的大门口上似乎还挂着牌匾,打着灯笼,那每一处房子的屋檐上好像都雕了花,原本雪就很好看,这般弄成了冰雕一般,很是闪亮得让人看不够。   “这是天上才有的仙宫吧?”福妞嘀咕。   齐昭忍俊不禁:“这院子并非仙宫。”   “那是什么?你住过?”福妞问。   齐昭自然住过,他没有答话,而是问:“福妞想住吗?”   福妞实诚地点头,脑袋上的兔毛帽子也跟着颤:“想!但是,也只是想想罢了,我住着咱们现在的竹屋也舒坦!跟爹娘还有小五你在一起,比什么房子都好!”   但是她低头瞧见那漂亮的院子还是叹息:“若是今生有幸带爹娘去住住这样的屋子就好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道:“等开春之后,我要做更多的簪子!赚大钱!”   齐昭见她这般形状可爱,心里暖意融融:“你会住进去的,你爹娘也都会住进去的。”   他望了望无边无际的大雪,保证道:“福妞,我会给你一整个天下。”   福妞没听清,一转头看他:“你给我啥?”   齐昭抿了抿嘴:“没啥。”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崔惜带着几个小孩朝这边走了过来。   想到自己在福妞跟齐昭跟前丢的脸,崔惜嫉恨了许久,如今瞧着他们二人在这玩的这般高兴,偏偏就要捣乱一番。   她揉了个很大的雪团子,直直地朝着齐昭堆砌的最高的那一座楼上砸了过去。   那楼原本就是雪堆起来的,被这么一砸,瞬间塌陷!   本身漂亮精致的雪楼,此时一塌糊涂,再也没有什么美感。   福妞急坏了:“崔惜你干什么!”   崔惜一脸抱歉:“对不住啊福妞,我不是有意的,我们几个拿着雪砸来砸去,谁知道,就砸到了你的东西呢。”   她这么一道歉,似乎福妞便不能生气,可福妞却很委屈!   道歉能让雪楼变回原样吗?不能。   福妞正要去跟崔惜理论,忽然被齐昭拉住了手,他热腾腾的大手攥紧了她的小手。   齐昭朝着崔惜一笑:“你身上这袄子真漂亮。”   崔惜受宠若惊,一下子乱了:“是吗?这是我表姐的旧衣裳给了我。”   她真没想到齐昭会夸自己,如今齐昭不仅生得高大俊朗,且是秀才老爷,哪个女孩子见了不春心萌动呢?   齐昭冲她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崔惜有些害羞,也有些兴奋,朝齐昭走过去,站定:“你要说什么啊?”   “我要说,你真是个蠢货呢。”齐昭一脚把她踹到了那堆雪楼上。   崔惜脸朝地,摔得很惨,气喘吁吁地爬起来:“你干什么!”   福妞躲在齐昭身边,齐昭闲散地说:“对不住了,脚滑。”   其他小孩哈哈大笑,福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崔惜摔得浑身都是雪,丢尽了脸,加上她家里这一年来出了那么多事情,对福妞一家的怨恨几乎达到了顶端。   她爹瘫痪,她娘与福妞的大伯私通,村里人都在看他们崔家的笑话。   如今她还被福妞欺负,崔惜抓起来一把雪就往福妞身上砸去!   崔惜的动作又快又狠,福妞一惊,齐昭已经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而那一大把雪,齐齐飞到了齐昭的身上。   他闭上眼,冰凉的雪尽数砸到了脸上。   崔惜如同疯了似的,不断的往齐昭身上砸雪,一边砸一边哭:“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我再也嫁不了好人家了!” 第25章   崔惜还要闹, 齐昭飞起一脚,地上的雪瞬间被踢飞,雪沫子砸到崔惜的脸上, 刀割一样地疼。   “除了福妞, 没人有资格在我面前这般。”   若是福妞往他身上砸雪,莫要说是这么点子雪,就是劈头盖脸的雪,那又如何?   崔惜抬头瞧见齐昭森冷的目光, 内心一抖,不敢再撒泼, 起身踉踉跄跄地抹着眼泪走了。   其他孩子也一哄而散。   福妞心疼地给齐昭擦脸上的雪:“疼吗?”   他抓住她的手:“不疼,你的手就莫要再露出来了,仔细冷。”   福妞有些懊恼:“当初救你,她便冷言冷语,不知道为什么, 她似乎看我什么都不顺眼。”   “那是因为她又蠢又坏,你无需自责。我的福妞, 是世上最好的。”齐昭微微一笑。   他穿着件月白色的长棉袄, 围着灰色的围巾, 面庞清冷如玉, 一笑起来宛如明亮的月, 叫福妞心里头慢慢舒服了。   两人牵着手又去摘梅花,山脚下有几株白梅树,开出来的梅朵小巧可爱,清香扑鼻,齐昭摘了几枝梅花递给福妞,她接过来闻了闻, 满心都是欣喜。   “冬日里虽然冷,但也有这样的情致,只可惜没有人会画画,若是能把这梅花画下来便好了。”福妞感慨。   她如今跟着齐昭学了不少诗词歌赋,不知不觉就多了许多情致,瞧见什么都觉得美,自然而然地想起许多有意思的地方。   “回去我帮你画。”   见齐昭竟然会画画,福妞惊讶至极,两人拿着梅花回去,齐昭当真拿起笔在纸上挥洒几下,笔触虽然寂寥,但那跃然纸上的白梅形象还是让福妞喜欢极了。   “那,你会画人么?”福妞问。   “当然会,只是,大约要费的功夫比较深刻。”   “那你教我画人好不好?我想画我爹娘。”   齐昭一笑:“这倒是个难题,画画学起来可比写字难多了,你若是想要,我先画出来一副。”   福妞点头:“那自然是极好的!”   齐昭说画便画,不过是两三日,一副王有正与卫氏的画像便出来了。   他画的栩栩如生,王有正与卫氏瞧见都大吃一惊!   “小五,你竟还会画画?”   齐昭轻轻一笑:“幼时曾跟着师傅学过,倒是不怎的精通。”   “这画都这般好看了,还不叫精通?!”王有正越看越觉得着迷。   卫氏也喜欢的不行,像她们这样的女子,哪里会有铜镜用呢?不过都是临水一照罢了,如今瞧着自己跃然纸上,这种新奇的滋味叫人实在是激动。   卫氏小心地把画收藏起来,生怕弄坏了。   转眼又要过年了,这一过完年福妞便十二岁了,齐昭与她同年,自然也是十二岁。   出了正月天气便暖和了,二月初一是福妞生辰,虽未大办,但卫氏倒是做了几个好菜,还给福妞做了新的衣裳。   齐昭没什么可送的,便赠了福妞一首诗,等到他生日那天,福妞也送了他一首诗。   两人都把这诗给藏在了枕头底下。   日子波澜无惊,齐昭每日里读书,福妞也跟着读书写字,偶尔做做簪子,王有正拿着妻女做的簪子去镇上几回,倒是卖了不少银钱,不仅能维持日常花销,还剩下不少。   三月初,村里传来一则消息,说是崔惜嫁人了。   崔惜比福妞大两三岁,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纪,福妞有些好奇:“娘,她嫁的是哪家的小子?”   卫氏想了下,还是答道:“说是嫁人,实则是卖到了城里给人家做妾氏,他们崔家如今艰难的很,崔大山瘫痪在床,无人养家,崔惜她娘便只能卖了女儿。”   为人妾氏受人拿捏,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楚,兴许哪日命都没了。   福妞也是有些意外,崔惜一向命比天高,真没想到会成了旁人的妾氏。   但一想到崔惜并不讨人喜欢的性子,福妞也并未对她有什么怜惜。   至于卫氏更是觉得崔大山一家都是活该,当初崔大山放出的狂言说福妞只能活几个月,始终是她心里头的刺,后来那次上山,卫氏也觉得王有正差点出事,说不准是崔大山导致的。   只是老天爷有眼,最终还是让崔大山被狼咬断了腿。   从今往后,若是崔家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去管崔家过的如何,但若是崔家人再敢陷害他们,卫氏心道,再也不会做软包子了!   乡试三年一回,齐昭若是想参加乡试,那便是要三年之后方可,到时候他十五岁,便是正好的年纪,若是能中举,正好借此杀回京城。   但齐昭心中也有打算,他不希望自己孤身一人回去,想着在回京城之前便赚足了银子带着福妞一家离开这里。   只是赚钱不易,他一时之间也并未有什么很好的计划。   齐昭写了几幅字让王有正带着去了镇上,可小镇上附庸风雅之人并不多,这样的字也不大好卖出去。   最终,他便罢了。   虽然说齐昭未找到什么赚钱的法子,但却发现福妞身上自带了一种奇怪的好运气。   比如两人一起出门,随便做些什么,都能捡到好东西。   有时候是捡到些好吃的野果子,成色好的野菜,有时候则是能捡到铜板什么的,这在旁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甚至于家里的菜,只要福妞碰过的,都长得尤其的好。   今年卫氏种的黄瓜福妞帮着料理过,福妞弄过的那一片菜地黄瓜长得特别好,才五月初就长出来许多鲜嫩的瓜,吃起来香甜可口。   最奇怪的是,这黄瓜跟疯了似的,一条瓜藤上密密匝匝结的都是瓜,每一日都有成熟得多瓜出来,家里人根本就吃不完。   最终,王有正带着福妞与齐昭便摘了瓜一道去镇上卖。   这才五月啊,黄瓜就是稀罕物,没多大会儿便被一抢而空。   连着一个月,光是卖黄瓜,福妞一家都卖了不少钱。   因为黄瓜吃不完,卫氏摘了不少送给关系好的邻里,但是秦氏一家自然不送的。   王翠翠瞧见了,心里头直不得劲,回家添油加醋:“娘,咱都是姓王的,二婶实在是过分了,胳膊肘往外拐!”   牛蛋听到有吃的不给自己,那心里头自然不服气:“娘,那都是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给旁人!”   见他们姐弟俩一唱一和,秦氏心里头烦:“别说了我如何不想要?他们不给,我们还有什么法子?那个姓齐的杂种做事情尤其地狠,难不成我们毒死他们”   她那手被齐昭踩得血肉模糊,到如今都还有些使不上劲儿。   王翠翠走过来低声说:“娘,奶奶如何死的,您还记得吗?” 第26章   秦氏自然记得婆婆王氏是如何死的, 那是她亲手下毒弄死的。   “你是说……”秦氏沉吟一番,心中开始活泛起来。   但王氏当初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神不知鬼不觉的, 也无人怀疑, 但这福妞一家可都不是年迈之人,身体素日里也都康健,若是忽然死了,难道不会有人怀疑么?   王翠翠劝道:“娘,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咱们若是一味地这样下去,牛蛋读书彻底不能读了,家里吃食都不够,咱们一家迟早活活饿死哪!”   这说的对极了,秦氏沉默了一瞬间, 咬牙说道:“你容我想想。”   没两日,秦氏便想到了法子。   当初药死婆婆的药还在, 她只需要去福妞家附近的井里把水弄到打水的桶上, 那么福妞一家便尽数都能吃到这药, 只是这剂量不够大, 她得多加大药量。   秦氏咬牙, 把才存了不久的鸡蛋拿去卖了,换了一大包药。   她趁着福妞一家这一日去镇上卖黄瓜去了,赶紧地去了那附近的井边,往桶里倒了大半包药。   这边离村里有些距离,是以平素无人,秦氏做完这些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她没有料到被崔大山媳妇抓了个正着。   这两人自从那次在河边打了一架之后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崔大山媳妇是来福妞家菜园子偷黄瓜吃的,见秦氏鬼鬼祟祟的,心里有了主意。   她不如把这事儿告诉卫氏,也能落个好,说不准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卫氏出些谢礼呢。   崔大山媳妇这样想着,便站那儿等福妞他们回来。   今日王有正拉去镇上的一车黄瓜又卖了个好价钱,小半日便卖光了,一家子从镇上买了些好吃的,便乐呵呵地回来了。   几个人都热,正想打点井水上来喝,崔大山媳妇喊道:“福妞她娘!这水你们可不能喝呀!今儿秦氏不知道往水井里头下了什么东西,你们快瞧瞧!”   几个人都是一凛,赶紧去检查,打水的桶提上来一瞧,便瞧见那桶的边缘的确还有些粉末,若是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来。   再闻闻这水,没有太大变化,但卫氏嗅觉灵敏,还是闻到了一股子酸味。   “这水不对。”卫氏蹙眉。   王有正握拳:“这个贱人!咱们即刻去找大夫认一认,看看这下的到底是什么!”   崔大山媳妇见他们这般,心里得意起来,趁着他们不在,又去菜园子里摘了一堆黄瓜,赶紧兜着回家去了。   但她觉得不够解气,特地去了秦氏家附近,恰好秦氏有事出来,崔大山媳妇阴阳怪气地说:“你是不是往福妞家旁边的井里放东西了?可当真是阴险!那可是你男人的亲弟弟一家!你等着人家来教训你!”   秦氏一惊:“你这个贱婢!你胡吣什么?我何时做过!”   崔大山媳妇冷笑:“是否做过你与我说没用,等官府来抓你吧!”   这让秦氏十分惊慌,回到家中左思右想害怕了起来,赶紧去了一趟娘家。   她娘听说了之后,叱骂道:“你也是个蠢的!做事情竟然如此不当心!”   秦氏哭到:“娘,我也不想如此,可如今事情就要被发现了,我该怎么办呀!牛蛋还小,不能没有我呀!”   她娘迈着小脚来回走了几圈,忽然说道:“前几日我倒是听说县衙的主簿大人如今想娶一位年轻的填方,只是他又黑又丑,无人敢嫁给他,若是实在没有法子,你把翠翠嫁给他,不要一分钱彩礼,想必也是行得通。”   这法子虽然秦氏不大满意,她还想用王翠翠换点彩礼呢,但若是真的万不得已,也只能如此了。   秦氏左思右想,心中始终不够安稳。   王有正几个人坐上马车便走,直接去了附近的一位大夫家里,把这事儿一说,那桶水递上去,大夫瞧了瞧,闻了闻,说道:“这不就是药老鼠的药么?只是这个药毒性没有那么猛烈,吃了之后会让人慢慢地昏睡,最后再悄无声息地死掉。前几日碧河村的一位妇人才来买过。”   王有正忍住内心的狂怒:“那妇人可是个子不高,面庞发黑,长着个方脸?”   “正是,怎的,你们认识?”   王有正简直恨不得杀了秦氏,从大夫家出来,他便气喘吁吁:“咱们这就回去,我今日必定得叫她知道我的厉害!一次次爬到我们头上,我看她是不是活腻了!”   卫氏与福妞也气愤,但却都知道这样不妥,何况,此事似乎不止这么简单。   福妞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爹,娘,当初咱们分家之后不久,奶奶便死了,我听闻她便是日日昏睡,直到有一日不行了,难不成,奶奶的死也有蹊跷?”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人都也觉得此事只怕真的是这样。   王有正脖颈上青筋爆出:“娘一直待他们一家极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们!他们竟然如此禽兽不如!难不成整个王家都要成为这个秦氏的砧上肉!这等下贱之人,我今日必得杀了她!”   卫氏急得拉住他:“相公,你杀了她,难道你不用负责?”   齐昭也赶紧劝:“王叔,衙门的职责便是秉公办案,虽说王老太太如今也走了两年,但若是咱们去报案,他们必得彻查,毕竟这是命案!咱们不如先回去细细计划一番,再去衙门报案!”   福妞也道:“爹,娘跟小五说的对,您不能冲动!”   王有正这下子才压住怒气,几个人回去休息一番,也不敢喝家里的水了,还是去村里头的井打了水,回去商量了一番,把事情大概都梳理透了,第二日便朝县城去报案。   命案是必须得彻查的,按照齐昭的印象,朝廷上下都不容忽视的便是命案,县丞虽然是小官,但也应当具有一定的查案能力。   但等福妞一家到了县衙门口,击鼓半日,县丞才懒散地出来了,不高兴的望着他们:“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王有正正要开口,忽然,秦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往地上一跪便开始哭:“青天大老爷啊!民妇要状告卫氏因妒杀害我家婆母,此事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我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青天大老爷还我婆母一个公道!”   卫氏蓦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毒害了婆母,为何诬陷我?秦氏,你当真是无耻至极!”   秦氏冷笑着看她:“我有证据,你有吗?”   她这幅样子,真叫王有正想打她,王有正再也忍受不住,站起来就要冲过去当场把她打死!   福妞赶紧一把抱住她爹的腿:“爹!公堂之上,咱们相信朝廷!相信县丞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十一点更哈 第27章   见福妞一家子还等着县丞大人做主, 秦氏简直要笑死了,她喊上来两人,都是村里的相熟之人, 与秦氏有交情的, 纷纷作证说曾经瞧见卫氏诅咒婆母王氏,还说瞧见卫氏偷偷给婆母下药。   卫氏气得嘴唇发白:“你们血口喷人!我何时诅咒过婆母?又何时下过药?”   秦氏得意地一笑:“我有证人,你自然不会承认,咱们且看县丞大人如何处理吧。”   县丞早已跟主簿商议好了, 不耐烦地说:“既然有证人,那便是卫氏杀人, 来人,把卫氏拖下去,打入大牢……”   这简直就是荒谬!   王有正立即护住卫氏,福妞也没想到,堂堂青天大老爷, 竟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几个衙差正要上来困住卫氏,齐昭忽然轻呵一声:“这便是县丞的断案之法?”   县丞眯起眼:“你多管什么闲事?本官如何断案需要你来管?”   齐昭面色森冷, 虽然才十二岁, 但近些日子长高许多, 身材颀长, 他蔑视着县丞:“你可知你犯了喝醉?渎职乱判, 若是被朝廷知道,轻则剥了你的乌纱帽,重则砍头,你身为百姓父母官,如此行事,当真不怕死?”   县丞哈哈大笑:“山高皇帝远, 谁来砍我的头?臭小子口气倒是挺大,信不信本官连你的头一起砍了!”   可齐昭浑然不怕,大声说道:“你投靠乃是济州府尹林大人吧?林大人年初便被皇上痛斥,如今正龟缩在家,你若是再生事,林大人自身难保,把你再揪出来,只怕灭你九族都是轻的,何况这些年来你贪污的可不少,到时……”   县丞大吃一惊,寻常少年哪里会知道这些事?他立即觉得不能小看了齐昭,不仅不再责罚卫氏,反倒小心翼翼地把齐昭请到后头,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   齐昭只道:“我家亲戚与林大人家认识,知道些消息,县丞大人,你若是再不好好做官,这乌纱帽真的要掉。”   按照齐昭的性子,这样的昏官只该立即拿掉,但他如今没这个能力,只能警告他一番。   县丞大人似乎也怕了,连连点头,又向他打听些京城的其他事情,齐昭便顺着口气敲打了他一番,惊得县丞一身冷汗。   像这种在小地方待久了的老油条,其实很好处理,三言两语便可打发了。   等县丞与主簿再出来,根本也不需要再行审问,直接把秦氏捉拿了起来、   “蠢妇!差点害死我!”县丞大人大怒。   秦氏惊道:“官爷!为何抓我?”   “你杀害你婆母,理当砍头!”   秦氏更怕:“可,可杀害我婆母的人是卫氏呀!”   主簿立即说道:“你不仅杀害你婆母,还意欲贿赂我,想用你女儿嫁给我让我帮你栽赃陷害,其心可诛!大人,不能饶了她!”   秦氏立即被捆了下狱,根本无法挣扎,她后悔至极,却没有法子了。   没几时,县官带人去调查了一番,很快就敲定了事实,的确是秦氏杀害了婆母。   此事一出,整个村子都是哗然,秦氏是活不了了,王有财也震惊至极,人人都在戳他脊梁骨,甚至有人怀疑是他跟秦氏一道杀了王氏。   一个家算是散了,王翠翠跟牛蛋也没了亲娘,日子艰难得几乎过不下去。   倒是福妞一家没把这事儿念着,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王翠翠与牛蛋心中生恨,想着要去二房家闹上一出,可谁知道还没去呢,王有财就带了人牙子来把王翠翠捆了。   “爹,您这是做什么?”   王有财此人平时默不作声,实在狠毒得很,他淡声道:“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你忍一忍,给家里换些钱,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王翠翠震惊异常,却很快被人牙子捆着走了,她大哭着挣扎,又如何挣扎得掉?   见姐姐被卖了,牛蛋也算是老实了。   他一下子失去了亲娘与亲姐,再也不敢生事,书是决计读不了了,能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   当然,每个人的目标不一样,近来福妞与齐昭的计划是都挣钱。   福妞问齐昭:“你如何会知道那么多事情?你老家到底是哪里的?”   齐昭沉默了一会说:“我老家离这里很远,总有一日我回去的时候会带着你去。”   福妞很憧憬:“那里很美吗?”   “也还好,碧河村有碧河村的美,那里有那里的美。但若是非要选,福妞你在哪,我便在哪。”   这话的意思福妞理解得不是很透彻,她有时候总是懵里懵懂的,最近吃胖了些,脸蛋鼓鼓的像是包子,齐昭没忍住又伸手去捏。   “你不能捏我的脸!”福妞赶紧躲开。   齐昭不高兴了:“为何?”   “我比你大,你对待姐姐,须得庄重。”   齐昭被气笑了:“我比你高,我想如何捏,便如何捏。”   说着他又要捏,福妞便拍,齐昭追上去,把她挤在墙角捏她的脸,一下两下,力气不大,但却都捏红了,她皮肤实在是娇嫩,福妞很生气:“齐小五,我不喜欢你了!”   齐昭心里一沉,松开手:“那我若是不捏了,你还喜欢吗?”   福妞哼了一声:“勉强继续喜欢吧。”   他心里这才软乎乎的,抓着她的手:“你不能不喜欢我。”   福妞故意问:“为何?难道有什么金科律例,我就非得喜欢你啊?”   “有。你若是要,将来我就修一则律例,王福福必须得喜欢齐小五。”他眸子如何浩瀚的星河,沉沉不可见底。   福妞笑了出来:“你瞎吹牛!我不跟你在这掰扯了,我去摘黄瓜,卖了银子好买布料,你瞧你,衣裳又要短了!”   两人笑着去菜园子里给卫氏帮忙,福妞摘下来一根鲜嫩的黄瓜,说道:“刚下过雨,这黄瓜可真干净。”   刚摘下来便能吃,她对着黄瓜咬了一口,清香的味道溢满了嘴巴,爽口而又甘甜。   齐昭拿着一只黄瓜,忽然想到了曾经吃过的一道小菜,那便是腌黄瓜。   那道菜虽然简单,但极其开胃,据说是御厨的秘方,宫里做好赏赐到各个府邸里的。   齐昭偶尔没胃口,就喜欢吃那道腌黄瓜,还翻过书籍寻过做法,如今一想,若是用这法子赚钱,不知道是否可行? 第28章   齐昭没直接说要用腌黄瓜做生意, 而是按照记忆里的法子,倒腾了一道腌黄瓜。   卫氏是个大度的人,见齐昭要动手做, 家里黄瓜也多, 便应允了。   原本以为齐昭是不会煮饭的,这些东西又怎么做的好?   但孩子们素日没什么可玩的,玩一玩黄瓜也就罢了,几只黄瓜, 浪费也就浪费了。   可等齐昭把坛子打开,清香的腌黄瓜味道飘上来, 让人胃口大开。   一般的腌黄瓜都有些发黑,可这黄瓜瞧着依旧翠绿翠绿的,吃起来酸甜可口,微微带着些辣,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福妞一口气吃了小半碟子, 舔舔嘴唇,赞叹:“你这腌黄瓜做的可真好吃!你是如何学会的?”   卫氏也道:“当真是好吃的很, 光是吃这腌黄瓜, 我都能吃两碗饭了!”   “这都是书上偶然瞧见的法子, 我便试了试, 若是好吃, 咱们不如做些腌黄瓜去集上卖?”   新鲜的黄瓜连着卖了些时日,生意也不大如从前那般好了,何况黄瓜也是有季节性的,等上一两个月,也就彻底没了。   但若是做成了腌黄瓜,至少可以放上几个月。   齐昭把自己的主意一说, 卫氏与王有正都同意,福妞托着腮看他:“你怎的这般聪明呀?”   他揉揉福妞的脑袋:“你也很聪明。”   福妞摇头,她是真的觉得齐昭是个很聪明的人,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最聪明的。   他读书读得多,出口便是文章,沉稳内敛,极少激进,是个极其讲道理的人。   卫氏拿了些齐昭做的腌黄瓜,去给村里关系稍微近些的人都送了过去,这腌黄瓜起初有人不在意,私下说还不如送新鲜的黄瓜吃呢,可后来大伙儿一尝,这东西真好吃呀!   鲜嫩,脆口,开胃的很。   见大伙儿都喜欢,王有正与卫氏便带着齐昭与福妞,驼上了两坛子腌黄瓜去集市上卖,起初不显眼,他们无人擅长叫卖,几乎都没有人驻足。   后来,还是福妞壮着胆子喊:“腌黄瓜!腌黄瓜呀!免费尝尝!免费尝尝!”   清秀的少女扎着两个圆髻,穿一身淡粉色的衫子,脸蛋儿明媚如被朝露洗过的桃花,楚楚动人,清雅秀丽。   她声音又很甜,很快,有人忍不住停下来尝了尝,这一尝,忍不住就想买。   人,素来都喜欢凑热闹,随着摊子前人越来越多,两坛子腌黄瓜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卖光了。   卫氏一数银子,惊了:“一两!”   王有正也是相当吃惊:“数错了吧?”   齐昭其实很擅长计数,他早在心中算过了,差不多就是一两这么多,根本没错,因此就在旁边收拾坛子,福妞也上去帮着数,果真是一两!   要说他们之前做簪子,其实是很费功夫的,卫氏又不爱太过黑心赚大钱,因此定价不高,除去成本不会有太大的福利,而之前卖新鲜的黄瓜,来了好几趟,赚到的银子也不到如今一趟的一半呢!   几人都是喜气洋洋,收拾好东西回家之前,还要去铺子里买些东西。   卫氏打算买一块布给齐昭做新衣服,因为他的新衣服又短了,齐昭近些日子越长越高,如今马上都要赶上王有正了。   其实齐昭不想要新衣服,他想着把银子省下来,将来大家都能用得到。   可卫氏笑道:“我瞧着那件衣裳怪好看的,浅绿色的,你穿着夏日里也凉爽,我给福妞也买一块浅绿色的布,给她做件裙子。”   齐昭本想拒绝,听到婶子说给福妞做跟他颜色一样的衣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想要穿跟福妞相似的衣裳。   齐昭垂下眸子,低声道:“谢谢婶儿。”   这腌黄瓜的法子齐昭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卫氏,只是叮嘱了一番卫氏切勿告诉旁人,卫氏笑道:“我虽然是个粗苯之人,但这点子事儿还是知道的,若是告诉了旁人,咱们还靠什么吃饭呢?”   地里的黄瓜长得快,王有正便去买了几十只坛子回来,专门做腌黄瓜,大伙儿齐心协力,做得满院子都是腌黄瓜,一次带上两三坛子去镇上,次次都能卖完。   这腌黄瓜对于富有的人家来说,那就是个可口的吃食,可以任意吃的。   但对于贫苦的人家来说,那也是相当好的东西,因为很下饭,有了腌黄瓜便不用做其他炒菜了,省去了许多的银子。   王有正算了算,这样下去,他们一个月至少能挣上个二三十两,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了!   想到这些都是齐昭带来的,他琢磨着,这些银子大部分得拿出来给齐昭娶亲用。   但如今齐昭年纪也不算大,无需着急,他便没把这事儿说出来,只想着一心挣钱,给齐昭娶一个媳妇,另外自己跟卫氏也要尽全力顾好福妞的将来。   卖腌黄瓜这事儿,王有正与卫氏觉得路上牛车也颠簸,意思让齐昭与福妞在家等着,他们两人去卖便是了。   但奇怪的是,只他们两个去,生意便一塌糊涂,但若是齐昭与福妞跟着,生意便好了许多。   这样一来,福妞与齐昭便就都跟着。   只是天气越来越热,路上福妞常常热得一身汗。   齐昭默默地想着从前王府里的生活,莫要说是娇小姐,便是一等的丫鬟,也不会这样辛苦。   可是他如今偏生就这般无能,只能让福妞这样辛苦。   重生了一世。他竟然还是如此无用。   福妞汗水潺潺,瞧见齐昭低着头,神色似乎不对,吓了一跳,赶紧地去摸他头:“可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只是怕你热得受不了。福妞,你可还撑得住?”   这大热天的,她脸蛋上红扑扑的,真怕她会中暑。   她明明应当躺在华丽紧致的屋子里,吹着风轮吃着西瓜的,可是,却跟着他在牛车上颠簸,晒着大太阳。   他真是相当没用。   若是他有用,何必等到十五岁,他如今十二,回去周旋一番,只是艰难些了而已,也不是没有胜算。   不,他身上没银子,他必须得有银子才能带走福妞一家。   齐昭越想越觉得心中沉得厉害。   福妞忽然笑起来:“我有什么撑不住的?我可高兴了,想到等会咱们又能卖腌黄瓜挣钱了,我就高兴!”   她神神秘秘低声说:“你的宣纸用光了,若是有钱了,让爹给你买更好的。”   齐昭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那里头都是对他的关心。   单纯毫无心机。   “好。”他缓缓答道。   因为这一日极其地炎热,等到从集市上回来之后,大家都累得不行,福妞脱掉鞋子的时候还叫了一声出来。   卫氏赶紧问:“怎的了?”   “没什么,娘,我瞧见一只虫子”福妞敷衍过去。   齐昭却看在了眼里,他盯着福妞,只见她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而卫氏与王有正忙着其他事,也没有来得及去瞧福妞。   福妞走进屋子里,齐昭没有跟进去,他平日里也不大进她的屋子,毕竟是女孩儿的屋子。   独自在屋子里,福妞便小心地开始脱袜子,她脚上扎了一根刺,都流血了,但怕给爹娘增加麻烦,便想着自己处理,可如今一瞧,实在是疼,也怕,一不小心,眼泪便掉下去了。   福妞啜泣两声,擦擦泪,打算自己去把刺拔掉。   可没等她动手,齐昭的声音便在门口响了起来:“福妞,我可方便进去?我有事要同你说。”   福妞赶紧把脚缩回去:“那你便进来吧。”   齐昭掀开帘子进去,福妞正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依旧冲他笑:“你怎的没去歇息?”   他端了一碗水放在旁边:“给你送水喝。”   “嗯嗯,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福妞声音弱弱的,低下头。   可齐昭一撩衣摆,在她跟前单膝跪了下去,抬起眸子沉沉望着她:“哪只脚疼?”   他眼睛生得异常漂亮,不说话安静时犹如一汪纯净的山泉,偶尔伤感时又带些寒冷,眸子叫人感觉不到思绪波动,但福妞却觉得这样的齐昭比谁都好看。   她想撒谎,但却说不出口。   末了,齐昭自己抬起她的脚,瞧见那白色袜子上的鲜血,心里一跳,疼了起来。   他去给她脱袜子,福妞赶紧说道:“你不能看我的脚……”   她是姑娘家,将来要嫁人的,而齐昭也要娶妻,他不能看她的脚。   “为何?”齐昭眯起眼。   福妞脸上微微发红:“你只能看你将来娘子的脚。”   齐昭轻嗤:“那我便不看了,我只看你的。”   他小心地把袜子脱掉,一双玉足呈现在跟前,但脚跟处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忍着点,我帮你把刺拔掉。”齐昭叮嘱。   他暗暗咬牙,对准那根刺,却没有动手,而是问了一句话:“福妞,你长大了想嫁给我吗?”   福妞一愣,心中狂跳,接着便觉得脚上一疼,刺被拔掉了!   但她来不及去管那疼,傻傻地问:“你说什么?”   齐昭把刺扔掉,对着她的脚吹了吹:“还疼吗?”   福妞把脚缩回来,根本顾不上脚是不是疼,心里乱七八糟:“你方才说什么?”   齐昭瞧着她:“你听到了什么?”   福妞抿抿嘴:“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语气淡淡的:“那我便什么都没说。”   反正无论说没说,听没听到,她迟早都要嫁给他。   这个傻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小火柴   不好意思!今天没能更多一点,明天一定一定努力!!!!! 第29章   给福妞的脚伤处理好, 齐昭半跪在地上给她擦了药,这才替她穿上袜子:“你勿要走动,有什么事情喊我便是了。”   少年站起来往外走, 福妞坐在床边, 好一会没说话。   她如今十二岁,说大不大的年纪,但说小也不小了,村里头许多这般年纪的姑娘都定亲了, 一般好一点的小子到了十二三岁也都与人定下了。   可她的亲事还没定。   先前爹娘也是留意过的,可后来有个乞丐说什么她是富贵命不能急着嫁人, 她娘便不再去想这些。   福妞不知道自己要嫁什么样的人,她清楚,自己也就是个凡夫俗子,不嫁人将来会很艰难,毕竟也没有兄弟姐妹。   但若是嫁人, 她也舍不得爹娘。   嫁个什么样的好?福妞不知道。   但她想想方才齐小五的话,一时也有些走神。   其实说起来, 齐小五真是个好小子, 是她见过的所有小子里最好的, 但她可从未往那方面想。   他比她年纪小, 一直以来福妞待他好也都是觉得他孤苦一人实在是可怜。   加上齐小五对她也很好, 这一来一往的,两人感情便越发深厚。   可是,她真的不敢朝那方面想,福妞一会脸上发烫,一会手足无措,最终便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好了!   原本福妞心里头有些别扭, 但见齐昭连着几日都没什么异常,倒是显得她有些奇怪了,便渐渐也望去了那句话。   她想,无论她嫁给谁,那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七月八月,热浪如潮,因为实在是不好过,王有正也舍不得福妞与齐昭还有卫氏晒太阳,便隔一阵子才去一次镇上,都是捡凉快的时候去,下凉了再回来。   但就这般,也卖了不少的腌黄瓜,家里逐渐地攒了不少的银子。   一转眼九月了黄瓜也要下市了,只是福妞家里的院子中堆满了腌黄瓜的坛子,倒是可以卖上一阵子。   期间王有正又上了一次山,打回来不少野鸡兔子,大伙儿免不了吃了许多的肉。   只是,这一次王有正上山时受了点伤,他胳膊被树枝刮破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回来养了许久才好。   卫氏心疼的很,便说往后莫要再上山了,家里做着小生意,能挣不少钱,何苦再去冒险?   可王有正这人打猎一辈子了,哪里舍得?   他时不时就想上山去,何况去山上若是能打回来一头大的野物,那得做生意多少回才能赚到的?   卫氏哑口无言,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就是心里头难受。   所幸,齐昭提了出来。   “下回王叔再上山,我也跟着去。”   王有正打量了一番齐昭,如今这小子越来越高,现在看着就觉得好似比他还高了呢。   当初那文弱的少年,此时竟然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若非脸上依旧有些稚嫩,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小孩子。   “成,你身子如今也恢复的不错,下回我也带上你。”   九月因着没有新鲜黄瓜了,之前的存货用不了多久也会用光,大伙儿一时之间惆怅起来。   这挣钱成了习惯,若是挣不到了,心里就有些发急。   福妞忽然问道:“那黄瓜可以腌着吃,萝卜呢?白菜呢?”   这齐昭倒是没有试过,想了想便道:“应当也成吧?等地里的萝卜长出来之后,咱们试试。”   萝卜种下去,一两个月便能□□吃了,脆脆的生萝卜吃起来有些辣也有些甜,齐昭跟福妞一起把萝卜切成片,也按照腌黄瓜的法子装到坛子里去腌制,胃口倒是还真的不错!   这下子家里便又有了继续挣钱的法子那便是卖腌萝卜。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卫氏数了数存下来的银子,竟然有差不多两百两了!   兜里有东西,心里便不慌,她高兴地很。   这一高兴,卫氏煮饭也好吃,顿顿都有肉,这般吃着福妞就觉得自己又胖了。   其实胳膊腿也还是细的,但就是觉得衣裳紧了,尤其是胸前,紧绷着很不舒服,福妞悄悄地用布勒起来,可还是觉得鼓鼓的,时常不自在。   还好,似乎也没有什么人看她,福妞渐渐的才习惯下来。   可她那张脸,却叫人难以忽视。   女孩儿越大,娇媚之色便越是显山露水,因为他们时常去镇上,便认识了不少人,这一回过去碰着了在镇上开粮铺的沈大娘。   沈大娘笑眯眯地递给卫氏一块布:“马上冬日了,送你一块布,你给福妞做多件衣裳穿穿。”   卫氏一怔,赶紧推:“哎呀这可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沈大娘笑吟吟地看着卫氏:“你送了我那么多次黄瓜萝卜,我都未曾给过你谢礼,你千万得收下,何况……咱们日后还长远着呢!”   这沈大娘的儿子在镇上读书,是个秀才,长得端端正正,卫氏见过几次是个不错的孩子。   沈大娘意思其实很明显了,就是想结亲。   这在旁人看来是很不错的了,镇上的秀才,能看得上乡里的姑娘,谁不赶紧地就接下来那块布?   加之沈大娘塞得很亲热,卫氏最终也收下了。   齐昭就在旁边瞧着,他没说话,只低头忙碌。   福妞越来越大,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盯上她,他必须想个法子。   过了今年,他们就十三岁了,如今这时候王府里正是那人横行霸道的时候,他若是轻易回去无权无势,只会再次被加害,甚至还会连累福妞。   他如今只能隐忍躲藏在这个小地方了。   但是,只要能多挣些银子,日子便会越来越好。   齐昭正想事情,卫氏忽然问了句:“小五,你也是读书人,可曾听说过这个沈大娘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她这样问自己,齐昭便答:“婶儿,小五与他不熟,倒是上回去买笔墨瞧见过,他因为老板多算了一文钱与老板吵了一架。”   卫氏一怔,立即在心里把那个人否定了,第二日找机会把那快布还给了沈大娘,只说实在是贵重,不能收。   沈大娘自然也明白卫氏的意思,只得遗憾叹息。   天气说冷便冷了,卫氏又数了数银子,给齐昭与福妞一人做了一套袄子。   但今年冬日凄冷无比,才刚入冬,就冷的让人受不住。   普通的袄子似乎都不够暖和了,齐昭是小子倒是热气腾腾,福妞是姑娘家体质弱,怎的都捂不热手。   十一月初王有正提出来又要上山一次,齐昭便跟了上去,同去的还有村里的几个男人。   福妞忧心忡忡,她爹是打猎的老手倒也罢了,齐昭可从未去过。   临去之前,福妞给他们一人缝了一只锦囊,如今她会写字了,便写上了许多祝福的字样。   齐昭随着王有正他们上山,原本王有正是让他在后头跟着的,意思需要帮忙的时候帮一下,但谁也没有想到,齐昭眼力极好,他举着一把自制的弓箭,几乎是百步穿杨!   王有正震惊地望着他:“你何时练就的?”   齐昭也觉得奇怪,这是自己上辈子回到京城之后苦练而成的本事,怎的如今就会了?   但他只是淡然说道:“也只是凑巧了。”   但这凑巧连着许多次,实在是让人震惊!   一路下来,齐昭用弓箭打下来十来只野鸡,还有貂,兔子,装满了箩筐。   同去的几人都羡慕得不行。   齐昭心里想,这貂拿回去给福妞做衣裳里子,想必会暖和许多。   背着那么多猎物回去,齐昭倒是不觉得累,他真心觉得自己身子已经尽数恢复好了。   王有正发觉齐昭走路特别地快,身负重物也脚步轻快,不由得感叹还是年轻好啊!   两人才走到山脚下与其他几人分开,齐昭忽然开口了:“王叔,您想过搬去镇上吗?”   王有正一愣:“搬去镇上?” 第30章   齐昭神色认真:“对, 搬去镇上,咱们做做生意,总比守着家里的田地要好。”   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能种出来什么呢?就算是亩产再高, 也顶多是供得上家里顿顿吃白面,若是想剩出来太多银钱,那都是不可能的。   王有正喉头滚动两下,他虽然也是泥地里长大的农人, 但素日里不靠着地生存,而是靠着打猎, 因为他家地少。   猎户胆子比寻常农户大,但王有正穷怕了饿怕了,难免有些犹豫。   “小五,你说的事情,叔会考虑一番, 但这镇上与家里不同。咱们在碧河村靠着山脚都能凑合下来,自己开垦荒地, 可若是到了镇上, 山穷水尽之时, 咱们如何过河?我这脑子死板, 还真想不到。”   齐昭连忙说道:“叔, 您觉得是镇上的人更想来乡下,还是乡下的人更想去镇上?水往地处流,人往高处走。镇上有镇上的活法,若是不去,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碧河村到老, 若是去了,便有无限可能。我无法保证去了之后一定能过得越来越好,但,咱们总得要试一试。”   他眸中都肯定:“您虽寡言,但胆色过人,吃的了苦,在这碧河村实在是埋没了。”   哪个男人没有抱负,王有正年轻那会儿去镇上赶集也曾想过,带着卫氏一道去镇上,可后来也只是想想罢了,因为他做不到。   如今被齐昭一席话劝了,王有正胸腔之中热血澎湃:“那……咱们便去!”   俩人下山到家,卫氏与福妞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吃食等物,福妞赶紧迎上去,瞧见王有正与齐小五都是头发乱糟糟,衣裳上头沾的都是污秽,心里头疼了起来。   她眼睛酸涩,赶紧说道:“爹,小五,你们快歇歇!”   吃了饭,卫氏带着福妞清点猎物,瞧见那只貂眼睛瞬间亮了。   “这貂可以做衣裳里子,保证暖和!”   福妞点头:“娘您怕冷,这貂正好给您做个里子。”   卫氏笑眯眯的:“娘有一件兔毛的呢,是你爹上次打回来的,这只貂回头皮弄下来给你做衣裳里子。”   王有正在旁边笑呵呵的:“小五当时一箭就把这貂给射中了!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准的箭法呢。”   听到爹爹如此说,福妞偷偷看了一眼齐昭,他站在旁边,面上是一层浅浅的笑正在洗手,但不知道为何,眉头轻轻一皱,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因为才从山上下来,两人都疲乏至极,弄好之后卫氏便催着他们回去睡觉。   王有正回屋之后卫氏也跟着进去,两人便商议起去镇上的事情。   齐昭也回了屋子,他伸出手看了看手心,因为自制的弓箭劣质,拉开弓箭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猛便戳兰了掌心,伤口不大,但意外地疼。   男儿受点伤也没什么,他小时候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摔得鼻青脸肿不也都过来了。   没什么的,齐昭握住拳坐在床边打算休息,可掌心隐隐地越来越疼。   福妞在外头逡巡了一会,微微咬着唇瓣。   她想进去问问小五有没有受伤,但又有些犹豫,半晌福妞轻轻在心里叱骂自己:“呸,怎的就这般小心眼呢?或许人家什么都没想,就是你自己在多想!”   这样想着,福妞便鼓足勇气敲他的门:“你睡了吗”   齐昭心中一顿,他这些日子的确在刻意与福妞保持距离。   一来她还小,不想让人察觉到他的那种想法。   二来,也的确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没办法给她任何东西。   但如今她主动敲门,齐昭做不到不开门,这几日在山上的疲乏让他也有些想离她再近一些。   “没睡。”他答。   福妞便开了门,进去站在门口:“你……可有受伤?”   齐昭把手握成拳放在身后:“没有。怎的这样问?”   福妞秀眉微蹙,哼了一声,走上前强行拉过来他的手:“我都瞧见了。”   她打开他的大手,就瞧见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对比鲜明。   齐昭也白,但是那种温润的白,且手掌宽大,骨骼要坚硬许多,而福妞的白也是莹莹生光的白,手指头纤细嫩白,她小心地触着他伤口的边缘,心疼极了。   “这还不算受伤?疼吗?”   少女抬头,眸子微微带着红,水润润的,瞧着似乎马上要掉泪。   齐昭慌了,连忙安慰:“不疼,真的不疼。”   福妞吸吸鼻子:“我去打水给你洗一下,再涂点药。”   她转身出去,很快又回来,给他小心地清洗了伤口,接着涂了点药,又想起来夏天的时候他跪在自己脚边给她弄脚上的刺,心里一热,低声问:“还疼吗?”   齐昭瞧着她后颈那一块白得发亮的皮肤,声音讷讷的:“已经不疼了。”   福妞点头:“若是还疼,你便喊我。你睡吧,我出去了。”   可人才走到门口,齐昭鬼使神差地喊:“福妞。”   “嗯?”她扭头,疑惑地瞧着他。   “又疼了。”齐昭想也不想地说了出来。   福妞一怔,半晌,走过来拉起来他的手,仔细瞧了瞧,对着吹了吹气:“好些了吗?”   瞧着她认真的小模样,齐昭很受用,点头道:“这下好多了。”   不知道为何,福妞觉的哪里不对劲,但最终硬着头皮,正儿八经地说:“那我出去了。”   她一路走回到自己屋子里,这才抬手看自己的指尖,半晌,轻轻一笑。   王有正与卫氏商议了许久,最终倒是觉得齐昭提出来的去镇上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   莫要说他们可以贩卖胭脂的黄瓜萝卜,就是福妞与卫氏做簪子的手艺也是不至于饿死的。   若是去了镇上,过上几年攒了银子买了房子,后头福妞这辈子也成了城里的人了。   乡下苦啊,哪个乡下的不是做梦都想去城里呢?   这两口子把攒下来的银子数了又数,第二日晨起做了早饭,吃饭的时候便同福妞还有齐昭说了起来。   “咱们去镇上要租赁店面,还要有住的屋子,暂且是买不起的,咱就租两间屋子,外加一间店面,平日就做些腌菜卖,回头再想想看能否做些其他的一并卖着,日子也好过些。就算哪一日在镇上待不下去了,咱们也可以回来,这也不怕什么的。”   房子在碧河村托付余氏看着,也不会丢。   福妞睁大眼睛,颇为震惊:“爹,娘,你们说咱们要去镇上?”   她意外极了,但想到往后再也不用跑那么远去镇上做生意,又觉得高兴,王有正点头:“没错,这是小五的主意。”   福妞也非常赞同,她如今跟着齐昭读书,思想开阔,其实早就不拘泥于村里姑娘的想法了。   既然决定了要去镇上,卫氏便去同余氏说了一番,把家里不好带的东西都赠给了余氏。   “这房子还要麻烦你时不时来帮着看一眼,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便托人给我们带个信,平日里你们去镇上也去找我们玩玩。”卫氏叮嘱。   余氏羡慕的很:“这一去只怕你们也不会回来碧河村了,若是我们去镇上,定会去看你们的!”   这满村里卫氏也就舍不得余氏,而福妞则是有些舍不得田大路。   田大路待她很好,在齐昭没有来之前次次福妞出门田大路都跟在她身后,有旁人欺负她,田大路总是第一个出现。   只是后来齐昭来了,福妞不常出门了,与田大路来往的少了。   但田大路时不时就往福妞家送东西,不是自己挖的野菜便是自己摘的蘑菇,福妞想到这些便觉得愧疚。   她一心跟着齐昭读书写字,竟然都忽略了许多事。   田大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卫氏与余氏说着话,福妞走过去,递给田大路一双袜子。   “这袜子你留着穿,是我新做的。”福妞声音软软的。   田大路心里有些难受,半晌,接了过来:“我往后去镇上找你。”   福妞点头:“好呀。”   其实这袜子是她给齐昭做的,但想着没东西可以送给田大路,便把袜子拿了给他。   跟田家人安排妥当,卫氏便回去收拾行李,这么一收拾福妞便发现,全家上下就属她的东西最多!   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大伙儿便只带了冬日的衣裳,其他的等来年开春了再回来拿也成。   这一日晚上几人都有些激动,便睡得很晚,睡着了之后都沉沉的。   没有人听到外头牛棚里的牛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牛车被王有正系在了牛棚下面,那牛素日里就歇息在牛棚里。   今儿牛蛋也听说了二叔一家要去镇上的事情。   据说是要去镇上做生意,还带着齐昭。   那个下贱的小子,就这般沾了二叔一家的光,而他这个真正姓王的人却失去了亲娘和姐姐,连饭都吃不饱。   瞧着醉得稀里糊涂的爹爹王有财,牛蛋心里升起了恨意,半夜拿了一把刀朝福妞家走去。   他这些日子过的狗都不如,越想越恨,拿着刀直接砍到了牛的脖子!   砍完之后牛蛋仓皇逃走,把刀扔到了河里,又赶紧洗掉了身上的血迹,这才回家去了。   那牛被砍了一刀当场昏死过去,都来不及嘶喊,等天亮福妞一家起来时,牛身上都凉透了。   这牛车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素日里来来去去的牛车出了不少的力气,福妞时常给这妞洗澡,喂食,偶然还怕拍牛说话,这牛最喜欢她。   福妞蹲在牛旁边就哭了。   王有正怒极:“是哪个杀千刀的砍死了咱们的牛?”   他正要出去问,却见余氏来了,余氏面色奇怪:“王有财的儿子牛蛋,昨儿夜里不知道怎么就发起烧来,今日一早都烧糊涂了,起来之后痴痴傻傻的,似乎脑子烧坏了。”   因为惦记着牛的事儿,王有正没注意这话,出去看一圈,倒是也查不出来是谁干的。   最终,只能想法子把牛送到屠户那里,看看能不能再换点钱。   这牛没了,牛车自然也没办法用了,只能买新牛,但他们手上的银子还等着去镇上用呢,哪里来的银子买新牛?   王有正带着牛去屠户那里,也是满腹心事,福妞在家眼睛红红的。   她原本想着这牛是要给家里效力许久的,便对它极好,可谁知道现在就出事儿了呢?   屠户那里一边动刀一边安慰王有正:“这牛肉也能值些钱,不算亏。”   王有正烦闷地摇摇头:“唉!”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活的牛,死了的牛肉就是再贵,能值得多少钱呢?   忽然,屠户剖开牛的肚子,一惊:“这是啥?!”   王有正转头看去,就瞧见牛肚子里掏出来个什么东西。   屠户眼睛一亮,乐了:“王有正!你这牛养的值啊!这下子莫说是一头牛,就是两头你都买得起了!”   那牛肚子里赫然是一块牛黄!   在大齐,牛肉是可以吃的,平素也可以杀牛,但乡下人家谁舍得杀牛呢?   牛黄相比于牛本身来说更加珍贵,因为一千头牛都不一定能发现一块牛黄呢!   据闻前几年宫里的太医就各处高价收购牛黄,人人都巴不得自己能得一块牛黄。   屠户羡慕地看着王有正:“你这真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呀!”   王有正也觉得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笑着说:“兴许是我闺女平日里养得好,这牛死了,也知道报答我们!”   这块牛黄当真值了不少的银钱,王有正带着牛黄,与家里人一起搭乘旁人的牛车到了镇上,首先便去了药材铺子。   上好的牛黄是极其难得的东西,药材铺子老板吃了一惊,看了半日才相信这是真的,但也只肯出一百两银子。   “你若是急着卖,那便是一百两,若是不急,兴许过个几年有识货的,能多卖些钱。但是咱这小镇上,能有啥识货的啊?”   老板的意思便是低价卖给他,王有正迟疑了下,齐昭站出来:“叔,咱现在凑合也能过,这牛黄不能低价卖。”   老板冷嗤一声,他笃定这牛黄除了他没有人有那么大手笔去买。   最终,大伙儿没有把牛黄卖掉,而是留了下来。   