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嫁给炮灰败家子(穿书) 作者:白茄   文案   一睁眼穿书成了炮灰一家子的其中一个。   明明是个农家丫头,家里人却当成千金小姐养,往死了宠。   其实呢,这一大家子有些奇葩,女的泼、男的怂,全都是给别人上位的垫脚石。   崔小云双手搭在下巴,轻声叹气。   而且一家子里就属她最惨,银首饰送出去了、亲事也送出去了,等过上不久还得被推出去给无所事事的小痞子当婆娘挣一份聘礼给堂姐当嫁妆!!   崔小云怒掀桌子!   然后……嫁了。   乡亲们都说,崔三家小女儿可怜,嫁给个只会偷鸡摸狗的小痞子,还大手大脚特会败家。   可没过多久,大伙儿才发现崔三家小女儿福泽深厚,被人捧做手中宝。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崔小云、章涡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人捧做手中宝。   立意:努力奋斗,创造美好生活 ===================== 第1章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傻 ?那么好的亲事是说让就让的吗?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费了多大的劲才给你找到这么好的夫家,那男儿可是在镇上干活的,一个月月钱就抵得过你爹辛苦半年。”朱大英越说越不解气,手指头狠狠点着闺女的脑袋,她就不明白了,这么她生得三个儿女一个比一个傻笨呢?!   她怒道:“人家随便掉了几滴眼泪珠子你就依了她,是她的眼泪太值钱还是你太蠢了?”   脑袋瓜子被点的生疼,崔小云却不敢躲。   她此时还有些懵呢。   一朝醒来,发现自个穿越,还没等她从懵逼中清醒,就被原身的妈拉着念叨了几个小时,念得她是头昏眼花,可从原身妈说的那些话中,再根据原身的记忆,她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她不但穿越,还是穿书。   穿得还是送经验的炮灰一家。   崔家是个八口人的大家子,八口之家却是两个极端。   男的弱、女的泼。   上头一个爹还有两个哥哥,别看崔家的三个大男人长得一脸横肉个头高大,其实都是个只会缩着脑袋的鹌鹑,只会埋头做事任劳任怨,被欺负了也不会反抗。   娘和两个嫂子倒特别泼,一张嘴个个咄咄逼人,那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   就连四岁的小侄女,在村子里也是打遍了同龄的小伙伴,当起了头头。   唯独原身,跟着老爸哥哥一样,唯唯诺诺只有会欺负的份。   崔小云回忆着原身的记忆以及小说中的情景。   崔家男人虽然不会说却肯做,家境说不上盯好在村子里也算不上差,对唯一的小女儿特别疼爱,红头绳新手帕小零嘴,这类物什时不时就有。   村子里的同龄姑娘那是羡慕得不得了。   结果原身自个是个傻的,被堂姐当着面哭诉几次,头绳零嘴全都让了出去,还是十分的心甘情愿,就连出生后爹娘专门给她用纯银打了个银元宝,也在家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送给了堂姐。   农家女子能有个银首饰的少之又少,对于闺女手中的银元宝朱大英虽然交给她自己保管,却偶尔也会提起问问。   这一问就糟糕了,银元宝不见了!   原身娘憋着火问了好久,才问出闺女将银元宝给了她最不喜欢的侄女崔贞儿。   那件事露馅后,原身娘带着两个大嫂直接跑去大伯家大吵大闹,结果什么都没要回来,崔贞儿将银元宝重打成了银耳坠,硬说是爹娘给她买的。   明明是占理的一方最后闹得没了理,一文钱没要回来不说,村子里谈论起来,都只觉得是污蔑,谁 会那么傻白送银首饰出去?又暗骂着崔家三个女人泼辣的如同个疯婆子。   “跟你说话呢?你还发呆,你简直要气死我了。”朱大英实在是不解恨,对外面的人她能破口大骂,甚至能抡起扫帚去打,可偏偏对自己的女儿她也只能轻轻动动嘴皮子。   打不舍得打,骂也只舍得轻骂,纵容的女儿错事是一件接着一件。   朱大英不甘心的坐下来,眼睛都已经气得发红,心里憋着一股气不让自己哭出来,以前的事就不说了这次居然将亲事给让了出去,她是真觉得崔贞儿那丫头是女儿的灾星。   崔小云瞅着原身娘有些不是滋味。   小说中的朱大英实打实的一个极品,还是个嘴特碎的极品,可对于‘崔小云’来说,她却是一个好娘亲,一个特别疼爱闺女的娘亲。   这个年景,能吃个饱饭都不容易,崔家却富养闺女,重活累活没做过,不说年年都有新衣、最少也没穿过有补丁的衣裳,就连相看亲事,也是早两年就做了打算,一直为原身找适合的夫郎,这次还是专门走了远方亲戚的路子,花钱花力相中个好亲事。   这要是放在任何人家里,都会先紧着自家儿子,而不是闺女。   偏偏崔家先紧着的是女儿。   按着朱大英的说法,自己闺女又傻又胆小,不把她的事都安排好了,又哪里放心。   崔小云同样也觉得,这个同名同姓的原身确实太傻,也太不心疼家里人了,看着堂姐落了泪就巴巴的将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出去,完全不想想这些东西是家里花了多大功夫寻来的。   这次亲事更加狗血,定了亲事后贺家郎儿时不时会来一趟,每一次都有崔贞儿跟在身边,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崔贞儿竟然和贺家郎儿勾搭在一起,又故意让原身撞破,崔贞儿哭诉一番、贺家郎儿忏悔一番,原身伤心不已却还是选择当了圣母,在临近婚期之前,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将婚书还了回去,等崔家人知道后,贺家郎儿已经和崔贞儿定了亲。   崔贞儿偷偷伸出手扯了扯朱大英的袖子,小声的开口:“娘,我错了。”   朱大英一个白眼过去,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轻飘飘四个字,让心底里的怒气消散了不少,她叹气一口就道:“不行,我得去崔贞儿那一趟,这件事别想这么了结了。”   让崔贞儿嫁得那么好,她家闺女蹉跎岁月,凭什么啊。   正要撸起袖子冲出门,崔小云就立马拦住了她。   朱大英又是一个白眼过去,“你还想拦着我?崔贞儿是给你吃了什么**汤,都这样了你还不忍心?崔贞儿真要有你想的那么好,她会要了你的银元宝却不承认?会在婚期之前抢了你的夫婿?你怎么就不开开窍,让人一直糊弄呢?”   朱大英有种恨不得将女儿塞回去重造的冲动,转头又想想,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这个性子,要怪只能怪老伴不好,生得儿女个个都像他。   崔小云赶紧开口:“娘,你去大伯家闹也没用。”   朱大英气闷,她哪里会知道要不回来,那一家子个个都精又不要脸,每次去了都是找气受,可就算知道,那也不能白白让出去,最少她去骂骂心里能解气,她怒道:“他们占了便宜,我还不能去骂两句?”   崔小云听得是哭笑不得。   去骂了确实能一时解气,可之后?   按着原身的记忆,每次这种事发生,一顿骂后崔贞儿一家什么损失都没,还会在外人面前装可怜,最后让村子里的人看了不少笑话。   是旁人她也许不会管,可既然现在成了‘崔小云’,她也不会嗑着瓜子看热闹,有理的事那就得理直气壮的把理找回来,根本不用憷。   崔小云俯身上前,在朱大英耳边细声说了几句,只见朱大英眼神越来越亮,她猛地拍了拍手掌,欢喜的道:“谁说崔贞儿聪明啊,瞧瞧我们家小云才聪明,你就等着吧,这回我怎么都得让崔贞儿把吃了的肉都给我统统吐回来!”   说完,继续撸起袖子打算去战斗。   结果没走两步又被拦住了,朱大英白眼也不给了,直接瞪眼过去:“你还拉着我做什么?现在天色都快晚,再晚他们家的门都关了。”   “娘你别急。”崔小云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的法子其实很简单,闹肯定得闹,只不过嘛得看怎么闹。   她和崔贞儿虽然是堂姐妹,可那一家子的人除了个个只会装可怜厚脸皮,别得什么本事都没有,想要崔贞儿找个好亲事绝对不可能。   她家能找到镇上做事的贺家郎儿,也是多亏了娘的娘家人。   现在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崔贞儿一家肯定不会再让出来,同样的也怕人闹没了。   在村子里闹,崔大伯家都不要脸皮了,就是闹出花来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多大的事。   可如果是去贺家郎儿做事的商铺闹呢?   贺家郎儿虽然是在镇上商铺做活,却也是村里人,早些年辛苦当学徒,磨了好几年才遇到一个好时机当了店里的小二。   对这份工作,贺家是欣喜万分,宝贝得不得了。   那他们就去贺家郎儿做活的商铺大闹,闹到他丢了活,贺家会气他们家难道就不会气崔贞儿家?崔贞儿要想再嫁过去或许不是不行,可没了镇上活的贺家郎儿不就是普通村里人?值得崔贞儿费劲心思从她手里抢过去?   况且在小说中,崔贞儿可没嫁过去,而是遇到了男主,阴差阳错之下进府当了小妾,成了女主的垫脚石呢。   崔小云浅笑出声,“您只管让人带个话给大伯家,就说明个早上我们要去镇上铺上大闹,咱们就是得不到好那也得将贺家郎儿的活计给闹没了,就不相信他们不主动上门来讨骂。”   朱大英眼睛发亮,上门去骂和有人来讨骂,这区别可就大了。   她上门去骂,那就是被人关在门外,骂得口干舌燥说不准都没一个回应,有人上赶着来讨骂,何尝不是主动把脸伸向她手边挨巴掌?   想想就觉得痛快。 第2章   朱大英有些迫不及待,当下就让自家孙女跑一趟。   别看孙女才四岁多点,性格却极像她,小嘴伶俐得很,又是个孩子真要在那家人面前说些什么,外人也只会觉得孩子还小,不当回事。   小芽被阿奶拉着叮嘱了一番,手心还被塞了一块饴糖,高兴的朝着院子的左边而去。   崔家人口多,早些年崔老爷子当游走的货郎赚了不少钱,家里的院落是越建越大、日子是越过越好,不过一次意外让他摔断了腿,生意做不下去了不说,因为伤病银钱也费了不少出去。   好在,银钱没了,房屋田地还在。   崔家老老小小加在一起二十多人,住得是极为旷阔,丝毫不觉得拥挤。   祖屋由两老所住,四周拥竖四个不小的院落,分别住着四个儿子家,哪怕日子过得不是极为富裕,也是让旁人羡慕得很。   小芽走到旁边的院落,也不敲门就扯着嗓子在外面大叫。   “阿奶说啦,明儿就去镇上闹。”   “让你们欺负小姑姑,谁都别想好过!”   “闹得……闹得……”   小芽挠了挠小脑袋,在孩童中打架是个好手,可学话倒是有些记不住,接下来阿奶是说的什么来着?小脸皱成一团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咧嘴喊道:“闹得贺家郎儿丢了活计,看谁来娶你们家闺女!”   话音刚刚落下,紧闭的院子里便有了声响,没过一会儿,大门被打开,里面出了几人,其中一人怒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胡咧什么!”   对着这个大爷爷,小芽是一点都不喜欢,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就朝家里跑。   等臭丫头一溜烟的跑开,顾行瞅着周边没人,嘴里骂咧咧的,像是恨不得将这个臭丫头捉回来打一顿,只不过在揍之前,他更担心的是臭丫头刚才的那番话。   “人都走了,我们进去接着吃饭吧。”黄氏开口,再大的事也没吃来的重要。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崔行嫌弃的瞪了自己媳妇一眼,这三弟真要将贞儿的婚事闹没了,那他们可就少了一个好女婿,贺家郎儿真要闹没了活计,和其他的农家子又有什么区别?   “不行,我得去三弟家一趟。”崔行立马决定,对着站在里面的一人道:“贞儿你同我一起,等会儿好生和小云说说,千万不能让他们闹。”   低垂着头的姑娘家微微颔首,贺家这门婚事是她费劲心思好不容易从崔小云手中夺了过来,绝不容有失,她抿了抿唇,道:“爹,还是去阿爷那里吧。”   去了三叔家,无非就是吵吵闹闹,三婶和两个堂嫂的性子泼辣得很,指不准会闹成什么样,不如去阿爷那,有阿爷和阿奶镇着,也不会闹得太大。   崔行听着就是连连点头,一边吩咐着黄氏去三弟家叫人,一边带着贞儿朝着中央的祖屋去。   等两父女一离开,黄氏就小声的啐了一声,什么时候闹不好,偏偏要在吃饭的时间,今天的糊糊特浓稠,她还没吃两口呢。   只不过当家的开了口,不去又不行,黄氏也只好耐着性子朝隔壁家去了。   朱大英是一直待在门口等着有人来找骂,结果人等来了却只等来了一人,瞪着一脸讨好的大嫂,她是有气都发不出来。   这崔大一家个个心眼都足,唯独大嫂黄氏,夫婿儿女就没几口粮食来得重要,只要有口吃的,旁人都得被放置在后,嫁进崔家几十年,硬是没半分改变。   偏偏这样的性子在崔大家,反而是最让人能接受,比起其他几个笑面虎,是顺眼多了。   “三弟妹,你大哥正在爹娘那,有什么话一并过去商量下,你看成不?”黄氏挤出笑容,就希望能赶紧着商量完,让她回去喝糊糊。   朱大英不乐意,去了祖屋那她还能怎么骂?她就是再泼辣,也没得在爹娘面前撒泼呀。   “大伯母,我和娘这就过去。”   朱大英还没开口,身后的崔小云就先应了下来。   反正是讨回公道顺便要得好处,在哪都成。   崔大家装惯了可怜,大不了她也来,卖惨而已,她也会。   人去多了难免闹腾,崔小云做主只让娘陪着,前面迈着大步的黄氏带着路,没过一会儿三人便进了祖屋。   刚迈进门槛,就听见崔行哀声连连:“贞儿的亲事是我们做的不对,三弟家要骂要怨我都认了,要是实在气不过,打我一顿我也没二话说,只是他们要去镇上闹,那贞儿……哎。”   “阿爷阿奶,是贞儿的错,要不我还是不嫁了吧。”崔贞儿含泪哽咽。   崔行转身一巴掌拍在崔贞儿肩膀上,怒中带着怜惜:“胡说八道,成亲的日子都已经定下,你说不嫁就不嫁?”   说着,余光瞟了瞟进来的两人,崔行使劲挤出一滴泪,悲痛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是觉得对不住小云,你要觉得亏心就让了吧,那贺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对不住你三叔家!”   “爹,贞儿不嫁,贞儿不能对不住云儿妹妹。”   “贞儿啊,我苦命的贞儿。”   两父女抱头痛哭,场面十分感人。   只不过,房屋里五人无人跟着伤怀。   崔老爷子有些耳聋,眉头一直挑着,像是没听清大儿和孙女的对话,崔老太唯唯诺诺不得言,只当自个不存在,而黄氏对夫婿女儿连个眼神都没,只注意桌面上的花生瓜子。   朱大英更是盯着假情假意的两父女咬着后槽牙,别说跟着伤怀,反而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倒是崔小云一脸感动的上前,一手搭在一人肩膀上,“云儿就知道大伯对我好,贞儿姐救我于水火中,不妨我以前和贞儿姐那般要好。”   “……”朱大英一脸懵,她家闺女又犯傻了。   崔行更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果然是个傻妞。   而崔贞儿确有些不解,其他不说,这‘救她于水火之中’又是什么意思?抬眸看着面前的姑娘,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崔行要笑不笑,一脸扭曲,“我和你爹是亲兄弟,贞儿与你又是姐妹,岂会无缘无故对不住你,如果不是贺家郎儿硬是看中你姐,又何必闹成这样。”   崔小云感动的点了点头:“大伯说得对,贺家郎儿品性是真不行,私下与贞儿姐勾搭在一起,明面上又对我示意真情,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怎么能托以终身?倒是累着贞儿姐委身与这样的郎儿。”   崔贞儿姣好得面上抽搐着,她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被崔小云截了去,“还未成亲就爱勾三搭四,如果不是我无意中撞见他的丑事,指不准贺家郎儿娶了我又占得贞儿姐便宜,光想着就令人恶寒。”   “话可不是这般说的!”崔行感觉不对劲了,连忙开口阻止。   崔小云连连点头,“说不说都无关紧要了,反正大伯也说了不让贞儿姐嫁过去,不然好不容易我出了狼窝,贞儿姐却跳了进去。”   崔行急了,他先前也就是嘴上说说,漂亮话而已又不费银钱,以往说上几句就算三弟家再恼怒也无可奈何,他可没真打算不嫁闺女。   “妇人之见!那贺家郎儿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夫婿,人家在镇上做活,一人顶咱们家三四人,就在咱们村子里除了村长家的儿郎,谁又能比得过?”   越说越气,崔行也顾不上面子活,得赶紧将这事定下来,“再说了,成亲的日子都定了下来,真要不嫁,我家贞儿的脸往哪放?”   崔小云将手缩了回来,似一脸茫然:“这……说不嫁的是大伯,说嫁的也是大伯,这是何意?”   崔行嘴角翕翕合合,突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说不嫁自然是假话,无非就是装可怜安抚下三弟家,然后风风光光送贞儿出嫁,等贞儿嫁到贺家,才好拉扯娘家人。   想想以后的好日子,崔行也顾不上装,直言道:“不管贺家郎儿的品行如何,这亲事既然已经成了,就没得改。”   崔小云微微勾起唇角,悠悠的道:“看来大伯挺看重这门亲事啊。”   一旁的崔贞儿心中‘咯噔’一响,暗声大喊:‘坏了!’   崔小云坐直身子并未再开口。   看重好呀,只要看重才能拿捏得住崔大一家。   打从进屋就沉默的朱大英也不傻,当即就看了出来,她冷笑着道:“你家闺女怕没脸,我家小云就不怕?她这是被退了亲,本来自己的夫郎还改娶自家堂姐,你让小云的脸往哪放?”   崔行被哽得说不出话,他很想说崔小云又不是他家的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与其看着三房过上好日子,还不如让他来。   当然。   这话他不敢说。   尤其是当着爹娘的面,既然这大半辈子是装可怜获得好处,那就得一直装下去,不然以后想占得优势就没了。 第3章   “三婶,我知道我对不住云儿妹妹,可我与贺郎是真心对待彼此,请您成全我们吧。”崔贞儿眼眶含泪,双腿跪地狠狠得磕了一个响头。   “哎哟,赶紧起来。”   唯唯诺诺没出声的崔老太舍不得了,赶紧着扶着崔贞儿起身,看着她额头上被磕出来的红印,更是心疼得不行。   “阿奶您别拦着我,是我的错,早知道就不该与贺郎见面。”崔贞儿泪雨阑珊,哭得像是要晕厥过去,“可如今……呜呜呜,阿奶我错了。”   崔老太心里一酸,听着孙女悲切的哭声,本就是个和稀泥的性子,刚想说都已经成了定局,要不就算了。   结果这边还在哭着,那边也在哽咽不止。   “贞儿姐你真是戳我心窝。”崔小云捂着脸装哭,“咱们姐妹年岁相仿,从小便爱在一起玩耍,我知大伯对你不够好,每回爹娘给我的小玩意我都给了你,我自认比大伯对你都要好。”   崔行不乐意了,“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崔小云哭得更凶,“难不成不是?别得不说,就贞儿姐身上穿得衣裳都是我给的,从小到大让了不止三四回,大伯你说说,你给贞儿姐买过这么多新衣裳没?”   崔行有些不自在,梗着脖子道:“那不是穷吗。”   “是穷,可我们家难道就不穷?”崔小云嗦了嗦鼻子,露出被手故意擦红的双眼:“贺家的亲事难不成是他们自己寻上来的?还不是我爹娘花了银钱费了功夫欠了好多人情才搭上线,现在好处都你们得了,还怪我不成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崔贞儿也是才刚刚及笄的姑娘,哪里说得过崔小云这个现代人的嘴。   崔小云没理她,直接挤开崔贞儿扑在崔老太的怀里,张嘴哭嚎:“阿奶,你说我怎么这般命苦,害得爹娘花钱花力不说,大伯贞儿姐还怪上了我,在村子里更是有人指着我取笑,我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崔老太心软,听着也是跟着落了泪,“我的乖孙女,你怎么这般苦命。”   “……”被挤出的崔贞儿有些茫然,按着以往不该是她扑在阿奶怀里哭诉吗?   阿爷耳聋不管事,阿奶不喜家中闹得不和睦,时不时就和稀泥,按着她的想法,便是她扑在阿奶怀里哭,哭得阿奶心疼开口,这事就不了了之。   可现在,怎么和想象中不同呢?   “老大家啊,小云说得也是,好处你们都占了,倒是累着小云一家辛苦。”崔老太抹着泪说着,越说越觉得老三一家都可怜。   崔行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又被崔小云一声长嚎打断:“阿奶,不怪大伯家,要怪就怪贺家郎儿,反正我在村里都没脸也不在乎脸面,贺家与我退亲,那些损失就要他们来还,不还我就赖着不走了。”   “这哪里行?!”   “云儿妹妹,万万不可。”   崔大家两父女齐声开口,他们在这里闹一场,为得不就是不让崔三家去镇上大闹么。   “这门亲事大伯明着就说是份难得的,好处你们得,损失却是我们家来出。”崔小云又是露出红红的眼睛,只不过对着两父女的神情中,没有伤心而是促狭,“或者,得了好亲事的大伯,愿意补偿我们我们?”   “……”两父女哑然,这崔小云怎么感觉就在给他们挖坑,应该是一时眼花了吧??   不补偿就大闹镇上,补偿他们又舍得。   而且崔老太明显就站在了崔小云那头,这可真是件麻烦事。   崔行将视线落在一直沉默的崔老爷子身上,靠上前:“爹您替我劝劝小云,这事哪有这样闹的。”   崔老爷子偏了偏头,“唉?你说什么?”   崔行清了清喉咙,大声又说了一遍。   崔老爷子仍旧蹙着眉,“闹?闹什么?”   崔行急了,对着爹大吼:“爹,这是你不能不管,贞儿可是您亲孙女,贺家郎儿也是您孙女婿。”   崔老爷子了然,他挥了挥手笑道:“孙女好,贞儿和小云都是我的好孙女。”   “……”崔行苦着一张脸,吼得口干舌燥偏偏爹还是没听清,心里是百般无奈,爹聋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崔小云抹了把脸,起身站起:“大伯也别劝了,我们闹我们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帮着插手,更不会让你们为难。”   “这哪里……”崔行刚说,崔贞儿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生硬的挤出笑脸:“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你们先前的花费,我来偿还。”   “贞儿!”崔行厉声,都是一家兄弟,他知道三弟家为了这门婚事,可是花了两三两银子走得关系呢。   崔贞儿凑上前,小声道:“爹,这钱就算女儿向您借的,等日后女儿出嫁定双倍还您。”   崔行眼睛一亮,这一出一进那可是赚了一倍呀,“那你得画个押。”   崔贞儿嘴角抽搐,咬着后槽牙应了下来。   瞧瞧,都是崔家女儿,却是两种人生。   崔小云有父母真心对待,费尽心思给崔小云寻得好生活,可她呢?在爹这里借个银钱都还得画押,亲娘又只顾着一旁磕着瓜子吃着花生,完全不管不顾。   但凡她有崔小云那样的爹娘,会岂会费尽心思给自己谋划这一切。   一场闹剧,最后还是以银子来收场。   离开之时,朱大英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以往费劲嘴皮子都说不过崔大一家,没想到这次还没说几句呢,居然就赢了?   笑得是满脸堆着皱纹,朱大英更加喜欢自家闺女了,自己都斗不过的人,瞧瞧她家闺女就嚎了那么几句就赢了,真不愧是她生的!   朱大英高兴,崔贞儿却是绷紧着一张脸,闷着气就朝家里去,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被身后人叫住,看着笑脸满盈的人,她气不过道:“崔小云你可真会装。”   崔小云笑脸不变,“来不及姐姐会装。”   说着,将手伸了出来。   崔贞人气恼,“答应你的银钱,我会给你。”   崔小云摇头:“把我的银元宝还给我。”   崔贞人咬着牙不语。   崔小云笑道:“别人不信我给了你银元宝,你这个当事人不会不信吧?其他衣裳小物什的我就不予你计较,银元宝你必须给我还回来。”   唯一的银首饰,崔贞儿舍得还吗?自然是不舍得,可不舍得又能如何,只要咬牙答应愤恨的离开。   看着远去人的背景,崔小云有些好笑。   其实在小说中,崔贞儿也没嫁给贺家儿郎,前者遇到了男主,使计入了男主的房当了妾氏,和文中女主斗来斗去,下场惨得不得了,而贺家郎儿在成亲之前又勾搭上了镇上的姑娘,再次悔婚改娶,结果娶了个母老虎,一辈子被压榨。   反正,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崔大两父女被气得回去,朱大英两母女却高兴的不行。   回到家也不顾旁人来问,去屋里扒拉出十来文,叫大儿去买点肉回来吃上一顿。   崔小云却拦了下来,初来乍到,她还想在村子里转悠转悠。   山沛县是个大村,村口人数不少,也是个多姓村。   一路走来,乡亲遇到不少,看过得房屋也不少,对比下她还真觉得自己的院落够大够好,难怪在原身的记忆里,旁人都十分的羡慕。   他们家位于村子偏南,村子里有一家屠夫在北边点,路上正好要经过一片田地,田里黄黍正熟,让崔小云大概摸清现在的季节。   黄黍秋正熟,现在正是秋日。   望着遍地的田地,崔小云突然有些恐慌。   粮食成熟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就要迎来秋收。   她上辈子也是从乡下考出来的,最清楚秋收时有多累,那个时候还有工具能代替,在这个时代却全是靠人工。   崔小云叹气,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运气,刚穿来就马上得干农活,真是个特殊的体验。   果然。   将猪肉买回去,到了晚饭时,崔里就开始安排干活的事。   而这时,崔小云有些分心,她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   崔贞儿并不是文中的女主,却是一个戏份蛮多的女配,她家中的情况在小说中描绘的不多,所以崔小云现在才发现,崔老爷子给儿子们取名挺有趣的。   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其中四子以‘行万里路’为名,示意着他年轻时当货郎走过的路,还真别说,听搭配的。   “小云,这几日家里的饭菜衣物就由你来安排,活多了些辛苦你了。”   大家长崔里开口,如果不是秋收他真不想累着自家闺女。   崔小云咂舌,总算知道这家人是多疼爱原身了。   做饭洗衣算什么重活?连两个嫂嫂都得下地忙,她却被安排这么便利的活。   “衣物放着我来洗吧,我早上起早点,半个时辰就能搞定。”余氏开口。   刘氏接着话:“我与弟妹一道,也能快些。”   “那成,菜咱们也能先备好,吃得时候小妹就热下。”余氏点着头。   两妯娌快言快语,就将这事给定了下来。   崔小云赶紧着摆手:“不用不用,洗衣做饭而已轻松得很。”   “就一会儿功夫的事,我们来就好。”大嫂刘氏笑眯眯。   二嫂余氏跟着道:“小妹你就多睡会儿,要是觉得无趣就带着芽丫头玩玩。”   正埋头吃肉的崔芽抬起头,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脆生生的道:“小姑,我也能替你热饭哦。”   “……”   崔小云抿嘴,这就是小说中极品到人神共愤、恨不得上前踩两脚的一家人??   明明就是神仙家人好吧! 第4章   人家客气,崔小云可不会真当一回事,看着家里人下田干重活她躺着享受,她可没这个脸,更别说洗衣真的算很轻松了。   “嫂嫂们还得下地干重活,这些我来就好。”   两妯娌还待要说,朱大英用筷子敲了敲,“行了行了都别说,这几日干活的事就由你们爹做主,洗衣而已,又能累到哪去。”   这话一说,都是连连应下,也没在继续说些什么,都将心思放在了饭菜上。   余氏夹了筷肉递到小妹的碗中,并给了个笑脸。   其实她们两妯娌都不是傻子,不管是累活还是轻活,谁都不想多做些,可她们看得清明,一个嫁到崔家才生了个闺女一个嫁过来没多久,家里管事的又是婆婆,婆婆摆明了就是喜欢闺女些,小姑子又不是难相处的人,她们当然得讨好。   更别说了,公婆宠爱闺女但是也没伤了家里的根基。   之前花了两三两银子搭桥找亲事,虽然银钱花了,可找到的亲事好呀,光聘礼都有十来两,娘可是亲口说过,之前花了多少银子都从里面扣,绝对不会亏。   现在亲事没了,本以为之前的银子打了水漂,结果娘在祖屋去了一趟,又找大伯家将损失的银子给要了回来。   这一来一去也没损失,何尝不是娘厉害?有娘当家她们也吃不了亏,无非就是多做些活而已,她们也乐意。   所以啊,只要不是蠢人,都该知道在这个家里想要讨好娘就先好好对待小姑子。   不过初来乍到的崔小云还没看出这里面的道道,此时正沉浸神仙家庭中。   ……   农忙事多,农家都以田地为生,也分不出心思去搭理其他事。   崔小云上辈子经历过秋收,却没经历过纯人工的秋收,短短两天就感觉其中的不容易,她也没拖后腿,尽力得将家里收拾的妥妥当当。   大清早赶着家人醒来之前做好早膳,等家里人下了地,她便带着芽丫头割猪草,割完回来喂猪,随后又去溪边洗衣……   事虽然没下地来得累,可一天也被她安排的很充实,崔小云真觉得自己适应力强悍,这才来几天,居然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端着木盆,站在溪边的碎石边,崔小云叮嘱着旁边的小丫头:“乖乖待在那等小姑,不准到溪边来。”   崔芽重重的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示意自己会很乖的等着。   崔小云这才弯身洗衣,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聊几句。   村里人口多,山沛县就东南方有条从上而来的小溪,来往洗衣跳水的人不少,连着两三天来这里,时不时还能和乡亲们聊聊。   “你们听说了吗?章老太要将她小儿分家分出去,章家小儿不乐意,被他娘和兄弟打得头破血流。”   “真是造孽,章老头生前最疼这个小儿子,要被他知道,多心疼。”   一旁脸上堆满皱纹的老婆子道:“章家那混混放在你家,你会不想分出去?现在还可惜上了?这要落在你身上,准得哭爹喊娘。”   这话落音,旁边窃窃私语的几人都没了声。   还真别说,这里就没一人会不乐意。   章家小儿可怜是不假,章老太和他兄弟不喜作践也不假,可谁让章家小儿是个混混呀,前几年仗着章老头宠着尽干蠢事,银钱花了不少祸事闯了不少,气得家里天天大吵。   可谁让这是别人家的事,她们也就说说呗。   老婆子啐了一声:“都是些长舌妇,看你们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   说完,拎着木盆离开了。   几个妇人看着离开的老婆子尤为的生气,“我就不是说了两句吗?也没说什么,这老婆子干嘛咒我们。”   “算了算了,一个孤老寡人,和她计较什么。”   而这时,有人对着崔小云道:“说起来还是你家好,崔老爷子年轻时有本事,老了也不糊涂,就说家里分田地的事,也是村子里独一份呢。”   突然被提起的崔小云只是笑而不语。   那人没收到回应有些无趣,又转头找其他人聊去了。   崔小云其实有聊天的心思,但是绝对没有和外人讨论自家人的意思。   不过话起来,对于家中耳聋的阿爷她也确实很佩服。   这两日旁得事没搞清,倒是摸清了家中干农活的事。   她阿爷确实值得乡亲们经常的提起,早年当货郎到处走走往往,算是村里头走得最远、见识最广的人,再说现在,那媳妇嘴中分田的事,也是她最近才知晓,不由对老爷子敬佩不已。   崔家上上下下加在一起有二十多口人,如果细分的话就是五家。   老爷子两口、剩下的四子。   家中有良田十二亩,崔老爷子也不偏心,每人分得三亩,谁的田谁种,想要其他兄弟帮忙,那就掏钱。   收来的粮食除了交税之外,便上缴一些在两老手中,其他的银钱全让四子自个拿着。   这种和分家的家族来说没两样,可偏偏他们崔家分房分田却未分家,这样一来,也无人会埋怨自个做多旁人做少。   别得不说,对于他们三房是特别的公正。   不然就崔大那一家子好吃懒做的人,干活得事只能靠她爹和两个兄长了。   ‘行万里路’四子。   崔行一儿两女,崔万只有一子,她爹两儿一女,崔路一儿一女。   崔大一家都是懒货,崔二叔身子不好连带着唯一的儿子也是体弱,崔小叔常年不在家在外跑商,媳妇又在镇上当教养嬷嬷,一儿一女都是老两口养着。   这四子硬生生有三子没法出劳动力,能干活愿意干活的就只有他们三房。   如果不是阿爷有了这个规定,家里田地都得他爹和兄长来干,还是免费劳力,累死累活半点好处都没的那种。   可现在不同。   崔二叔和崔小叔家中出不了人,只能花钱让他们家帮忙,虽然也是干了活,也好歹能挣一些。   三个汉子加上几个妇人,九亩田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反而觉得欣喜,除开上缴税再给家中两老的一些,年岁好的日子他们家算得上丰收。   正想着时,旁边又响起了八卦的声音。   “不过那老婆子说得也没错,章家小儿真是个痞子,听说前个还偷个隔壁村的鸡鸭,好歹没被捉住,不然会被打死。”   “你瞅着吧,这绝对不会是第一回儿,指不准以后就在咱们村偷了。”   “可不是么,章老头去世,家里没人给他撑腰给钱,又是个好吃懒做的汉子,不偷哪来的银钱挥霍?你们以后得仔细着家里的物什,千万别被他占了便宜去”   一声接着一声,崔小云在旁边听得是静静有味。   难怪人们乐于八卦,这些琐事在没任何娱乐的农家,算得上唯一能消遣的事,听得是跌宕起伏,有趣得很。   当然啦,之所以说得起劲听得有趣,也仅仅是因为这些事不是发生在自个身上,不然只会觉得气闷。   崔小云不愿意当长舌妇,只听不说,等清洗完衣裳便起身打算回家。   结果刚起身,就见到一旁的芽丫头不见了,崔小云心中一慌,快步走上前,喊道:“崔芽?”   好在,话音落下,旁边的石头窝里响起了回应。   崔小云撩起裙摆快速走过去,边走边道:“不是让你乖乖的待在这里,怎么乱跑……这是谁?”   石头窝处有几块大石遮挡,如果不走进根本看不到这块边角,此时的小芽半蹲,正用手戳了戳身边昏迷的男子。   只见男子仰躺,一截身子淌在溪中一截在碎石上,崔小云连忙上前,伸出手指落在男子鼻尖,好在还能感受到一些鼻息。   “快去叫人,说这里有人落水了。”   崔小云对着小芽说了一声,然后双手叠放挤压男子的胸膛,连着几下感觉到身下人有了些微的动静,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就被紧紧的抓住。   “你是谁!”   沙哑的声音响起,崔小云垂眸望去,就被男子如鹰隼般狠利的眼吓得不敢深呼吸。   好在,几乎是瞬间,男子再次闭眼昏迷,紧紧拽着她手腕的手也松开跌落。   深吸一口气,崔小云只觉得头皮发麻。   “真有人落水了?”   “快快,赶紧给抬到这边。”   “哟呵,这不是章家小子吗?”   一连来了几人,直接把边上的崔小云给挤到了边上,将人抬到了小溪边。   乡亲们虽然话多了些,却乐于帮人,自发的安排好了所有事。   崔小云知晓男子无碍,便也不在这群人中凑热闹,叫上崔芽便回了家,直到回到家中放下装着衣裳的木盆,她才觉得手腕酸痛,揭开衣袖一看,被男子握住的地方,一圈明显的青紫。   “这力气也太大了吧。”轻声喃喃,这真的是乡亲们口中偷鸡摸狗的小痞子? 第5章   有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偷鸡摸狗?   在农家汉子都是靠力气来赚钱,崔小云这段时间老是听二叔感慨,就遗憾自个身子不好,如果身子好力气大,虽然累了些捡钱的活却到处都是。   当然这还得看人,力气再大本性懒惰也是无用。   崔小云揉了揉手腕,便没再将放在心上,反正章家小儿和她没关系,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干活呢。   连着几日,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忙得够呛,人瘦了一圈皮也脱了一层,崔小云除了干活之外,是绞尽脑汁的想让家里人吃好点。   