初来镇上,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要找住处。   福妞四处看看,忽然就瞧见了前面一家铺子,她顿了顿,问:“爹,娘,那家铺子……怎的在卖腌萝卜?”   几人走过去一瞧,还真是!镇上新开的一家铺子,赫然打着“腌萝卜”的招牌,看那品相与色泽,似乎与他们做的别无二致!   生意还没开始,这便被人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呀小可爱们! 第31章   要知道福妞一家子从乡下来到镇上, 打的便是卖腌萝卜的主意,可如今竟然有人开了一家铺子卖这个东西,那他们生意岂不是要被影响许多?   王有正与卫氏心里都是猛地一难受, 福妞却道:“爹, 娘,我去买一点,尝尝他们味道如何!”   若是这家人味道很好,那他们生意是铁定做不下去了, 若是他们胃口一般,那自家的店还是可以开下去的。   王有正掏出来银子递给福妞, 福妞上去瞧了瞧,这家人主要是卖腌萝卜,腌竹笋,腌大蒜等物,福妞随意买了两样, 拿回去几个人一尝,心里头倒是舒坦了。   这味道不算难吃, 但若是跟福妞他们家的腌萝卜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   “走, 咱们既然来了, 还是先安顿下来, 反正如今身上有牛黄, 也是不怕的。”王有正说道。   几人走街串巷问了一通,总算是在西大街一处胡同口问到了有一户人家的屋子要赁出去。   这户人家院子修得大,隔出了三间,价格也不算贵,这三间屋子正好足够福妞一家住。   王有正与卫氏住一间,福妞与齐昭各自住一间, 院子里搭上个小棚子当做简单的灶房,他们在街上再租赁一间铺子,生意便慢慢可以开展了。   虽然说着价格跟镇上其他人家的比起来便宜了许多,但一下子也去了不少的银钱,卫氏心疼的很,但既然出来了,便不能想得太多。   几人收拾一番,倒是勉强算是个安脚之处了。   他们带来的十几坛子腌萝卜整齐地堆放在屋子里,铺子位置不算好,处在西大街街尾,王有正请人算了日子,决定三日后开张。   开张之前,齐昭在门口写上了“王家腌萝卜”,这字简单明了,倒是不错。   可谁知道,要开张头一日,卫氏病了。   她常年劳碌,身子骨本身就不算强健,前几日不慎吹了风,加之如今正是寒冬,便染了伤寒,昏昏沉沉地都没力气起身。   这操持家务的女人,她好好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她对这个家有多大贡献,但一旦倒下,大伙儿便觉出了此人的重要性。   饭没有人做了,衣裳也没有洗了,家务几乎瞬间变得不再利索。   卫氏先前一直不让福妞干活儿,王有正又只会操心外头的事情,如今她这一病,福妞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操持家里的事情。   首先便是一日三餐,她没有正经地做过饭,只是在旁边看着她娘做,如今忽然上手,难免有些心慌。   但福妞聪明,心思又细腻,摸索一番也渐渐上道了。   如今他们在镇上,便没有了土灶,用的是炉子。   炉子呢需要烧煤,那煤得多贵?因此暂且还是用木柴在炉子底下烧火。   福妞对着炉子做饭,她想着该给娘做点什么好吃的,把家里现有的东西拿出来一瞧,也就腊肉跟鸡蛋能补充些营养。   齐昭在旁边想帮些忙,福妞挥手说道:“你莫要在这儿了,你帮我看着火就成。”   见她这般说,齐昭只能蹲下去烧火,火光中,他的眸子也一直追随着福妞,怕她别烫到了。   福妞想到之前她娘发面的法子,便和了一盆面,放到热水里发着,接着,又拿出来一些腌萝卜切碎,跟腊肉混在一起剁了一会,等到面发好了,开始笨手笨脚地包包子。   齐昭见着她认真的样子,想起来上辈子他吃过的包子。   他吃过无数精致而又美味的包子,其中最想念的却是福妞包的包子。   那是他十四岁那年,有一次病得一塌糊涂,呢喃中说想吃包子,福妞便想法子去做,她背着奶奶和大伯母一家,偷偷地和面,做包子,做出来的包子并不好看,但味道真的很好,好吃到他一辈子都难忘。   见齐昭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包子,福妞打趣:“你是不是饿了?”   齐昭回神过来,点头:“我在想,你这包子好不好吃?”   福妞其实也不确定:“哎呀我也不知道,试试再说!不过……你以前肯定吃过很多次好吃的包子吧,我这包子必然比不过。”   可谁知道齐昭说:“我只吃过一次好吃的包子。”   这让福妞十分好奇:“什么时候?”   “梦里,你做的包子。”   福妞手里的动作放缓,觉得好笑:“你做梦梦到我包包子?还梦到过我干什么呀?”   齐昭俊朗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梦见的可多了,但是……   “等将来再告诉你。”   见齐昭不说,福妞也没追问,她认真地做着包子,馅儿剁好,再一个一个地包好,就等着水烧开放上去蒸了。   其实按照齐昭的上一世来说,福妞应当不会蒸包子的,因为那时候日子苦,她都未曾见过几次家里人蒸包子,自己哪里会?   可如今不同,家里日子好,在碧河村的时候卫氏做过好几次包子的,福妞在旁边看着也记下了大致的步骤,因此今日做包子倒是挺顺利的。   包子上锅蒸了约摸一刻钟,福妞便让齐昭停火,接着闷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要去掀开锅盖。   齐昭也在旁边瞧着,有些期待锅里的包子,等福妞把锅盖一掀开,面上瞬间都是笑意!   这一锅包子做的非常成功,胖嘟嘟的一只一只,福妞用筷子夹起来一只装到碗里递给齐昭:“你先吹凉了尝一尝!”   如今冬日,包子一股子热气但吹到空气里很快也就凉了,齐昭轻轻咬上去一口,腌萝卜的酸脆混着腊肉的干香,吃起来真是别有风味!   他这是第一次吃腌萝卜腊肉馅儿的包子,情不自禁一口气把一整个包子都给吃了!   福妞有些急了:“你吃慢些,别噎着!”   说完,她递水上去:“快喝一口。”   齐昭咽下去包子,赶紧夸赞:“这包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   其实福妞有些不信,她知道齐昭一向喜欢夸她,无论好不好,在他那里似乎都是顶好的。   因此福妞捡了几只包子端到里屋去,给她爹娘吃。   卫氏躺着,王有正正给她喂水,见到包子便道:“闺女买了包子来,你尝尝。”   因着生病,卫氏没有胃口,嘴唇干裂:“可我什么都不想吃。”   福妞劝:“娘,您先吃一口尝尝好不好吃,若是不好吃,那便不吃。”   卫氏便艰难地拿起来包子咬了一口,可是,味蕾仿佛被打开了,原本食欲不振的那股子劲儿似乎消散了,卫氏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不知不觉,一只包子吃完了,还喝了点汤!   王有正很高兴:“福妞,你瞧你娘吃得多好!这包子是哪里买的?爹再去多买些!”   卫氏也由衷赞叹:“这包子的馅儿似乎与寻常不同,我吃着尤其开胃,吃下去之后身上也有力气了,当真是好吃。可见这镇上的东西就是比咱们乡下的好啊。”   福妞噗嗤笑出来,齐昭便解释道:“叔,婶儿,这包子是福妞做的,我亲眼瞧见她做的呢。”   王有正与卫氏都是惊讶异常,福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娘您喜欢就成,我也是第一次做,生怕做的不好。如今咱们才来这里也没什么青菜啥的,我就临时用腌萝卜跟腊肉做的馅儿。”   卫氏无限欣慰:“福妞,你当真长成大姑娘了!这包子比娘做的还好吃!”   得了这样的夸赞,福妞信心十足,越发喜欢做饭。   她出了她娘的屋子,又拿了几个包子送去房东大娘那里,也是因为想着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房东大娘给她们的房子租赁价钱很低,内心感激的很。   房东大娘起先推脱不要,后来见福妞清秀可爱的小姑娘站在寒风口里诚意十足便收了下来。   福妞转身回去,晚上跟齐昭还有她爹的饭食也是这包子,一笼包子十五个,倒是都吃得一干二净。   其实福妞也觉得这包子好吃,但生怕是自己判断失误,如今见着大伙儿都喜欢也便放心了。   她做的东西,家里人爱吃,这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吃了晚饭,福妞帮着煎药,给她娘喂了一碗药,又跟着齐昭一道把家里各处收拾下,这才回自己屋子准备睡了。   可才躺下呢,房东大娘来了,站门外喊:“福妞,福妞!你们家人可都歇下了?”   因为知道娘身子不好,福妞赶紧起来出去,她披了衣裳问道:“大娘,您这是咋了?”   房东大娘手里端着碗,很是不好意思:“我家那个独苗苗不爱吃饭,瘦得皮包骨似的,一家子都愁死了,今日吃了你那包子,竟然一口气吃了仨!如今还嚷着想吃呢!你们这可还有剩的了?我买上几个可否!”   福妞一怔,抱歉地说:“大娘,实在对不住,今日做的包子我家里人自个儿吃光了,这样,若是您孙子还想吃,那我明日再做了给您送去如何?”   房东大娘塞给她几块铜板:“那你多做些,我们大人也想尝尝呢,我家虎子说那包子啊,好吃的跟神仙吃的饭似的,我倒是想知道,啥叫神仙吃的饭?”   福妞有些意外,赶紧把铜板塞回去:“大娘,这我不能收!”   她这包子都还没做呢,咋就钱都收到啦?   可大娘坚持,硬是把铜板塞她手里,转身便走,还喊着:“明儿我来拿包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下基友文,喜欢可以戳进去看看哈   《福气甜宝五岁半[七零]》梦廊雨   田甜是修真界的天才,不过二百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到了渡劫期,然而就在她渡劫飞升的时候,却被一道天雷劈到了异世界。   年纪只剩下零头的田甜掰着自己的小手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田甜说,我想吃鱼,于是下河洗澡的大哥带着五斤重的大混子回来了。   田甜说,我想吃大米,于是原本偏心老二家什么都不给老大家的奶奶送来了十斤新稻谷。   田甜说,我想吃江米条,于是因为家穷一直嫁不出去的小姑姑嫁了隔壁村的兵哥哥。   原本家徒四壁,穷得吃不上饭的田家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四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   大哥说:我想上树鸟蛋。   二哥说:我想下河摸鱼。   三哥说:我想上山抓鸟。   田甜:不,你们不想。   大哥&二哥&三哥:对,我们只想好好学习。   开局一张嘴,其余全靠吹。   大佬进新村,大家都得跪。 第32章   福妞未曾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做的包子这般受欢迎, 她第二日便早起又做了包子,依旧是腌萝卜腊肉干馅儿的,此外还做了红糖包子, 红糖包子里头不仅搁了红糖, 还放了些红薯泥,吃起来香甜软绵,口味极好,卫氏早起精神恢复了不少, 喝了药之后又连着吃了两个包子。   接着福妞便给房东大娘送了一碗包子过去,拢共六个, 收了大娘六文钱。   可谁知道大娘一家子没吃够,过一会又来买,福妞干脆把剩下的十来个都卖给了她,房东大娘便也都买了下来。   想到他们原本就是要来镇上做生意赚钱的,包子其实比腌萝卜更能卖钱, 福妞便提出来了一个建议。   “爹,娘, 不如咱们往后就卖包子如何?”   其实王有正与卫氏也有这个念头, 但卫氏咳嗽几声:“你爹不会做, 你力气小, 小五也不会做这种费劲儿的面食, 卖包子只能等我身子恢复了,但如今天寒地冻的,我虽比前几日好些了,依旧觉得身上没力气,再等等吧。”   福妞给她掖好被子:“娘,我来做, 我力气不小!真的我可以做的,我们试试吧?”   她坚持这样,一会要齐昭帮着自己劝,一会撒娇求王有正跟卫氏同意,两人都不愿意福妞吃苦,不太想这般。   最终还是齐昭开口了:“叔,婶儿,若是福妞喜欢这样,试试也未为不可,我可以帮她的,我有的是力气。”   两孩子都这样说了,王有正与卫氏也只得点头了。   福妞高兴的很,立即就干了起来,当即和面揉面,齐昭也学着帮忙包包子,做好了包子就放到笼屉里,拿被子一包,两人抬着去了铺子里。   王有正也跟了过去,买了挂鞭炮放了一下,当做庆祝开张了。   这儿路人不多,加上天冷大家基本都是瞥两眼也就走了。   齐昭跟福妞都有些心急,半晌,福妞说道:“我来吆喝!”   她走到路边,甜甜的声音喊了起来:“卖包子了!好吃的包子来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有免费的包子吃?这下很快就来了俩人,齐昭拿出来一只包子掰成两半分给他们:“您先尝尝。”   两人瞧着包子心想也只是寻常的包子,可吃下去之后却觉得一股子香味儿,腌萝卜的爽脆跟腊肉的干香混在一起简直就是完美!   这包子单纯只是好吃也就罢了,最勾人的是它开胃得很,吃了一个就想再吃一个,福妞这回只做了两笼,加在一起也就不到三十个,因为怕初次开卖卖不完,没敢多做。   原本齐昭对她这包子生意也是没有信心的,可谁知道,出来还不到半个时辰包子直接卖空了!   王有正放完鞭炮之后便去给卫氏抓药了,回来路上想着天气冷,等会就让俩孩子回去,他守着卖包子,可回来一瞧,包子没了!   “怎么了?这包子呢?”   福妞小脸被冻得有些发红:“包子卖光啦!”   这让王有正吃了一惊,但的确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三人把笼屉搬了回去。   第二日又做了一百个包子,小半天也就卖光了。   如此这般反复,很快镇上人便都知道了,西大街新来一个姑娘,瞧着年纪不大,顶多十二三岁的样子,卖的包子顶好吃,人人都排着队去买呢。   有那心细之人便道:“我知道这人是谁,先前与她娘在咱们镇上卖簪子,后头又卖腌黄瓜腌萝卜,如今不知怎的开始卖包子了?不过人家是脑子真的活络,从乡下搬到镇上赖卖包子,有几个人有如此胆量的?”   旁人也点头:“她家包子是好吃,想必日后生意会越来越好呀。”   一般人谁也羡慕不来的,这手艺,这头脑,不是活该赚钱么!   但也有不这样想的,比如那家卖腌萝卜的。   这家人姓刘,店主名叫刘大头,刘大头一家原本是在镇上做包子生意的,奈何生意不好,四处逛了逛,瞧见有几个人时不时来镇上卖腌萝卜,那生意好的不得了,便偷偷地跟着王有正他们去了碧河村,躲在福妞家外头悄悄地看他们如何做腌菜。   因为离得远看不真切,齐昭带着福妞做腌菜时也没有防备什么,因为并不知道外头有人偷看。   刘大头便大致学习到了那手艺,回到家便做了,做好了便去街上卖,倒是真的卖的不错。   而后他便火速开了店,想着抢占福妞一家的腌萝卜生意。   可谁知道,自打福妞他们来卖腌萝卜的包子之后,刘大头的腌萝卜生意便大不如前。   甚至有人说道:“你家这腌萝卜味儿不够,那家小姑娘卖的腌萝卜还有腌萝卜馅儿的包子,明显比你家好吃。”   刘大头听了这话便不高兴,拿了棒槌就去了福妞家的包子铺。   “你们哪儿来的乡巴佬?来抢老子的生意!老子先在这镇上开始卖腌萝卜的,谁许你们来卖的?”   福妞跟齐昭正给来买包子的客人拿包子,王有正则是收钱,听到这人的话,不由得也怒了:“谁出的规定只许你们卖,不许我们卖?”   刘大头凶神恶煞:“谁出的规定?你爷爷我出的!乡巴佬,也敢跟我们镇上的人叫板?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着拿起来棒槌就要上去打砸,王有正可是猎户,他随身带着那把刀,直接拿了出来,明晃晃的刀瞧着十分吓人,眼见着刀要砍到刘大头的脑袋上,刘大头吓得一个趔趄,赶紧地走了。   那些买包子的人纷纷道不平:“这人怕是脑子有病!羡慕你们包子生意好呢!”   “就是,他家也卖腌萝卜,可味道一点都不如你们家!”   “福妞,还是你家包子好吃,来,给我拿十个!”   福妞笑吟吟的,数了十个包子递给眼前的客人。   刘大头此次被王有正吓退了但却并没有放弃,他开店卖腌萝卜可花了不少的银子,如今生意越来越差,都没有把投进去的银子赚回来,下意识地就怪上了王有正。   然而福妞家的包子店名声越来越好,几乎全镇的人都喜欢上那儿吃包子,每日一大早还有人特意从镇东头跑到镇西头,就为了吃包子。   因为包子店生意好,原先的门面就显得有些小了,如今口袋里有银子,王有正跟家里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换一间地势好,地方大的铺子。   只是,这眼看着要过年了,事儿便暂时缓到了来年再办。   这一年过年,一家子决定还是回到碧河村过,毕竟老家还有许多东西,屋子什么的也都比在镇上租赁的舒坦。   他们提前了两日回去,原本想着打扫一番,却不想余氏已经替他们打扫好了。   见着屋子处处干干净净,卫氏十分感激,送了余氏一大块肉,此外又送了她一件袄子。   碧河村的人原本大部分都在看笑话,想着王有正一家子真是异想天开,竟然去镇上做生意,等着吃亏回来吧!   可谁想到,他们的包子店在镇上如火如荼,听闻可是赚了不少的银钱。   这一趟福妞一家子回来,村里人不少来围观,见着王有正与卫氏都穿着长袄,瞧着干干净净的,似乎长相与先前没怎么变,但就是变白了,感觉跟村里人不一样了,而且也都吃胖了。   至于福妞,更高了些,瞧着清丽可人,卫氏笑道:“包子都是我家福妞做的,我们的生意可都是靠着她了。”   还有那齐小五,人高马大一脸正气,忙前忙后地伺候福妞一家子,瞧着很是中用。   大伙儿艳羡极了,心道从前人人都嘲笑卫氏生不出儿子还死了四个闺女,如今这日子不比谁舒坦呢?   尤其是王有财,他听说二弟回来了之后,看了一眼脑子糊涂了的牛蛋,心一横干脆牵着牛蛋拿起饭碗去老二家门口要饭去了。   这会儿卫氏刚煮了一锅饺子,都是肉饺子,闻着就香气喷喷。   今年雪不算大,白日的时候太阳还不错,福妞跟齐昭在院子里晒被子,就瞧见门口来了俩乞丐。   老乞丐胡子拉碴,佝偻着背,小乞丐痴痴傻傻,头发散乱,瞧着有些让人不舒服。   “行行好,给点饭吃!”老乞丐声音嘶哑。   福妞走到门口,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因为两人脸都被头发遮住了,有些看不清楚,但又让人觉得眼熟,福妞便这样问了一句。   王有财有些心虚,便说:“我们离这不远,实在是饿得很了。”   说着,王有正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俩馒头,是卫氏让他给的。   可王有正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俩乞丐不就是自己的大哥跟侄儿吗?   王有财跟牛蛋瞧见那包子,瞬间眼睛发亮伸着手就要,可王有正顿住了。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许多都快忘记了的事情,瞬间想起来了。   “大哥,如今这世上说起来我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虽然咱们断绝了关系,但抹不掉从前的事情。我一直都很想问一句,为何你们从前要待我跟月娘还有福妞如此狠心?”   王有财饿得发晕,哪里答得上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你了,行行好,把这馒头给我们吃吧!”   福妞在旁边满脸惊愕,她没想到这是牛蛋跟牛蛋他爹呀!   而齐昭则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这对父子惨吗?或许是惨的,但上辈子的福妞更惨。 第33章   王有正眯起眼睛看着他曾经的大哥:“当年, 你们到底为何对我与月娘以及福妞都这般狠心?”   数不清的糟心事,历历印在脑海里,王有正忍不住想问。   王有财嘴唇哆嗦了下, 想起来曾经, 这才说道:“你不是娘的亲生儿子。”   这话一出,王有正身子一僵,他从未如此想过!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王氏只是偏心而已, 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不是王氏的亲生儿子!   怪不得,这么以来, 所有的谜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王有财耷拉着眼皮:“你是咱爹跟旁的女人偷情生的,生下你之后你亲娘便投河自尽了,把你接回来养也是爹坚持的,娘其实不愿意,她很不喜欢你……”   王有正心中一股郁气提上去, 久久才散下来:“难怪,你们处处看我不顺眼。”   王有财瞧着他手里的包子, 饿得腿都哆嗦:“你那包子……给我吃吧。”   可王有正捏紧了包子:“上一辈人的事情且不说了, 再如何说我与你是同一个爹爹所生, 我不明白, 你为何自小便处处欺辱我?王有正, 我早就跟你断绝关系了,如今也不再称呼你为大哥,你生你死都与我无关!今日这包子,我也绝对不会给你吃!”   他想到这些年的坎坷,随手一扔,那包子就掉到了外头的泥地上。   王有财哪里顾得上脸面和尊严?赶紧地去捡起来包子, 牛蛋抢过去,也顾不得弹掉上头的灰,狼吞虎咽地便吃了下去,一边吃还一边说道:“好吃!”   父子俩当真是宛如乞丐一般,王有正把门一关,他们见讨不到其他吃的了,便只有走了。   这两人走后,福妞一家子便关上门开始吃饺子。   热腾腾的饺子里头都是满满当当的肉馅儿,蘸了醋和辣椒油以及蒜泥吃起来分外可口,一家子都吃得十分满足,饭后又围着火盆开始烤火,吃烤红薯以及烤花生。   毕竟是过年了,一年中最冷之时,晚上便还是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因着天气冷,王有正便给福妞屋子里放了炭盆,齐昭叮嘱福妞夜里盖好被子,又悄悄塞给她一只锦囊:“年三十了,明儿你就长大一岁了,这是贺礼。”   福妞面上都是清浅笑意,她过了年便十四了,算是大姑娘了,因着在镇上卖包子历练得愈发会与人相处,见了谁都坦坦荡荡的,毫不忸怩。   “可我没有给你准备贺礼。”福妞有些迟疑。   过完年齐小五也算是十四了,他们若是送贺礼,便是互相送。   可谁知道齐昭瞧着她,淡淡一笑:“你今年万事如意,便是给我最大的贺礼。”   他一走,福妞独自坐在屋子里,细细想这句话,有些不懂,但似乎也懂了。   齐小五的意思不就说她的平安便是他最想要的东西吗?   福妞打开那锦囊,便瞧见锦囊里头是一对耳珰,她在指尖上轻轻晃荡下,便见着那小巧可爱的银耳珰碰撞之下发出细微的叮铃声,分外悦耳。   自打去了镇上,卫氏怕他们二人需要用钱,便时不时地给他们些零用的,但都不多,不知道齐小五是如何攒够的这些银子?   他平日里要帮着卖包子,晚上还要看书,基本所有的银钱都留着买书买笔墨了,竟然还给她买了一对耳珰。   福妞拿出来自己的荷包,仔细数了数,她娘给她的银子其实她没怎的用,一直也攒着。   这荷包里统共差不多四百多文,也算是很多了。   第二日一早,福妞便悄悄地把这荷包塞给了齐小五。   “你身上怕是没有什么银钱了,这些给你用,我用不着。”   齐昭微微一愣,掂量着那荷包:“你把你的私房钱给我?”   福妞点头:“你留着买笔墨等物,我花不着。”   齐昭笑笑,把荷包赛会给她:“笔墨纸砚叔和婶儿都给我买好了的,我何须再另外买?这银子你留着,我不能要。”   福妞坚持给他:“你身上定然没有什么银钱了,你拿着!”   “我不要。”   两人偷偷地推搡,卫氏早已听了个大概,忍不住偷笑,说道:“你们两个小鬼,那么几文钱也要让给对方花,感情倒是好的很哪!你们不说我倒是都忘记了,今年没给你们压岁钱呢,喏,一人五百文。”   她从荷包里数了些铜板出来分别给福妞与齐昭,两人倒是忍不住笑了。   这倒是无意中添了财!   因为年后要继续做生意,一家子初三便去了镇上,虽然是冬季,许多人畏寒躲在家里不出来,但生意人为了挣钱都是早早地便开工了。   王有正带着家里人又腌制了十几坛子萝卜,刚把坛子封上,房东大娘从外头回来了,面色不妙地说道:“哎哟,福妞她爹,你可知道镇东头那个刘大头一家改行卖包子了?卖的也是腌萝卜腊肉包子,味道竟然跟你家的差不多!”   味道其实还不是重点呢,重点是刘大头家的包子便宜了不少,这样一来,生意不就都被引过去了?   王有正带着福妞赶过去一瞧,不仅如此,西大街通往街中心的路不知道怎的还被挖断了,好宽的一条沟壑,还从附近的河流引来了水,一时之间只怕都没有办法填上。   这样以来如非必要谁还绕路往西大街跑?就为了吃个包子?没人有那份闲心!   王有正心痛至极,原本生意才好了些,怎的如今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呢?   他给那挖出来的河道上搭了桥,可总是有人把桥给弄毁,如此不过十来日,便听闻刘大头的包子店生意慢慢好起来,而福妞家的包子店人基本都要没有了。   这一日一家子都坐在一起,王有正道:“要么咱们便只能去那边人多的街上赁个铺面,否则这般下去,生意也无法做了。”   卫氏也是忧愁的很:“可即便去了那里,刘大头包子店卖的比咱们便宜啊,人家还是会去他们家吃。”   福妞托着腮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齐昭看看福妞,忽然提道:“这种人根本便是个无赖,咱们卖什么他们也卖什么,若是咱们再想到个新的东西,味道好,莫要说是隔着一道小坎子,就算是十里开外也会有人来卖。”   福妞眼睛一亮:“小五说的对,这便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可王有正发愁:“咱们都是寻常人,先前也不是什么大厨世家,哪里来那么好的手艺呢?”   福妞忽然来了劲儿:“爹,咱们可以琢磨,等琢磨出来了,那便是咱们家独一份的了!”   反正,既然来了,那就要在镇上好好地干,不能输给任何人。   王有正与卫氏鼎力支持,福妞便开始各种尝试,齐昭暗地里想到自己曾经吃过的一种食物。   那也是属于包子的一种,但却是截然不同的美味,名曰灌汤包,咬一口下去,包子里的会有汁水外溢,鲜甜可口,分外诱人。   但齐昭着实不知道这东西应当如何做,大致把灌汤包的口感与馅儿的滋味说了一通,卫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福妞琢磨了半日,一样一样地尝试,最后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用猪皮冻加到包子馅儿里,等包子蒸熟之后,那猪皮冻也融化了,咬上一口汁水流到嘴巴里,格外地好吃。   福妞先是做了一些出来让自家人尝尝,卫氏也算是厨艺极好的了,吃到了之后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闺女,你这包子,真是太好吃了!娘可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她不得不承认,年纪上来之后,许多事情上都不如年轻人通透,比如福妞,自己琢磨了一阵子,竟然就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   齐昭吃了一口,原本是没有抱太大希望的,福妞厨艺并不算上乘,也并未跟着谁仔细学过,定然不会比先前他在京城吃的要好吃,可不知道为何,一口下去,齐昭觉得胸腔之中皆是满足,他一口气把一整个个吃了还觉得不过瘾。   王有正倒是没有说话,他接连吃了四个包子,才满足地喟叹:“这比腌萝卜包子还要好吃!”   既然如此,那大伙儿便有了希冀,打算着继续卖包子。   当然,卖包子之前,福妞蒸了一锅出来,给镇上相熟的店家挨个送了过去,大伙儿尝了之后都是震惊,赶紧地又去福妞家买包子。   这回别说是一道河坎子了,就是隔着十里地,那又如何?   短短两三日,福妞家的包子生意又是一片火热。   等刘大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家生意已经彻底冷下来了,他这么一打听,便知道了是为何。   刘大头怒气冲冲地跑到福妞家包子店门口一瞧,高高的笼屉里不知道蒸了多少包子,门口挤满了买包子的人,他咬牙切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末了,刘大头便着人偷偷去买了一只福妞家的灌汤包,他骂骂咧咧地打开,还被烫了一口,可等吃下去之后,刘大头心服口服,立即开始琢磨着如何盗了这个灌汤包的做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成绩真的很差,我写的非常卡,大家凑合看,不好意思 第34章   福妞这回把灌汤包的做法捂得紧紧的, 谁问也不说。   不过这法子其实旁人学了也没用,不知道怎么回事,福妞那双手越来越巧, 同样的法子, 她娘做出来的灌汤包却没有她做出来的鲜美可口,因此家里的包子铺几乎都靠着福妞的手艺来支撑了。   出了正月日子便飞快,福妞没空去注意其他的,倒是齐昭打听了几回, 知道刘大头他们琢磨了许久也没能做成灌汤包,而他们做的腌萝卜腊肉干的包子不知道怎的味道越来越差, 声音实在不怎么好。   相比之下,福妞家的店生意好到爆炸,短短三个月,赚了个盆钵满满。   西大街地理位置不好,四月份卫氏跟着福妞一起数银子, 看看手里头的银子,想着不如去东大街也租赁一间门面, 东大街人流更多, 去了那里生意会更好。   福妞想了想, 说道;“爹, 娘, 咱们如今银子也够,租赁门面不如买下一间得了,这样以来往后就算不开店有间铺子也是好的。”   她这话一出爹娘也是同意的,齐昭原本想否决,但想到自己将来也是虚无缥缈的,他如今也没有法子否决, 只能默然无声。   王有正出门打听了一番,很快便买下了一间铺子,直接就叫做“王氏包子铺”,初一开张生意便是极好。   逐渐的,来吃包子的人都不只是本镇上的,甚至还有其他镇上的人,不知不觉,大伙儿把这家包子铺传成了“西施包子铺”,说来也对,福妞如今十四了,个儿高挑纤瘦,柔柔弱弱,笑起来宛如一把清秀的白月兰,整个镇上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姑娘,更何况是福妞这做包子的手艺极好,谁吃了不赞一声?   这般好的姑娘,那想娶她进门的人家更是多了去了,卫氏时不时地就要应付一番,但私下心里也开始了打算。   “原先在村里挑来挑去,没曾想如今咱们在镇上混了出来,这般下去,福妞的亲事也不用愁了,都是咱们挑旁人,哪里还轮得到旁人挑咱们?”   包子店虽然不大,但人气旺盛,声誉极好,简直成了大河镇的招牌,谁若是挂上钩往后无论做生意还是做什么,都会顺当不少。   不少生意人都想跟王家结个亲家的。   王有正沉吟半晌,说道:“咱们对镇上的人家都不熟悉,且打听一番再说。此外也要看福妞自己的意思。”   卫氏叹道:“福妞的意思便是招个上门女婿,可愿意上门的有几个好的?大多是眼馋咱们如今的包子铺,这样的人还真的不好挑。”   其实按照王有正如今的想法,也是想挑一个上门女婿的,因为他这包子铺将来必定是要传给福妞的,若是福妞嫁了出去,那便不是很方便了。   可上门女婿实在不好选。   卫氏心里犹豫了一番,想到了齐小五,把自己的想法又说了出来。   “原先我说小五跟福妞很合适,相公你说咱们家穷,小五不是等闲之人,如今咱们家日子也好了,你瞧着小五如何了?”   见卫氏提到齐小五,王有正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如今他们与小五相处也有几年了,小五这个人不错,懂事体贴有分寸,能吃苦,待他们每个人也都好,但王有正却愈来愈看不透他。   好几次,王有正偶然撞上齐小五,见他在画地图,那地图上密密麻麻繁复至极,王有正看不懂,却觉得莫名有些害怕。   他深深地怀疑,这个齐小五到底是什么人呢?   关于齐小五的背静,他们没有问过,齐小五也没有仔细说过。   这个少年,大多时候是安静的,但在王有正看来,却越来越觉得齐小五是城府极深。   深刻到他不敢去揣测。   这样的人,他敢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他吗?   再说了,他这些日子也观察过,齐小五待福妞是很守礼节的,一直都保持着距离,根本不像是对福妞有半点意思的。   平日里那些来买包子的少年,哪个对福妞有意思,王有正都一眼看得出来。   他思前想后,说道:“小五人不错,但不适合咱们福妞。”   卫氏仔细问了问,听完之后也觉得自己狭隘,便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   他两口子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对外放出了消息,说是王氏包子铺的闺女福妞到了年纪,但并不想嫁人,只想招个上门女婿。   有人便问,这上门女婿要什么要求?   好事者说道:“说是要长相周正,年纪相仿,家世干净,为人清白,穷一点没事,但一定要勤快正派。”   这要求几乎等于没有,许多年轻男子家里无牵无挂的,便都跑去找王有正,可王有正一眼望去,大多是有缺憾的,要么是长相磕碜,要么是说话之间透着油滑,总之都不太行。   直到这一日,家里来了一位媒婆,媒婆瞧着便一箩筐的话,王有正赶紧说道:“我家闺女是不打算嫁人的,我们要招入赘的女婿。”   媒婆眉毛一挑:“这个我自然知道的!我今儿来也是为了此事。镇西头那家有个木匠你知道不?咱们全镇的家具几乎都是他那里给打的,祖上传下来的一把好手艺!啥时候也饿不死!他们家如今新买了院子,日子滋润的很,木匠膝下有个儿子,看上了你家福妞,那儿子生得周正,为人也好……”   王有正打断她:“我家是想招个上门女婿。”   媒婆笑道:“您听我说呀!他们家的意思呢,是说虽然是把福妞娶回去,但这将来福妞生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养在你们王家,跟你们家姓王,如此一来虽然不是入赘,但也差不多了是不?王家大哥,不是我替他们说嘴,这些日子您也瞧见了,但凡愿意入赘上门的,有几个好的?人家木匠家里是真心想娶福妞,才会这样,实在是贴心的很,等你瞧见了他们家那儿子,保证是愿意的!”   王有正的确有些动心:“你说的木匠家儿子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太短了,明天补回来哈,晚安! 第35章   那木匠家的儿子名叫冯奇, 其实王有正是见过几次的,冯奇也是读过书的,只是当初考秀才未能考中便不再读了, 只跟着家里做木匠, 也是一把好手,虽然年轻,但瞧着个儿也高,似乎是很不错的人。   媒婆见王有正面色松动, 便笑道:“福妞她爹,我还能诓骗你们不成?若是你们也觉得好, 我这里便同冯家说上一嘴,保证让你们结为亲家,冯家可都是宽厚之人,与你们家呀,正合适!”   王有正点头:“那得有劳你了。”   这事儿他回去同卫氏一商议, 卫氏也是知道那冯奇的,心里头倒是也觉得好, 主要也是冯家人宽厚, 竟然主动提出来将来的孩子给一个他们王家来养, 这不是正好么?   卫氏与王有正两口子应了下来, 但心里意思福妞如今也才十四, 也不忙着定下来,两家里素日里倒是可以多走动走动,等再了解了一些定下来也不迟。   他们私下里这么一商量,却并未告诉孩子,只想着让冯奇与福妞多走动走动,大家都是一个镇上的, 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平日里都有接触,也没有什么不能见面的说法。   尤其是福妞,素日里都在包子店,谁人不认识呢?   卫氏心里头也是想着看看福妞与冯奇相处之时是什么心思,若是她能喜欢上冯奇,那便更好。   福妞不知道他爹娘的意思,只知道近日来这个叫冯奇的年轻人来的很是勤快,几乎是每一两日都要来买一次包子,次次都会与她说些话。   想到毕竟是店里的常客,福妞便对冯奇态度也好:“冯公子近日似乎很喜欢吃包子。”   冯奇方正的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福福姑娘,你太客气了,咱们都一个镇上的,何须什么公子小姐的额?你叫我冯奇便是。”   他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说道:“自从吃了一次你家的包子,我便觉得味道极好,一日不吃便不舒服,便想着日日来买。”   福妞笑笑,又送给他一只包子:“那这只便算是送你的了。”   冯奇受宠若惊,赶紧地接住了,第二日来买包子时偷偷塞给福妞一把松子糖:“这给你吃。”   福妞还没说话呢,冯奇便走了,福妞瞧着手里的松子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当是冯奇这人十分热情,想着明日再给他多拿一个包子便是。   她还真的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可齐昭却先她一步想到了。   这一日齐昭去包子铺帮忙,趁着只有他与福妞时,问了一句:“你觉得那冯奇如何?”   福妞一怔:“是个好人。”   在她看来,冯奇的确是个热情爽朗的好人。   齐昭眯起眼:“是吗?那若是要你嫁给他,你可愿意?”   福妞有些诧异:“你怎的这般问?我为何要嫁给他!”   “若是你爹娘要你嫁呢?他是个好人,家世清白干净,做事也利落,又吃苦能干。”   齐昭说的那些话,都是旁人形容冯奇的,虽然齐昭不那样认为,但还是对着福妞说了出来。   福妞觉得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十四了,年纪不小了,是该考虑亲事了。   但福妞始终记得齐小五曾经问她的那句话,他说,你长大了嫁给我吗?   后来那话没了踪影,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镇上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姐弟,时常有人对福妞说,你家弟弟读书那般好,想必将来一定要做官的,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幸做官太太呢?   福妞知道,那人肯定不是自己。   等齐小五考中了,发达了,会娶妻生子,但,绝对不可能是她。   她一想,便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齐昭见福妞发愣,又问了一遍:“若是父母之命,你愿意嫁给他吗?”   福妞低下头:“或许是愿意的。”   话已出口就后悔了,但却又不知道如何挽回。   齐昭觉得浑身一凉,但半晌也只能自责,自责他如今身无所长,在王家也算是寄人篱下,哪里来的资格提出来娶了福妞。   他更没有资格去阻拦她的亲事,那个冯奇如今不知道是比他好了多少倍的良人。   福妞说完话就瞧见齐昭一直盯着桌上的笼屉在看,热气袅袅升上去,他眉目显得朦胧,但依旧非常好看。   齐小五是个生得非常漂亮的男子,如今虽然才十四岁,但已经丰神俊朗,宛如青竹一般,瞧着让人心神向往。   想嫁给齐小五的女子其实可不少,福妞平日里出去,好几个镇上的姑娘接近她,暗暗打听她弟弟的事情。   有人问:“王福福,你弟弟打算何时娶亲?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福妞看看来打听的那些女孩子,不知道为何,她觉得都与齐小五不搭。   但若是说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齐小五,她又说不上来。   她就是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又辛辛苦苦照看着长得如此端正俊朗的齐小五,不能随随便便地娶一个一般般的姑娘的,否则她都会不高兴的。   但为什么会不高兴,福妞说不清楚。   “齐小五,你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啊?”福妞问。   齐昭收回思绪,偏头看她:“我想娶,比我大的姑娘。”   他说完,也没心思在这待着了,抬头看了下天上的太阳:“我回去看看书,等下午客人多的时候再来帮忙。”   齐小五一走,福妞的心思却飘了起来,她想到方才齐小五说的,想娶比他大的姑娘。   那她不就是比齐小五大吗?   福妞这样胡思乱想着,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多了,如此心里乱七八糟的持续到了晚上,后头还是她娘喊她,福妞才回过神来。   “福妞,去南边顾大嫂家把这包子送过去,顾大嫂带着孩子不方便,给了银子要咱们每日都送去的。“   福妞赶紧“哎”了一声,她拾掇了六只灌汤包,用布一包放在篮子里头提着便去了。   小镇上人来人往,不比乡下背静,何况福妞也十四了,平日里也经常出门采买之类的,都没出过什么事儿。   她到了顾大嫂家,却瞧见兵荒马乱的,顾大嫂没有公婆,丈夫每日早起出门做工,只余她自己在家带着三个孩子,这仨孩子是接连生出来的,都只相差一岁,如今最大的也才四岁,属实难带。   顾大嫂一见着福妞便哭了:“大妹子,你可否帮我去买些退烧的药材?我这小闺女起热了,她才一岁,我带着孩子也没法子去抓药。”   福妞瞧见眼前三个瘦巴巴的女娃娃,瞬间就想起来自己的四个姐姐,立即点头答应了:“成,顾大嫂,我去抓药!”   她赶紧地出去了,一路跑着去了大夫那儿,抓了两幅退烧的药回去,帮着顾大嫂烧水,煮药,给孩子擦身,喂药,这才回去。   等福妞忙完,出去一看天都要黑了,赶紧地回去了。   她有些怕黑,便走得急匆匆的,没走几步却听到有人喊自己。   “福福!”   福妞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冯奇。   这个时候瞧见冯奇,福妞有些庆幸,她当真是好怕一个人走夜路。   “冯奇,你怎的在这里?”   冯奇说:“我去你家包子店买包子,却听闻你来了这里,想着天也晚了,怕你一个人不安全,便来接你。”   福妞有些感激:“多谢你了,我也是在顾大嫂家耽误了一会,因此才晚了,走吧。”   两人往回走了一会儿,冯奇一边给福妞说些笑话,一边说道:“往后你若是还有什么跑腿的活儿,不如喊我。”   福妞笑道:“我家的事情,怎能一直劳动你呢?”   冯奇想到两人将来只怕是要成亲的,心里头也没说破,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支木头簪子。   “福福,我是做木匠的,但做簪子却不在行,手艺有些粗糙,你瞧着簪子……”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前头冒出来几个乞丐,指着福妞说道:“你就是王家包子铺的福妞吧!”   福妞不认识这几个人,冯奇立即把福妞护在身后:“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那几个乞丐嚣张得很,借着月色狞笑:“我们看上了这心灵手巧的小娇娘,想玩玩,识相的赶紧给爷闪开!”   冯奇自然不让,可来的有四五个乞丐也都是跟人打架斗殴习惯了的,哪里是冯奇打得过的?   不过几下,冯奇便被打趴在地,其中一个乞丐冷笑:“爷爷对你没兴趣!识相的赶紧滚!否则今儿要你的狗命!”   福妞连连后退被堵在墙角,她一个姑娘家自然害怕,看向冯奇时却瞧见冯奇微微咬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竟然是把福妞一个人撂下了!   福妞心里一凉,赶紧喝道:“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我劝你们悬崖勒马,莫要害人害己!”   那几个乞丐笑得色眯眯的:“爷爷既然来了,自然便是不怕的!此处天高皇帝远,你爹娘丢了你一个闺女,想找都找不到,更没有任何线索,我们做乞丐的,哪里不是家?弄死了你,便去别处过活,怕什么?哥几个给我上去,剥了她的衣裳,叫这小毛丫头卖他娘的包子!抢了咱们刘老板的生意!”   福妞心中又惊又怕,瞧见几个衣衫褴褛目光猥琐的乞丐朝着自己走过来,她眼泪夺眶而出,拔下头上的簪子便往前刺去,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黄毛丫头,还敢反抗?!”   几个男人,福妞哪里敌得过?她心中绝望至极,想着若是今日真的被欺负了,那不如一死了之!   看着眼下的情况冯奇跑了,她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谁知道,下一秒,抓住她的那名乞丐被人一板砖拍了下去,紧接着其他几人也被闷棍敲了几下,几个乞丐都怒了起来,转身一瞧,便见月色下一清瘦高挑的少年一手握着搬砖一手抡着木棍子,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松开她。”   齐昭声音又冷又沉,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他瞧见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被几个乞丐围着,头发散乱,脸上带泪,心疼得要命。   乞丐哪里会怕齐昭?直接一哄而上与齐昭打了起来。   五个人,都是打架打习惯了的,两人抱着齐昭的腿,两人便去拉他的胳膊,另外一人拿起来砖头就要往齐昭的头上砸去。   福妞原本吓得瑟瑟发抖,如今瞧见齐昭被弄成这样,她咬牙抓起簪子就往那手拿砖头的的乞丐身上刺去,乞丐受疼立即松手,福妞没命地往其他几人身上也一一扎去,齐昭利用这空当,直接踢向那几个乞丐,他如今力道不比从前,愤怒之下竟然是一脚踢翻了一个,捡起来地上的棍子就没命地打了出去。   人在愤怒的时候爆发力量十分可怕,那棍子直接打晕了其中一人,其他几人也害怕了起来,拿着棍子与齐昭对打几下,却发现齐昭又狠又准,他们的棍子却又打不到齐昭的身上,半晌,只得拖着同伙逃窜。   等那些人不见了踪影,福妞才带泪看着齐昭:“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她说完,猛地抱住齐昭:“今日幸亏有你,否则我便死路一条!可是……你怎的这么鲁莽,直接便冲了上来!”   她说完又松开他,擦擦泪,仔细上下打量:“可受伤了?身上疼不疼?我瞧着那起子混蛋的棍子有打到过你!”   齐昭身上自然是疼的,方才那些乞丐打他可不是打着玩的,每一下都用了狠劲儿的。   可是他此时瞧着福妞梨花带雨的样子,只是抬手摸摸她的脸,替她揩干净眼泪,声音温和,宛如月色那般:“莫要哭了,我不疼。”   福妞眼泪掉得更快:“怎么可能不疼?一定是很疼了!齐小五,你是不是傻子啊!”   齐昭勉强一笑,忽然就猛地咳嗽几声,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第36章   齐昭这几年养出来的身子, 因为这一场架,瞬间变得垮塌起来,时不时地咳嗽, 身子最虚的时候路都不能走。   王有正与卫氏都觉得奇怪, 但齐昭不许福妞把那件事说出来,怕王有正他们担心,福妞便只能咽下去,仔细地照顾着齐昭。   所幸如今家里银钱是充足的, 给齐昭抓药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但不知道那时候到底是如何伤着了, 他这一病足足病了两三个月都还未好。   福妞忧心忡忡,每日里都高兴不起来,倒是冯奇来找了她好几次。   他面带愧疚:“福福,那一日我并非逃走,而是想去喊人……”   福妞凉凉地看他一眼:“那你后来去喊人了吗?”   她与齐小五两个人在原地与那些贼人撕扯半日, 也没见人冯奇喊了人。   冯奇面色犹豫:“天晚路黑,一时间没遇上人, 直到归家之后方才……”   福妞轻轻一笑:“事情都过去了, 也莫要提了。”   她本身对冯奇就没有什么意思, 如今更不会嫁给冯奇。   若是没有合适的人嫁出去, 她便照顾齐小五一辈子, 福妞想想这样也不是不好。   齐小五身子病得这样厉害,书都要看不了了,这下子王有正便在心里想了,只怕这小五是参加不了乡试了。   一个男子身子成了这般,也无父无母,将来也真是个问题。   平心而论, 他不愿意自己的闺女嫁给一个病秧子,那是他唯一的女儿,王有正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福妞吃苦的。   因为齐昭病得厉害,到了夏日有时候洗澡便是王有正帮着来弄,他一个大男人都满身是汗,想到若是福妞嫁了这样的人,这辈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齐昭若是不娶妻,将来若是病好不了,只能苦了福妞照顾他。   他思来想去,打算给齐小五娶一房妻子。   王有正把自己的想法私下跟卫氏一说,卫氏也觉得有理:“小五命苦,若是咱们给他娶了妻子,往后也便有人照顾他了,不算是亏待他。”   两人这样想着,便私下把想法告诉了齐昭。   齐昭起初一愣,继而咳嗽半日,心里头也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他也很理解,虽然不太能接受,但王有正心疼福妞的心思,他都明白。   “齐昭从床上坐起来,面色苍白:“叔,婶儿,小五打算明年回乡寻亲,娶亲之事暂且还是等等,您放心,小五心里都明白,往后绝对不会拖累福妞。”   王有正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那好,你再养养身子,等身子好了再说。”   等王有正夫妇从屋子里离开,齐昭躺在床上,心口喘了许久。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何会成了这幅样子,那日打一架,竟然病得这样厉害,未来的计划似乎忽然变得遥远了起来。   本身上辈子的事情他都记得,可如今生活轨迹完全不同,也不知道那些事情会不会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想来想去,齐昭只恨自己体质太弱,竟然成了这般。   他闭上眼,艰难地靠在枕上,神思混沌。   忽然,福妞进来了,她端着一碗药,原本白净的脸上还沾了些泥污。   “我今儿遇着了一位大夫,他听说了你的症状,告诉了我一个方子,我试了试,煮了一碗药,你喝下去试试。”   齐昭睁开眼看着她,心中总算柔和了些,他艰难地起身,一口气把药给喝光了。   少年硬撑着用手抓住床畔,余光中瞧见她手指上包着布,便问:“手指怎的了?”   福妞倒是淡定:“没怎么,就是今日削土豆碰到了。”   齐昭目光沉了沉,拿过来她的手看了看:“往后仔细点,莫要伤着自己。”   福妞点头:“我知道啦。”   她手指其实还是很疼的,但想到那大夫的话,莫名地升起希冀。   十指连心,取少女十指血为药引,必能药到病除。   但愿,真的会灵验吧。   福妞把齐昭扶着让他躺下好好休息,他身子高大,她扶着他的时候难免吃力,齐昭略微抱歉:“你日日这样照顾我,都瘦了。”   福妞无所谓:“胖了可不好看,我就喜欢自己瘦一点。”   齐昭有些心疼:“你应当过更好的日子,对于你来说,我便是个累赘。若是我迟迟好不起来,你无需在我身上耗费心力。你嫁个好男子,往后日子也不会差。”   这辈子若是他真的身子一直好不了,那他必然也不会拖累福妞。   可福妞一愣,半晌,才咬牙说:“谁跟你说的我要嫁人了?我还偏偏不嫁人!我就照顾你了,又如何?”   她说完才觉得自己情绪似乎有些激进,声音略微低了些:“我嫁不嫁人,你可管不着,齐小五,你先把身子弄好起来吧!”   福妞赌气出去了,齐昭却笑了,他觉得心口那股子郁气似乎也散开来了。   这年六月,齐昭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后,总算是能慢慢地下床走路了。   可卫氏却觉得奇怪:“福妞,近日你怎的这般粗心,十根手指接连受伤!”   她心疼的不行,福妞笑嘻嘻的:“娘,没事都是小伤的。”   卫氏摇摇头,给她买了药膏让她涂上。   福妞其实怕疼,晚上就躲在自己屋子里把纱布打开,皱着眉头去看那伤口。   齐昭站在她窗下,从窗户缝里望进去,心里也在揪着疼。   他原先在京城就听说过用十指血做药引子的法子,只觉得那些人残忍,却没曾想如今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心爱的姑娘,拿十指血来救他。   齐昭似乎得了一股子从未有过的力量,打从那日之后,身子恢复得越来越好,等到八月的时候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就是力气不够大。   他渐渐好起来,大家也高兴,只是最近包子店里有些不平静。   那刘大头沉寂了数月没敢再做什么,这几日却又增了胆色,到王家的包子店里来吵吵闹闹,说是王有正私下欺辱他娘子。   王有正素来老实正直,都未正眼瞧过刘大头的娘子,何来轻薄一说?   可刘大头的娘子哭诉得凄惨:“那一日晚上我出来有事,他便堵着我轻薄我,我清楚地记得,王有正这畜生胳膊上有一处胎记……”   王有正一凛,卫氏也是一惊,这王有正身上的确是有胎记!   刘大头媳妇哭的更狠:“我原想隐瞒不说,可谁知道王有正这个丧尽天良的捉到机会便来欺负我!我实在忍无可忍,今日就是一死,也要让大伙儿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王有正,你把你胳膊掀开,让大家瞧瞧,是不是有胎记!”   王有正呼吸急促,他的确跟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关联,但胳膊上也确实是有胎记。   刘大头挥着拳头便要打上来:“你这个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福妞跟卫氏吓得立即上去要说理,小店里撕扯成一团。   正在此时,齐昭从外头来了,他走的很慢,但声音却带着股子力气。   “刘大头,我没有去寻你,你倒是上门来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刘大头回头一瞧,是王有正养的那个病弱小子,他心里原本就对齐昭有气,此时眸中冷色一闪:“臭小子你也来找死?老子今天满足你!” 第37章   刘大头嚣张跋扈, 想着王有正此人嘴巴笨容易冲动,故意激怒王有正,想让王有正犯事儿, 再以此为理由把他们从镇上轰出去, 可谁知道冒出来个姓齐的病秧子。   他可不把齐昭放在眼中,撸起袖子便要打,齐昭如今身子恢复得虽然不算完全好了,但也有了几分力气, 一巴抓住了刘大头的胳膊。   一边,齐昭看向刘大头的媳妇张氏, 张氏正在撒泼苦恼,搞得跟真的一样,要死要活的。   齐昭声音清朗:“张家十口人于三年前被尽数毒死,而后财产都被张家的女婿刘大头所得,刘大头因此有了银钱做生意。当初张氏去报官, 却迟迟没能找到杀害张家的凶手,如今, 我来告诉你凶手是谁, 那人便是你的相公刘大头。”   张家满门被毒死可是惨案, 谁人不知道?   张氏痛苦了好几年, 刘大头时不时安慰她, 要她看开点,张氏也感念相公待自己依然贴心,如今听到这话,立即呛声道:“你少他娘胡呛!他是我相公,我张家对他恩重如山,他又如何会做那种事情?你休想以此为借口离间我们!”   齐昭猛地松开刘大头的胳膊, 刘大头脸色已经有些变化了,齐昭笑道:“张家老爷子是做游走生意的,素来喜欢带着一把黄铜算盘,张家满门被毒死,这黄铜算盘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张氏站不稳,心里打鼓,哪里还记得哭闹?她回想了下说道:“那算盘在我爹死之前便被人偷盗了,我爹大怒,发誓要找出来那算盘……”   “可是,算盘为何会在刘大头身上呢?”齐昭问。   刘大头腰上的确挂着一把算盘,是黑色的,他非常喜欢那算盘,走到哪里都带着。   众人都看过去,王有正觉得奇怪:“他那算盘是黑色的。”   未等齐昭说话,福妞说:“那是黑色的漆!”   张氏眼睛瞪得老大,说着便要去看那算盘,刘大头起初不肯,后头被他娘子张氏把算盘抢走,硬是砸在地上,果然掉了些漆,再用刀片一刮,里头的黄铜颜色便出来了。   张氏悲愤欲绝:“相公!”   刘大头赶紧解释:“不,我这算盘是在老丈人死之后找回来的,我怕我娘子瞧了心里伤痛,便涂了一层黑漆,并非是我偷走了算盘!”   齐昭冷笑:“你不仅偷走了你丈人的算盘,你还顺手给了你老丈人一刀,奸污了你小舅子的娘子,因此你老丈人才愤怒不已发誓要查出来到底谁是凶手……”   刘大头怒道:“你少血口喷人!”   “刘大头,我何时血口喷人了?那一晚你潜入老丈人家里,为的便是先奸污小舅子的娘子,你觊觎她美貌已久……她跟你也有私情,你们两人商议好了偷了黄铜算盘便私奔……”   刘大头心口直喘:“我不许你污蔑惠娘!我那一晚只是去偷算盘罢了,并未与她私通!”   他急着维护惠娘,竟然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张氏眼睛通红:“好啊!刘大头!竟然真的是你!所以,下毒的也是你?你毒死了我张家上下数十口人!”   她说着便上去撕扯刘大头,大伙儿都倒吸一口冷气,谁也没有想到,三年都没有查出来真相的案子,凶手竟然是刘大头。   那可是刘大头娘子的娘家人,他竟然下得去如此毒手!   刘大头自知失言,张氏强行报官,他死活不肯承认。   县衙老爷得知是齐昭把这事儿挑起来的,想到自己三年都未能破案,这个姓齐的竟然一下子破案了,便立即让人请了齐昭。   齐昭也没拒绝,等到了之后,县衙老爷发现他就是之前来过的那小子不仅有些吃惊!   先前那回齐昭警告他说知府大人岌岌可危,莫要再生事以免遭到连累,县老爷便听了,后头知府大人还真的出了事情,幸好他撇的清,否则真的要被连累。   此次这案子若是他能破的出来,还能给县衙老爷增加政绩呢。   因此,县老爷对齐昭颇为客气,齐昭自然看不上他这等昏庸之人,但关于刘大头之事他暗中勘察走访了不少人,如今好不容易才把刘大头送到官府,自然要推波助澜一举让他下狱。   这等小案,对齐昭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对凶手身边的人做一番查证,再推理,找证据,案发现场以及当日人证等等,都足以让刘大头定罪。   刘大头竟然杀害了丈人一家,这简直惊动了整个镇子的人,他娘子张氏悲恸欲绝,愤恨不已,只恨自己眼瞎,竟然任由身边人残害了娘家人。   因为案情残忍,刘大头自然是要被砍头的,行刑那日张氏没有一丝不舍,反倒是痛快十足,去给自己娘家人上了坟,又去向齐昭致谢,齐昭倒是没见她,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她。   王有正与卫氏都觉得唏嘘,想到那刘大头招出来的坏事儿,竟然还有偷盗他们家做腌黄瓜的法子,着人去欺辱福妞,便恨得要死。   还好,如今刘大头死了,他们也不怕了。   王有正看着齐昭的眼神蓦然就变了,但心里头的想法却愈加肯定,他肯定齐昭不是凡人。   想到福妞与齐昭的关系,王有正打算与齐昭说清楚。   他们两个之间,不如就当兄妹吧!   他王有正并不想巴结权贵,也不是个坏人,对齐昭仁至义尽,只希望自己的女儿余生顺当。   王有正摆了酒,福妞今儿跟卫氏在包子店看着他,他把齐昭喊了过来。   “小五,咱爷俩还没有喝过。”王有正给齐昭倒了一杯。   “你只喝一点点便可,主要是今日叔想跟你说些心里话。”   王有正这两句话让齐昭心里一顿,这场景实在是过于熟悉,上辈子王有正便是这样收了他为义子,让他与福妞宛如亲生的姐弟一般,要他不能对福妞有任何旁的想法。   齐昭坐下来:“叔,我如今身子还不错,陪您喝。”   他端起来一杯酒,喝下去一口。   上辈子齐昭不知道多少次难以入眠的夜里用酒把自己灌醉,可是这辈子还未曾喝过酒,这么一口,心里头就被辣的如火燎一般。   他忍受不住,还是咳嗽几声,王有正叹气:“你的身子,我们也实在是用尽了法子,没想到还是这般……唉。”   齐昭撑着桌子,努力忍住那咳嗽,才说道:“叔,您找我啥事儿?”   王有正也不瞒着了:“我是个粗人,便直说了吧!当初,我们把你带回去,也没有存着其他的法子,就是觉得你也是条命,不能平白丢了,何况我膝下孩子少,多一个也热闹些,这些待你,也是真心诚意的。”   齐昭点头:“叔待我的恩情,小五都清楚地记得,没有第二个人会这般,您对我来说,就是再造父母,小五这辈子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王有正笑笑:“我没有指望你能报答,就是想着能给你抚养成人,再给你娶一房媳妇便就是了。福妞呢,是我好不容易才养大的闺女,我没指望过她能大富大贵,只希望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就成。你来的时候也十岁了,从前的事情大约也都记得,你不说,叔也没问过,从前不问,往后也不会问。但是……我们对你的好,不指望你报答,却也不希望,哪一日……连累了福妞。我说这话,是自私了些,但,希望你也能懂。”   齐昭心口仿佛被压了千斤重的东西,王有正是他的恩人,却也是他喜欢的女子的父亲。   无论王有正说什么,都没有错的。   错的是他,身子不好,身世不好。   若是换了旁人,定然早就不管他了。   齐昭抿着嘴巴,再次端起来酒杯,这回,一大口酒喝下去,却没有难受的滋味,只觉得痛快。   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他找到福妞的那晚,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福妞被人从井里打捞起来的样子。   “若是你不愿在此娶妻,想要回乡,叔也愿意送你一程……”   齐昭忽然抬头:“我是京城顺安王府的第五子,由妾氏所出,我爹极其宠爱我娘,乃至我娘死后,我依旧是旁人的眼中钉,自小便被人暗中□□,爹不喜欢我,认为是我害死了娘,便不闻不问。王府里的大夫人只恨不得我死,十岁那年,借口送我去治病,荒山中抛下我,想要让我在冰天雪地里冻死。”   本身,他的确是会被冻死的,只是他遇上了福妞。   王有正目瞪口呆,他原以为齐昭顶多是稍微富庶点的人家,万万没有料到此人与皇家都有关联!   他一介布衣,从前穷得更是连饭都吃不起,真是难以想象那些未知的世界。   齐昭忽然撩起衣摆,走到旁边跪了下去。   “叔父,小五身子不好,出身低微,自知没有任何资格去肖想不该想的事情……但是,若是小五能有出人头地之日,不知道叔父可否愿意让小五也有机会……”   他眸中都是渴望,期待,迟疑,在看着王有正的时候是,甚至带着些可怜的请求。   王有正纵然是再粗糙,也懂了。   当初他喜欢福妞的娘,也是这样,满心满意的都是她。   可是,如今他作为福妞的父亲,总算是明白了,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苦。   “你该知道,福妞是我与你婶儿历经千辛万苦才养大了的,绝对不可能让她吃苦。我与你也说一句实话,不说你如今是没有得势,哪怕你得势,是王府里的嫡长子,我们两口子也只怕不愿意让福妞嫁给你。大家族里头多复杂,妻妾成群,斗争多得数不胜数,我虽然未曾见过,但也听说过。福妞实诚单纯,吃不了那些苦。”   齐昭眸子垂下去,他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很肯定地说:“那若是我某一日,又得了势,又只疼她一人,可否?”   王有正没说话许久才叹气:“此事只怕难如登天。”   齐昭深深地给他磕了个头:“请容小五一试,待到过了今冬,明年小五便回乡,能不能成,很快便知。”   这番谈话之后,齐昭为了怕王有正多心,跟福妞更是保持距离,说话都说不上几句,搞的福妞很是不高兴。   她有时候就板着脸看他:“我很凶吗?你为什么不看我?”   齐昭漫不经心地说:“你想多了。”   福妞便又笑:“哎呀,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再去给你抓药吃?”   她日日都想着他,什么好的肉骨头,红糖,山药,时不时地煮汤给他吃,齐昭被养得气色好了许多。   可无论福妞如何说,齐昭都对她淡淡的,福妞气得回屋子里便委屈地哭了。   她知道齐昭是在乎她的,否则不会在那次拼死地护着她。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叫她难受!   难受了一会,福妞想到齐昭的裤子她还未做完,便又拿出来针线,却瞧见门底下被塞进来一本书。   福妞拿起来,打开便瞧见是一本宋词。   往后一番,第一页的词是福妞未曾读过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福妞读到这话,脸上一红,半晌什么都没有说,不知道怎的,她总觉得,齐昭就是在意她的。   夏日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秋日,因为刘大头死了,王有正便暂时没有了对头,包子店的生意越发地红火。   他们有了银钱,便多开了一家铺子,此外又租赁了个小院子住着,就方便了许多。   齐昭每日闭门不出,出门的日子也就是去把自己抄写的书给卖了,他的字迹好看,倒是卖了不少的银钱。   福妞每回在自己窗台上瞧见红豆糕,便知道齐昭是又卖了书,特意买给她吃的,心里免不了就甜滋滋的。   她还是觉得烦,齐昭为什么不愿意与她多说话呢?   福妞去问卫氏,卫氏便道:“你是姑娘家,他是个小伙子,干什么要跟你多说话?”   原来如此,福妞想到这也觉得想笑,他们不是亲姐弟,若是这样倒是也正常的。   不过,福妞还是把齐昭过冬穿的衣裳全部都缝好,到了降温的日子,都送到他屋子里,齐昭打开门,便瞧见她也换上了厚衣服,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整整齐齐的衣裳:“都是给你新做的,你回头试试看好不好看。”   齐昭嗯了一声,递给她一本书:“你得空便看看这本书。”   他偶尔还是会教她认识字,虽然话不多,距离保持的也很远,福妞却也习惯了。   她拿着书笑道:“好。”   福妞回到屋子里,一打开书便瞧见了一盒胭脂。   漂亮的雕花盒子,打开来是带着芬芳香气的嫣红胭脂,她喜欢极了,却舍不得用,悄悄地藏了起来。   齐昭在门口站了一会,缓缓地关上了门。   他心里头闷得厉害,越是这样与她保持距离,他就越是觉得难受。   方才见她站在门口,白净的脸,乌黑的发,明净的大眼睛,每一处都那么漂亮,他都想摸摸她的脸,却觉得这就在眼前的人,比在天边还要远。   还好,明年就好了,他已经计划好了,明年便回京城一趟,到时候无论成不成,就都有了结果。   原本这个冬日也会安然无恙的,可谁知一场大雪压了起来。   起初人人都欢喜,瑞雪兆丰年,可大雪持续了许久,连着半个月都还是大雪,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人人都叫苦。   大雪天气极其寒冷,有炭卖的地方,炭也很快便卖光了,路上几乎不能走人,处处都是几尺厚的雪,时不时崩落,还有人在郊外被雪压住,等被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硬了。   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竟是成了雪灾。   若是大风以来,携裹着风雪,竟然有人的屋子都被掀翻了,不少人流离失所。   福妞一家先前租赁的那家小房子便就被雪压塌了,一家子庆幸后头又租住了新的房子,才没有遇到这些危险。   齐昭却比这些人都急,他深知情况的糟糕,若是这个镇上雪灾,只怕别处也是雪灾,而如今皇帝正是身子病得严重的时候,朝廷混乱谁来处理雪灾?   他一颗心乱撞,夜夜睡不安稳,只想立即飞回到京城去。   还好,过了几日,京城来了人赈灾,因为这个镇上灾情最重,赈灾之人便首先来了这里。   齐昭远远地看见了来赈灾的人,正是国丈的小儿子子裴世安。   裴世安此人没什么才能,仗着家世自觉高贵,得了不少差事却没有一件办得利落,齐昭瞧见他心里便冷了几分。   只怕这雪灾不不仅治理不好,还会更严重。   但他想着,也许裴世安改了性子了,可没有想到,仅仅是三日,镇上就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大家发个红包吧,随即发三十个,么么哒 第38章   雪灾少食, 人人都又冷又饿,可裴世安从饷银里贪墨不少,到了底下便不够分。   人们饿极了, 便对他产生了意见, 跑到他下榻之处在外头大喊大叫,辱骂朝廷不顾百姓的死活,裴世安在屋内焦急地走来走去,怒道:“这些刁民如此难伺候!一人一个馒头还不够?闹什么闹!”   一人份一个馒头, 要顶的上一天,谁能够呢?   何况这只是镇上的, 底下村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分不到,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   一旦谁的家人死了,情绪自是更加激动,哪里控制得住自己,都想问问朝廷年年征收的赋税都弄哪里去了。   眼看外头的灾民越来越多, 裴世安心烦不已,却也没有法子, 最终命人镇压, 可谁知道这一镇压, 灾民们奋力抵抗, 小镇之上竟然是血流成河!   就连一向昏庸的县丞都跪地哭求:“裴大人, 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若是这般用蛮力镇压,回头,回头被朝廷知道,只怕……就连您都会被牵连!”   那些命,在裴世安眼中竟然什么都不是!   裴世安冷笑一声:“贱命而已,有何可怕?只要堵好他们的嘴, 谁人能知道?”   县丞浑身抖如筛糠:“可人活着,嘴总是在的,总不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   “那便尽数杀光,管他作甚?本官的姐姐是皇后,本官是钦差大臣,还能怕了这些人不成?”   其实过去那么多年,史上并非没有用杀人来赈灾的方式,人少了,东西也就够吃了,熬过了这个季节,一切都会平静。   可这种方式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小镇被封,血流成河,裴世安坐在屋子里,碳火烧的很足,一点都不觉得冷。   王有正从外头打探消息回去,赶紧地把门栓插上了,如今日子难熬,不少人见了别家有吃的都会抢。   他们小院子里囤了些吃的,但也不多,不敢都给旁人,因此都会把门关好。   卫氏与福妞还有齐昭正在堂屋吃热茶,见他回来,齐齐看向他。   王有正面色焦急:“外头乱得不行,处处都是血!那位裴大人简直不是人!咱们之前的房东大娘便活生生被打死了!尸首也没有人管,裴大人直接让人把几十条尸首都拖走了,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齐昭猛地站了起来,福妞也睁大眼睛:“爹!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不是朝廷命官来赈灾的么?”   王有正叹气摇头:“咱们底层的人,毫无还手之力,如今还能怎么办?朝廷如此,实在是让人寒心!”   齐昭是曾经见过裴世安的。   他五岁那年身子稍微好些了,有一回去花园子里散步,遇上了大哥二哥还有裴世安,这三人正在逗乐,瞧见他便不高兴,上来奚落一番,齐昭闷声不吭,不愿意招惹他们,可谁知道裴世安为了巴结齐家大公子二公子,一脚把齐昭给踹倒了,一边笑说:“那种女子生的儿子果然经不住踹,没骨气的东西,哪里能跟齐大少爷齐二少爷比呢?”   三人说说笑笑,从齐昭的手上踩过去,又命人看着齐昭,不许他动,只得站着寒风里好好思考自己错在了哪里。   那时候他才五岁,那晚回去之后又冷又饿,厨房也不给送饭,末了只说是下人给忘了,也无人在意,齐昭又病一场,身子骨便更加地差了。   当年的裴世安便不做人,如今竟然更加卑劣,齐昭声音冷冷淡淡:“他姓裴的是人,咱们也是人,若是咱们不懂反抗,只怕哪一日他要屠杀整个镇子都微微可能。不如,咱们提前动手。”   王有正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在镇上开包子店,赚的都是附近邻里的钱,大家都是认识的,有不少人关系还十分地亲近,如今看着他们遭难,王有正心中也是怒意丛生。   卫氏与福妞都十分担心,可齐昭与王有正出去之后,不许她们跟着,只让她们娘儿俩留在家里,这两人便走了。   第二日,裴世安所住的屋子便塌了,直接砸晕了裴世安,屋顶上的雪也压下去,那情景着实吓到了裴世安,屋子塌了之后外头许多的灾民都涌进去责打裴世安,哄抢粮食。   裴世安所带跟随也不多,情急之下被人一刀刀砍伤,裴世安无奈之下只得赶紧着人回京请求救援。   如今皇上重病,顺安王也是病恹恹的,太子因着奸杀了宫女被禁足,朝廷上下只有顺安王的长子齐圳堪堪能用,他听闻裴世安搞砸了赈灾一事,非常失望,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立即请求亲自前往灾区。   其实朝廷上下谁人不在观望?若是皇上真的去了,只能顺安王代为执掌政事,太子本就无能,却又是皇上的独子,只怕皇上一走,皇位便成了顺安王府的。   但顺安王嫡子齐圳一向声誉极好,谁不道他一声年少有为坦荡磊落?不少人心中其实很支持齐圳上位。   齐圳这次前去救灾想的便是博一个好名声,回来之后理所当然地继承大统。   他爹先继承皇位,他便是太子,等他爹一去,他便是正儿八经的皇上了。   这个裴世安,本就是齐圳故意放出来弄出来僵局的。   裴世安被塌陷的屋顶砸断了腿,等齐圳赶到之后又怒斥他一番,还当众主持公道,为了枉死的灾民们责罚裴世安。   这让裴世安非常意外,他自小便知道自家位高权重,但他没有什么本事,只能靠着巴结更厉害的顺安王府的嫡长子过活,想着两家都是厉害的,他跟齐圳一起也算是强强联合,往后忽然借光,可万万没有料到,齐圳这般利用他。   “齐圳……”裴世安躺在床上,一双腿血肉模糊,咬牙切齿。   齐圳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一身的盎然正气:“世安,你既然双腿已废,也怪不了旁人,待到来日我自会安顿你,你也别多想了。”   他说完便走,没有一丝停留。   裴世安气得浑身颤抖,却知道自己斗不过齐圳,如今齐圳局势大好,他就算这样利用自己,自己也只能忍了。   双腿上的疼痛加剧,裴世安睡得不沉,半夜醒来就见床畔站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脸蒙了一半。   “谁?”他想要爬起来,腿上却疼得厉害。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你快死了便是。齐圳就是要利用你来成全他的好名声罢了。他是不会留下你的命的。”   裴世安自然不信:“他再如何也不会要我的命!”   “你残害了那么多百姓的命,他若是不拿了你的命,如何担得起贤良二字?如何担得起大义灭亲几个字?你以为齐圳为何要与你走得近?这些年你不断惹事,并不是个能干大事之人,他便是要让人知道,他与你关系好,你做了错事,他宁愿舍弃关系好的知己,也要为百姓讨回公道。”   裴世安怕了:“你到底是谁!”   那人冷笑:“真正的肥差可不是来此地赈灾,那些好事儿都被齐家二少拿走了,你难道还想不通?我只告诉你一声,此番不是你死,便是齐圳死,你若不死,他回去也交不了差。自己掂量吧。”   这人说完便走了,裴世安越想越对。   从前他真的以为齐圳是与自己交好,可现在想想,齐圳是看不上他这样的人的。   在许久之前,齐圳就把他当成了一个靶子在来往,如今终于是用上了。   想到自己会死,裴世安心如死灰,第二日灾民又来闹,他着人把齐圳喊了进来。   齐圳颇为不耐烦:“你有什么事情,非得现在说?外头那些暴民还在闹,都是你干的好事!”   裴世安苍凉一笑:“齐大哥,我错了,我一开始就应该好好做人,你过来,我给你一封迷信……”   齐圳走过去,想着裴世安只怕回不去京城了,便走了过去,可谁知道,裴世安快速地拿出来一把刀,直接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几乎是一瞬间,齐圳直接倒了下去。   鲜血喷了裴世安一脸,裴世安面目狰狞:“老子像狗一样巴结了你那么多年,你竟想要老子的命?老子也不是吃素的!老子是如今皇后的亲弟弟!”   裴世安是狠毒,却也不是安全没有脑子,灾民们的情况因为齐圳带来的大量粮食缓解了,齐圳却死了,裴世安悲痛地去书一封,说是齐圳被暴民杀死,他已经当场解决了暴民,等这边的事情一解决,立即回去负荆请罪。   齐圳死了?这对于整个朝廷来说简直就是惊天雷!   顺安王当场落泪,皇上听闻这个噩耗更是直接昏死过去。   而齐昭正坐在廊下看着雪在喝茶。   他想起来自己的那个大哥,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大哥齐圳跟二哥齐南说话,说起来小五,两人都是不屑地一笑。   “当初弄死他娘,竟然没有弄死了他,倒是可惜。”大哥云淡风轻地说道。   “算了,大哥,这个贱种迟早要死,只是死得太早未免惹爹爹嫌疑,不如再等等。”二哥劝道。   齐昭捏紧手里的茶杯,忽然,肩上落了一披肩,福妞皱着眉冲他说:“你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坐廊下喝茶?”   只是短短一瞬,齐昭被她从回忆里拉出来,他轻轻一笑:“有你在身边,不冷的。”   福妞微微一顿,也跟着笑,两颊上是浅浅的酒窝。   “我又不是火盆,怎么我在身边就不冷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晚安! 第39章   齐圳死后, 顺安王立即派了二子齐南前去处理此事,齐南一向依赖自己大哥,知道大哥将来前途无量, 如今大哥死了, 自然也是悲痛万分,心想此事与裴世安断然脱不了干系,等他到了必然要让裴世安就地谢罪。   可谁知道,裴世安被逼急了也是个狠的, 又得了不知谁的主意,竟然服药吐血, 身子摇摇欲坠,跟快死了也没区别,何况双腿也废了。   裴世安的随从便向齐南说道:“一切皆是那些暴民所为,他们杀死了齐大公子,又把我家公子害成了这样!”   齐南如何还下得去手?裴世安也不是全无家世, 背后也是有皇后站着,如今皇上还未死, 他们齐家若是拿国丈之子开刀, 那是万万不能的。   此外齐南也不是没想过, 若皇上死后, 太子无能, 只能齐南的父亲顺安王继承大统,到时候齐圳没了,顺延也要顺延到他齐南的身上。   这是齐南从未想过的,他一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可能坐上龙椅,就也顾不得大哥的死了,更不会去如何惩戒暴民, 反倒是用带来的粮食衣物什么的好好地安顿了下镇上的人。   因着风雪也不再肆虐,齐南竟然也安顿好了灾民,大伙儿对齐南感恩戴德,人人都道顺安王的次子为人正派,又稳当睿智,比那个齐圳要好得许多。   齐南得了这样的夸赞,心情竟然不错。   他命人把自己大哥的尸首封存好,打算着尽快回京。   裴世安半死不活地也被一并拉回去京城,临走之时,齐昭跟福妞一起在人群里往那马上看。   齐南生得高大英俊,他不擅长习武,书读得不少,虽然处处不如齐圳在外人眼里那般耀眼,但也是个人人称道的好男儿了。   谁人不说,顺安王的长子齐圳是明月,那次子齐南便是明月旁边的那颗星星,他是不如他大哥,但也是寻常人摸不到的。   福妞瞧见齐南那张脸时微微一愣,再看看齐昭,有些疑惑:“他怎的……长得与你有些像。”   但再细看下来,也不是很像,齐南虽然五官不错,但眸中暗藏着心机,偶尔遮掩不住,便让人心生异样,且他脸较为宽了一些,没有齐昭生得那般精致。   齐昭的脸温润白净,瞧不出什么瑕疵来,他不说话淡淡的,却也让人瞧不吃恶意,就只觉得他是个冷淡的谪仙一般。   听到福妞的话,齐昭微微不悦:“是吗?”   福妞却又笑了,眼睛里仿佛漾着春日的阳光:“可是他没有你好看,比你要差得远呢。”   这个世上,齐小五最好看。   齐昭这才浅浅一笑,微微抓住她胳膊:“这儿还是冷,我们回去吧。”   两人才要走,可谁知道那马上的齐南竟然眯眼看了过来。   起先,他是觉得前面那穿着灰白色长袄子的年轻男人长相有些熟悉,莫名像年轻时候的爹爹,但再一看却觉得比年轻时候的爹爹好看许多,且这少年瞧着穿得穷酸,都是普通料子,定然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   齐南脑中恍惚想到这人会不会是从前那个小五,但当初回来复命的人说过,他们把病得快死了的齐小五丢在了山洞里,冰天雪地的,亲手抓着齐小五的脖子,灌下了一碗毒药,看着他吐血而亡,这才回去的。   既然都吐血而亡了,又怎会在这个世上?   齐南没多想,便转头被旁边的少女吸引了。   少女穿着一身粉色的夹袄,脖颈上镶嵌着毛领,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工艺,像是乡野人家自个儿打的狐狸毛尾巴弄上去的,她脸蛋儿粉嫩,五官生得精致,一双眼如杏,幽幽含着春水,春若含丹,有一种纯天然的白与嫩,瞧得齐南心中一跳。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京城美女如云,身上教条礼仪都学得周全,但齐南都不喜欢,他觉得那些女孩儿都像是由着人捏出来的,骨子里无一不想着权势和地位,就算是他娶了回去,也不会是真的爱他。   他喜欢干净的,纯粹的,楚楚可怜的女孩子,就如福妞这般生长在偏远之处,从未被人染指过的。   齐南策马过去,齐昭心中一沉,蓦地捏住福妞的手掌就要走。   “站住。”齐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齐昭心中压抑着一股冲动,他还记得自己被扔到山洞里之前,护送他的其中一位老仆人,哑着嗓子说:“五少爷,老奴无能,当初得了您的恩情如今也回报不了,二少爷逼迫老奴给您灌了毒药再走,可老奴下不去手……五少爷,您在这山洞里,若是能遇到个打猎的挨得过去,往后便好好地过活吧,莫要再回王府,那儿是吃人的地方,您和您的娘亲,都活不下去的……”   老奴哭了一场,把齐昭留在了山洞里。   他的二哥齐南,如此残忍歹毒,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齐南盯着福妞:“多大了?”   福妞有些慌乱,她不认识这人,但也知道这是朝廷来的,必定权势极好,还不知道如何回答呢,旁边齐昭忽然替她答道:“内人十六,有孕月余。”   他这四个字,让齐南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爽快,但也只能调转马头离开。   福妞一愣,转头看向齐昭:“你……”   内人十六,有孕月余,说的是她是齐小五的妻子,已经怀孕一个月了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   福妞脸上通红,挣开他的手便跑,这个齐小五,怎么什么话都说!   但跑了几步,福妞又明白他也是为了救她,自己这张脸,不知道被多少人夸过,福妞也清楚,她比一般的女子都长得好看,齐小五是为了救她罢了。   想到这,福妞便转头去看,却发现齐小五没有跟来,她瞬间有些失望。   福妞嘴巴一撇,有些想哭,可下一秒,齐小五举着串糖葫芦跟了上来:“吃吗?”   红彤彤的糖葫芦,看着就诱人,福妞咽了下口水:“不吃。”   她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想让齐小五哄她,可齐小五却只是笑着把糖葫芦伸到她跟前:“真不吃?”   甜滋滋的糖壳儿已经碰到了唇,她小心地咬了一口,真是甜。   齐小五眉毛微微一挑:“迟早,都还是要吃。”   他对那句话没有任何解释,倒是来了这么一句,福妞心中咯噔一下,也不去细想到底什么意思。   齐南带着齐圳的尸首以及裴世安回了京城,裴世安原本病怏怏的瞧着就像是要死了一般,等回到了裴家,倒是苏醒了过来。   而齐家哀乐阵阵,都在祭奠齐圳。   顺安王带病站在院中,面色沉得像寒水,眼睛一闭,老泪便落了下来。   他一向器重长子,哪怕当初齐圳为了自己的母亲弄死了他最爱的妾氏,后来还把他最爱的五子弄没了,他都没有追究。   顺安王当初因为在外征战没能当上皇上,心中一直遗憾,他这些年早已盘算好了。   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不纳后妃只生了太子一脉,太子却又昏庸无能,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早就等着自己手天下的那一日,因此也把齐圳当做未来的太子去养。   可惜,齐圳竟然就这般死了,死得他都不敢相信。   齐南那个蠢货没那个胆量弄死裴世安,但无论裴世安是否无辜,都必须给他的圳儿陪葬。   顺安王府此时是不能轻易下手,但,裴世安依旧得死。   裴世安杀了齐圳之后,的确夜夜噩梦,何况双腿残废,又吃了药导致身子并不好,但人,总是想要活下去的。   他父亲早死,如今姐姐虽然在宫中当皇后,但皇上都要死了,皇后又能如何?   裴世安急得不行,就在此时,收到了一封信。   初初打开那封信,他吓了一跳,这分明就是齐圳的手迹!   但看下去之后,裴世安却不怕了。   这信不知道是谁寄的,却教了他一个绝佳的法子,那便是拿着另外一封齐圳笔迹的信去交给顺安王。   裴世安想了再想,冒死让人以自己的名义把这信给了顺安王。   顺安王初得了信,还大怒裴世安还敢与自己有来往,等看了信,却更是愤慨。   那信上是齐圳的笔迹,却是字字都在请求父亲好好培养二弟,将来家业什么的都给二弟,他自觉无能,处处压制着二弟,这才被人看好,其实齐家最厉害的人物是二弟。   顺安王把信砸到齐南的面上:“看看!”   齐南看完震惊了:“大哥,大哥当真这样说?”   顺安王一脚踹了上去:“你大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在老子跟前玩这样的把戏?你只怕是早就与裴世安勾搭好,一起害死了你大哥!畜生!就算你大哥死了,你冒充他写上十封信,我也不会让你来继承顺安王府的任何!”   齐南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那就是齐圳的字迹,顺安王却知道,那不是齐圳的字。   他几个儿子的字都是他来教的,虽然说小五最通透,习字最好看,但他最喜欢齐圳的字,遒劲有力,旁人轻易难以模仿。   这字是像齐圳的字,但却少了一丝狠辣,多了些绵软。   顺安王爱长子,一怒之下剥去了齐南身上的官职,责打了五十大板,下半身几乎都打残了,也不许人去照看。   至于裴世安,顺安王这稍稍用了些伎俩,裴世安腿上的伤口便溃烂不止,不须弄死他,只让他这般活着已经是生不如死了。   如今失了长子,次子也不中用,老三和老四都较平庸,顺安王心中焦灼。   他在祠堂里闭着眼坐了许久,忽然就想到了小五。   从前他是很喜欢小五的,在小五还很小的时候,教他读书写字,只是后来,便不喜欢了,因为他发现,小五并不是个软绵绵的性格。   小五跟他娘并不很像,除了长得都很好看之外,性子截然不同。   他娘就是个小白兔一样的性格,完全不懂得攻击人,所以死的时候都没有挣扎,而小五,是会咬人的。   顺安王发现这些之后,便克制着心中对小五的喜爱,任由其他人糟践他。   顺安王府最要紧的是长子,小五错就错在他是第五子,是庶子。   祠堂里很静,香火气息缭绕,顺安王睁开眼,看向小五他娘的牌位,声音幽幽:“你若是早些遇上我,我娶你做我的王妃,小五是嫡出,那便再好不过了。”   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他最爱的女人和儿子死了,如今最器重的儿子也死了。   这个年很快过去,到了正月中旬,天气慢慢地开始晴朗了起来,可卫氏却生了病。   她上一回生病也是冬日,如今似乎是一到了冬日便要生病,雪灾过去,福妞跟她爹还有齐昭什么都不做,整日里伺候着卫氏,可卫氏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   王有正愁得眉头皱着,附近能请的好大夫都请了,有的大夫说着病就是这样须得慢慢来,有的大夫却说她这病难治,若想好的快好的彻底,得去州府上治。   卫氏日日咳嗽夜夜咳嗽,体力不支,下面也不住地流血,眼见着人越来越瘦,王有正找到了齐昭。   “你原先在京城,可知道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的大夫?”   齐昭病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他想了想说道:“京城好大夫是多,但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但我想着,咱们还是得试试,今年京城也要大变,回去京城也好。”   他正打算如何回,如今倒是赶上了。   一家子既然决定去京城给卫氏治病,便赶紧地弄了牛车,准备好行李,可卫氏急得不行:“这去了京城得花多少银子?哪里那么多冤枉钱可花!不去,不能去!”   他们辛苦攒下来的银子是给福妞的,去京城治病干啥?她若是好不了,死了也就死了,但若是银子花光了,挣回来就很难了!   王有正与福妞哪里容得了卫氏拒绝,硬是要带着卫氏去京城治病。   末了,四人赶紧地动身了,正月底从小镇出发。   他们这带着卫氏去往京城,也不能走地太快,何况这牛车本身也走不快,只能慢慢来,估摸着至少得个半个月才能到。   原本王有正还怕走错路,却不知道齐昭对着路十分地熟悉,一路上倒是没有走错。   福妞随身带了个小锅,走半日停下来煮些热汤热水的倒是都不错。   可一路上见多了旁人的车,福妞便有些唏嘘。   马车是比牛车跑得快,且人家那有钱人家的马车华丽又舒适,瞧着就很好,她私底下跟齐昭感叹。   “若是咱们也有银钱买打一辆那样的马车便好了,我娘坐着也舒服。”   齐昭给她锅底下添火:“你放心,总会有的。”   将来她要坐的马车会镶嵌宝石,加置华盖,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马车。   福妞这一路走来,明显地瘦了,尖下巴都出来了,齐昭总是想摸摸她的脸,但想到自己跟她爹的约定,便都忍了下来。   牛车实在是简陋,可他身上的银钱以及那一枚牛黄都想着给卫氏治病用,哪里舍得用来打马车?   半道上,卫氏实在是撑不住,还停顿下来休息了两日,四人去找了客栈歇息。   这客栈开在县城里,县城处处都比镇上繁华了许多,但福妞也无心去瞧,她借了客栈的小厨房给她娘熬药。   小厨房里蹲着个小姑娘,瞧着才十二三岁,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都是怯意。   福妞冲她笑,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糖给她:“你吃。”   小姑娘不敢接,福妞硬把糖塞给她:“你吃吧。”   这下子,小姑娘才把糖接了,声音软软的:“姐姐,这是松子糖。”   福妞点头,一边忙着煮药,一边说:“你也吃过呀!”   “吃过,小红给我的。”小姑娘点头。   福妞问:“小红是谁?”   “是我的丫鬟。”小姑娘说完,低下了头。   福妞觉得诧异,她瞧着这小姑娘虽然长得不错,但浑身脏兮兮的,不像是有丫鬟的样子,还想再问,只见客栈老板娘找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死丫头!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姑娘吓了一跳,赶紧地出去了:“我,我来帮忙。”   “帮什么忙!不去伺候虎子,帮什么忙?”老板娘脸色很不好,但一看见福妞就勉强笑了下。   福妞也点点头,其实心里头疑窦丛生。   她没见过多少恶事,外头世界的复杂,并不理解。   但回屋之后,福妞把这事儿跟齐昭说了。   齐昭抬眸:“大约是童养媳。”   “啊?不会吧?那小孩说她家里有丫鬟的。”   齐昭想了想,说:“那也可能是被拐卖的。”   福妞更是震惊,她都无法想象失去父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正说着,忽然外头传来小姑娘的哭声以及老板娘的打骂声,福妞秀眉微微蹙起了。   其实齐昭对这些没有太大感觉,他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不仅那些旁观者不会可怜他,还会跟着一起踩他一脚,什么样的恶人他没见过。   他没有时间以及精力去帮助谁,但见着福妞这样,齐昭想法也变了。   “你想帮她?”   “嗯。”福妞如实答:“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帮。”   齐昭一笑:“那我来帮,只是,你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福妞立即点头:“好呀!”   几个人在客栈住了两日之后便走了,牛车走了很远很远,小姑娘才从牛车最后头探头了:“他们……不会再追上我了吧?”   齐昭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给老板两口子的饭食里下了些蒙汗药罢了。   这法子简单,但轻易没有人会去帮着无辜可怜的小姑娘,尤其是小姑娘轻易也不会走,她逃走过好几次,别抓回来之后,胳膊腿都被打得稀烂。   可这次,那个漂亮的福妞姐姐说,一定会带她逃走的。   福妞姐姐的手又软又滑,瞧着就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小姑娘没怎么想便跟着走了。   “福妞姐姐,我叫凝雪。”小姑娘声音软软的。   福妞摸摸她头:“我们送你回家。”   凝雪还依稀记得自己家在哪,虽然不是很顺路,但福妞等人还是把她送回了家,凝雪的家在永州,这里地处繁华,热热闹闹,等齐昭打听到凝雪的家在哪里时,倒是有些意外。   这户人家姓周,素来行商,是非常富庶的人家,周凝雪是周家的女儿,被拐卖了之后周家人找了好几年都未曾找到,如今竟然被送回来了!   周家老爷见着周凝雪便哭了,凝雪更是双眼通红跪在地上。   福妞搂着她娘卫氏,瞧着这一幕,心里头也发酸。   王有正担忧自己娘子的身子也在旁边扶着卫氏,低声问她能不能撑得住。   而齐昭四下打量着周家的每一个人,周家人只顾着跟凝雪相认,还未来得及招待他们,周凝雪的父母都生的周正,旁边还有一个中年女子,秀眉鹅蛋脸,素雅至极,齐昭看着她,有些恍惚。   凝雪跟爹娘抱着哭,那女子便走上来说道:“几位恩公还请里面坐,今日你们对我们简直是有大恩,凝雪多亏得了你们相助。”   齐昭盯着她,一动也不动,那貌美妇人也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笑:“小公子,我这脸上是有东西么?”   “您……认识一位叫周秀云的女子么?”齐昭声音黯哑。   貌美妇人神色一凛:“周秀云?你如何认识的?她现下在哪里?”   她紧紧抓着齐昭的袖子,齐昭神色几欲崩溃:“您认识她?”   凝雪的父母,以及身后的老太太也都瞬间围了上来,声音都是无比地急切:“云儿?是云儿吗?她在哪里?”   齐昭闭了闭眼:“她是庚子年生人,家中行商,有一兄长,一姐姐,做的是丝绸生意……”   周家老太太浑浊的眼中含泪,她手都在颤抖:“云儿,云儿……”   齐昭跪了下去:“外祖母!”   上一世,他命人寻了十几年,也未曾寻到他母亲的娘家,却没有想到这一世竟然就这般遇上了!   周家人听到齐昭的称呼,皆是一愣。 第40章   齐昭跪在地上抱着周家老太太的腿哭, 周家人都是震撼不已。   十几年前,周家的小女儿周秀云起佛寺上香无意中被人捉了去,周家人急疯了, 到处去找都找不到, 末了却收到一封信,是周秀云亲笔。   信上说捉走她的人是个大人物,喜欢她想要她做妾氏,而她也喜欢他, 想着爹娘定然不允许她做谁家的妾氏,便偷偷地就这般走了, 余生无法孝顺爹娘了,还请爹娘原谅。   周家人大怒,却又很是担心她,找了好多年,到处搬迁, 花了不知道多少银钱,却没有任何消息。   如今瞧着忽然冒出来的齐昭, 周秀云的亲娘, 亲哥哥亲姐姐越看越了然, 这小子跟秀云生得的确很像!   周老太太哭了起来:“你娘……可还好?还有, 还有, 你爹是谁?是哪个畜生!”   她想起来女儿被骗走这么多年,就气得浑身颤抖。   齐昭双目通红,深深地跪在地上磕头不肯起来。   “外祖母,当初我娘性子单纯,被人诓骗了回去锁在院子里头,对方权势贵重, 怕连累你们便斩断了与娘家的关系,否则只怕如今外祖母一家也要被连累……”   就凭王府那几个心性毒辣之人的手段,只怕要把周家外地三尺祖坟都给平了。   齐昭想起来过去那些事情,声音微微发颤:“就连外孙也都死里逃生,得了王叔父一家的恩情才苟活至今。外孙也不知,竟然如此地巧,大姨母与我娘长相实在是相似。”   他说着,抬头看向周秀春,双眼通红,泪滚滚而落。   福妞在旁看得心疼极了,赶紧拿出来帕子给他擦泪:“小五!”   她太多安慰的话,竟然都说不出口,竟然没有发现小五的身世这般坎坷,后悔从前没有更好地对他,有时候还会跟他耍小性子,福妞当真是太后悔了!   齐昭低下头,好努力才克制住眼泪。   周老太太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竟然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这下子周家人忙个不停,赶紧要找大夫给老太太治病,周秀春的丈夫叶增林便负责接待福妞一家,给他们安排了住所,十分详尽周到,一边又请了大夫给卫氏瞧瞧。   齐昭忙着去照看外祖母,福妞则是照顾卫氏。   周老太太只是一时情绪激动,醒过来后抱着齐昭哭了一会,问了些情况,才算好些,一家子相认之后多的还是开心,齐昭的舅舅周达观又跟齐昭私下说了不少的话,知道外甥的生父竟然是顺安王,当即呆若木鸡。   他早就听闻顺安王的大名,此人杀人无数,心狠手辣,只怕将来天下都是他的。   当初就算是他们知道是顺安王抢了人,只怕也不敢抢回来的,如今也只能感叹一声秀云命不好!   但周达观郑重其事地看着齐昭:“小五,你娘虽然不在了,你爹那个畜……不管你,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周家的人了!舅舅绝对不会不管你,虽然舅舅没读多少书,只会做生意不懂做官,但舅舅也能保你衣食无忧!”   齐昭笑道:“舅舅,知道外祖母跟您都还活着,便是小五最大的庆幸了。”   尤其是大姨母,长得与娘亲极为相似,一瞧见她,齐昭心都要软了。   福妞是从她爹口中知道的齐小五的身份的,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   顺安王的第五子,就算是这几年没在王府长大,也永远抹平不了这个血缘关系。   她良久说不出话来,直到周凝雪来找她。   周凝雪回到家与她亲娘温存了许久,她娘巴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立即亲自给她洗澡更衣,打扮一番,周凝雪此时身穿一件宝石纹样莲花小裙子,走动之时如云在摇曳,头上挽了个少女发髻,端的是温柔可爱,她拉着福妞的手笑道:“福妞姐姐,你一家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不仅救了我,还帮我们跟表哥相认!”   福妞笑笑:“这些也都是巧合,你不必放在心上,看着你们一家团聚我们也开心的。”   何况周家找来的那大夫也是神奇,给她娘卫氏扎了几针,竟然就好多了,卫氏的血止住了不少,身子也舒坦了些,此时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周凝雪拉着福妞格外亲切,邀请她一起吃点心,精致的八仙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点心,都是精致小巧,是福妞的家乡见不到的。   “表哥与你关系很好吗?”周凝雪问。   福妞想了想,答道:“他比我小,在我家住了几年,算是我弟弟。”   周凝雪了然地点头,笑道:“我娘说了,往后你们就住在我家,等你娘养好了身子再说。”   其实王有正夫妇二人不愿意在此叨扰,心想出去租赁个房子,在永州治病也成,可周家人热情得很,根本不许他们出去,硬是强行留在周府。   周府院子十分雅致,住着的确舒服,下人们成群结队地伺候,周凝雪不过才回去几日,被收拾打扮一番,已经是娇小姐的模样了。   王有正与卫氏瞧着周凝雪的样子,都有些感叹。   其实周凝雪只是小有姿色,与福妞比起来差得不少,但人家家境好,便过的神仙般的日子,哪里像福妞小小年纪便跟着他们四处颠簸?   可福妞不这样觉得,她靠着卫氏笑道:“娘,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女儿最大的心愿便是您身子骨快些好起来。”   旁边王有正也点头:“福妞说的是,我这几日出去瞧了瞧,永州的确是热闹极了,若是你身子好了,咱们便在永州找个地方住下来,干脆在永州做生意,这比在咱们镇上强多了。”   自打他们从乡下搬到镇上去做生意之后,脑子便活络了许多的,胆子也大,加上王有正跟周达观喝了两回酒,听周达观说起来他做生意的事情,心中生出无限向往,也想大胆地试一试。   卫氏脸色好了许多,笑道:“那自然没问题,等我身子好了,咱在永州便定下来。”   他们两人说着这样的话,福妞却在暗暗地想,不知道小五会去哪里呢?   他会留在周家还是去京城?或者是继续考科举,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跟自己家一起了吧?   周家,京城,科举,哪一样都比他们王家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福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与周凝雪身上的不知道差了多少倍。   她不在意,但不代表没有差距。   正在想事情,忽然就有周家的小丫鬟来喊福妞:“我们家老太太说很喜欢王小姐,想请王小姐过去说说话呢。”   因为周家人热情,老太太也慈爱的很,还亲自来看了两次卫氏,福妞便起身跟了丫鬟前去。   