只不过没厨艺不说,家里也没这个条件,除了糊糊还是糊糊,唯一的区别就是浓稠与稀淡的区别,再就是干馍馍,又粗又割嗓,两者配起来在农家里算是极为丰盛的吃食了。   好在,农忙的时间不长,辛苦一小段时间后总算清闲下来。   这日,崔小云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头发散落还带着湿气,正拿着帕子绞着刚洗的长发。   朱大英手上编着篮子,瞅着闺女黑亮的发丝,她开口道:“等你爹闲下来,让他给你雕根木钗。”   崔小云好奇:“爹还会这个?”   “当然,早些年你爹还是靠这个为生呢。”朱大英带着些许的自豪,又有些惋惜:“可惜隔壁出了个木匠村,里面个个都会木工,这会的人多了自然就不稀奇,木工还不如种田来得挣钱,你爹就把这个手艺放下了。”   光说还不够,朱大英示意等一会儿,起身回了屋,没过多久又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物件。   “瞧瞧这个,你还未出生之前,你爹送给我的。”   崔小云双手接过,牡丹花样样式较为老气,不过瞅着雕工不错,越看越觉得好看。   “专门找得桃木雕的。”朱大英满脸带着柔情,用手摸了摸脸,叹声:“可惜太艳了些,娘上了岁数带着就不好看了。”   “不会,娘现在带着也好看。”崔小云起身,拿着牡丹钗插入娘的发髻中,偏头打量:“特别好看。”   朱大英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果然是没宠错闺女,瞧瞧这么好听得话她这辈子都别想从老伴和两个儿子口中听到。   院子大门被推开,余氏拎着把小菜走进屋,她撇嘴道:“隔壁家真够闹腾的。”   朱大英转头望去,竖着耳朵听了听,还真听到了些笑语声,“你大伯家?有什么好事呢?笑成这样?”   余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不屑的道:“大伯也好意思,崔贞儿还没过门呢,就托人给贺家带了话,说是农活忙不过来想让贺家来人帮忙。”   “贺家来人了?”   余氏摇头:“人没来,不过央人带了些礼过来,大伯这会儿正高兴着,忍不住到处显摆呢。”   朱大英一听就不屑,“小家子气。”   余氏顺应点了点头,手又落在了腰间揉了揉。   两婆媳正说着话,崔小云开口:“二嫂你身子不舒适吗?”   “唉?”余氏下意识回了一声,接着连连摆手:“没,应该是扭到了,腰有点酸疼。”   “脸色也差了些许,等实小子回来让他给你找个郎中来看看。”和两个媳妇相处这么长时间,朱大英知晓二媳妇不是装病偷懒的人,既然说不舒服肯定就是不舒服,花上几文钱叫个郎中来看看也好。   余氏笑得一脸灿烂,也没推脱点头应下。   瞧瞧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一起宠着小姑子的原因,娘偏爱小姑子却也没作践她们做媳妇的,有病有疼都舍得给她们花钱。   别得不说,就说她娘家,几个哥姐比她大上不少,出嫁之前看着几个嫂嫂在娘家过得日子,当时她就害怕自己遇到一个像娘的婆婆,那真的是一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好在,好在现在……   “嘶。”余氏来不及多想,双手撑在腰间,疼得冒出了冷汗。   “怎么了 ?”崔小云赶紧上前搀扶,朱大英更是大吼出声:“老头子赶紧去叫郎中!”   屋内传来一些动静,崔行急冲冲的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出了门就去叫村内的郎中。   等崔小云两母女将余氏搀扶到屋内,没过多久家里人都回来了,崔实更是拽着老郎中跑了进来。   “老郎中您赶紧看看,没事吧?”朱大英将郎中推到床边,看着二媳妇捂着肚子喊痛,她隐约也有些猜测,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总有些不安。   老郎中气喘吁吁,他顺着气道:“别都挤在屋里,人多了杂。”   朱大英打手一挥,除了崔实都给叫了出去。   其他人都是在外面着急等着,好在没过多久,屋内传来些许惊喜,崔芽趴在门缝听了听,随后回头欢喜道:“我要有弟弟啦!”   院子里的众人一听,个个都是惊喜出声,刘氏更是双手合十,求神拜佛保佑弟妹,又忍不住后怕:“早知道我和弟妹下田就多做些活了,也不会让她这么辛苦。”   “二弟笑得那么大声,弟妹肯定没事。”崔庄安慰媳妇。   这边崔小云跟着也是欣喜,虽然才做崔家人没多久,不知不觉中却慢慢融入进去,一想到明年家中会多了个奶娃娃不由带着期待。   而且,也多了些紧迫感。   穿越而来,让她一辈子吃糊糊啃粗饼,那真的做不到……   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也得不愁吃肉吧,明显的,以崔家现在的情况,想要饭桌上日日有肉,还真有些苦难。   更重要的是,小说剧情中,原身的下场并不好,会在两年后在不甘不愿下,被崔贞儿设计嫁给了村里的一个混混,虽然在后面的剧情中并没有原身的描写,可想想就知道,嫁给个没本事的混混,日子肯定好不到哪去。   所以,崔小云觉得怎么也得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考虑考虑了,上辈子她从农村考到大城市,等毕了业便在一家小型网文网当了编辑,接触过无数穿越种田文,也看过不少文中女主是怎么发家致富。   现在轮到自己身上,哪怕有法子却还是挺困哪。   ……   农忙已过,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再加上家中又多个喜事,整个崔家都喜气融融。   崔小云却有些发愁,其实最简单的就是做吃食生意,可她空有好法子却没有好厨艺,这条路子根本行不通。   而其他的法子,前期得投入一些银钱,她就算是崔家最喜欢的小女儿,光凭一张嘴,也没办法让家里给她那么多银钱。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底气说要来了银钱就一定能赚到钱。   如果亏本了,那她真没脸对待家里人了。   本来家里赚钱就不容易,二嫂怀着身孕都下田干活,她真的亏了本,又怎么对得起他们一年的辛苦。   “哎。”重重叹气一声,崔小云觉得赚钱发家真的好难啊。   “小姑姑,你要吃饴糖吗?”崔芽瞅着小姑姑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她举起手里的饴糖递到她嘴边,还特大方的道:“都给你吃哦,可甜啦。”   饴糖被晒得有些融,黏在手掌心显得脏兮兮,崔小云却垂头咬了一口,“真甜。”   “是吧是吧,好甜哒。”崔芽笑眯着眼,一点都不觉得心疼。或者说,是给小姑姑不心疼,如果说是给别人,那别说心疼了,是绝对绝对不会给。   两姑侄一人一口,没多久功夫就将小手掌心里的饴糖吃干净。   “小姑姑,你要出去走走吗?外面可热闹。”崔芽一边舔着手掌心,一边说着,“阿奶都去凑热闹啦。”   崔小云没兴趣,她现在正发愁着呢,真提不起兴致去村里八卦。   不过,有的时候不去凑热闹,热闹也会主动迎上来,到了下午,朱大英回到家里,就开始兴致勃勃说了今天听到事。   “章老婆子也是倒霉,好不容易男人去世,总算能摆脱她那个到处惹事的小儿子,结果章家小子也是个厉害的,分家了还狠狠坑了崔老婆子。”   崔小云想起了在溪边遇到的男子,她疑惑道:“不是说章家小儿不愿意分家吗?”   “哪里是不愿意,是嫌他娘给他分得少。”朱大英撇嘴,那一家自她都不喜欢,更不喜欢章家小儿,她冷哼:“听说他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逼得章老婆子又是给钱又是给地,章老婆子也是气急了,硬是断绝了母子关系,说是彼此不来往。”   崔小云恍然点头,却也没当回事。   而这时,朱大英又道:“不过也挺解气的,章老婆子也是个浑不记的,以前村里人没少被她占便宜,这回章涡来了这一手,村里没少人觉得出气……”   ‘啪’的一声,崔小云手中的东西跌落,惊愕道:“谁?”   朱大英也被闺女吓到,没反应过来,“什么谁?”   “你刚刚说的,章家小儿的名字?”   “章涡啊。”   “……”老天爷,真不是在开玩笑吗??   崔小云捂额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章家小儿在两年后便会是原身的夫君。 第6章   章涡!章涡啊!   山沛县是个大姓村,加起来差不多有十来个不同的姓氏,‘章’姓算是最多的人家,所以崔小云真没将章家小儿当做原身未来的夫君来想。   毕竟章姓的小痞子不少,没想过会是这一个。   可偏偏事实就是这么巧,章涡成了她未来的夫君……   不过,崔小云仔细回忆小说中的故事,她偏了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娘,章涡真的分家了?”   “分了,还找了村长和族长主持。”朱大英很肯定说着,“断亲书都写了。”   崔小云眉头蹙得更紧,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身未来的夫君并没有分家,或许是为了衬托其他人原身在婆家的日子会特别的惨。   会有一个痞子夫君,还有个成天找麻烦的婆婆,以及家中其他极品妯娌,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总之是没有分家,更没有断绝彼此的关系。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崔小云脑子里混乱成一团,所以是她的剧本出了问题吗?这才多久,剧本走向就不对劲了,而且她和章涡根本没扯上关系,就算是蝴蝶效应,这翅膀也扇不到章涡那里去吧?   越想越不对劲,如果问题不在她这里,那会不会是章涡?   “你个鬼丫头,想什么呢。”朱大英伸手戳了戳发呆的闺女。   被戳到崔小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点慌又有点激动,或许?可能?大概她碰到了同类?   更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是不是同类,现在她仍旧占有优势,最起码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就算是和她一样穿书来的人,也察觉不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崔小云真觉得当炮灰也有炮灰的好处。   “娘,章涡他现在住在哪里?”   朱大英一听,瞬间没了再八卦的意思,她狐疑的打量着闺女:“你这么好奇做什么?章涡模样长得是不差,可要嫁过去那是一辈子倒霉,你千万别糊涂。”   崔小云啼笑皆非,“我没有……”   不过回想想,章涡模样确实不差,尤其是那双眸子,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当时章涡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只是他们两人就见过一面而已,哪怕这人是原身未来的夫君,她也没其他心思,仅仅有可能是同类,她好奇而已。   再一次申辩:“这几日一直在听章家小儿的事,难免有些好奇而已。”   朱大英听着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再理,别说闺女,村里知晓消息的谁又不好奇,不过为了不让小云对章涡关注,她还是换了个话题:“明个去屠夫那割点肉,家里吃顿好的。”   果然,崔小云双眼发亮,哪里还记得章涡,眼里心里只有猪肉了。   ……   而此时在村子的北方,离着山脚的一处破落院子里,一人着粗衣,站立在破屋前,面上无丝毫情绪,清冽的眸子遥望着远处的山峰。   这人便是章涡,如果章家来人,看着此时的章涡怕是有些认不出。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像是那个人。   村里的人都道,章家小儿长得俊俏,但凡性子好一点,不至于那么胡作非为,不少家中都愿意给闺女配给俊俏的夫郎。   可是呢,模样俊气质不搭,一股子放荡气的小痞子,谁看着都觉得厌烦,总觉得不是个好人样。   不像是现在,身子站得笔直,一身正气,让人看着便移不开眼。   然而章涡这时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有点摸不准前路该如何去走。   身死之后睁开眼,摸清大概的情况后,他首先做的就是脱离了原先的家中,分田分地分家,签下断绝书,现在算是孤寡一人。   可之后呢?又该有什么打算?   章涡眼底里带着些许的茫然。   重生,还是重生了五年的时间,他拥有了别人没有的优势,知晓这五年来发生的大小事件,能够避开所有祸事,甚至知晓谁能登顶及时攀附。   可是,有优势却没必要,上辈子他是家族中的希望,费尽心思、筹谋划策,为得就是让家族避开困境,求得一条生路。却没有想到,生路是求到了,却遭到族中人的背叛,惨死落幕。   重生一次,他不去报复都算好事,绝对没可能借着知晓未来的优势让家族避开祸事。   上一世,他为旁人而活,使命再身,不得不扛起重任。有时夜幕,他曾羡慕为自己而活的人生。而现在,使命重任不在,突然又多了茫然,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   眉头紧蹙,章涡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过好,真的有点讽刺。   “涡小子,怎么还没开始收拾呢?”大门被推开,一个年迈的老人走了进来,他先是打量了周边,随后叹气:“你气性就是大,好好的分什么家,看看现在,连个给你收拾屋子的人都没。”   章甚连连摇头,老伙计去世之前就拜托他好好对章涡这个小儿子,虽然他也不喜,可既然是老伙计交代,能照顾他便尽量去照顾,可哪里知道这小子居然闹着要分家。   要知道,待在章家虽然时不时拌嘴,可好歹吃穿不愁,日子也会好过很多,不像是现在住在破屋,连做饭的人都没有。   就章涡这个浪荡样,等分来的家产败光,谁还来救济他?如果没分家,章老婆子和他兄弟难道会不管?虽然这么想有些亏心,可事实还真就如此。   再一次叹气,章甚道:“要不,你再同你娘好生说说,怎么说都是一家子,可不能闹僵。”   章涡嘴皮轻抬,“老村长您放心,我自有主张。”   说得不轻不缓,却带着些隐藏的讽刺,在上辈子,‘章涡’是他家族的旁支,关系已经很远基本没了联系,因为突遇事故,家中本打算将一些小辈送到‘章涡’这处躲躲,只不过当时选择了几处偏远的地界,最后并没有选择山沛村。   可因为有打算,所以上辈子他将‘章涡’的身世调查的一清二楚,也就有了这次‘和平’的分家。   老村长口中的一家子,根本就不是这样。   章家老太,其实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并非有血缘关系,而是张老爷子和另外一人的儿子,现在老爷子不在,章老太又哪里愿意养别人的儿子,现在又分了家,更不想有来往。   不过,这些都是密事,并没有人知晓,也是借着这件密事,他在章家大闹一场,因为‘章涡’生母不能见光的原因,章老太只能忍着怒火分了些家产给他,此时正恨着他,又哪里愿意有牵连。   “对了,镇上有个短工活,虽然累了些给得钱却多,你要不去试试?”章甚尝试着问道。   章涡没多犹豫,便摇头拒绝。   章甚张了张嘴,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只当章涡不愿意做累活,心里也不由有了些埋怨,总觉得以后章涡是个大麻烦,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老伙计照顾照顾他了。   说了没几句,章甚就离开,章涡也开始考虑到底要做什么事,他现在手上只有三亩田一个破屋子,再加上两三两的银子,其他什么都没,光是置办些物什,也得花上不少的银钱,他不可能不为生计做打算。   当然,就算为了生计,他也没打算去干短工。   望着满木的山峰,他突然有了些心思,就算找不到前方的路,也能在找寻的时候闲玩一会儿吧?   而此时,崔小云也打起了山的主意,山上什么最多?当然就是树木了,再加上她这段时间发现家里不止爹会木工,就是两个哥哥也会一些,有这个优势她当然得利用下。   崔小云记得娘之前说过,爹之所以做不下去木匠,是因为隔壁一个村都会木工活,弄得价钱低廉,还不如种田来得赚钱。   所以再做打算之前,她还得去镇上先观望下,木活到底低廉成什么样?有没有能从中获利的可能?这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计划,当天崔小云就问起了去镇上的事。   “正好,后日赶集,你要想去就带你去。”朱大英一口说定,丰收年节,正好手中多了一笔钱,也得去镇上置办些东西了。 第7章   对于去镇上,崔小云十分的好奇,虽然在原身的记忆里,有镇上的记忆,可对于第一次亲自去古香古色的小镇,她还是特别的期待。   大清早,崔小云和朱大英就相伴出了门。   山沛村离镇上不远,走路的话大概就一个多时辰,平常去镇上,都是结伴同行,边走边聊,没多长功夫就能走到了。   而今日,朱大英早早的就跟村子里有牛车的人约好,付上四文钱坐着牛车去镇上,免得累着了小云。   崔小云可不知道这点,她跟着娘亲坐上马车,还当以往就是这么出行,一路上颠婆,晃荡得头都有些晕沉,却没阻碍对镇上的期待。   大约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到了南和镇,南和虽是镇,却极为的富饶,在镇的南方便有一条大河,来往不少船,在那处有个大码头,过往的船商有不少停靠在此,补给食物,也因此带着南和镇富饶起来。   “咱们先去码头瞅瞅,再去买物什。”朱大英说着。   “去码头做甚?”   “秋收后便是窝冬,你哥哥们打算来做做短工。”朱大英一边解释着,一边带着小云往南方走,“咱们先去瞅瞅,看看有没招工的,也能让你两个哥哥早些来。”   崔小云点了点头,明白了。   两母女一路朝着码头赶去,刚到码头便看到不少汉子弯身扛着重物,一个个累得是全身大汗,却不少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在码头上扛活虽然累,挣得钱却不少,周边村落是想尽办法想谋得活计,可惜僧多粥少,能来干活的或多或少都是走了些关系,有的人甚至占着一个名额卖出去,也有不少人愿意花钱买。   朱大英两母女却不知道这些道道,连着问了几人,接连被拒绝,只能遗憾离开,走时还叹声道:“可惜没找到,在这里干活能挣上不少。”   崔小云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看着挺累的。”   朱大英啼笑皆非:“哪有干活不累的?”   崔小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这就是她想改变条件的一点,经过农收后,她是真觉得一家子都很累,就连得知刚有身孕的二嫂,也就是吃了两副安胎药后,继续下床干活。   为得是什么?还不是想让家里过得更好一些。   双手攥紧,崔小云觉得自己使命更重,她道:“娘,您能带我去看看镇上卖得木钗吗?”   朱大英开口:“你想要,想要的话让你爹去给你做。”   “我就看看。”崔小云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想看看镇上流行哪个样式,回去后让爹给雕一只。”   朱大英猛地睁大眼睛,还真是呢,她听着都有些动心,虽然年纪大了,可爱美之心人人有,金钗银钗买不起,带个木钗总行的吧?   找个好看的样式,回家后就让孩子爹雕根出来,不费银钱也不耽搁事。   这般想着,朱大英比崔小云还要快了些,拉着她就往其中一个巷子里走,边走边向闺女说起往事:“你阿爷是个有远见的人,早些年就计划好你爹四兄弟的路子,每个人学一门手艺,以后也能有个吃饭的手艺……”   絮絮叨叨中,崔小云渐渐了解一些,更是对阿爷惊赞不已。   原来,不止他爹学了木匠,就连其他三个叔伯也学了不同的手艺。   大伯学得草编,只是一家子都是懒惰的人,哪怕有手艺在身,也赚不得银钱。二叔从小身子不好,便没学手艺,而是用省下来的银钱买了头驴磨豆腐,所以就算不种田,日子过得也不差。   再有的就是四叔,四岁并未学得手艺活,而是年幼时看着当货郎的爹,长大了也做了货郎,前年四婶牵线,现在去了远方跑商,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她爹就有些不走运,最初学木匠真的是个挣钱的好法子,结果隔壁一人带领整个村子发家,现在将村名都改成了‘木匠村’,周边的生意都被这个村子给拉去,久而久之,价钱是越来越低廉。   吃饭的手艺活做不得,也就只能下地干活,好在他们家多得是劳动力,丰收年也能过得好。   往事说到一半,两母女就到了巷子口,还未走进去就闻到一股子木香,迎面望去,满巷子的摊贩都是卖与木材有关的生意。   “就是这条巷子,你爹以前还在这里摆过摊,那个时候生意是真的好做。”朱大英感慨着,如果不是突然冒出的一个村,他们家现在日子肯定好过。   可惜啊……   不过,再可惜也阻挡不了朱大英对两边货物的期待。   卖木钗的不少,买得人也多。   用不起金钗银钗的人,都愿意买根好看的木钗用用,一根便宜的几文贵得也不过十来文,比金银便宜多了。   “这根怎么样?花样适合你这样年轻的姑娘。”朱大英拿起一根莲花钗问着。   崔小云望去,眼睛都在发亮。   小摊位上木钗有几十来根,看着确实好看,而且来买的人不少,想来是蛮受欢迎,可这些样式在崔小云来看就老套了许多,她脑海里的记住的款式,比这些好看多了。   别的不说,就如意云纹、仙羽卷草、金丝竹节等等,而且除了钗子之外,还能做梳子,金福报喜梳、松鹤廷年梳、云水芙蓉梳等等。   这些在现代用到俗的样式,在这里拿出来,绝对受欢迎!   小摊位上的木钗,多数都是以‘花’来雕刻,样式老套没有新意,崔小云真的感觉自己找到了挣钱的好法子,虽然这个时代与她上辈子完全不同,可唯独一点不变,那就是爱美之心。   她当即决定,看能不能利用这个法子,发家致富。   有了打算,这个时候崔小云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家,身边的朱大英却是越看越起劲,拿着一根又一根木钗瞧着,“这根不错,这跟也行,要不让你爹多做几个。”   说着话时,她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瞅着手腕上显露的银镯子,朱大英对着闺女小声的道:“崔贞儿还回来的银耳钉,娘给你打成镯子吧?今年收成不错,再给你添一些,弄个细镯子带带。”   崔小云对银镯子没兴趣,她道:“娘,我们回去吧。”   “什么都还没看好呢,怎么就回去?”朱大英奇怪着,这才看了几家小摊,都还没定好样式,再说了,她们来镇上是采买物什的,家里的盐要吃完了,前不久芽丫头打碎个碗也得补补,这都还没买。   崔小云着急,催着娘赶紧买完物什,来不及等村里的牛车,就急冲冲的回了家。   回程的路上,崔小云才知道早上坐牛车是多么的幸福,现在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鞋底又薄,踩在碎石上咯得脚底疼,回到家把鞋一脱都起了水泡。   崔小云疼得倒吸气,朱大英用针叼破水泡,心疼之余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急着赶回来作甚,晚些还能搭老章家牛车回来。”   崔小云哪里知道会这样,平日里走得少,谁知今日居然会走得这么累。   不过脚上的疼痛也阻止不了她心中的激动,家中没有笔和纸,不过院子前有块沙地,她叫来了爹,在沙雕上画了仙羽卷草的样式。   仙羽卷草并不复杂,就是两根伸展的羽翼再缀着些草丝,样式有些复杂,搭配在一块却极为好看。   “这是在摊位上看到的?我怎么没见着。”朱大英弯身看着,越看越觉得好看,推了把身边的老伴,道:“你给小云做一个,就按着这个来。”   崔里点点头,爽快道:“行!”   朱大英又道:“小云,还有没其他样式,也给娘选个。”   崔小云道:“这是我自个想出来的。”   说着,她又在沙地上画了不少,“爹,娘,你们觉得这些比镇上卖的好看吗?如果我们自个做了去卖,会不会有生意?”   崔里一听便是蹙眉摇头,“这怕是不行。”   做生意难,尤其是木匠生意,就算他觉得是比镇上的好看些,也不一定能卖出去。   然而朱大英却是睁大了眼,双手猛地一拍:“是可以呀。”   她今日可是看到不少人买钗子,那么难看的都卖得掉,小云做得这么好看,肯定也能卖掉!   二话不说,她就道:“做!只是费些木材而已,就算卖不出去,咱们家这么多人,自个带就是。”   没成本的买卖,当然得试试。   崔小云有些惊喜,她本以为自己要费些功夫劝家里人,没想到她才说了一句话,娘就将这事给定下来了。   朱大英是个火爆脾性,也是个急性子,她在村里的名声不够好,却也没人愿意惹恼她,在家里更是‘一言堂’。   既然有打算,那就去做。   当下朱大英就让两个儿子去山脚找了个桃木树,看根枝丫回来。   崔里三父子虽然都会木活,可这么长时间都没做过,难免生疏了下,一根木钗得费两个多吃时辰才能搞定。   经过一天半的功夫,崔里三父子总共做了十根木钗,三把木梳。 第8章   “这真的能卖钱?”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刘氏有些不确信,虽然是挺好看的,可真能卖出去吗?   朱大英却没有担忧,她道:“卖不出去咱们就自己带,一人两根换着带。”   “阿奶!我也要!”崔芽扬声,手里拿着个钗子就想往头上去,可惜发丝太少,根本插不住。   朱大英掐了掐她的脸包:“等你大了些让你爹爹给你做。”   崔芽鼓着腮帮子,哼声哼气:“好嘛。”   “明个我和小云就去镇上,顺便再去瞧瞧码头有没短工。”朱大英大手一挥,将这件事说定了。   崔实犹犹豫豫,他道:“娘,我听虎哥说,东边建桥缺人,工钱给得高,要不我和大哥去那里试试?”   朱大英一听,脸上就垮下,她带着隐怒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干一个冬季得将人糟蹋得不成样,能不能好手好脚回来都不一定,你要出个什么事,让你媳妇怎么办?她可是刚怀上。”   崔实被说得悻悻然,都不敢抬头,一旁坐着的余氏手捧着没显怀的肚子连连点头,钱是得挣,可不能冒着风险去挣,东边建桥给得银钱再多,可活太累,监工的人更是把人当畜生看,活多吃得少,但凡去的汉子,都是脱了几层皮回来的。   余氏开口:“让娘先去镇上瞧瞧,实在找不到我就去娘家问问。”   “就这么办。”朱大英跟着开口,二儿媳娘家也是村里的,只不过他们村有条小河通码头的大河,村里不少人弄条小船开到河口做水面上的生意。整个村子都靠这个发家,有得生意不错也会雇些人开船吆喝。   朱大英其实不愿意欠亲家的人情,只是真要找不到,那也只能麻烦亲家,大不了等拿了工钱,再置办份大礼送过去。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朱大英将木钗和梳子包好放进盒子中,便挥手让大伙散了去休息。   第一日大清早,朱大英便将闺女叫起来,梳洗之后花了四文坐着牛车去了镇山。   今天刚好是赶集日,镇上来往的人多了不少,等两母女再次来到那日的小巷子时,便发现周边的小摊位都已经摆得满当当的,无法只能找个小家落待着。   朱大英从背篓里拿出一块粗布,往底下一铺,再将木钗和木梳放在上面,和周边的摊位比起来,她们的太小家子气,还是放在地面上的。   好在,摊位不正式,木钗的样式吸引人。   没过多久,一个姑娘家就走上前,拿着一跟又一根木钗,爱不释手:“这根多少钱?”   朱大英有些激动,伸手比划有些说不出话来,倒是崔小云搭话回应:“十五文,你这根雕得是拔珠蝙蝠钗,寓意福气来临。”   “是嘛?”姑娘明显得很喜欢,就是觉得太贵了些,其他摊位的木钗也就十来文,现在这根能卖快两斤肉了。   犹豫半晌,到底没舍得,将钗子放下转身离开了。   等人一走,朱大英就有些迟疑,她小声的道:“要不,我们卖少点?”   木头是山上砍来的,就花费些功夫去做,完全没成本,卖多少文都是赚,朱大英想着要不卖便宜点,就是五文一根十根也能挣五十文,都比去东边建桥挣得多了。   崔小云不是太想降价,“要不我们再等等,实在不行……”   话还没说完,身前就来了个丰腴的婆子,婆子涂着鲜红的唇脂,夸张的惊呼:“这也太好看了,多少文?”   “梳子三十五文,钗子十五文。”崔小云赶紧着回应,婆子手中拿着的是木梳,梳子比钗子更费工夫些,花纹也更加复杂,价钱便高上不少。   “就三把?还有其他的吗?”婆子越看越喜欢,将三把梳子拿在手中反复看着。   “都是家中现做的,你要喜欢我们能再做。”崔小云见这人是真喜欢,便想到上辈子的促销活动,拿起根钗子道:“你要三把梳子就送你一根钗子。”   婆子对钗子一点兴趣都没,不过她嗅到了挣钱的好法子,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她竖起一根手指头,道:“你价钱便宜一些,我买五……不,买十把!”   朱大英刚要答应下来,崔小云抢先开了口,“婶子能否问问你为何要买这么多?”   一般百姓,家中有一把梳子就足够,条件稍微好点的,便是一人一把。看面前婶子的穿扮应该算不上大户人家,应该就是镇上普通的百姓,一次性买十把梳子,想来不是给家中人用。   所以,崔小云有些好奇,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有需求就有商机,自然是想打听打听。   果然,婆子咧着唇脂的嘴大笑,伸手拢了拢发髻,“你们应该不是镇上人吧?我在南边可是有名的媒婆。”   崔小云蹙眉,并不是很理解这和她的问话有什么区别。倒是朱大英一下子明了了。   姑娘家出嫁都得梳妆,而他们的梳子雕出的样式好看又有寓意,用来姑娘家出嫁梳妆最好不过。   朱大英看到闺女不明的神情,小声在她耳边解释了下。   崔小云恍然大悟,随着娘亲的解释心里跟着激动起来,不由浮现出一个想法,如果真的能成,那绝对是个大生意。可崔小云也知道这个大生意想做起来并不容易,她清了清喉咙,“婶子买下是要给成亲的姑娘梳妆?”   “正是。”张媒婆也没瞒着,虽然这梳子比别家的贵了些,可她转手卖个出嫁的姑娘就能挣一笔,甚至还能卖给其他的媒婆,总之买下就不会亏,“这三把我要了,剩下的你们要是做好,就送到藻巷中号,我就住那里。”   两母女大喜,包好梳子又送了根木钗。   许是开了头后面就顺了,接着来了不少人买钗子,就连先前最早想买又舍不得买的姑娘也回了来,只可惜木钗正好卖完,只能遗憾的离开。   “想不到生意这么好。”朱大英感慨,就是木匠没那么多时,生意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她不由觉得自家闺女是个福星,先是在崔大家出了口气,现在还能挣到银钱,就算不去细数,她都能大概算到今日挣了多少,比他们一家子去东边建桥还要来得多!   只可惜,才高兴了一会儿,麻烦是就来了。   几个高壮的汉子走过来,其中一个打量着两人,开口:“你们两人以后不能来这里摆摊。”   才将垫在地上的粗布拿起打算回家的两母女脸上瞬间一垮,朱大英忍着怒气问道:“为什么不能摆摊?”   打头的汉子倒是好声好气,“这条巷子被我们村包了,能摆摊的都是村子里的人。”   崔小云听得咂舌,一条巷子被一个村给包了?这多么大的手笔啊,“你们是木匠村?”   那汉子点头,多解决了一句:“倒不是看你们生意好排挤你们,有些人不知道这里被我们包下,来都来了我们也不好意思赶人,也都是在你们走得时候说一声。”   朱大英听着,心里存了一口气又不好发作,一来对方态度很好,再来对方这么多大汉,她就是想闹也不敢闹呀,最后只能拉着闺女悻悻然离开。   看着两母女落荒而逃的背景,其中一个汉子打趣道:“吉文,瞧瞧你又吓走两个。”   一脸横肉的吉文脸上发红,有些难为情,可又能怎样,谁让他爹娘把他生得这般吓人。   而离开的两母女,一个有些发愁,另外一个却没什么神情。   崔小云并不觉得在这里做不下去有什么值得发愁的,一来镇上这么大,就算这条巷子不能摆摊,其他巷子总有可以的吧?再说了,她反而觉得摆摊并没有直接从媒婆那下手的好,要知道这个镇上加上周边可是生活着数十万的人,每年出嫁的姑娘算少的都有上千,真能拿下,那绝对是个大生意。   “咦?那是贺成吗?”   崔小云回神,跟随着娘亲的视线落在前方的糕点店里。   只见在店铺门口,一个中等偏瘦的男子正殷勤的对待着身边的姑娘,崔小云轻微蹙眉,总觉得有些奇怪,“那姑娘是谁?”   朱大英脸带厌恶,就见前面的两人,一人小心翼翼牵着那姑娘的手,姑娘面带羞涩瞪了他一眼,却没收回被牵着的手。   崔小云突然想起,贺成最后没娶崔贞儿,而是娶了镇上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应该就是这人呢。   “狗改不了吃屎,之前勾搭上崔贞儿,现在背着崔贞儿又在外面乱搞。”朱大英啐了一声,拉着闺女的手就急冲冲的离开,省得脏了她们的眼。 第9章   贺成从糕点铺子离开,脸上的笑容就没挺过,刚才那姑娘是他做店小二商铺附近的店家姑娘,本来就一次偶然相遇,没想到对方居然对自己渐渐心生爱意。   一个镇上商铺的独女,哪怕是个很小的商铺,可到底是镇上人。另外一个是农家姑娘,虽然样貌极好,只是两者相比到底该选哪个,完全不需要过深的考虑。   贺成想了想,从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些零嘴,便坐着牛车去了山沛村,刚进了村子贺成便朝着崔贞儿家中走去,正好在路上碰到割草回来的崔贞人,便拉着她去了周边的林子里。   “贺大哥你怎么来了?”崔贞儿嘴里带着欣喜,眼神一直偷偷瞄着贺成手里的油包,婚事定了后她更加庆幸自己走了这一步,贺成时不时上门一趟,每次都会给她带来些吃得用得,能想象真要嫁过去,日子绝对会很好过。   崔贞儿带着羞涩,轻声低语:“贞儿特想你呢。”   贺成看着她,眼里露出痴迷,为什么会放弃崔小云要娶崔贞儿?其实两姐妹都长得好,可崔小云太冷又害羞,牵个手都不乐意,不像是崔贞人眼里带着情意嘴上也会说,勾得他心直痒痒。   望着面前的可人儿,贺成真不想放弃,那镇上的姑娘长得并不好看,皮肤黑身形圆润,哪里有崔贞儿这么迷人。   只不过,镇上的姑娘能让他一辈子富贵,是怎么都不能放弃,他开口:“我来是想告诉你件喜事,掌柜这段日子生病,店铺里忙碌得很,你看咱们的婚事能不能推上一段时间?掌柜承诺过我,等他病愈就升我当二掌柜。”   “真的?”崔贞儿欢喜,并顺嘴应下:“当然可以,多久我都等你。”   柔情蜜语,贺成一下子没忍住,双手抱上去嘟嘴狠狠啃上去,怀里的人先是挣扎了下,却也没推开抱过来的人。   两人缠绵之下贺成将崔贞儿推倒在地,意乱情.迷中手也攀附在怀中可人儿的胸前。   “不要。”   小声嗲语,崔贞儿红着脸拒绝。   贺成没松开,喘着粗气道:“为什么不给我碰,我与你堂妹定亲时都行,现在不行 ?”   话里明显有些不满,崔贞人是真不愿意现在越俎,却又不能开口拒绝,只能放任身上人将手伸进她的衣裳中。   ……   而此时,牛车缓缓进村,朱大英两母女在家门口下来,刚进了院子家里人便围了上来。哪怕是一开始就觉得卖不出去的崔里,也迎了上来,带着急切的道:“怎么样?”   朱大英没说话,将院门一关,然后取出怀里的荷包,把里面装着的铜板全头倒在椅子上。   看着堆放起来的铜钱,眼里带着光:“不止全卖掉,镇上的媒婆还专门在我们这定了梳子。”   “哇!”   “这么多铜板?”   “快数数,这有百来文了吧?”   一声接着一声,每个人都特别的惊喜高兴,偏偏他们惊呼的声量并不高,都是极为的小声,就怕外人听到。   两妯娌已经迫不及待的清数起来,崔小云却笑眯着眼没插进去,其实不用去清算,她也知道今日挣了多少。   木钗十根送了一根,便是一百三十五文,木梳三把一百零五文,不过她们在镇上还了不少物什,现在还剩一百八十文。   片刻后,院子里再次响起惊呼。   崔实不置信道:“这比去码头做活还挣。”   不但更挣钱,而且还一点都不累,无非就是从山脚砍些木材回来,然后坐着雕刻就好,还不用晒着太阳流汗。简单来说,就是一样特别轻松又能很挣钱的活。   “明早我和二弟就去山上找木头。”崔庄跟着说着。   “去东边的山窝,那里有几棵好树。”崔里指了个方向,早些年以木匠为生,周边山头哪里有好树他是一清二楚。“我还是跟着你们一道吧。”   三父子约好明日的行程,很难得朱大英居然一点反应都没,这要是放在以往,绝对是朱大英先拿得主意,崔里瞅着有些恍惚的老伴,关怀的问道:“孩子娘,可好?”   朱大英回神过来,才叹声将镇上的事说了出来,“好在小云和贺成解除婚约,这郎儿品性真的不行,之前勾搭崔贞人,现在又在外面和别得姑娘处在一块,也不知道大嫂他们知不知晓,你说我们要知会下吗?”   众人一听,都是咂舌不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或者说,如果换个人家,他们都会乐意去提醒,可唯独崔行一家人,这些年真是一直在他们面前吃亏,彼此的习性也都明白,崔行是又精明又愚蠢,真要知道了或者还会倒打一耙,责怪他们呢。   “得说。”崔小云开口。   反正就一句话的事,说了他们问心无愧。至于那家人会这么做,就与他们无关。   崔里苦笑一声,笑容有些勉强,“就听小云的,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外人欺负上头难不成我们还帮着去瞒?就算不喜欢大哥那一家人,提醒还是得提醒一声。   “行吧。”朱大英也不含糊,“大小子,你去把你大伯娘叫我,咱们就跟她说一声,至于其他就不管了。”   崔庄起身去叫人,朱大英将桌面上的铜板都收起来带回房间,等藏好铜板回到院子里,看到黄氏正扒拉着他们院子里野果子吃,有那么一瞬间,朱大英觉得真不该叫这人来。   可叫都叫了,还能如何?只能含糊着将镇上的事说了声。   “大嫂,我今日去镇上,恰巧看的贺成,他身边站着个姑娘,两人看着挺熟的。”   “去镇上?”黄氏眼睛睁大,“弟妹去镇上是买了什么好吃的?”   “……”朱大英抿嘴,果然就不该叫她来。   一旁的崔小云挑了挑眉头,有点看不懂这个大伯娘,她娘那番话很明显就是觉得贺成有些不对劲,可大伯娘像是完全没听出来,反而一个吃食比自己女儿还来得重要。   崔小云突然挺庆幸,好在是重生在三房,便是在一房那日子可真不好过。   “大嫂!”朱大英也带着气,就算特别不喜欢崔贞儿,他们知晓贺成这件事也选择来告知大房,结果大房自己不当回事,“大嫂,我就直白着说了吧,贺成与那姑娘举止亲密,贞儿马上就得嫁过去,这事你们一定要放在心上。”   黄氏不当回事的摆了摆手,也没再说什么就出了院门。   刚出了远门,本来还上扬嘴角的黄氏脸上瞬间垮下,手指紧紧拽着衣袖,差点扯破了袖子。   “怎么办?该怎么办?”   轻声喃喃,带着恨意和茫然。   她的闺女不该受这种侮辱,贺家郎儿明显就不是良配,可她更知道以崔行的性子,就算不是良配,这门婚事也会照常。   黄氏停下步子,她抬头望着一个方向,眼里有着怀念也有不安,当年曾说过不再见面,可为了贞儿,她是不是可以去找找那人?   “娘?”   背后传来一声呼唤,黄氏赶紧低垂着头,脸上的神情也变成了原先那般,她伸出手露出两粒野果子,“刚去了你三叔家,他们家的野果可真甜。”   崔贞儿眼底里浮现嫌弃,轻淡淡得道:“哦。”   说着,就向自己院子走去。   黄氏紧跟上前,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却又不能不说,只能含含糊糊得道:“刚你三婶说,今日早上在镇上见到了贺成。”   崔贞人脚下一顿,伸手理理了衣襟,想起刚刚在小林子里发生的事,脸上不由臊热起来。   “她说……”黄氏顿了顿,吞咽口水后缓声道:“在镇上看到他和个姑娘,有……有些亲热。”   崔贞人猛然回头:“什么?!”   黄氏连连摆手,“这也不一定,说不准你三婶看错了。”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崔贞儿紧紧抓着衣襟,只觉得浑身冰冷。   正如崔三家了解崔大家,崔大家的人也同样了解崔三家,就算她抢了崔小云的婚事,崔三家的人再生气,也不会拿这个胡说。   难怪,难怪刚才贺成说要将婚约推迟一段时日,崔贞儿恶心得想作呕,尤其是身上黏糊的触感,更让她想吐。   她咬着牙道:“贺成你既要负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止贺成还有崔三一家!如果不是他们,她又岂会被贺成欺.辱成这样?总有一日她一定要让这些人好看。   “贞儿,你没事吧?”黄氏带着担忧,伸手起搀扶。   崔贞儿甩手将她推开,恶狠狠的道:“在这假惺惺有什么用?我恨极了为什么要当你的女儿!”   说完,转身跑开,留下哭得喘不过气的黄氏。   过了许久许久,黄氏才擦干眼泪,脸上带着坚定。   她并没有回家,而是下定决心,朝着某个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第10章   第二日清晨,听到房间外传来的声响,崔小云缓缓苏醒,望着透过窗台撒落下来的阳光,这是她睡过真安稳的一晚。   在之前,哪怕白日疲倦,晚上都是迟迟不得入睡,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直在转悠想着事没法停下。   直到昨天,早早的入睡,一夜无梦,特别得舒爽。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了紧迫感。   从来得第一日开始,崔小云就知道会一直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虽然接受得快,可她仍旧无法想象在未来的日子里嫁给一个男人,然后用无止尽的困在这个小小的村落,相夫教子直到死去。   如果运气好,嫁到条件稍微好许的人家中,或许还能三餐饱肚、冬日能穿个暖衣。如果运气不好,吃不吃饱穿不能穿暖,但凡遇到个年景不好的日子,说不准还得卖儿卖女……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崔小云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也不愿意去赌自己未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所以她想自己尝试掌握下未来的命运。   昨日便是最好的开端,也就有了她安睡的一晚。   “小妹,起了吗?”   外面传来大嫂的喊声,崔小云从床上爬起,应了声。   等房门打开,刘氏站在门口道:“你哥哥们打算去山上,问你要不要一道过去。”   崔小云扬声:“我去!”   村子周边有几座山头,出了房门就能见到,平日里只远远望过,却一直没踏上山头,现在有机会,她当然得去。   梳洗一番,等出了院门就看到等在那里的两个哥哥。   崔家郎儿个个又高又壮,走在两个哥哥身边别提多有安全感,崔庄扛着锄头,他对着小妹笑道:“真要去吗?路程不短,会蛮累的。”   “去!”崔小云重重点头。   崔实乐呵一声:“无事,我带个背筐去,小妹要是累了就坐在背筐里,我背着她。”   崔小云歪头看了看背筐,那么小一个,自己能坐下?   朱大英敲了下二小子的脑袋,“还当你妹妹小呢,她累了你两当哥哥就把她抬回来。”   两兄弟大声应着,崔小云却红了脸,周边上头看着那么近,她再累也不会累到走不动呀。   不过很可惜,这样的想法没多久就不在了。   看着近,走起来可不近。   三兄妹走了有片刻才到山脚,崔小云有些气喘,累是累了些却总比闲在自家院子里强,两个哥哥也放慢了脚步,都依着她没走太快。   “爹说得是那边的山窝吧?”崔庄指着个方向,本来爹打算带他们来的,不过昨日夜里爹和阿爷说了再做木活的事,阿爷给了爹一根上好的木材,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做梳子呢。   “是那头。”崔实望了望确定方位,“要不歇歇在过去?”   “行。”崔庄点头,扫了扫一个石墩,对小妹道:“你先坐坐,离着也不远了。”   崔小云是真走累了,坐在石墩上和两个哥哥说着家常,看到旁边不远处有间破屋,好奇的道:“这里住着有人家?”   周边山头已经有好些年没出过野兽伤人的消息,可仍旧没人敢把院落建在山脚附近,就怕哪日在睡梦中一头野兽冲进来。   崔庄顺着视线望了望,他不是很确定的道:“南尾章家分家,他家小儿子分的院落好像就是这里。”   崔小云瞬间坐直身子,“章涡?”   “对,就是他。”崔庄点头,他和章涡没什么来往,不过最近村子里都在谈论南尾章家的事,他或多或少也知晓一些。   不过,也就是知晓多了,对于这人他并不是很喜欢,更不想有接触,便提议:“我们动身吧?早点去砍了木材正好回家赶中膳。”   崔实跟哥哥一样的心思,闻言也跟着站起身,“小妹还能走吗?要是不行我背你过去。”   “能走。”崔小云站起身,视线仍旧落在那座破落的院子,对住在里面的人更加好奇,真想再见见那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性子穿越过来的。   或许是想得太多了,还真把人给念叨来。   三兄妹到山窝时,就见到一人拿着斧头正在砍木头,那人扬起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随后继续自己的事。   “我们去那边吧。”崔庄指着边上的一角,并不打算凑过去。   三人走到一边,正好是在山窝的上风,视线稍微往下就能看到在砍木的年轻小伙,崔实特好奇,小声得问出来:“不是说章涡从不做事吗?怎么还来砍木柴了?”   “嘘!”崔庄手指竖在嘴前,这么近得距离,可不能让那人听着,不然多尴尬。   崔实悻悻然笑了笑,也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弯身砍树。   两兄弟忙碌时,崔小云坐在一旁,她时不时盯着两个哥哥看着,偶尔得时候又瞧瞧的打量山窝下方的男子。   再一次将视线偷偷秒过去,正好与抬着头的男子对上眼,崔小云被吓得一跳,赶紧装着不经意偏过头。   慌乱的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有一种对面人也在打量她的感觉?   按理说,他们两人现在是完全没有交集,章涡会对她产生好奇,难不成是因为章涡并不是被穿越,而是重生了?   ? 眉头紧紧皱起,她真不希望是这样。   如果章涡是重生,那章涡就知道她是他未来的妻子,这种感觉真得很不好!希望是她想错了!   不过,崔小云有一点感觉是对的,此时的章涡确实在打量着她,这些天,章涡将上辈子知晓的事一一理出来。   上辈子查‘章涡’的事,是在不久之后,那个时候‘章涡’已经娶妻,而妻子便是同村的崔小云,也就是在不远处的姑娘,更是重生那日在溪边救了他的人。   有种很怪异的感觉,让章涡忍不住打量着那个姑娘,却不想那个姑娘居然也在偷瞄着自己。   章涡扬起眉头,两生的转变,唯一没有变化的便是模样长得够俊俏,所以这是女子爱俏吗?   砍树对崔家两兄弟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不过很明显对于章涡来说,并不是这样,等崔家两兄弟砍完,章涡砍得枝条还没断。   在回去的路上,两兄弟犹豫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道:“小妹,这汉子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有力气才养得活家里人。”   崔庄赶紧呼应弟弟:“是是是,尤其是长得好看的混混,更不行。“   原来,两兄弟在砍树的时候,就无意中看到小妹和章涡‘眉来眼去’,这个发现差点没吓到他们,早知道就不带小妹来山窝了。   崔小云没察觉话里的深意,只是点了点头,微笑回应。   一路上两兄弟一直在重复着‘长得俊俏不如有力气的’话语,几乎是没停歇过,等三人扛着木枝回到院落,远远的就听到像是有人在吵闹,两兄弟相视一眼,立马听出争吵的声音里就有娘,生怕娘吃亏,顾不上再继续说教,连忙将木枝放在院外,急冲冲就朝院落去。   不过就一眼,心就放下了。   只见他们的娘正一手叉腰一手抓着大伯的头发,破口大骂着。   “你崔行到底有没有脸?先前抢了小云的婚事,这事我们就算了,现在贺成对不住崔贞儿,也能怪在我们头上来?”   朱大英是真的气炸了,不过也是在意料之中,她就知道贺成的事被崔大一家知道后会怪在他们头上来。   “如果不是你们……”   “屁话!”朱大英气得拽着崔行的头发,狠狠的向外面拖去,“这么说我们还得好好谢谢你们不成?谢谢你们把贺成勾搭走,不然倒霉的就是我家小云?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我就该把这事烂到肚子里也不该说给你们听。”   “三婶你快松开我爹。”崔贞人一脸着急,却也只站在周边劝架,根本不敢凑过去。   崔小云这时脚已经走得很累,可看到眼前的这一面,她便直接冲到崔贞儿的面前,将她拦着并道:“堂姐是打算退亲吗?正好,我还记得那姑娘的样貌,能跟着你们去认认人。”   “什……什么?”   “当然不可能退!”崔行顾不上头上的疼痛,贺成做得是不对,可他们也不愿意退亲啊,不然谁能找到给聘礼这么大方的人家?更别说贺成过段时间就得成二掌柜,那每个月的工钱不就更高了?   崔小云一听,满脸疑惑:“那大伯在我们这闹是为了什么?”   崔行哽了下,他当然不可能直说,要闹得他们将之前从他这里坑走的银子还回来,这样一来三弟家还回来的两三两银子,再加上贞儿之前写得两倍欠条,他能发一笔小财呢。   至于贺成在外勾搭别家姑娘,那又能如何?镇上一妻三妾的人还少了?如果不是农家养不起,他也想养个房内人呢。只要正妻是崔贞人就行。   当然,这些话不能明说,他粗着嗓子道:“总之,这门婚事是你们搭着的桥,错就在你们!”   朱大英气笑了,刚准备动手,然后就听到院内响起清脆的笑声。   崔小云是真得笑弯了腰,如果不是抓着崔贞儿的袖摆,她都要笑得坐地上去了。   同时,也就是弥漫满院的笑声让其他人都不由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所以到底是哪个点好笑了?   “你笑什么?”崔贞儿蹙眉,对这个堂妹是越来越不喜,知道贺成的事后,她娘什么都不管,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爹掉进了钱眼里,根本不在乎这对她来说有多么伤心。   不像是堂妹,三叔家里个个宠着,让她越来越嫉妒也越来越怨恨。   都是一个姓的姑娘,凭什么差这么多?本以为抢了堂妹的婚事便能过上好日子,可如今就真跟那日堂妹说得一般,贺成就不是良配,完全是个火坑,偏偏她还得傻乎乎的往里跳。   “不好笑吗?”崔小云抹掉笑得溢出来的眼泪,指着狼狈的中年汉子道:“既然不打算退亲、婚约照常,那你们还来我家闹什么?你们就不担心在我家闹了,我们转头闹到贺成那里去?要知道当初他与退亲的事,我还没找他出气呢。”   “……”崔行两父女傻眼。   崔小云继续笑道:“更何况,我现在多了一个把柄,知晓贺成勾搭的姑娘长什么模样,不但闹到贺成干活的商铺,更闹到姑娘家,你觉得贺成还能继续待在镇上吗?”   “……”崔行两父女说不出话来了,怎么感觉挺有道理的??   崔小云微笑,“所以,你们要继续闹下去嘛?想闹可以,你们现在怎么闹,明日我们便在镇上怎么闹。”   “……”崔行咳嗽几声,想说又不知道说啥,突然不是很明白他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被三弟妹扯着头发、捶着背,然后气都还没出一口,就被浇灭了。   再一次重重咳几声,崔行哼声:“罢了,不和你们计较。”   说完,快速遛了。 第11章   崔大两父女的离开,让院落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有些不明白这两人跑过来闹是为了什么。   刘氏和余氏将院子里摔倒的桌椅扶起来,一并收拾着院子里。   朱大英找个木凳坐着,骂骂咧咧好一会儿,她才瞪着崔里道:“你那大哥的心就是偏的,他真当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贺成品性那般不堪,他居然还要让自己闺女嫁过去?不就是看到贺成在镇上能挣钱,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崔里都不敢出声,只能苦笑了下。   别说孩子娘,其实他也觉得大哥这么做不好,只不过他和大哥从小不亲,就算他去劝说,也只会被挨顿骂回来,还不如不管。   倒不是他狠心,而是这么十几年来已经看透了,大哥有一儿两女,贞儿出生后大哥对这个闺女一点都不喜,甚至可以说,从小到大就没好脸色过。   可要说大哥重男轻女又说不通,对贞儿不喜,对小女儿霞儿就好很多,虽然说不上宝贝这个小女儿,可也是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依什么,和贞儿相比真得是天壤之别。   “我都怀疑崔贞人是不是他亲生的呢。”朱大英啐了一声。   崔里大惊:“这话可不能乱说。”   朱大英白了他一眼:“你大哥敢做我还不能说?”   崔里急得挠头,到底不敢接孩子娘的话。   崔小云捡起把扫帚,她倒没同情崔贞儿,虽然崔贞儿摊上那两个爹娘,日子确实难过了些,想要为自己今后生活做打算,这事并不让人难理解,只是没法赞同的是,崔贞儿的手段却是踩着他们一家子,去奔好日子。   按着小说中的剧情,过上不久崔贞儿和贺成有得撕逼一场,最后由崔贞儿胜利。   崔小云突然觉得,不凑上去而待在旁边看热闹,其实也蛮享受的。   尤其是还能一边挣钱一边看着热闹,毕竟崔大一家找贺成麻烦,总比找他们家麻烦得好。   “这事你跟爹谈谈,咱们都没分家,别到时候你大哥家的事牵连到我们身上。”朱大英说得极为认真,这事真不能小瞧,别到时候弄坏了名声,惨得是他们家闺女。“可惜四弟不在,不然哪用得着你这个憨子出头,兄弟四个也就四弟能制住你大哥。”   崔里连连点头,二哥不管事四弟又出远门,不然也不用他来扛着事。   不过好在,家里还有爹当家,这些麻烦事还能直接甩在爹的身上,虽然有些不厚道了,可没办法,谁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没能耐呢。   崔里起身向着老屋走去,打算现在就将‘麻烦’扔给老爹。   朱大英摇头无奈,刚打算叫两小子伐木开工,转头一看就见闺女拿着木枝在沙地上描绘着样式,她走上前问道:“等下回去镇上,我给你买些纸笔回来。”   崔小云没推脱,有笔有纸比在沙地上好多了,画出来的样式也能留着给爹和哥哥们,无需反复在沙地里画出来。   这时,崔小云挥了挥手将大哥叫来,指着沙地问道:“看得清吗?”   崔庄弯身看着,“这便荷叶荷花,这边是两只鸳鸯?”   “对,加点水纹,两只鸳鸯要贴在一块……”崔小云缓缓说着,细细讲解着重点,这次她打算都做婚用品,这个是‘白首鸳鸯’,用来出嫁前梳妆最好不过。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不止‘白首鸳鸯’,还有不少类似的样式。   “用黄杨木行吗?”崔庄问着,虽然小妹从未接触过木匠的活,可不知道为何,当有问题首先询问的并不是爹,而是小妹。   “行。”崔小云点头,他们从山窝砍得木材有黄杨木、檀木、桃木等等,用来做梳子和钗子最好不过,其中黄杨木为首先,其木紧腻,作梳、剜、印最良。   接下来的几日,家里彻底忙活起来。   和农忙不同得是,他们家这几日都没出过门,都是待在院子里忙碌着,期间老屋来过人另外两家也来过人,看着他们一家又开始做木活的生意,谁也没当回事,毕竟早些年他们就是因为生意不好才没做木匠,现在生意也不见得能做起来。   偏偏崔三家越做越起劲,做得多了手速也跟了上来,十把梳子三个人只花了两天不到的功夫。   在做好的隔天早上,天还是灰蒙蒙的,家里人除了芽丫头都已经起床,共同将朱大英两母女送上牛车,然后回院子里等着。   上回是挣了两百来文,如果这回还能挣到钱,那这么活便真能继续做下去。做木活比下地轻松挣得多,谁都希望能继续做下去。   反观坐在牛车上的两母女,倒没那么紧张。   等到了镇上,她们也没去先前的巷子里,而是直接去了藻巷中号,许是运气好,还没去叫门,大门就推开,看着装扮一新头带红花得媒婆。   “是你们啊。”张媒婆看着门前的两母女,话语中并没有什么期待,让朱大英心中一‘咯噔’,难道梳子并没让媒婆满意?   崔小云并没有那么担忧,仅仅是因为她看到媒婆腰间的荷包,里面有装着梳子的形状,如果真的不满意就不会随身带着了,更别说是盛装装扮下。   她洋溢着笑容,“婶子是要出门?”   张媒婆打了个哈欠,“你们来得可真早,我正打算去陈员外家呢。”   “这么巧?”崔小云一脸惊喜。   张媒婆扬了扬眉头,哪里巧了?给陈员外的女儿想看夫郎可是件大事,如果换个时间她还会同这两人说道说道,现在可没这个时间,她摆了摆手:“我还有急事,就先不同你们聊了,梳子能等明日再送来吗?”   朱大英心中失落,却不得不含笑点着头。   崔小云的笑意却更深:“就说巧呢,婶子是要给人说亲吧?正好我们这里有十把寓意好的梳子,会不会更添些喜意?”   会!当然会!   张媒婆其实很喜欢那些梳子,只是现在真的很急,镇上好的媒婆不止她这一个,如果去慢了,准得被其他贱蹄子抢先一步,赚钱的机会不就白白让给别人了?   不过如果有能让她占得优势的法子,她当然愿意分得一些时间出来,伸手一把抓一个,张媒婆道:“那咱们边走边说,陈员外离这里有两条巷子,够你们说得了。”   朱大英笑眯了眼,不止够说得,就连付账的时间也足够了。   崔小云将梳子拿了出来,是一把多子多福葡萄的梳子,“寓意人丁旺盛,更有福气。”   说着,又拿出一把众鱼嬉戏,还能开口张媒婆便是一把抓过,“这个好这个好,陈家小姐特喜欢金鱼,这把她肯定喜欢。”   “你再看看,十把样式都不同,总有适合那些姑娘家的。”朱大英瞬间适应边走边谈生意,嘴上一溜烟夸着木梳,“不止样式新颖,还是黄杨木做的,你闻闻,还有股香味呢。”   张媒婆是越看越喜欢,抓在手里就不想还回去,立马从兜里掏出小粒银子:“我都要了。”   朱大英抓着银子,喜得连声呵呵。   崔小云的心思却不在这小小一粒的碎银子上,她想要的可是很多很多,她便道:“婶子不如我们来个合作?”   朱大英有些诧异,不明所以。   张媒婆微微停下步子,沉默一会儿后,她微微摇头:“不成,我最多只能拿下几十个梳子,再多可就要不了。”   梳子转卖确实可以赚上一笔,可能卖的人并没有那么多,而且一把梳子她买三十五文,卖出去少也得四十文往上,在外面小摊上的梳子便宜十来二十文都有,就算再好看,愿意买贵的人也少。   所以,少量她能买,但合作什么的就算了吧。   张媒婆再次道:“一个月给我来十把就行。”   朱大英听着,就板着手指头算了算,一个月十把便是三百多文,三个月一两银子也挺好的。   崔小云却道:“如果二十文卖给你了?”   张媒婆猛地停下步子,“二十文?”   “婶子在镇上应该认识不少媒婆和姑娘吧。”崔小云将之前考虑的事,不紧不慢的说了出来:“二十文卖给你,这个价钱就是往上加五文也不算太贵,极少成对对于你也能挣上一小笔。”   张媒婆搓了搓手,有些小心动,却一时之间拿不准注意。   “再说了,婶子也看出我的样式新颖,都是镇上没出现过的,现在是做木钗木梳,可或许我们以后还能做做其他首饰。”   张媒婆挺直背脊,瞬间被打动。   木钗木梳价钱不高,积少成多赚得也是小钱,可如果这么新颖的样式换在其他金银手势上,那价钱就高许多了。   突然!   张媒婆惊呼一声,她总算反应过来了,望着这个还未出嫁的小姑娘,不由是惊叹不已。   什么木钗木梳,这姑娘的打算根本就不在这里。 第12章   崔小云浅笑出声,她知道张媒婆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了。   她现在的行为,表面上是卖木钗木梳,可其实是在卖样式,既然能卖用木材做出来的样式,为什么不能卖其他的呢?   金银首饰别想,她现在根本没有资本做这些生意,或者说是没资本也没人脉,空有一个样式根本做不了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将张媒婆拉进来的原因。   媒婆本职是给未嫁男女相看,可也代表着她们手中有人脉,接触最多的便是姑娘小姐,还有的便是其他媒婆。   说白了,一个媒婆影响两个媒婆,两个影响四个,总有一日便能包含整个城镇,也就是说,整个城镇的姑娘夫人,都会拉近她的人脉圈内。   崔小云想想就觉得激动,双手都有些发颤,她紧紧拽着袖子,按捺兴奋的道:“所以,婶子你觉得能合作吗?”   张媒婆没说话,而是一个转身将两人拉着往家的方向去。   什么陈不陈员外,哪里会这个姑娘来的重要,当然得带回去好好招待着,顺便再商量下到底怎么个合作法。   三人走着回头路,其中两个都带着些激动,唯独朱大英有些懵,怎么完全听不懂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不妨碍她心中的高兴,不管是什么事,反正瞧着张媒婆被她闺女给说服了,她家闺女可真厉害。   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入住藻巷中号的小院落,张媒婆让儿媳沏茶端点糕点,然后带着两母女去了堂屋入坐。   刚坐下来,张媒婆就迫不及待的道:“是叫小云吧?小云你打算怎么做?”   崔小云还真有几个打算,这段时间忙碌的日子,她一直在想该做什么,也是卖木钗木梳给了她一些灵感,这几天也想了很多。   微微顺了口气,她道:“婶子在镇上认识的人可多?”   张媒婆伸手拍胸:“那可不少,我在镇上出生,细算已经有四十几年,不说每一户,就说镇山三户中就有我认识的一户。”   虽说没多少来往,只是偶尔有过交谈之内,可就算如此她在镇上结交的也特别广泛,说句夸张的,就算旁人不识得她,说明媒婆的身份后,也会有人热情接待,毕竟谁家都有儿女,谁都不想得罪镇上的媒婆,能想往好的去结交。   也正是因为这样,张媒婆心中有了底气,她道:“小云你就直说,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朱大英抿着唇,一直沉默着,视线始终落在闺女身上。   被堂屋内两人注视着,崔小云也没心慌,而是指着放在桌面上的木梳说道:“自然是做‘样式’的生意。”   没钱没资本更没势力,就是给她金山银山都无用,所以卖金银首饰哪怕就是知道能挣大钱,她也没这个资本,所以从一开始她想得就是卖‘样式’。   “如果我画绘些花样,由客人去挑选,然后让她们自个去金银铺打造,都是镇上的独一份,你觉得可行吗?”崔小云问着。   张媒婆听得先是一喜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她微微沉思了会,端起茶杯大口灌了几口,才缓缓道:“小云,你图谋不小啊。”   卖‘样式’,她能看出这个小姑娘画出的‘花样’很新颖好看,可在镇上谁会买下‘样式’ 自己去找金银铺打造首饰?   除了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没人会舍得。   反着说,能卖给这些人家的东西,价钱会便宜嘛?当然不会,如果价钱卖得太低,反而还会拉低档次呢,这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并不会嫌弃价钱贵。   这也是为什么张媒婆觉得崔小云图谋不小,不过偏偏她就喜欢怎么大手笔,不然如何能挣到银钱?她忍不住问道:“花样的图纸你带来没?打算怎么做?”   崔小云摇头,“图纸过上两天我便能给你,至于怎么做得看你。”   张媒婆脸上挤巴成一团。   崔小云笑而不语,静静等着前面人的回应,图纸她出卖出去的方法她给,那算什么合作?她所认为的合作,是她出图纸,销售由张媒婆来负责,这才属于两方合作。   其实谁也不知道,这两日家中在做木梳,而她也瞧瞧打听过张媒婆这人,正如张媒婆所言,镇上和她打过交道的人不少,随便找了几个人稍稍打听,张媒婆大概的品性和家境的一些琐事也都打听清楚。   从她打听来情况,张媒婆是她目前合作的最好对象。而且她也相信张媒婆会应下,反正无需过多的本钱,如果做不好大不了就是费些时间,可如果能拿下这个生意,那赚得绝对比当媒婆来得多。   对于家中有个病秧子的张媒婆,绝对会愿意赌一把。   果然,张媒婆咬着牙应下来了,“成,你把图纸交给我,正好过上几日街角员外家里办宴,来得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   说到这里,她卷了卷袖摆,势在必得的道:“老婆子我能说会道,死得都能说成活的,那么多姑娘小姐就不信拿不下一人。”   两人接着又说了些关于首饰样式的事,说着说着,都觉得这生意绝对能成,到最后张媒婆都催着两母女赶紧回去,好好画样式,后日送来。   崔小云就没急着走,“样式的事说完,那我们说说另外一件事吧。”   “何事?”   “听说婶子的男人在码头做掮客?”崔小云问道,其实早就知晓,在打听崔媒婆后她绝对特别适合做合作伙伴的另外一个原因,就在这里。   掮客相当于上辈子的中介,张媒婆的男人在码头做掮客的活,面对的不仅仅是镇上住着的人,还有便是无数过往的船商,这将会是一个无法估计的客源。   “你倒是打听的清楚。”张媒婆扬了扬眉头,不过却并未有责怪的意思,“孩子爹确实是在码头做掮客,不过他性子偏内,不如其他人活络,生意做得并不算好。”   “那你觉得,我们做的木梳能卖给船商吗?”   张媒婆犹豫了会儿,不是很确定的摇了摇头,这些生意她知晓的并不多,能不能卖还得去问问孩子爹才行,“这事先不急,我去问问,两日后回你信。”   崔小云点头,也不在说些什么,便和娘离开。   等两母女离去,张媒婆深深的舒了口气,刚才一直提着心,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特别的乏累。   “娘您累了要不要去歇会儿?”   面对媳妇的关怀,张媒婆摆了摆手,她道:“倒不是累着了,那姑娘有些厉害,我刚与她说话都特别谨慎。”   张媒婆儿媳有些不相信,不就是个小姑娘家么,瞅着都还没成亲呢。   张媒婆也再解释,将头偏了偏内屋,小声问道:“坤儿好些了没?”   “好些了,今日都没怎么咳嗽,大夫这次开得药挺好的。”   张媒婆脸上带着苦涩,用得都是好药材哪里会不好,虽然疼孙子,可药再这么吃下去,准得拖垮家里。   一边叹气一边望着门外,只希望这次生意能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给孙儿挣个药钱。 第13章   张媒婆的心有些不定,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找孩子爹好好说说,她先前与崔小云说得并不假,孩子爹确实是个偏内并不活络的人,可这样的性格却能在码头上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挣得大钱,却也能让一家子在镇上吃穿不愁,也是因为他会做生意。   所以,当崔小云两母女刚刚离开没多久,张媒婆就等耐不住,将鞋穿好往码头上去了。   熟门熟路,等在码头找到自家男人,张媒婆是二话不说,伸手就拽着他去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就将先前的事全部告知。   张立树一言不发,伸手扶胡。   “你说说看,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张媒婆催促男人给自己出主意。   “能不能成,试了便知。”张立树道。   张媒婆白了他一眼:“有什么说什么,别说一句藏一句。”   张立树连连点头,在媳妇的催促下,到底加了一句:“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那小姑娘的图纸,图纸新颖看好进了贵人的眼那变成,反之就不成。”   张媒婆垂头想了想,还真是如此,心中也不免有了担忧,崔小云做得木梳是她见过最精致好看的,可用来做其他首饰就不知道行不行。   这时,张立树问道:“你刚说,小姑娘打算让我在码头卖梳子?”   张媒婆点了点头。   “确定只是梳子没有木钗?”   张媒婆拧紧眉头回忆了下,确定的点了点头:“还真只说了梳子,没有木钗。”   张立树晃头笑起,“那你这个生意或许还真能成。”   “为何?”张媒婆瞬间不解了。   “因为在码头,木梳能卖得上价,木钗却不能。”张立树简单解释着,码头上过往的船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都是富商,这样的人家又有几个会戴木钗?除非是特别贵重的木钗,不然没人会戴。   木梳却不同,不管是郎儿还是女子,用得梳子都是木梳,但凡新颖好看一些,在码头卖出去的几率很大。   所以他说媳妇的生意或许能成,也是因为这一点,一个农家的小姑娘就能理清这点,或许还真有些本事。   张媒婆听着男人解释一番,心中瞬间安定还更加期待着两日后了。   ……   而此时,两母女坐着牛车在回村的路上。   崔小云望了望身边的娘亲有些忐忑,一路上就娘显得特安静,让她心中有了慌乱,也不由后悔刚才在张媒婆家中说得那些。   她先前的举动确实有些出格,娘要产生怀疑并不是不可能。   也怪她太急迫了,一不留神气场打开。   牛车缓缓停到家门,两母女拎着篮子下了牛车,还未走进家门,崔小云便赶紧开口补救:“娘……”   “小云你别说了。”   话只是刚刚开了头就被朱大英给打断,朱大英内心复杂,有欣喜也有遗憾,“你知晓娘刚才看着你,像是看到了谁吗?”   “唉?”   “像是看到了你阿爷。”朱大英感慨着,她望着不远处的老屋,面上带着回忆:“娘嫁来的时候,你阿爷的腿还未摔断,娘曾看到你阿爷做生意,就如你刚才一般。”   崔小云一头黑线,所以刚才她担心成那般,娘只不过是在回忆?   “可惜,你四个叔伯还有你的兄弟姐妹,没一个像你阿爷有经商的本事。”朱大英看了眼闺女,是真觉得遗憾。   崔家中这么多人,结果像老爷子有经商能力的居然是小云这个姑娘,先不说小云喜不喜欢经商,郎儿比女子在这事上永远都占有优势,小云真打算去做生意,这条路便不会太顺,总会经历坎坷。   虽在南和镇是个小地方,男女大防看得并没有大地方来的重,可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就算他们家中觉得无所谓,但小云之后的娘家后不在乎吗?   不可能的。   就说她吧,如果有个儿媳是在外面做生意,要经常与外男接触,她虽然不至于嫌弃,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朱大英张了张嘴,刚想劝服一声,迎面的便是小云一脸的期待,她不免有些伤感,到了嘴边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娘,那我做得够好吗?”崔小云有些小心翼翼,哪怕她想做,如果家里得不到支持她便什么都做不了,这就是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差别,身为女人,在出嫁之前从父亲、出嫁后从夫。   朱大英眼里带着苦涩,却洋溢起笑脸,“当然好。”   在这么一瞬间,朱大英想明白了,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闺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当父母当哥嫂的,便给她撑出一片天地就是。   “不过,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同家里人,谈生意做买卖有你爹和哥哥呢,你就待在家中享福就好。”   崔小云露出真诚的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本以为要做很多斗争,没想到娘几句话就将她的前路铺好。“我先前就想好了,就在家画画图纸,以后码头上的生意就让两个哥哥去。”   倒不是为了安家人的心不出门,而是先前就有过这个打算。   朱大英有些不解,“我只知图纸的生意能成,码头卖木梳真能行?”   崔小云刚要点头,院子的大门就被打开。   “娘、小妹真是你们,我刚听到外面有声响,就想着是你们回来了。”刘氏说完,便一脸期待,就希望能听到她们想听的事。   从早上等到现在,就是期盼着她们能早早到家听到好消息。   被打断说话,朱大英也没在追问,带着闺女就走进了院子里。一进去就见老伴带着两个儿子还在做木梳木钗,本来还担忧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笑容,这些可都是银钱啊。   不等家中人追问,朱大英便从口袋中掏出那半粒银子,“十把梳子全卖了!”   “真卖了?!”   “太好了,以后相公也不用去敢苦活了。”   “娘,梳子好不好卖,那我们再多做点?”   