等她跟着丫鬟绕过长廊与小花园,进了周老太太住的院子,老远便听到老太太与周凝雪的笑声,再到跟前就瞧见齐小五也在。   他看了她一眼,眸色温柔了许多,周老太太招手:“福福,你过来,让我瞧瞧。”   福妞走过去,周老太太笑眯眯的:“这孩子长得就是俊俏,比你娘当初还要好看几分呢。”   周老太太是对着齐昭说的,齐昭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周老太太却又道:“只是女孩儿家生得太好看了也不是好事情,只希望你的命莫要如同我那苦命的女儿一般……”   说着她又擦泪,福妞赶紧说道:“周家奶奶,小五也是生的极好,有一回去外头,还有人以为他是女扮男装呢。”   那时候小五很瘦,又躲在屋子里养病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就被人认作了女孩儿,福妞笑了许久。   这样一哄,周老太太果然高兴了,但又追着问了许多齐昭在王家的事情,福妞便细细地说了许多,齐昭在旁边坐着静静地瞧着她们两人,嘴角慢慢也染了笑意。   周凝雪插不上话,她被拐出去好几年了,祖母记忆力也不大好了,对她也不是十分地亲昵,周凝雪也浑不在意,她倒是觉得自己这个表哥瞧着很是好,忍不住看了又看。   一直到二更了,周老太太熬不住了,这才放他们回去。   齐昭如今自己住着一个院子,他便要亲自送福妞回去,周凝雪打趣:“表哥不送我回去吗?”   福妞看看他们,心想他们是亲戚,正经的表兄妹,自己不该打扰,转身要走,却被齐昭喊住。   “我们一起送她。”   福妞其实也困了,不大情愿,周凝雪身边一群丫鬟,哪里需要她送?   但齐昭都开口了,她也比周凝雪年长,只得点头答应了。   两人带着一群丫鬟把周凝雪送回去她的院子,齐昭便吩咐其他丫鬟都推下去了:“我送王小姐回去,你们莫要跟着了。”   那些丫鬟本身也都是周家才安排的,与齐昭不熟,自然很快退下了。   今儿月色极好,但道旁种了竹子,掩映之下倒是看不清楚月亮。   福妞想起来在老家的时候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便跟齐昭一起偷偷爬到房顶上去看月亮。   那时候整个天空广袤无垠,月色极美,静谧又皎洁,实在是让人难忘。   但再难忘的事情,也总有失去的那一天。   福妞轻轻叹气,却被齐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停下脚步:“为什么叹气?”   见他这样问,福妞也没瞒着,指指天上的月亮说:“永州是好,只是却也看不清天上的月亮了。”   这让齐昭想起来在福妞老家时陪她看的月亮,便道:“你若是想看,我带你去看。”   “真的?”福妞倒是想看了,眸中一下子亮了起来。   “走。”齐昭抓住她手腕,虽然是隔着袖子,可福妞心中还是砰砰砰地跳。   但她也没有反抗,就跟着齐昭往前走,齐昭很是敏锐,虽然才来几天,但也把外祖母家的地理位置都摸清楚了,没一会就找到了一处亭子,带了楼梯可以上二楼,上了二楼,便可以尽观天上的月色。   福妞扶着他的手上了亭子的二楼,这亭子本身就是建来赏月的,位置极佳,福妞这才发现永州的月比他们老家的还要好看!   永州因为商人极多,富庶之户也多,站着高处便见远处亭台楼阁,灯火通明的街道,处处都是繁华的味道,而天上一轮月,在热闹中更显出安静的美。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没注意齐昭在旁边解下了他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   其实福妞一直都很好奇,明明齐小五的衣裳与她的都是一样用皂角洗的,但是他的衣裳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闻起来让人无比安心,后来想想,或许是他身上的味道。   而齐昭同样这般觉得,他一直都觉得福妞身上带着一股甜香,如今才二月,天气还冷,他就觉得眼前的女孩儿宛如泛着冷冷香气的梅花,他生怕她被冻着了,这才解开了披风裹住了她。   福妞立即急了:“你身子也才好不久,不能……”   齐昭摁住她乱动的手,目光灼灼:“你生日在路上,大家忙活的也没给你过,只匆忙在客栈吃了碗面。实在是仓促。”   福妞倒是不在意这个:“大家都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生日了。”   想到往后齐小五便不在了,她心里头可惜的很。   微风吹过来,福妞的刘海乱了,齐昭伸手给她抚平,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只孔明灯。   “你来许个愿吧,这是孔明灯,永州这儿流行的,说是把愿望写在上面放出去便能实现。”   他递给她一只炭棍,福妞如今被他教的也会写许多字了,想了想,便在孔明灯上写了几个字。   齐昭等她写好了,拿过来一瞧,手上微微收紧。   那孔明灯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齐小五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福妞笑眯眯的:“这真的能实现吗?”   齐昭点点头,在上面又加了两个字,孔明灯上的字就成了“福妞,齐小五,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两人把灯芯点燃,很快,火红色的灯在风中飒飒飞了起来,越飞越远,宛如消失的星星。   福妞第一次见孔明灯,觉得漂亮极了。   齐昭声线低沉:“京城人们尤其喜欢放孔明灯,元宵节的时候天空到处飞满孔明灯,漂亮极了,福妞,等有一日我也带你去看。”   福妞听到这话反倒情绪低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去京城了,他这一去,便是分离。   如今自个儿也十五岁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说不准哪一日再见到齐小五的时候她孩子都有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残忍,他若是回答京城认了父亲便是高贵的公子哥儿,她哪里攀附得上?   但福妞还是努力笑了起来:“嗯。”   齐昭没有在周家多做停留,他是要去京城的,舅舅周达观陪同他一起去。   临走之前,齐昭拜托了外祖母照看福妞一家。   其实卫氏的病情缓解了不少,一家人是打算出去赁个房子做生意的,可齐昭不放心他们出去,他本就打算带着他们一道去京城,如今有周家庇佑着,齐昭倒是放心了。   周老太太说道:“你们收养了小五好几年,他身子不好多亏了你们照看,如今留你们在家住上一年半载又有什么了?怕不是福妞爹娘,你们嫌弃我周家穷酸?”   王有正是个粗人,立即涨红了脸:“周老太太,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如何会嫌弃?只是当真是怕叨扰了您!”   周老太太笑道:“你们只管住下,我又很是喜欢福妞,也想着家里多几个人热闹些呢。”   周家儿媳刘氏与婆母不对付,周老太太便尤其喜欢卫氏这样柔顺的性子,见卫氏身子好些了,时常与卫氏说话,福妞便在一旁给她们端茶递水捶腿捏肩。   周凝雪回去之后与自己母亲刘氏亲厚,倒是与祖母生分了,起初她还与福妞亲密得很,感念福妞救了自己,可后头便又觉得救自己的人是表哥,福妞其实没做什么。   因着福妞乖巧讨喜,周老太太便时不时地赠给福妞些簪子玉镯之类的,福妞不肯要,她便流泪说是嫌弃她这老婆子的东西不好。   福妞与她娘都觉得语塞,周老太太便趁机把首饰给福妞戴上。   其实这些首饰都是这些年她留着送给齐昭的娘亲的,如今人不在了,她睹物思人,想着福妞与她的云儿都是难得的美人儿,便把这首饰都送给福妞戴着。   一次两次便就罢了,次数多了,周凝雪的娘刘氏便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大发雷霆。   “你那祖母老眼昏花!你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来,不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着,倒是疼一个外人!”   周凝雪也觉得委屈:“祖母数次夸赞福妞漂亮,倒是见了女儿总是淡淡的,娘,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扑到刘氏怀里哭了起来,刘氏咬牙,心疼的不行。   这事儿传到周老太太耳朵里,她也是气得不行,把刘氏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通。   “昭哥儿得他们养了几年,这一家子一瞧便是端正良善之人,福妞不仅生得貌美,读书写字样样不差,心地善良又聪慧过人,若是周家能娶得上这样的孙媳妇回来,我死也闭眼了……”   刘氏一顿,这才明白:“娘是在给清哥儿相看媳妇?”   周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昭哥儿回京了,他那畜生爹不是人,但也好歹是顺安王,一手遮天!昭哥儿与福妞是定然成不了的,这般好的女孩儿遇上了还能拱手让人?她王家也与昭哥儿感情甚笃,若是能给清哥儿当媳妇,岂不是件美事?”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欢喜地说:“娘,还是您英明!“   想到这,刘氏也是越来越喜欢福妞,回去劝了周凝雪一番,周凝雪心中也放下了成见,说道:“娘,那表哥……回去京城之后不就是王爷的儿子了?”   刘氏点头:“没错,你表哥若是真的顺利认了亲,那便是王爷之子,到时候……”   想到自己家跟齐昭的关系,若是齐昭娶亲,首先要考虑的不就是周凝雪?   真没有想到,周家一向行商无人读书,如今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结交上位高权重的皇家人,刘氏越想心中越是欢喜,连带着对福妞也更好了,时常去与卫氏说话,搞的像是亲姐妹似的。   卫氏这人柔弱,起初对周家人也十分疏离,但见刘氏这般热情,也不好意思再那般疏离,也送些自己绣的帕子做的簪子什么的给刘氏。   王由正打算着最近这些时日便在永州把生意准备起来,可刘氏听闻了之后直接找上了他。   “你们初来永州,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永州做生意成本也高,都是些老字号,老招牌,要做起来可也不容易。咱们如今亲如一家,王家大哥你若是愿意,不如给我们周家掌管几个铺子,红利也多,也省的你自己花银子四处张罗。”   周家的铺子都是老铺子,就是坐着不动都要大把的生意上门的,王有正很是心动。   他先前做的生意不过都是小生意,周家的却都是大生意,谁遇上了不心动呢?   王有正回去与卫氏商量了一番,卫氏也觉得不错,那刘氏瞧着当真是热情的很,她不忍心辜负人家的好意。   可福妞心里打鼓,半晌,才劝道:“爹,娘,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还是莫要与周家牵扯太深,若是哪一日出了什么状况,到时候就尴尬了。”   他们再如何说也与周家没什么关系,就连齐昭都是周家的外孙罢了。   王有正被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自己的亲大哥,瞬间也冷静了。   “闺女说的是。”   卫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直以来不明白的地方,忽然就看清楚了:“说的也是,周家跟咱们本无干系,尤其是凝雪的娘,起初对咱们都是冷冷淡淡的,怎的忽然热络了起来?”   都是为人父母的,卫氏瞬间明白了。   但她自打来了周家,也未见着周家有什么年轻男人,只知道周凝雪有个哥哥如今十七岁,这几日去外地跑生意了。   第二日,卫氏与福妞都见着了这位周少爷。   本身大家都在陪着周老太太说话,外头忽然来了位少年,他风尘仆仆,穿着一身鸦青色外裳,姿容出色,目若朗星气宇轩昂,几步走到周老太太跟前行礼。   “祖母,孙儿想死您了!”   周老太太是极其喜欢这个孙子的,立即摸着他的脸颊说:“瘦了!瘦了!都怪你爹,非要让你亲自朝林州跑!我的好孙儿,快歇歇!”   周彦清笑着看向她:“祖母,孙儿还未见客,等见了这几位贵客再去歇息不迟。”   他为人极为有礼数,一一拜见王有正与卫氏,对待福妞也极其规矩,目光和煦温润,瞧着很是平易近人。   卫氏也暗暗赞叹周家这个孙子生得真是好,浑身的气质瞧着就让人非常喜欢。   接着数日王有正带着福妞一道出去看铺子,琢磨开店的事情,奈何他们对永州不熟悉,倒是花了不少的冤枉功夫。   谁知道周彦清知道了之后,直接写了长长的关于林州地势以及生意状况的介绍,拿到了王有正跟前。   “王叔,彦清不才,但也略懂些生意上的门道,您若是不嫌弃,彦清帮您计划一番。”   那纸上密密麻麻的解释,正是王有正需要的,福妞看完也觉得周彦清是真的体贴。   周彦清看她一眼,笑道:“王姑娘,昨儿听丫鬟说你没怎么用饭,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已经叫了大夫帮你诊治。不知道可有打扰?”   福妞一愣,她昨儿的确胃口不好,但谁也没说,只是喝了几口汤便不吃了,怎的就被周彦清知道了?   但福妞也的确需要看大夫,她这几日都觉得胃里头不是很舒服。   没一会儿,大夫来了,给福妞诊治一番说是积食了,开了些药,却又说道:“其实不吃药也无妨,多吃些山楂,喝上些山药水也好的。”   周彦清便立即让人送了山楂与山药水过来,周到之处实在让人感动。   福妞心生感激,却没什么可以回报的,实在是觉得亏欠。   不知怎的,自打齐昭走后,她在周家待的越来越不自在。   齐昭已经走了十几日了,还没有一封信送回来,福妞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却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想这些。   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不知道齐昭如今怎样了?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他那身子虽然康复了,可福妞始终是担心的。   从前齐昭不曾离开过身边,福妞总是想着不知道齐昭哪一日便要走,可如今他真的走了,她却觉得心里少了一块。   齐昭走后第二十日,终于有了来信,却是送到老太太手上的,福妞眼巴巴地看着那送信的人去了周老太太屋子里,没多大会儿,周老太太便让人请了他们过去,说是齐昭如今在京城一切安好,信中问候了王有正夫妇两人可好,王有正立即说道:“我们都好,小五无事我们便也放心了。”   全程似乎那信上都没有提及福妞,福妞有些失落,回了院子低声置气:“臭小五!这便把我忘了!”   她闷闷不乐地坐在凳子上,外头却来了个小厮,这小厮笑道:“王姑娘,这是表少爷从京城寄回来的点心,特意让小的送给您尝尝。”   福妞一喜,但面上保持镇定,接了过来:“多谢你了。”   等小厮一走,福妞便解开那篮子的盖子,一下便瞧见了里头精美的纸包,她打开纸包便闻到了清香的糕点味道,福妞把纸包拿起来,却瞧见里头还有,她拿起来一看,却是一封信。   胸腔内心跳得厉害,福妞拿起来信,伸头瞧了瞧外头没人在门口,便赶紧地躲起来看那封信。   信上是齐小五熟悉的字迹。   内容也简单,不过是说他在京城一切都好,要她也保重好自己,如今初春切勿贪凉,夜里睡觉盖好被子之类的。   但信上的末尾附上了一首诗。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福福,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福妞脸上微微发烫,若粉嫩的桃花花瓣,亦像是朝霞一般,美得令人心醉。   她把信仔细藏起来,好一会想着该给齐昭写回信,便铺好纸,磨好墨,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福妞写的很是细致,细到要齐昭吃饭时记得喝汤都给写上了。   末了,她又觉得自己写得实在是累赘,干脆重写,如此这般一直写到夜深,才算是把信给写好了。   齐昭是十日后收到的来信,福妞花了银子托人家商队给送的信,商队送到了齐昭叮嘱好的客栈出。   那信上字不多,但字字都是精髓,齐昭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盯着末尾的几个字看。   “千里素光同。”   他仰头看着窗外的月色,极美,皎洁如霜。   的确是,千里素光同,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知道,他的福妞在惦记着他。   自打来到京城之后齐昭与他舅舅四处打听周旋,才知道顺安王的事情。   顺安王失去了嫡子之后性情大变,而宫中皇上身子骨摇摇欲坠,不知道还能撑上几时。   朝廷上下秉承两个观点,有人认为太子实在是荒淫无度,无能又懦弱实在不适合继承皇位,应当由顺安王继承,可有人却认为太子就是太子,有太子的存在,顺安王就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就在大家都为了这些事情争吵之时,忽然爆出来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太子竟然不是皇帝所出!   这事儿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但也的确是事实,皇后都招认了,皇上气得当场吐血身亡,太子也自杀而死,顺安王主持祭奠仪式,一时间哀鸿遍野。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多写了点,就更新晚了,晚安! 第41章   宫中的丑事岂会向外宣扬, 外头百姓就算是知道也不敢明面上议论。   皇上驾崩太子也自刎之后,原本人人都以为顺安王会就势继承大统,可谁知道京城突生变故, 镇守边疆十几年的定西侯带兵杀回来, 竟然意图谋反!   定西侯一向与顺安王不和,顺安王若是上位,第一个便是要杀了他,不知道定西侯是哪里来的勇气, 竟然直接意图篡位。   他手中兵权在握,而顺安王被杀个措手不及, 来不及调遣兵线,便被困在了宫中。   眼见着定西侯的大刀就要砍死顺安王,顺安王眼睛一闭,哀叹自己生不逢时。   原先该他继位,可他不在宫中, 便让给了自己的亲弟弟,如今好不容易盼得亲弟弟死了, 却又被定西侯暗算。   也许就是命!老天先是夺走了他最爱的小五, 再夺走他最看重的嫡长子, 如今要来夺走他的命了!   可那刀还未砍下来,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吼声, 马蹄声纷飞,齐昭带大队人马指着长剑杀了进去。   他拿捏住定西侯的性子,使人   过去递了信,刺激了一番定西侯,定西侯直接拍板要来篡位,接着齐昭又潜入王府, 找到了他爹的军符,直接以顺安王第五子的名义调动了将士们。   原本没人相信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可他一站出来,又说自己是顺安王的第五子,大家就都明白了。   这些年顺安王的第五子一直都称在外养病,齐昭与顺安王长相也相似,手拿兵符,倒是让许多人信了。   这让齐南,以及老三齐坤,老四齐勇都阵脚大乱。   齐南被他爹打了一顿下半身都要未休息好,但他想着等自己休息好了,他爹无人可用还是得器重他,至于齐坤齐勇,那也是暗藏着等老二没用了,他们肯定顶的上的心思。   可如今杀出来个小五,瞧着很有本事,哪里还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三人都想拦住齐昭,可齐昭直接命人把他们锁在了王府里,带人就杀往宫中。   齐昭知道,顺安王不仅手握兵符,还养着暗哨,只是进不去宫罢了,他带人把路打通,顺安王得救实属正常。   火光中,顺安王踉跄着站起来,看着那张肖似自己的年轻脸庞,看着齐昭一剑刺死了定西侯,血喷了自己一脸。   “小五?”他不可置信,惊惧,又欢喜。   齐昭跪在他跟前:“父王,孩儿来迟了。”   就算顺安王再如何不爱他,不疼他,齐昭也必须跪在他面前救他,没有顺安王,他无法理所当然地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这一场大乱烧毁了不少宫殿,顺安王顺利登基,做乱者定西侯被满门抄斩,顺安王府倒是成了无辜者。   顺安王对齐昭有无数怀疑,但也有亏欠,但无论如何,此次能登基顺利,是小五立了大功,他给齐昭封了王,名曰瑞王,以嘉奖他犹如天降瑞气。   其他三子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眼见着忽然冒出来的小五成了爹爹的心头肉,哪里像是小时候那个病秧子呢?   齐昭越发地忙碌,顺安王虽然不信任他,但见齐昭做事稳妥,处处都比三个哥哥优秀百倍,思来想去,忍不住偏向他,便安排了许多的事情给他做。   因为顺安王初初登基,身子又不好,白日咳夜里咳,除了齐昭其他三子都没什么可用之处,只能拖着病弱的身子看着齐昭做事情。   不知道为何,顺安王觉得,这个小儿子比他还要厉害,虽然才十五,但已经才干充盈,若是把天下交给他只怕都可以担此重任。   齐昭忙,特别地忙,日日睡觉的时间都只有两三个时辰,但总是不忘给福妞去信。   他舅舅周达观如今也留在京中帮他打点事物,齐昭偶尔也会忘周家去信,但次数不多,大半个月一封信,但给福妞却是五六日便一封,尤其是他爹登基之后。   无论多忙,齐昭都会去信,此外还叫人去买些京城的糕点首饰之类的带给福妞。   福妞收到那些信和玩意儿都喜欢的很,也不告诉旁人,齐昭带回来的东西多,她悄悄地藏起来,但偶尔也忍不住拿出来把玩。   这一日,又有人来送东西,福妞打开来一瞧,是一支簪子,雕刻成玉兰花的样子,瞧着真是清纯动人,她在发上比划了下,忍不住戴了上去,想着自己就在屋子里偷偷戴一会。   可福妞才戴上,外头就传来周凝雪的笑声,她赶紧便要把簪子拿下来,周凝雪却已经进来了。   福妞也不好再把簪子拿下来,只得站起来说道:“凝雪,你怎的来了?”   素日里周凝雪也时不时地来找她玩,因为府上只有他们两个年轻女孩儿,周凝雪虽然羡慕祖母对福妞更好,但想到福妞将来会是自己的嫂子,也就不计较了。   她这会儿瞧见福妞发上的簪子,一下子喜欢上了,围着福妞看了好一会:“你这簪子真漂亮!是哪里买的?”   福妞微微一顿,说:“在街上随便买的。”   周凝雪看了好一会,才说道:“今儿我哥哥特意送了些庄子上摘的水蜜桃来,祖母要我来喊你一同去吃呢,走吧。”   两人手挽着手去了周老太太的院子里,周彦清也在,正堂中间的地上放着一只大箩筐,里头是几十只硕大粉嫩的水蜜桃,瞧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周老太太笑呵呵的:“你们两个快来尝尝。”   周凝雪眨眨眼:“我是不大爱吃桃的,想必是我哥哥见有人喜欢吃,便特意去买了回来的,是不是?”   周彦清咳嗽一声:“家里人口多,大家都尝尝鲜,毕竟是时令才有的东西。”   福妞喜欢吃水蜜桃,却不知道周彦清是如何知道了,近日来她觉得这个周彦清似乎对她蛮好,但一想想,周彦清似乎对旁人都好,府中哪个下人不称赞周彦清呢?   她觉得自己也是多想了,便摁下了这个想法。   周凝雪偏生还要插上一嘴:“哥哥,福妞姐姐的簪子是你送的吗?我瞧着不像是永州有的样式,那玉质通透清亮,真是漂亮,莫不是哥哥从京城带回来的,没送我,却送了福妞姐姐?”   周彦清有些莫名,抬头看向福妞的头发,这才明白周凝雪的意思。   那簪子周彦清的确见过,他在京城的时候陪兄弟去买簪子送人,知道这簪子价值不菲。   但周彦清摇头:“这的确是京城才有的,但并非是我赠给王姑娘的。”   福妞心下局促,赶紧笑道:“这是假的,并非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不过几文钱随意买来玩的。”   周老太太赶紧摆手:“你们年轻女孩儿都喜欢这样的小东西,我那里多的是,梅香,拿出来一些让他们两个挑去玩。”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可周凝雪晚上回去还是忍不住跟刘氏提了起来。   “那簪子瞧着漂亮的很,根本不像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刘氏凝眉细想,忽然问道:“这几次你表哥来信,都未曾提及福妞这丫头,莫不是私下给她单独寄了信,还寄了东西回来?”   两人这么一讨论,立即安排人盯上了,没几日就瞧见有个不怎么在家里露脸的小厮去福妞房子里送东西。   接着第二日就瞧见福妞独个儿出去找商队带信去京城。   周凝雪委屈得都要哭了:“爹爹寄密信回来说顺安王已经登基,表哥只怕将来会是太子,就算不是太子,如今也是王爷了,难不成王福福想跟表哥在一起?”   她自打回了周家之后,跟自己亲娘刘氏靠的近了,想的也多了,处处思及自己未来的事情。   若是福妞不是她的阻碍,周凝雪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跟福妞和平相处,可一想到表哥喜欢福妞,她就心里不痛快。   福妞嫁给他们周家已经是顶天的高攀了,难不成还想要爬到更高处吗?   刘氏咬牙:“她休想!就是做你哥哥的媳妇,也是你祖母的意思,我这心里还不是一定要接受她的,如今她想越过你与你表哥牵扯不清,简直是做梦!”   她越想越觉得王家当初收养齐昭只怕就是为了这一日,忽然间就不喜欢王家人了。   周凝雪拉着她胳膊:“娘,绝对不能让王福福嫁给表哥!我想去京城!”   “成,你放心,往后娘派人盯着,不能让他们再联络,倒是你,学着点,时不时地给你表哥寄些东西过去,以示关怀。”   “嗯,谢谢娘!”周凝雪立即点头。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福妞没再收到齐昭的信或者任何东西,她还去找了惯常送信的小厮,那人只说没收到所以便没给她送,福妞琢磨着,兴许是齐昭忙了。   她倒是没有停住写信,但写了两缝又觉得他不寄信过来,自己巴巴地寄过去干什么呢?   也不知道齐昭如今情况如何,身子好不好,福妞左思右想,担心的不行,好几夜都睡不安稳。   周家兄妹倒是时不时地来找她说话,福妞勉强打起精神陪他们一会,白日里还要出去帮助她爹做包子店的生意,身子便差了些。   四月份一场雨,福妞便病倒了,她躺在屋子里的床上,听着外头雨打芭蕉的声音,想起来齐昭教他写字的场景。   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认真且安静,却叫她记了许久。   福妞咳嗽几声,心里沉沉的。   她爹娘出去卖包子了,她闭上眼想睡一会,却又听到周凝雪来了。   周凝雪进来便摆手让丫鬟出去了,心疼地坐到床边:“福妞姐姐,你好些没?今日我听丫鬟说你也没怎的吃药,我哥哥这就出去找新的大夫了,等会给你看看。”   福妞其实现在没精神,但周凝雪来关心她,何况她也住在人年周家,是不好把人往外赶的,便说道:“没事我,我就是伤风罢了,过几日便好了,无需这般操劳。”   周凝雪叹息一声:“福妞姐姐,你身子也太娇弱了,往后可得好好补补。对了,我爹爹寄信回来了!告诉你一件大喜事,我表哥与我姑父认了亲了,姑父非常喜欢他,比喜欢其他几个儿子还要多呢。”   福妞几乎是瞬间精神了:“当真?”   她漂亮的星眸中都是波光,看得周凝雪心中一沉,福妞果然是喜欢表哥的。   “是呀,我还能诓骗你不成?告诉你吧,表哥前途无量,往后咱们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着他呢,爹爹说表哥如今也十五岁了,才认了父亲回去,就有不知道多少京城贵女要贴上去,嘻嘻,不知道将来表哥的王妃会是哪家的大小姐呀?”   周凝雪一脸好奇的样子,她盯着福妞,福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却觉得眸中的光渐渐消散了,只剩了失落和悲凉。   她浑身撑起来的力气一下子没了,脑中晕晕乎乎什么都说不出来,周凝雪看着福妞的脸色瞬间煞白,心中也有些害怕。   怪不得,那么久不再寄信回来了。   福妞微微一笑,安静地躺在床上,声音很细:“凝雪,我想睡一会,我实在体力不支。”   周凝雪也说不出什么了,她也有些后悔刚刚说那些话。   周凝雪一走,福妞就转身侧向床里头,她闭上眼睛,想起来跟齐昭一起放孔明灯。   她在孔明灯上写,齐小五一生顺遂,平安健康。   如今愿望好像是真的实现了,可是她,似乎并不太快乐。   浓密的睫毛微微湿润,福妞无声地哭了。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哭,也许是伤怀再也见不到齐小五了,也许,是病得难受,所以才哭了。   这一日,王有正与卫氏从外做生意回来,去看福妞,一摸她额头却吓了一跳。   福妞起热了,额头简直可以煮鸡蛋了。   两人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地去请大夫,这么一来便惊动了周家的人。   大半夜的周老太太得睡觉,周老爷不在家,夫人刘氏自然也不会真的关照福妞,只有周彦清起来了,他鞋子都没有穿齐整,面色担忧:“怎会如此?”   可大夫这会儿去哪里找呢?都睡下了,谁会轻易开门?   卫氏吓得都要哭死了:“不成我去一家一家敲门!”   她身子也才好了没多久,周彦清立即说道:“婶儿,您身子也不好,在家休息便是,我熟悉永州,我去找!”   他直接骑上一匹快马,一家一家地找大夫,可惜不巧的是今日夜里好几个大夫恰好不在家,都出去给人治病了,最终只找到了一个,被周彦清重金请了回来,给福妞开了一剂药,周彦清命人去煮。   可大夫说道:“这姑娘体质不大好,人参汤也得喝上些。”   人参?王有正一下子措手不及:“我们现在大半夜的,去哪里买人参?”   他倒是能抠得出来银钱买人参,但如何买的到?   周彦清立即说道:“王叔,莫要急,我们家是有的。”   他直接去库房,让人拿了一支最大的煎下给福妞服了。   可福妞热度不减,卫氏与王有正都是焦头烂额,王有正坐不住,要再去找其他大夫,周彦清踟蹰半晌,脱了外头的衣裳,出去对着自己浇了一桶井底打上来的冷水,去屋子里把福妞抱起来,搂进了怀里。   少女纤瘦的身子滚烫滚烫,四月份的夜里还是很冷的,周彦清浑身发抖,但总算让福妞的热度一点一点地减少了下去。   卫氏原本头晕得站不稳,听说周彦清抱着福妞,她扶着棍子走过去,原本打算谴责一番周家的这公子哥儿,但瞧见周彦清浑身瑟瑟发抖地抱着福妞,而福妞的确不那么地脸蛋烧得发红了,瞬间也愣在了那里。   今夜这么一出,她如何看不出来,周彦清待福妞的确是用了心的。   周彦清见卫氏来了,这才把福妞松开,接着,跪在她跟前。   “婶儿,今日之事是彦清冒犯了,但事出紧急,实在没有旁的法子了,所幸如今福福热度已然退下了,要打要骂,彦清都毫无怨言。”   卫氏哪里说的出来打骂的话,便道:“我替福妞谢谢你。”   一夜忙碌,第二日早上福妞醒来的时候,神色清醒了许多,也冷静了许多。   刘氏得知昨晚上的事情,心中气恼儿子不知轻重,竟把库房里最大的那一支拿去煎水给福妞那个丫头片子喝,但一想,昨晚上都抱在一起了,何不将计就计,去提亲呢?   她收拾一番,便带着丫鬟上门了。   卫氏正喂福妞喝药,刘氏笑吟吟进来:“福妞,你可好些了?”   福妞要起来,刘氏赶紧摁住她:“不必起来,今日我来,是为了看看你,此外,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   她坐下来,看看卫氏,再看看福妞:“昨儿夜里该死的丫鬟没有知会我,害的我都不知道你们的事情,还好清哥儿做事稳妥,总算是费劲艰辛把福妞救回来了,虽然说他这会儿正喝药呢,但也值得了。”   福妞一愣:“周公子喝药?”   刘氏笑道:“是呀,这傻小子昨晚上一桶冷水浇在自己身上,抱着你为你降温,好在也是有效果的。不过,你们也不要怕,清哥儿是真的喜欢福妞,我今日来也是想说,若是福妞爹娘没有意见,我们不如结个亲家,我呀是真的喜欢福妞这个孩子。”   卫氏没动,王有正原本在坐着,忽然站了起来,福妞则是完全愣住了。   她完全没料到,周家会有这个打算。   其实卫氏倒是觉得周彦清人很不错,王有正也颇为喜欢周彦清,但他心中跟齐昭有过约定,此时还在等着齐昭的回复。   若是齐昭那边失了约,他自然会把福妞嫁给旁人。   王有正开口说道:“周夫人,我们福妞今年也才十五,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想再缓两年。周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来日一定找机会报答。”   刘氏没想到他们会拒绝,脸色难看了几分:“其实十五岁也不小了,就像昭哥儿,这才去了京城不久,便已经再说亲了,不过他父亲可是如今的新帝,将来昭哥儿的身份不是咱们可以比的,咱们寻常人家啊就想过安稳日子,说实话,我们周家虽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银钱是富足的,福妞嫁到我们家,只会享福,不会吃苦。”   这话让王有正彻底懵了,小五在京城已经开始说亲了?   心中对小五的那点信任瞬间崩塌,王有正悔恨自己没有一开始就说清楚。   还好,他们在永州的生意没有与周家有什么牵连,否则此时真是太难说清楚了。   福妞低着头咳嗽几声,缓慢地说道:“周夫人,得周公子相助是福妞之幸,但福妞配不上周公子,这些日子以来,在周府住着多有叨扰,这颗牛黄,是福妞的谢礼。”   那牛黄硕大一颗,价值万千,刘氏是认得的,她也从未见过这么上等的牛黄。   王有正也反应过来,立即说:“是了,我们在周家实在是叨扰了太久,如今小五既然在京城也安定了下来,我们在外头的生意也慢慢有了起色,也该搬出去了,一辈子寄人篱下也不是事儿。周夫人,真是多谢您了!”   刘夫人是真的没有料到自己来提亲竟然被拒绝了,她愤愤离去,牛黄也给带走了。   福妞虽然带着病,但还是勉强起来去周彦清的院子里致谢。   周彦清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福妞微微一笑,犹带病容的脸上都是真诚:“周公子,谢谢你救我,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报答你的机会,但若是有,我一定愿意的。”   见她这样,周彦清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中后悔没有及时去阻拦,但此时也只能这样了。   他想要的是福福嫁给她,哪里要的是什么她的报答?   “王姑娘,我帮你都是心甘情愿,从未想过要什么报答。”   福妞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玉佩:“周公子是个好人,我第一眼瞧见就觉得您品行端良,不知道可否帮福妞一个忙?待来日见到齐小五,把这玉佩交给他。这是他娘留给他的,留在旁人这里总归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下朋友的文《朕成了豪门虐文的女主后》松花酿   app直接搜索文名《朕成了豪门虐文的女主后》or搜索笔名“松花酿”   简介:   女皇陆宛发现自己穿越了,穿成了话本里被虐的死去活来却依旧犯贱的女主角。   听着耳中突然多出的旁白,陆宛深深地笑了。   流产、毁容?   为了男主丧失人格自尊,被害的遍体鳞伤却依旧痴心不改?   很好,她会让那些渣渣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遍体鳞伤。   *   某天虐文男主傅斯夜问助理:“那个女人知道错了吗?知道了就让她滚回来。”   助理:“傅少,陆小姐已经成为顶流首富了,吞并了谢家王家,准备吞并傅家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陆宛心中的唯一,却不知道陆宛的心中唯有学习高新知识和赚钱。】   陆宛:“看我在这个渣渣遍地的修罗场世界打出一个清新脱俗的he结局。”   这是一个人人要渣我,我却满心向学无情反渣的故事   阅读指南:   1.女皇大大又飒又美高能虐渣,改造和谐美世界。   2..不要问我男主是谁,作者自己也没想好,虐渣打脸的世界里高光的永远是女主,男主不配拥有姓名。   反正看女主爽就行了,到时候也有可能看人气定男主,勉强算买股文吧,最后会写多结局番外。   3.暂时没想好随时补充。 第42章   周彦清看着那玉佩, 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他有两个姑妈,小姑妈是齐昭的娘亲,大姑妈则是一直住在永州, 大姑妈身上也有一块同这枚玉佩差不多的东西, 他见过的。   这玉佩既是齐昭亲娘留下的,对于齐昭来说必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齐昭把它送给福妞,就证明福妞对齐昭来说同样重要。   这就不仅仅是喜欢而已了, 只怕这两人都是非常非常在意彼此的。   周彦清心中有些怅惘。   他初次见福妞便被福妞深深打动了,娇花一般的女孩儿衣着朴素, 安静地坐在那里,却比一屋子的人都更吸睛,他眼睛看着祖母,娘亲妹妹,余光却在看着福妞, 忍不住去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玲珑精致的人儿?   一开始, 周彦清克制着心中的冲动, 心道外貌好看不算什么, 兴许这姑娘的内在不怎的好。   可等他了解一番就发现福妞一颦一笑都透着股子惹人喜爱的意味, 她通诗书, 说话声音又甜又软,做事贴心讨巧,实在是可爱的很。   周彦清越是瞧着就越是上心,又不敢逾矩,只到那天福妞生病,他抱着她, 心中就更加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想娶她为妻。   可惜,都是妄想罢了。   “王姑娘,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我是个外人管不了。将来你们能不能见,也都靠上天安排。但我与你之间的事情,旁人也管不了。世事就如这院子里的花,今年的谢了明年的还会再来。我只希望王姑娘莫要因此否定了全部的我,或许将来峰回路转,我还有机会。”   他言辞诚恳,没有怨怼责怪,更没有丝毫愤怒扭曲,福妞轻叹一声,收起玉佩:“那我只能祝周公子前程似锦,圆满顺当。”   因为福妞一家人都不想在周家继续待下去,便于当日就拜别了周老太太,说是实在不便在周家住下去,周老太太也听说了这一家子拒绝了刘氏提亲的事情,心情也有些不高兴,便应允了。   实则王有正并未找到住处,他们出去得匆忙,眼下只能在包子店里凑合一晚上。   第二日,王有正本打算歇业一日,出去租赁个房子一家子住着,谁知道一大早的铺子的东家便来了。   “不是我不肯把铺子租赁给你们,实在是家里有事,临时铺子需要卖出去,我家老母八十多了,如今生了重病需要花钱救治,唉……”东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王有正是个实在人,自然理解就答应了把铺子退回去。   这下子包子铺也开不了了,一家三口又要解决住的地方,又要找铺面继续做生意,忙活了一下午,最终竟然都找不到,也不知道怎的,他们所到之处,人人都说没有房子可以赁给他们。   王有正焦急不已,眼看着妻女都跟着自己受罪,何况福妞还未好全只得先在客栈住下。   客栈老板认识王有正,劝道:“要不你们去隔壁不远的潭州试试,永州近来铺子是不好租赁,南下来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日子不好过呢。”   其实王有正与福妞也都不想继续在永州待下去,永州是周家的天下,他们在这待着迟早也会遇上周家的人。   一家三口商量了下,福妞歇息了两三日觉得身子好了便立即启程去了潭州。   潭州不算远,小半日也就到了,王有正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可以租赁的铺面,后头拐进巷子里又找打了一处空置的小院子,虽然小但胜在五脏俱全,租金也不算贵,一家子便在此住了下来。   王有正是个利索人,立即把从永州运来的做包子的工具什么的都给摆到了铺子里,第二日便开张了。   福妞在家将养了几日,觉得身子好利索了,每日里也开始去店里帮忙。   因着他们做的包子味道好,很快也吸引了不少的客人,小日子倒是越来越有滋味。   除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偶尔想起来齐昭。   但那似乎都是离他们很远的事情了。   王有正这一日喝了两杯酒,便与福妞开口了:“闺女,如今你十五了,等到了年底过完年便十六了,人来这个世上哪有不成亲生子的?等到了老了该如何自处呢?爹琢磨着,咱们一家三口如今无牵无挂,不如就给你在潭州找个婆家,往后爹娘也同你住得挨着,这样不管是入赘还是出嫁,咱们都在一处互相照应着。”   福妞垂下眸子,喝了一口白米粥,好一会才声音细细的:“我都听爹的。”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齐昭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有他的日子要过,而自己也不能守着过去,她也要踏踏实实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见福妞答应了,王有正心里也踏实了,与卫氏打算着这事儿也不能急,毕竟他们初来潭州,与这儿的人都不熟悉,还得再等等。   做生意最能认识人,很快,王有正与附近的人也都认识了,福妞发觉潭州虽然不及永州繁华,但这里的人都非常和气,且潭州的官员似乎非常喜欢种合欢树,街上两边种满了合欢树。   此时正是合欢的花季,开得繁盛,好似粉色的云雾一般,远远望去如梦似幻,漂亮至极。   这样的美景也让福妞每日里心情都好,她如今还是喜欢写字读书,晚上一个人无事可做,便点了油灯在纸上写写画画。   福妞想到从前齐昭画画,就觉得他真是厉害。   可他还未教过她画画呢,两人就再也见不到了,心里未免觉得遗憾。   她回想起齐昭的样子,便在纸上试图画下来,可画了半天,又觉得自己画的实在是一团糟,便叹叹气收了起来。   在潭州住了约摸大半个月,包子店人气越来越旺,王有正也不是个拿命换钱的人,若是一整日都做生意未免太累,便决定每日早上卖到下午便歇业不干了。   剩下的日子都留着陪伴妻女,三人沿着潭州的街道四处走走,倒是也不错。   这一日福妞不愿意去凑热闹:“爹娘去散步,我便不跟着了,我想在家读书。”   她愿意在家读书,王有正与卫氏也拗不过她,两口子便出门去赏花散步。   福妞在家看了会儿书,又想吃街上卖的小馄饨,便起身拿了荷包出去,才走出小巷子就瞧见巷口站着个人,这人清瘦的很,穿着鸦青色的衣裳,个儿很高。   有一瞬间她呼吸都要停住了,以为是齐昭,但很快就想到,这如何会是齐昭呢?   都是她幻想罢了!   那人一转头虽然不是齐昭,但却也是福妞认识的人。   周彦清瘦了许多,他一见到福妞立即面露喜色:“我打听了一路,原以为找不着你,可没想到还是找到了!”   福妞不知道为何他会在这,但还是笑道:“你怎的在这里?”   周彦清是特意找来的,他没有想到他娘做事情这般绝情,那日因为福妞一家拒绝了他娘的提亲,他娘便让人吩咐下去,永州之人谁也不许跟王有正有任何牵连,否则他们周家绝不饶恕这人。   周家的生意在永州那可是老大,谁敢惹?这便是为何王有正奔波辛苦却租赁不到屋子的原因。   若非他娘,福妞一家不会来潭州,可周彦清也说不出口。   “我……路过此处,便来看看你们。”   福妞觉得这也实在是太巧了,但她忽然想知道,齐昭这些日子有没有往周家寄过信,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才问:“你们都好吗?齐小五在京城也好吗?”   合欢树下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裙子,上头绣着荷花,袅袅婷婷,比那树枝上的花还要漂亮。   她眸子里似乎盛着春水一般的颜色,微微荡漾,叫周彦清都失神了。   半晌,他才答道:“我们都好,齐昭也曾来信,说他如今在京城十分繁忙,要我们自己照顾好自己。”   福妞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没有说话,忽然也觉得没趣。   周彦清是齐昭的亲人,而她呢,现在什么都不算。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生气,也有些任性。   “嗯,往后你莫要再来见我了,省的让人闲言碎语。”福妞声音淡淡的。   这让周彦清一下子想到了那晚抱着她的情景,一时间有些无措,好一会,只得答道:“那我只远远地看你一眼成吗?”   福妞抬头,微微皱眉看着他:“周公子,我有什么好呢?”   周彦清愣了愣,笑:“那我有什么不好?”   福妞当然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只得作罢。   周彦清也没多留便走了,福妞独自去吃了一碗馄饨,才刚吃完,便听到旁人有人吵吵嚷嚷的。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年轻人吃了碗馄饨却忘记带银子了,匆忙地拿出来一本书说道:“我这本书送你,抵了这碗馄饨如何?”   谁料卖馄饨的老板以为他是吃白食的,揪住他领子便要打。   福妞瞧这人不像是吃白食的,穿的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书,像是真的忘记带银子了,便上去代替他付了账。   这人感激不尽,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嘀咕:“我堂堂知州吃个馄饨还要被打……”   福妞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笑着说道:“馄饨就当请你吃了,无需你还钱。”   年轻人抬头笑道:“小姑娘,多谢你了,只是这馄饨的钱我是一定要还你的,你家住哪里?或者我们约一个时间地点,我回头还你。”   福妞坚持不要,那人却坚持问她的家在哪里,掰扯半日,福妞只得报了包子店的名头。   年轻男人点头:“成,那我明日去还钱。”   第二日,福妞果然瞧见了来还钱的男人,他穿着一件榆白色的长衫,独自一个人,手里仍旧是夹着一本书,从荷包里掏出来银子递给福妞:“小仙女,这是馄饨的钱,还你,谢谢了。”   福妞笑道:“我可不是仙女,我就是卖包子的。”   “但我觉得,你就是仙女,人美心善,当真难得,若是没有你,昨儿我便挨打了。”   福妞笑吟吟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那人也摇摇头,继续道:“我叫郑启申,住在东边那条街,就是祠堂后头,你若是哪一日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只管去找。”   福妞觉得自己是不会有什么事情要找他的,但还是点头:“成。”   见着络绎不绝的买包子的人,郑启申还是第一次见到人气这么旺盛的铺子,福妞的爹娘在忙碌地做包子卖包子,福妞负责收银子,记账,郑启申盯着她手里的笔看了一会,说道:“你会写字?读过书?”   “只是跟着旁人学习了些,并不精通。”福妞道。   其实她跟着齐昭当真学了不少,甚至都可以独自写上一篇文章,如今每日里睡前也都会看看书,肚子里笔墨还真不少。   郑启申眯起眼呆了一会,点头说道:“女子多读书好,莫要同旁人那般总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潭州人物风情都该与别地不同,若是其他女子也都同你一般好学便好了。”   福妞笑笑没有说话,好一会,郑启申忽然问道:“若是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可愿意?”   福妞一边在纸上记账,一边问:“何事?”   “请你帮我改善下潭州的风气,能让女子也开始读书认字,开一间学堂,供女孩儿们读书,你觉得如何?”   福妞一听,乐了:“你以为你是知州大人吗?开学堂?这可不是小事,这种事除了知州大人,无人能办的妥当,我想,还是莫要费那个功夫了。”   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就是根深蒂固的思想,知州大人可是科举出来的官员,难不成会支持女子读书?那简直是笑话!   福妞想都没敢往那方面想。   可郑启申手里的书往福妞脑袋上轻轻一敲:“小仙女,你看不起谁呢?我还真就是知州大人。”   福妞笑得更乐:“知州大人吃馄饨差点被打吗?”   郑启申微微发讪:“那,那是意外罢了!” 第43章   郑启申是真的与旁的官员大有不同。   他素日里便喜欢装成素人上街, 治理潭州也总是会弄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比如这满城的合欢花便是他让人种的。   说是喜欢那句“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的意境, 只是觉得合欢花比榕树叶子更好看, 便种满了合欢。   潭州人之所以那般和气,也是因为有一位好知州,大家生活得舒心。   等福妞了解了这一切,对郑启申钦佩不已, 自然也答应了他一起创办女子学堂之事。   郑启申的意思是创办一家免费的女子学堂,潭州各家的女孩儿来读书都不需要束侑, 只需要自己准备笔墨纸砚即可,除了福妞,此外还请了一位学问颇好的女子来教小姑娘们读书认字。   福妞原以为自己只是小打小闹跟着齐昭学习读书认字,可从未想过自己还可以教书育人,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平添了许多生活的意义。   她每日里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大早起来帮着和面剁包子馅儿 , 弄好之后就赶去学堂教书, 在学堂待上一个班时辰, 再赶回去帮忙, 一直到包子店关门, 回家之后要洗洗弄弄,接着还要读书增加自己的知识以及准备第二日要上课的内容。   不知不觉,盛夏便到了。   郑启申是个极其爱花之人,他命人在潭州种了许多花,合欢落去,夏季潭州的各个大小水塘里都种着莲花, 开得亭亭玉立煞是好看。   福妞从学堂回去经过一座桥,从桥上望去是满湖的荷花,粉的白的,开的热热闹闹,好生漂亮。   她站定,闻着西风吹送归来的荷叶香,不由得怔忡。   