一声接着一声,朱大英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回应哪个,只道:“行了行了,木梳先做着,至于其他等我和你爹好好再商量商量。”   说完,不等崔里诧异的眼神,将人拽着回屋商量,留在院子里的人,虽然不明却都欢喜得很。   这粒银子虽然小了些,瞅着能换三百多文左右,要知道他们才忙活了两日多点,就能挣下这么多,这要日子长了,准得攒下许多。   崔庄将一旁玩泥巴的芽丫头抱在怀里,刮了刮她的鼻梁道:“等爹给你攒嫁妆,让你风光出嫁。”   刘氏白了男人一眼:“芽儿才多大呢,就说这些。”   崔庄悻悻然笑了笑,“慢慢攒。”   刘氏不理自家男人,将头转向另外一边,心中稍微犹豫了下,嘴边有些话却没马上说出来。   倒是余氏先乐呵的开口:“都是崔家女儿,这嫁妆就得早些攒,不过小妹年岁大些,出嫁的日子也没多久,还是先攒攒她的嫁妆才是。”   “对对,弟妹说得有道理。”崔庄连连点头,可不能亏着自家小妹。   刘氏也跟着附和,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刚才到了嘴边没说出来的话和弟妹说的一样,不想稍犹豫了下,就被弟妹抢了先。   也怪她小气,没先卖个好。   家里人其实都不是傻子,现在能挣这么些钱,都是靠小妹,爹娘又宠着小妹,有些漂亮话也该说说。   崔小云却没怎么在意,从篮子里拿出一包糕点,递给了凑过来的芽丫头。   芽丫头眼睛发亮,大大咬上一口,“芽儿也给小姑攒嫁妆!”   脆声脆语,院子里响起了大笑声。   而在屋内商量的两口子,却有些笑不出声。   “你说该怎么办是好?”朱大英将镇上的事都说了出来,有些发愁。   然而崔里只是微微犹豫,便道:“小云想如何就如何,没事的。”   “哪里会没事?你当我不想依着咱们家闺女?可真要在外抛头露面,就算坏不了名声也会给人在背后指手画脚。”朱大英越说越无奈,她倒是没所谓就怕闺女在外受委屈。   崔里揽过孩子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后,缓声道:“你可知道马娘子?”   朱大英猛然抬起头,她当然知道马娘子,或者可以说这块地界的人没人不知道马娘子的,说不准就是上京的贵人或许都知晓。   “马娘子出生贫困,及笄之年差点被族中人卖给一鳏夫。”崔里缓缓说着,话里带着敬佩:“可最后呢?人家马娘子成了世人仰望的富商,生平救济天下,人人但凡谈起,只有仰慕尊敬,谁又敢辱骂?”   马娘子的事迹朱大英也是听起过,她略显狐疑的道:“这和小云有何关系?”   崔里浅笑,“如果只是小打小闹,旁人自然是指手画脚,可要将生意做起来,成为他们只能仰慕的人,那就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朱大英愣了愣,有些啼笑皆非:“敢情你以为你闺女有马娘子那番能耐?”   崔里又是一笑,中年男人脸上带着自豪:“或许呢?她可是崔家女儿,是我爹的亲孙女呢。” 第14章   在山沛村,崔老爷子平生的生涯也是一个传奇,只是可惜这个传奇在盛年时期摔断了腿,最后碌碌无为,一生都被困在了这个小小的村落。   崔里并没有说过,早些年他爹打算让四个儿子接替他继续经商发家,可结果并不如意,就连头脑最活络的四弟也进不了老爷子的眼,多次失望后老爷子便放弃,待在家中颐养天年。   这是老爷子的遗憾,也是大伙的遗憾,几兄弟以前还一起抱头叹气,就连这有老爷子风范的四弟,也自认只能跟着做做生意,但是想成大事难上加难。   而现在,他的亲闺女居然给了他这个期待,崔里敢保证闺女会是第二个马娘娘吗?自然是不敢。   可他愿意跟着去赌一赌,如果闺女想要去做,那便去做,他们能给予的就是在背后去支持,去认同。   不管做成什么样,他们都接受,只要闺女想做就行。   崔里拍了拍媳妇的肩膀,对着她道:“你就别太担忧了,走一步算一步,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咱们家不还是有个老爷子吗。”   朱大英猛地拍手,她怎么就忘记了这点呢?老爷子虽然退瘸了,可脑子并不糊涂啊,真要有什么事解决不了,那就让老爷子出马就是。   立马想通,心里顿时顺畅起来,朱大英站起身,对着老伴撇嘴:“那你还不赶紧去做事,还在这里偷闲?两日后小云就得去镇上谈生意,你们多做几把梳子,便能多卖点。”   被催促的崔里并没生气,好脾性的点了点头,连声应着:“好好啊,我现在就去。”   有了银子的动力,接下来崔家干得是热火朝天,就连不会木工的刘氏两妯娌,都会凑近看看学学,到了第二天更是将最简单的伐木给学会了。   崔家要说最清闲的那个,唯有崔小云,家里知晓她要画图纸,便专门收拾出了一间杂屋,收拾空后摆了张桌椅就当个书房。   书房虽然清净,窗台却对着墙壁,有时候待久了也显得乏闷,画上一些也会到院子里散散心。   这时,崔小云拿着毛笔绘画着图样,看着图纸上渐渐画出来的东西,心中庆幸上辈子空闲时去学了书法,虽然最后没学出什么东西来,可拿笔握笔的架势还是在,用来写字或许歪歪扭扭,画图并不在话下。   “小云,累了些就出去歇歇?”   朱大英端着碗鸡蛋羹进屋,她先是望了望桌面上,便是一夸:“画得越来越好了,真好看。”   崔小云浅笑,“就是之前浪费了不少纸张。”   想要画好,怎么都有个过程在,而她的过程,便是浪费了不少纸张,要知道这里的宣纸价钱可不少,几十文才不过百来张,浪费得都是银钱啊。   “别省着,你挣得钱比宣纸多得多,用再多娘都给你买。”朱大英乐呵呵的,心中突然有了个心思,她直言道:“你阿爷年轻时学过字,要不让他教教你?”   “真的可以嘛?”崔小云带着惊喜,她是真想学字,虽然现在的繁笔字她半蒙半猜也能认识出来,可装做不认识真的太困难了,她也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不小心泄露出来,那到时候她真不好解释。   随便编个什么老爷爷老奶奶教的?   可原身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这个家,真要出现个陌生的老爷爷老奶奶那才叫奇怪的事呢。   所以,有机会学字,是最好不过。   崔小云不确定的道:“可是阿爷有时间教我吗?”   “你以为你阿爷有多忙?”朱大英好笑的道:“家里的田地都分给了你爹和叔伯,你阿爷每日发发呆转转圈而已。”   说完,她伸手竖在唇间,小声的道:“这话可不能跟你阿爷说,不然他准得生气。”   崔小云连忙捂嘴,似做不会说出去。   在原身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关于阿爷的记忆,两爷孙相处的时间很少,大部分都是家里聚在一块,基本没有单独相处的记忆。   不仅仅是原身,就连其他堂兄弟姐妹也是一样,除了四叔家里寄养在阿爷阿奶的两兄弟,其他小辈都很少和阿爷相处过,但他们在爹娘那听到过阿爷的事迹,却很多很多。   这样一来,他们对阿爷有崇拜有敬仰,却唯独没有亲密。   对于娘的提议,崔小云真的带着一些期待,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有空,让你爹去说说,你阿爷一定不会拒绝。”好歹在崔家当了几十年的儿媳,对于公公的性子,朱大英不说一定摸得准,但这件事绝对有戏。   崔小云应了下来,将手中毛笔放在一边,她伸了伸懒腰道:“我想去外面走走。”   朱大英赶紧道:“正好你哥哥们要去山窝伐木,你把鸡蛋羹吃了和他们一块去走走?”   崔小云点头,去山窝虽然累了些,可一路上的风景却挺美的,而且现在秋风习习,屋里进不了风有些闷热,去外面吹吹风也好。   端起小碗,崔小云拿起勺子吃了起来,鸡蛋羹中放了些荤油,又嫩又香。   这两日来,家里虽然没吃肉,但好歹还有个鸡蛋能吃,她也不算是吃独食,娘为人大方,每人一枚。   不过两个哥哥宠媳妇,给了嫂子们吃,而爹娘宠闺女和孙女,她和芽丫头分别多了一个。   崔小云期待着以后能吃肉不嫌肉疼的那种日子,将鸡蛋羹吃完,把书房收拾一下后就去了院子里,正好看到哥哥们扛着锄头等在那里。   “昨日下雨,山边应该长了不少蘑菇,你们采摘些回来吧。”刘氏将竹篮递了过去。   崔庄接过来,“成。”   说了几句,两兄妹再次前往山窝处。   一路走去,清风习习,本来烦闷的心顿然明朗,崔小云深吸一口,有一种浑然入睡的感觉,突然好像回家睡个懒觉。   “瞧你,走起路来比芽丫头都晃。”崔实打趣着。   崔庄笑得咧口:“没事,小妹跌到了二哥背你。”   崔实眼珠子一转,“那我摔倒了,大哥你背我吗?”   崔庄一愣,有些小小犹豫,他家这二弟人高马大的,一路背着比扛一满篮子的粮食还要重,“你得让我好生想想。”   话音刚落,另外两兄妹连连大笑起来,崔庄转头望着大笑的两人,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道路上,三兄妹笑语连声,本来还有些生疏的三人,在不知不觉中也慢慢的亲近起来。   尤其是崔实,他和小妹的年岁差的不多,可从小却不亲近,小妹打小就喜崔贞儿,时不时就黏糊跟着崔贞儿玩,虽然不想承认,可在小妹心中崔贞儿比他这个亲哥哥还要来的亲近。   不是没努力过讨好小妹,也不是没嫉妒过。   可不亲近就是不亲近,哪怕藏着个鸡蛋饼子给小妹,也会被小妹毫不犹豫的转头送给崔贞儿,这样的事多了,他也渐渐心冷。   好在,小妹醒悟过来,和他们越来越好。   这次上门熟路走得也快,不过片刻钟三人便到了山脚,正好与一乡亲碰到,那人张口问道:“崔庄,怎么这几天都见你们上山伐木?”   崔庄没瞒着 :“我爹不是木匠么,正好接了些活,大婶你家要有做家具的,尽管来我们家。”   那婶子摆了摆手,谁家有这个闲钱打家具,一般都是家中有出嫁的姑娘才会打新家具还有的便是……   她想起一人,凑上前小声的道:“章家小儿子你们知晓吧,他不是分家出来了么,分到一个破屋家里什么家什都没,他手中又有银钱,你们可以在他那要活做。”   崔庄回了一个笑,笑得特别僵硬,刚才那话都是娘让他说的,说是碰到有人来问,只管用这话去回,可娘没说,接下来他该怎么回。   “行,那婶子你去忙,我们这就去问问。”崔实回着话。   婶子觉得自己办了好事,拎着装满蘑菇的篮子有些高兴,她小声加了一句:“那你们得快些,章涡手里拿不住银钱,你们要是去晚了,指不准拿着钱花天酒地去了。”   崔实干巴巴的道谢,好不容易将这位热心的婶子送走,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咱们真去章涡那问?”崔庄有些不解,难不成真接活回去做家什?   崔实连忙道:“怎么可能,我诳那位大婶的。”   崔庄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笑。   两兄弟对话时,崔小云却看着远处的破屋,如果章涡真的也是重生或者穿越,应该会做些什么吧?怎么这么多日没一点动静?从旁人口中得知,章涡一直待在家中,偶尔会上山转悠一圈,村中人还在猜测章涡什么时候会出门鬼混。   入山的小道边,长了不少蘑菇,崔小云道:“那我就在这里等哥哥们吧?”   两兄弟也没不放心,这里虽然是山脚小道,可正巧是雨后长蘑菇的时节,来往的乡亲并不少,就刚才的婶子也是采摘蘑菇离开的。   两兄弟上山,崔小云便找了个树下边挖边等,等篮子中渐渐装满,她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离破小院特别近,近到能看到一个身影坐在院子外不知道干嘛。   崔小云站起身,因为是站在斜坡上,一站起来就看到了那个身影在做什么,没忍住就迈步过去。   “这是鲁班锁?”   章涡抬眸,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   崔小云被望得有些不自在,瞬间回神过来,就不该贸然的上前来问,生硬得笑了笑便打算离开。   只不过刚刚转身,章涡便轻轻开口:“不,这是孔明锁。” 第15章   孔明锁其实就是鲁班锁,内部的凹凸部分交合、十分巧妙,一般很难拆装。   崔小云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也是因为上辈子有个朋友特别喜欢这个,自己看得多了,难免也觉得有趣,便入了鲁班的坑。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鲁班会是在章涡的手中,更重要的是,崔小云根据章涡的回话,还能确定一点,章涡不是穿越而且也不像是重回几年之前的状态。   孔明锁在现代一般都以‘鲁班’来命名,而现在章涡却道它为‘孔明锁’,就能确定他们两不是一个时代。   再说,如果真是很多年前的章涡重生,遇到她这个未来的媳妇,怎么都会有点情绪表露吧,而现在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一点表情都没变,仍旧风平浪静。   不过有一点,这人真不像是个偷鸡摸狗的浪荡子。   同时不过瞬间理清现状,崔小云有那么一点点觉得自己真够聪明的。   “你认识 ?”   男人清朗的嗓音响起,崔小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你自个做的?”   孔明锁做法其实不难,就六根形状内部不相同构造的木根,只是眼前男子拿着的这个,六根木条有些粗糙,像是自己用小刀刮出来的。   章涡特大方,既然面前的人感兴趣,便伸手递过去,“其实还未做好,六差一。”   崔小云接过来,稍稍打量下就发现确实如此。   六根孔明锁对于玩鲁班的人来说,不过是进门级,崔小云对这个特别的熟悉,曾经因为这个东西,她费力一个周末哪里都不去,就待在卧室里搬弄,玩得多了就摸清了技巧,而且每根木条是什么样她也记得特别清楚。   将其中的一根拿出来,她道:“这根有误,卡槽应偏下而不是偏上,不然你永远装不上去。”   章涡有些怔然,他没想过崔小云真的会这个。   “你等等,我给你来削。”崔小云丝毫不客气,从地面上拿起一根木条,一手拿着小刀,然后垂头削了起来。   这段日子家里一直在做木活,两个嫂嫂的都学了许多,她或多或少也学了点。   没多长功夫,两根赞新的木条出炉,就看细节比章涡之前削得工整多了。   六根木条拿在手里,手腕轻转,没多长功夫一个圆球装的东西出现在首先,崔小云难得玩自己喜爱的玩具,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俏皮的讨赏笑容,“看,装好了。”   章涡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真的没想到孔明锁就这么轻易的装好,“厉害。”   “是吧?我也觉得。”崔小云笑眯了眼,此时完全忘记不能过多与外男接触,兴致勃勃的道:“六根简单,十二根孔明锁那才叫难,你要有兴趣,我……”   说到最关键的时候,话音噶然而止。   崔小云脸上的笑意不在,一脸悻悻然,“我还得去采蘑菇,就不打扰你了。”   章涡嘴角上浮,“可我对你说的十二根孔明锁很感兴趣。”   崔小云生硬的笑了笑,再敢兴趣也无法,好在现在周边没人,不然有人看着她和章涡有说有笑,指不准闹出什么闲话,她摆了摆手连忙拎着篮子逃到另外一处山脚。   而匆匆离开的崔小云并没有发现,在她背后的男子却是一脸兴然的笑意。   章涡如果没记错的话,从未听说过孔明说有十二根,而且这种难倒一片人的玩物居然被一个村中女子熟透,倒是有些奇妙。   手中握着装好的孔明锁,章涡决定接下的日子就是将它拆开。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决定好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便不想了,上辈子因为家族的重任,所有感兴趣的玩物都只能被放弃,如今却不同,没有重任没有家族,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完全不需要舍去。   离开的崔小云跑到一棵大树树下,扶着树干的她吐了吐舌尖,刚才真的是大意了。   她再次望了望不远处的小院,不由有些怔神。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可刚才对章涡她真的是有些好感想亲近,倒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是因为或许是有相同经历的原因。   当然就算是有可能,她也不会直接去说。   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甩开,努力却采摘蘑菇,当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   篮子刚刚装满,崔庄两兄弟便扛着木材走过来,他们两一脸笑嘻嘻:“找到棵好黄杨树,做出来的东西一定更好看。”   “那就好。”崔小云回了一句,拎着篮子和哥哥们回家。   刚到了院子门口又听到了里面大声说话的声音,三兄妹面面相觑,所以这是大伯家又闹上门了?。   “怎么每次我们去伐木就上门?”崔实嘟哝着,决定以后上山只去一个人,省得他们两兄弟都不在家时,有人欺负上门。   “你们回来了,赶紧收拾收拾去老屋。”   刚刚进门,还没看清到底是谁来了,朱大英满脸笑意的迎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将三兄妹往屋里推,“大小子二小子你们去换身衣服,多久没收拾了,都臭了。”   两兄弟被推着进了房间收拾,朱大英又选了个好看的木钗插在闺女的发髻,她道:“你四婶回来,去了老屋好好和你四婶子说说话。”   “四婶?”崔小云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一个极为靓丽的妇人,穿金戴银像是个镇上人。   不过,也确实是镇上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四婶是镇山一个大户人家的家奴,本是陪伴在小姐身边当贴身丫鬟,许是陪伴的时间长了,两主仆感情不错,在小姐出嫁后便让她恢复自由身,并嫁给了四叔。   后因小姐生了孩子,四婶那时也刚生了儿女,便去了府中当奶嬷嬷,这一待就是大几年,平日里一两个月才会回来一道,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不管是崔家孩童还是大人,都挺期待四婶归家。   朱大英继续叮嘱着:“你四婶住在镇上,见得人多,以后你的生意,说不准还能指望下你四婶给牵牵线。”   崔小云一听,还真觉得可行。   只是在亲自见到四婶本人后,便没了那个心思,她眼又不瞎,自然能看出四婶对他们的冷意,虽然话上客气,可眼神是冷的,就是偶尔要递个什么东西,四婶都是略显嫌弃,然后接过。   “四郎媳妇,这次都住几日吧?房间我都给你安排好了,都是才洗漱过的床被。”崔老太紧紧握着儿媳的手,打心底里喜欢她。   在四个儿媳里面,模样长得最好,又知书达理,在村里算是头一份,谁不羡慕她有这么个好儿媳。   唯独可惜的是,四郎媳妇平日里不能常回家,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她家四郎又在外地跑商,更是几个月不能回,闹得两人不能尝尝见面,夫妻不像是夫妻。   一来就是因为如此,再来每次梅氏回来都是大包小包,崔老太对这个儿媳是又心疼又喜欢,在四个儿媳里面是最重视的那个。   所以,每次梅氏回来,崔老太首先就是让家里人都过老屋一起聚聚,就像是都是一家人感情能深一些。   不过很显然,她这个想法并不代表所有人,尤其就是梅氏。   梅氏坐在一旁,手里端着茶杯,一脸始终都是带着笑意,她轻声道:“过些日子府上小公子过生辰,我会忙碌一些,怕是过年前都不能回来一趟。”   崔老太一脸遗憾,又不得不劝慰:“没事,府里事忙也由不得你做主,再说了镇上离着也不远,你要哪天想家中了,我们便去镇上见你就是。”   梅氏笑而不语,绝对不会有这个可能。   崔老太又道:“也不知四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今年没见过几次面呢。”   梅氏将一口没喝的茶杯放在桌面,她开口:“我与孩子爹时常有书信联系,他这伙也忙得很,怕也得年后才能归家。”   “这小子,会写信也不给家里来一封。”崔老太顿时有些不满了,四小子出去细算快小半年的时间,除了三个月前让人带了个口信和一些银钱,就一直没消息过。   崔老太在这里埋怨儿子,其他人不由凑上来与梅氏说话,尤其是朱大英的大嗓门,直接强了先,“弟妹,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好看了些,果然大富人家养人。”   这话说得众女眷连连点头,梅氏肤白又会打扮,不知道的看着还当是镇上的贵妇人呢。   梅氏的笑意深了些:“三嫂可别夸我,你家小云是要出嫁了吧?”   说着,往荷包里掏了掏,边道:“那日我怕是不能来,边先给小云添个箱。”   这话一说,屋内的人个个有些尴尬,朱大英没说话,而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旁正啃着糕点的黄氏讪讪道:“出了些岔子,和贺家郎儿要结亲的是贞儿。”   梅氏微微一怔,随后看着旁边害羞低垂着头的崔贞儿,眼里带着些许讽刺,就算不去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她都能大概猜到一些。   深门大院里肮脏的事多了去,崔贞儿这些小把戏放在她眼里就相当于儿戏,不过也更加肯定了些,这样品性的人不值得她去结交,伸进荷包的手空空的伸了出来,她淡淡的道:“是么,那边恭喜了。”   崔贞儿的脸从红润瞬间变得苍白,咬紧唇却什么都不敢说。   朱大英白了这两母女一眼,随后凑在四弟妹身边,小声的道:“我家在卖些首饰样式,弟妹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给我们牵牵线?”   梅氏拧紧眉头,心中带着些不耐,她之所以不愿意经常回家,就是因为总有些乱七八糟事要凑上来,忍耐住烦意,她道:“三嫂对不住了,我在府里不过是下人,哪里有这般能耐。”   朱大英一听觉得蛮合理,被拒绝也没生气,反而将带来的两把木梳瞧瞧塞进三弟妹的手中,“你也是个苦命的,儿女不得见相公不得见,还得去外面伺候人。”   “……”梅氏嘴角抽搐,她并不觉得苦命好嘛?! 第16章   最后,梅氏是趁着夜色降临离开的,回来了两三个时辰,住得院落没去过,两个儿女也没私下说过话,就在堂屋坐着聊聊便丝毫不依恋的离开。   崔小云几乎没和这个四婶有交谈,坐在堂屋听着他们说话时,也打量了四婶的两个儿女。   两兄妹是双胞胎,一直紧紧靠在阿爷身边,双手攥得紧紧,当四婶来询问他们话时,会流露出依恋的神情。   可也仅仅如此。   除了非常客套的问话,就没了其他,当四婶和其他人说得笑语连声时,两兄妹双眼几乎没从四婶身上移开,除了依恋更多得便是失望。   崔小云不免有些同情,不过除了同情外也不能在做什么,等回到家中,点着油灯继续画完成了一半的图纸,画完后便熄灯睡觉。   第二日又是一大家子早早的起床,然后送两母女坐上牛车,本来崔里也打算跟去的,朱大英想了想还是没同意,孩子爹性子木讷,去了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再说他们做得都是女子的生意,还是别去得好。   当然,朱大英并没有说,其实她去也几乎没怎么说话,就是待在旁边听着闺女和张媒婆在交谈而已。   两人去到藻巷中号,张媒婆正等候在门口,她见到来的两人连忙就迎了上去,“家里准备好了热茶,中午也别着急着回去,就在我们家吃了再走。”   在之前她就早备好一切,糕点点心水果瓜子,还专门用老伴珍藏的茶叶泡了两杯浓茶。   等三人在屋内坐下,崔小云也没含糊直接将手中的画本递了过去,“你瞧瞧,这些可还行?”   张媒婆迫不及待的接过图纸,翻开一看,第一眼就觉得惊艳。   这上面是一根珠钗,样式似繁花又似鸟羽,再翻一下,是根步摇,样式和第一根有些相似,好看得不得了,心中更是有了一个想法。   张媒婆并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继续翻开着,连翻八页一直到最后一页,当看到最后那张宣纸时,没忍住惊呼出声:“真是一套?”   最后一页并不是新的首饰,而是汇集了先前的所有,成了完整的一套。   “婶子你觉得如何 ?”崔小云问着,虽然有信心不过还是有点忐忑,来之前给家中都看过,个个都是惊叹一脸,可没听到张媒婆的肯定,怎么都是有些担忧。   好在,崔小云没等多久,张媒婆就连声道:“好好好,这也太美了。”   真的很美,就连她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子,都想置办一套。不过想想就很贵,就算想要也无银钱去买。   反复看着图纸,直到许久许久后,张媒婆才道:“小云,有件事我一直很疑惑。”   “婶子有什么事就直说。”   张媒婆拿起图纸晃了晃,她问出了心中不解:“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这些图纸占为己有,直接把你踢开?”   崔小云还没任何反应,朱大英却急起来,她没说什么,就是伸手紧紧的抓住了闺女的袖摆,显然是让她快些想主意。   “我还真不怕。”崔小云说着,随即洋溢起笑意:“婶子能拿走这一套,可我这里还有无数套,没你了我能再找其他人搭伙,可如果没了我,婶子又可以找谁?”   张媒婆哑然,还真是如此。   朱大英听得更是差点鼓起掌来,真的够精彩。   “你说得没错。”张媒婆重重点头,她道:“过两日有个员外家中办宴,我找了老姐妹带我进去。”   崔小云回应了一声,并没有询问她打算在那个圈子里怎么卖样式。   “你想要一同吗?”张媒婆问着她,并给她描述道:“都是些姑娘小姐参加的宴,而且不少夫人公子也会去。”   话说得有些含糊,可朱大英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样的宴自然就是富裕人家中的相看了。   朱大英有些兴奋,如果闺女要去,真要被想看中了,那岂不是能嫁到富贵人家中?以后荣华富贵享不尽?   不过念头刚有,朱大英就连忙摆了摆头,富贵人家确实是吃穿不愁,奴仆环身,可日子又岂会那么好过,尤其是她们从乡下出身的人,怕是会被人低看一眼,不如找个合适的人家,虽然没那么富裕,可日子总会轻松很多。   崔小云想了想还是没应下,她对谈生意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和张媒婆合作也是打算她在后张媒婆在前,不然她也不会找个人出来分一羹。   她道:“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也行,那我后日回来便给你消息。”张媒婆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道:“那价钱呢?怎么卖?”   这才重要,还有的卖掉之后该怎么分,这个也重要。   张媒婆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没问过,奇怪的望了望对面的姑娘,难不成崔小云也忘记了?   崔小云还真没忘记,她没回答而是先问道:“婶子可知道金银铺一套首饰得多少银子?”   “这得看什么材质,价钱低的几十两就行,贵重点的怕是要大几百两。”张媒婆边说边想着,几年之前她也有套便宜的首饰,一直宝贝的不得了,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戴,最后孙子得病便忍痛卖掉。   如果再有一次,她一定要多拿出来戴戴,不然最美丽的时刻都是装在首饰盒中,张媒婆接着道:“我去的那家员外是做大生意的,夫人小姐都奢华,我想着要不要将价钱往高得来?”   崔小云和张媒婆想得一样,既然要卖就卖高价,这种生意积少成多不现实,她就算能无止境的拿出更好看的样式,可货多价廉、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她还是懂。   所以想要长远,那就往价高的卖,做‘开张吃三年’的生意。   崔小云伸手比划了下,“我打算出这个价。”   张媒婆看着伸出的巴掌,有些不确定:“是五两还是五十两?”   一旁默默无闻的朱大英猛地倒吸一口气,吓得有些傻眼,她一直都确定这是个好生意,可没想到能卖这么多银钱。   崔小云先是伸手轻拍娘亲安慰着,随后对着另一人道:“单张五两,一共十二张共五十两,我们七三来分。”   张媒婆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出这么高的价,同时又高兴如果是七三来分,他们占三成那可是不少银子啊。   “再来,婶子你跟夫人小姐们说时,可告知她们一种样式只卖一次,都是独款。”崔小云接续说着,这样一来便能加大卖出的可能。   而且她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小小的埋伏,但凡有人解开,必定会买下图纸。   一种款式只能买一次是何意?   是不论任何人买下,稍微有些资本的人便能自己打造出无数相同或相似的首饰,再转卖出去。   崔小云丝毫不自夸的说,买下她画出的样式,不仅仅只是好看,还能带来更多的收益。   如果不是她拿不出资本,也不会将这条来钱的路子让出去。   张媒婆没理出话里的意思,只是记在心中。   “娘,饭已经做好。”   张媒婆望着推门进来的儿媳,连忙起身将她们迎上桌,“晨儿娘厨艺不错,你们来尝尝。”   除了晨儿娘,还有一只没见到的晨儿。   “对了,你先前说在码头上卖木梳的事,我已经和孩子爹说过,他说没问题,哪天你们得空就直接去码头上找他就行。”   在饭桌上,张媒婆说了个地址和名字,就让崔家的人直接去找她男人。   朱大英听着更高兴了,连连保证:“木梳都是我们自个做的,保准个个都好。”   张媒婆拉着这位同龄的人,也跟着拉着一些家常,两人越说越觉得对方合自己脾性。   而崔小云的注意力却是放在那个幼小的孩童身上,孩童大概五六岁的模样,看着特别孱弱,脸上皮肤都有些乏白,因为瘦小的缘故,眼睛显得格外大,正好奇的望着她。   “你别见怪,晨儿很少见到生人。”小张氏轻声说着,拿着帕子给晨儿擦了擦脸,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小小的孩童眸光黯然,便垂着头不在看了。   崔小云道:“无事,只是家里有个侄女和他一般大,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他们一起玩玩。”   “真的嘛?”晨儿昂起头,大大的眼眸中再次发着光。   小张氏瞬间变脸,她将儿子拉在自己身边护了护,“怕是不行,晨儿身子不好,看不能出去玩。”   话音落下,晨儿又是将头垂下,整个人都怏怏的。   崔小云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人家当娘的不让,她这个陌生人总不能抢着让她儿子去玩吧?   “哪有不行,等晨儿身子稍微好点就去,大夫都说了晨儿不能一直避在屋里。”张媒婆倒是赞同,尤其是望着晨儿的眼眸,又哪里能忍心。   更别说现在和崔家有意交好,能多接触便多接触,她转头对崔小云道:“早就听说你们村友善,就是一直没去过,等哪日有功夫我们一家便去你们拜访拜访。”   “那感情好,你们只管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彼此之间也没了那么多拘束。   等半个时辰后,两母女离开张媒婆家中,手里还拎着张媒给的零嘴。   “你眼光毒到,张婆子这人是个好的。”朱大英不由说着,能住到这边巷子的,都不是镇上的穷人,怎么说家里都有些家底。   此前她还担忧张媒婆会瞧不上他们乡下人,没想到这几次接触下来,倒是特别的热络。就是她那儿媳有些冷意,不过看着张媒婆拿捏儿媳拿捏得很准,倒是也不怕什么。   朱大英想着,又一次赞叹闺女识人准。   崔小云却道:“我哪里是看人准,只不过当时只有张婶子一人来选,本想着如果她品性真不好,合作一次就够了。”   所谓的合作又没签名画押,到底合作到何时,还不是由她来说。   如果彼此气性不合,就做一次买卖罢了,如果觉得谈得来,那便长久做下去,无非就是少了十分之三的利润,她并不肉疼反而能给她少了很多麻烦事。   两人说着话,这时崔小云眯眼一看,她问道:“娘,那是大伯娘吗?”   只见巷子的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细细一看还真就是黄氏。崔小云本想走上前打个招呼,朱大英抓住她的手腕,冷声说:“他们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就别管了。”   崔小云有些不是很理解,不过还是听话的没去叫人,只是远远的望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伯娘现在去的地方是一条富贵人家住的巷子,可为什么会专门跑到这里来?   而此时,黄氏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便伸手一处角门,等角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个老汉,他上下打量来人,“你找谁?”   黄氏犹犹豫豫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找杜三。”   老汉眯了眯眼,对着她道:“你等会。” 第17章   黄氏在角门等了许久,等到脚都站麻了还没等到人来,心里焦急却又不敢催促,也只能眼巴巴的从角门望进府内,继续等待着。   脚累了还能蹲着,可要是天黑了她必须得赶回去,望着渐渐西落的太阳,是越来越心急。   好在,就在黄氏快要放弃之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中年男人穿戴极好,年岁大了些可从底子来看年轻时长得并不差,他走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黄氏进了角门的一间杂房,将门房关上确定周边无人后,他才厉声道:“你怎么找来了?”   黄氏被这道厉声吓得一跳,心里是又悔又怕,支支吾吾的道:“杜三,我来……我来是为了贞儿。”   “闭嘴!”杜三一脸暗沉,他压低声量道:“我先前就与你说过,拿了银子就别再找我。”   “不,我不是……”   “怎么?现在又来找我要银子了?”杜三一脸讥讽,眼底里带着浓浓的嫌弃:“你再闹下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你该知道我想收拾你们这几个乡下人,可是很容易的。”   黄氏吓得连连摆手,许是因为惊慌吓得她连忙说出:“我真不是为了银子来,是你的闺女崔贞儿,她前些日子定了亲,本以为是个好姻缘,却不想那郎儿负了她,我就想着,您是贞儿的爹爹,能不能帮帮她。”   杜三眼底里的嫌弃更浓,什么闺不闺女,他并不差这么一个闺女。不过到底还是问道:“是哪家的郎儿?”   黄氏赶紧将贺家郎儿的家室说了说。   杜三一听更没了耐心,如果崔贞儿嫁得好,他还愿意认认亲,可以沾沾夫婿的光,可一个乡下人哪怕就是在镇上有个好差事,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黄氏看出他的不耐,赶紧将这几日想好的事说了出来:“您在镇上有头有面,想来认识不少人,要不给贞儿找个好人家呢?她虽然跟着我在乡下长大,可模样长得好,定能入了贵人的眼。”   贞儿是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她最知道贞儿的气性高,嫁到富贵人家肯定是贞儿心中所想之事,可惜崔家没能耐,她只能来求贞儿的亲爹。   黄氏央求道:“真的,不然哪日我将贞儿带来让你瞧瞧?她长得与你还有几分相似。”   杜三赶紧摇头:“不用。”   迅速的拒绝让他有些放不下面子,家里有个母老虎,还是掌权财政的母老虎,真要被他夫人知道他外面有个女儿,他以后的好日子怕是没了。   不过,如果有个好颜色的女儿,还真能帮帮他。   心中冒出一计,杜三道:“你先回去,这事我会想法子。”   黄氏大喜,只要杜三愿意,还愁贞儿找不到好人家?她连忙道:“那我便将贞儿的婚约给退了?贺家郎儿不是东西,和贞儿定了婚还……”   “行了行了,你要退便退了吧。”杜三不耐烦的摆手,再准备离开之际,他再次叮嘱:“千万不能同外人说崔贞儿是我女儿,不然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们不好过。”   