脑子里浮现一个人,那人曾说会教她画画,可却没有教。   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身子好不好,是不是已经定亲了,或者是……已经成亲了。   福妞站了许久,最终怅惘地起身回家去了。   这一日卫氏提到了一件事:“你刘婶子今日与我说起潭州城里有一家古董行的儿子,为人很是不错……”   福妞一怔,捧着碗热水小口地喝着。   卫氏笑眯眯的:“我也见过,古董行老板娘为人柔和的很,她那儿子也不错,他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若是你也愿意,回头我就答允下来,这一转眼到了秋冬,也能赶着年前定亲。”   福妞仍旧没说话,卫氏凑过去摸了把她的头发,如今闺女大了,生得越发水灵,心思也多了。   她越来越以福妞为豪,不说福妞的好运气,但说着长相,脾气,能耐,有几个男人能抵得上的?   福妞如今可是学堂的女先生呢!否则依照他们的家世,古董行的儿子又如何看得上?   卫氏说起来那个古董行老板的儿子,甚是满意,嘴角都漾着笑意,跟福妞絮絮叨叨半日,见福妞不甚感兴趣,便柔声道:“福妞,你可是喜欢那郑知州?娘瞧着他也好,只是听闻他家里穷苦,两袖清风,你若是嫁给他,只怕乎吃不少的苦。何况咱们家世一般,郑知州兴许也看不上咱们。”   福妞赶紧说:“娘,您想什么呢,我与郑知州没什么的,我方才就是在想,我的确是到了年纪,娘您若是喜欢古董行老板的儿子,那便帮我张罗着吧。”   与谁过都是过,除却巫山不是云罢了。   卫氏见福妞点头了,便私下去与媒婆透了口风,古董行老板一家便开始准备让儿子去王家拜访一番,也好让福妞爹娘见见。   其实古董行老板的儿子沈瑜是见过福妞的,他是郑启申的朋友,去找郑启申偶然就见到了福妞,得知这姑娘是学堂的女先生,家里是开包子店的,打探了一番,便上了心,回去便同爹娘说了一番。   他今年十八,比福妞大了三岁,一向眼光高,如今终于看上了一个,爹娘自然巴不得他立即成亲,一应的要求都答应。   原本沈家爹娘是想着尽快定下来的,可沈瑜去拜访过王有正夫妻之后,回来硬是要一切准备到最好的地步,定亲日子请潭州最有名气的寺庙里的和尚给定的,乃是十一月五号。   定亲之前的四个月,沈瑜打算好好地准备下定亲要用的东西。   他原本也没料到王福福会这么爽快答应自己的求亲意向,满心里都想把细节都给做好。   福妞知道自己大约要定亲了,沈家托人递的口风是十一月定亲,她在心里默默地算着,到时候也就要下雪了。   齐昭的身子还好吗?她不知道。   好几次周彦清来潭州,她瞧见了也不说话,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开口问他齐昭的事情。   周彦清每次也不敢同她搭话,只默默站一会便走了。   一个夏季过去,中秋季便来了,福妞做了些月饼分发给自己的学生,都是年轻的小女孩儿,七八岁五六岁的都有,瞧着稚嫩可爱。   月饼发的还剩一个,福妞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今儿谁的字写得最好看,这块便奖励给谁。”   一群小姑娘都赶紧认真写字,福妞一边来回巡视一边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了窗外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眸中带笑,同福妞点点头,很快便走了。   好一会,福妞反应过来了,这人只怕是沈瑜。   她只知道自己要定亲,从未见过沈瑜,如此见了一面,也在心里感慨,虽然对他毫无感觉,但看着像是个好人。   距离潭州很远的京城,九月天气已经有些冷,齐昭传来一件榆白色的长衣,坐在窗下拆信。   他爹自从登基之后身子越来越差,昨儿竟然一直坐在椅子上都未曾起身,也强行要求齐昭坐在他旁边帮着处理政事。   齐昭坐了整整一日,起来时腿都僵硬了。   所幸今日有福妞的信,福妞这几个月来写信非常殷勤,几乎每隔三日一封信递来,且言辞恳切,会说思念他之类的话。   齐昭在京城异常辛苦,要承受齐家另外三个儿子的冷眼冷语设计陷害百般阻挠,还要承受他爹的怀疑与考研,朝臣们的逢迎与批判,他唯一能感受到轻松与温暖的地方便是福妞的信。   这几个月他也给福妞寄了许多的信,也买了许多的好玩的好吃的寄送过去,问过她要不要来京城,福妞只说习惯了周家的日子,等他在京城一切顺遂了再来。   的确如今若是福妞来了,齐昭尚没什么法子能做想做的事情。   他爹是万万不会答应他的。   可齐昭看着那封信,却内心沉了下去。   福妞的信的确是极多,笔迹也没有问题,可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手里拿着信,好半晌,外头进来个人,是一直替他办事的穆林。   穆林低声道:“主子,二公子的人去了永州。”   齐昭猛地站起来:“去永州?”   他神色一沉,立即说道:“派人去告诉舅舅,立即回永州,无比护着周家人安全。此外……你亲自去一趟永州,把王福福以及我叔父婶子都接来。”   穆林点头:“属下遵命。”   齐昭知道,福妞只怕不愿意来,他必须得想个完全的法子,便低声跟穆林说了几句,穆林很快领命而去。   可谁知道不过十日,穆林着人送信回来,说是王福福一家都不见了!   周家的夫人刘氏哀哀痛哭,诉说那家人不知道好歹,竟然擅自搬了出去,且不打招呼,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   这下子不仅齐南的人想下手却找不到福妞一家子,穆林也找不到。   齐昭得了信,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地上升,当即不顾一切就进宫找了他爹。   他借口永州一带盐商横行,想亲自去一趟劝这些人多为朝廷效力,充盈国库。   如今国库空虚,他爹便也勉强应允了,却要他只许在永州待上三日便回来,朝廷离不开齐昭。   齐昭骑上一匹快马,带了些人直接朝永州赶去,日夜兼程,等到了周家,碍于他外祖母的面子没说什么,但转身便把刘氏扣押起来审问一番。   刘氏怕了,统统招供。   齐昭听到她说福妞高烧不退被周彦清搂在怀里,恨不得一拳打死周彦清,又痛恨自己无能,竟然在福妞最需要人的时候对此一无所知。   等听到刘氏说曾想让福妞做周彦清的媳妇,目光森冷地看过去,吓得刘氏一抖。   最终,刘氏跪地磕头:“王,王爷……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呀!”   齐昭带人四处搜查,查了一天一夜,都未曾找到福妞的蛛丝马迹,最终只得让人四处去散播消息,就说京城的瑞王忽然回到永州探亲,可谁知道一病不起,如今已经快要死了。   福妞是第二日下午得来的消息,齐昭的人蓄意似乎散播消息,潭州离永州本身就不远,福妞知道这消息之时当下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她回去就同爹娘说了,王有正与卫氏皆是不信。   “小五如今身份高贵,哪里会病成那个样子?”   可福妞摇头,满脸的愁容:“到处都传遍了,想必是真的!爹,娘,听闻他如今就在周家住着,只怕是不行了,咱们,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兴许用从前的法子,能救回来?”   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心里止不住地痛。   齐小五不是去享福了吗?怎么会生病!   王有正与卫氏也是担心,三人一商议,当即关上店门,架着牛车往永州赶去。   一路上倒是没有人去抓他们,因为城中到处都是齐昭的人,齐南派去想动手的人头都不敢露。   齐昭早已得了消息,说是福妞一家子出现了,他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了,但去没有出门迎接,而是真的躺在了床上,作出来一副病弱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又晚了! 第44章   一路上因为王有正赶车赶得急, 颠簸得厉害,终于到了周家门口,小厮瞧见他们便上来问是要找谁, 福妞站出来说要找周家的小姐周凝雪, 谁知道立即走上来一个人说:“敢问几位可是王家的人?我们公子病了,正想见你们!”   福妞立即点头:“可是京城来的齐公子?”   “正是。”   一行人跟着小厮进去,走到齐昭休息的屋子里,闻见一股子药香, 齐昭从床上坐起来,他咳嗽几声, 瞧着的确像是身子不大康健的模样,但也并非是快死了那般严重。   齐昭似乎与从前区别不大,依旧是面容略显苍白,眸色坚定。   他想起来给王有正还要卫氏行礼,立即被卫氏摁住了:“小五, 你不舒服便躺着就是了。”   王有正也道:“正是,且你如今是什么人物?怎能给我们行礼?”   齐昭微微一笑:“无论何时, 我都你们的小五。若是没有你们, 哪里来的如今的我?”   小厮进来递了凳子让王有正与卫氏坐下, 齐昭便低声说了些自己在京城的事情, 轻描淡写地说他爹登基之后封了他瑞王, 日常在京城也十分繁忙。   虽然他只是说了繁忙,没有说行事如何艰难,可福妞还是瞧见了齐昭眼底淡淡的乌青。   当初他家人都能抛弃他,如今定然也不好过,福妞低下头,没再说话。   好一会, 进来个小厮说是不知道有一种药该如何煎,要请教卫氏,卫氏赶紧站起来同他们一道出去,接着没一会,又有人来请教王有正如何喂马,王有正心中如何不知道,只怕这是齐昭想同福妞说话,他也没戳穿,便出去了。   福妞仍旧坐在凳子上,离齐昭的床铺大约十来步远,她低垂着脑袋,似乎比从前纤瘦了些,身上穿的一件浅黄色绣荷花的长裙显得尤其别致。   京城不少人想往齐昭身边塞女人,各色各样的都试了,齐昭看都不看一眼,人人都道,兴许他不喜欢女人。   若是有人瞧见他如今痴痴的眼神,只怕就明白了,他不是不喜欢女人,是只喜欢这一个。   “这些日子,可还好?”齐昭轻声地问。   福妞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其实有许多话想问,但终究都问不出口,只道:“我定亲了,过的挺好的。”   齐昭心中轰的一声,原本没病,一下子却跟病了似的,浑身都在难受。   “你定亲了?”他直接撩开被子下了床,走到她面前。   福妞点头,一字一句地说:“嗯,我娘说,我今年十五了,是该定亲了。”   齐昭脑中乱七八糟,他走到她跟前,原本想抬起她的脸好好地看着她,可却忍着了。   他忽然之间,直挺挺地往后晕了过去,福妞吓了一跳,立即喊人,上去扶住他:“齐小五!你怎的了!”   穆林是会医术的,他跟着齐昭一则是帮齐昭做事,二则便是照顾他身子,如今第一时间冲进来,说的跟真的似的。   “我们王爷不能刺激,王姑娘,王爷这会儿只怕是惊厥了,我给他扎几针,等他醒来您好好哄哄行不行?”   福妞点头,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好好,你快救他!”   王有正与卫氏知道了,也都有些后怕:“福妞,你到底说了什么?”   “我只是说了我定亲了……”福妞还是不能理解。   王有正却理解了。   好在不久之后齐昭醒来了,只可惜醒来之后依旧虚弱的很。   他看着王有正与卫氏,哀求道:“父皇给我指派了不少事情,命我三日内必须回京,我这身子旁人跟着也不放心,若是叔父与婶儿方便,不知道可否送我一程?”   王有正与卫氏思量片刻道:“福妞定的那户人家择了十一月初五的日子,我们这个时候送你,应当也来得及回来,你身子不好,路上若是出了意外也不成,那我们便送你回去吧。”   齐昭点头:“多谢了。”   他心中慢慢沉下来,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苦涩感,私下却还是立即着人去打探福妞定下的是哪户人家,让人把沈瑜带来自己跟前。   沈瑜原本在核对定亲细节,听闻被王爷喊去,十分不解。   他家从商,与官场素来没有牵扯,怎的忽然被王爷叫去呢?   等到见着了齐昭,沈瑜心中暗道不妙,但还是摁着性子行礼。   齐昭眸色冷淡,虽然是坐在那里,却依旧让沈瑜感觉到了非常深重的压迫感。   “你爹娘可是开了个古董铺子?”   “正是。”沈瑜答道。   齐昭微微一笑:“永州的知州大人崔明远之女甚为喜欢研究古玩,本王给你们做媒,如何?”   沈瑜微微一愣,下意识想回答自己已经要定亲了,但忽然又想到了齐昭要给他做媒的人是谁。   那可是永州的知州大人,若是他成了知州大人的女婿,沈家往后就厉害了。   岳丈定然会给他安排好仕途,他不说能成大官,做个小官也是不错的。   沈瑜此人喜爱附庸风雅,自觉比旁人都高洁几分,实际上科举连着失败三次,心里颇为遗憾。   他原本想着就做个素人,靠着家长基业娶上一房贤妻过完余生,忽然间就动摇了。   哪个男人不好做官?若是能有这个机会,他也是愿意的。   何况,这是一个王爷亲自保的媒,将来说出去脸上也是有光的。   至于王福福……   等他娶了知州大人之女之后,会把王福福也娶回去,做个妾氏,虽然不及正妻尊贵,但也必定会好好宠爱她的。   沈瑜笑着说道:“沈瑜多谢王爷!”   齐昭冷眼看着他:“既如此,你便手写一封信,把你原本要定的亲事退了。”   沈瑜瞬间明白了:“王爷,您是看上了王福福?!”   面前的清冷男人没有说话,但沈瑜却觉得心中百转千回,仿若被羞辱了,若是按照他以前的性子,他必然会大怒,驳回去齐昭的说辞。   可这回不同,那是一块太过于肥妹的肉,他舍不得吐出去。   最终,沈瑜老老实实地写了一封信,虽然心中带着不甘,但却还是劝自己,女人多的是,王福福这样的虽然不多,可等他有朝一日发达了,还是可以遇上的。   毕竟男人无论到了多大年纪,都可以一样地玩弄年轻的女人。   齐昭态度很冷,见他写完信便把人撵了出去,那信很快到了王有正的手上,王有正不认识字,让福妞一瞧,福妞看完倒是没有觉得不高兴,反倒是心里轻松了。   她与沈瑜原本就不认识,如今不能定亲了,也没什么。   “沈瑜说,家中出了变故,定亲之事只怕暂时不能了。”   王有正有些不悦:“沈家竟然如此不靠谱么?他既这般,那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齐昭可以在永州的时间不多,第二日便带着福妞一家启程往京城赶去。   穆林自然看得出来,王爷待王姑娘一家都情深异常,便准备了上好的马车,宽敞舒坦,里头吃食热水一应俱全,福妞第一次觉得在路上坐车竟然也不辛苦。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侍女小厮跟着伺候他们。   王有正心中大约也明白齐昭的想法,他原本还想问问福妞,但一瞧见福妞的神色,便知道闺女这几日比从前都要开心。   他叹叹气,与卫氏又说了一番话,大抵便是自家家境一般,与齐昭是云泥之别,卫氏听了之后笑道:“这事儿咱们担忧了好几年如今还是挡不住他们两个,不如就顺其自然,不过,我倒是瞧着咱们闺女似乎还没开窍呢。”   福妞的确还是没开窍,她瞧着齐昭开心,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心里头想着,也许自己是做姐姐的,见着弟弟哪里有不开心的?   一路上福妞大多时间是与爹娘待在一处的,可走着走着,穆林过来求助:“王老爷,王夫人,王姑娘,我们王爷不肯喝药,这可如何是好!”   王有正眸子一沉:“小五也太任性了,他如今身子不好,又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做,不喝药怎么能成?”   穆林又问:“敢问从前我们王爷喝药,都是如何喝的?”   福妞想起来以前齐昭喝药,很苦很苦的药他都是当着她的面一下子喝完,有时候体力不支的是,福妞便一勺一勺的给他喂进去,有时候她爹娘都喂不进去,只有她能喂进去。   “那我去喂吧。”福妞提出来。   她下了车,去了齐昭的车厢里,他的马车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就显得有些空旷,齐昭正斜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一路上都在看文书,的确是很累了。   福妞看着桌上的碗,皱眉:“你怎的不喝药?”   齐昭睁开眼:“太苦了,手也没力气。”   福妞叹气,只好坐过去,端着碗喂给他,一勺一勺,齐昭竟然也喝光了。   其实那黑乎乎的药只是清热的药罢了,齐昭如今身子还不错,并没有什么病。   但这清热的药也苦,只是福妞喂的,他喝了一碗,还想喝第二碗。   齐昭许久未见福妞,也就初见时说了几句话,但为了设法让他们来京城,又是装晕又是生病,还有许多话都未曾好好说。   “你瘦了许多,是不是不好好吃饭?”齐昭问。   福妞收回来空碗:“没有,你既喝完了,我便下车了。”   可齐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男人的手力气很大,虽然他在控制了些力道,但福妞仍旧觉得他抓的很紧。   “福妞,你看看我。”   福妞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齐昭后悔又歉疚:“都怪我那个舅妈,从中作梗,我竟不知道我收到的那些信,几乎都不是你写的。”   福妞抿嘴:“信?你收到了信?”   “是,这几个月,我时不时都能收到你的信,都是她找人仿写的,原本我因为你是在练字是才水平不稳,如今才知道那都是假的。”   其实,齐昭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错在享受那些假信里的甜言蜜语,他不敢相信那是假的。   福妞这才明白,他不是不给自己写信,是被人拦住了。   不知道怎的,她心中舒服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我先下车,你好好休息。”   可齐昭依旧不松手。眼中透着股子渴望:“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福妞心中也有些乱,她不敢去想太多,却也克制不住,但想了之后又觉得虚无缥缈,没有方向。   “好,你说吧。”她坐下来。   可齐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只浅笑说道:“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看烟花,看孔明灯,这会儿正赶上赏菊大会,京城有一处菊花园子,里头的菊花数不胜数,可堪满城尽带黄金甲。”   福妞被他带的也有些向往,却问道:“你不忙吗?你在王府的日子不会有人为难你吗?”   她问好,齐昭心里一软,笑道:“我不忙,你来了之后我还忙什么?就算有人要为难我也无事,我为难回去便是了。”   那齐南不是没有动过手脚,只是好几次都被齐昭设法还回去了。   如今他们的马车后头不知道都跟着什么齐南的什么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动手,若不是齐昭安排的人护卫周全,想必就出事了。   齐昭想起了什么,便说道:“京城的一切都好,只是没有你,我日日都觉得缺少了什么,心里头冷的很。”   他说了这话,福妞也不知道如何答,想了下说:“那我与爹娘在京城陪你几日,等你好全了我们再走。”   齐昭低低嗯了一声,其实心里根本没有想过让他们走。   路上行了差不多七日,因为走得慢,因此耽搁了不少的时间,等到了京城,福妞从马车窗子里往外瞧,京城格外繁华,路上随便一个行人都穿戴得十分奢华,跟他们在永州时见过的大户老爷差不多了。   王有正与卫氏都活了半辈子了,见到这繁华的场景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马车行了一炷香,停在了齐昭如今住的王府外头,这已经不是顺安王府了,是他如今单独居住的瑞王府。   这府邸位置极好,院落别致宽敞,简直如花园子一般,乃是前朝的将军府,因为齐昭喜欢,他爹便赏赐给他来住。   齐昭读自个儿住着,倒是寂寥的很,下人们每日除了打扫屋子也无事可做,如今忽然来了贵客,都热情的很。   穆林透了口风,说这三人是王爷极为爱重之人,下人们自然又是一百分地看重。   王有正与卫氏应接不暇,十来个丫鬟围着他们照顾,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夫人,倒是喊得他们跟做梦一般。   还别说,有钱的滋味真的好!被人这样伺候着,那心里头就是再不开心,也都能被哄开心了。   府里还请了戏班子,要王有正与卫氏去看戏,两人也就原先在潭州时偶尔得空去看过大戏台,如今王府里请的戏班子都是京城有名的,自然比外头那些更是好看,王有正与卫氏看得津津有味,竟然一时连福妞都给忘记了。   此时福妞正在更衣,一路上颠簸,虽然马车很是华丽舒服,但长途跋涉也会累。   她打开自己的包袱,想找带来的换洗衣裳洗个澡,却见一个小丫鬟笑容满面地说:“王姑娘,我们给您准备的有衣裳,您不必再换,方才小桃鲁莽,竟然把您带客房来了,我带您去您的屋子。”   福妞初来这里,也有些拘谨,这丫鬟说什么便是什么,跟着换了个屋子。   一进到这屋子,福妞就愣住了,这屋子的确比方才去的那间客房要精美许多,墙上挂着字画,地上铺着精致的毯子,处处都是漂亮的摆件玩意儿,红珊瑚好大一棵就随意放在那里,梳妆台上几乎都摆满了珠钗胭脂等物,全是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她有些愣怔,赶紧退了出去。   “这位姐姐,这屋子是谁的?只怕我在这里换衣裳不合适,我还是去客房。”   丫鬟笑道:“王姑娘,这屋子就是您的!您先前还未来时,王爷便要我们安排,把屋子都装扮好,王爷亲自来了好几次,这里头的东西都是王爷过目的,方才还让人问您若是不喜欢,就再送新的来。”   福妞哪里会不喜欢?她心中震撼,齐昭竟然如此用心!   这几个月,他一直都在计划给她准备这间屋子。   可是,她又以什么身份住呢?   丫鬟拉开衣橱,里头也都是给福妞事先做好的衣裳,每一件都是好看的。   福妞挑了一件浅碧色的长裙,换上之后自己低头一瞧,这裙子的布料摸着就与从前穿的衣裳都不一样,顺滑轻盈,绣花的针线摸着仿若不存在,但那花样子却如真花开在裙子上一般,似乎都能闻到香气。   丫鬟笑眯眯的:“王姑娘,这些都是贡品,按照常理只有宫里头的娘娘才能穿得着的,可皇上赏给了我们王爷,我们王爷都留给了您做衣裳。”   原来是这样?福妞摸着那衣裳,像摸着黄金一般,生怕弄坏了。   接着,丫鬟给她挽了个发髻,也不知道这丫鬟的手怎么那般灵巧,不过几下,就给福妞挽好了一个少女发髻,擦上一支玉簪,就显得清纯俏丽,煞是好看。   福妞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唇,方才那丫鬟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口脂,滋味柔美,略带香甜,色彩也好看的很。   她正看着,没注意丫鬟什么时候走了,而齐昭来了。   他也换好了衣裳,天青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衬得人姿如松柏,眉眼冷冷淡淡,好看的很。   福妞正看着镜子,忽然瞧见齐昭也出现在镜子里,吓了一跳。   她立即要站起来,却被齐昭摁在了椅子上:“画好再起来。”   福妞在画眉,她其实不常画眉,因着她的眉毛不描也很好看,但看着桌上精致的眉石,忍不住还是想试试。   但此时齐昭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福妞觉得手有些发抖。   她试了几次,终究没有落笔,正想放弃,忽然齐昭绕过她,站在她右前方,握住了她的手:“别动,我给你画。”   他身上那股子特殊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似乎要把福妞给淹没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那张精致的脸庞就这么安静地出现在齐昭的面前。   他喉咙滚动两下,手里的眉石也有些不稳了。   良久,齐昭都没有画下去,福妞睁开眼:“你还画吗?”   齐昭哑然一笑:“画。”   他小心地在她眉毛上描了几下,笑道:“好看。”   福妞也笑了起来,站起来说道:“你就这么自信?我要去找我娘,让她看看好不好看。”   她才说完,不知道怎么被椅子腿绊了一下,人看着就要往前扑倒在地上,齐昭立即抓住她,直接把人拉到了怀里。   天旋地转,接着是那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紧跟着一声,福妞口干舌燥,伸手要推开他。   齐昭哪里舍得松手,他就那么抱着她,迟迟没有松开。   最后,还是福妞脸都红透了,小声说:“齐小五,你撒手。”   齐昭才堪堪撒手,眸色有些散乱:“你娘在看戏,你想不想看?还是说,我带你四处看看。”   福妞此时脸色通红,自然选择了去找她娘一起看戏。 第45章   瑞王府处处都是极好的, 谁人不知道如今新皇失了嫡子,儿子齐南双腿被责打一番之后走路也有问题,三子四子都不大中用, 唯有这忽然归来的小儿子手段厉害, 颇具才干。   原本朝中不少人反对皇上中用齐昭,认为他才回京城,不过是偶然办了几件得力的事,哪里值得上那般的宠爱?   可齐昭一言不发, 肃清朝政,抓出几起贪污案件, 搜剿银两上百万两,而被伏击的官员都是朝中一等大员,素来都是名声极好的,如此这般令人心中大震,谁还不服齐昭?   何况水至清则无鱼朝中百官, 至纯至正的能有几人呢?   谁不怕齐昭,谁还敢再说什么。   皇上原本对齐昭还有些界限, 可齐昭办事得力, 又身为乖顺, 甚至比死了的齐圳还要强上许多倍, 加上他原本心底就最喜欢齐昭母子, 如此竟然也就顺水推舟,越发地宠爱齐昭。   只有一次齐昭当着他爹面色森冷,便是他爹在他跟前提起来他娘。   “你娘当初性子软弱,并非我不想保护她,但凡她圆滑些知道如何伺候主母,也不会落得那般的结局, 我心里头其实很喜欢你娘的。我会下一道旨意,追封她为皇贵妃。”   齐昭抿嘴,眸子里原本平静的正气与乖顺消散不见,被皇上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知道,齐昭甚是思念亡母,但那又如何?女人对他们皇族的人来说,从来都不是最紧要的。   皇上咳嗽几声,不甚在意地说:“你终究会明白,情情爱爱的又值什么用呢?女人,呵,就是差别再大,又有什么,旧的去了,新的会再来。有时候莫要说一个网页,就是皇帝,也不能由着性子去偏爱哪个女人。”   齐昭声色沉沉:“是吗?但凡真正喜爱,又哪里来的保护不了。”   命都可以舍去,难不成还舍不得这天下。   他回来,并非是为了拿到天下,而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给福妞最好的生活。   若是只为了自己着想,他倒是更喜欢归隐田园,春日与福妞一起种菜看花,走在梨花树林里,赏月,风一吹起来梨花花瓣簌簌掉落,秋日又可以与她一起去芦苇荡里捡鸭蛋,天高云阔,哪里不比皇宫惬意。   兴许是知道自己最后的指望便是齐昭,加上也是亲儿子,何况也有歉疚,皇上难得耐心了些:“往后你便知道了,如今你还小呢。”   齐昭从宫中出去,没有去其他地方,直接让人驾车回了王府。   这会儿福妞正在看池中的锦鲤,肥大的锦鲤在池中游来游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鱼,王有正琢磨:“不知道这鱼能不能吃,吃起来味道如何?”   卫氏掩唇笑道:“你就知道吃!这是人家用来观赏用的!”   王有正也笑:“我哪里知道呢?”   这王府里犹如仙境一般,处处都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   卫氏看了看日头,说道:“小五也该回来了,我去看看厨房里的饭菜,还有他的药如何了。   他们打算的是等齐昭身子完全恢复好,便离开京城,因此卫氏对于齐昭的药饮方面格外地用心。   小厨房里的人对卫氏也十分恭敬,因着整个王府只有齐昭一个主子,这些人见王爷待卫氏非常恭敬,而卫氏对王爷则是一口一个小五地喊,便把卫氏也当成了十分重要的人物,一嘴一个“王夫人”喊着。   卫氏拗不过他们,只得随了他们去。   卫氏去厨房,福妞则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从包袱里拿出来两件之前给齐昭做的衣裳,是一套中医。   齐昭脾胃不好,时常容易受寒,受寒之后食欲不振,会难受上许久,如今九月底了,到了十月天气就会转冷,中衣需要在胸前加厚。   可她拿出来一瞧,自己用的都是棉布罢了,这布料便宜,虽然穿着也舒服,但怎么比得上王府里的东西?   福妞想了想,问身边的翠玉:“你们王爷素日里穿的衣裳都是哪里来的?”   翠玉是自打齐昭被封瑞王之后便伺候在侧的是王府里很惹人喜爱的丫鬟,她笑道:“王姑娘,我们王爷穿的衣裳基本都是宫里绣坊做的,那手艺呀都全国上下绝顶的,否则又怎的能穿到王爷的身上?您放心好了。”   福妞一听,立即把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她做的这东西,只怕的确是不配齐昭穿了。   翠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还在说道:“皇上宠爱王爷,王爷凡事都用的是最好的,旁人哪里比得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满京城不知道多少人都想着嫁给王爷……”   说到这,翠玉有些试探性地看看福妞,她其实不太明白自家王爷跟这位王姑娘的关系,想着试探一番。   福妞心下了然,笑道:“你只管说,我倒是想知道,我这弟弟在京城多受欢迎。”   弟弟?翠玉心中大约也明白了,这家人对于王爷来说应该是像亲人一般的存在,否则,就按照这王姑娘的身世,哪里能嫁给王爷呢?   她大着胆子笑着说起来:“王姑娘,您不知道呢,昨儿个赵侯爷府上的大小姐还来咱们王府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说是来送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可惜,我们王爷说了,一律不见的。”   翠玉逮着个可以肆意说王爷八卦的人,那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说了好半天,福妞轻轻笑道:“那你觉得你们家王爷跟哪家的姑娘最有可能?”   翠玉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说道:“奴婢觉得应当是跟长公主府的二小姐最有可能?上次从宫里头回来,罗二小姐没带伞,是我们王爷撑着伞送她回去的。”   撑伞送罗二小姐回去?福妞声音淡了些:“是吗?那只是撑伞也说明不了什么。”   翠玉低声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听闻有一次罗二小姐在宴会上跳舞,我们王爷难得夸赞了一句,说什么矫若游龙,反正奴婢也不理解,大概就是在夸罗二小姐跳的好看。罗二小姐原本就生得貌美,又是长公主之女,跟王爷是表兄妹,奴婢自认为,是非常相配的。”   福妞似乎在脑中都能瞧见,妙龄少女翩然起舞,而齐昭坐在席上安静地看着,眸中带笑。   多好啊,长公主府的千金,那必定是从小穿金戴银,能歌善舞,颇通诗书的。   哪里像她,自小在泥窝里滚打,后头日子好些了,但也是要日日和面蒸包子卖包子的。   她比不上那些娇小姐,自然也不想比,她会有她自己的生活的。   虽然说自己未来的日子会平淡了些,物资方面也不尽充裕,但福妞不羡慕那些娇小姐,她只是有些羡慕齐昭的未来妻子,毕竟齐小五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齐昭从外头回来的时候,下人们立即把饭菜摆上,他这几日都是同福妞以及福妞爹娘一起吃饭。   四个人坐在八仙桌旁,宛如还是曾经在老家围着破木桌子一般,气氛融洽,但很明显,如今的环境与从前大不相同。   顿顿十来个菜,烤鸭,乳鸽,鸡鱼肉蛋,时蔬鲜果,各色美味,令人应接不暇。   王有正与卫氏都胖了,福妞也难免地胖了几斤。   王府里的厨子各显神通,今儿又做的是些新鲜的样式,卫氏笑道:“这几日的见识真是比我们这半辈子见的都多!小五,福妞,你们两个瘦,要多吃些。”   福妞之喝了一碗羊肉白菜汤,鲜美可口,可她不大舒服,便觉得心里堵得吃不下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看见齐昭,就想起来他跟罗二小姐一起打伞走在雨里,想起来他们一个跳舞一个赞美。   多么和谐,齐昭同那罗二小姐多么和谐啊!   她放下筷子,作出来轻松愉快的笑意:“爹娘,小五,我下午吃糕点吃多了,这会儿不饿,想回去睡一会。”   卫氏嗔怪:“福妞,你可莫要贪吃糕点,还是要多吃正餐,明儿娘就看着你,不许多吃糕点。”   福妞笑笑:“好,娘,我都听您的。”   她说着转身回房去了,齐昭没吭声,吃了会饭道:“叔父,婶儿,小五还要处理些事情,就不陪你们了。”   “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王有正挥手道。   等齐昭一走,卫氏本打算去看看福妞,却被几个丫鬟缠着了,这几个丫鬟不知道怎么嘴巴这么厉害,一个接一个的笑话,硬是缠得卫氏与王有正忘了其他事儿。   齐昭沿着长廊往福妞住的屋子走去,一路上穆林在他耳旁低语。   “跟着王姑娘的人说,今儿翠玉这丫头不知道为何忽然与姑娘提起来王爷您的亲事,暗自揣测您与罗二姑娘有什么关系,王姑娘倒是没有表现出不开心……”   齐昭脚步微微放缓,没有不开心?那她为何不吃晚饭了?   这几日福妞糕点吃的是多,但他私下都同丫鬟吩咐了,多给她吃些消食的山楂汤,并不影响吃饭。   今日她明显是反常。   福妞正在窗下写字,屋里人都让出去了,她独自站在桌前,毛笔在宣纸上缓缓地滑行。   还别说,这上好的墨汁与宣纸,写出来的感觉的确是不同。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在纸上胡乱地写。   不知道为何,整个人都有些蔫。   屋内安静极了,花瓶子里插的百合馨香满屋,在老家她都未曾见过这种花,娇嫩纯洁,又香的很。   齐昭得知她喜欢,便日日让人送来新鲜的百合放在屋子里,睡觉时梦都是甜美的。   福妞觉得自己的字风骨不够,她因为练习得多,写字也算娟秀整齐,但若想赶上齐昭,只怕是难得很。   可惜,他没有时间教她,往后只怕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想到这些,福妞又提着笔发呆,笔尖一滴墨水啪嗒掉在纸上,晕染成一团。   “唉。”她低声叹气,正想补救,忽然就有人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   “我来教你写。”是那道清浅熟悉的声音。   齐昭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细软白嫩的小手,笔走龙蛇,接着她方才写的内容往下写。   福妞脸上一红,心中狂跳,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只需一会儿,齐昭就握着她的手写完了这几个字,挥洒自如,形容俊美   他站在她身后,几乎等于抱着她,在她耳边问:“还想写吗?”   福妞沉默了下,说道:“写什么?”   “我写给你看。”齐昭抱着她,握着她的手继续写了下去。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长相思,摧心肝!”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   ……   直到桌上的纸被写光了,齐昭才停住了笔。   福妞自然都知道,他写的这些东西,全部,全部,都是表达思念的。   她正想挣开他,想问问他,是在想罗二小姐吗?   齐昭就在她耳旁问:“福妞,你想我了吗?”   福妞耳中宛如炸开了烟花,手足无措,她下意识地说:“不想。”   为什么要想他?即使是日日都在想,她也绝对不会承认。   她才不想齐小五!   齐昭微微有些失望,福妞趁机从他怀里钻出来,咳嗽一声:“你往后莫要再与我这般亲近,虽然我们亲如姐弟,但在外人看来还是不同的,万一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齐昭凝眉:“亲如姐弟?”   福妞心里乱七八糟,看着他往自己跟前走了一步,她立即后退一步。   “不是吗?我一直都拿你当亲弟弟对待,对你极好的!你不会不承认吧?”   福妞咳嗽一声,整理了下头发,转头假装看外面:“弟弟,往后,你在王府好好的,我与爹娘还是要回家种地的。”   齐昭眯起眼睛,他一向隐忍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再也忍不住了。   她想走,似乎是丝毫意识不到他对你的感情,或者是,她对他真的是只有姐弟之间的感觉吗?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她手腕,把她压到墙上,漆黑的眸子里都是逼迫。   “你喊谁弟弟?谁是你弟弟?”   福妞有些无辜,也有些慌乱:“喊你,你比我小,自然是我……”   齐昭看着她那一动一动的粉嫩小嘴,真是想用什么办法给堵住,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一把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地看着他:“我姓齐,你姓王,我不是你弟弟。”   福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强硬地说:“不是便不是好了,但我们也要回去的。”   “你回去做什么?”齐昭满脸不高兴。   “回去嫁人,相夫教子!”福妞理直气壮。   齐昭呵呵冷笑:“京城多的是好人家,你想嫁人,难道还嫁不掉?”   福妞别过头,有些不高兴:“我又不像是赵侯爷家的小姐,也不像是罗二小姐,嫁人并不容易……”   她这是吃味了,齐昭忽然笑了,那笑声倒是有些爽朗与高兴。   他是真的高兴,看着福妞吃味。   “她们嫁的容易,是她们的事,你嫁的容易不容易,全看你自己。王福福,你若是愿意,随时都能娶你。”   福妞瞪大眼睛,好一会不知道说什么,最终结结巴巴地说:“这怎么可以!我不嫁给你!”   她站起来,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才不会嫁给你!我比你大,何况你是王爷,你不许打我的主意!”   齐昭不管不顾,抓住她的手,亲她的手指尖。   “十指连心,你用指尖血给我做药引,却又说不想嫁给我?可是,我就想娶你。”   福妞想挣开,这把却怎么都挣不开。   齐昭一步步把她又逼到墙上:“你嫁给旁人,我不放心,没有人比我对你好,你若是嫁人,只能嫁给我,旁的你也不必操心,我既然说了娶你,自然有娶你的法子。”   他一只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我想娶你很久了,终于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你,让王福福成为最幸福的姑娘。”   福妞低着头,一声不吭,齐昭微微抬起她的下巴。   粉嫩柔软的唇瓣,让人好想亲上去,最终还是忍住。   他忍得辛苦,闻着她身上的馨香,问:“你怎么不说话?”   福妞抬起头,眸子微微发红:“我不嫁给你。”   齐昭耐心地哄她,问她:“为什么?”   福妞低声说:“我不是赵小姐,也不是罗二小姐,没有做长公主的娘,也不会跳舞……”   齐昭笑了:“翠玉这丫头无事生非,那日下雨是穆林给罗二小姐撑伞,跳舞那次我是说了句矫若游龙,但都是场面话,事后并未联系过。姑母也曾暗示想把罗二小姐许配给我,我否决了。至于赵小姐,连我的门都进不来,你这坐在门内的人,却说自己比不上她?”   福妞还是道:“不成的,我不能嫁给你,我们实在是不相匹配,我只想卖包子,不想做王妃。”   齐昭有些急了:“你做王妃也可以卖包子,你想开包子店,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百个都是可以的,你不想嫁给我,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他眸中闪烁,生怕福妞说不喜欢他。   可福妞真的说了,她微微红着眼说:“那你就当,我不喜欢你吧!”   今日她与翠玉说话,说的还不止那些,后头翠玉还说了,王爷要娶的妻子娘家必须强大,可以给与王爷一定的帮助,否则那就是绊脚石。   她怎么可以当齐昭的绊脚石?   少女通红的眼溢出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掉。   齐昭心痛,又气愤,他干脆低下头去亲她的眼角,亲了一下,哑着嗓子问:“嫁不嫁?”   福妞大惊,胸口起伏剧烈,双手却被他摁着动不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置信,他竟然亲她!   齐昭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见她不答话,又去亲她的鼻尖,亲完之后又问:“嫁不嫁?”   福妞呜呜地哭了,齐昭却还是不放过她,去亲她的下巴:“嫁吗?”   他一下一下地亲,最终,快要亲到嘴唇的时候,福妞一跺脚:“嫁!”   她一边哭一边说:“齐小五!我嫁还不行吗!你不许亲我!”   齐昭心中一热,却没有离开,仍旧是离她的唇非常地近。   “那……说你喜欢我。”   福妞脸上如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她哪里说得出口,气得去踢齐昭,齐昭还是不依不饶:“不说吗?不说我我就亲下去了。”   她很是难为情,但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我喜欢你……”   “谁喜欢谁?”   “王福福喜欢齐小五……”   “嗯,什么时候喜欢的?”齐昭声音如清泉流过松石,动听又魅惑。   福妞仿若被勾了魂,声音磕磕绊绊:“喜欢……喜欢……很久了。”   “好,齐昭也喜欢王福福很久了。”   他轻轻抬起来她的下巴,往她的唇上亲了下去。   唇瓣贴在一起,两人都在微微地发颤,齐昭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接着紧紧地搂着她。   福妞十分生涩,大脑宛如空白,才那么一会,就香汗淋漓,浑身发软,倒在了齐昭的怀里,又羞又恼:“我不成了 ……齐小五你混蛋!”   齐昭揉揉她脑袋:“这样你就不成了,往后可如何是好?”   福妞闭着眼睛,睫毛都是湿润的,今日宛如做梦一般,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   可事实就是她与齐昭竟然成了这样,抱在一处亲,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两人就那么地抱着,好一会,福妞才清醒了,慌忙推开他:“我爹娘只怕很快就要来看我了,你快走!”   “他们在同四喜他们说话,一时半会来不来,我喂你吃饭。你晚上还没吃饭。”   还别说,方才折腾那么一会,福妞倒是真的饿了。   她低着头,耳垂红透了,宛如要滴血一般。   “我自己能吃的,何须你来喂?”   “我想喂,就像你喂我喝药一般,福妞,听话。”   他让人送来了饭食,一口一口地喂给福妞吃,福妞起初不适应,到后来竟然也觉得这样躺在床上被人喂饭吃,竟然还挺舒服的!   一碗蒸酥酪福妞吃了一半,齐昭盯着她:“好吃吗?甜吗?”   “甜的,好吃!”福妞称赞。   “哦,我也想吃。”他放下碗,微微俯下身子,又亲了上去。   福妞没想到齐昭原先那么清冷素净的一个人,会是这个样子,这么一会儿,亲了她好多下!   若是跟他成亲了,那还得了?   她想想就要哭了! 第46章   虽然说齐昭与福妞关系已经这样近了, 可福妞哪里敢在旁人跟前表现出半分?反倒离齐昭更远一些。   她生怕被人瞧出来什么,晚上闭上眼却好久都睡不着,时不时就想起来他把自己压在墙上亲的样子。   这个齐昭实在是太坏了!   白日里齐昭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但他去了福妞爹娘的屋子里, 把门关上,很正式地下跪求亲。   “叔父,婶儿,小五斗胆请求您二位把福妞嫁给我, 我这辈子只要她一个,定然会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疼着, 绝对不会辜负了她!”   王有正想过这一日,但等到这一日真的来了,还是内心复杂。   “小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原本想着你若是王爷之子,将来或许是可以做到, 可如今……你是皇上的儿子啊!你要娶的人,哪里能不论家世背景?福妞……不适合。”   他扪心自问, 他闺女王福福, 不适合做齐昭的妻子。   卫氏也蹙眉说道:“若是按照我们的心思, 自然愿意你与福妞在一起, 可她性子单纯, 不是京城贵女们那般心思玲珑,这些日子我们听了许多故事,实在是不敢去想……”   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成为第二个周秀云。   齐昭目光坚定,这一世他是五路如何都不会放福妞走的,这个世上, 他不放心福妞嫁给别的任何人,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一日,便必定用尽全力护着福妞。   见王有正与卫氏不信,齐昭忽然就举起手对着天说道:“我齐昭在此立下誓言,若是我此生有负王福福,必定遭天打雷劈,我母亲在底下也将不得安宁,我生生世世受尽苦楚,永不……”   卫氏吓了一跳,赶紧去摁住他手:“傻子!你发什么誓!我们又不是不信你。”   王有正只能摇头叹气,他其实是知道的,齐昭不是个说假话的人,只是齐昭站的位置太高,他实在是惶恐。   半晌,王有正抓住他的手:“那我王有正今日便告诉你,若是哪一日你厌弃了福妞,只需知会一声,我全须全尾地把她带走,若是她有任何闪失,不需要等老天来责罚你了,我首先第一个灭了你!”   这是属于一位父亲的认真与力量,齐昭点头:“您放心,只要我活着一日,就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既然决定了把福妞嫁给齐昭,王有正与卫氏便琢磨起来接下来的日子,按照齐昭的意思他们后半辈子等着享福便是,王府里那么人还不够伺候他们的?   至于婚事,要等齐昭去周旋,去取得皇上的同意。   可王有正不愿意,他还是想出去做做生意,弄个营生,这样心里多少有个底儿。   齐昭也没拦住他,便让他去做生意,王有正也无需再租赁旁人的铺子,齐昭名下多的是铺子,随意拿出来几间便可以用了。   原本他们极其低调,外头几乎无人知道王府里藏了福妞一家,可渐渐地,有心人便也知道了,因为周凝雪一家也来了京城。   因着周老太太是齐昭的亲外祖母,舅舅周达观又出力不少,他们来了,便就在王府里住下。   周凝雪亲亲热热地拉着福妞的手喊姐姐:“你们搬出去之后,我好生想念你,只可惜见不着。福妞姐姐,我瞧着你与表哥怎的生分了许多?今日都未曾见你们说话呢。”   福妞轻轻笑:“是吗?兴许是忙,就没顾得上。”   其实是她刻意在外人跟前疏远齐昭,不想被看出来什么,实际上,齐昭日日都要去她房里骚扰她,趁着无人的时候抱着她坐在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亲她,揉她的脸蛋,捏捏她的小鼻子,就是不许她下去。   福妞一开始坐在他怀里不习惯,可后来竟然也就坐习惯了。   齐昭现下个子比她高了许多,倒是显得她娇软可人,攀着他的脖子,坐得稳稳当当。   有时候福妞急了想下去,他不肯,福妞便去咬他的唇,有一次一时不慎都咬破了,齐昭却很高兴,哑着嗓子说:“乖福福,甜不甜?”   血有什么甜的呢?福妞心疼地去看他唇上的伤,却又被搂着亲了好一会。   两人几乎如同黏在一起了似的,齐昭看着她的眼神里似乎灌满了蜂蜜,甜得浓极了。   福妞私下一个人时,一想到他那样子就忍不住笑,齐昭呀齐昭,真是个坏男人!   虽说福妞掩饰得极好,但齐昭待她的好谁看不出来呢?   自打这王姑娘一来,王爷就是再忙每日里都回来陪着王姑娘一家子用饭,时不时都要叮嘱一句,挑王姑娘喜欢吃的做,至于这王姑娘喜欢吃什么,王爷样样都记得清楚。   原本大伙儿都以为王爷身边没有女眷,亲娘去的也早,素日里对旁人都冷的很是不会心疼人,可如今一瞧,那是因为没遇着他想心疼的人。   王爷疼人的法子层出不穷,每日里那好玩的物件儿,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裳,流水似地往王姑娘屋子里抬。   府里的下人们私下都议论,将来哪一日王爷若是娶了妻子,顶多也就只能这般宠爱了!   因为旁的宠爱法子,他们竟然都想不出了,只觉得王爷宠人的样子,真的让人眼红。   周凝雪瞧着这些,甚至嫉妒,却无计可施,她去齐昭跟前说了几回话,齐昭总是淡淡的,可转眼就去了福妞屋子里。   她自知无望,但也绝不不能眼瞧着福妞进了王府,做了主子。   周凝雪着人打探一番,便知道了罗二小姐在王府是买通了丫鬟的,时不时地托人打探齐昭的情况。   罗二小姐眼高于顶,却在瞧见齐昭第一眼的时候就倾心于他。   记得小时候罗二小姐也是见过齐昭的,那时候只觉得顺安王的幼子病怏怏的,似乎活不了多久,却没有想到十几年过去,翩翩少年杀了回来,他骑在马上,人如玉,气质森冷,瞧得罗二小姐惊心动魄。   人人都道她与齐昭是绝配,甚至皇上都暗许了,原本他们也是亲戚关系,可谁知道齐昭给拒绝了。   罗二小姐原想着齐昭或许现下不急着娶妻,直到丫鬟来报,说王府来了个乡下的丫头,被齐昭几乎宠上了天。   丫鬟还说,那王姑娘生得一张好面孔,如仙子一般,性子又柔和的很,王府里上下都喜欢她,怪不得王爷喜欢。   罗二小姐猛地站起来:“下贱!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就算是再美,顶多做个侍妾,表哥竟然如此宠爱她?”   她站起来焦躁地走了几圈,眼神暗了黯:“我们去瑞王府!” 第47章   罗二小姐收拾齐整, 打扮得极为艳丽,带着丫鬟便去了瑞王府。   因着她母亲乃是齐昭的亲姑姑,王府的人也不敢拦着罗二小姐, 便让她进去了。   得知齐昭的外祖母也在, 罗二小姐便去拜访周老太太,周老太太奶商人出身,对皇亲贵族十分地敬仰,待罗二小姐异常地热络恭谨。   罗二小姐看不上这些人, 但碍于齐昭,还是笑吟吟地拉着周老太太的手道:“您是表哥的外祖母, 那便等于也是我的外祖母,您总不会嫌弃吧?”   