黄氏慌得浑身发抖:“不会不会,除了我没人知道。”   杜三这才满意,视线落在黄氏身上转悠了两圈,随即一脸嫌弃的离开。   黄氏得到保证,便高兴的离开,一路走腿发软才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并不是去休息,而是紧紧的抓着崔贞儿的袖摆,“贞儿,咱们退了婚约吧。”   崔贞儿明显一怔,随后咧嘴苦笑:“退了后呢?是你还是爹能给我找个更好的郎君?”   黄氏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可又想到杜三厉声的话,她只能含糊的道:“你就只管退,贺成那人不能依靠,你以后嫁过去日子定不好过。”   崔贞儿直直的望着她,一字一顿:“总比在这里的日子好过。”   “……”黄氏哽咽一声,差点没哭出来,她伸手捂着嘴,足足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忍耐住没直接哭出来,“娘托……托人给你相看,定不比贺成差。”   崔贞儿一脸狐疑:“当真?”   “自然是真的,你便再等等,过上几日娘定给你好消息。”黄氏肯定的道,杜三那人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过有一点她确信,既然杜三能答应这件事便能成。   崔贞儿心中的狐疑更大了,娘能托什么人给她找个好人家?既是好事为何又不能直说?心中一团一团的迷雾,让崔贞儿有些激动的发颤,她不怕迷雾,就怕日子过得平淡贫苦,有迷雾至少有转变的机遇。   她半蹲下来,伸手扶着娘亲的双臂,轻声问道:“娘,你今日去哪了?”   “贞儿你别问,你只要相信娘就好。”   崔贞儿笑了笑,“好,贞儿不问。”   有些事既然问不出,那便用眼睛去看,崔贞儿嘴角上浮,笑得更高兴了,她能诓骗崔小云十多年,就不相信摸不清娘心中藏着的秘密。   ……   而在这头,崔三家正凑在一起商议着明日去码头的事,一人说着一句,屋内特别的热闹,就连芽丫头都嚷嚷着要去玩,甚至有有人提议着干脆一起过去看看。   在说话时,朱大英有些沉默,她想了想便道:“或许就你们爷三去呢?”   崔里三父子一听,不约而同都是赶紧摆头,在家里他们只用听吩咐干活就行,去谈生意这种事,他们想想就慌。   抱着芽丫头玩耍的崔小云抬起头,“我也赞同娘说的。”   张媒婆会直接给一个地址和姓名让她们去联系,其实也是想分得很清,女人和女人的生意男人和男人的生意。   而且崔小云是想着,不可能家中生意都由她来出主意,两个哥哥没可能一辈子待在小院做木梳,他们总得走出去才行。   “那就这么办,地址姓名你们都知道了,明个你们自己去镇上。”朱大英双手一拍,也不管三父子一脸想拒绝的模样,就做了决定。   她横着脸道:“不管你们乐不乐意,你们不去我就把你们赶出去,如果办不成也别回来了,直接去睡地了吧。”   “……”三父子一脸懵逼,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你们两也是,别管你们男人说什么好话,一定要让他们把事完成了才能上炕。”朱大英又交代着两个儿媳。   两儿媳看着自家男人苦着的脸,丝毫没心软还连连点头应下。   “我会看着爹爹和二叔哒。”芽丫头脆生生的说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两人,奶凶奶凶的神情像是要将两人赶出去。   “……”三父子有些吃不下去晚膳了,一想到明日要经历什么,他们就连饭桌上的肉荤都吃不下去了。   要知道,这可是好久没吃过的肉啊!如今能敞开肚子吃,居然都没心情吃下去。   三个男人吃不下去,剩下的女眷却吃得津津有味,直到快入夜,一个个都还是愁眉苦脸的。   倒不是不想去赚钱,而是他们害怕将生意给搞砸,最后还是崔实,挠着脑袋走上前,啃啃哧哧的问道:“小妹,你教教我吧。”   崔小云闻言一笑,她竖起根手指道:“二哥你知道记住一点,木梳一把三十文,剩下的张立树都会搞定。”   “就这般简单?”崔实有些拿不准。   崔小云点头:“他既然叫你们去,自然便是这门生意能做,说白了他想赚钱便只能从我们这里拿货,所以他比我们急。”   木梳的生意和‘样式’的生意其实都一样,他们找谁卖都行,而张媒婆一家却只能找他们。   光凭这一点,他们家便占了上风,所以只要将卖得价钱定好,其他无需担忧。   不过,崔小云接着道:“张婶子曾多次说过她夫郎性子偏内,却在码头立足几十年,肯定有过人的本领,二哥你们这次过去,除了卖木梳之外,有机会可以跟着他学学。”   “当真可以?”崔实有些小激动,他这样的人也能在码头混出来?   崔小云握拳给他打气,“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就算试后失败也没任何损失,我们也能继续卖木梳。“   双手缓缓攥紧,崔实重重的点头,“小妹说得是,那我便试试?”   有茫然也有期许,就如小妹说的,就算失败也没损失,最多就是丢丢脸罢了。   安抚好二哥,崔小云便回了屋子,刚进门时便看到娘站在屋内口,她道:“娘还不去歇息?”   朱大英摇了摇头,她叹声道:“你两个哥哥性子都弱,我原先还想着干脆多攒些田地,这样也不至于让他们两家饿死,没想到你二哥还有拼一拼的心,倒是怪我,以前当他只能做个刨地的糙汉子,早知道该请你阿爷推一把,让他去外面多走走。”   朱大英是真遗憾,本以为两个儿子没能耐,结果发现不是孩子没能耐,而是没给他们机会。   不过想想也是,都是老爷子的儿孙,就算没老爷子那般有本事,可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第18章   第二日清晨,又是一大家子起床,只不过这一次送得不是朱大英两母女,而是崔里三父子。   三父子都是一脸的不情愿和慌乱,可在家里女眷的期待以及催促下只能带着背篓离开村子里。   一路到镇上,走得快只要一个多时辰,三父子却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硬是多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来到码头,还想着再磨蹭,可都到了地方,他们不得不走进一个茶水铺子。   “几位,要喝点茶水么?”   面对着老汉发问,三父子一脸悻悻然,最后还是崔实鼓足了勇气,上前道:“老爷子我们是来找张立树。”   老汉点头,“你们是崔家人吧?老张同我说了,你们先喝杯茶,我让人去唤他。”   “不用不用,我们就站在这里等等就好。”崔里连连摆手。   老汉只是笑笑不语。   崔实瞅了瞅,悄悄拉了拉爹的袖摆,然后道:“那我们便喝杯茶吧,正好一路来也走累了。”   一壶茶少得都要三四文,虽然有些舍不得,可都让人跑腿了他们也不能光站在人家茶铺前光等吧?   于是,三父子坐下喝茶,一边打量着周边。   就在茶铺不远处便是码头的街角,那里不少扛活的汉子,个个人高马大满头是汗,本来他们还想着来这里做工,虽然累了些好歹挣得工钱多算是上好的活计。   那个时候,他们可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他们坐在这里喝茶看着远处扛货的工人。   “小妹果真是厉害。”   崔实深吸一口气,如果没有小妹,又哪里会有今日,他不由想起昨日夜里小妹与他说得话,打定主意等会得好好表现一番。   崔里喝了一口茶水,听着二小子的话脸上不由露出笑容:“你小妹像你阿爷,以后指不准有大出息,爹年岁大了过一日算一日,你们两兄弟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今后的日子,可千万别扯小云的后腿。”   两兄弟应了一声,崔里还要说教,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偏瘦,看着极为儒雅,像是个读书人一般,等人走到面前,崔里脸上的笑意收敛,微微低垂着头又变成个闷头鹅。   同样表情的还有崔庄,两父子一个德行,就连崔实也是,只不过刚垂下头又想起了小妹的话,鼓着勇气抬起头像这位陌生人打了个招呼。   张立树对着三人笑了笑,也没过多絮叨,而是道:“正好来了一艘商船,你们要不要上去瞧瞧?”   “我们也能上去吗?”   “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正好现在早来的人不多。”张立树给父子三人解释道:“来得过往船商想在这里出售船上的货物便会让人去船上看看有些什么物什,再由本地的掮客牵线,卖给本地的商铺,如果是商船想要采购些物什,同样也是由掮客去联系本地的商铺。”   简单来说,就是掮客起了中间线的效果,他们也从中赚得一笔小钱。   当然,这钱小不小还得看生意做得大不大,在他们这里最大的掮客,光是一笔生意就能买下镇上的房铺。   不过,张立树倒是比不得,他不会说好话不会讨好,所谓的优势就仅仅是待得时间长,认识的人多,可以从中喝点汤罢了。   “如果你们有兴趣,现在就能去,等会人多了怕就挤不上去。”   父子三人都有些心动,别说看什么物什,就是上船他们以往都没有过,要知道这可是商船啊。   有心动不过也胆怯,最后到底没低过好奇心,三人还是决定去一遭。   起身站起,崔里问道老汉:“老爷子,茶钱多少文?”   老汉坐在一旁吸着旱烟,他摆了摆手道:“老张的朋友,就不用给了。”   “这怎么行……”   老汉笑得满脸皱纹,他乐呵道:“又哪里不行,要不是老张哪里还有我这条命咯。”   “??”崔里一脸疑惑。   张立树便道:“既然他说了就无需再给。”   说罢,便带着三人朝河边走去。   张立树口中所说的商船并不大,不过想想也知道,如果真是一艘大船,又怎么可能会让几个乡下汉子上去。   只是在码头人眼中不大的商船,在崔里三父子眼里却不小,上了船只,他们束手束脚,都恨不得踮起脚尖走路,双手都是紧紧的贴着身子,就怕晃动的手打乱什么物什。   张立树上了船,便与船上的小厮说起话来,并被带到船舱上,一边交谈一边时不时打量着周边摆放的物什。   有布料有佐料有一些陶瓷等等。   崔实打量着这些物什,心里不由有了些疑惑,等张立树和小厮说完话走回来,他不由问道:“张叔,这些物什瞅着镇上也不是没有,在这里能好卖吗?”   张立树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小伙子居然看出了些门道,“这是下水那边的船商,离着我们近,彼此之间的货物基本相同,之所以会来我们再出售,也是因为出了些事故,他们不得不返航。”   崔实了然点了点头,继续打量着周边,完全没察觉不知何时开始他心中早已经不慌,更多的是兴趣。   张立树道:“我刚与船上的人说了,他们对你们的木梳很感兴趣,不过他们想以物换物,如果你们不能接受,我们便再去问问其他商船。”   崔里咂舌:“以物换物?”   崔实赶紧问道:“这些箱子中的物什都可以吗?”   张立树点头:“我建议你们换物,因是着急出手,他们这里的货物比起镇上商铺卖得要便宜不少,我自个都打算花银子买上一些。”   崔里有些拿不准,他们现在手中有差不多五十把梳子,来之前就算过,一把三十文的话,便有一两半的银子,这么多银子全都换成物什,他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爹,我看行。”崔实凑过来,小声的道:“你看看他们这里的布匹都是细布,如果价钱真的要便宜些,咱们买了用不着转手再卖出去就是。”   崔里一听有些心动,却还是下不了决定。   崔实转头问道:“张叔,他们这里的细布多少文一尺?”   “四十五文。”张立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镇上的布庄得买五十三文一尺。”   差价接近十文,放在有钱人家真的算不上什么,可对于崔家不同,十文相当于他们得干一天的累活呢。   崔实又问道:“那我们的木梳呢?能不能买到三……”   “嘘。”张立树伸出手指竖在嘴边,他道:“我先教你第一件事,既然上了船就千万别把自己的底价报出来,船上这么小,谁知道会不会被旁人所听。”   崔实脸上通红,连连点头示意受教。   张立树很满意,随即便道:“木梳他们出四十二文,如果你们满意这个价又同意以物换物,我便与他们去说说。”   这下,不止崔实就是崔里都攥紧拳头应了下来。   他们是木讷不错,可他们不傻。   木梳在镇上最多卖三十文,现在足足高了十二文,细布又低了八文,也就是说这么一趟他们能赚到二十文的差价。   既然决定卖,张立树便又去找了小厮,而崔实紧紧的盯着他们,唇瓣紧抿、眼里带着深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最后,他们在船上挑了四十五尺的细布接近二两银子,还剩下一些,就选了一个陶碗,同时他们身上五十把木梳,全部卖完。   背着竹筐走下商船,父子三人都有些懵然。   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或者说是二十天左右他们父子三人做的木梳,居然换了四十五尺细布。   省着些做,三尺细布能做一身衣裳,这么多布料别说他们一家字就是加上两老,也完全够了。   到了岸上,张立树便道:“这次是运气好,碰到一个想返程的船商,他们将木梳出得比稍高,其实也是想让你们换物,以后价钱怕是卖不到这么高。”   “很可以了,我们原先就打算卖三十文呢。”崔里特老实,底子一下子全都说开了。   张立树闻言只是笑了笑,他道:“那行,等以后要卖的时候直接来找我即可,一般白日我都会待在码头,如果找不到我人可以给茶铺老汉那留个讯。”   这话之后该是互相告别离开,崔家三父子也确实道了别,转身离去,不过刚刚走了那么十几步,崔实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跟身边人道:“爹,我听说做掮客的都是两边收钱,这次张叔给我们找到卖主,我们还没给他报酬呢。”   崔里猛地拍了拍额头,“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我们现在一文钱都没,该如何是好?”   崔庄也一脸着急,他们可不能占了别人便宜就走,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崔里赶紧道:“没银钱就给物什吧,就看看是给多少尺布料?”   崔实将背篓放下,从里面发出三尺,“三尺正好够一件衣裳,就三尺吧。”   “那行,你赶紧送过去,好生给他解释解释。”崔里很完美的将这件事推给了二小子,要让他回去那多尴尬啊,还是乖乖的等在这里的好。   “……”崔实说不过爹,只能望望大哥。   大哥头一偏,装聋作哑像是没事发生。   崔实无奈,只能抱着三尺细布又原路返回,刚跑没多久便看到张叔还站在原先的地方,他加快速度跑过去,一脸歉意的道:“对不住张叔,我们刚接触这个,不懂行,您千万别见怪。”   张立树闻言便点了点头,笑意比原先更深了些。   其实崔家能忘记,他这个老掮客会忘记收报酬吗?这几十年遇到过不少有意或者无意给报酬的人,早就练出一些提醒的话语,先前没说只是他不说而已。   自家老婆子跟着崔家小女做生意,如果真得能卖出,挣到的比这些梳子的总价都高,更别说是一些搭桥牵线的报酬了。   本就打算崔家不提起给,他也不会主动要,就当好心办个好事了。当然了,在崔家三父子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其实还是有些小小难受的,不主动要和对方不主动给,那完全不同。   可他没想到,崔家人会再次跑来找他。   接过对面人递过来的细布,张立树也没纠结这三匹细布比他的报酬高了不少,而是问道:“崔实,我这里正缺个手下,你有兴趣过来吗?” 第19章   跟着张立树在镇上码头做活?   光是想想崔实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他居然能跟着一个掮客干活,虽然现在是手下,或许一个月下来没多少银钱,可他也知道将会是个大好的机会,张立树更是他的领路人。   一路上还有些浑浑噩噩,等回到家中,家里人围着细布一起打量的时候,崔实才回神过来,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话音刚刚落下,屋子里一片寂静,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几声惊呼声。   “去!一定得去!”   “不止得去,还得给他置办个大礼才行。”   余氏更是捧着微微显怀的肚子笑得不行,当掮客呀,虽然现在卖木梳赚钱,还赚了不少钱,可真要让他们来选,各有好处。   尤其是崔家中有两子,这个木梳的生意又是小妹拿出来的,以后还真扯不清,她也不愿意伤了家里的关系去扯清,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她家男人再找个来钱的活计。   余氏对此是十分满意,可刘氏就不满意了,她伸手推了推自家男人,问道:“那你呢?你也去吗?”   崔庄闷声:“我不去。”   这次去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实在是受不了日日都去,那他真的会疯的,比起当掮客他还不如去干重活呢。   “你干嘛不去,那么好的事你还不去?”刘氏气打不出一处来,都是两兄弟,如果两个都木讷不活络那就算了,可现在一个明显会有出息,另外一个还是原样,那她就不能接受了,尤其是没本事那个还是她男人。   “我……我……”崔庄说不出来了,可他就是不想去嘛,求助目光落在娘的身上,希望她能帮忙说上一句。   而朱大英却视而不见,她现在是彻底搞明白了,两个儿子能不能成才还得逼一逼,瞧瞧二小子不久逼出来么。   刘氏是越来越气,家人在她又不能表现的太过,她压抑着怒气问道:“那你也得说说你想做什么,总不能……唉!”   说着说着,刘氏只觉得腹中一痛,痛得她弯腰捂肚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芽儿娘你没事吧?”   “怎么了?是肚子通。”   崔小云围在周边也特着急,视线微微往下,她大惊道:“血!”   只见刘氏裙下正渗透着血迹,让人惊慌不已,崔实二话不说,起身就朝着门外跑去叫郎中,崔庄紧跟着抱着媳妇朝屋子里跑,嘴里一直小声着嘀咕着什么。   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郎中才了后才放松了些。   房间外一群人着急的等待着,崔小云盯着门框有些发怔,刚才真的是吓到她了,也不知道大嫂怎么样。   而其他人也是面带紧张,却各有心思。   大伙儿都不傻,刘氏会气成那样,还不是因为今日崔实当掮客的事,余氏手指绕在一起,心里是复杂得很,大嫂这人是好,可有得时候她是真的看不上大嫂的小心眼。   今日的事虽然是她家男人有了好活计,明面上站了上风,可往深的来说可不是,崔实去了外面,那家里谁顾?自然就是大哥了。   崔实去外头做事,家里活计田地都归大哥来照料,等买了粮食,那他们还会上赶着去要这些银钱?自然不会。   两兄弟一人在外一人在内,是最好不过,不然等过上几年,他们两家人都盯着家里那些田地,迟早兄弟间会闹矛盾。   再说了,崔实都说了是张立树开口让他去,这里面的人都没大哥,难不成上赶着去?余氏是真不知道大嫂怎么想的,这样上赶着大哥会有脸吗?   摸了摸微挺的肚子,余氏撇了撇嘴,实在是想不通。   “大喜之后又生了气,动了胎气,好在无碍,养着就是。”老郎中伸手抚了抚长须,他道:“你们家是大喜啊,连着两个儿媳都有了身孕。”   担忧过后,朱大英这时也特别高兴,越来越觉得和贺家解除婚约是对的,他们家接着一桩一桩的喜事,而崔大家却倒霉连连,何尝不是贺家害的。   留下两口子在屋内唠嗑,送走了老郎中后其他人便继续去了堂屋。   崔实心里还带着后怕,他道:“要不,明日我带着大哥一同吧?”   余氏一听有些不乐意,倒不是不想为大哥好,而是张叔只让一人去却去了两人,就怕对崔实不满意。   崔里闻言后没说话,而是转头望着身边的老伴,却不想朱大英也是一转头,瞅着旁边的闺女。   就这般,视线都望到了崔小云身上,让她端着手里的茶杯,不知道是放还是不放的好。   不过,家中人来问,崔小云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二哥肯定会去码头,如果连大哥都去,家中就只有爹一人,木梳的生意怕是做不起来了。”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他们望着堆积在桌面上的细布,可不是么,木梳能赚不少银钱,让他们放弃肯定不成。   “而且我想着就算大哥留下,和爹两人做木梳也做不了多少,不如我们找些人外包出去。”   朱大英倒吸一口气,她道:“你等等,这事你看要不要知会你阿爷一声?”   她听着总觉得闺女谋划不小,感觉不是他们能搞定的事,有老爷子在背后压阵,他们也会安心一些。   崔小云没什么意见,这段时间和阿爷打的交道不多,每次听爹娘嘴里说起阿爷的过往,她其实也挺好奇的。   于是崔里两口子便带着崔实两兄妹去了老屋,同时手里还捧着五尺细布。   这个时辰天已经有些暗沉,不过还没到老爷子入睡的时候,四人敲门进屋,老爷子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抽着旱烟,对着来的几人,“这么晚了你们来做什么?”   “爹。”   “阿爷。”   四人齐声,朱大英将手里抱着的细布放在堂屋内的桌面上,她恭敬的道:“这不相公从镇上换了几尺细布,我们便给您和娘送来一些。”   崔老爷子吸着旱烟,斜光瞟了瞟桌面,他道:“你们用心了,不过还是拿回家给孩子们用吧。”   “爹,我们换得多,你尽管着用。”崔里扬声应着,不难听出他话里有些讨赏的意思。   “哦?换了多少?”崔老爷子不当一回事。   “没多少,就换了四十五尺。”   “噗……”烟味呛到鼻子里,崔老爷子一阵咳嗽,咳嗽了好一会儿,他才凝眉问道:“你拿什么换的?四十五尺可值不少钱,你别把家里银钱都花光,我看你们这一年吃什么。” 第20章   “没没没。”老爷子明显发怒的声音让崔里连连摆手,他赶紧着将今日去码头的事说了出来,“是我与两小子去码头,用木梳……”   崔里有些急,话说得是颠三倒四,如果不是崔老爷子懂这个傻儿子,指不准还摸不清崔里说得是啥。   不过也就是摸清后,崔老爷子渐渐的挺直了背脊,有了很久没有过的小小激动。   “不止卖木梳呢,还有先前在张媒婆那……”   崔里的话说完,朱大英又迫不及待说起了她的事,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说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停歇下来。   而此时,崔老爷子也没再抽着旱烟,而是眯眼看着崔小云,看得崔小云背后发毛,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老爷子拿着旱烟敲了敲地面,他问道:“云丫头你来说说,之后你打算如何。”   崔小云深呼吸一声,随后清了清喉咙,才开口:“今日爹与两位哥哥去了码头,证明木梳还是能够卖出去,或许日后的价钱卖不到这么高,可还是能从中获益。”   崔老爷子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   “二哥要去码头,家里只剩下爹和大哥,一日不停歇下来,最多也只能做到八把木梳。”崔小云伸出手指算着,虽然对比以往,八把木梳也能赚不少,可我总觉得还能做到更好。”   崔老爷子面色不变,他问道:“所以你打算将手中的木活分配出去?”   “是的,就和常见的工坊一样。”   崔老爷子轻微摇了摇头,他道:“你的优势在于好看的样式,可如果外包出去,他们谁都能做,为何会便宜的卖给你们再由你们卖给商船,要知道他们直接卖给商船价钱会更高。”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朱大英几人听着连连点头,照这样来,别说他们从其他木匠那收不上木梳,更可能会被人学了样式直接卖出去。   崔小云道:“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我见哥哥们从山上砍下来的木材,打磨后会呈现不同的颜色,有深红有黄褐有偏绿,是不是能借用这些颜色,组合成花样?深红为花偏绿为叶。”   崔老爷子紧蹙眉头,崔里便连连摇头:“那不行,木材颜色不同,便是不同的木材,哪能组合在一块。”   不管是钗子还是木梳,都是在一块木材上打造出来,如果用不同的木材,那怎么组合在一块?完全行不通。   崔老爷子不理三儿的话,直接问道:“云丫头,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崔小云闻言一笑,眼眸中带着光,“我还真有个法子。”   她之前也想过会被人仿造样式,所以一直没将这个想法提出来,直到她见到了章涡。   或者说,是见到章涡手中的鲁班锁。   鲁班锁是几块木条组合,凹凸卡槽在一块,用不同的木条组合成一样物什。   所以,她想要做的木梳也不是不可能实现呀。假设一朵木花,分为三个要点,花蕊、花瓣、叶子,分开打磨,然后在尾端留下一个细小的卡槽,再组装在木梳上。   这样一来,花为立体,别说样式新颖,这种有颜色的木梳是至今从未出现过的。更被说,旁人在短时间内绝对学不会。   “我们外包无需一把木梳,而是单独的部件。卡槽部位更不用外面的木匠来弄,可以由爹和大哥在家雕出,我尝试过,并不复杂很简单。”越说越有劲,崔小云已经手舞足蹈起来,伸手不断比划:“组合好的木梳不买给当地,全都卖给商船,这样一来附近没,别人就算想防也没实物给他们去琢磨。”   连着一长串的话,崔小云说完就是深深呼吸,等好不容易喘过气,却发现屋内特别的安静,她不由纳闷:“我说得不对吗?”   崔里三人一脸惊愕的连连晃头,哪里会不对,简直再对了!让他们几乎没能从里面调出错来。   崔老爷子深深的看了这个孙女一眼,别看他表面不动神色,心里却惊讶不止,从无到有,他几乎可以判断这件生意绝对很成,能顾虑的都顾虑上,让他是震撼不已。   不过再满意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问道:“云丫头,你为何没想过用颜料去涂?”   可以说用颜料是最简单的方法,无需单个配件组合,更没这么费劲,甚至在云丫头提出想要不同颜色的木料时,他第一个冒出的想法便是颜料。   “颜料易褪色。”说着,崔小云瑟瑟的笑了笑,“当然也是因为太贵。”   当时画样式图纸时,她也想用彩色的绘画,结果在买笔墨时问了问,价钱高到吓得她连忙离开。   不过也确实容易褪色,几乎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一沾水准能掉,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染色。   崔老爷子眼底里带着满意,同时也隐约的察觉到,内心里一直隐藏在最深处的野心悄悄的冒出了头。   云丫头的改变,或许能让他再奢望一次。   用着掩盖着激动的语调,崔老爷子道:“听你阿奶说,你想习字?”   一旁的朱大英猛地抬头,想让闺女跟老爷子习字是她提出来的,不过不敢主动和老爷子说,倒是和老太太说了声,只是一直未有后续,她还当是老爷子不乐意呢。   不过,先前崔老爷子还真是不乐意,依着以前云丫头的性子,他还真看不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贞丫头欺负云丫头,如果云丫头自己不乐意他还会稍微管管,可云丫头乐意被欺负,那他只能当没这回事。   所以这种包子性格的孙女,虽然谈不上不喜欢,但绝对喜欢不上,所以习字什么的,他还是装聋当没听见吧。   只是现在不同,哪怕云丫头不主动说,他都乐意去教,也不管云丫头回答,崔老爷子便直接道:“从明日你便来找我,正好你堂弟也在习字,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   说完后,便伸了伸懒腰,很明显在赶客了。   崔里几人很识趣的起身,打算回自个家,只是刚刚出门,崔里就转头问道:“爹,你还没说,这生意能做吗?” 第21章   崔老爷子嘴角抽搐,这么蠢的儿子真是他生出来的?懒的去回应,装聋当做没听见,转身进屋不搭理这个蠢小子了。   崔里没得到回应,挠了挠脑袋有些茫然。   倒是朱大英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低吼:“你傻啊,爹都没反对当时是同意啦。”   “对哦。”   朱大英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心里更加确定,闺女这般聪明肯定是随了她,绝对不会是这个笨男人。   四人走回家,两兄妹落在身后。   崔实一直都很沉默,沉默的原因便是被小妹那一番话给惊到,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小妹会想的那么多那么深,光听着就觉得震撼,还有一些些的难堪。   明明是妹妹,是他们该好好护着的人,而现在倒是他们沾了妹妹的光,不然现在的他们仍旧天天照看着田地,一辈子当个刨地的泥腿子。   “小妹……”   声音有些干哑,略显的低沉,而话刚刚喊出,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小云却一手落在二哥肩膀上,笑容还是那般的明亮:“二哥,以后木梳能不能卖出就得靠你了。”   崔实一哆嗦,哪里想到会突然托以重任,他赶紧摆手:“我……我哪里成。”   “你当然能成,我相信以后二哥在码头的成就绝对能比得过张叔。”崔小云说得肯定,眼底里更是信任满满。   被这样盯着的崔实,身子也不再发颤,先前的不确信茫然等等都慢慢消散,反而被打了气般,有了十足的动力。   别看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崔实却因为这句话坚持了许久许久,在码头上的生活比想象中还有难。   在那里的人群最为混杂,有三教九流、有达官贵人,混杂得很,哪怕有人带路想要走下去,还得靠自己的本事。   崔实前几日差点没坚持下来,好在小妹的那番话一直在激励着她,不然真的坚持不下去。   ……   这一日崔实从镇上坐着牛车回来,正巧在牛车上碰到同村的几人,其中有一个便是章涡,只见章涡靠在柱子上,垂着头一直在玩着手中的木块。   气氛有些诡异,其他几人都有些好奇,却又不敢主动问他,只能将视线落在另外一个感兴趣的人身上。   “崔实,怎么这几日都往镇上跑?难不成在镇上找到活了?”   一人发问,剩下的人都好奇起来,往镇上跑的人不少,可没几个像崔实这般,去回都坐牛车,这样一天下来少得都有五六文呢,谁家都舍不得这个钱。   一个婆子吧唧嘴:“肯定是找了好活吧,不然谁舍得坐老王的牛车啊。”   “是呢,在码头上找了个活。”崔实没瞒着,也瞒不下去,坐牛车其实他也舍不得,不过小妹说了现在家里入账不少,赚了钱就是让家里人轻松些,不至于那么累。   虽然他也没觉得一日走几个时辰的路算累,可被家里这么关照,还是挺高兴的,更决定好好跟着张叔学学,尽早靠自己赚到银钱。   “真找到了活?”   “码头的活好呀,是在扛活吗?”   “实小子如果你工头还要招人,可不能忘记我们。”   一人一声,就连一直沉默低眸的章涡都抬起了头,他打量着被众人追问的汉子,跟着也问出了一句话:“你知道十二根孔明锁吗?”   “唉?”崔实被问的有些懵,没懂是什么意思。   没得到回复的章涡挑了挑眉,又继续垂头把玩着手中的物件,六根孔明锁早已经被他琢磨透彻,现在特好奇那姑娘口中的十二根孔明锁。   牛车在村口便停下,章涡率先下车,手里握着孔明锁朝着自家住处走去,不想在家门口碰到等着的妇人,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就像是没看到一般。   被无视的任氏眼底里带着愤怒,她走到章涡身前,怒声道:“你没长眼吗?看着嫂子也不打个招呼。”   章涡淡淡的道:“如果我没记错,我与章家已经签了断绝书。”   任氏脸上一怔,更加愤怒了,她不想管什么断绝书,她是舍不得签下断绝书后家里给章涡的银子和田地,“你还好意思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以前糟蹋我们的银钱还偷鸡摸狗,现在走了都要刮我们一层皮,娘有你这个儿子真是遭了天谴。”   妇人喋喋不休,章涡听得微微一拧,“你不满?”   “我当然不满!”任氏叉腰一脸凶恶模样,以前家里有公公镇着,哪怕再看不起小叔子也只能忍着,现在那老头子死了,她本以为当哥哥嫂嫂的能拿捏住他,没想到却被狠狠的拐了一层皮,娘和男人屁都放不出一个来,不代表她不能来找找麻烦。   章涡却道:“你来这一趟,可知道他们会不会乐意?”   任氏只觉得章涡有毛病,她家中人自然会乐意,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让他们都不得不妥协,可她来骂骂出出气总可以吧?   章涡轻笑,并未理会这个妇人,而是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任氏一喜,还当是章涡收不住了,便跟在他身后大骂,可骂着骂着却发现章涡走的方向特别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怕就是自个家中?   心中突然有了些不安,却又不愿意露怯,任氏便挺着胸脯跟了上去。   章涡来到章家院落,没进门而是站在门外,对立面的老太道:“先前便说彼此不再往来,你们不守规矩,是不是示意我这张嘴也能乱说?”   章老太见到来人本就不喜,听到他嘴里的话脸上更是黑沉,尤其是看到儿媳从章涡身后走出,立马是知晓了什么,起身冲了过去,一手扯着儿媳的衣摆一手握拳捶过去:“你个贱蹄子,家里事这么多你不做,有那个功夫出去乱嚼舌根,你这个懒婆娘,倒不如让老大休了你。”   “娘,娘别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尖叫声咒骂声,让章涡是十分不耐,他真的宁愿在院子里发呆也不愿意待在这里,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打定主意再也不来了。   等回到破院子,章涡都想随便找个山野林子当个逍遥散人,不在问这世上一件事。   不过……   想想又觉得太闷了,重活一世就是来当野人?好像有些无趣。   但是现在破院子整日发呆,也挺无趣的。 第22章   章涡眼底里浮现一些茫然,所以他今后到底要做什么?   “章涡。”   一声轻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章涡回身入眼的这人,让他挺意外的,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更会主动叫唤他。   崔小云其实有些小慌乱,来之前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本打算快言快语将来意说明白,结果章涡转身看着自己,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章涡确实长得好,但她也没花痴到见了人说不出话来的地步,主要还是因为在小说里面前这人是她未来的老公哇。   好险两个都是炮灰,小说内容中没吻戏也没床戏,要不会更加尴尬。   对了……   千万也别让她遇见男主和女主,不然一定会不由自主想到小说中的吧唧吧唧内容,越想越没下限了。   章涡扬眉,所以这姑娘对着他红脸是什么意思?   “那……那个,我就是想把这个给你。”崔小云伸出手。   “???”章涡眉头挑得更高,这是几个意思?姑娘给郎儿送物什代表什么?上辈子他经历过很多,都是姑娘送东西给他表示好感。   所以这辈子也来了个么……   章涡眉头越皱越紧,他开口拒绝:“我不能收……”   于此同时,崔小云一同道:“这是十二根孔明锁,你……”   两人话说到一半,齐齐收声。   崔小云有点尴尬,立马觉得僭越了,赶紧将手收回来,讪讪道:“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有些不好解释,她真的没那种心思。   章涡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明明多了一倍,却比他手中的要大上一圈,说不心动是假的,这几日他走访几处地方,都未有人听说过十二根。   不想收姑娘的物什,又心痒难耐怎么办?   章涡特不要脸,他伸出手,道:“那我们交换吧。”   六根交换十二根,虽说数量不同,大小倒是差不多,也不算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吧。   崔小云扬眉,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这是从单方面的私授变成了彼此互换礼物吗?怎么感觉更加的不对劲了?   来不及的多想,她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微微犹豫,还是手下了递过来的孔明锁。   十二根孔明锁落在手中章涡便感觉分量加重不少,他稍稍摇了摇,便听到中心有些响动。   对面的崔小云听见,她便道:“民谣中,十二根孔明锁也叫笼中取宝,里面我放了一样小东西,等你打开便知道是何。”   虽然没说,可这何尝不是她小小的恶趣味呢,如果没记错上辈子她琢磨了几天,还是在网上查了解法才破解出来。   现在锁中有个好奇的东西,却偏偏打不开,那种心痒难耐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微抬肩膀,崔小云偷偷笑了笑,笑过之后她开口:“家中还有些事,那我便先走了。”   章涡拿着手中物件,“多谢。”   崔小云摇头,是她该道谢才是,而这次来也确实是在道谢,木梳的那些法子,还是从章涡身上来的灵感呢。   提起裙摆正打算转身离开,章涡又淡然出声:“除了十二根,还能往上增加吗?”   崔小云动作停了停,她点了点头:“等你解开,我便告诉你。”   章涡望着她,唇角带笑:“好。”   ……   而在这时,张媒婆正弓着身,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与周边人说着笑着,就为了讨好屋内几位贵夫人。   以往她最能活络气氛,而这次却明显提不起兴致来,只能摆着一脸假笑敷衍。   没办法,本以为这次赴宴能在宴上将画册卖给夫人们,却不想她刚刚才起了个头,就被推辞。   张媒婆心里混乱,倒不是因为拒绝没了信心,而是从一开始她打的主意便是错的,本以为拿出图纸必定会惊艳四方,卖不出觉不困难。   面前确实如此,图纸一拿出来,数位夫人姑娘眼睛都亮了,就连主位那个据说是从上京来的廖夫人也是眼露喜意。   可是一份图纸只能卖一次,这么多人喜欢得卖给谁?这从不是她有资格该思考的事。   数位夫人姑娘谄媚讨好廖夫人,自然是以廖夫人为主,廖夫人随口一问:‘你们想要?’   哪怕想,众夫人都是推脱谦让。   廖夫人淡淡一句:‘也不如此,还未上京金铺来得好看。’   这话一说,众夫人便跟着来诋毁,原先有的喜意也都变成嫌弃。   张媒婆心中堵塞,她突然明白了‘有权有势便能一句话定生死’这个道理,管它美丑、任它喜恶都不无法凭心。   倒是她活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未明白这个道理。   忍着不甘却无奈的心思熬到宴结束,弓着身腰送走一个又一个夫人,她才能反手撑背直起腰身来。   “你个老东西哟,那么好巴结贵人的事,你居然当成了买卖。”贵人们一走,几个婆子便去了角门离开打道回府,而这时身边的老姐妹就指着张媒婆的额头骂:“把图纸送出去让贵人开心,你能不得好?”   张媒婆又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手中图纸又不是她一人,哪里能这么做主,虽说就算是送了,崔家人也拿她没办法,可一来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再来她和孩子爹都觉得,崔家没那么简单,指不准以后还会发迹,趁着现在扒着人家大腿混口饭吃。   “算了算了,就不说这个。”张媒婆挥手不耐,她道:“你也帮我留意留意,等卖出去我带你下馆子去。”   唐嬷嬷笑容满脸,“那敢情好,我得跟着你吃顿好的。”   话音刚落,旁边墙壁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心中一惊仰头去看,差点没被吓死。   “我的小少爷,您怎么又翻墙啊。”   只见高墙之上,一身穿白衣的郎儿斜躺在上,一手趁着头,一手拎着壶酒,他‘哎哟’一声,随即笑道:“不好,被唐嬷嬷看到了。”   “小少爷您悠着点,可千万别摔着。”唐嬷嬷大急,偏偏周遭又没人,只能一边大喊一边朝着旁边跑去,唤人来搭救小少爷。 第23章   可离开的唐嬷嬷哪里知道,她人刚走白衣小少爷就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跳了下来,吓得还站在那处的张媒婆忍不住惊呼了下。   几乎是瞬间,墙头又冒出一个少年,熟门熟路跟着跳了下来,他先是打量了下怔住的陌生老婆子,随后又赶紧道:“少年,咱们赶紧走,可别被抓到了。”   詹箦文拎着酒壶走了两步,随后又退了回来,他问道:“你们先前说巴结贵人的图纸是怎么回事?”   “就……就一个……”张媒婆结结巴巴说了两次没说出话来,赶紧顺了口气道:“是套首饰的图纸。”   说着,将画册打开。   詹箦文扬了扬眉头,便没了兴趣,只是轻哼一声:“那你还真亏了,图纸给了人看,记性好的一眼便能记住,还不如唐嬷嬷所言,直接奉上去。”   “少爷您说得是,奴才都能记住画出来。”竹宣呼应着。   听到这些,张媒婆不仅没慌反而安定了一些,“画出也无碍,这只是粗简的图纸,哪怕仿着做出来,也不会有我们的底稿来的好看。”   “哦?”詹箦文来了些兴趣,他连翻了几页,便发现最后一页纸较厚,明显是几张叠在一块,只是知道归知道还不能硬撕,真要撕开定会弄坏,“有意思,真有意思。”   张媒婆听着这位少爷的夸奖笑容更深了些,老姐妹在詹府做小管事,虽然有些私密事没说过,看这位小少爷的事迹还是稍微听过一些。   詹府缺什么都不缺两样,一个是银钱再来一个是儿子,这个詹家小少爷并非嫡子,生母还来历不明,却好运被府中老夫人从小养在膝下,有老夫人护着在府中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十分得宠。   不过再得宠那也是庶子,放在小户人家同胞兄弟都有些合不来,更别说这高门大院了。   “这图纸多少银子?本少爷要了。”詹箦文将酒壶递给小厮,反而对图纸更刚兴趣了,手指指腹一直摩挲纸张,却不能分开。   “一张五两,十二张五十两。”   竹宣倒吸一口气:“这么贵?你抢劫呢?”   张媒婆连连摆手,还未说话詹箦文便道:“哪来这么多话,付银子。”   竹宣有些肉痛,却不得不乖乖听话掏银子,跟着少爷怎么玩都行,但前提有一点那就是必须听话!   五十两银子到手,张媒婆还有些茫然,哪怕知道能卖出去,可当真卖出去那刻,还是有些不置信。   “所以,这要怎么掀开?”詹箦文问道。   张媒婆赶紧将掀开的法子告诉了他,这还是崔小云教她的,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越想越佩服。   几张图纸被掀开露出真面目,詹箦文连着翻开几眼,还真是有些意外,下面的图纸并不是单个的首饰画样,而是精细到某个点,就这么直接拿到匠人手中,绝对能完美的打造出来。   只不过,虽然意外看过之后也就不在意了,詹箦文将图纸丢在小厮手中,便打算离开。   竹宣小声嘟哝着:“五十两就看一眼,也太亏了。”   还真是亏,简直亏大了,张媒婆同样看出这位小少爷并不打算做首饰,怕是回到住处就得压箱底,她赶紧着道:“詹少爷您不打算做一套?”   詹箦文好笑:“做一套我自个戴?”   “……”张媒婆一脸无语,果然这为小少爷和老姐妹口中一般,让人摸不清他的性子,这也太过跳脱了吧,她赶紧着道:“小少爷府中有女眷,做一套送人也可,实在不行做出几套来放在金铺卖也好。”   “卖?”詹箦文挑眉。   “对对对,少爷咱们卖吧。”竹宣赶紧搭话,虽然不喜这老婆子,可首饰的花样比府中夫人小姐的还要漂亮多了,要卖绝对能卖出去。   詹箦文更添加兴趣,“既然你也知道放在金铺好卖,为何你不去卖?”   被问到的张媒婆想了想,只能干巴巴的将崔小云与她解释的话说了出来:“咱们小户人家没门没路,真要去了金铺让人做,人家学了我们的样式赶人,那不就是……就是……”   一脸讪讪,张媒婆紧张的都忘了词,哼唧了半天都说不来话。   詹箦文哪里看不出这婆子背后有人,便也没再为难,在唐嬷嬷叫人来救助之前,便潇洒着带着小厮离开了。   “小少爷呢?”   “要不先去找大夫,小少爷可别伤着了。”   “对对,我这就去。”   在詹家奴仆找人时,张媒婆从角门离开,手里紧紧拿荷包就怕里面塞着的五十两银子没了。   虽然这辈子不是没看过这么多银钱,可从未有过一次赚得这么多。   刚走了几步还未出巷子,一个穿戴艳丽的丫鬟走上前,冷冷的问道:“张婆子是吧?我家夫人要买下你的画册。”   张媒婆看着眼前人,一脸的不耐烦却不难看出这就是廖夫人身边的丫鬟,面上和蔼心里却在腹议,在宴上不买私下来找她,这什么德行。   腹议归腹议,张媒婆还是好声好气的道:“真不凑巧,画册刚刚被人买走。”   丫鬟蹙眉:“被谁家买走?”   张媒婆的话到喉,可在说出时就变了:“也是个丫鬟,我倒没认出是哪家的丫鬟。”   “哼。”一声鼻音,甩着袖子转身就走。   张媒婆等人走远,才偏头啐了一口,然后喜滋滋的往码头跑。如果能赶上正好能赶到崔实从码头离开,正好将银子给他带回去,再问问小云接下来该怎么做。   崔实这几日一直跟着张立树在码头跑活,也是见识的多了,整个人看着精神许多,背杆都挺得特别直。   当然啦,当张媒婆将三十五两银子塞过去后,崔实被压得弯了腰。不过并不是被重量压着的,而是下意识要藏着,千万不能让旁人看见抢了去,那他得哭死。   张媒婆道:“三七分,一共三十五两,我顺路去银庄换得一文不少。”   “真卖出去了?”崔实咂舌。   张媒婆笑意更甚:“银子都在你身上,你说卖没卖出去?”   崔实吞咽口水,他家小妹也太厉害了吧,几张图纸卖掉赚来的银钱居然比他们干两三年农活来得多。   “你回去后问问小云,接下来打算如何?”张媒婆接着道,银子在身自然就不担忧卖不卖得出去,她现在在意的是以后的打算。   “好,我回去就问。”崔实赶紧点头。   张媒婆便催促道:“那你赶紧着回。”   崔实没应话,而是望着张叔,做掮客的没下工时间,这些日子都是张叔什么时候回,他也就什么时候回,这会儿张叔还没打算走他也不好走。   “你回吧。”张立树抚着胡须笑道:“家里挣了一笔,怕是有好吃的,我也会早些回。”   张叔都开了口,崔实也没再推脱,将银子塞到衣兜塞得都鼓胀起来,以防旁人瞧见,还专门拿了个竹篮挂在胸前,以十分不好行走的姿势匆匆回家。   ……   崔实还在镇上找回村的牛车,家中却正愁眉苦脸的坐在一块。   崔里闷声垂头一直不言,朱大英更是紧缩眉头,整个屋子里都静悄悄的,唯独芽丫头时不时舔了舔手中的饴糖,小脸包上笑嘻嘻的。   崔小云伸出手指,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在安静的屋内也不打算开口。   崔庄有些坐不住了,他搓了搓膝盖,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再缓缓?”   “缓到何时?”朱大英问。   崔庄立马说不出话来,还真不知道能缓到什么时候。   “赚钱的法子有了,偏偏拿不出钱,眼前看着能捡到银钱,就是迈不开腿。”朱大英说着说着,伸手锤了下身边的男人,这种明明能赚钱却又赚不了的感觉真难受。   被重重捶了下的崔里也不觉得疼,反而还讨好的看了身边的老伴一眼。   朱大英跟着就是一个白眼过去,随后又扒拉了下桌面上的碎银铜板,不知道重复数了多少遍,每次数后得到的数额都是六两六百七十一文,就算加上去码头卖掉木梳换回来的细布,也不超过九两银子。   九两银子便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也是因为这几年来连着取了两个儿媳,每次娶媳妇就是一大笔开销,不然也不会拿不出多少银子来。   “小云先前说得作坊,不止咱们觉得行就是你们阿爷都认同,所以这事咱们得做,还得早些做。”   朱大英思虑了好久,才说出这番话。   只是想将一个作坊做起来,可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搞定,外包出去他们便得花钱,做多少便得先垫多少钱,得等卖掉后银钱才能到手。   “孩子娘,你有打算便说了,我都听你的。”崔里发话,他虽然木讷又笨,可孩子娘聪明,不然这么多年日子哪里过得这么好。   别小看了这几两银子,村里家家户户只不准没一半的人家能拿出来,这还是多亏孩子娘持家有道。   “那行。”朱大英等着崔里这话,她直接道:“你去跟爹借吧。”   “啊?”崔里猛地后仰,脸上露出惊愕。   “也不算白借,等以后还回去我们多还一些。”朱大英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借钱这事肯定不能由他们开口,还得靠孩子爹。   “不行不行,我哪敢。”崔里连连摆手,“要不我们先缓缓?或者往小的来?”   朱大英先是眼冒怒火,随后眨了眨又似做哽咽:“你当我愿意开这个口?小云年岁到了不等两三年便要出嫁,你两个儿子又要添丁,这些银钱哪里来?难不成你不想让小云风光出嫁?不想让你的孙子孙女们过上好日子?”   “可……可。”崔里挠了挠头,可他惧爹啊。   “这事要么一直拖下去,要么现在就开始。”朱大英说着,先前大伙在屋里都谈论过了,如果一开始小打小闹是能赚到一些,可时间一旦长了总会有人琢磨出他们的法子,等法子琢磨透彻,他们还怎么赚钱?   崔里急得额头是汗,他犹犹豫豫了好半晌才道:“那得借多少银子?”   “你就尽管跟爹开口,数额爹来定,多少都行。”   崔里又是将头垂下,静静待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起身站起,攥紧双拳给自个打气,朝着老屋走去。   等人刚刚离开,朱大英欣慰的道:“原来逼一逼,你爹也能改。”   坐在旁边安静的几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尤其是崔小云,一想到娘刚才装哭诉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不过,她轻声道:“其实,不找阿爷借钱也能操办起来。”   朱大英收敛笑意,冷哼一声:“你阿爷四个儿子,除了你爹没拿过老屋半文钱,谁都有朝着老屋伸手要钱的事,尤其是你四叔,说什么外出跑商有前景,你四婶嘴上一说,各方面打点的都是老屋出的钱,虽不知道拿了多少,可往少的说都有十来两。”   “这么多?”余氏惊呼。   朱大英撇嘴:“这还是少的,别看你四婶每回归家都是大包小包,这些加起来连零头都比不上。”   “阿爷……”余氏开了开口,却还是没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毕竟是当媳妇的,可不能打探长辈的事。   朱大英又哪里摸不清儿媳想要问什么,其实她刚嫁进崔家时也挺好奇,老爷子这么大的本事,到底家底有多少?   只不过久而久之好奇心也慢慢没了,原因也只有一点,只因嫁进来这么多年,她硬是没打探出来,说不准就老爷子一人知晓,连老太太也摸不准呢。她微微探过身,小声的道:“据说,你们阿爷还去过上京。”   “上京?”   “阿爷何时去的?”   别说崔实和余氏,就连崔小云也好奇起来,上京相当于上辈子的首都,而不同的是在这个时代,能去这么远的地方根本没几个。   就说他们村子,不说去上京了,就连去过临镇的人都不超过十分之一。   崔小云来了精神,还准备接着听听阿爷年轻时的事迹,却不想娘耸了耸肩膀,“这我哪里知道,也不过是听来的,想想应该也不是真的吧,你阿爷父母早早去世,村子里就只有远亲,真要去了上京干嘛还回来?”   几人一听,也觉得如此。   倒是崔小云总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娘都不知道的事,她肯定也打探不出来,便也没放在心上。   朱大英说归说,其实也挺好奇孩子爹这次上门能借到多少银子,她是打算不管借多少以后怎么都会还,可如果只借来个几百文,那她真会气得冲到老屋讨个说法。   都是儿子,对比起来总不能差那么多吧。   “娘,那我先去做晚膳?”余氏起身,瞧着天色不早自己男人就快回来,得早些做好饭菜让自己男人回家就有口热饭吃。   朱大英点了点头,忍不住对小云道:“你二嫂真是个好的。”   崔小云只是笑了笑回应,余光看着大哥耳尖通红,正不自在的讪笑。   而这时,紧闭的房门‘哐当’一响,吓得屋里的人都是一激灵,连忙转头望去,等看到冲进来的人,朱大英气得大骂:“你没长眼睛?对着门撞得吗?”   冲进来的正是崔实,他身前挂着一个背篓,许是先前撞门都已经撞瘪了,“快快,水水!”   沙哑的声音喊着,崔庄赶紧去盛了碗水给二弟灌下去。   崔实连着大灌了几口,才总算喘气顺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虽有些气,朱大英还是等二小子喝完水,才继续喊道:“你干嘛呢?毛毛躁躁的,有狗追你不成?”   崔实疯狂摆头,嘴巴大开却说不出话,只是将身前的背篓丢开露出鼓胀起来的肚子。   朱大英和崔庄猛地睁大眼睛:“这……这是银子?”   银子太多,衣兜根本装不下,怎么还是露出了一些边边角角。   所以,这一肚子的都是银锭子??   秋风习习带着些凉意,然而院子里的几人都是满身热潮。   朱大英轻咳一声,干巴巴的道:“三……三十五两?”   这么多的银子除了卖掉画册还能从哪里来?   崔实重重点头,“娘,沉得慌。”   “我!我来抱!”崔庄赶紧凑上前,双手朝着二弟肚子那去,却不想崔实一个错身闪过,咧嘴笑道:“再沉我都抱得住!”   朱大英看不过眼,上前一人后脑勺给了一巴掌,怒吼:“滚驴子,赶紧进屋给我放牢实了。”   崔实憨厚的笑了笑,撒腿就往屋里跑,将兜里的银子放在桌面,银子碰撞的响声清脆,就连做饭的余氏一直卧床的刘氏,都赶了出来。   一群人围在桌前,下意识的都不敢深呼吸,生怕一个呼气就将银子给吹跑了。   “真卖了啊。”   “这才几天的事,就挣了这么多?”   “那作坊还开嘛,直接卖画册不更赚钱?”刘氏忍不住开口,小妹画个画册不过几日的功夫,既然如此还作甚费心费力开作坊?   心中这般想,话也这般说了出来,只不过话音刚落刘氏就知道糟了,本来还带着喜意的屋子里瞬间寂静下来,没人敢吭声。   三十五两的进账,该是高兴的时候,朱大英听了大儿媳妇的话,有些不是滋味了,“敢情你是打算让你小妹养你是吧?”   刘氏脸上一白,“娘,我没这个意思。”   “你最好也不要有这个意思。”朱大英瞪着她,再看了看两个儿子和余氏,她忍着气道:“这银子是怎么赚来的,你们都清楚,以后想像个吸血虫吸你们小妹的血,想都别想,我和你们爹商量了,画册赚来得银钱都归小云。”   说着,她微微一顿,才叹声道:“作坊的事也先缓缓。”   “娘,作坊咋不开了?”崔实有些急,他对画册无所谓,可作坊是真想开。   朱大英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怎么开?拿什么开?法子你们没出银子你们没出,等以后再占为己有?”   “娘,芽儿娘真没那个意思。”崔庄额头冒汗,急的不得了。   刘氏眼里含泪,后悔死了刚才那一句。   这边崔实两夫妇也赶紧着点头,表示没这个想法。   一旁的崔小云也要张开,被朱大英一把压住,冷哼:“这事就得缓缓,等我和你们爹商量商量。”   说起来也确实太过着急,只想着能赚钱,可有些东西不分清等作坊真开了起来,想分清都没得分,同时又佩服老爷子,家里所有都分得清清楚楚,不像是村里其他的乡亲儿子儿媳为了钱财闹得不可开交。   “我去老屋一趟,借钱的事不急。”朱大英说着,便拉着小云的手往老屋走,两母女刚出了院门,崔小云就忍不住有些眼红。   赚钱这事,说她现实也好说自私也罢,在开始之前她确实在意过,哪怕爹娘哥哥们对她千好万好,一是她才来不久根本没完全融入进这个生活,再来现在的世界家中都是以儿子为重,她不敢去赌在爹娘眼中会不会有两个儿子来的重要。   赚钱这事要么偷偷去做,要么就敞开着做,前者她根本没能力能瞒得住,只能选择后者,本想着赚钱后先改善下生活,再考虑其他。   却没想到娘会为了她发了那大的火。   朱大英停下步子,叹气转身,伸手抹上闺女的脸:“都这么大的人,还哭什么?”   脸上带泪,眼底里却是在笑,她哭是因为觉得安定,觉得自个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了能依靠的人。   “也怪爹娘没把事考虑清楚,倒是让你受了委屈。”朱大英摸着闺女的发。   崔小云嗦了嗦鼻,摇头道:“其实不要紧的……”   朱大英哼了一声,“你那两个哥哥无事,可谁知道你那两个嫂嫂会不会有想法,与其以后闹矛盾,不如现在就说清,也省得闹出什么矛盾来。”   倒不是不信任儿女们,而是这种事真得是看得太多太多,不如早些将苗头掐掉,省得以后真出事。   两母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老屋,却不想里面乱糟糟的,好是闹腾。   “三弟妹,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站在门口的一个瘦弱妇人道,她招了招手,待两母女走近,悄咪咪的道:“你可千万别去碰霉头,大哥那一房在里面闹腾呢。”   这人是正是二房的鞠氏,她伸手挡着脸道:“还不是为了婚事,这会再里面后悔呢。”   朱大英脸上有些难看又带着庆幸,虽然不喜崔贞儿和崔大一家,却又庆幸崔贞儿将贺成抢了过去,不然他们真的会呕死。   也不免埋怨起了娘家人,出了钱出了力,结果就给她家小云找了个这样的男人,好在没结成婚,那小云可就惨了。   朱大英声音放低,“是闹着不成婚?”   鞠氏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冷哼一声:“两家狗咬狗呢,咬不赢便来找爹做主,也不看看自个多大呢。”   崔小云正眼看了看二婶,对她说的话觉得挺好笑的。   鞠氏顺着望了过来,她安慰道:“小云,没摊上这种事,也是你的福气。”   朱大英重重点头,可不是福气么,等他们家起来不管是崔大一家还是贺家那边,总有让他们后悔的时候。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她探了探头,里面有些声音却听不出说的什么,她想了想还是道:“我进去瞅瞅,小云你便待在这里等爹娘一同回去。”   家里刚吵了一番,小云这个时候回去有些不便,老屋又吵吵闹闹更不方便,只能让人等在院门口。   崔小云点了点头,朱大英便进了远门,鞠氏想了想也跟了进去看热闹。   等待的功夫有些无趣,崔小云渐见周边无人,便坐在了台阶上,微微俯下身子扯了把野草玩着。   别看现在的日子有些悠闲,等作坊一开就会忙碌起来,再来刚才在屋子里,还有一件事她挺无奈的,娘说再晚两年她就得出嫁,想想就有些恐怖,真要嫁出去,日子指不准没现在过得好,可如果说不嫁,家中人定是不能答应。   要不,趁着还有两年的时间,自己挑选个?   崔小云眼眸带亮,觉得这个法子好,自己选得男人怎么都比盲嫁来的好。   这时,背后传来细小的脚步声,崔小云转头望去,看到的是比之前瘦弱几分的崔贞儿。   “都怪你!”崔贞人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明显憎恨得很。   崔小云只是微微抬了抬眉头,并未搭理她。   崔贞人做上前,从上而下紧紧的盯着崔小云,咬牙切齿的道:“我和贺成会解除婚约,你今后还能拿什么法子威胁我?”   “……”   “崔小云你便等着,我迟早要你好看。”崔贞儿恶狠狠说着,知道要解除婚约后,她第一件事便是想来找崔小云出口恶气。   崔小云没起身,她回了一个微笑:“你以后不成亲吗?”   “什……什么?”崔贞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怒道:“你胡说什么,诅咒我嫁不出去?”   崔小云好笑,“既然你打算成亲,还来我面前放肆?就不怕我与你未来夫君好好谈谈你是怎么勾搭上贺成的?”   “……”崔贞儿脸上的怒气渐渐变为惊愕。   “作为堂姐的抢了堂妹的未来夫君。”崔小云微微停顿了下,随即笑得一脸灿烂:“你说会有人相信,我和贺成有婚约时,你和他没有私下的交情?”   “……”崔贞儿吞咽口水,有些慌乱的退后一步。   崔小云‘啧啧’ 两声:“一个勾搭堂妹定亲的郎儿,这样的名声传到你未来夫君、未来婆家耳中会怎样?”   崔贞儿脸色惨白,后悔了为什么要过来。   崔小云笑脸如嫣:“所以贞儿姐姐,你的把柄我可是能抓一辈子,拜托你千万别惹得我不高兴,不然没准哪日我就说漏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爆发!晚上21点老时间入v(万字章节),这么给力的茄子要不要订阅支持下呀~   ……   推荐预收文:《嫁给皇家混混》   楚云死后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角色是衬托女主聪慧有魅力的绿叶。   重生到皇帝指婚当场,楚云的心跳陡然失常。   楚父大败敌国,皇帝指着对面一排英俊皇子:“云云想嫁给谁?”   楚云无视上辈子拿自己当棋子的三皇子,玉指一抬,直指吊儿郎当,出了名的市井混混大皇子:“他!”   既然注定会死,不如在死之前好好放肆一回。   大殿里所有人目瞪口呆。   .   楚云本以为自己嫁给受宠的大皇子后,只能开心一阵子。   但怎么也没想到,上辈子碌碌无为的大皇子娶了她之后,突然发愤图强,惊呆所有人的目光,给了她至高无上的荣宠! 第24章 (一更)   其实谁想都知道, 贺成会突然悔婚改和崔贞儿定亲,两人私下肯定有来往,而且还不能往深得想,一个会悔婚一个抢了堂妹的亲事,能做出这样的事,两人私下的来往说不准还很深。   只不过想归想, 也没人在崔贞儿面前闹开, 崔小云是不介意当第一人。   此时的崔贞儿像是见到了恶鬼,满脸的惊慌失措以及暗恨, 这么一个把柄在崔小云手中,她真的会一辈子受到约束。   崔小云耸了耸鼻尖,“怎么?还不走,需要我送你吗?”   最后,崔贞儿是被吓跑的,望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崔小云捧着肚子笑了许久,不过回想起小说中的剧情, 崔贞儿可不像是现在这般好忽悠,和女主斗了好些篇幅, 才落得一个惨淡结局。   有时候想想, 如果不是有女主头衔, 崔贞儿说不准也不会被挤下场。   不过,这都是崔贞儿的人生,她并没有好奇或者参与的心思,与其在高墙中和无数女子斗争, 不如赚够银钱,悠悠闲闲过一辈子。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崔里两口子才结伴出来,见到坐在台阶上的闺女,朱大英赶紧将人拉了起来,一边给她拍着衣裳上的灰尘,一边道:“等烦了吧?你大伯家一堆子麻烦事,闹到刚才才阻止嘴。”   崔里没忍住,悄声的道:“还不是你娘硬是要凑热闹,不然我早回家了。”   朱大英一回头,给了他一个很眼神,“回去干嘛,看你两个好儿子的脸色?”   崔里哼哼唧唧不敢说话了,求助似的望着闺女,让她赶紧帮帮忙。   崔小云把头一偏,尽量不参与战场,炮火还是朝着爹一人去比较好。   “瞧你个死样。”朱大英懒得和老伴在计较,她望了望自家的方向,纠结道:“我还不想回家。”   一回家肯定是几个儿子儿媳冲上来解释,其实她也知道这些孩子们现在没那么多坏心思,只不过想让他们着急下。   崔里同样知道,他道:“要不去二哥家坐坐?”   大哥家肯定不去,四弟家中又无人,那就只有二哥家,再来四个兄弟姐妹中,他家与二哥家算是来往最勤的。   “那成。”朱大英点了点头,不想回家又不想待在外面傻等,那就只有去二哥家中坐坐,正好她现在一肚子的气没人说,能和二嫂拉拉家常。   如此,三人便朝着老屋后方走去,这也是崔小云第一次来到崔二家中。   刚进院门,便闻到了一股子豆响,鞠氏早先也去老屋凑热闹,凑着凑着便觉得无趣,还不如回家磨豆腐。   见到进来的人,她双手一擦,直接扯着三弟妹就想八卦一下,“你家二哥在屋里,就进去找他吧,三弟妹你同我来,我正好有事想与你说说。”   一人朝着屋内去,一人被扯到驴棚中,崔小云想了想还是跟随了爹的脚步,虽然收拾的干净,可驴绷里的味道她还是闻不惯。   屋内坐着两人,一人半阖着眼有些昏昏入睡,另外一个孩童坐在旁边,手中拿着书本读得蹙起眉,显然有些费劲。   听到声响他连忙抬起头,见到进来的人连忙道:“三叔!小云姐!”   半阖着眼的崔万伸手敲了敲桌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注意,来人也得给我好好读书。”   孩童吐了吐舌尖,拿着书本又开始愁眉苦脸。   崔里走上前坐下,“二哥,你也别逼得太紧。”   四个兄弟当中唯有二哥读书最好,可惜身子不好,根本走不了科举的路子,成年多年后好不容易有了独儿,有了寄托也不在日日寡欢,而是教着儿子读书认字。   崔捷之眼睛发亮,讨好的望着三叔,想让他再接再厉好好劝劝爹爹。   不过,崔万一个眼神过来,崔里不说话了。   四个兄弟,二哥身子不好,可最让他害怕,尤其一个眼神总让他慌得很,反正捷之不是他儿子,让二哥发愁去吧。   崔捷之叹气,认命的拿起书本。   崔小云看得有趣,走到堂弟身边坐下,探头望着他手中的书本,都是些繁体字,连蒙带猜也能认出。   崔捷之悄悄抬头,望了望身边的人,虽然是堂姐弟可两人都没什么说过话,还不如三叔来的熟悉。   到底小儿心智,忍了忍没忍住,小声开口:“云姐姐也能看懂吗?”   能看懂却不能承认,崔小云摇头:“这些日子与阿爷写了一些,却不能认全。”   “那弟弟教你?”崔捷之来了兴致,都是爹爹教他,他教旁人肯定更有趣。   只可惜,桌面又是两声响,吓得他赶紧垂头。   崔万看着儿子乖巧了些,才问道:“小云去了爹那处?”   崔里点头,有些炫耀的道:“爹主动开的口,这两日一直跟着爹习字呢,也怪我当年没认真,不然我也能早些教教小云。”   崔万更好奇了,爹那个性子居然肯费工夫教孙女习字,还真是有些稀奇。   “二哥,你也别整日待在家中,多出去走走。”崔里忍不住劝道,几家离得这么近,二哥都不知道这事,肯定又是闷在家中。   崔万向来不听劝解,又是半阖着眼眸,似睡未睡。   “……”崔里无奈,二哥都活了大半辈子,还像小儿一般,他干脆自说自话:“小云的婚事没了你总知道吧?可千万别突然送来添箱礼钱。”   崔万鼻子里出了一声,他怎么可能这个都不知晓?   “那我家二小子在码头做事你知道不?”崔里又道,“跟着老掮客手下做事。”   “哦?有点出息。”崔万眼眸睁开。   崔里凑上前,舔着脸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就想着要不要让他也认些字?不然签个条约什么的,连字都认不得。”   “是这个理。”崔万点头。   崔里猛得拍手:“那太好了,明日我便让二小子过来找你习字,要不大小子也一块吧?反正两个一起教你也不费事。”   “……”崔万冷哼哼,“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崔里搓着手,这不是没办法么,爹开口让小云去他那就已经很不错,再要把两个小子塞过去,指不准他会挨一顿打。   憨厚脸上继续露着讨好:“二哥你就应了吧,两小子绝对不耽误捷之功课,让他们来认认字就好。”   崔万又是一声冷哼哼。   崔里却高兴了,二哥这别扭性子,虽然是一声冷哼却是默认,要是拒绝早就开口了,绝对不会顾兄弟情面应下来,就比如大哥在二哥这吃了不少排头呢,偏偏越战越勇,老是凑上来。   有时候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二哥耍着大哥玩,毕竟一个人待在屋里烦闷,有人来‘逗趣’也挺高兴的。   “那便说定,我明日就让两个小子过来。”崔里说着,就招手让闺女一起离开,省得二哥反悔。   崔小云起身,跟二伯告了声别,便跟着爹往外走,刚刚走到门边,崔捷之扬声喊道:“云姐姐你要无事,能找我玩吗?”   崔小云回头,先是看了眼二伯,发现他此时又是半阖眼昏昏入睡,便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崔捷之笑得咧口,望着书本也不在是愁眉苦脸,反而特有精神。   等书本翻了两页,旁边传来声音:“不是不爱和姑娘家玩吗?”   崔捷之抬眸,对着爹的疑问他先是微微歪头,随即道:“云姐姐好玩。”   崔万轻哼:“那和贞儿不好玩?”   对于时常来找他的贞儿姐,崔捷之皱鼻,他起身爬在案桌,探出身子小声的道:“贞儿姐不好。”   崔万扬眉,“哪不好?”   或许是在背后说人坏话有些不好意思,崔捷之脸颊透着红,悄声的道:“眼神不好。”   贞儿姐特爱来找他,嘴里关怀着脸上笑着,可望着他的眼神却没有云姐姐来的真诚透彻,他无法说出那种感觉,只是比起爱说笑的贞儿姐,他反而觉得待在有些沉默的云姐姐身边舒服。   崔万轻笑出声,他并未在说什么,只是起身揉了揉捷之的脑袋。   而另外一边,总算回到家中的三人,果不出其料迎来了崔庄四人的悔过哭诉,崔里两父女在回家前就被朱大英叮嘱过,千万不能心软,得冷他们一段日子才记得痛。   两三句大发了四人,朱大英跟着闺女回到她的屋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便道:“崔贞儿和贺成怕是成不了。”   崔小云并不觉得意外。   朱大英其实不是很想将崔大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告诉闺女,只是这件事是从闺女这开得头,哪怕以后不与他们来往,也能解开她的心。   如今的小云和半年之前的小云有变化吗?   他们又不眼瞎也没心瞎,自然是察觉得出来,只当是婚约的事受了打击,才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也是这个原因,朱大英才想着将这些糟心事说给小云,解开她的心怀。   “贺成在外有人你是知道的,听说那姑娘来头还不小,家中父母在镇上开了家铺子,许是那两家谈拢,早些日子贺家来人偷偷想要解除婚约。”   朱大英越说越嫌弃,忍着恶心继续往下说:“也不知道你外家人是怎么找的,居然找了个如此品性的郎儿,等娘哪日回去定得好好说说他们。”   虽是说着娘家人,可话里也有几分自责,当初花了那么多银子好不容易找到贺成,却不想是这么个货色,只恨她听了旁人几句夸,还真当是个好亲事了。   崔小云并未开口,只是轻轻握着娘的手,以示安慰。   “你大伯家也是不要脸的,这样的亲事该退就得退,他倒好硬是没开口应下,拖着贺家狮子大开口想要二十两的赔偿,贺家又哪里会答应,拖着贺家何尝不是拖着崔贞儿?这般闹下去,坏得可是两方名声。”   朱大英有些许叹气,“说起来都是孽,谁让崔贞人不是你大伯的……” 第25章 (二更)   话刚说到一半, 朱大英便轻轻拍了拍嘴,“算了,反正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就不说了,你只要知道,崔贞儿和贺成已经有了报应,心里只管放舒缓些。”   崔贞人退亲、贺成被崔大家狠狠咬口肉, 何尝不是报应。   崔小云其实没那么生气, 她是唯一知道两人下场的人,崔贞儿或许还能安生两年, 而贺成只要娶了镇上的媳妇,一辈子都会被媳妇家镇压,日子过得困难。   “娘你放心,我老早就不气了。”崔小云安抚着,虽然从一开始被气得到不是她而是原身,可她明白如果原身能知道两人的下场,定也不会再生气。   “那就好, 那就好。”朱大英眼里带着泪光,又不愿意让闺女看到, 含糊着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屋子。   刚回到屋子, 便用手擦了擦溢出来的泪光, 正巧被崔里看到,他猛地站起怒声怒气道:“怎得?谁让你受气了?我去教训他!”   朱大英瞥了他一眼:“除了你还能有谁?”   鼓着的气立马消散,崔里吭吭唧唧:“我可没惹你。”   “你是没惹我,就是脑瓜子糊涂。”朱大英不解气的上前抓着他的耳朵, 低吼:“那么大的纰漏都未发现,作坊要开起来,没多久你家几个儿女就会闹翻。”   崔里刚也从孩子娘口中听到这些事,确实有些后怕,可他也无辜啊,“可我……”   “可个屁。”朱大英哪里不知道他要推脱,不讲理的直接将责任压在他身上:“你一家之主怎么大的事都没想到?”   “……”崔里放弃挣扎,双手合十:“孩子娘,我错了。”   朱大英总算是顺了一口气,松开拧着他耳朵的手坐在床边,脸上收敛有些沉重,她道:“我原先计划着直接找爹借钱将作坊开起来,现在借还是借,只不过不是由我们来借。”   “让庄小子他们借?”   朱大英点头,“咱没爹那般聪明,就学着他的法子来,分钱不分家,他们想借多少就借多少,然后入股进作坊。”   崔里稍微想了想,到底跟着点头:“那成。”   “法子是小云提出来,她再添三分之一的银子,作坊一半归她,你觉得可行?”说着,朱大英就望着自家男人,紧紧盯着他的神情。   结果,几乎同一息,崔里就点头:“应该。”   朱大英闻言露出笑意:“我还当你不会赞同。”   “哪会。”崔里伸手揉了把脸,叹气道:“也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本事,本该由我替小云扛着一切,现在反过来她先扛了起来,再说法子是她出银子她给,一半作坊该给。”   朱大英何尝又不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想得更多一些,女子比郎儿要来的艰苦,出生是一遭、出嫁也是一遭,虽说她想给小云找个好夫家,可谁又能保证不是第二个贺成?与其去期盼能给小云找个好夫郎,不如手中握着银钱,也算是个保障。   “孩子娘。”崔里这时有些迟疑,他不是很确定的开口:“我想着,要不让二哥也跟着入点股?”   朱大英转头,“你咋有这个想法?”   崔里搓着手,讪笑道:“四个兄弟我与二哥最亲,大哥就不说,四弟在外跑商也不用愁,唯有二哥,二哥身子不好,家中靠做豆腐也不至于饿肚子,只是我瞅着他打算让捷之走读书的路子,那多费钱啊。”   供一人读书,费得银钱是普通农夫供不起。   有的人家,一家子十几口劳力活供个读书人都得时常饿肚子,更别说他二哥手不提肩不能扛,家中活计还是靠着一头驴。   “我与小云说一声,只要二哥有钱往里投,这事应该没问题。”朱大英说着,并没有多犹豫。   崔里一喜,中年汉子笑得漏出牙缝,“孩子娘你真应了?”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应。”朱大英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但凡孩子爹嘴中的‘二哥’换成大哥或者四弟,她准得拒绝。   可二哥家不同,就因为二哥家捷之要走读书的路子,所以她得应下来。   哪怕她就是一个农家妇人也知道读书人有多珍贵,万一捷之有福气,真要考到个童生、秀才,他们三房也是跟着沾光。   冲着这点她就会应,说得难听是看碟下菜,可谁家过日子不是精打细算?哪怕就是让出去一成利那也是银钱,要说不求回报又怎么可能。   两口子说着说着便入了睡,明日还有许多事得做,不睡好可不成。   第二日早上,朱大英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儿子儿媳,想要入股就投钱,以后赚得银钱都归他们小两口。   这话说了后,便也不理会他们,由他们自己好好商量商量。   等老两口一走,刘氏就将崔庄拉进屋子,首先一句就是:“你爹娘可真疼小妹。”   崔庄蹙眉,有些不耐,“你要觉得不好咱们就不投了。”   刘氏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哪怕心中真的十分不喜欢,也不能在男人面前说他爹娘和小妹的坏话,只是不说心中又觉得郁闷,谁家当爹娘的不是顾着儿子多些?结果她家公婆全想着小妹了。   就算是小妹出的法子,可她手中有银钱,难道不能先垫着些?心中烦闷却又不能直说,刘氏便道:“投还是得投,不过咱们少出点吧。”   之前无需自己出钱,也就没那么多担忧,现在出得可是自己的银子,虽说赚得也是自己的,可真要一个不好赔了本,那他们怎么还得上?   崔庄有些不同意,闷声道:“这是个好机会。”   刘氏想了想仍旧摇头,机会是机会,法子是好法子,可连阿爷那么厉害的人都做不起生意来,小妹一个姑娘家难不成比阿爷还要来得厉害?   “咱们先少投点,以后真要挣钱再想法子。”刘氏敷衍着。   崔庄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起身转身就走。   明显的置气模样让刘氏气得倒仰,嘴上嘟哝着生了好一会儿气。   ……   在另外一间屋子里,余氏捧着肚子在屋子里转来转来,一副兴奋模样。   崔实有些好笑:“你走得不累么?”   “哪会累。”余氏走上前,直接勾着男人的手臂,“以后挣得银钱咱们自己就能拿在手里,等我生了个闺女,也得同小妹一样给她打个银元宝才行。”   “成,打个大点的!”崔实扬声,又道:“再给闺女的娘打个银钗子戴。”   余氏嗔望他一眼,“那我也要大点的。”   “成,一样大!”   余氏笑得眯眼,靠在男人身上,“作坊的生意我们多投一些如何?如果阿爷那借不到多少银子,我便回娘家借,你如今在码头做事,爹娘他们不会不同意,嫂嫂们虽会有意见,咱们就多给点息钱就是。”   崔实听着只觉得心暖,伸手抓着媳妇的手什么都没说,可心底打定主意要好好做事,让媳妇过一辈子的好日子。   “虽说生意不好做,有赚也有亏,可不试试我这心总放不下。”余氏抬起头,她道:“如果挣钱了咱们得好好感谢小妹,可真要亏了本,我与你一起干活还钱,大不了就是吃几年苦头。”   崔实嗦了嗦鼻子,差点没忍住哽咽出声。   余氏坐直腰身将自家男人推开,似做一脸嫌弃:“男子汉大丈夫,你可千万别哭,孩子以后会笑你这个当爹爹的。”   崔实憋得脸黑红黑红,不管不顾探身抱着媳妇的腰,埋着头道:“那你替我瞒着,可不能让孩子们知晓。”   余氏听着不由轻笑出声,整个屋子里都显得快活。   ……   崔二房,鞠氏翻箱倒柜、在墙缝中扣扣索索又钻进床底摸一番,弄得发髻散开灰头土脸。   一旁的崔万捂额,“娘子你这是作甚?”   鞠氏手里抓着一把银子,“你三弟不是要开作坊么,正好咱们多投一些进去,等以后捷之考状元也不愁拿不出银子来。”   崔万无奈:“你就不怕三弟赔本?”   鞠氏一脸‘你又诳我’的神情,“我又不傻,老爷子都认可的生意,怎么可能赔本?就算真做不起来,不是还有老爷子和你么,稍稍出个主意准得成。”   崔万苦笑一声:“我可没你想得那么有能耐。”   “我管你成不成,你要不成老爷子难道还不成?”鞠氏说得是理直气壮,她将手里抓着的银子铜板数了又数,连着数了三次每次数额都不同,不由泄气的递到相公身前,“你给我数数,到底有多少银钱?”   崔万叹气摇了摇头,却伸手从其中捻起一粒银子,大约二两重,“就这个吧。”   “这么点?”鞠氏垂眸瞅了瞅手里,她可是打算一并都投进去呢。   “够了。”崔万说着,轻声咳嗽了两声,随即道:“既然是三弟的生意,他们想拉我们一把,我们总不能占了大头。”   鞠氏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   三弟找他们肯定不是缺银子,真要缺银子也不会找他们,定会直接找爹,现在知会他们,只是想着拉他们一把,鞠氏特感动:“我就知道三弟妹对我好,什么好事都想着我。”   崔万听着不免有些啼笑皆非,为何三弟妹会在几兄弟中找到他们,其实原由想想便知道,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而且他也愿意领这份人情。   正感动着的鞠氏突然又是一叹,望着手里的银钱发愁:“那我又得将它们藏起来了。”   “……”崔万抿唇捂额,再次看着娘子钻进床底。 第26章 (三更)   几家商量着该凑多少银子入股, 而崔小云三人去了老屋,此时的老屋有些安静,没了昨日那般喧闹,崔老太坐在屋子里哽咽着,见到来人也提不起兴致说话,只是伸手往里屋指了指, 示意老头子就在里面。   “娘您还好吧?”崔里问着。   崔老太摆了摆手, 又默默伤心去了,嘴里一直嘟哝着她家孙女可怜。   朱大英瞅着有些气闷, 贺成被崔贞儿抢走,老太太也没为了小云掉几颗泪珠子,果然人心都是偏的。   不再理会伤神的崔老太,三人朝着里屋而去。   此时崔老爷子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几张契书,见到来人也只是抬了抬眸,并不觉得意外:“来了, 找个地方坐着。”   “爹,我来是有事寻你帮忙。”崔里先开口。   崔老爷子昨日就知道他小子要做什么, 本以为会是扭扭捏捏的小性子, 这会儿居然说得顺畅:“说吧, 打算借多少银子?”   “唉?”   崔老爷子心中有个估算,他掰算道:“把作坊开起来不难,主要得提前垫工钱,你们手上应该还有几两银子, 我再凑三十两借给你,正好我在郊外那边有块空地,你们要搭建作坊也能去那。”   “不不不。”崔里连连摆手:“爹,我不是来借钱的。”   崔老爷子蹙眉,“不借钱?”   崔里重重点头:“不借。”   “不开作坊?”   “开,当然开。”   崔老爷子眯眼,直接起身踹过去,“问一句憋一句,赶紧给我说清楚。”   崔里一个错身闪过,又伸手搀扶着老爷子,“我说我说,小云先前画得画册已经卖出,加上我们手中有的银钱,能有四十五两,开个作坊怎么都够。”   崔老爷子转头望着边上的孙女,忍不住点头称赞。   不过,推开搀扶着的儿子,崔老爷子道:“所以开作坊的银钱都归云丫头出?”   朱大英知道老爷子一眼就看出里面的问题,不由是更加佩服,并将入股分成的事一一道出。   随着朱大英说着,崔老爷子坐在一旁端起茶杯,即不喝就这么端着,等听完才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就该如此。”   听着爹的认同,崔里两口子尤为的高兴,这辈子好像还没被爹夸过几次呢,崔里细细回忆下,好像就这么一次?   晃了晃脑袋不在乱想,崔里搓手道:“爹,我们想请你帮帮忙。”   “法子有了,银钱有了,你还找我这个老头子作甚?”崔老爷子闲情,可不打算出山继续为商,虽然以前的日子是有些怀念,却也只是怀念,“你们的生意我可不插手。”   “爹,不是让您插手。”   崔老爷子瞥了儿子一眼。   “我和孩子娘小云商量了,打算对外就是从您这里借钱。”崔里说着,一旁的朱大英跟着点头。   如果没银钱找老爷子借无所谓,可手中有银钱还来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们来之前便商量过了,如果由小云掏钱,指不准家中那几个就没了压力,倒不如说出这个借口,但凡以后真有谁想不还,老爷子还能镇镇他们。   “行,这事我应了。”崔老爷子点了点头,几句话的事真不算事。   老爷子一答应,崔里两口子便松了口气,心思不知不觉落在了那张地契上,崔里好奇:“爹,没听说过您在外还有地啊。”   崔老爷子给了他一个假笑:“老头子我又没入土,有多少东西用得着你知晓?”   崔里憨厚一笑,“又是地契又是三十两银子,爹,我不会是土财主家的儿子吧?要不就是个富家少爷?”   “滚滚滚,我都不是你还想当富家少爷?少做些梦。”崔老爷子气得牙痒痒,挥手就要赶人,只不过在赶人的时候,将地契塞到了蠢儿子的兜里。   将人驱赶离开,崔老爷子双手反背,略显神清气爽,等他回到屋里,看着还在哽咽不止的老婆子,好心情立马没了。   “你要真心疼,就去同崔行说说,这婚约就此作罢。”   崔老太擦了擦泪,闷声不说话。   崔老爷子沉声:“你又不说,光哭又有什么用。”   “我就是心疼贞儿。”崔老太细声细语,那么好的孙女,怎么就遇到这么倒霉的事,都怪崔三家的眼光不行,找了个这样的夫婿。“要不,你去劝劝?”   崔老爷子摇头,几十年的夫妇早摸清对方的性子,老婆子性子弱,难受有气只会往肚子里去,平日里有事他倒能帮着些,唯独崔大一家。   他上前两步,缓声道:“当年我便说过,你将崔行带到我身边,让我养他帮他都成,我唯独不会插手他的生活。”   说着,崔老爷子微微顿了顿,带着些许不满的道:“更别说崔贞儿的身世,她自个不清楚难道你不清楚?崔贞儿和贺成辜负云丫头的事你就当没发生吗?为着一个外人去埋汰我的亲孙女,这事我做不出来。”   崔老太脸上惨白,嘴皮子都在哆嗦,“不……不是这样。”   “不管是不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崔老爷子遽然严厉,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从背后看着完全不像是平日里的聋老汉。   ……   章涡睡在躺椅,手中拿着一枚木制的棋子,神情不明带着一些冷冽。   十二根孔明锁,从中解出了这个小玩意,一枚棋子,让他有些讨厌啊。   上一个人生他就是家族中的一枚棋子,在棋盘上厮杀对敌却又被主方抛弃,简直可悲又可笑。   手垂在身边,章涡昂头望着星辰,曾经有个世叔与他说过,与其被当‘棋子’,一辈子最为难堪的便是连当‘棋子’的价值都没有,最起码‘棋子’是有利用价值,是被人看中的。   章涡有些记不起当时的他是如何回答那位世叔。   年少气盛、志得意满,当时的他大概是长笑而道,不愿做‘棋子’,而是做持棋之人吧。   只是此时他的下场,证明他错了,大错特错。   不过,死灰的心中微微有了一些冲动,持棋之人上辈子做不到,这辈子是不是能再尝试下?没考虑过最后名扬天下、富可敌国,可最少不用日日夜夜受蚊子的摧残吧?   章涡蹙眉,打死他都不愿意承认,有了想向前奔的念头是受不了日日追着他跑的蚊虫! 第27章   既已决定要做,章涡便动了起来,当天夜里便梳理了这几年发生的大小事件,除开上辈子所经历攒下来的资本外,他多了一项无人能有的优势。   便是这几年发生的大小动荡,小的是自身经历、大的便是整个朝政的走向。   将一些大小事件一一写在纸张上,借着油灯的亮光,章涡慢慢的将视线落在了其中故意项。   关贠国三十七年冬, 曾发生过两件事,其一远在上京的祖左相倒台, 其满门抄斩却不料独留一孙女,会在几年之后将上京搅得局势混乱。   不过这与他无关,最少在现在是没有一点关系。   只是在同一年,寒冬大雪边关大乱,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自然是取暖的物什,其中重要的便是棉花。   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大的去做,除了大量的收益之外便是人脉。   离冬季还有三到四个月的时日, 在这期间他需要足够的资金收购棉花,所以该怎么收拢资金?   章涡摸着下巴, 看着桌面上唯有的一两多银子, 没过多久扬了扬眉头有了主意。   ……   翌日, 崔小云拿着阿爷给的地契来到了离镇上不远处的郊外,这里人少地广,在地契的周边唯有一个歇脚的茶铺。   “如何?这个地方还可以吧。”崔里环顾着四周,已经有了打算, “这里搭建两个木棚,隔出几个空间。”   说着,望了望周边他又摇头:“就是周边没人,连个吃饭的地方没,我们不可能再找个厨娘吧?”   朱大英也是有点发愁,再一次道:“要不还是别建什么作坊了,又得费钱搭建屋子,还得忙着忙那,不如将活派出去让他们自个在家做。”   崔里点了点头,也是这般想。   崔小云正绕着空地走了一圈,她缓声道:“作坊怎么都得盖,人齐我们也好管理点,而且除了工匠我们还得找些人组合起来,总不能将梳子给到别家,被别人学了去吧。”   既要做,那就把准备功夫做足,她没有万全保密的法子,就只能把做梳子的步骤分成十来个,其中由他们家人负责一个,其他的便招人。   崔里老两口听了听也觉得是理,既然有了打算便开始找人盖屋,崔里留在这边看工,崔小云带着娘去了码头。   这个生意不能缺少木匠,想找木匠又哪里少的了木匠村的人,两母女没直接去村子里而是去了先前卖木梳木钗的那条小巷。   这里的人虽说有赶过他们,只是气性和气又不跋扈,说话那人看着又像是个领头的,想一次性找几个木匠,在这里应该容易些。   与木匠村一样,这里在外也被人称为木匠巷,等两母女过来,一路找着那个汉子,结果连着走了两圈,也没见到人。   一旁的妇人看着来回走了两圈的母女,张嘴问道:“是要买什么?”   “妹子你可知道这里有个……”朱大英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问,连名和住址都不知,又哪里找得到人。   崔小云凑上前:“婶子,嘴角带小痣的郎儿你可认得?”   妇人怪异的看了看两母女,问道:“你们找他是有何事?”   崔小云与娘互看一眼,随即开口:“家中有些木活,听闻这位匠工手艺不错,便想来问问。”   “那你们定是找错人了。”妇人摇了摇头,一脸可惜:“吉文是学过木工,只可惜出了事故一手不能干重活,早就没做过木活了。”   “妹子,你给我们指个方向,我们先去问问。”   妇人没迟疑,只要不是找麻烦就成,伸手指了个方向:“你进去一问就知。”   妇人指得是间铺子,两母女道谢后便去了铺子里,问了店中伙计后,便再次看了先前的汉子。   吉文此时也打量着面前这两位,有些印象,只不过他没记错的话,这两母女先前在巷子里摆摊时还带拘束,有些小家子气。   而此时年轻那个不说,年长的那位不在是含胸微弓,反而一脸兴趣的打量着周边,他问道:“两位可是有何事。”   其实被该由崔小云来说,只是因为是外男的缘故,朱大英觉得还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便将之前小云交她的话说了出来:“我们打算找些工匠做活。”   “当然可以,婶子想要什么直说便是。”吉文也不嫌生意小,来一笔是一笔。   “不不。”朱大英知晓他误会,“家中建了个作坊,想请几个匠人去作坊做活。”   “是在哪处?”   朱大英说了郊外的地址。   吉文微微犹豫了下,才道:“能是能,只不过去的工匠手活都不会太精细,要打大件怕是不行。”   话说得有些委婉,能去的木匠要么是新手要么就是年迈有些手抖的老匠工,所以做得活不能精细。   “那些的木匠不能去吗?”朱大英有些发愁,虽说有些部件不需要好手,可总也有需要的地方,总不能全都聘请新手吧?   吉文轻微一笑:“自然能,只不过工钱会高一些。”   崔小云有些好奇,“能请教下,他们的工钱如何划分?”   吉文看了一眼这个姑娘,不过一眼又赶紧移开,嘴上解释:“木匠分为……这样吧,我就往简单的来说,粗略来分木匠有初中高三等,初等便是无法做细致活的匠手,一日工钱得二十文,中等多是老手,活计大部分都能做,而且手艺不差,工钱得翻倍。”   至于高等,吉文没说也不用说,如果不是大富人家都请不到这类人出手做物什。   而且他先前会提起初等匠工也是因为看两母女的穿着打扮不似有钱人,别说中等就是初等的匠工说不准都不舍得请。   不过很显然,吉文预料错了。   两母女细细商量一会儿,朱大英带着不舍又有些小激动的道:“那不成问题,你先给我找五人,就按中等的找,我们那按件给工钱,如果干得多肯定得有四五十文。”   吉文略显惊讶。   一旁听着的不由出声:“当真?”   “自然是当真,我家男人也是木匠,放下好几年才拿回来的手艺,他一日做活算下来怕是得有四十来文。”看着周边不置信的眼神,朱大英有些得意,瞧瞧她也是能聘请工人的财主了。   当然,现在说出来得意,之前商量的时候她挺不乐意的,一天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两半的银子,她又哪里舍得。   最后还是闺女劝她,说是匠工赚得多他们也就赚得多,不需要心疼。   “这活得干多久?”吉文问,如果只是短活倒无所谓,可如果是长活,那定会让很多木匠抢着去。   人人听到木匠一日的工钱有些羡慕,可工匠的活又哪里好找,大部分都是干了一小段日子后,又只能回家等着下一个活,有些运气好的能立马接到第二份活计,可要是运气差,半年接不到的都有。   “先定一个月。”朱大英不瞒着,直接道:“如果生意好,便能继续做下去。”   “成。”吉文应下,拍着胸脯保证:“这事你尽管交给我,保准个个都是好手,绝对不会误了你的事。”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定好后日在郊外上工。   找到工匠朱大英也就轻松了许多,对着小云道:“那咱们再找找小工吧。”   崔小云点头,他们原先的计划是五个匠人再加上三个小工,所谓的小工就是打杂的,哪里有事哪里去,说不准一个月还要去一次山上伐木,说累不累但是也不轻松,得找些壮硕的汉子。   两人还未转身,吉文又道:“婶子还要找小工?”   “要找三个,十五文一日包一餐伙食,你有人?”朱大英问,找一家也好省的她们到处找,本来打算找村子里的汉子,可后来想想等村子里真要知道他们家开作坊的事,定会传得沸沸扬扬,如果开顺畅了还好,可万一真要不行,她是真不想听那些嘴碎的婆子一脸同情的望着自己。   “有,自然有。”吉文脸上笑意更深,庆幸当初这两母女在巷子里摆摊时没恶言相对,不然哪里能解决八个兄弟叔伯的生计呢。   好人有好报,他决定晚一会儿就去施些粥吧,励志当个老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文文《我靠撒娇征服反派大佬》BY 晚亭风(正文已完结,可放心食用)   苏酥穿书了。   成为一个被曝丑闻的女明星,附赠一个小娇娇系统,任务是对残疾大佬顾沉舟撒娇。   这是什么羞耻的任务?但是为了活命,苏酥果断怂了。   顾沉舟在圈子里出了名的臭脾气,女人们爱他的多金帅气,也怕他的暴戾乖张。   直到某一天,大家发现,苏酥这个不怕死的,竟然天天搁顾沉舟面前搔首弄姿,做作的要命。   众人冷笑:就这段位,还想撩顾沉舟?   然而很快,打脸来了。   有人亲眼看到,这位平时冷淡的大佬,亲自拄着拐杖从轮椅上站起来,只为给苏酥撑伞。   顾沉舟这辈子就没见过像苏酥这么腻歪的女人。   最开始,他的表情冷冷的:好好说话,别发嗲。   后来的每天每天,他的姿态骚骚的:酥酥,撒娇给我听好不好。   苏酥都是笑着:……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我撒娇吗? 第28章 (修改)   匠工聘到、屋子修成, 崔家也没选什么良辰吉日,屋子修好的隔天就开了工。   第一日总是最忙碌的时候,崔家汉子包括要去码头的崔实都请了假,待在作坊教着其他工匠该做什么活。   有些小活其实挺简单,稍入门的工匠就会,这些老手上的挺快, 一个上午的时间, 从慢慢摸索到后面加快速度,五个匠工和崔家三父子就差不多做了十五把还没组合好的木梳。   算三十文一把, 都有接近半两的银子,比这里所有工人的工钱还要多一些。   下午上手的快,三父子没参与进去也有了十二三把。   朱大英掰着手指头算着,越算脸上的笑意越深,闺女果然说得不错,匠工们做得越多,他们便赚得越多, 细算下来他们一日能赚得开出工钱的两倍呢。   “先别高兴的太早,木梳不一定能卖到三十文。”   崔里虽高兴, 却也知道木梳多了价钱肯定卖的不高, 哪怕他们做出来的样式特别好看, 数量一多也不珍贵。   “说得也是。”   朱大英明白,可再明白脸上的笑意还是很深,就算二十文一把,他们也能赚得不少, 一日往少的说能做到二十五把木梳,除开八人工钱两百五十文不到,他们也挣一倍,一个月的话……   朱大英猛然睁大眼睛,了不得啊,这要干一个月他们能挣就七两多,比起辛苦一年赚得还要多上不少。   吞咽口水,有些喘不过气了。   “爹,明日你拿些木梳给二哥,先问问有没有船商要货,如果有并要得多,我们可以再招几个短工。”崔小云给着主意。   崔里连连点头:“要得要得,我明日就送去。”   如今崔家父子分了三个点,崔实自然是去码头,而作坊和家中便有崔里和崔庄负责,其实本该崔庄去作坊,年纪轻轻总不能一直待在地里干活,去作坊了还能积累些经验。   结果崔庄咬着牙不应,硬是要留在田地里干活,最后才知道崔庄两口子为了入股的事吵了起来,一个想投多点一个不情愿,结果还是刘氏占了上风,投了不到一成的股。   比起崔庄夫妇投得少,崔实夫妇咬着牙一狠心投了两成半,不止在他们这里借了些银钱,后来看到老大家分出的半股,余氏更是找娘家人开了口,将这半股拿了下来。   现在便是崔小云五成、崔实两成半、崔里两老一成、二房一成、崔庄半成,加在一块一共投了三十两银子进去。   别看银子不少,可真要开起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加在一块,现在手中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银子,这些银子没其他的花费,主要是付工人们每日的工钱以及饭钱,作坊包了一餐,找得三个小工专门要了能下厨的,每日轮流做一顿饭,做饭的小工额外再补五文钱,三个都是抢着来做。   朱大英又开始算着账务,数着数着先前高兴的神色又没了,轻叹气:“这银子也不经用啊。”   只出不进何尝不是不经用,好在现在不需要再购买其他东西,木材也能从山上砍,唯独要花费的就是工钱。   照着这么下去,应该能支撑两到三个月,也不知道这段日子里能不能做成几笔生意。   ……   崔家三房做生意,想瞒住村子里的人还行,可自家人怎么都瞒不了,当崔大家知道三弟不但做起了生意还拉着二弟一起做,心里是气愤的不行,只当这两个弟弟没把他当做自家人。   “果然不是同胞就不亲,这两人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崔行鼻孔喘着出气,越想越气,亲爹到底不是亲爹,异父同母的兄弟也没情亲,真要当他儿子当他是兄弟,会将他排除开外?   黄氏吃着花生,一脸的不舍得:“听说二弟投了三两银子呢,我可舍不得。”   “……”崔行哽了下,是他也舍不得。   可舍不得归舍不得,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么多银子还不是找老爷子借的?真要亏了,老爷子难不成还会要他们还?”   黄氏垂着的头神色不明,其他房还没还她不知道,可自家从老太太手中拿得几两银子可是从没还过。   “老爷子不是偏向亲生儿子么,我就不是他生的,当然不会偏向我。”崔行瞪着眼珠子,是嫉恨的不行。   年幼时娘带着他嫁给老爷子,这事他一直都知晓,小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一个寡妇带着儿子能过什么好日子?吃一顿饿一顿那是常有的事,娘再嫁后他是吃穿不愁,心里万分庆幸。   可年岁大了就有些不满足,老爷子那里肯定还有不少家底,这些绝对不会给他这个当继子的,哪怕名义上他是长子都不会给,还不是给他那三个异父同母的弟弟们。   一想到他们三兄弟分了银钱过好日子,他就觉得憋得慌。   “不行!不能便宜他们。”崔行猛地起身,他攥紧双拳道:“我得找找娘,让她给我三两银子投进去。”   只顾着吃得黄氏抬眸,一把抓住男人,“听说三房做生意只出不进,咱们投进去不是赔本么。”   崔行脚下一顿,想想还真是,却又有点不甘:“那就这么算了?”   黄氏眼珠子一转:“要还是得要,三房能做生意咱们也能。”   “咱们做什么生意?”   “先要到银子在说。”   崔行觉得可行,便指挥着:“那成,你就找娘开口。”   如果是其他事她会有些不情愿,可要银子黄氏乐意,每回崔行要找老太太要银子都是她去开的口,次次都会要多一些,自己还没落一些到口袋,反正这些银子她男人就没打算还,心里虚得慌根本不敢同老太太提起,她也不会露馅。   黄氏拍了拍手,起身便朝外面去,刚出了门就在院子里遇到发呆的贞儿,脸上流露怜惜,她走上前柔声道:“贞儿,怎得待在这里?”   “娘,我想去见贺成。”   黄氏大急:“他那个糟心汉你还见什么见?就该趁着这个机会早些断了。”   崔贞儿抿唇,她知道贺成负心,可真要退婚又觉得不踏实,娘嘴上说得好听会给她找个好人家,但娘又有什么本事能找到。   更何况……   虽然没到最后一步,她与贺成私下也有不少亲密行为,如果另嫁他人又被贺成捅出来该如何是好。   黄氏瞅着贞儿的脸色,心中突然大惊,她一把抓着贞儿的手,小声中带着尖锐:“你赶紧告诉娘,是不是……是不是贺成欺负过你?”   “没有,当然没有。”崔贞儿矢口否认。   黄氏总算歇了口气,本想随意安慰几句,可看着贞儿失落无神的脸,更是心痛起来,便道:“娘一直没同你说过,娘以前有个姐妹,从小到大都是美胚子,及笄后遇到镇上的员外,两人彼此……情投意合。”   说着,又是微微一顿:“娘就是拖得员外家,定能找个不比贺成差的郎儿。”   “当真?”崔贞儿眼带亮光:“可是姨姨?我怎未听娘提起过?”   黄氏神色躲闪,敷衍几句:“都是好些年的事了,有些交情却一直没联系,看着你姨的份上,那员外已经应下。”   崔贞儿闻言笑脸如嫣,她发誓以后一定要过上好日子,让贺成让崔小云后悔不已。   ……   码头的风有些大,带着些许的凉意。   张立树坐在茶棚,一手端着茶杯就是不喝,眼睛瞟着四周。   “怎么?没生意?”茶铺老汉走上前,坐在对面。   张立树轻笑:“码头哪里会缺了生意,只是我没那个本事,抢不来罢了。”   老汉摇头不信。   张立树笑了笑没回应,在码头立身离不开两点,一来有权势再来有货源,他在码头立足这么多年,权势不说人脉还是有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缺得还是货源,不稀罕的物什人人都能拿出来,谁会要你来搭线?   稀罕的货源被几大家抓在手里,他一个无名小卒哪里能插得进去?   所以啊,就是有银子摆在他面前,想拿也得有本事,偏偏他就是那个没本事的人,年轻时还有心闯闯,现在老咯哪里还有闯劲。   “张叔!”   崔实远远的跑了过来,显得有些气喘,歉意的道:“对不住,我来晚了。”   张立树挥手,哪里是崔实来晚,是他来的太早了,反正在家是待在这里也是待,将冷掉的茶水一口灌掉,“我们去周边走走。”   虽然吃不了肉,但总能喝点汤吧,多走走问问运气好能遇到一笔小生意。   结果他刚刚站起来,崔实就从衣兜里掏出了四五把木梳,递过去道:“这是家里做好的木梳,小妹让我带来给您看看。”   说着有些摸不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看能不能让船商先看看?”   木梳的款式还是先前的几种,可唯独不同的是上面雕刻的花如同真实绽开,就连颜色都和鲜花一致。   张立树屏息有些不敢出气,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老不老,什么闯劲,他只知道他的机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我家福多多好文:《重度痴恋[娱乐圈]》 BY 名堂多小姐   不久前才因粉丝骂战而双双登上热搜的沐歌和羿城,突然被爆出共同参加一档全新真人恋爱综艺——《恋上不可能》。   网友:别搞笑了,爆料人怕是最近没上网呢?什么谣都瞎几把传!   没过多久,节目组卡司阵容官宣。   网友:卧槽?!名儿起错了吧,叫《不可能恋上》还差不多,这组能成我直播吃键盘!   综艺开播以后。   网友:键盘真好吃(咔嚓咔嚓   适逢#初恋CP#正火,一张沐歌学生时期和异性的亲密照曝光,顿时#沐歌撒谎##综艺剧本#的话题甚嚣尘上,直到羿城转发微博——   CIG_YI:是我。   博文后附的老照片里,穿着校服的沐歌靠着十几岁羿城的肩膀,睡的正甜。   当红流量小花 VS 电竞世界冠军 第29章   张立树从十几岁就在码头混, 一开始是没目的到处乱窜,慢慢又厚着脸皮跟着心软不忍心驱赶他的人,一文钱都没赚每日还从家里拿两文钱买硬饼子吃。   一日就一个饼子,他足足坚持了两年的时间。   许是这份毅力,那个被他厚着脸皮跟着的人成了带他入门的师父,渐渐的也能赚得些银钱, 只不过从那个时候到现在, 足足快二十年的时日,他都是止步不近, 永远走不到顶端,只能昂着头羡慕。   昂着的时间太久,他也会疲惫,尤其是年岁越大做得越吃劲,就在上半年他还想着要不要拿出棺材本去租间铺子做个小生意,总比在码头吹着冷风干等着强。   却不想。   现在的他居然能看到一些希望。   别小看一把梳子,说不准真能让他翻身, 码头上贵重物件不愁卖,同样的稀奇的物什也不愁卖。   梳子是梳子, 却是以往从未见到过的梳子。   张立树摸了一把脸, 他道:“走, 码头来了几艘船,我们过去一趟。”   崔实赶紧将梳子拿在手里,跟着张叔就往码头边上跑,在码头上的日子久了, 渐渐他也明白一些道理。   其中一点,虽然是过往的船商,哪怕船商满满当当也能上去谈谈生意,如果真有被船商看中的物什,他们会联络熟悉的船只带回去,过着是付上一笔钱给有空余位置的船只托运带到目的地。   所以,他们现在做出来的木梳不够,可只要有船商愿意买,就能等到将一定数额的木梳做出来,在交给那时候在码头的另外船只带过去即可。   崔实心里一直在‘嘣嘣’跳个不行,有期待也有害怕,只因他与张叔去到码头边上,最后的结果不知道能不能如他们所想。   ……   在村子里。   朱大英望着笼子中的鸡,满脸都是不舍得,再一次回头问道:“真要杀了?要不再养养吧?”   “杀!养也养不大。”   朱大英不动,养是养不大,可能生蛋啊。   崔小云带着笑:“家里许久没吃鸡,再说两个嫂嫂怀着孩子,也得补补不是。”   朱大英想想也是,家里赚了银钱又开了作坊,可伙食还是没变,每日不是小菜就是糊糊确实有些下不了口,犹犹豫豫半晌:“要不,我们买些肉回来吃?鸡就不杀了吧。”   崔小云有些好笑,看着娘心疼的模样也就不再催着,拉着小芽的手,“那我带着小芽去卖肉。”   “成,我给你拿钱。”朱大英瞬间变得大方,只要不吃下单的鸡,其他什么事都好说。   “不用,我身上有。”崔小云摇了摇头,牵着蹦蹦跳跳的小芽朝着外面走去。   朱大英还想着再喊,却见人已经走远,小声嘀咕:“这孩子怎么乱花钱呢,不行,等回来我得给她补上。”   而走远的崔小云带着小芽往东,来到了屠夫家。   山沛村就一个屠夫,村子里的人想要吃肉就只能往这边来,崔小云来的时候,屠夫娘子正坐在门边和人拉着家常,看到来得两人,两门就是站起身。   “小云啊,打算来些什么?”   摊子上放着的猪肉都是今日宰杀,崔小云想了想,便道:“来两斤瘦肉半斤白肉。”   屠夫娘子诧异:“要这么多?”   崔小云只是解释:“家里人多。”   屠夫娘子只当是崔家一大家子吃,那么多人也确实得多点,一边秤着肉一边好奇道:“听说你家二哥去码头做事了?是做得什么活计?工钱能拿多少?”   “……”对着八卦的婶子,崔小云只能含糊:“只说是去码头做事,什么活计爹娘也没同我说过。”   “也是。”屠夫娘子不觉得奇怪,一个闺女哪里用得着家里人知会。   这边又来了一个婆子,她听着先前两人的对话,便道:“崔实那小子去镇上做事都知晓,天天都得往码头跑,可你们知道么,章家小儿这几日也总往镇上去。”   “当真?”屠夫娘子放下手中的秤砣,来了八卦的兴致,“你不知晓,章家小儿这几日老是在我这买肉。”   “天天吃肉?”婆子惊呼,又羡慕又嫉妒,村子里的大户都没天天吃肉的,章家小儿的日子也未免太好过了吧,“等着吧,他那大手大脚的性子没得几日就会将银钱花完,没了银钱看他过什么日子。”   “可不是呢,我跟我家男人说了,只要是他来绝对不能赊账,谁知道要不要的回……”   “婶子能快些么,我赶着回家。”崔小云打断两人的对话,语气间已经没了原先的柔和,不知道为何听着两人谈论章涡的事,总觉得有些生气。   “行,马上就好。”屠夫娘子也不好多说,闲聊有趣可赚钱还是重要些。   称好肉结完账,崔小云带着小芽回家,在转身的那瞬间,她是打定主意不在这里卖肉了,先不说章涡的事,就她那嘴多的性子,指不准她家的闲话也传了出去。   “小姑姑,晚上吃肉吗?”   小芽脆生生的问着,咬着手指头,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姑姑手里拿着的油包。   “晚上吃肉。”崔小云伸手将她的手指头拿开,“不咬手指头,晚上就包饺子吃。”   小芽眼眸发亮,赶紧将双手反背在身后,“我不咬手指头,再也不咬啦,姑姑我能不能吃两个饺子!”   “当然可以。”崔小云说着,两斤半的肉不多,不过多家点韭菜家里人都能吃到饱肚。   在这个年代,吃肉吃到饱肚可不是常有的是,尤其是在农家,他们以前一年吃到肉的次数一巴掌就能数过来,而且每次都是稍微沾沾肉荤味,想要吃饱完全不可能,毕竟谁也不愿意拿着一家子几日挣来的银钱去吃顿肉。 “小姑姑,那你得多吃些。”小芽牵着小姑姑的手,小姑姑这么好又容易被欺负,应当多吃点,要不自己还是只吃一个,剩下那个让给姑姑?   小小的女娃歪着头,一张小脸皱巴成一团,显得十分苦恼,最后还是决定忍痛割爱,将自己的饺子让给小姑姑。   崔小云可不知道小娃娃心中所想,只觉得万分可爱,单手抱在怀里揉了揉才再次站起牵着她回家。   回到家中,两个嫂嫂就迎了出来,刘氏一脸灿笑:“肉给我,我去做。”   崔小云将肉递过去。   刘氏掂了掂,惊讶道:“这么重?”   “咱们晚上吃饺子吧。”   刘氏吞咽口水,这么多肉包饺子绝对美味,不过就是再想吃,她也是转头看了看娘,等着她发声,娘要说觉得浪费她可不敢做。   朱大英也舍不得,只是看着闺女,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去割把韭菜,多包点。”   “唉。”刘氏重重一应,便去厨房忙活。   朱大英也没去盯着,虽然这个儿媳有些小家子气,却干活麻利也不会背着偷吃,当初就是摸清她这个性子,才花了不少银子给大儿娶回来。   