周老太太惊讶至极,连忙书:“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这合该是我的荣幸才是呀!”   她招手说:“快去把凝雪还有福福都喊来,家里来了贵客,又都是年轻姑娘, 她们两个过来才对。”   福妞本身正打算出门去寻她爹与娘,近来听闻他爹在京城也做起了生意, 两人都忙的厉害, 福妞也不想闲着, 可谁知道还没出门, 就被截住了。   来人是周老太太跟前的周婶子, 这人是周家的老仆人了,对福妞心里头也有意见,夹枪带棒的意思福妞若是不去便是对王爷的外祖母不敬之类的。   福妞想着先前的事情周老太太其实也没插手,何况周老太太先前对她的好也不假,加上周老太太的确是齐昭的亲外祖母,她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   想到这福妞便也去了, 在周老太太院子跟前遇到周凝雪,周凝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便进去了。   罗二小姐的眸子一直盯着门口,急着想瞧瞧那乡下丫头长什么样子,等瞧见周凝雪进来,心里蓦然一松,进来的姑娘瞧着还小,不过是十三四十的样子,姿色只是有几分清秀罢了哪里算得上貌美?   她心里叱骂下人乱传话,平白叫她担心,可紧接着,后头又进来个女孩儿,穿一身碧色苏绣月华锦衫,乍一看那布料,罗二小姐就是心里一凉。   这料子是苏州那边有名的妆花缎,工艺极其复杂,前些日子才被人从江南得来送到宫中,统共就那么几匹,就是后宫的妃子都不是人人都有,这丫头竟然就这么地穿在了身上?   齐昭敢赏,她竟也敢穿!   罗二小姐捏紧帕子往上再看,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福妞施施然对着周老太太行了个礼,声音软糯地问好,周老太太其实心中有些生气福妞对自己不够热络,但一瞧见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哪里还气得起来?   她素来喜欢美人儿,这会儿拉着福妞的手问了几句话,满面都笑意。   这让罗二小姐更是不忿,方才周老太太对她恭敬又客气,但对着这个丫头却是真正的喜欢。   她看着福妞那纤瘦妖娆的身段儿,杏眸宛如春水里浸润了琉璃珠子,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那小脸巴掌大小,皮肤透亮粉嫩,每一处都是细致精巧的,宛如最好的匠人刻出来的玉人儿。   最可气的是这王福福嗓子柔软,宛如掺了蜜糖,若非两人要争一个位置,罗二小姐也会喜欢她。   说实话,罗二小姐是见过宫里的娘娘们的,可她瞧着福妞这风采,等再长长,完全不输那些浓妆艳抹的妃子。   怪道齐昭那般喜欢福妞,她心里恨恨的,想不通一个乡下丫头怎的出落得这般美?!   周凝雪完全被冷落下来,心里正不得劲,在看到罗二小姐反复变幻的面色,便懂了几分。   她如今对付福妞只怕会热的齐昭不高兴,不如就让这罗二小姐来对付。   周凝雪清清嗓子,笑道:“罗二小姐不知道,我表哥对福福十分地在意,你我虽然都是王爷的表妹,但加在一起只怕都不如福福一个人要紧。”   罗二小姐淡淡一笑:“是吗?不知道王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可会什么才艺?”   福妞原本就不喜欢这个罗二姑娘,如今见了也没有太大感觉,她心里记挂着爹娘,便道:“回罗姑娘,我自小生在乡野,没有什么才艺。”   罗二小姐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那倒是可惜了。”   她越是看王福福那张娇美的脸,就越是不甘心。   若非这个王福福凭空出现,齐昭不会对她冷淡成那样。   周凝雪站起来笑道:“祖母身子也乏了,罗小姐,福福,不如我们一道去花园子里走走,表哥让人搬回来许多绿菊,可好看了。”   这让罗二小姐又是一阵嫉妒,那绿菊也是宫里头的,非常地稀少,她亲口说了喜欢绿菊,可她娘长公主也只是训斥她莫要不懂事,说那绿菊稀少,皇上想赏给谁便赏给谁。   谁知道,最后竟然到了齐昭这里。   福妞神色淡淡的,最好的那几盆齐昭早已吩咐人搬到了她屋子里,院子里的那几盆的相对成色要次一点的,但罗小姐跟周凝雪要去看,她便想着告辞。   “罗小姐,凝雪,福福还有事,先失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三人恰好才走到廊下,福妞说完正打算走,周凝雪喊住她:“福妞,罗小姐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就这么不给面子吗?她可是长公主之女,素来都是跟高门大户的娇小姐来往的,今日算是给足了咱们面子。”   福妞实在是不想与她们两个牵扯,便笑道:“实在是对不住,在下的确是有事,要走了。”   罗二小姐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出来,她给了丫鬟一个颜色,俩丫鬟立即把福妞拦住了。   福妞不解,站在原地:“你们这是干什么?”   罗二小姐往丫鬟搬来的椅子上一坐,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眼尾上挑略带些凌厉,笑了:“你是哪里的来的底气,在本小姐跟前这么大派头?我乃长公主之女,皇上是我的亲舅舅,谁人不给我三分薄面,倒是你,仗着我表哥疼你,便在我跟前轻狂了起来。”   福妞哪里见过这些弯弯绕绕呢?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办,但却想起来昨晚齐昭的话。   昨晚上他从宫里回来吃了晚饭又悄悄去她房里,抱着她亲了半晌,最后才安静下来。   他说后宫里头出了人命,静妃被人陷害死了,福妞吓得一跳,齐昭却抚着她顺滑的黑发安慰:“你放心,我与皇上不同,我自己喜欢的人,定然会保护好。福妞,只要你信我,你便会一直无虞。”   那时候福妞心中都是欢愉,便扎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音软软的说:“我自然信你。”   如今一想,她依旧是信他的,齐昭说了保护她,就一定会保护她。   福妞面色没有波澜,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都是淡然:“你说我轻狂,我便是未曾轻狂,也只能认了这份轻狂。罗二小姐,你今日来是为着什么想必我们心里头也都清楚,你若是想做什么,只管做便是。”   她看起来丝毫不怕,像是完全没把罗二小姐放在眼中。   罗二小姐站起来,声音冷淡:“那我便与你摊开了说,你若是听话,规规矩矩的,我给你找个好人家,若是你没有眼色,非要缠着我表哥,你爹娘,还有你,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  太少了,我有罪,我等下再干一章出来。。。。 第48章   福妞瞧着罗二小姐那居高临下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有些生气。   她素来不爱与人起冲突,能忍能让的便忍让了,可一想到罗二小姐是因为要与她抢齐昭, 便不想忍了。   容色过人的娇娇人儿清冷地瞥了罗二小姐一眼:“你既这么大本事, 害怕我做什么?我手无缚鸡之力,毫无家世背景,罗二小姐何必在我身上费时间?”   这话正戳中了罗二小姐的恼怒之处,她原本是不用在意王福福这等身份低微之人的, 可谁让齐昭偏爱王福福?   周凝雪赶忙说:“福福!休得无礼!罗二小姐可不是你从前认识的乡野村姑,哪里容得你这般不尊重?”   罗二小姐似乎也找到了底气, 对着丫鬟便说:“给我打她!”   两个丫鬟丝毫也不怕福妞,上去便要打她,可谁知道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小子,直接一人一脚把丫鬟踢了出去。   福妞吓一跳,那二人眼神中都是戒备:“王姑娘莫怕, 我们王爷命我们暗中保护您,莫说一个区区罗二小姐, 便是天王老子也伤不得你。”   这让罗二小姐更是恼怒:“你们放肆!她冲撞了我, 是该罚, 谁也拦不住!”   说着, 罗二小姐亲自上去朝福妞脸上扇耳光, 可根本没碰到福妞一点,便被那两小子给拦住了,罗二小姐就势倒在地上,痛呼起来。   福妞眸子里暗了下,未曾料到这小小的姑娘就这般地心计深厚。   罗二小姐是自己倒在地上的,可那俩丫鬟却哭着说是福妞推倒了她, 几人大喊大叫,罗二小姐竟然还晕了过去!   此事引得周老太太也出来了,周凝雪跺着脚说:“福妞姐姐,你也实在任性了些!那可是长公主之女,你就不能忍一忍?若是长公主迁怒下来,表哥也连带着受累!”   福妞还真有一点点后悔,其实她若是话说软一点,说不准罗二小姐不生气,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说来说去,旁的事情她能忍,她不能接受别的姑娘觊觎齐昭。   一点点都不行。   周凝雪小嘴呱呱呱地说了半日,周老太太也慌了起来:“若是长公主找来可如何是好?”   齐昭如今孤身一人,皇后也不与他亲近,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一向都很宠爱的,若是皇上动怒,齐昭也只得受罚。   福妞沉默地站在那里,微微抿了抿嘴唇,按理说她是该后悔与齐昭在一起,毕竟这京城真是吃人的地方,她没有心计与本事。   可她不后悔,她想起来齐昭就有一种坚定的勇气往前走。   无论旁人怎么威胁,欺负,她都仍旧要与齐昭在一起。   罗二小姐的确是真的晕了,她本身这些日子就焦虑不安,本身是想假装摔一下的,可谁知道地上是真的滑,脑袋磕到了砖石,被人抬回长公主府这才醒转过来,添油加醋说那个王福福如何欺负她。   长公主自然不能忍,安慰了女儿一番,直接杀到了瑞王府。   她从前是对齐昭有那么点子恩情的,手里头也拿捏着周秀云的秘密,想着不如趁这次机会同齐昭做个交易。   长公主到了瑞王府,先是着人把福妞喊了上去,福妞见了长公主,还未行礼呢,长公主便冷淡地扫了一眼:“跪下。”   福妞知道长公主地位不凡,只得跪下,可才跪下去,门口就传来一阵焦急地脚步声,接着,是那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齐昭给长公主行了礼,接着便上去扶住福妞:“怎的还不起来?姑母素来大方,还能会让你一直跪着不成?”   福妞顺着齐昭的力气站了起来,可长公主的面色凉了,她原本是想训诫这个丫头一番,谁知道齐昭护得这么紧。   “你表妹被她打得晕倒在地,回去哭了许久,难不成我让她跪一会都不行?昭儿,你如今也太不像话,为着个女人对姑母如此不敬么?”   齐昭把福妞护在身后,眉眼之中没什么热气:“姑母,罗二小姐是什么性子我自然清楚,若是姑母今日是来替罗二小姐欺负我的人,那便请回吧。”   长公主当即拍了旁边的桌子:“大胆!若是你父皇知道了你这般无礼难道还能容你?”   屋内的丫鬟立即悄悄出去了,福妞原本也想出去,却被齐昭握紧了手。   他直视着长公主:“那我不妨同姑母直说了,姑母若是仗着父皇想压我一头,未免想得太多了些。驸马爷远在云南的生意姑母应当比谁都清楚,罗二小姐闲来闹事倒不是什么大事,若是驸马爷之事再不及时压下去,只怕……”   驸马在云南做的是违禁火药的生意,一直都隐瞒的很好,不知道齐昭是如何知晓的,若是齐昭同皇上一说,只怕整个驸马一族都要遭受牵连。   长公主瞬间慌了神:“昭儿,姑母一向待你不错……”   齐昭轻轻摩挲了两下福妞的手心,淡淡问:“是吗?姑母方才还把我心爱的姑娘罚跪在这儿,且纵容着罗二小姐前来王府打打杀杀,这便是姑母对我的好?”   长公主赶紧勉强笑道:“那都是误会!姑母待你真的是诚心!你若是不信,姑母便告诉你一件事……”   她声音低低的:“当初你娘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梅妃下的手,梅妃拖你姑父买了药,那药无为无色,但剧毒,吃下去之后身子便渐渐不好了,让人看不出破绽,你姑父并不知道她是要对你娘下手,如今想来,这梅妃实在是罪无可赦!”   齐昭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上辈子他查了许久才知道是梅妃下的手,这位姑母时常来与他来往却只字不提,如今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长公主有些讨好地看着他:“你若是能放过驸马爷,姑母愿意为你作证,那梅妃当初身为梅姨娘时就敢对你娘这么下狠手,也该尝尝报应了!”   齐昭静静地看着她,梅妃与长公主乃是闺中密友,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如今长公主却就这么地把梅妃出卖了。   “那大不必,姑母若是有心,不如赠梅妃一剂良药,也要她尝尝自己选的药是什么滋味。”   长公主一愣,继而犹豫了下,这才说道:“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福妞一直在旁边听着,糊里糊涂的,有些地方也听不懂,长公主一走,齐昭便带着她去了他的书房,可并未写字抑或是看书,而是拉起来她的手仔细上下看了看。   “他们可曾欺负到你了?”   虽然说下人已经来告诉他全部的事情了,福妞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可齐昭还是不悦,忍不住想问问。   福妞摇摇头,但依旧有些担心:“我忽然觉得或许你就该娶一位有背景的女子,这样你也轻松些。”   齐昭盯着她:“那你呢?”   福妞咬咬唇:“我给你做妾氏,或者外室。”   说完她瞬间就后悔了,那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齐昭。   齐昭竟然说了句:“好,这可是你说的。”   福妞心里一沉,有些委屈,齐昭却似乎很正经地说了起来:“纵使你不说,我也想过了,等我娶了她回来,你可不能让她受什么委屈啊。”   福妞心中瞬间更难受,一言不发,齐昭刮刮她鼻子:“我夫人姓王名福福,你要记住了一定要对她好一点。知道吗?” 第49章   福妞听到齐昭的话才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 可听到“夫人”二字有些别扭,干脆别过头不搭理她。   齐昭怕罗二小姐的事情让福妞不高兴,第二日便放下手里的事情, 带着她一道出门去看花。   时值深秋, 京城有一片园子里种的都是菊花,但寻常人进不去,这是为皇家人建的花园子,偶尔皇上心情好, 会来赏菊。   但此时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伺候花的匠人, 齐昭带着福妞走进去,便闻到阵阵菊花的清香,微微带着苦,五颜六色的菊花开得正盛,福妞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菊花, 流连忘返,玩的很是尽兴。   从菊花园子里离开, 齐昭又带福妞一道去街上闲逛。   福妞自打来了京城并没有仔细逛过, 一则齐昭叮嘱外头不安全, 二则她也怕给齐昭引起麻烦, 便不大出来, 如今跟着齐昭出来逛着,倒是觉得有趣的很。   京城的街道与其他地方不同,最好的东西都摆在这里,许多东西都是福妞未曾见过的。   两人逛了逛,又买了些东西,齐昭这才带福妞回去。   才回到王府, 便有人来报,说是礼部侍郎王大人求见,已经在偏厅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齐昭便拉着福妞的手过去,福妞道:“你见外客,拉着我做什么?”   谁知道他并未松手:“你去见了便知道了。”   等齐昭到了偏厅,王大人瞧了眼福妞,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立即跪倒在地:“王爷!求您救救老臣啊!”   这礼部侍郎王大人是个忠臣,廉洁正值,只可惜看走了眼,先前拥护着齐圳,见齐昭回来之后便数次挖苦,齐昭也未提及其他,只暗中把齐圳从前留下的关于王大人的把柄都送到了王大人的手里。   那些几乎都是致命的,诬陷王大人意图反叛的证据被齐圳着人埋藏在王大人的家中,王大人知道了之后如坐针毡,想到哪一日全家就要被皇上砍了,赶紧连滚带爬地来找齐昭了。   齐昭冷冷淡淡地看着他,福妞就站在齐昭身边,她有些惶恐,不知道为何齐昭要让自己站这里。   半晌,王大人忽然说道:“王爷,老臣听说,您想娶这位王姑娘,老臣也姓王,对王姑娘一见如故,若是王爷肯给个面子,请容老臣认王姑娘为义女……”   他是极为聪明之人,前些日子就从齐昭的人那里听说了,齐昭现如今一切顺遂,只是与亲事上不大顺当,似乎想娶的姑娘皇上并不支持。   这亲事上皇上不支持,说来说去就只有那几个原因,要么门第不够,要么门第太高,要么自身太差。   如今王大人一瞧,这姑娘瞧着哪里都好,只怕就是因为门第太差了。   若是他认了王姑娘为义女,这门第不是一下子就抬上去了?   王大人见齐昭面色淡淡的,忽然又变了:“不不不,王爷,这王姑娘乃下官养在外头的女儿,如今接回来了,就是下官府上最娇贵的嫡小姐……”   齐昭淡淡说道:“福福,你觉得如何?”   福妞有些愣怔,半晌也懂了,齐昭有齐昭的难处,他若是直接去同外人争执,硬是娶了自己,那势必会多了许多的麻烦。   若是自己门第高一些,是会好上许多。   她想了想:“我想问问我爹娘。”   王有正这几日其实正在愁这些事儿,他觉得自己门第不高,实在是给福妞与齐昭平添了许多麻烦,但人身份就摆在这,还能如何呢?   若是能有什么法子不叫外人说道便是了,否则齐昭要顶的压力该多大呀!   等王有正知道有一位王大人愿意认福妞为女儿,明面上福妞算作礼部侍郎王大人的女儿,他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只觉得轻松了,没有因为自己的家世地位给齐昭带来什么麻烦。   齐昭见王有正两口子丝毫没有反对,也是感激的很。   “这几日我会找机会进宫与父皇提起来成亲之事,等父皇允准,便会安排起来了。”   现下他与福妞都是十五,明年十六岁正好便就成亲了。   王有正心中还是忐忑,生怕会出什么问题,卫氏更是日夜都睡不着,想着福妞与旁人不同,他们作为福妞的爹娘,什么都给不了福妞。   十月初,齐昭进宫,皇上这几日身子越发不好,只在榻上坐了一会,便咳嗽起来,便又躺着说话。   他越是身子不好,就越是惶恐,想着提前把后事给安排了。   小五的确能力不错,杀伐果断,但只有一事让他很不满意。   瑞王府养着的那个姑娘据说貌美无双,家世却低微的很,只是乡下猎户之女,哪里堪称得上太子妃?   他打算着年底封齐昭为太子,趁机把太子妃也定了,但按照齐昭目前的想法,只怕是很喜欢那姑娘。   皇上抬眸看了他一眼:“朕给你看好了要娶的姑娘,朗将军之女郎素月……”   齐昭一顿,声音坚定:“父皇,儿臣有心仪之人,除此之外谁也不娶。”   皇上冷笑一声:“是吗?可朕还没死呢,你娶谁,不是你自己能定的。如实朕哪一日死了,你再这样还不迟。”   齐昭没有说话,皇上慢悠悠地说:“就好比朕的皇后,当初也不是朕想娶的,是先皇给定的。朕喜欢的是你娘,还有梅妃。但那又如何?如今你娘不在了便罢了,梅妃还活着,朕想如何宠她都无人再过问。”   正说着,外头的贴身太监忽然急匆匆进来,进门就跪在地上:“皇上!梅妃娘娘……殁了!”   皇上一愣,差点从榻上滚下去,气急攻心,怒道:“怎么会殁了?!”   “回皇上,梅妃娘娘自打十日前起便精神不济,一日比一日体力不支,今日早起便昏了过去,半个时辰前醒转过来,原本以为好了,可忽地吐了一口血,人便没了……”   皇上惊地身子发抖,齐昭在旁边平静地问:“我娘当初,也是这般没的吧?”   他这话直接激得皇上眼珠子乱动,指着他问道:“你,你,是你?!你杀了梅妃?”   齐昭浅笑:“父皇,儿臣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儿臣只是说,她怎么与儿臣的娘亲是一样的死法呢。”   皇上一时之间,把所有对齐昭的信任都给抛却了,他指着地上的太监喊道:“把他个我抓起来!”   可地上的太监跪在那里,脸贴地,一动也不动,很明显早已成了齐昭的人了。   皇上大口喘气,不敢置信地看着齐昭:“你到底想干什么?!朕原本就是要立你为太子的!你想干什么!” 第50章   皇上听了齐昭的话, 大怒,却因为身子原因根本无法做些什么。   何况,他的贴身太监都成了齐昭的人。   可皇上仍旧是笑:“你离京几年, 纵使有滔天的本事, 又能如何?军权在朕手上,你也并非是太子,朕说废了你便废了你!你二哥是不如你,三哥四哥也昏庸无能, 但总比你这种狂妄悖逆的不肖子要强上百倍!来人,把他拖出去!”   可贴身太监不喊人, 谁敢进来呢?   大殿之内冰冷一片,齐昭声音冷淡:“兵符您自然不会交予我,您的其他三个儿子向来也都是毒蛇心肠,本事不大毛病不少。”   皇上气喘吁吁:“他们自然是不如你!可也不会毒害自己的亲爹,不会毒害朕心爱的女人!”   齐昭呵呵一笑:“是吗?他们只会毒害自己的手足, 毒害我的亲娘,梅妃无辜么?我娘死的时候怎的不见您这般维护?我被送出府差点死在荒郊野外之时, 怎的也没见您这般忧心愤怒?”   他站起来, 才稍微压住中心中的戾气。   这些年会不怨不恨么?   若是当初他爹肯放他娘一条生活, 也不止于此, 可他爹留下他娘, 残害了他娘,继而任由旁人残害他。   皇上手都在抖:“朕那是被逼无奈!朕也是真心喜欢你与你娘的!可这世上总有人要牺牲,没有本事的人,只能牺牲!”   齐昭轻呵一声:“您说的对,儿臣也认为,没有本事的人正应该牺牲。如今索洛河对岸大军驻扎, 杭州映月教一触即发,父皇若是生气,只管斩了儿臣,这天下儿臣也并不想要的。”   皇上无力地躺到在床上,好半天,才明白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他招惹了一个最像他的儿子。   就宛如先皇当初夺了他的皇位,他记恨在心,步步为营,历经那么多年,终于还是抢了回来。   若是他不顺从,后果只会更会,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不仅不会稳定下来,反倒会被推翻,重新来一次。   如今能继承大统的,唯有齐昭,只有齐昭。   皇上冷静了半晌,最终抛却了心中对梅妃的怜惜:“我不会把今日之事记在心上,明日我便会下诏书封你为太子,但太子妃一事……”   齐昭打断他的话:“太子妃我自会安排,父皇无须忧心,您辛苦得来的天下,我自有把握帮您守住。”   他语气镇定自若,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皇上伸手疲惫至极,最终,无力地摆手:“出去吧。”   十月底,礼部侍郎王大人一直养在永州老家的“女儿”王福福被皇上指给了瑞王齐昭。   与此同时,瑞王被立为太子,婚期定为第二年的二月初一。   一切似乎都很是平静,福妞觉得宛如做梦一般,她与她爹娘如今还是住在王府里头,外头许多人对她自然是十分地好奇,流言纷纷,有人说她命好,也有人说她自小就勾引齐昭,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瞎传谣言之人没几日暴毙,自此再也没人敢乱说什么了。   可总有人心里头不舒坦,罗二小姐原本还想再闹,可她母亲长公主却因为梅妃之事被皇上迁怒,驸马被拿掉了官职,家产被抄,罗二小姐更是被人嘲笑。   她心中不服,却被长公主狠狠训斥一顿。   若是自己闺女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那个王姑娘,今日也不会成这个地步。   罗二小姐自小锦衣玉食,自然被叱骂一顿也是不服气的,可还未曾动手,她亲爹就已经发觉了,直接把人锁在了府里,再也不许出门。   见罗二小姐挑拨不动,周凝雪急了。   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福妞就这般嫁给齐昭成为太子妃?   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周凝雪心里都清楚,这世上的男人只怕再没有一个比表哥好的了!   何况她的亲哥哥因为福妞要嫁给齐昭而郁郁寡欢,日日饮酒,实在不成样子。   此次他们周家人从永州来京城,她娘刘氏因为跟齐昭有龃龉便没有跟来,但听说了此事,来信催促周凝雪务必不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刘氏是觉得要么把福妞弄死,要么周凝雪就跟福妞一起嫁给齐昭,无论是做侧妃还是做什么,总比嫁给旁人强。   等齐昭继位之后,后宫死了的皇后还少吗?到时候福妞一声,凝雪不就有机会做皇后了?   再说了,就算是皇后不死,周凝雪做个皇贵妃也是人生赢家了!   周凝雪收到她娘的信之后,蠢蠢欲动,跑去跟她祖母跟前哭。   “祖母,表哥迟早要娶旁人的,娶旁人不如娶我,我是他亲表妹,当初还是表哥救回来的。若是我成了表哥的侧妃,将来表哥继承大统,我难道不能给周家光宗耀祖吗?”   周老太太心中也是一动,如今齐昭还年轻,处处说只娶福妞,但男人哪里有不三妻四妾的?齐昭迟早有后悔的时候。   但她也不愿意得罪齐昭,只说:“你表哥如今不想娶旁人,只想娶福妞一个,你说怎么办?”   周凝雪擦擦眼泪:“祖母,与其等着表哥将来再娶旁人,咱们如今想想法子让他娶了我不就好了?”   后宅之中争宠的法子实在是多,男人再厉害,遇到了女人,那也只有深陷下去的份儿,周老太太想了想,在外孙与孙女之间终究犹豫了。   “罢了,我不管此事,你要如何做都与我无关!”   周凝雪这才放心了,她知道,祖母这话虽然不是帮她的意思,但至少若是出了事情,祖母不会不救她。   十一月底,天气很冷了,京城开始下雪,雪又大又厚,齐昭着人把最好的银丝碳几乎都放到了福妞的屋子里,搞的福妞那屋子里暖和的很,她就窝在屋子里也不出门,日日除了看书画画,就是练字儿。   小丫鬟们时不时地送些吃食,还有鲜花,卫氏每日里也不再出去了,就躲在家里,偶尔来陪福妞说话。   王有正在京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每日里越发地忙。   这一日,卫氏不知道怎的吹了风得了伤寒,福妞便守在她屋子里伺候,问了问才知道是小丫鬟没有关好窗子,心里也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   她因着担心她娘,便留下照顾,很晚都还没有回去。   齐昭冒着风雪从工部回来,因为与宋大人多喝了几杯,胸腔之中似如火烧一般,他想到与福妞婚期越来越近,等过完年还未开春便大婚了,心里头愈发地热烈起来。   风雪很大,打在人脸上生疼,可他还是走得极快,一日未见,他只想赶紧见到福妞,抱抱她,问问她今儿都做了些什么。   福妞屋子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丫鬟都去哪里偷懒了,齐昭推开门,就闻到一丝香气,依旧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觉得奇怪,再往前走,就瞧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坐,长发如黑墨一般落在肩头,她只穿了肚兜与薄纱外裳,隐隐约约瞧见得见肌肤,那肩头上的红色纱衣似乎随时要落下一般,实在是勾人。   齐昭喉咙滚动两下:“福妞?”   她怎么会穿成这样,坐在这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瞎写的,不喜欢可以不看,只能写成这样(狗头保命) 第51章   齐昭心中热血翻滚, 正要走上去,却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他近来与福妞很是亲昵,虽然还没有发生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抱在一起不知道抱了多少次, 福妞身上的香气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此时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香味儿与福妞还是不同的。   他猛地踹开门,对着外头喊:“来人!”   可没有人来, 不知道下人小厮都哪里去了,齐昭冷声道:“人都到哪里去了?!”   这下子, 被周凝雪借故弄到外头的丫鬟小厮们才赶紧地进来了,屋子里那女人赶紧地要穿上衣裳,齐昭走到门口,被风雪一吹,酒也醒了大半, 一脚踹倒了刚走回来的一个小厮:“不在这守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下人们都慌了, 平时福妞在的时候也很少要他们进屋子里伺候, 所以这几人才偷懒出去吃好吃的, 哪里知道就这样被王爷给逮住了?   齐昭站在门口, 眼神明灭不定:“去里头瞧瞧。”   丫鬟菊香进屋一看, 惊了:“表,表小姐,您怎的在这?!”   周凝雪已经披上了一件外衣,她又急又恼,原想着今日表哥喝的不少,等他回来, 必定会走过来,到时候她一把抓住他,男人在那个时候见了穿着暴露的女人,哪里把持的住呢?   可谁知道齐昭根本都没走进来,他才走到门口就发觉了不对劲。   周凝雪匆匆把衣裳系上,走到齐昭跟前,微微低头:“表哥,您怎的来了,福妞姐姐去照顾她娘了,我原本……”   她本想解释一番,可齐昭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了上去。   他庆幸自己没有犯糊涂,没有误认为那是福妞,没有走上前,否则今日说不清楚,他只怕必须要对周凝雪负责。   “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齐昭声音极其地冰冷。   周凝雪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脸上火辣辣地疼,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死命地攥紧。   无论如何,她是个姑娘家,且又不是想害他,她只是喜欢他而已,哪里有错!   至于让他动手打她吗?   周凝雪眼泪大颗地掉:“表哥,你竟然为了她这样对我吗?”   齐昭一眼也不看她:“走吧,去外祖母跟前你再哭。”  他转身让人把周凝雪也拉到周老太太住的屋子,周老太太本都打算睡觉了,强撑着出来:“怎的了?”   “外祖母,周凝雪小小年纪如此不知廉耻,躲在福福的屋子里试图败坏我名声,您今日不给个说法吗?”   周老太太一惊:“当真?”   周凝雪矢口否认,双眼通红:“我没有!表哥是诬陷我!”   齐昭就站在那里,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我向来不会诬陷任何人,不喜欢的人,也永远不会喜欢。周凝雪,我当初没有拦着她救你,或者就是个错误。”   听着齐昭的话,周老太太心里一阵阵地沉。   她原先以为齐昭好歹是周家的外孙,无论如何都会向着周家,就是为了周家考虑,也不会拒绝周凝雪,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齐昭并不在意周家。   他给了他舅舅周达观一个不咸不淡的官职,就那么吊着,周家如何能出头呢?   周老太太看着哭哭啼啼的周凝雪,忽然就喝道:“住嘴!不许再哭!你还嫌弃不够丢人!旁人不拿你当亲戚,你还上赶着?你以为你是谁!”   她说完这话,冷淡地说:“你如今是王爷,我们都是平头百姓,自然不能比不得,也攀附不上,明儿我便走,从此之后再不会打扰你!”   齐昭倒是不为所动:“外祖母言重了。”   周老太太终究是有些生气:“外祖母?亏得你还知道我是你外祖母!”   齐昭平静地看着她:“当年我娘被人迫害,心知无人能助,便悄悄地舍命寄了信到永州,只渴望在最后的时刻能有家人来帮助她一把,可惜,你们无人问津。”   “什么?”周老太太握紧拐杖,不敢信。   当初他们是找过齐昭娘亲的,只是没有找到,后来也是有些生气便放弃了。   齐昭也是最近才查到的,他查到他娘寄过去的信被周凝雪的亲娘给拦截住了,怕惹麻烦便毁了,并未告诉周老太太。   而其实周老太太也并未那么担心自己女儿,否则怎会让这信到了刘氏的手上呢?   若是真的担心,又怎会这般。   他娘死的很惨,他谁也怪不了,只能怪杀人凶手,但要他继续与周家亲密无间,却也是做不到的。   周老太太知道之后,颓然坐在椅子上,半晌才哭到:“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周家一家子终究没有在王府继续待下去,周凝雪也被带走了,哭哭啼啼的,却被齐昭勒令永远不许再到京城来,否则他对周家任何帮助都不会再有。   周家哪里会让这个丫头片子影响了自家?回到永州便把周凝雪的亲事胡乱定下了。   这事儿福妞竟然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娘病了几日,齐昭令人把卫氏房中的丫鬟换掉了几个,只说是干活没眼色。   不知不觉就到了过年,王府里过年与从前在老家过年可不同,各地送来的年货让人眼花缭乱,王府里的管家日日都来送账本要福妞看。   管家留着八字胡,笑呵呵的:“王姑娘,还请见谅,王爷近些日子忙着去处理朝政,但各地送来的年货众多,只能麻烦您看着些账本子了。”   福妞其实也无事可做,可却觉得如今他们并未成亲,这账本子她是不该看的,何况管家也是很有本事的,哪里需要她多事再一遍?   晚上,齐昭回到王府去福妞房中看她,福妞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这些账本子非要我再看一遍吗?”   齐昭喝了一口热茶,他劳碌一天,脑袋有些发晕,但此时坐在这里瞧着福妞,心里头就舒服了许多。   “也不是非要你看,我只是想让你过一遍,好知道家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你若是想吃了想玩了,都可以随时拿出来。”   到了年,两人都是十六岁了,可福妞瞧着坐在椅子上的齐昭,却觉得他眉眼之中那股子沉稳的气度越发深厚,想到齐昭经历过的事情,福妞心中怜惜他,走过起给他捏肩。   “你今日出去办事很累吧?我给你捏捏。”   她素手力道很轻,却捏的齐昭很是舒服。   齐昭很享受,一边拉过来旁边桌上她白日里画的画,这些日子他偶尔得空就教福妞画画,她画出来的倒是越来越有模有样。   这纸上画的乃是一片麦田,他看了会,问:“你怀念老家了?”   福妞见状,低头笑笑:“人总是这样,从前在老家的时候总幻想着穿金戴银,吃好的住好的,可如今真的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却又觉得从前的日子潇洒自在,其实呢,各有各的好处。”   齐昭握住她的手,滑不溜秋,皮肤嫩的很,跟条小鱼似的。   他微微皱眉:“你是不喜欢在我身边吗?或者是,不想嫁给我?”   福妞立时有些脸红,别过头去:“我可没说。”   “可我觉得你这意思就是不想嫁给我。”齐昭脸色不太愉快了。   福妞偷偷看一眼,说道:“哎呀,我真的没有。”   齐昭一把拉过去她,把她拉得坐在了他腿上,他轻轻摩挲她的小巧如玉的下巴:“是吗?那你就是想嫁给我?”   福妞哪里好意思说这话,半晌,只低着头说:“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说完,她靠在齐昭怀里:“我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家世普普通通给不了你任何帮助,可是我会永远陪着你,热汤热饭地等着你,齐昭,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一直跟着你。”   她是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齐昭”,那声音却清脆悦耳,宛如琴声,齐昭心中起了涟漪,抬起她下巴,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与满足:“傻瓜。”   他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唇,烛光跳跃中,齐昭差一点就想吞了她,但忍了又忍,待了约摸一盏茶时间,还是起来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日齐昭便命人在王府里开垦了一块地,专门留着福妞种小麦或者其他庄稼,这样以来等到小麦长出来之后,王府里也会有一块麦田,偶尔逛一逛,倒是也有点老家的味道。   他给人下了命令便去朝廷办事去了,等福妞起床之后知道了,心里头自然很高兴。   下人来问她要种些什么,福妞负责决定他们便给种下去,可福妞心里头也想自己种,还喊了她爹娘过来。   王有正与卫氏原本正要出门,被福妞喊来看到这块地,心里也都是高兴起来。   庄稼人种地种习惯了,到了哪里都想种地,之前在潭州是无地可种,到了京城更是从未想过种地,谁知道齐昭竟然在王府里开垦出一块地呢?   这足以可见他对福妞的心,谁人能做得到?   福妞在那块地上种了小麦,白菜,并其他几种吃得到的东西,每日里都细心去浇灌,想着说不准哪一日真的长成了,就可以吃得上自己种的菜了。   一转眼这个年过去了,福妞的菜也长出来不少,小麦的麦苗也出来了很多。   她娘带着她开始做她出嫁时要穿的中衣,因为外头的嫁衣都是宫里头做的,他们自个儿做的定然不能穿,卫氏只能从那些细小处打些主意。   毕竟是闺女成亲,她如何能什么都不做呢?   一月底,王家一家子搬到礼部侍郎王大人家,从王大人家出嫁。   认福妞为干女儿不知道为王家带来多少好处,王大人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家里也重新装饰了一遍,上上下下都热热闹闹的。   虽然说搬到王大人家有齐昭的人保护,可毕竟得三日见不到面,齐昭心中焦急,福妞在王家也是急得不行,偏她表面还得作出来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在是心焦。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福妞云里雾里的,被人安排着一步步走程序,还好新娘子算是比较轻松的了,她盖着红盖头等了小半个时辰,齐昭便来了,牵着她的手,把她送上花轿,福妞心中狂跳,脑子发晕,只听得到外头一群人的笑声,敲锣打鼓的声音。   外头如何忙她不知道,只知道新房很安静,从前伺候她的丫鬟在屋子里偶尔走动忙活事情,福妞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不知道齐昭什么时候会来,有期待也有害怕,两只手难免地绞在一起。   丫鬟凑过来说:“太子妃,您从晨起便未进食,不如奴婢伺候您先吃点粥。”   福妞满心里都是齐昭等会来了会如何,哪里吃得下?但她的确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也没什么力气,只得点头:“好。”   可话音才落,外头的脚步声传来,竟然是齐昭来了。   他喝了些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一进门就瞧见了他的新娘,就坐在床边,穿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头上盖着喜帕。   齐昭走过去,丫鬟立即笑道:“太子殿下,您请揭喜帕。”   闻言,齐昭拿起来秤杆,顿了下,挑起了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美得恍若神仙妃子,他从未见过福妞化这样的妆容,有那么一刹那,竟然有些认不出。   福妞双眼如秋水盈盈,齐昭看得目不转睛,他喉咙滚动一下,坐在她旁边,吩咐下人:“都出去吧。”   可丫鬟们提醒:“太子殿下,您还要跟太子妃一起吃饺子呢。”   惯常的几道流程,吃饺子,共饮合婚酒,结发,福妞忐忑地脸蛋上一团红云,她觉得此时自己定然样子窘迫难看极了,可落在齐昭眼中却觉得这一刻的福妞美得他整个人都沉沦了。   好容易熬得流程走尽,房中只剩两人,齐昭端起来旁边的粥:“我喂你吃一点。”   福妞坐在那,微微颔首:“嗯。”   齐昭就那么静默地喂她吃了小半碗粥,问:“吃饱了吗?”   福妞饭量不大,点头:“吃饱了。”   他放下碗:“可是我饿了。”   福妞看向托盘上,那里头还有几样小菜,以及她吃剩的粥:“不若让人再送些吃食进来?”   可齐昭却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那如何够吃?”   他低头,轻轻含住她的唇:“福福,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福妞身子一软,被他推倒在床帐之中,大红色的床帐不知道为何就那么掉落下来,他的吻急促又热烈,福妞又慌又怕配合不好他,别扭的很。   临走之前她娘叮嘱过,新婚第一晚不好熬,若是疼就喊出来,姑爷是个贴心的想必不会强人所难。   福妞的确是疼,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死死地抓着鸳鸯被:“齐昭我疼!”   齐昭吻着她的眼角,顿了下,还是咬牙说道:“乖福福,很快就好了。”   撕裂般的疼痛袭来,福妞惨叫一声,却被他堵住了唇。   不过也的确就是疼了那么一下,接下来就顺当了许多。   可这年轻男女,都是互相深深爱慕着的,且齐昭又忍了那样久,初次尝试到这般妙不可言的滋味,两人一夜还是翻来复起地来回好几次。   福妞到最后就呜呜呜地哭,抡起胳膊捶他:“齐昭!我就不该嫁给你!”   回应她的是齐昭温柔缱绻的吻,密密麻麻:“现在后悔也晚了,娘子,我的好娘子。” 第52章   因着新婚燕尔, 齐昭连着三日都未曾出府,日日陪着福妞,两人蜜里调油, 但福妞也当真是腰都要断了, 齐昭食髓知味,哪里肯饶了她呢?   夜夜听着她在身下压抑不住的低吟,他脑子里的火轰隆隆地烧着,浑身都没有一丝能冷静的地儿。   福妞去洗澡的时候便瞧见自己胳膊上, 腿上,腰上, 处处都是他的吻痕,青紫一片,看着渗人。   她微微闭上眼,说不清楚是累还是幸福,就觉得自己跟齐昭终于成了一家人。   真正的一家人, 可自打这以后,她与她爹娘也是真的分开了。   王有正与卫氏不想住在太子府, 坚持要出去住, 一则是长久地住在太子府就感觉像是福妞一家都依附于齐昭一般, 这让王有正不舒服, 二则是他们年纪也不算大, 想着在京城有些自己的营生,活着也更有意思。   齐昭也不能勉强他们,便帮着他们找了一处四进的院子,又着人暗中保护着,这让福妞心里安生了不少。   但终究是不能日日都与爹娘想见了,她想起来就有些失落。   三日是要回门的, 齐昭带着福妞去了王有正与卫氏如今住的院子。   院子收拾的非常干净,家里也有两个伺候的小丫鬟,卫氏瞧见福妞便红了眼睛,只是想到福妞嫁的是齐昭,心里还是比较放心的。   从娘家离开,福妞又被齐昭带着去了一趟宫中,按照规制他们是需要去觐见皇上皇后的,只是皇上身子不好,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说了两句话便放他们走了。   皇后原本忐忑地在宫中等了许久,想着自己毕竟是皇后,齐昭就是再厉害还能不来见?   可齐昭竟然真的没有去。   皇后气得摔烂了两个碗,却又被人告知,齐南暗中下手坑害齐昭,被齐昭抓了个正着,正要让吏部调查。   若是此事被捅出来,齐南还有活路吗?   皇后颓然倒下,自知这早已是齐昭的天下,回想起当初自己如何苛待齐昭母子的,她害怕起来。   齐昭倒是没有下手,可皇后日日惊惧,外加从前小产亏了身子,没几日竟然就病了。   她坑害过不知道多少妃子与皇嗣,如今身子不好,立即便有后宫妃子下手报仇,没多久,皇后大病不治,撒手人寰!   此事一出,皇上直接怀疑了齐昭厉声怀疑是不是他下的手。   对此,齐昭倒是没多少解释:“虽则不是我动手,但我迟早会动手,她现下死了倒是逃过了我的手段。”   皇上睁大眼睛看着齐昭,却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如今齐南双腿已废,老三被齐昭派人在青楼活捉出来,老四胆小猥琐,肚子里空空,这天下他只能指望齐昭来继承了。   他不可能拱手让旁人夺走自己辛苦谋划来的天下,齐昭毕竟是他的儿子。   皇上忧思过虑,服下过多大补之药,竟然还是没撑到五月,某一夜就那般去了,驾崩之后双眼都还不甘心地睁大着。   他还没有当够皇上,好不容易才坐上那个位置,他都还没捂热乎龙椅!   因为皇上驾崩,顺其自然地便是齐昭继位,福妞觉得这一切都让人茫然,她稀里糊涂地成立太子妃,接着没多久,又稀里糊涂地成了皇后。   穿上皇后的制服,那繁琐的花纹,精致的绣工,以及沉重的凤冠都让福妞无所适从,但却依旧咬咬牙装作淡定的样子,牢记礼部之前教给她的流程,一步步地走到了坤宁宫。   因为初初登基,齐昭的事情非常地多,他也才十六,但才敢卓越,处理起来朝政似乎得心应手,这让满朝上下都叹为观止,短短一个月时间,甚至有人庆幸是齐昭继位,不然这换成齐家另外几个儿子,有谁能做到齐昭这般的呢?   福妞其实很好奇,这后宫虽大,但却只有她一个人,齐昭也不打算再纳旁人,她就日日显得无聊,去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因为人少,也就没有斗争,后宫事宜基本也都有专人在做,齐昭宛如是给她造了个仙境一般的地方。   他每日同她一起睡觉,一日三餐也都一同来用,日子安静祥和。   齐昭怕福妞无聊,在御花园里也开垦了一片地,留着给她种麦子,以及其他福妞想种的农作物。   她便真的在御花园里种上了麦子。   虽然说后宫没有其他妃子,但先皇留下的还是有其他女人的,这些太妃闲着没事便议论起当今的皇后。   有人嫉妒她生得貌美独得皇上的宠爱,但也有人说她是狐狸精把皇上勾引得这般糊涂,更有人讽刺说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竟然在宫里头种地,说出去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这些琐碎的事情有些传出去了,便有部分大臣不忿。   他们的女儿无论样貌还是品德样样出色,日日巴望着皇上能想开了忽然间愿意选妃子了,好把女儿送进宫去,万一得宠抑或是生了龙种,那便是光宗耀祖呀!   可有王福福这个女人拦着,谁能进得去宫里呢?   有胆子大的臣子便进言说道:“皇上,臣以为,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若是皇上能和离地利用选妃这一方法把前朝也平衡好,必定可以挖掘出更多可造之材,也能让朝廷上下更加平稳。”   这言下之意就是让他选妃,好以此控制部分大臣。   齐昭冷淡一笑:“爱卿多虑了,朕治理天下,不需要女人。”   女人,是来宠的,何必让她卷入纷争?   上辈子他后宫没有一人,也没见影响过什么。   那大臣见齐昭拒绝,咬咬牙说道:“皇上!当今皇后无才无德,却独占后宫,实在是叫天下人不服!皇上,天下女子才德双全者万万千千,为何只有她能得皇家宠爱?微臣替天下女子叫屈!”   齐昭直直地看着他,倒是也没生气。   他扔下去一本折子:“你有这叫屈的空挡,不如帮朕想想如何让百姓都能吃饱饭。皇后无才无德?是,她出身平凡,可她救了朕,若是没有她,便没有朕。是以你在不满朕的才干?来,龙椅在这儿,你上来坐。”   大臣吓得屁滚尿流,立即跪下:“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齐昭略带嘲讽地瞧着他:“我看你就是吃得太饱了,根本不知道如今还有多少人会吃不饱,农户们便不会如你这般,正该为天下做事之时,来嚼什么舌根子!朕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若是想不出让百姓们都吃饱饭的法子,便自请归乡吧!”   百姓吃不饱饭,那是历代皇上都未曾解决过的难题,如今地少人多,产量也低,苛捐杂税又剥夺了农户的心血,哪一年不饿死人就是好的了,想吃饱简直就是做梦。   那嚼舌根的大臣就是用三年也想不出来什么法子,灰溜溜地自请辞官回老家去了,等他到了乡下,才发现这世上并非都像是京城那般繁华,多的是吃不起饭的人!   这人这才明白齐昭的怒意,不由得也有些愧疚。   齐昭虽然很有才干,但也只是能想办法让百姓们少交点税,可关于粮食产量这方面,他想破了头也没有特别好的法子。   为了研究庄稼种植,齐昭没日没夜地看书,查阅古籍,研究种植方法,天气,地理位置等等。   好几次福妞半夜醒来就瞧见他还在看书,她心里担心他身子吃不消,但也理解他的困惑。   齐昭登基第二年,后宫仍旧是只有福妞一个人,但却并未怀上孩子。   卫氏进宫时忍不住也低声问:“你们怎的如今都还没有动静?可是身子不好?还是说皇上太忙了?”   福妞有些羞于启齿,齐昭就是再忙,隔几天也要跟她欢好一次的,她的身子在后宫中几百个人伺候她一个,哪里会不好呢?   但孩子没有来就是没有来。   “张太医说我身子康健,没有什么问题,孩子这个事本身就看缘分,娘您也别太担心了,我想,应该迟早会有的。”   其实卫氏本身也不会担心没有孩子齐昭会苛待福妞,可他们如今情况不一样,福妞可是皇后,这关系到皇家子嗣的问题,若是福妞迟迟没能怀上,只怕齐昭定然要选其他妃子进宫的。   可福妞一直到第二年五月份依旧都没有动静,齐昭都登基一年了,大臣们意见极多,还有长跪在殿外求皇上纳妃为皇嗣考虑的。   齐昭一概不理会,但这些东西还是传到了福妞的耳朵里。   她有些委屈,也有些难过。   可是自己就是怀不上,又能怎么办呢?   福妞心情低落,晚上忍不住跟齐昭说:“你是皇上,我知道你心里疼我,可你与寻常人家的男人不一样,不如,你就纳个妃子,为子嗣考虑……”   齐昭本身正在抚摸她的头发,听到这话顿了下:“你觉得孩子跟你比起来,谁更重要?”   上辈子他一声未娶,也没有任何子嗣,不也过来了?   这辈子他有福妞就足够了,孩子有没有都无所谓。   福妞没说话,她心中带着愧疚和不安,齐昭却抱着她安慰说道:“你知道的,我与他们不同,他们在意的是名声和权势,可我在意的是你。这天下并非是我最想要的,若是你不在了,或者是你不高兴,我要这天下做什么呢?”   该报的仇都已经报了,齐南如今被圈禁,日日吃烂菜喝臭汤,算是把齐昭从前的日子都加倍体验了一番。   而齐家的老三老四都是不争气的东西,如今一个被派去西南,一个被派去北疆,两人都永远不会再回来。   从前的仇恨都已平息,齐昭并不是非要做皇上不可。   福妞靠在他怀里:“我有时候还是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你怎么会这么好这么好呢?”   齐昭捏捏她脸蛋:“我何尝不是,有一个这么好这么好的你。”   两人聊着聊着,齐昭就捧住她脸亲了上去,一直折腾到三更,才叫了水。   五月中旬,福妞种在御花园的麦子成熟了,金黄的麦子瞧着就让人心情大好,她遣了丫鬟小厮一道去割麦子,这宫中众多丫鬟小厮,大多是背井离乡好些年的,忽然间要割麦子,都兴奋地摩拳擦掌,纷纷争着去割麦子。   福妞亲自参与,她换了简单方便的衣裳,跟丫鬟小厮们一道割麦子。   虽说太妃们都看不上福妞这种行径,私下偷笑说当今皇上真是眼光不好娶个农门女子竟然在御花园割麦子!   若是娶的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是决计做不成这种穷酸之事的。   福妞可没搭理他们,她让人把麦子割好,晒干,麦粒子打出来。   小太监小郭子精明的很,他只看几眼就立即夸赞:“娘娘!您种的这麦子可真好呀!奴才小时候在家种麦子,可从未见过一亩地长出来这么多的!”   小李子便道:“那是咱们娘娘福运加身,加之这御花园是什么地?那是你老家的地能比的吗?”   福妞着人把麦粒子打好,再称出来,心里也是一凛。   这一亩地足足产量达七百斤!   这麦子是她从王府带来的,当初齐昭在王府时也给她开垦了一块地,那块地麦子也收了差不多六百斤,福妞原以为是凑巧,用那麦子做了麦种,在御花园种了些,亲自侍弄,此外又让人拿着麦种去城郊种了几块地。   福妞心中有些期待,赶紧地让人去把城郊负责种地的人喊来,那人一来也顾不得规矩了,笑容满面地跪下了:“回娘娘!小人正想来给娘娘报喜,今年城郊的麦子一亩地收了六百二十多斤,这真是小人几十年都未曾见过的奇闻!且麦子都颗粒饱满,若是天下百姓都能种上这样的麦子,哪里还会有人饿肚子?”   他让人把麦子呈上来,福妞搭着宫女的手走过去,面带笑意抓起一把麦子看了看,她着人种了将近二十亩地,若是收成都这么好,那便印证了她心中的想法,这麦子做为种子,是可以种出来产量丰富的麦子的!   “赏,重重有赏。”福妞看着手中的麦粒子,心情大好。   可随机,她就觉得猛地一难受,胃中反酸,头晕,差一点呕出来。   “琉璃,本宫不舒服,快扶本宫躺下。”福妞差点站不稳。   大宫女琉璃紧张地一把扶住福妞,让她躺在榻上,担忧地问:“娘娘,奴婢去喊皇上顺道请太医吧!”   皇上很在意皇后,皇后如今不舒服,那是一定要喊皇上的。   福妞皱眉,半晌冷静下来才说道:“先请太医,莫要打扰皇上。”   很快,太医来了,福妞静静地看着太医,果然没一会,太医急跪在地上,满脸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皇后有孕,这简直是极大的喜事,这是满宫里期待多久的好事儿!   可此事前朝却是另一幅场景,大殿之中跪着满满当当的大臣,都是在请求皇上要么纳妃子,要么废了皇后。   人人都道,皇后出身地位,对皇嗣没有进献,实在是有辱皇后这个宝座。   齐昭冷着脸,简直想把这些人都拖出去砍了。   如果只有两三个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发落了他们,可现在是跪在地上的有二十几个人,他哪里能直接砍了?   福妞原本想让人把齐昭喊去,却听闻齐昭被人逼迫纳妃,此时二十几个大臣跪在那里要挟他。   她这会儿身子舒坦了,忽然也觉得这些大臣实在是可笑!   不就是嫌弃她家世低微,没有什么大本事吗?   人人都道齐昭是糊涂了,被她蒙蔽了,可她如今就要好好地证明一番,齐昭没有选错!   “琉璃,着人带上这些小麦,咱们去找皇上。张太医,你也跟上。” 第53章   福妞带人到了大殿之外, 立即有人请她过去,看着乌压压跪着的二十来位德高望重的大臣,福妞微微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匆匆朝齐昭走去。   那二十几位大臣跪在地上本身不想多看福妞一眼, 只觉得此人德不配位,不过是蛊惑人心的妖精罢了。   可还是有人悄悄地抬起头来看过去,她不常出宫,几乎很少出现在别人面前, 那些人见过她的少之又少。   福妞身上是一件海棠红的凤袍,原本有些过于妖艳的衣裳, 却被那张清纯柔和的脸衬得宛若朝霞。   而她白皙无暇的面容就好似带着清香的花蕊,让人见之忘俗,移不开目光。   好几个大臣抬起头追随着那抹飘逸清灵的身影,就好像是见到了神仙下凡。   怪道皇上独爱皇后,试问这般仙气飘飘的女子, 谁人不爱?哪个男人不愿意金屋藏娇只宠爱她一个呢?   福妞走到齐昭跟前,齐昭眼中原本冷淡如寒冰的颜色瞬间变成了柔和温暖的怜爱。   他抓住她的纤手, 低声问:“怎么这会儿来了?”   福妞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 浅笑说道:“皇上, 您看看这是什么?”   齐昭一看, 福妞递给他一把金黄色的麦粒, 颗粒饱满硕大,瞧着很是不错。   “御花园的麦子收了?”   福妞笑眯眯:“是了,皇上猜一亩地收了多少斤?”   齐昭微微沉吟:“寻常地里的麦子不过一亩地收个三百斤,若是好一些的能收四百斤,你这地,五百斤可有?”   福妞掩唇一笑:“这一亩地收了六百多斤呢!且不知这里的, 我这一茬地用了同样的种子分别在京郊不同的地方种了麦子,收成皆是六百多斤!”   齐昭一喜:“当真?!”   他为了解决百姓吃饱饭得问题,不知道愁了多久。,如今被福妞迎刃而解!   底下跪着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人震惊有人不信,这一亩地产六百多斤小麦子?   若真是这样,谁还会发愁粮食不够吃?   长此以往,天下太平,人人都能吃饱饭了!那皇后便是千古奇功了!   谁还敢说她一句德不配位呢?   齐昭抚掌大笑:“皇后研制出来亩茶六百多斤的麦子!而你们呢?一个个冠冕堂皇,跪在这里求我为难天下百姓的恩人!”   有大臣鼓起勇气说道:“皇上这麦子尚还未种谁能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亩产六百多斤?何况臣等也是为了皇上的子嗣考虑啊!”   张太医立即上前:“皇上臣有事要报!皇后娘娘已经有喜了!”   齐昭眼睛一亮:“当真?”   福妞微微羞涩:“也是刚刚查出来呢。”   齐昭搂着她,望向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臣:“你等还有何话要说?皇后可算是替朕狠狠打了你们的脸!我看你们一个个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不如下到大狱了此残生吧!”   齐昭很少动怒,这回他是真的看这几个人不顺眼了。   可福妞却笑道:“皇上,这几位大臣虽则脾气激进了些但都是有才干的不如打二十大板饶恕了吧。”   那些人先是松了一口气再是冷吸一口气。   皇后肯请求皇上赦免他们这真是没想到,但怎么又要打二十大板?   但一想到挨打总比死了强,这些人最终还是感激皇后。   二十大板对于文臣来说也是一个月不能下地了,且能记住一辈子,但救命之恩,皇后的敲打大伙儿如何不明白呢?   福妞把自己种出来的粮食都做成免费的馒头面条赠送给穷苦人家,她虽然怀孕身子不便却记得底层人生活的艰辛,不知不觉,人人都知道,当朝的皇后宅心仁厚,着实是个极其善良之人。   因为福妞善良,带的是齐昭也不敢再轻易杀戮。   每日里他下了朝便去看望皇后,御医御厨派了好些,专门留着伺候福妞。   甚至为了让福妞高高兴兴的,齐昭让人把卫氏接进宫又小住了几日。   卫氏机缘巧合之下收养了一男一女,如今日子也是舒坦的很。   她坐在皇后宫中,瞧着因为怀孕而更添柔和的福妞,心中无限感慨。   想当初在乡下时谁想过这些呢?   那时候只偶尔听到一个算命的说福妞必然嫁给大富大贵之人,倒是没想到还真是泼天的富贵!   卫氏住不习惯宫中,虽然说已经非常自由了,但除了主子便是下人卫氏拘谨的慌,没几日还是家去了。   福妞便觉得有些无聊,齐昭干脆隔一日上朝一次,有人愤愤不平觉得皇上因为皇后变化太多,皇后虽然怀孕了,还不一定就是皇子呢,若是个公主那不等于没生?   再则说就是皇子又能顶什么用?那娇弱的身子,顶多也就生一个罢了!   可福妞的肚子仿佛在与人赌气,她肚子越来越大,大得几乎都有些怪异,传出去便又有人说她怀的是怪胎,种种传言让人听了都要生气。   虽然齐昭严惩了传谣之人,但大家倒是在私底下传起来,有鼻子有眼的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说皇后已经生了个怪胎!   福妞依旧不知道这些,她住在坤宁宫吃好的喝好的,每日不知道多舒坦。   当然偶尔也会不舒服,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重,福妞也未曾见过这么大的肚子,忧心忡忡问张太医,张太医笑道:“皇后娘娘不必忧心,您怀的估摸着是双生子。”   双生子?福妞吓了一跳,接着又觉得不太像。   她也曾见过双生子的肚子的,也没有自己这般大呀!总不会自己怀的孩子有问题吧!   福妞整整担心了九个月,终于到了生孩子那一日,因为十个稳婆一起来料理生产事宜,福妞倒是不至于过于痛苦。   齐昭在外头不住地踱步还差点摔跤,他心里火急火燎,真想冲进去!   忽然一身嘹亮的哭声响起来,齐昭一愣既而笑起来要进去看福妞,可才走动一步就又听到一阵哭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很。   下人喜欢的说道:“皇上!皇后真的生了两个!”   齐昭担心福妞还要往前走,谁知道又爆发出一阵哭声,即哇乱叫的哭声响全部灌入耳朵,齐昭有些不确定,他这是忽然有了三个孩子?!   福妞真的一下子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光乳母就一人配备两名,都是金枝玉叶自然亏待不了。   可她却过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竟然做了三个孩子的娘了?   她也才十八岁呀!   可随着日子渐渐过去,福妞发现,当人娘亲还真的是一件顶快乐的事情呢!   三个孩子都不需要福妞照顾、可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几个小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  icu门口写的,哎太艰难了! 第54章   三个奶娃娃刚出生时都是皱巴巴的, 可因为齐昭十分上心,底下人丝毫不敢怠慢。   乳母,丫鬟, 小厮, 里里外外负责照顾一个奶娃娃的人便有三十几人,围着三个娃娃转的便有数百人。   期间有一婆子给乳母做菜稍微咸了一点便被打发去永巷洗马桶了,谁还敢懈怠?   加上福妞日日都陪着三个孩子,他们便都长得极好, 也才两三个月便出落的白白胖胖圆乎乎的了,福妞捏着孩子们肉乎乎的大腿, 心里头别提多舒坦了。   三个孩子长得不算多像,但都有她与齐昭的影子,传出去人人都道皇后真是会生!一下子生三个简直是少有的奇谈!   但也有人剑走偏锋,私下揣度起来。   京兆尹家的陆夫人在家思索数日,跟自己身边的奶妈说道:“皇后娘娘生了三个, 虽则是厉害,但女人焉能不知这其中危害?”   从前后宫中生一个的若是孩子大一点, 都会很影响日后承宠。   不说那地方会撕裂严重吧, 就说那长满了裂纹的松散肚皮, 哪个男人会喜欢呢?   那可是三个孩子啊!皇后娘娘的肚皮不花成西瓜才怪呢!   皇上就是再喜欢她, 能闭上眼当作看不见吗?   男人好色是天性使然, 若是趁这个时候多与皇后娘娘走动,说不准便有机会了。   陆夫人请命进宫,福妞接待了她,陆夫人言辞恳切地敬献上了一盒子药膏。   “臣妇知道不该揣测娘娘,可臣妇也是生养过之人,知道女人的辛苦。这盒子药膏臣妇亲自试过, 去除肚子上的纹路还是有效果的,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也能有一定作用。”   福妞静静地看着她,她自然明白陆夫人说的什么。   三胎出生后,福妞肚皮倒是没有花成西瓜,也没有松散成破布,但也还是有几道细细的纹,呈现出一种浅褐色,她皮肤很白更显得明显。   腰身也大不如前,肚子前面一块鼓鼓的,宫里的嚒嚒说基本就很难恢复了。   她自然免不了失落,便一直推脱还未恢复好拒绝与齐昭做什么。   齐昭心疼福妞便也未再提起来,只是每晚搂着她睡觉偶尔总是会心生火热,搂着她亲个不停。   越是如此福妞就越是害怕被他瞧见自己的肚皮与腰身,倒是也让人找了不少的药膏,只是收效甚微,心中不免懊丧。   此时听见陆夫人进献药膏,福妞立即便有些心动,但略微一想心里头也差不多明白了。   她听人说过这位陆夫人家中有一千金,长相是满京城一等一的好,陆大人也颇有才干,曾经还有人向齐昭进言举荐齐昭可以把陆姑娘纳入后宫,一方面还可以笼络陆大人。   当然,齐昭没放在心上。   此时福妞微微愣神,不用想都知道这些日子外头都流传着什么。   女人实在是不容易,可她有什么办法?   福妞声音淡淡的:“陆夫人有心了,听闻你家中有一姑娘,才貌双全,若是哪一日得空不妨带来本宫跟前看看。”   陆夫人一喜,立即道:“皇后娘娘,臣妇记下了。”   没几日陆夫人便带着陆姑娘进宫了,这陆姑娘才十五岁,生的娇小玲珑肤如凝脂,那纤腰不盈一握,给皇后献舞一支,步履轻盈灵动,仙气飘飘,霎是动人。   合宫上下宫女太监都看得移不开眼睛,福妞也一瞬不瞬盯着陆姑娘看,感叹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妙人儿。   陆姑娘一曲舞毕,含羞带怯望向皇后,皇后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懒懒地歪在榻上,姿容超凡,冰清玉骨,瞧着竟不似凡人。   她内心一颤,忽然就明白了皇上为何独爱皇后,就这张脸便是倾国倾城无人可替的。   虽然陆姑娘自诩京城第一美了,可看到皇后之后的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可谁知道,福妞却笑道:“明日乃元宵佳节,陆姑娘既有如此舞技,可在元宵家宴上添个彩头。”   陆夫人内心一喜,赶紧应下来,陆姑娘答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   她再次偷偷抬头看向皇后,皇后身上穿着一件珍珠白湖绉群,领口处绣着如意云纹,精致俏丽,陆姑娘心中暗暗记住了。   第二日元宵佳节,皇上命人大办佳宴,现场觥筹交错,美酒佳肴,人人都带着笑意。   今日这宴会乃是宫中最得力的于总管操办而成,唱曲儿的跳舞的让人应接不暇,那压轴出场的陆姑娘更是身段优美,一曲《江南月》跳得让人惊叹。   几位大臣接连夸赞陆姑娘不错,皇上便沉着眸子问道:“你是陆大人之女?”   陆姑娘心生慌乱,弯腰答道:“回皇上,民女父亲正是陆幽岩,民女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皇上献舞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心中也都懂了,陆姑娘是皇上敬献给皇上的。   皇上抓住旁边皇后的手,带着些醉意:“皇后一向体贴,朕瞧了也很是欢喜,陆姑娘跳得不错。”   福妞心中微微发酸,但依然是保持着恬淡的微笑。   齐昭一直抓着福妞的手,眸子里带着笑:“如此佳人岂能辜负?”   众位大臣虽一直都力荐皇上选妃,但此时却都有些懵住了,难不成皇上最终还是为色所迷答应接纳别的女人了?   更有大臣暗自腹诽,觉得皇上先前不过是故意做出情深意重的样子,如今还不是看上了旁的女人?同时又有些羡慕皇上,他坐在那个位置上真是想娶谁娶谁,皇后那般美貌,如今又来了一个陆姑娘,当真是艳福不浅呀!   就连陆大人与陆姑娘父女俩心中的喜悦都要突破胸腔了,两人都打好了谢恩的草稿,可谁知道皇上竟然话锋一转。   “陆家千金才貌双全,温柔可嘉,朕决议.....”   他停顿一番,现场人人都在艳羡这陆姑娘当真好福气。   福妞的手微微往后缩,她是搭了桥,想着齐昭若是喜欢便把这陆姑娘带回去,毕竟他是皇上,与凡人不同。可谁知道齐昭真的开口了,她心中酸得想哭!   只是,齐昭继续说道:“朕做主,陆婉宁与翰林院的张庭林男才女貌正合适做夫妻。”   陆婉宁一怔,脸色发白,陆大人更是慌得要出去质问,还好被人拉住。   翰林院的张庭林乃上上届的举人,因着得罪了人且行事平庸,不得重用,家世也非常一般,嫁给他这辈子还如何活?   陆婉宁干脆跪在地上,眼圈红了:“皇上,民女与张大人素不相识,怎能,怎能如此匆匆......”   皇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满意朕的旨意?还是说你嫌弃张庭林?那你想嫁给谁?难不成想嫁给朕?”   陆婉宁含泪看过去,英俊年轻的男人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尊贵,偏生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又十分勾人,   她多想答一句“民女就是想嫁给您”,可哪里说得出口呢?   齐昭一只手抓着福妞,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把酒杯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咚的一声,在场人皆是心惊。   皇上这不是忽然爱上陆姑娘,而是生气了!   他眯起眼:“朕只喜欢皇后这件事,天下百姓皆知,你若想嫁给朕,那便是猪油蒙了心。朕好心给你指了人你不嫁,那便是朕的话不管用了,陆大人,是这样吗?”   这语气谁不怕?陆大人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爬出来跪下:“皇上!您误会了!臣不敢!皇上肯亲自给小女指婚便是她无上的福气!臣一家感激不尽啊皇上!”   他这么一说陆婉宁也明白了,含泪磕头:“民女多谢皇上。”   陆家朝皇后敬献女儿,皇后帮忙呈现到皇上跟前,不仅没被皇上看上,反倒被许配给一个极其不入流的小官,这成了京城的笑话。   也有人忍不住心疼陆婉宁,那样的绝色,竟然便宜了张庭林那小子!   可谁敢破坏御赐的亲事?   皇上命令七日之内完婚,张庭林家穷,时间又紧促,陆婉宁流尽了悔恨的泪水。   福妞也觉得此事似乎太过,晚上道:“她虽然是.....但年纪轻轻的,嫁了不如意的人只怕一生都毁了。”   齐昭并不在意:“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胆敢踩到你的头上,你性子好,但不代表谁都可以欺负你。”   福妞委屈巴巴的:“我心里都知道,旁人这样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一想到陆婉宁年轻貌美而自己生完孩子各方面大不如前就觉得难受。   可齐昭却搂着她,目光灼灼:“到底我要如何你才能明白?”   他也不想再问,对着她的唇亲了起来,辗转的吻让人透不过气,红色帐子慢慢摇曳,半晌,齐昭在低喘道:“已经百日了,太医都说可以了。”   他说着便要从她衣裳下面探进去,福妞慌乱地抓住他手:“不要......”   她几乎是祈求,可齐昭今日非要看个究竟。   他半是哄半是强硬,最终还是看见了她的肚皮。   的确不够纤细光滑,摸起来松松的,福妞眼睛红红的,有些生气:“你瞧见了?”   齐昭伸出手摸了摸:“瞧见了。”   他声音缓缓的,带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   “你躲着藏着便是不让我瞧见这些?”他低下头一下一下地亲吻那些紫色的痕迹,福妞往后躲,却被他禁锢住,根本躲不了。   福妞有些难堪:“不难看么?”   齐昭想到上辈子的事情,他即位之后有一次骑马打猎伤到了,后背上一道狰狞的伤疤。   “若是我身上有疤痕,你难道就觉得难堪?”他握紧她手,问。   福妞缓缓摇头:“自然不会觉得,我只会心疼你。”   “所以你觉得我会觉得你不好看?你知道吗?我宁愿这些东西是长在我身上让我受伤让我疼,莫要说你以后那般好看,就算是长在了脸上,我齐昭也依然爱你。”   他指腹微微摩挲她微红的双眼,声音令人着迷:“我爱你,生生世世,你无需怀疑。”   福妞浑身被他点了火似的,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做过那事了,此时如一触即发。   滚烫的唇流连忘返,可帐子才初初开始摇晃,外头大皇子的乳母便开始着人通传。   “皇上,娘娘!大皇子啼哭不止,怕是想念娘娘了!”   福妞瞬间变清醒了,慌忙推开齐昭,起身披上衣服便出去了。   大皇子才三个月,自然是依恋母亲的,他最爱哭,虽然是男孩子但哭起来就很难哄,只有他母后才能哄好。   齐昭跟在后面,又担心又是气愤,等瞧见大儿子窝在母亲的怀里咯咯咯地笑起来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这儿子是来报仇的吗!   等把大儿子哄睡,再回到自己寝殿里,两人也都没了方才的兴致。但好不容易熬过了孕期以及前面百日,积攒的爱意可不是那么轻易看可以冷静下来的。   齐昭慢慢抚着福妞的腰肢,声音低醇:“怎的咱们这大儿子竟然是个悖逆父亲之人?哼,等他长大必定要教训一番。”   福妞轻笑:“他才三个月大又懂什么?你啊,哎。”   她温柔又缱绻地转身主动吻了上去,齐昭心中一热开始回应。   柔香入心,让人恍惚,两人逐渐沉醉,衣衫将将要退,二皇子的乳母却来了。   “皇上,娘娘!二皇子不肯吃奶,已经持续两个时辰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让人如何放心?福妞与齐昭自然不管不顾地起来跑了过去,老二的确在哭,见到父亲母亲都来了,哭声小了些,福妞届过来哄了一会,他才算安静下来,又到乳母怀里吃了一会才睡了。   这一夜算是彻底浪费了,齐昭想到这俩臭小子便生气,早上吃了饭心中还是不爽,但因着要去上朝便赶紧走了。   福妞岂能不知道他心情?她吃了早饭分别去看了三个孩子,接着便沐浴更衣,又继续躺回床上。   齐昭早朝上了约莫一个时辰,回来时候本想找福妞说说话,见她不在,便问丫鬟:“你们皇后呢?”   “回皇上,娘娘在床上休息。”   “怎的了?身子不舒服?”齐昭一急,立即抬脚往睡房赶去。   他掀开帐子正准备问福妞是如何了,却分明是瞧见帐子里的美人儿穿着一件水红色绣鸳鸯的肚兜,眸色含情地望着他,哪里有半分不舒服的样子?   齐昭克制住自己的心跳,问:“你这是.....”   福妞脸上发烫:“你不喜欢?”   齐昭抓住她玉臂,把人捞到自己怀里,胡乱地亲上去:“你这是羊入虎口。” 第55章   这一年的春日过得特别快, 福妞忙着照顾三个孩子,此外也要当心看顾齐昭,怕他忙于朝政疏于健康, 也怕他因为三个孩子而失落。   一整日下来, 时间都是都分给了夫君与孩子,自己都没有多少空当,更没有时间去做其他事了。   可她做的事情却在改变着无数的人。   那一年因为福妞种出来的粮食产量特别高,齐昭便下令让人把小麦送到各地作为种子, 眼见着就要到了丰收的时候。   若是往年即便是丰收的时候百姓们顶多吃几顿饱饭,过了那一阵子依旧是节衣缩食, 日子紧紧巴巴,不饿死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这一年有朝廷亲自赐下来的小麦子种子,有的人满怀希望,但也有人并不屑一顾。   朝廷赐下来的种子,也不见得是什么神仙种子, 搞不好就是噱头。   可等到收麦子这一日,大家辛苦地下田把麦子割回来, 再打出来谷粒, 一称, 都震惊了!   因着麦子种子尚未全国都普遍, 只是先实验了两个洲府, 所以只是这两个地方的人享受到了这种喜悦。   足足是往年两倍的产量,这定然是够吃的了!   有人算了算,今年不仅能把账还完,还能多吃几个月的饱饭!   节衣缩食吃野菜的日子,终于要结束啦!   不少人看着那一堆堆的麦子,忍不住抹泪, 对着京城方向下跪磕头,高呼吾皇万岁。   这一年的丰收季节,是真的丰收季,人人欢乐,新麦磨成粉,再做成馒头面条,吃起来香甜管饱,这简直是无上的幸福!   知道感恩的人便去打听这小麦子种子是谁弄的,知道是皇后娘娘之后,心中都是感激与赞叹,一国之母果然人如其名!   喜报一封接着一封,齐昭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盖不住,他瞧着文物百官,声音都是激动:“众位爱卿想必已经都知道了!今年新实验的小麦丰收,给百姓们带来了极大的好处,皇后功不可没,朕这样说你们可有意见?”   这谁还敢有意见?就是从前对皇后有意见的人现在也不敢有了,毕竟能让百姓吃饱饭的法子能想出来的人除了皇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因为今年的实验大获成功,齐昭便命令所有适合种小麦的地方都种新型的小麦,第二年收麦时举国欢呼,几乎所有年年饿肚子的百姓都哭着感恩皇上与皇后给的这种麦子种子。   齐昭着人暗访了一番,发现大伙儿今年的确是生活好了许多,不少乡下人家不再吃杂粮面配野菜,细面也不再是过年才能吃上的东西了,大部分人家一天吃上一顿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各个地方的大小官员提到这事也都觉得纳罕震惊,特别是一部分致力于治理民生的官员,花了那么多辛苦的功夫都没能让大家过上多好的日子,皇后娘娘的一个小麦种子,竟然就叫所有百姓都吃饱了饭!   因为各地丰收,皇上便想亲自问官员们当地的情况,便让人传书,命各地知府知州都要前去京城面生,对自己地盘的子民们未来的生活做个周全的计划。   郑启申也得到了这样一封传书,且上面还提到了其他的事情。   书信上皇上赞他郑启申创办女子学堂,振兴潭州,他想要郑启申进京城与他一叙,谈谈关于女子教育的问题,争取把本朝的风气改变一下,提升女子的地位,毕竟女人中的佼佼者也非常地多,不能让女人的智慧被轻易埋没了。   郑启申合上书信,下意识地想到了福妞。   他与福妞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也不过是大半年罢了,那时候他只顾着政事,想尽办法去振兴潭州,未考虑过自己的亲事,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家穷,所有的家当都用在了勤政爱民之上。   可是知道福妞要定亲的时候,他还是难受了好几夜。   其实他何尝不喜欢她?聪慧灵动,善良美丽,在他要床边女子学堂时义无反顾地帮助他,没有任何怨言与要求,好多次他经过女子学堂看着她在里头教女孩子们读书,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他那时候想,要不是家穷,他是一定要娶福妞的。   有时候也想,他毕竟是知州,虽然说是两袖清风,但也比寻常人有面子太多,若是要娶福妞,说不准福妞也愿意,可是,她都已经要订婚了。   郑启申瞻前顾后,下定决心去阻挠福妞的亲事时,却发现福妞一家都消失了。   几乎是凭空消失,留下一家包子店。   他什么事都做不成了,日日去那家包子店等,派人去查,却不知道为何什么消息都查不到。   郑启申去问要跟差点跟福妞定亲的人,得到的答案是福妞死了一家三口意外身亡。   他失魂落魄暴瘦了三分之一,养了一年多才回过神,想到福妞与他说过的话。   福妞说他是个好官,说百姓都等着他带大家过上好日子。   她那时候笑着说:“郑大人,潭州若是没了你,大家可如何过呀。”   郑启申仿佛找到了力量,重新振作起来,把女子学堂越办越大,日日扑在潭州的百姓身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把那信合上,略微收拾了下行囊便进京去了。   中秋节,各地从四品以上官员齐聚京城,皇上特地命人办了一场宴会。   郑启申到了京城之后感叹当今皇上与前一任果真不同,他当年考科举是来过京城的,但如今与那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既然到了京城,就要先拜访恩师,郑启申到了陆家,他老师陆幽岩见到他开始爱神叹气。   “难得你还记得为师,启申啊,为师如今在朝中已经不行啦,大势已去矣。”   自打他妻女得罪了皇上,他在朝中如过街老鼠,哪里还敢露头?皇上次次见了他都不喜欢。   郑启申恭敬地说道:“老师品德高洁,恩重如山,学生一生难忘。”   陆幽岩摆摆手,终究是有苦难言,安排他在家里住下。   郑启申连随从都没带,他虽然是从四品,但为人随性,一切从简,到了陆家有些不自在,但陆家丫鬟知道他是个从四品的大官,都想着若是被官老爷看中了那日后便发达了,赶紧地挤上去伺候。   就连回娘家来的陆婉宁看了郑启申一眼,都心里恨皇上把自己赐给了张庭林。   那张庭林倒不是坏人,但整日里只顾着读书,完全不顾家,家里紧紧巴巴的日子根本不好过。   她真是恨,跑到亲娘屋子里哭了一通,说日子多寒酸可怜,她娘也没有法子,这女子都已经嫁了,还能如何?   陆婉宁哭起来毫无顾忌:“都怪皇后娘娘!若是真心帮着我,如何不为我解释半分?若是不想让我去伺候皇上,只说便是!”   陆夫人也觉得不悦:“这样的女人真真的可怕,设好了陷阱引着咱们往里跳,可她是皇后,咱们都能如何?”   “天道好轮回,从古至今有几位皇后是从一而终的?今日她是皇后,来日还不知道是谁!更何况……”   更何况也不是没有皇上喜欢上已经出嫁的女子,只要扳倒了现在的皇后,她就还是有机会,皇上不是都称赞她跳舞好看么?   就算是无法得到皇上的欢心,能扳倒皇后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陆夫人捂住她嘴:“你呀!傻子!这话心里想想便是了,可千万莫要再说了!否则被宫里头那位知道了,又是大罪!”   他们娘儿俩说了一番,陆婉宁心情好多了,红着眼出来了。   她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两个丫鬟在叽叽咕咕的。   陆婉宁顿住脚步。   “这画像是谁呀?怎的知州大人身上带着女子的画像?还有这条帕子,你瞧,这上头还有字,这是什么子?”   “不认识,不过这女子真的好生漂亮,怪不得让人喜欢得都日日待在身上。”   陆婉宁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那俩丫鬟吓了一跳:“回小姐,我们去给郑大人洗衣服,不小心瞧见了他衣裳里的东西。”   陆婉宁拿过来一瞧,她一眼就认出了,那画像是皇后!   而那手帕上绣着两个很小的字。   “福福。”   当今皇后,名讳正是王福福。   陆婉宁眸子一沉:“你们拿衣裳的时候郑大人可知道?”   “郑大人睡着了……”   “赶紧送回去,不要再动了,就当不知道。”   “是,小姐。”   两个丫鬟赶紧把衣裳给送了回去,郑启申车马劳顿,累得不行,睡得很沉,倒是没有发觉。   三日后,便到了中秋佳宴,百官群至,热闹非凡,简直是十年一遇。   且这回不仅是御厨做的饭菜,还有用各地官员带来的小麦作出来的各式各样的吃食,精巧味美,寓意很好。   皇上的三个孩子也都会走了,虽然也才一岁多,但不知道为何,似乎是皇家子女比寻常人家的都更优秀,两位皇子小小年纪显得既帅气又高贵,而小公主玉雪可爱,穿着一身粉色的宫装,娇滴滴的像是雪团子,她会走路之后反倒不爱走路,喜欢被乳母抱着,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在吃。   郑启申遇到了小公主,他看着那张与记忆里有些重合的脸,微微愣神。   旁边的嬷嬷提醒:“这位大人,这是咱们皇上皇后膝下的公主。”   郑启申赶紧行礼:“微臣给公主请安。”   公主还在牙牙学语,懂得东西不多,她滴溜溜的眼睛看着郑启申,忽然咧嘴笑了:“甜!甜!”   郑启申瞧见那笑容,心里更是猛地一击。   这女孩儿跟福福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笑起来的神态,也许都巧合吧,或者,是他想太多了。   郑启申一路上都有些神不在焉,等到落座之后却被皇上点名夸赞了,赞他是少有的好官,又聪明过人,行事不凡。   同时,皇上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都正对郑启申的味口,比如一整套关于如何治理国家的古书。   郑启申跪下谢恩,可还未起来,旁边忽然走上来一个宫女,跪在地上便喊:“皇上!民女要告发这位郑大人与皇后的私情!”   群臣哗然,郑启申看过去,只见这位宫女似乎与陆老师家的女儿长得是一模一样,他神情并未有太大波动,只是觉得荒谬。   皇上更是猛地冷喝一声:“大胆!拖出去!”   陆婉宁猛地磕头,额头都破皮流血了:“民女是为了皇上好,为了社稷好!皇上难道是心虚!若是皇上您不查清楚,只会沦为世人的笑柄啊皇上!”   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即有人出来请求皇上查清楚。   可今日是什么时候?这么难得的相聚一堂的机会,齐昭分明不想破坏氛围。   他从来就不信福妞会与其他人一起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陆婉宁指天发誓,说自己绝无半句虚言。   郑启申只是觉得她一定是疯了,便道:“那你便拿出来证据吧。”   陆婉宁走过去,猛地从他怀里拽出来一块帕子,一张画像!   “这便是证据!”   立即有人来检查那两样东西,接着送到皇上的手里。   齐昭把画像打开一看,呼吸都要停住了,再看看那帕子,他熟悉的福妞的绣工。   没错,任谁看了都会怀疑,但齐昭依旧相信福妞。   “就凭这两样东西你就在此污蔑皇后?你到底是有几颗头够砍的?!”   陆婉宁大声喊:“民女死不足惜!但求皇上身边的人干干净净值得这豪掷一切的独宠!否则天下人都不服气这位皇后!郑大人,请你说说看,你是不是喜欢这画像上的女人?”   郑启申有些不解:“这画像上之人与皇后有何关系?下官从未见过皇后。”   陆婉宁呵呵笑道:“皇后便是这画像上之人!”   这下人人都在震惊地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婉宁道:“能送手帕之人,必定是私下都心悦对方,郑大人与皇后的这段风流韵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郑大人说说吧。”   郑启申笑了笑,忽然伸出巴掌对着她脸打了过去。   他本身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也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这会儿也明白了,怪不得自己找不到福妞的消息了,原来她竟然是做了皇后!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旁人污蔑福妞,这一巴掌,他想也没想便打了。   陆婉宁震惊地捂着脸:“你是我爹的学生!你敢打我!”   郑启申面容平淡:“我是爱慕画上的女子,但并不知道她做了皇后,何况她也不喜欢我。这手帕不过是她居住的旧屋子里落下的,我拿了私藏罢了。我郑启申一生穷困,没有资格娶那样好的女子,珍藏在心底还不行么?”   他说完,与皇上对视,丝毫不怕。   “今日既说开了,那微臣不免要多数一句,虽说王姑娘从未喜欢过下官,但若是哪一日王姑娘受了委屈,下官赴汤蹈火也要保全了她。皇上,您若是想砍微臣的头,便砍了吧。” 第56章   郑其申的话让其他大臣都出一身冷汗, 谁敢对皇上说这样的话呢?   那不砍头都不太可能,毕竟是觊觎皇后呢。   其实齐昭心里也非常不喜,他看得出来郑其申是个很不错的人, 也看得出来郑其申是真的喜欢福福, 而且是那种隐忍沉厚的爱意。   曾经的他不也如此?隐忍着就失去了她,成为了永远的痛。   但是齐昭也清楚地明白,福妞不会喜欢心胸狭隘之人。   郑其申与她势必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况郑其申又是一个一心为民两袖清风之人。   齐昭声音淡然:“皇后仁德聪慧, 对她心存爱慕实属正常。但爱卿要知道,她是朕的妻子, 朕爱她如命,她江山不分伯仲。”   若非碍于这么多大臣,齐昭只会说江山算个什么,他只爱福妞。   郑其申磕头:“微臣明白,祝愿吾皇与皇后娘娘洪福齐天, 百年好合。”   他清清白白不卑不亢让齐昭生出后怕,当初幸好他及时去了潭州, 否则说不定福妞便喜欢上这厮了!   末了, 齐昭不仅丝毫未曾斥责他, 反倒嘉奖一番委以重任。   这让在场的大臣们又刷新了认知, 心里忍不住觉得当今圣上的确英明, 并非是传言中独宠皇后有违朝纲之人。   今日原本福妞也要参加宴会的,只是因着身子不适便留在殿内休息了。   她睡了一觉觉的舒服多了,几个孩子也回来了。   大皇子亲亲她脸说:“想母后。”   他最聪明,小小年纪都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而弟弟和妹妹虽然不及他聪明,但却也都想念母后,争着去往母后怀里挤。   福妞笑眯眯地把他们三个都抱在怀里:“你们去中秋宴上可吃着什么好吃的了?”   小公主认真地说:“糕, 甜。”   福妞刮刮她小鼻子:“吃了糕糕很甜很甜是不是呀?”   大皇子瞥一眼小公主说:“妹妹,胖。”   小公主眼睛一瞪,呜哇一声哭了。   这时候老二赶紧给妹妹擦眼泪,搂着她,福妞瞧着他们仨乱作一团也觉得好笑,赶紧哄了起来。   好不容易哄好了,乳母又过来说该给他们喝奶了,便又抱走。   福妞就是再好的耐心,面对三个孩子也还是脑子嗡嗡的,正打算休息下,就见齐昭回来了。   他平静地走过来:“头疼可好了?”   福妞点头:“好多了,你怎的回来这么早啊?”   “人太多吵得慌,有胡大人他们在,我回来也没事。”   该赏赐的也都赏赐了,流程都是事先定好的,他在不在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福妞笑笑:“那你若是累了就躺一会休息,我陪你。”   齐昭顺势便也就躺下了,他搂着她睡了一会,心里浮浮沉沉地安稳了下来,却依旧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潭州的郑其申你可认识?”   福妞原本都要睡着了,听到这立即精神了:“认识的呀!莫非他也进京了?”   齐昭心思复杂起来:“嗯,你与他如何认识的?”   福妞也不隐瞒,把自己替郑其申付馄饨的钱以及帮助他办女子学堂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说起来倒是觉得当时那段时光还蛮有趣。   “你不知道,郑大人真的是个好官,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内心诗情画意,在潭州种了许许多多的花,潭州人们生活的自在又愉悦,是其他地方人都比不上的。”   就连她爹娘都时不时怀念在潭州的生活呢。   齐昭越听越觉得酸,他竟然不知道福妞对郑其申评价竟然这般高。   原本笃定她不会喜欢郑其申,可现在知道她对郑其申没什么多余的感情只是赏识这个人罢了,他还是不高兴。   总之,齐昭听着她夸赞旁的男人就觉得浑身不适。   福妞说着说着就发觉他脸色不对,靠过去,笑着问:“你怎的了?”   齐昭声音冷硬:“你说郑其申人好,百姓爱戴,大公无私,平易近人,处处都是优点,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那我呢?”   福妞讶异:“什么那你呢?”   齐昭暗暗咬牙:“你夸了半日旁人,怎么都不夸夸我?”   这话更叫福妞讶异,她捂嘴笑了起来,齐昭干脆把她弄到怀里不许她笑:“你笑什么?难道我还没有可夸之处?”   福妞这才正正经经看着他,她眸色莹润,若月光映在湖面,教人感觉到无限的温柔与爱意。   “我夸旁人,那是因为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就觉得此人有缺点也有优点,但你不同,你如今就是我的命,有时候我就觉得我跟你一起才是一个整体,你说我该如何夸自己?”   她靠在他胸口,声音又甜又酥:“你虽然是皇上,但也是个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失误之处,但我下意识就觉得你每一处都是好的。对的是好的,错的也是好的,没有可夸之处是因为处处都是好的。”   齐昭被她这一番话哄得心花怒放,但还是故意问:“哦是吗?那你的意思是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不好?”   福妞有些难为情:“你.....都很好,没有不好。”   见她说假话,齐昭冷哼一声,抓住她就亲:“还想诓我?”   他非要逼着她说实话,两人这么一折腾,帐子又落下来,鸳鸯被胡乱翻着,福妞香汗淋漓,嘴里忍不住求饶。   可齐昭不肯饶过她,直到最后,福妞才愤愤不平地说:“你唯一的不好,便是床上太孟浪了些!”   这让齐昭哈哈大笑,从她耳根一路吻到眼睛:“你喊好哥哥我便不那么孟浪了。”   两人在屋子里忙活,外头廊下站着三个奶娃娃,都眼巴巴地等着见母后。   等了小半个时辰,那门终于开了,齐昭打开门瞧见三个粉团子一样的娃娃,嘴角都是满意的笑:“来让父皇抱抱......”   可谁知道,三个娃娃挨个推开他,哭唧唧往屋子里跑去:“母后......”   齐昭站在原地,风中凌乱,他能争得过其他男人,可面对这几个娃娃,还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等小公主瞧见母后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哇的一声哭了,哭着哭着忽然走上了,啪唧给了齐昭一拳头。 第57章   齐昭瞧着几个奶娃娃紧紧地搂着他们的娘, 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他总是觉得自己忙,觉得自己能跟福妞在一起的时间太过短暂,如今一瞧, 这短短的相伴的时间也被这些孩子给抢走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他一个大男人, 能跟孩子们置气吗?   何况还是自己的孩子。   见孩子们纠缠着福妞,他只得叹叹气继续去御书房做事情。   这一做就到了深夜,孩子们都被抱回去睡觉了,福妞左等右等不见他, 干脆打了灯笼带着宫女一道去等,远远隔着纸窗瞧见那熟悉的剪影, 似乎很是忙碌,福妞便坐在廊下等,想着等齐昭忙完出来自然能看到自己了,也不许下人们告诉。   她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廊外的月光, 迷迷糊糊地竟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齐昭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廊下睡着个人,原以为是宫女偷懒, 走近一看却发现是福妞。   他一下子心疼起来, 想把她抱走, 福妞却醒了, 她揉揉眼:“你忙完了?”   齐昭半是责怪半是心疼:“这么晚了, 风又大,你怎的坐这里?”   “我想着你在忙,不能打扰你,但又想着等你一起回去,便没有让人喊你。”   她站起来,靠在齐昭怀里:“等了你好一会, 想你了。”   那酥软嗲得让人发麻的声音,让齐昭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他亲亲她的额头:“我也想你。”   两人相拥着回到寝殿,福妞亲自伺候齐昭脱了衣裳,又让人打水进来洗脚,一边轻轻说些话儿。   这样寂静的夜,没了孩子的纷扰,倒是舒适的很。   等躺到被子里,齐昭搂着她,满心都是安定。   他坚定地说:“孩子还是不能要太多了,实在是聒噪,如今三个孩子都分去了你那么多时间,若是再来两个不是更可怖?”   福妞忍不住低笑:“那便不要了就是,等孩子再大些我便不管他们了,我全心都扑在你身上。”   事实上证明福妞这话根本就是反话,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当娘的只会越来越上心。   三个孩子逐渐长大,学习说话,看书,为人处世,以及身体上的每一处不舒服,一个月长高了多少,吃胖了多少,福妞都时刻关注。   不知不觉,孩子们都五岁了,一个个都长得格外好,两个皇子启蒙很是顺利,读书写字分外优秀,还学习了武术,人人都道他们是历来最聪慧的皇子。   而小公主也娇软可爱,学习了不少的书,嗓音娇甜,唱歌宛如天籁,人人都道她是全天下命最好的女孩儿。   这仨孩子最喜欢自己的母后,每一日一有空便跑去找母后,福妞越是看他们就越是喜欢。   这两年齐昭也越发地忙,他深刻地记得上辈子自己登基第七年的时候边疆爆发了一场战乱,死伤无数,最后他亲自带兵上阵,虽然说勉强打胜了,却也身负重伤,昏迷了十数日才醒来。   这一世他提前做了不少的工作,试图阻止这场战役,不只是为黎明百姓着想,也有他不想离开福妞他们的原因。   可谁知道,天不遂人愿,一道道捷报传来,边疆还是打了起来,且情况危急只怕受不住。   齐昭愁得好几夜都睡不安稳,他看着福妞的睡颜,难以想象自己带兵出战,只留他们母子几人在宫中。   满朝上下如今瞧着是平顶,实际上谁怀有异心那都说不定,若是出了事,他该如何护着他们?   又是一夜未眠,齐昭只恨自己重来一世竟然也未能改变命运。   第二日一早,福妞起床帮着齐昭梳头,忽然一顿,心里疼了起来。   她竟然瞧见齐昭的头发里出现了一根白发!   虽然是很不明显的白发,可还是叫福妞心里非常难受,齐昭才二十多岁啊!   最好的年纪,合该英气勃发的时候,却生出了白发。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瞧见镜子里的齐昭闭着眼睛,眉头微不可察地闭着,思绪飘了很远。   人人都觉得齐昭幸运,先是先皇子嗣稀薄太子自杀,因此轮到了齐昭的父亲继承皇位,再是其他几个兄弟都不成器,谁也没有想到会是本来已经死了的齐昭杀回到京城,成了太子,再顺利继承了皇位。   有人佩服他的真实才干,也有人酸溜溜地说是齐昭运气好,换了谁都能做好皇帝。   福妞沉静地垂下眸子,她知道,齐昭不容易。   旁人其乐融融闲散游玩之时,他在忙着处理国家大事。   天下每个人的日子都系在他的身上,这并不是谁能轻易负担得了的。   福妞悄悄地把那根白发藏了起来。   可谁知道齐昭还是发现了,他微微抬头:“你瞧见了我的白发?”   福妞更心疼了:“这也没什么,人吃五谷杂粮,偶尔长出来一根白发又有什么。”   齐昭微微一笑,握住她手:“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他把福妞拉过去坐在她腿上,看着她清澈的双眸,声音里都是不舍得:“西疆打起来了,捷报上说形势不容乐观,只怕……我要去一趟。”   福妞心中一颤,下意识抓住他衣襟:“去多久?”   “多则一年,少则三五个月。”他如实答道。   福妞心中乱得如麻一般,她舍不得,何况齐昭要去的地方可是战场呀!那里日日都要死伤无数,若是死的是齐昭,伤的是齐昭,还不如要她的命!   可她又怎会不知道,齐昭如今是一国之君,他不去谁去?   他若是不去,举国上下更是大乱,国不安,家何安?   可那心里丝丝缕缕揪着的疼让福妞忽视不了,她艰难地问:“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说着说着,她眼泪都要掉了。   齐昭语带艰涩:“若是有旁的法子,我也不忍心将你们留在京城,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可……此番我只能去一趟,你放心,我会派最好的暗卫护着你们,你们就待在后宫莫要出去,定然不会有事。至于前朝我也会安排好,我尽量早些回来。”   福妞觉得心中一片恍惚,宛如做梦一般,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但此事已成定局,最终齐昭还是定了出发的日子,卫氏与王有正知道之后便进宫来陪伴福妞,两人也都很是担心齐昭的安危。   福妞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也未向旁人表现出不舍或者悲伤,只是每逢一个人时便忍不住落泪,眼睛都哭红了。   她熬夜做了些贴身衣物,想到战场上的凶险,又给齐昭亲手做了一件护甲。   “这马甲里头是我着人寻来的密甲,缝了三层,轻薄不压身,也能防刀枪,你戴着,我缝了四件,你若是损坏了,就换一件戴,切记,一定要带。”福妞递给齐昭一只包裹。   关于打仗时候的战衣,尤其是将领所穿的铠甲都是精制而成,已经是现有的技术中最厉害的了,若是宫里特制的衣裳都防不了的伤,福妞这马甲定然也防不了,根本不需要福妞再费心,但她做了,齐昭还是拿下来了。   他想起来自己上一世受过的伤,心里隐隐也有些焦躁,但如今命运轮转,还是要上战场,他只能尽量避免,让自己不要受伤。   福妞又把护身符,锦囊,如意结一一塞到他衣服里。   “这些都带好,不能拿下来,我跟三个孩子都等着你,齐昭,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   说到最后,福妞嗓音终究哽咽了。   齐昭握住她的手:“等我。”   他一定会回来,全须全尾地回来,与她坐观大好山河,与她共度余生点滴。 第58章   齐昭身披铠甲, 踏上骏马飞驰而去,身后数万大军声声如雷,扬起的风尘不计其数。   原本福妞想送他到宫门口, 齐昭怜惜她身子, 不让她出来,只在皇后所居的宫中见了最后一面便走了。   这一走似乎与往常起床去上朝别无二致,可福妞却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她心中难安, 孩子们来逗她笑,她也都笑不出来。   才第一日, 福妞就连着三顿饭都吃不下去。   宫人们急坏了,皇上临走之时可是叮嘱过了的,一定要好生照看皇后,若是皇后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脑袋可都留不住。   可这皇上才走第一日, 皇后就不吃饭了?他们能怎的办?   最后一行人去求卫氏,卫氏心疼闺女, 便去劝福妞吃饭。   福妞拿起来筷子, 一口饭吃下去又觉得难以下咽, 她实在吃不下, 心里头担心齐昭担心得厉害。   最后, 勉强喝了些燕窝,小公主拿来画本子要福妞给读。   她知道,母后最疼她了,什么时候她想看了,母后都给读的。   可今日福福只道:“乖儿,不若你去找两个哥哥给读, 母后此时不方便。”   小公子撇撇嘴:“可从前哪怕父皇在侧,母后都当没看见,首先就紧着儿臣的,怎的如今母后不喜欢儿臣了?”   福福一愣:“你说,从前为了你们,母后都是把你父皇晾在一边的?”   小公主点头:“是呀,母后,您心里最疼的是我,第二是两个哥哥,第三才是父皇呢。”   福福心中一痛,她竟然把齐昭忽略至此吗!   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她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一时间悔恨布满胸腔,福福难受的很。   “乖,你去找两个哥哥玩,母后有事要忙。”   最终,小公主只得怏怏离开,福福心中实在是焦躁不安,来回踱步良久,最后闭上眼靠着床,隐约还能闻到齐昭留在屋子里的气息。   她实在是想他,但这一回分开可不是只有几个时辰,她必须得打起精神来替他守住皇宫。   虽然说齐昭着人看住了后宫,没人能进来欺负福福,可若是外头万一出了事情,她还是要出去的。   齐昭走后十日,福福夜里忍不住哭,白日里总算恢复了饮食,细心教导三个孩儿,闲时便去佛堂跪着诵经。   她在宫中的一言一行,自有人细细记录下来,快马加鞭送到了齐昭手里。   齐昭到战场一个月后,收到捷报,知道福妞的现状难免心疼。   他此时也艰难,战况不容乐观,齐昭原本一张白皙温润的面庞被风吹日晒了一个月多月,已经变得微微粗糙,眼神凌冽,他站在营帐之内,借着烛火看地图。   李将军痛心疾首地说:“皇上,明日一仗万分凶险,皇上您不能亲自上去啊!臣请求皇上允准臣率领大军攻打过去,皇上您万金之躯,且不能有丝毫损伤!”   否则这天下如何?百姓何依?   可齐昭看着李大将军,上一世李大将军为了保护他冲在前头,当场中了一刀不治而亡。   那一场战役惨烈至极,李将军为国捐躯,齐昭也身受重伤,虽然是赢了却也叫人心里万分沉重。   尤其是回京之后齐昭醒来,瞧见李家上下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更是愧疚难安。   重来一世,他不会让李将军死,也更不想自己受伤,这仗也一定要胜!   两人围着那地图商量了一夜,齐昭把福妞给自己的密甲递给李将军一件:“你把这密甲穿上,多一层防护。”   李建军摸了摸那密甲,轻软不硬,像是只比普通的衣裳结实了一点,应当也没多大用处,但皇上说了,他自然是要换上的。   第二日,两人率领大军冲向敌营。   虽然说齐昭做好了完全准备,可依旧抵不住敌方的凶悍,很快就血流成河。   齐昭心中发慌,他只觉得依靠一己之力终究是敌不过命运!   眼前的场景与上辈子几乎是尽数重叠,那刀光剑影之间,李将军已经嘶吼着冲向前面!   齐昭大喊一声:“李培!你给朕回来!”   可李将军哪里听得见,挥着刀就往前冲,耳边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淹没了,齐昭只看见一刀闪亮的光刺向李将军的胸膛之中,他怒极,拼尽一切往前冲,再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还是要打仗!为什么他操劳得生出来华发依旧阻止不了,为什么李将军还是要中刀!   原本以为李将军必死无疑,可谁知道,那刀刺到李将军的胸膛之中不知道怎的滑动了下,直接就偏了,李将军立即躲了一下,挥手就砍向了对方!   齐昭及时支援,两人大杀四方,一鼓作气,带领大军把对方逼退了五十里!   这一场战役大获全胜,李将军胸口中了一剑,却堪堪只是皮外伤,齐昭反复查验他那伤口,快和地不行:“你把朕都要吓死了!”   李将军提起来也觉得十分怪异:“当时那刀直接刺到我胸口,我也想着自己必死无疑,可不知道为何,竟然躲过了一劫!”   他检查自己的衣裳,这才发现铠甲都被刺穿了,唯有皇上赏赐的那件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密甲还好好的。   想必就是这件密甲保护了他!   李将军当即跪下谢恩,齐昭再一看自己的衣裳,也觉得震惊。   上一世他受重伤昏迷不醒,便是浑身的护甲都被刺穿了,这一世去上一世几乎差不多,只是,他多了一层密甲,那密甲完好无损!   是福妞!是福妞的密甲在保护他与李将军!   福福此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在宫中亲手制作齐昭的衣裳,想着若是齐昭回来,便能直接传来,若是他不回来,自己就让人送去。   她清楚他的尺寸以及喜好,心里惦念着,自然要把这些都做好。   齐昭走的时候是三月,如今马上就要五月了,她渐渐也心如止水,每日里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安心等着他。   她始终相信,齐昭绝对会平安归来的。   后宫人少,日子波澜无惊,只是这一世福福才刚起床,宫女就急匆匆来报:“皇后娘娘,外头徐大人求见,说是宫中要举行祈雨典礼,皇上不在,只有您能来祈雨。”   福福微微一怔:“祈雨?”   “是啊娘娘,说是如今旱情严重,再不祈雨只怕今年颗粒无收,可皇上临走时说了,为了您的安危任何人都不能让您出后宫的呀。”   福福坐起来,想了半日,说道:“给我梳妆换衣,我出去见一见他们。”   她既然是皇后,便要担起皇后的责任,而不是缩在金丝笼里。 第59章   出了后宫, 坐着轿辇一路到了祈雨所在的大殿,巫师以及大臣们都在,见福福来了便都行礼。   巫师打扮妖异, 行礼过后说道:“皇后娘娘, 如今旱情四起,不得已请您配合着祈雨,这也是为天下百姓着想啊。”   几位大臣也纷纷上前说些基本没用的废话,咬文嚼字干巴巴的, 福福也不看他们,她知道这些大臣们并不喜欢她。   其实, 今日倒是真的有大臣抱着为难她的目的而来。   皇上素来维护皇后,先前不问缘由地就独宠着皇后,后来更是因为皇后研制出来高产量的小麦,对皇后十分看重,不容任何人说一句皇后的不好。   可越是这样, 大臣们私下就越是看不惯皇后。   原本那些有女儿的大臣们都是指望女儿进宫服侍皇上给整个母族带来荣耀的,如今没了机会心里焉能不嫉恨呢?   祈雨历来都玄乎的很, 并非次次都有用, 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形式, 也许只是心理安慰。   但今日这几个相约而来的大臣私下都商量好了。   若是皇后娘娘祈雨没用, 到时候便以皇后无能为由传出去一个名声, 再让巫师装模作样算一番,说老天不喜皇后,斥责皇后独霸后宫因此才责罚天下百姓无雨可享。   钦天监的人通过看云推算出此后一个月只怕都不会下雨,因此那几位大臣胸有成竹,只待福福行完祈雨形势便开始攻击她。   晴空万里,热气腾腾, 香案上摆着瓜果与烛台,巫师们来回跳动,福福总觉得是在故弄玄虚,但还是随着他们的安排一一做好该做的。   等一系列流程做完她也有些疲惫香汗淋漓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宫女过来扶住她,福福看向苍天,也就是万里无云,晴得有些过分好了。   几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走出来跪下说道:“皇后娘娘莫非不诚心?怎的祈雨之后天上丝毫未有改变?”   福福静静地望着他:“我也只是凡胎肉身,祈雨表了诚心,也并非一定能让老天爷下雨,你这是何意?”   另外一位大臣也出来跪下说道:“臣等别无他意,只是为百姓着想,历朝祈雨都颇有成效,到了皇后娘娘这里竟然一丝风都没有祈来,这……”   几人都用一种压迫式的眼神看着福福,福福丝毫不惧怕:“历来大臣们精于社稷,若是旱情大臣们也会想尽法子帮助皇上分忧,何况如今皇上远在战场,以血肉之躯阻挡奸佞来袭,尔等可有半分体恤之心?本宫祈雨,你们也不能闲着,身为朝廷命官,百姓的父母官,一味地来指责本宫便是你们想出的抗旱法子么?你们读过的书里可是教你们遇着旱情指责皇后便可以了?不用动脑子想法子?”   几位大臣恼羞成怒,立即站起来:“皇后娘娘!我等也是朝廷命官,你一介女子怎可妄议朝政,在此侮辱我等!我等不如辞官归乡!”   福福忍不住冷笑出声:“说不过了便开始撒泼么?辞官归乡?治不了旱情便要辞官归乡,我还真是替这满天下的百姓,替皇上谢谢你们了!懦弱!无能!”   她鲜少发脾气,但此时只想镇住他们,便捡了难听的话说,几位大臣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   可谁知道,他们还没发作,几道雷声闪过,乌云飞速飘来,几乎是瞬间,哗啦啦地开始下大雨!   宫女赶紧扶着福福去檐下躲雨,那雨下得极大,几位大臣也匆匆赶去躲雨,只听噼里啪啦的雨声越来越急。   福福原本与大臣们拌嘴的郁闷瞬间消散。   可谁知道,大雨只下了一会会便又停了。   一位大臣冷哼:“呵呵,若是真的是一国之母,又怎会只祈到了这么一场小雨……”   话才说完,一道闪电直接劈到他跟前,他立时退回到屋檐这下,吓得差点尿裤子!   福福冷冷地瞥他一眼:“废话这么多,怎么害怕闪电呢?”   巫师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天有眼了!”   福福没再搭理他们,看向外头黑沉沉的天,叹气:“若是再来一场大雨便好了。”   她话才说完没一会,倒是真的来了一场大雨!   这一场大雨一直下了半日,地上干硬的土地得到了充分的浇灌,湿润得成了稀泥,植物们喝饱了水,都变得生机勃勃。   旱情严重的地方得了这一场大雨,老百姓们都跪在地上畅快地笑了起来。   至于那几个大臣也哑口无言。   其实历来史册上祈雨成功的并不多,尤其是当场就下了这么大雨的,他们心里隐隐后怕。   这就算了,这几个人从宫中离开回去的路上,闪电不知道为何专门跟着他们的马车劈,那车顶都劈得焦了!   虽然说人没事,可心里头的害怕却不是假的,回去之后统统生了病。   福福心情极好,晚上睡前披着半干的头发,穿着一身杭绸寝衣,伏在案上给齐昭写信。   屋外雨势小了些,淅淅沥沥的,她想起来曾经在乡下的日子,有时候下雨了便与齐昭一起出去抓鱼,晚上用火烤着吃。   那时候他们不用肩负天下,尚未有儿女,自在又年轻,一心只有那些简单的快乐。   如今似乎坐在人人羡慕的位置上,可谁知道他们的苦楚?   相隔万里,担心着彼此的安危,思念宛如冷水蔓布了全身。   福福写着写着,一滴泪掉落下来,她好想齐昭,好想靠在他胸前哭一哭。   远在万里之外的齐昭这会儿也在写信,他们打了胜仗,预备班师回朝,但大军难行,回去也是要消耗上许多时间,便想写一封信提前让人送回去,也好让福妞安心。   可他写来写去,最终却觉得什么也表达不出他的心。   最终,几张纸上全部写满了想你。   等福福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她瞧着那信上简单的重复的两个字,心里甜丝丝的,也知道了齐昭带兵打了胜仗,很快便要回来了。   如今各处旱情也早已缓解,满朝上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等着齐昭回来。   福福特意着人准备了许多东西,想着等齐昭回来之时到宫门口迎接。   她实在是等的心急,若非情况不允许,简直就想飞奔出宫几十里去接他。   齐昭回来时是七月底,天气正是炎热之时。   因为安排了人特意来提前告知福福齐昭他们要回来了,福福便不顾炎热要去宫门口迎接。   三个孩子听说父皇要回来了,也都异常激动,纷纷要跟着母后一道去迎接。   可福福怕天气太热孩子们受不了这暑热,只许他们在宫里等着。   她带着十几个人在宫门口等了许久,忽然就瞧见前面转角处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虽然看不真切,可她心里头还是突突地跳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福福越等越觉得心急,难受得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徘徊了一会,叫来贴身宫女细细嘱咐了一番。   那宫女立即悄悄地走了。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胜仗是喜事,可也免不了牺牲无数将士,齐昭带着这些人的骨灰回来,便也不坐马车,他就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虽然热得然发狂,却觉得心里沉重。   齐昭都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人的家人期盼着他们回来,却只见到了骨灰盒会是怎样的难过。   他作为皇上,势必会好好安置牺牲了的将士们的家人,但那一辈子的伤痛又如何弥补呢?   心中的沉重夹杂着期待见到福妞的喜悦让他心情复杂,这世上难以排解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从前都是自己慢慢消化压抑,如今有福妞,他总算不至于那样困苦。   眼见着京城越来越近,旁边将军说道:“皇上,大约再有一刻钟咱们便能到了城门口。”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前来递信,说是皇后递的。   齐昭一喜,赶紧拿起来一看,纸上并非是皇后的字迹,但说的话却叫他眉头一皱。   “万事小心,谨慎为上。”   这都到了京城门口了,按理来说应当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福妞怎么会这样提醒他?   齐昭勒令所有人停住,想了一会才道:“带几个人先往前去,拉着那辆马车。”   此外,他又用暗哨召唤出自己养的暗士,前去打探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一查倒是真的查到了,宫门口不知道被谁暗藏了炸药,只等齐昭他们到了之后便点燃,到时候只怕谁也逃不掉!   齐南已经被关在王府的院子里不记得多久了,他日日装疯卖傻,瘸着腿却也没有被虐待,有一阵子跟死了也没有区别。   可这样的日子越是过久了,他就越是清醒。   他也是有皇家血脉的,齐昭可以抢走皇位,他为什么不行。   若是齐昭死了,他便有机会了。   齐南趁着齐昭不在京城,轻易地就与人联系上设了这个局。   他确保万无一失,一定可以成功,直到齐昭一脚踹开了门,剑指在了他的喉咙处。 第60章   齐昭此番并未留情, 他那剑几乎挑破喉咙,最终收了回去,淡声吩咐:“处理了他。”   他前脚才踏出大门, 后脚齐南便被人一脚踹倒在墙上, 口吐鲜血,不过小半个时辰便直接去了。   齐昭未让人知道自己行踪,悄悄地回了宫,对外只说延缓了行程要在城外驻扎一日才能回来。   福福得了这个消息, 心中也有些遗憾,但安全最重要, 她也未说什么只在屋子里继续整理齐昭的衣裳被子。   这些都是宫女该做的事情,但福福喜欢亲自去做,她把齐昭要穿的衣裳都拿出来晒晒,把被子也晒一晒,想到齐昭喜欢喝茶, 又赶紧喊替身宫女:“前几日宫外才进贡来的御前龙井呢?皇上喜欢喝这个。”   白芷笑道:“娘娘,皇上明日才回来, 如今就要找出来吗?就放在那盒子里呢。”   福福点头:“嗯, 现在就找出来, 最好是先泡上。”   她想着, 若是齐昭忽然回来了, 喝不到怎么办呐?虽然明知道他明日才回来,但心里总是想把事情做的更周全。   白芷答:“是,娘娘,奴婢遵命。”   白芷一走,福福又在瞧齐昭的枕头,她给齐昭做了个新的枕头, 里头装的荞麦,睡觉时对脖子很好,齐昭这么一去几个月,做的又是顶辛苦的活儿,定然是身子都不舒服,这荞麦枕可以让他好好歇息一番。   但这高度他还没回来,不知道合不合适?   福福拿起来那枕头,翻来覆去地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随口说:“香芹啊,你去御膳房一趟,着他们多加些菜备着,今日开始就多做皇上爱吃的。”   香芹微微一怔:“娘娘,皇上还未回来……”   “让你做,你做便是了。”福福笃定地说道。   她要把一切都提前预备着,自打齐昭走后,她便缩减开支,吩咐御膳房不可铺张浪费,每日膳食都是荤素搭配即可,基本不会张罗一大桌子菜。   但如今齐昭要回来了,她心疼齐昭的身子,自然想多弄些好吃的给齐昭。   福福弄着枕头,半晌听不到香芹的答话,香芹这丫头素来乖觉,今日怎的了?   她正想回头,忽然就听到一声熟悉而又温润得声音:“皇后娘娘的话,当然得听。”   福福一愣,心跳得厉害极了,转身一瞧,只见那副山水画屏风旁边站着个人,他一身盔甲尚未脱掉,上头还有洗不掉的血迹,头发整理过却依旧蓬松散乱,与从前那个温润清雅的人可一点都不像了。   他身上沾满了风霜的痕迹,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   宫女们早已都退了出去,福福觉得犹如做梦,她飞奔过去,想抱住他,却又立即松开,上下打量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日才回来?可有受伤了?让我瞧瞧!我听闻你们这一仗极其艰辛,死了上万人,你受伤了吗?”   她越说越觉得难过,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担忧随着眼泪奔涌而出。   齐昭没有受致命的伤害,但小伤必然是避免不了的,他手背上有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胳膊上也有几处痕迹,甚至下巴上也有一块摩擦掉了皮的地方。   看着真是疼啊!那都是皮肉,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就那么被刀剑一刀刀地戳着,宛如戳了她的心!   齐昭始终笑着,他捧着她的脸,像是看美玉,舍不得转开视线。   “让我瞧瞧你,我太久没见过你了。”他贪婪地看着她,热血涌上来,相隔几个月的思念如万头野狼冲向草原,他一低头,略带生疏却很快就轻车熟路地含住了她的唇。   柔软清甜,夹杂着眼泪的苦涩,让他上瘾崩溃,想要冲撞发泄。   两人跌跌撞撞搂在一起,吻得忘情至极,福福颤抖着胳膊勾住他脖子,声音嘶哑:“你受伤了吗?”   齐昭低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你亲自来检查。”   他带着她的手解开自己身上的盔甲,一处处,她指如柔夷,轻轻地划过,齐昭深深吸气,隐忍着体内的颤动。   “受伤了吗?”他问。   福福眼睛红红的,齐昭未受大伤,但身上的肉却硬实了许多,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   她没说话,却主动凑上去亲吻他的喉结,齐昭哪里受的了这个?身子一番便把她压在了身下,没命地折腾了起来。   御膳房得了皇后的命令立即做了三十八道菜,基本都是皇上爱吃的,但皇后与皇子公主爱吃的自然也不能少,否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可谁知道苦苦等了那么久,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眼见着色香味都不能俱全了,皇后那头还没着人传膳呢。   皇后作息规律,一向传膳都很准时,可今日这般,谁也不敢催,御膳房的人去打探了一次又一次,却没有结果,可把御膳房的总管给急秃了头了!   最终,皇子与公主的乳母擅自决定先传膳给几个孩子吃,皇后既然在休息不让人打扰那也不能饿着孩子。   皇后一向宽厚,想必不会斥责。   皇子与公主们吃好了饭,想去看一看母后,谁知道在外头等了许久,宫女们也不许他们进去。   “母后到底怎的了?”   香芹脸色红了红,答道:“娘娘只是有些疲惫需要休息,大皇子二皇子,小公主,您几位不若先回去休息,等娘娘休息好了自然会去告诉您的。”   三个孩子学习了一日,就想晚上见见母后谁知道这见到了一扇门,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最终也只能先回去了。   一直到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皇后寝殿里的大床上才彻底安静下来。   福福累得眼睛紧闭一句话说不出来。   女人白腻如脂的香肩上是斑驳的红痕,她重重地叹息一声。   “原以为你在外受苦颇多,回来之后定要细细养着,可谁知道……你比原先还要凶猛!”   齐昭听到这话笑出了声:“你不喜欢?”   福福抬头看他一眼,杏眸里水汪汪的:“喜欢,喜欢的很。”   分别那么久,她如今顾不上矜持顾不上劳累,只想紧紧地抱着他。   两人也不饿,便也没急着下床,搂着在一处说了许久的话,得知那几个大臣趁着自己不在刁难福福,齐昭面色一沉:“待我明日便发落了他们。”   福福掩唇一笑:“倒是不必了,听闻那日他们回去之后被闪电追着劈,一个个到家便吓病了,不等你发落,他们只怕都要辞官了。”   听了福福祈雨之后立即就下大雨的事情,齐昭忍不住笑起来:“你果然是福星,历来祈雨能成的有几个?都聊以□□罢了,没想到你这般厉害。”   上一世他打仗归来,昏迷中旱情四起,等苏醒之后坚持着才处理了大旱之事,虽然是拨了银两无数去赈灾,但国库空虚,好几年才缓过来,那几年真是什么都不能干,捉襟见肘,分外尴尬。   可是福福不仅替他解决了粮食不够吃的事情,如今又免了大旱,齐昭当真是感激她!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这才出去用膳,第二日一早,皇子公主们瞧见父皇回来了,都是一惊,接着喜气洋洋冲上去关怀父皇。   那么久不见孩子们也都很想念父皇,可温存过后,还是更喜欢母后,问起来母后昨儿是为何睡那么早。   见几个孩子围着他们母后说不完的话,齐昭咳嗽一声:“你们这几个月书读得如何?”   他一一考了一番,故意出的比较难的题目,考得孩子们哑口无言。   两位皇子不敢反驳,小公主挺直腰板拆穿他:“父皇是有私心!不过是想与母后独处罢了!父皇,您难道只喜欢母后,不喜欢儿臣?”   齐昭直白地说道:“那是自然,你们母后才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三个,都排在她之后,快去读书吧,父皇与母后多日不见,有许多话要说,你们可莫要耽误我们。”   三个娃娃被驱逐出去,气得不行,但彼此安慰打气,都说母后最偏心他们了,要不了多久肯定抛下父皇来找他们。   可小家伙们这回算错了!他们的母后像是黏在了他们父皇身上似的,两人要好的谁也分不开。   最终,小公主气得暗暗发誓:“等我将来也要找一个只喜欢我的人!”   这一年之后,大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日子越来越好,人人歌功颂德,都知道今日的好生活乃是皇上圣明皇后贤惠。   往上数上几百年,也从未有过哪个朝代能让所有人都吃饱饭,吃不饱饭的,皇上便开皇仓放粮,不教任何一个人饿死。   只是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总有人标新立异,民间渐渐流传出些关于齐昭的传闻。   有人说他就算是再英明能干,做出再多的政绩,也掩盖不住他杀父弑兄的事实!   这事儿被传得有声有色,传话之人宛如就在当场看见了似的,倒是把齐昭的父兄甚至是先皇都说的多么仁德大义,是齐昭狠毒残忍,若非齐昭篡位,他们也定然比齐昭做的更好。   此时便有些好吃懒做,如今只能吃饱饭但妄想发财的人跺脚说:“是呀!若不是齐昭这小人,咱们如今早就升官发财了,何至于顿顿只能吃白面馒头?”   他们越说越激愤,竟然就组织了一个名为正义教的玩意儿,还拉拢了不少的教徒,处处诋毁当今皇上与皇后。   仗着太难搞皇帝远,这些人在江南之地□□,对齐昭敌意甚多,巴不得齐昭与王福福当即暴毙。   他们可不希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希望再出几件大事,证明齐昭昏庸无能。   也是不巧,还真的出了大事,宁海之地水兵来袭,隔海的瑶国蠢蠢欲动,分明是要攻打大齐。   大齐之人不善水上战斗,若是他们真的打过来,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齐昭愁眉不展,连着几晚与大臣们商议如何应对。   这一日福福见他竟然是消瘦了几分,背地里也是担心,当着宫女们说:“瑶国之人为何要来侵犯我朝?他们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好吗?这一打仗又是死伤无数,难道不怕天谴!说不准明日就地震了!”   她这话只是气愤说说罢了,可谁知道不过几日,真的来了捷报,说瑶国地震,死伤无数,自顾不暇,立即就退兵了,哪里还敢骚扰大齐?!   齐昭听闻一下子笑了,他没想到福福随口说的话竟然成真了。   这也许是巧合,他自然也不会想到是福福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但奇怪的是接下来几件事都让人惊叹。   有一日小公主在御花园里陪母后散步,问:“母后,彩虹是什么呀?”   “彩虹就是一道颜色各异的东西挂在天上,弯弯的,很漂亮。母后也形容不好,唉,若是此时天上出现一道彩虹便好了。”   她才说完没多久,天空缓缓出现一道巨大的彩虹,横跨半个天空,笼罩在皇宫之上,绚丽至极。   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的人也从未见过这么漂亮这么大的彩虹呀!   这事儿传出去,人人都说皇后娘娘的嘴巴只怕是开过光的!说什么来什么!   接着,又有一次,御膳房传上来的一道饭菜之中竟然验出来带毒!   齐昭当即怒极,跪了一屋子的人,但此人做事谨慎,一时竟然查不出是谁下的毒。   福福也是后怕,脱口而出:“这下毒之人如今阴险,难道不怕自己被毒虫咬上一口,也试试中毒的滋味么!”   才说完,忽然不知道哪里飞出来一只毒虫,嗡嗡嗡地在大殿之中飞了一圈,朝跪着的一个太监脸上飞去,猛地咬了一口气!   那太监疼得直吸气,脸上瞬间肿了一大块。   齐昭冷冷地盯着他:“拿下他!”   太监的脸被毒虫连着咬了数口,心里害怕极了,不等齐昭问话,差点都尿裤子了。   “皇上,皇后,奴才有罪,奴才被人胁迫……”   那小太监很快把事儿都招供出来了,原来是一个自称是正义教的人不顾性命也要杀了皇上。   齐昭沉下眸子:“正义教?”   很快有人去查了,回来说道:“皇上,正义教乃是江南那边组织起来的,人员复杂,一时也很难尽数摸清楚,这些人只怕是存有异心。”   齐昭吩咐道:“尽力去查,切勿让他们再壮大了。”   朝廷一开始打压,正义教的人便觉得自己更正义了,对齐昭的污蔑之词更多。   有一次福福听说了正义教在外的说辞,甚至把她说成了一个善妒无能又极其妖媚的狐狸精,气得不行,当即说道:“这些个正义教的人,嘴上说着朝廷如何如何不好,私下却吃着朝廷的补贴,享受着朝廷的好处。脸皮真是厚!怎的不把那张烂脸撕掉!”   这话说了不出半个月,正义教教内忽然流传起一种奇怪的病,越是正义教内德高望重的人,脸上就烂得越是厉害,长满了红疙瘩一说话便疼。   这病奇怪的很,就只有正义教的人长,其他的人都不长,而后有人便听说了皇后的话,心里害怕起来,不少胆子小的人便退出了正义教,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有几个死皮赖脸想耗下去的人死活不肯退教,誓要跟老天斗到底,谁知道脸上流脓长疮,连带着脖子上也开始长,苦不堪言!   官府得知他们是正义教的,也不肯再发放救济,任由他们饿着。   瞧着身边人人都能吃饱饭,而他们正义教之人日日忙着污蔑皇上皇后,啥活儿不干,如今窝窝头都吃不起,更何谈白馒头?   最终,这些人也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彻底退出正义教,正义教正式解散。   自打这之后,原本正义教的人反倒比普通人更拥护皇上皇后。   而京城的人则是处处都在说皇后的嘴极其厉害,说什么来什么,人人都巴不得求皇后替子实现愿望。   其实福福还是觉得都是巧合,她日常说的话可多了,比如希望自己能年轻几岁之类的,可哪里能实现呢?   定然都是巧合,所以当有人来求她多说几句时,福福只能拒绝。   她不能把这事儿当真,若是自己说了,结果人家的事情没有实现,那岂不是很尴尬的?   但旁边她可以拒绝,自己的亲娘亲爹,却是拒绝不了。   卫氏有一阵子没有进宫,便听到四处传言说皇后娘娘说什么是什么,简直如活菩萨一般。   她打听了一番,倒是越来越深信不疑。   女儿自小运气就与旁人不同,这是他们亲眼瞧见过的,比如钓个鱼都能弄到夜明珠呢!   如今福福在宫中养了几年,吸取了皇家的真龙气息,说不准身上的好运更多了?   卫氏想了几夜,与相公商议了一番,决定进宫。   福福听完爹娘的话,震惊了:“娘,您要我设法让您跟四个姐姐见一面?”   卫氏也有些为难:“娘知道这很难,但是……娘真的想你的四个姐姐。当初他们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走了,这么多年娘放下了,可心里还是惦记,就想知道她们如今在哪里呢?好不好?”   福福很心疼她娘,虽然觉得此事荒谬必然办不成,可还是答应了。   “娘,那我试试吧,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不然,咱们一起去佛堂里求一求,求求先皇祖宗保佑,皇家的祖宗总是很厉害的吧?”   卫氏赶紧点头:“成!咱们也就是试一试!总比不试要强呀!”   齐昭也陪着去了,四个人跪在佛堂里,给四个姑娘敬香。   可敬香之后便再无反应了,卫氏终究怅然若失,笑着摇摇头:“都那么多年了,她们也该忘记我了。还是怪我不中用,当年没有能保住他们。”   她说着说着,还是流下泪来,王有正赶紧扶住她安慰一番。   这一日用了午膳,齐昭要去见大臣,福妞让人把她爹娘安排到房间里休息,自己也回屋睡了一会。   屋里点了松香,淡淡的香味中,福妞合眼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地,就朝着一片森林的出口走去,走着走着,瞧见不远处一座房子,那似乎是自己的家,福妞打开门走进去,就瞧见她娘,她爹,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都在呢。   几个小女孩见着她,都笑得特别开心:“妹妹!”   福妞一怔,卫氏笑着说道:“傻福妞,这是你姐姐们呀!回来怎么不喊人!” 第61章   福妞也曾做过噩梦, 梦里她奶奶训斥她,说她一家子都无情无义,梦里的奶奶面色青黑, 可怖至极。   可不知道为何, 此时见着四个姐姐,却丝毫没有可怖的感觉,倒是觉得一切都亮堂堂的,四处都是温馨的很。   她下意识就喊了出来:“大姐, 二姐,三姐, 四姐!”   四个姐姐都生得很美,且各有各的风格,大姐端庄大方,二姐俏丽聪慧,三姐柔情似水, 四姐稍显泼辣说起话来玲珑八面让人分外开心。   见福妞回来了,四个姐姐赶紧围上来:“五妹, 你怎的才回来?瞧瞧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她们一人递给福妞一枝花儿, 是纯白色的百合, 上头还带着露珠, 馨香扑鼻, 漂亮的很。   福妞喜欢的很:“好漂亮的花儿!”   卫氏笑吟吟的:“你们也别忙着叙旧,一起吃饭吧。”   她做了一桌子菜,王有正则是帮着端菜,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农家菜,六个人热热闹闹吃了起来。   这场景仿佛日日都发生着,四个姐姐都笑眯眯地同爹娘与福妞说话。   大姐声音软软的:“爹娘放心, 我们四个走了之后并非去投胎抑或受苦,而是去了天上负责养花呢,日子清闲又自在,也没有勾心斗角,遇不着恶人,衣食无忧,每日都很快活。”   二姐眼睛一眨:“对,娘万万不要再哭了,世事皆有定数,我们四个都是当初娘救过的花儿,因此是到人间报恩的,却没曾想倒是给娘惹来许多伤心。”   三姐委婉劝道:“但咱们也改变了家里的命运,原本五妹是要受苦之人,可咱们齐心协力保住了五妹,如今爹娘与五妹都过得不错,倒是也好极了。”   福妞想到自己那回差点死了,正是遇到了四个姐姐带着她才重回家中,感激不尽:“姐姐们,福妞能活到今日,多亏了你们照拂,你们在天上也放心好了,爹娘这里福妞一定会照顾好的!”   她说完,四姐忽然伸手上来捏捏她的脸蛋:“你呀,就是太单纯了!还好有我们四个以及齐昭护着你。不过这世上也的确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比如奶奶和大伯母,如今沦入到了畜道,被人掌握着生杀大权,一生都要让人随意糟践,这也是他们的报应了。”   听到这,卫氏与王有正微微一怔,也倒是都觉得这是报应了。   卫氏分别拉着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四个女儿,笑着落泪,一一叮嘱她们往后定要照顾好自己,说自己多么对不起她们。   虽说四个姑娘都闲云野鹤一般的性子了,见卫氏这样还是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圈。   王有正也是一直叮嘱:“爹娘无法跟着你们,你们四个一定要好好的!”   再多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一家人这顿饭吃到最后都相对默默无言,唯有落泪。   最终,四姑娘擦擦泪笑道:“能有这一回相聚之日也是老天开了眼,我们四个也没想到,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福妞,爹娘就拜托给你了!”   福妞红着眼点头:“我记下了,若是有缘,咱们必定会再相见的!”   一家人抱在一起,都是不舍。   可也就是一瞬间的空儿,福妞醒了过来,她瞧着熟悉的寝殿,却觉得方才并不是一场梦,就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一般,福妞怔怔的,半晌才起身擦了把脸略微整理下头发和妆容便去找她爹娘。   卫氏与王由正也是方才那会儿醒来的,见着福妞便握着她手说道:“福妞!我们见着你姐姐们了!宛如真的一样!你姐姐说他们在天上养花呢,日子快活的很,爹娘总算是放心了!”   如此看来,竟然是真的成真了,他们三人同时入梦,一起梦到了福妞的四个姐姐。   这种离奇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福妞抱住卫氏:“娘,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姐姐们过的好,往后您也就了了一件心事了。”   这些年,这事儿就是卫氏与王有正的心结,此番解开心结,整个人精神都好了许多。   福妞命人做了许多精巧的点心端上来,把三个孩子也叫来。   “今日你们便不需一直埋头在书里头了,多陪着你们外祖父外祖母。”   三个孩子也很喜欢外祖父与外祖母,因为父皇时常不对他们言笑,在宫中能见到的多是太监以及严肃的师傅,很少能见到外祖父这样和善的男子,三个娃娃都围在外祖父与外祖母跟前。   卫氏搂着他们,给他们讲乡村里的事儿,没多大会儿,王有正又带着他们去放风筝,皇宫中都是欢声笑语,福妞看着也觉得心里舒坦。   从前的日子似乎都已远去,偶尔回想起来却也历历在目。   瞧着宫女手里抱着的狗,福妞想到四姐说的话,奶奶和大伯母都沦为了畜生,如今日日受着践踏与折磨,想来这也是他们的报应。   再想想从前村里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样了。   齐昭治理天下之后,人人都能吃饱饭,那么他们村里从前的苦日子大约也都结束了。   但福妞想到余氏与田大路,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都在做些什么。   正想着,齐昭忙完回来了,他远远地带了些宫女太监,后头还跟着不知道什么人。   福妞冲他笑笑,齐昭跟王有正卫氏打过招呼,笑道:“爹娘,福福,你们猜猜我把谁带来了?”   福妞往后看了看,乌压压的宫女和太监,都穿着差不多的制服,她也看不清谁是谁。   “谁啊?我这样也猜不出了。”   齐昭挥挥手,便有人带了三个人上来,那三人一见到福妞,王有正与卫氏,眼睛瞬间亮了,但还是循规蹈矩地行礼。   福妞意外极了,赶紧让人把他们扶起来。   卫氏喜极而泣,也顾不得礼节,上去握住余氏的手:“大路他娘!你们怎么来了!”   其实也实属巧合了,当初福妞一家从乡下搬到镇上,再后来去了永州,再到潭州,与田大路一家彻底失去了联络。   田大路成年之后先是去镇上药材铺子里租学徒,后来学到了些东西,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斗胆去了京城。   他独自一人在京城打拼了数年,竟然学到了一身治病的本身,跟着师傅开了一家医馆,声名大噪,买了田产铺子以及房屋,着人回去把爹娘接了过来。   田家一家子从乡下一跃到了京城,余氏与田明康便想着如今有钱有势,不如花些银子四处打听打听,瞧瞧能不能找到福妞他们。   当初田明康能站起来,多亏的是卫氏的手艺,他们一家子都记得王家的大恩大德。   尤其是田大路,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不肯娶媳妇。   余氏焉能不知,这小子轴的很,之所以那么有胆子四处去闯,还不是因为当初受福妞一家去镇上做生意的事儿鼓励的?   他心里一直都惦记着福妞,只怕想知道福妞有没有嫁人,如今怎样了。   余氏想着,若是能找到福妞了,福妞若是没嫁人,他们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求娶,福妞若是嫁人了,那他们就劝着田大路娶一个媳妇,总不能一辈子孤身一人吧?   这样想着,他们四处花银子贴画像,老家和京城都贴了许多。   有一日这画像被人呈到了齐昭跟前。   齐昭特意去田大路的医馆看了看,他的医馆如今在京城是非常有名的,人人都知道这位田大夫医术了得,且心地善良,不知道救过多少人。   他心里如何不知道当初田大路的那点小心思,见田大路迟迟未娶,倒是觉得好笑。   这人真是如上一世的自己一样,执拗的很。   虽然说心里对田大路还是有些排斥,可齐昭也感念田大路是个好人,在京城做了那么多好事。   他想,他还是需要让田大路死心,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的。   齐昭让人把田家三口人都喊到了宫中,直接带了过来。   田大路如今也二十多岁了,经历了无数事情,他穿一身月白色袍子,面色平静地看着福妞,心里却波涛起伏。   眼前的姑娘与从前相比,艳丽多了几分,却并无那种岁月带来的粗粝感,她从前是像乡野的蔷薇,如今却是养在宫中的人间富贵花。   离他越发地远,但他也知道,福妞过的很好很好,根本无需他来操心。   他也更没有这个操心的资格。   期待了那么多年的机会,原来一直都没有过,田大路低下头,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卫氏与余氏相谈甚欢,王有正与田明康把酒言欢,说起来从前一起上山打猎的日子,都是感慨万千。   齐昭静静地看着田大路:“朕知道你的心思,但从今往后,这一页还是翻过去吧。”   田明康眼神平静:“草民领旨。”   一月后,田明康娶了妻,妻子秀外慧中,极懂礼数,伺候的余氏喜欢的很。   福妞知道之后也觉得高兴,她没有亲自过去祝贺,却也要人送了一份贺礼。   贺礼是一对玉如意,极其珍贵,莹莹生光,打开来便让人眼前一亮。   田大路却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他自打那日见了福妞之后,便觉得世上之事如云一般变幻,就好似未来的日子如何过都不重要了。   可他新娶的妻子忽然伸手拿起来一枚玉如意问道:“相公,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但我也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62章   田大路虽然对自己的妻子没有太大感情, 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来的,他自然也以礼相待。   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他自然没办法让自己一下子喜欢上妻子, 妻子汪氏也明白, 只默默地陪伴着他,生活上事无巨细都照看得极好。   可田明大路始终在心里觉得,他们之间是没有感情的,如何比得上小时候与福妞青梅竹马之情?   若非有齐昭在前, 他想他这辈子原本也有机会娶了福妞的。   只可惜,可惜……   直到有一日, 田大路病了,他给一位伤寒严重的患者看病,不幸也染了风寒。   这一年的风寒尤其可怖,似乎比往年都厉害,即使田大路自个儿是大夫, 也还是一病不起,吃了好些汤药也不见效。   他出于医者的警觉, 不许人靠近他, 怕也传到旁人身上。   可田大路没想到, 他昏昏沉沉差点就不省人事。   就在昏迷之际, 有人靠近他, 轻柔地给他用温水擦脸擦手,给他喂水喂汤药,喂粥,仔细地安慰他。   朦胧中,他瞧见是自己的妻子汪氏。   汪氏满眼担忧,清秀的面庞上挂了晶莹的泪:“相公, 皇后娘娘得知你生病,还赏了许多好东西,你不是最爱重她赏的东西吗?你得好起来,瞧瞧是什么东西,我可都没有动。”   那一刻,田大路浑然听不到她所说的皇后娘娘赏的东西,只觉得眼前的柔弱又可怜。   他想,他不能死。   这一场病,让大路清醒了许多。   他终于明白,所谓的爱,有时候都是虚无的幻想,生活最重要的还是柴米油盐,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能在身边照顾你心疼你,才是最要紧的。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田大路待汪氏极好,汪氏本身就是个聪慧女子,两人日渐感情浓厚,很快便有了个儿子。   见田大路夫妻两个这般恩爱,齐昭也放心了,他一直都担心着田大路对福妞还有残余的感情,生怕会有什么事端。   福妞也乐得见田大路夫妻恩爱,对他们更是关照,赏了不少的名贵药材给田大路的医馆来用。   田大路医术精湛,不愿入宫做太医,且时常免费给人医治,一时成了民间圣手。   而宫中齐昭亦是非常能干,他有福妞陪在身边,日子充实,心情好了做事情也顺当,于朝政上花了很大的心力,加上福妞的襄助,举国上下愈发地富庶。   他们二人偶尔私下商议国事,不讲究所谓的后宫不可干政,齐昭就发现福妞虽然柔柔弱弱的,但许多思想很是先进,比那些大臣们都更厉害。   两人鼓励行商,设立免费读书的学堂,供应那些酷爱读书却家境不足以支撑学费的孩子,此外又鼓励各地种植新型作物,开垦土地,一时间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莫说白馒头,如今寻常人家一个月也能吃上一回肉了,谁还会巴巴地等着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呢?   福妞与齐昭的心愿是天下人人顿顿都有肉,出门行路不用脚,兜里时时有银两,再也不用惧怕苦日子。   他们两个三十岁这年,外族来袭,因为齐昭非常注重养兵,因此很轻松地歼灭了敌军,原本他们并未想侵占别族疆土,可谁曾想大齐将士们打过去之时,外族子民跪了一地,请求大齐收留他们。   其中一人喊道:“谁人不知道天下唯有大齐是真正享福的地方?那里的人永远不会挨饿,君主圣明,皇后慈爱,国泰民安,永远没有后顾之忧!求大齐收留我们!歼灭我们的大王,我们实在过够苦日子了!”   这种敌国子民主动投靠的事情从古至今还是头一次,举国上下都感叹自己的确是生在了福窝里,有幸赶上了齐昭这样的好皇帝,瞧瞧,都引起其他国家的人这般羡慕了!   末了,齐昭下令着人活捉了他们的大王,把这个小国也纳入大齐,子民也得到了大齐子民们一般的对待,人人信服,都高兴得不行。   此事可谓是奇谈,谁不对当今的圣上竖起大拇指呢?   远在潭州的郑启申听说了之后沉默许久,他的确是佩服当今圣上的办事能力但这其中他也坚信有福福的襄助。   王福福这个女人啊,就是个宝,谁得了谁这一生便再无憾事了。   他沉默了会,继续处理政事,并未说什么。   但齐昭这几日瞧见了旁人进言提出给郑启申加官进爵一事,他冷笑一声把折子扔到了一旁。   这个郑启申,这都十来年了,依旧未娶,却在政事上处处用心得不行。   若是旁人齐昭定然会大大地赏赐,可郑启申他是绝对不会让其进京的。   这么多年来,齐昭想过不少的办法,让人给郑启申搭桥牵线,希望他尽早成亲,数不清的美女送到跟前,郑启申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   他政事上卓越出色,搞的满朝大臣都力荐皇上提拔郑启申,可皇上偏偏不提拔。   只是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了,都有人在背后议论齐昭到底在想什么了,甚至有人真的猜出来了,说齐昭怕郑启申。   毕竟当初郑启申可是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说他会一直等着皇后,若是皇上辜负了皇后,他第一个饶不了皇后。   齐昭越想越气,最终一怒下令把郑启申调到京城来,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郑启申能翻出来什么浪花儿来!   郑启申老老实实地来了京城,也并未有任何接近皇后娘娘的举动,只在中秋宫宴上远远地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见她如一朵盛放的牡丹,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宫装,明明也不年轻了,可依旧花容月貌,宛如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瞧便知道过得极其滋润。   郑启申淡淡一笑,没再看了。   但就这一眼也叫齐昭非常地不舒服。   他可以容忍自己等福妞一辈子,但看着郑启申这样,就满心不舒服,次次上朝瞧见郑启申都浑身不舒坦。   等下了朝,见着福妞就要腻歪许久,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这郑启申胆大包天,说不准就是想等着钻空子!我娘越是看他就越是心里头堵得慌!”   福妞都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你真是想多了。”   齐昭气哼哼的,福妞哄了好半日才好。   郑启申在京中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这让齐昭看久了倒是淡定了,反倒有些可怜他。   有一回齐昭说道:“你也一把年纪了在,总要给郑家留个后人,朕……”   郑启申立即回答:“多谢皇上厚爱,微臣不需要。”   齐昭眼神一愣,郑启申耿直脖子:“微臣甘愿如此。”   齐昭气得一甩手:“滚出去。”   至此,他再也未曾过问郑启申的亲事,郑启申活到了五十七岁,到后来人人都说他是不喜欢女人,所以才不娶。   许多人都淡忘了,他喜欢的人,就住在深宫之中。   其实福妞也有过愧疚,她曾有机会与郑启申独处,便劝他娶个女子组成个家。   郑启申只笑:“皇后娘娘多虑了,微臣喜欢孤身一人。”   他这样坦荡地说出来,福妞都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兴许人家是真的只喜欢孤身一人。   反观她,是从来不喜欢孤身一人的,在宫中被齐昭宠得比公主还要尊贵,日子逍遥又自在。   两个皇子都很优秀,十五岁便开始帮着齐昭处理朝务,而小公主美丽可爱,招了其中一届的状元做驸马,二人情投意合,日子顺顺当当,满是温馨。   只是再好的日子终归要有波澜,小公主生产那日,被人使了手脚。   虽然说是最好的太医都去了,可抵不住那人下得手段,差一点就命丧黄泉。   还是福妞心中大跳觉得怎么都放心不下,亲自去了接生的屋子,才瞧见其中一个稳婆竟然是被收买了的,正故意延长小公子生产的时间,意图母子俱损!   福妞内心大震,一巴掌打了过去,连忙唤了其他人来,这才保住了女儿跟外孙。   事后齐昭查出来竟然是周凝雪动的手,直接着人把周凝雪给抓了,可等到人上门之时去发现周凝雪畏罪自尽了。   她留书一封,仍旧控诉当年齐昭不肯娶她。   “表哥,我哪里不如她?若是当初你娶了我,如今日子会更好!”   齐昭冷冷地看着那信,让人直接把周凝雪的尸首扔到了乱葬岗。   此后倒是顺顺当当,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令人心惊胆战之事。   两个皇子二十岁时也都能独当一方了。   只是老大更显沉稳,老二虽然也富有才干,却又更加喜欢游历山水,每年都要抽时间去各处走动走动,回来时在父皇母后跟前口若悬河说上许久。   这世间久了,福妞与齐昭也极其心动,他们劳碌一辈子,为了天下忙来忙去,忽然间也觉得累了。   齐昭思前想后,与福妞商议了一番,决定悄悄地放手朝政,两人乔装打扮,也去游山玩水。   等大皇子发现之后,默然无语,内心则是:……   他想不通了,从前的皇帝都是巴不得长命百岁一直坐稳龙椅,生怕皇子篡位,怎么自己的父皇不一样?   但父皇母后如此任性,他只能挑起大梁了。   齐昭带着福妞打扮成普通人一路南下,身后乍一看没有跟着人,实际上不少暗卫保护着他们。   两人瞧着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民间风情,都是分外雀跃,   他们去繁华的闹市买衣裳,买吃食,去山里头感受鬼斧神工的景色,去农户家里借住看看普通人的日子如何,去衙门门口看青天大老爷审案子,瞧瞧是否有冤屈,去私下打探乞丐对这天下的看法,却得知乞丐也是时不时有肉吃,之所以当乞丐,实在是太懒了。   看着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两人心中都是无限满足。   本身打算出来一趟便回去的,可谁知道,他们这一趟出宫之后便上瘾了一般,时不时的就出宫。   后来民间开始流传一本书,这书的作者名叫福昭居士,书上画的是大江南北的人物风情,写的是他在路上遇到的有趣之处,外加与自己妻子的恩爱日常。   因为生动有趣,读来让人分外感动,此书流传甚广。   有一次齐昭带着福妞去茶楼喝茶,有说书的在那说起这本书,有人便问:“这福昭居士是如何遇上这么好的妻子的?我听着便心痒痒!”   齐昭在旁笑道:“只要愿意等,就必定能等到。”   福妞也笑了起来,端起一杯茶递到他唇边:“相公,润润嗓子。”   齐昭一双好看的眸子带笑看着她,就着她手喝了几口水,心里安静又舒坦。   她从来不知道他等了她一辈子,但所幸等到了。   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对得起曾经的等待。   他爱她,她也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谢谢支持!实在抱歉,最后的时候卡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