哪里知道,这人相处久了总会摸清彼此的习性,如果是一辈子在村里靠田地吃饭还没什么,真要起身发家,刘氏这性子就有些不妥。   朱大英有些想拉着闺女说说话,又见余氏坐在院子里做衣裳,到底还是忍住,就算再想吐糟,也不能当着儿媳说另外一个儿媳不好。   “大哥,你能教教我怎么割木吗?”   崔小云凑到正埋头做木活的大哥身边,伸手比划着:“我想做这么长的木条,不需要太细致,稍微成型就行。”   “简单,要不我给你做?”崔庄听着,几块小木条没多长功夫就能做好。   “我想试试自己做,实在不行就麻烦大哥。”   崔庄有些迟疑,倒不是怕废时间,而是木活用得工具有些锋利,他期初接触这些,手上可是被划了不少伤口,就怕小妹受伤。   “大哥,你就教教我嘛。”崔小云蹲下,双手捧脸期待着望着。   本来还绷着脸的崔庄瞬间笑了起来,这些日子烦闷的心也轻快不少,他点头:“那成,不过你得小心着些,可别伤着自己。”   崔小云连连点头,找了把小凳子,坐在崔庄身边学着。   一旁的朱大英看着有些欣慰,虽然儿媳有些不着调,可庄小子还是疼妹妹的,以后真要出了个什么事,她相信庄小子不会辜负小云这个妹妹。   “娘,衣裳做好了,您来试试。”   余氏拿起做好的衣裳抖了抖,折叠好后递过去:“要不合适我再改改。”   朱大英摸着细布料子,有些舍不得:“这么好的料子给我做什么衣裳。”   “当然得做,我们每个人都有您怎么能没?”余氏笑着道:“不止做一套还得再备上一套换洗。”   朱大英不舍,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之前拿回来的细布,几次商量后到底是听从闺女的意思,都分了做成新衣。   手指不断摸着,动作很轻很缓,细算算她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以前的还都是粗布,这么细腻的料子还是成亲时穿得嫁衣。   “娘您去试试。”余氏轻轻推着,一边道:“我还在领口袖摆绣了些云纹,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哪里会不喜欢。”对于二儿媳的绣工,朱大英是满意得不行,她上前走了两步,随后回身过来,小声道:“你娘生辰快到了吧?”   余氏点头,“没几日,我和相公商量着让他休假一日,陪我一道。”   “应该的。”朱大英很赞同,两人成亲没多久,媳妇又有了身孕,怎么都得陪着一同上门,“家里还有些布,你挑着给你娘做身衣裳带去。”   “这……谢谢娘。”余氏想说不用,却又说不出来,一身细布衣裳带回娘家那绝对是大礼,以往回去虽说哥哥嫂嫂没亏待自己,可因为带去的礼不够多,回家还被娘塞了不少,嫂嫂们都有些意见。   这次回去真要带着细布,那绝对能让娘家人高看一眼。   余氏有些暖心,真觉得自己找了个好夫家,相公现在能干有冲劲,婆婆虽然厉害了些,却极为善待她,还有个特有本事的小姑子,真是越想越觉得该去庙里还个愿,谢谢老爷天的垂怜。   “至于其他,你前一日提醒我,我给你准备准备。”朱大英交代着。   “不用,有细布就行。”   “那不成。”朱大英摇头,细布算是厚礼,可哪里就带一份礼回娘家的,再添些其他也费不了多少银钱,可不能再让他们两被小瞧。   余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将感激放在心里,让娘赶紧去试衣裳,等下一件就给小妹做,要做得好看,小妹喜欢娘肯定欢喜。   朱大英正打算去试衣裳,看着闺女皱着眉头拿着木材,她喊道:“小云你过来帮帮娘。”   崔小云闻言,将木材放到大哥身边就起身去帮忙。   两母女走进房间,朱大英解开腰带,看着要凑上前帮忙的闺女,她挥手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崔小云一脸懵,所以她进来是为了啥?   其实换个衣裳哪里需要人帮忙,又不是专门等着陪伺候的富家人,朱大英脱下外衣,“娘就想同你说说话。”   崔小云跟着娘坐在床边,乖巧等着话的开头。   朱大英张了张嘴,正想吐吐槽,却又说不出口。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闺女被退婚然后又不时听着她这个当‘恶婆婆’的背后说儿媳坏话,会不会对未来成亲的事有反感?   朱大英惊住了,不管有没有都不能让这件事发生,随便找了个话说道:“你怎么也弄起了木活?”   “我只想做个小玩意。”   “自个玩?让你哥哥帮忙就行。”朱大英说着,她根本不愿意去回忆,当初孩子爹教儿子做木活,两兄弟时不时就是一手的鲜血淋漓,吓得她连着几夜都没睡好,做梦都梦到两兄弟手被切没了。   朱大英打了个哆嗦,赶紧道:“你可千万别弄这些,以前割村有个汉子,做木活时没注意直接把手指头切没了。”   “……”崔小云一脸怪异,有这么恐怖?   “你不信问问你爹和哥哥,当初传得沸沸扬扬,你哥哥们都吓得不敢碰木材了。”朱大英重重点头,打算私底下同家里三个汉子好好交代下,可不能把她的谎话拆穿,毕竟她是真不想又做梦梦到闺女的手没了。   “……”崔小云手指动了动,真有点慌。   不过,她还是想试试,不用太锋利的工具,慢慢弄。   弄一个方角鲁班球送给章涡,也不知道他手中的十二根孔明锁有没有解开,里面放着的棋子也是她做的,虽然有点难看。   两母女说着话时,在码头上连着跑了几家船都没卖出的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泄气。   尤其是崔实,本以为一拿出去就不少人抢着要,却不想三四条船都落了空。   有的直言不感兴趣,看不上这类小玩意,有的感兴趣价钱却开得极低,虽说不至于没赚钱,至少赚得极少,他和张叔商量了下还是没答应。   张立树站在岸边,他看了看周边,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们去东边。”   “东边?”崔实猛地转个方向望去,只见那处停了两艘极高极大的船只,比起其他的船壮大许多。   在码头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东边挺得船只都是有权有财的世家船,别说他从未踏入过,就连张叔都很少去。   崔实有些不敢信:“真去东边?”   “去!”张立树咬咬牙,去那边无非就是给码头的势力交点银子,不试试他是真不甘心。   说罢,便迈步朝着东边走去。   两人走到一个关卡处,里面站着的一人瞅了瞅两人,讥讽道:“哟,这不是张立树么?”   怪异的语调讽刺的神情,一看便知两人有过节。   张立树没说话,直接掏钱。   马河冷哼,也不伸手,就这么冷冷的望着他,“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跑到这里来?”   张立树脸上难看:“怎么?不是给了钱就能进?”   “别人可以,你不行。”马河一脸狠色,随即又不怀好意的道:“要不你给我磕个头,我便考虑考虑?”   张立树深深吸了几口,气急了。   在码头上混日子,难免有和人发生争执的事,前些年为了给茶铺老汉出头,得罪了码头上当混混的马河,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还是原样,马河却因为妹妹当了码头管事的小妾,成了守着关卡的人。   关卡得进,可该怎么进?一时之间让张立树有些为难。   而正当两人对持之时,崔实眼珠子一转,突然发力直接朝着马河冲了过去,将他狠狠压倒在地,嘴里却愤怒的大嚎:“凭什么人家半两银子给进,就得收我一两!”   娘曾说过,想要不吃亏,脸皮得厚,撒泼打滚无所不用,要闹就往大的闹,闹到对方害怕怂为止。   崔实相信,娘说得肯定没错! 第30章   码头是个热闹的地界, 可热闹也得分地界,这边鱼龙混杂地面脏水满地,那边却空空荡荡每日都有专门的婆子清扫地面,就怕贵人不满。   现在崔实张嘴嚎叫,叫得是又惨又委屈,好似有人欺负了他一般, 被他压在身下痛得脸上扭曲的马河恨不得宰了这人, 想推结果用了全身的力气都推不开,想跟着叫, 却比不过这人的嗓门。   最后还是旁边的小管事听到声响跑了过来,一脸怒意:“还不赶紧着闭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随便乱叫吗?”   崔实抬头,明明就是个壮硕的伙子却一脸可怜巴巴:“这就是混蛋,我给足了银钱他都不让我进!”   小管事低吼:“都给我站起来!”   崔实不在胡搅蛮缠乖乖站起,没人压着马河起身铁青着脸就举起手要揍人, 被小管事一把拉着手腕,“在这里闹事, 你还想不想在这里混了?”   马河不甘心, “是他先挑得事!”   小管事怒道:“你要不乱来, 人家会挑事?”   马河一愣,“我没挑事,他说的不是真的!”   张立树也反应过来,他连忙伸出手露出半两银子, “管事你也知道我的,我在码头待了这么长时间,这里什么规矩我能不知道?银子已经准备好,可这位……”   有时候不说比说更有效果,那小管事一听果然怒视马河,低声呵斥:“上次就警告你不要乱拿好处,现在你居然明目张胆的多要钱?”   “我没有,我真没有。”马河这时也有些慌了。   小管事又哪里会相信,马河那些糟心事他早就有耳闻,如果不是顾及上面有人,早就将他赶走,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如果真要闹开他绝对不姑息,“你给我老实点,真要闹出什么事,你那个妹夫绝对不会替你出头。”   说完也不理会还想解释的马河,伸手对着另外两人道:“你们进去吧。”   “这银子……”   小管事不耐,挥手驱赶:“让你们走就走,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半两银子不多,他主要是让这两人息事宁人,别在这里大吵大闹,真要惊动了周边的贵人,他都会没好果子吃。   张立树安心了些,带着崔实就过了卡关口,只再迈步出去后,马河一脸冷意,低声道:“就算进来又能如何?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入得贵人们的眼。”   张立树没理他,径直离开,崔实经过时,幼稚的做了个鬼脸,气得马河倒仰。   两人走到岸边,这里停了三艘大船,每一艘船只让人觉得震撼。   “张叔,我们去那艘船?”   张立树也有些不确定,他来到这边的次数不多,每次来都是有人带着的,这还是他第一回自个做主来到这里,左右看了看,好一会儿才道:“一艘一艘问问吧。”   于是,两人朝着最近的一艘大船走去,刚刚进身就有一人喊道:“买还是卖?”   “卖!”张立树昂着头,看着高船的人扬声道:“是一种样式新颖的木梳。”   崔实赶紧掏出衣兜里的梳子,举起手让那些人。   只是,船上的人轻笑一声,连个回应都吝啬给两人,转头和身边的人继续聊着天:“一个个穷鬼,还跑来卖梳子,你们说可不可笑。”   “理他们做什么,和我们说话他们配吗?”   船上肆意的笑声让船下两人有些难堪,张立树长叹一声,“走吧。”   崔实埋头跟着,走了没几步,闷声道:“张叔,我这心里有些难受。”   不是不知道他们和镇上人和城里人有区别,每每进镇,走到些繁华的街道都是垂着头微微弓着腰快速离开。   只是知道归知道,第一次被人如此的取笑,他心里是真的有些难受。   张立树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你可知道我最狼狈的一次发生了何?”   崔实抬起头。   “寒冬季节,我被一艘从南往北商船上的人踹进了水里,在岸边待着的人无一人施救,那些人也如刚才一般,肆意的大笑、望着我的眼就像是看着落水的狗。”   这是一辈子最不想回忆的事,当他从水里爬起来,都不敢去看周边人的神色,浑身湿透跑回了家,整整病了一个多月才病愈,那段时间如果不是孩子娘一直陪着自己,他怕是再也不想来到码头。   张立树重重捏了捏崔实的肩膀,他认真的道:“咱们之前吃得苦,便是给未来造得福,你要想让所有人都看得起你,那你首先要做得便是将这些梳子卖出去。”   崔实攥紧双拳点了点头,将目光望在另外一艘船商,打算怎么都得……   咦?那是?   崔实瞪大眼望着,只觉得船商上有个身影特别的熟悉。   “怎么了?”张立树问道。   崔实伸手指了指,“我好像看到个熟人。”   张立树顺着方向望去,顿时摇头:“怕是看错了,你看看这船商的旗帜,是上京殷家的船,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崔实想想也是,他也不认为那人会出现在这艘船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来到了这船附近,果然是上等世家,船上的人见着他们也没像之前那般,反而是和气的道:“这木梳是挺新颖,只是木材太过廉价,贵人们怕是入不了眼。”   崔实有些泄气,一大早有的信心此时都快泄完了。   殷管家是伸手掰了掰木梳上的花瓣,特别牢固,完全不像是组合上去,还挺有意思,“不过,做木梳的法子我倒是喜欢,你们卖吗?”   “卖法子?”崔实有些诧异,他还没想过这个也能卖。   张立树没搭腔,卖木梳他能插口,卖法子还得由崔实自个做主。殷管家手里拿着木梳反复打量,越看越喜欢:“五十两买你一个法子,你看可行?”   崔实猛地睁大眼,五十两啊!   只是法子是小妹的,卖不卖都不能由他做主,他挠头道:“这事过大我还得与家中人商议商议。”   殷管事也没强求,只是道:“无碍,我会在这里停留五日,你要想卖随时来找我。”   崔实赶紧点头道谢,正打算离开时,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能请问,这法子您买回去……”   既然贵人们看不上,卖回法子又能如何?   殷管事是个好说话的人,摸着胡子解释道:“昂贵的木材我们不少,想要做出一把讨主子们欢心不是不可,更何况不仅仅能用在木梳上,琢磨透法子再用在它处,也不是不可,五十两银子而已,值得一试。”   崔实倒吸一口气,果然是上京世家,这口气可真大。   而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走来,他凑在殷管事耳边细细说了几句,只见殷管事盯着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惊疑。   “我知晓了,你去做事吧。”   小厮弓了弓腰身,便又离开。   既然事已经说完,张立树便打算带着崔实离开,结果还未开口,殷管事却改了口:“本不觉得,可拿在手里确实越看越喜,木梳价钱如何?我定一批。”   “当真?”崔实嘴巴都快咧到嘴边了。   “因为制作有些费力,价钱比其他木梳要贵上些许,一把三十五文。”张立树赶紧着将价钱说了说,又问道:“不知道管事您打算要多少?”   殷管事琢磨了下,这东西带到上京不是不能卖出去,只是比起旁的贵重物什,获利不多,所以才没打算要。   不过,主子都开了口,就算是赔本的买卖他也得做。   想到这里,殷管事抬了抬头,有些好奇这两人是哪里进了主子的眼,居然会主动派人来开口。   不容多想,殷管事竖起一根手指头:“就一千把,七日之后我们便会返京,我会留个口信给下个月来此的商船,你们将木梳与他们交易即可。”   “好好好,殷府商船在码头谁不识,下个月我们一定带足货过来。”张立树连连点头。   而此时的崔实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卖出一千把木梳,那得多少钱?一把三十五文,十把三百五十文,百把……根本算不出来啊。   张立树也不管崔实傻没傻,趁着管事好脾气时将契约书拿了出来,没过多久便签订完成。   比起崔实算不出具体的数额,张立树却早早算了出来,一千把木梳总价值三十五两银子,这算是经过他手成交最高的买卖了。   “这份契书您拿好。”张立树恭敬的递过去。   殷管事稍看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原先没在码头见过你两,以后有生意可以来找殷家商船。”   张立树大喜,拉着崔实就是连连道谢,能攀上殷家这棵大树,他们以后不愁没银子赚。   “这是十两定金,以及你的介钱。”殷管事让身边的活计拿出银钱,一笔是十两,一笔是一两二十文。   介钱便是码头掮客搭线挣得中间费,有几个档次,只要得看成交金额为多少。   成交金额越多掮客拿得越多,五十两银子以下,他们能拿千分之三,也就是一两二十文,而且是一方一两二十文,双方那就是双倍。   所以在码头最有能耐本事的掮客,一笔生意或许能赚个百来两。   又讨好的说了几句,张立树带着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崔实离开,走到码头边上才回神过来:“张叔,就这么卖出去了?”   “买了!”   “可……可他先前不是不要吗?”崔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大落大气,他还感觉在做梦。   张立树收敛神色,他凑上前小声的道:“还记得当时来了个小厮吗?怕是有人给他传了话要他买下。”   崔实更加不明。   张立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只要能卖出去就行,其他事我们没必要纠结。”   崔实想想也是,捧着银子更高兴,为了让自己觉得真是些,还没忍住张嘴咬了一口,拿下一看,一个明显的牙印子留在上面,又后悔心疼了。   张立树看着张嘴就笑,带着崔实离开了东头。   万事开头难,开了头也就顺畅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道理,他们在马河诧异的眼光下走出关卡,还没走多远,之前那个出了低价的船商又找了过来,在反复讨价还价下,还是以三十五的价钱定了两百把木梳。   一边签下契约书,船商一边喋喋不休:“你们要是量足,我早就买下来哪里还用到处找你们人影。”   他没说,刚拒绝了这两人就立马后悔了,在码头整整找了两圈都没找到人,累得是满头大汗,“一个月后出货,我还得联系托运的商船,又是一笔费用。”   虽然一直在埋怨,好在给银子利落。   因为是让旁人的船托运,所以他们一行人还得去码头的会所,除开定金之外,剩下该支付的银子都是先交在会所,等货物托运上船,拿着凭条才能在会所拿到剩下的银子。   这对两方都有个保证。   保证买方不会被坑,保证卖方能拿到全额。   之前在殷家船没来,也是因为一个月后来码头的也是殷家船,都是一家船有之前签下的契约书,就是一个保证。   等离开会所,崔实手里拿着两个交易定金的十二两银子,他跟着张叔这段日子,已经知道掮客是如何赚钱,第一笔介钱一两二十文,第二笔介钱两百一十文,加在一块他得给张叔一两银子再加两百三十铜板。   找了个地方将二两银子挑开,算出一部分递过去:“张叔,这是你的介钱。”   张立树没客套,伸手接了过来,只不过将其中的三分之一又递了过去,在崔实不解的目光下,他道:“既然是与我一起做,做成了生意你自然也得分上一部分。”   崔实大喜,比起到手的十二两银子,这一笔银子来的更让他开心,这可是他凭自己本事在码头赚得第一笔钱!   “行了,今日就到这,你也早些回去吧。”   天色虽早,只是两人都没了继续的心思,只想着赶紧各自回家告诉家人这件大喜事。   与张叔分开口,崔实便回了家,结果太早根本没牛车回村子里,他也不愿意干等,干脆靠着一双腿走回去。   一人走着小道,还在半路时遇到了一辆交擦而过的马车,崔实停下步子,一脸的疑惑,这次他肯定没看错,马车上坐着的居然是大伯娘和贞儿?   天色不早,这个时候去镇上?还是坐着马车去的?   将疑惑压在心底,崔实继续埋头赶路,半个时辰后到了村子,也不与上前搭话的乡亲们多说,快步回了家。   院门大敞,崔实冲进去后在家人诧异的眼神下将大门关上,然后掏出银子嚎叫:“卖出去,我们赚大钱啦!”   还未高兴多久,一巴掌就拍到脑后,朱大英扭着他的耳廓道:“乱嚎什么,你给我小声着些。”   崔实疼得呲牙,连连告饶。   朱大英不理这个傻小子,抢过银锭子笑得合不拢嘴,结果看到银锭子上的牙齿印,不用问就知道是谁咬得,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崔实没躲,挨了一巴掌后,傻笑道:“两个船商一共定了一千两百把梳子,定好一个月后交货,这些都是定金,交货后再结账。”   说着时,将一些零碎的同伴也掏了出来,除开定金之外,他还将介钱的事都一一说清楚。   张叔给他的介钱是总共的三分之一,有八百文出头,他一并放在桌面上。   朱大英想了想道:“这钱是你自己靠本事挣得,就自个拿着吧。”   崔实有些迟疑,不由望着旁边站着没说话的小妹,其实他很明白,如果不是小妹,他没机会去镇上跟在张叔身边,更没可能卖掉木梳赚到介钱。   崔小云将一堆铜板往二哥身前推了推,随即笑道:“二哥挣了钱,可得给我买些零嘴吃。”   崔实瞬时笑眯了眼,连连点头。   余氏更是眼眸带泪光,激动的不行,赶紧应着:“一定买!明日就去镇上,小妹看上什么都让你二哥掏钱。”   院子里响起了笑语声,哪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刘氏,看着桌面上的银锭子,也跟着笑着说着。   崔实将镇上的事从头到尾细细说来,说有人没看上、说有人觉得价钱太贵没买、也说了在东头被嘲讽的事、接着就是殷家的大船。   “张叔说殷管事一开始是没打算要,是因为不知道什么人给他带了话,才要了一千把木梳。”   朱大英不在乎这个,挥手道:“你别管这些,只安心跟着你张叔做事就成。”   崔实重重点头,娘和张叔都这么说,那肯定是对的,他踏踏实实做事就好。   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带着不确定的道:“我之前在船上好像看到一人。”   “看到谁?”   “像是章家小儿。”   崔小云抬眸,本有些心不在焉,这下特别专注了,只是没好意是开口直接问,而是等着二哥接着说。   崔实挠了挠头:“我想应该是看错了。”   朱大英鼻子出了一声气:“定是看错,就章家那个大手大脚的小混混,还能跑到船上去?我可给你们提个醒,就是手中有钱,也不能跟着这个小混混一样当个败家子。”   两兄弟赶紧摆手说不会。   而崔小云却扬了扬眉头,娘和哥哥们都觉得是看错,可她却绝对不会,或许那个与她有相同经历的男人,也开始行动起来了呢。 第31章   崔小云有些好奇:“那是上京的商船?”   “是咧, 可大可大了。”崔实挥着手描绘着,是他见过最大的船还有幸离得那么近,听说如果和船商有些交情,是能被请到船上去,就如上回张叔带着他们上船一般。   只是当初的船小,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上殷家的大船。   一边奢望着一边继续描述着码头的景色, “有机会一起去看看?运气好碰到小船商经过, 有不少价钱低廉的物什出售,码头上也有不少零嘴, 种类多也比小巷子里的便宜。”   经着崔实说着,其他人听着听着也想去看看,朱大英干脆挥手答应,明日就去镇上码头走一圈,正好家中有些东西要添。   这时,韭菜肉的饺子短了上来,一个个又白又饱满, 光闻着口水就止不住,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才从作坊上回来不久的崔里身上, 就等着他起筷子。   崔里也忍不住, 这么多饺子, 个个都能敞开肚子吃,赶紧拿起筷子道:“吃吃吃,咱们边吃边说。”   几乎瞬间,几双筷子拿起, 朝着中间的碟子就夹,没过多久便响起了赞叹声,一个一个吃得特别欢喜。   一连六七个饺子下肚,稍微饱腹之后才又开始说话。   “小妹,一月后就得交货,是否来得及?”崔实问着,时间赶不上他们可是会罚款的。   崔小云摇头:“现在一日最多做三十把木梳,一月后也才九百多点,还得再聘几人才行。”   当爹的崔里见儿女商议,也不插话跟着在旁边点点头。   “聘聘,再聘几个都成。”这时的朱大英可不觉得心疼,聘来的人拿的多他们也赚得多,请人来替他们赚钱,哪里会几心疼,“正好明日要去镇上,再去安吉那聘几人。”   崔小云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好在原先听小云将作坊往大的做,再多十几人都不嫌挤。”崔里有些庆幸,当初见那么大的作坊是真没想到里面会待那么多人,本以为十来人最多,没想到他们的作坊在不久后怕是能增加到二十来人,这和大财主有啥区别?   光想着,崔里的背脊就挺得更直,他以后或许能当个大老爷呢。   “爹娘,要不让芽儿爹也去?”刘氏没忍住开口,二弟有本事小妹也有本事,难不成让当大哥的待在家中耕田?   “我不去。”崔庄闷声。   刘氏气得伸手就要去扭他的腰身,结果还没巴边就被拍走,显然不想让她接近。   拍得手劲不是很大,去让刘氏怔了怔,从嫁给崔庄之后,每一次她扭着崔庄时,崔庄都会转头过来讨好的对她笑笑。   而这还是第一回被拍开手。   刘氏鼻尖一酸,也不顾再多说什么,埋头吃着肉饺子,只是先前美味的饺子在她嘴里显得淡然无味。   桌子就这么大,两小口的反应自然是落在其他人眼中,朱大英与崔里相视一眼,决定找个时间和两人分开谈谈。   家中好不容易越走越好,可不能让小两口离了心。   见着气氛有些古怪,崔实赶紧道:“对了,我在来的路上遇到大伯娘和贞儿,她们坐着马车往镇上去了。”   “坐马车?不会是看错了吧。”   崔实摇头:“这次真没看错,就是大伯娘和贞儿,前头的马又高又大,绝对不会是骡子。”   “这就奇怪了。”余氏小声喃喃,她可不知道大伯家还认得家中有马车的人家,而且马车真要来村里接人,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可村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   朱大英一开始有些怔神,随即想起了什么,她不耐烦的挥手:“行了,别管那么多,吃你们的。”   “娘,我就是好奇……”   “闭嘴。”朱大英瞪着崔实,起身就是要抢他的筷子:“你要不想吃就回屋待着去。”   “我吃我吃!”崔实埋头吃着饺子,再好奇也没肉饺子来得重要。   ……   崔实确实没看错,下午时家中突然来了一人,说是镇上的老爷来接她们,黄氏与收拾一番的崔贞儿刚出了村外,就看到停靠在外面的马车,一路飞驰去了镇上。   第一回坐马车,崔贞儿是又激动又开怀,“娘,我们是去见姨夫吗?”   “哪能称他姨夫,你就跟着叫杜老爷吧。”黄氏叮嘱着闺女,就怕惹得杜老爷不高兴,有了他这条路,贞儿以后也没了指望。   崔贞儿哪里会不听话,有些期待会去的地方。   能有这么气派的马车,说不准就是高门大院,是她曾经只能仰望却从未走进的地方。   虽然娘未多说,可她大概能猜到,这位杜老爷是与她小姨有过一段情,只怕最后并未在一起,不然有那么好的富家,她外家的人又怎会过得那般贫困,还得让娘时不时救济一下。   满怀着喜意,正等着迈入高门大院的崔贞儿却被马夫带去了西边混乱小巷,小巷子里脏乱不堪,周边男人肆意的打量调笑,妇人惊怒的大吼,比起他们村子里还要来的难以入目。   “娘。”崔贞儿紧紧抓着娘的手腕,所有期待变成了慌乱。   黄氏也是不解,她与马夫搭腔过几次,每次得到的回应都少,却不得不再次开腔:“是这块地吗?我记得杜老爷是住藻巷。”   马夫鼻子里哼了一口气:“那是什么地方,可是你们能去的?”   黄氏停下步子,就算不能去府上,难不成就不能选个稍些好点的地方?这里她虽未来过,却知道是镇上最下层的人住得巷子,鱼龙混杂万一被个宵小盯上,她没事可不能让贞儿受到委屈。   见两人不动弹,马夫又不能硬拖着人走,只能道:“老爷还在那便等着,你们要是不快着些,老爷不高兴我可不会给你们说好话。” “真是杜老爷?”黄氏有些犹豫,杜老爷会在这里见他们?会不会是杜家的母老虎?   “罢了,你们不去就不去吧。”马夫懒得再催,转身向前,只是步子迈得很小,像是笃定后面的人会跟上来。   果然,黄氏迟疑了一会儿,看着走远的马夫到底咬牙跟了上去。   没过一会,三人来到巷子深处的院落。   刚推开门就见杜三一脸不耐烦的坐在屋子里,见到来说人,扫视一眼:“怎么才来?”   “老爷可不关奴才的事,都是这两母女一直拖沓,进巷子时还当奴才要害她们,都不肯进来。”马夫表着忠心,黄氏两母女却急得脸都白了。   “并不是这样,只是我……”   “行了行了,说那么多废话作甚。”杜三有些不耐,他望着黄氏身后带着怯意的姑娘,有些土气却胜在清秀,稍稍装扮一下也挺靓丽。   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道:“你今儿就住在这里吧。”   “住在这?”两母女齐声,望着这个小院,外面虽是乌烟瘴气,可这个小院落还是挺清净别致,比起村子里的房子好很多。   能住在这里,崔贞儿是万分喜欢。   黄氏却有些迟疑,“这要住上多久?”   杜三也不愿意有人白吃白住,哪怕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一个不能给他带回来任何利益的女儿,他绝对不会那么好心。   他早就做好准备,“暂住三日,明日我会让人带着贞儿去个地方,能不能留下来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这话一说,两母女都是诧异得很。   崔贞儿壮着胆子问道:“留在哪里?”   黄氏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这和她想得完全不同,留在人家府中,这是何意?何尝不是没名没分的留下来么,好点的还能当个妾要是不好那可不就是个奴婢?   “不行不行,这怎么成。”   黄氏摇着头就是不答应,她急得不行,“杜老爷这和您之前说得不同啊,贞儿可是……可是您的外甥女,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您就让她抬着花轿嫁出去可好?”   杜三没理会她,而是直视着崔贞儿,“是嫁给一辈子都碌碌无、为柴米油盐发愁的日子?还是说锦衣玉食享受不尽,奴仆环身的生活?”   崔贞儿猛然抬起头,两种选择根本不需要犹豫,她当然会选择后者。   可当妾氏……是她从未没想过的事,心里带着些不情愿,可她也明白就她的家境,如果不当妾氏又怎么可能进到高门大院。   “你个傻子,这怎么能同意?”黄氏大急,尤其是看到贞儿脸上动容的神色,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万一没名没分你就是在高门大院,那也是任由主子打压的份,更别说你一个才及笄的姑娘就去伺候糟老头,你愿意吗?”   崔贞儿猛地庆幸,真要让她去伺候糟老头,哪怕一辈子荣华富贵她都有些迟疑。   杜三看出她犹豫的地方,只道:“在镇上谁人不知湛家小少爷俊俏文雅,想要依附上去的小姐姑娘数不胜数,如果不是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我才不掺和其中。”   崔贞儿有些心动又有些不敢应下。   杜三也不催促,只道:“明日我会让人带你去见见湛家小少爷,由你自个做主,是去还是不去。”   荣华富贵,奴仆环身,湛家小少爷又是人中龙凤,杜三并不担心崔贞儿不去,他该担心的是,那位小少爷会不会将崔贞儿给留下来。   ……   在山沛村的崔三家,院落里早早的熄灯,除了鸡鸣外都没了声响,晚膳时都已经说好,明日大清早就去镇上逛逛,早些去早些才能起。   只是想法很好,除了崔小云和小芽外,其他都睡不着。   一下子进账那么多,兴奋得让人抓狂,又哪里能睡得安稳。   只不过比起其他房间,崔庄屋里却安静得很,一张木床两人背靠着背,明明没有入睡,宁愿在黑暗中睁开着双眼,也不愿意跟对方说上一句话。   刘氏心里苦闷,硬憋着一股气就是不愿意和孩子爹说话,憋着憋着枕巾都被泪水渗透,等再次睁开双眼时,天色已经微亮。   她翻身过来,屋里只剩下她一人,鼻子瞬时一酸,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崔庄要对她怎么淡漠,明明……   等等!视线落在旁边的椅子上,只见上面放着一吊铜板,她敢肯定昨天是没有的,而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怕是因为她要去镇上逛逛才给她备上的。   刘氏伸手抹了抹眼,其实想想孩子爹对她真得很好很好,不过她也只是为了家里着想,又不仅仅是为了她一人。   “嫂子,你起了么?”   外面传来弟妹的声音,刘氏扬声应了应便起身穿衣。   这次去镇上算是集体行动,除了崔里和崔庄一个得守在作坊一个得留在家中,其他人都去镇上,包括最小的芽丫头。   芽丫头牵着阿奶的手,兴奋的蹦蹦跳跳一直不安分。   “都收拾好了吧?那就出发。”   “娘,我已经叫来了牛车,就停在院门口。”崔实小跑进来,伸手提媳妇背着竹筐,带着家中女眷上了牛车。   因为人多,早些就定好了牛车,能直接从家中去到镇上。   “得买些盐,缝衣的线也快没了,还有……”   “买点红糖,你们两有了身孕,红糖煮蛋养人。”   “鸡笼有些空,再买几只小□□?”   一人一句,细细算着去了镇上要买些什么,朱大英与崔老爷子一样的做派,两个儿子赚得银钱上缴一些后其他都由他们自个存着,家中用度她拿钱,至于其他什么就由他们自己买自己出。   细细商量了许久,等到了镇上才商定下该买什么。   进了镇门,他们也没一起行动而是分开,崔小云和娘去吉文那处再聘人,其他三大一小便去采买物什,等中午在码头一家小饭馆汇合。   说完后几人分开出发,崔小云两母女没多久就来到了木匠巷,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吉文。   此时的吉文见到来人,更加热情热络了些,端茶倒水又让人上了几小盘的点心,还道谢道:“甄叔他们都与我说了,他们跟的家主特别厚道,不但工钱给得多饭菜也够味。”   朱大英听得是心花怒放,可不是厚道么。   要是在别家,工钱哪里会给那么好?每日包得一顿饭,虽说不是顿顿有肉,可胜在他们舍得放油管饱,朱大英可以拍着胸脯道,他们真算是宅心仁厚了。   “吉管事,我们这次来是打算再聘五个工匠和两个小工。”崔小云开口,将她的要求提了出来。   “自然可以。”吉文早就听那几人提起过,做得活简单,上手容易做顺后一日快得能拿到五六十文工钱,而且现在看着不像是短工,不少人就等着会不会聘人的好消息呢。   心中大概有了人选,吉文保证道:“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夫人姑娘你们都可以放心,都是提前签了契约,绝对不会将你们那做得事传出去。”   对于这点,崔小云并不担心,最精密的地方都由爹一手操办,虽然累了些,但是短期之内绝对不会让人琢磨出来。   几人又说了些许话,朱大英期间夸了一句点心好吃,吉文连忙叫人用油包包了好些让她们拎着走。   对此,朱大英一路上就是夸着吉文,有眼色会做事,家中两个小子有他的一半,也不用她们母女跑来跑去了。   这般想着,朱大英想对闺女再好一些,人家姑娘待在家里享着清福,她闺女为了家中到处露面奔波。   想着想着,脚下一顿。   “娘,怎么了?”崔小云被拖着停住了脚,有些不解。   朱大英盯着闺女,花一样的年龄、清秀的样貌,要是好好装扮下绝对不比镇上的小姐姑娘来得差,“娘给你买些首饰吧?”   崔小云有些诧异,之前可没说过这个。   朱大英道:“你的生辰快到了,就当娘提前给你备下的礼。”   崔小云哭笑不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生辰还久远得很。   不过,哪有女人不爱俏,她也一样,对于靓丽的首饰饰品她也爱。没银钱的时候不想有钱了自然不能亏待自己,不然赚银子作甚?   “好,那咱们去金银铺瞧瞧?”   对于等会或许要大放血的朱大英扬着嘴角大笑,“成,前头就有一家,咱们过去。”   两母女朝着金银铺快步走去,却不想碰到一人。   看着装扮一新的崔贞儿,崔小云觉得这个镇未免也太小了吧。   此时的崔贞儿梳着垂挂髻,两边挂着银丝步摇,身穿中黄底并蒂莲净面纹绣裙,不知道的还当是镇上的哪家小姐呢。   就在崔贞儿的对面,是一个修长郎儿的背影,一身银白色长袍让人看着心生敬仰,显然是个大人物。   朱大英怔愕,如果不是崔贞儿的身边还站在黄氏,她都不敢去认。   崔小云却拧着眉头,这个背影难不成就是男主?   所以这是要开始走剧情了吗?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一年多崔贞儿才会碰到男主吧?这其中精彩的剧情就这样没了?   崔小云有些惋惜,那她的生活得少了多少热闹啊。 第32章   崔贞儿进了男主的房, 前面一些争啊吵啊闹啊,那都没了,尤其是原身最重要的剧情,被崔大一家设计卖给了当混混的章涡当媳妇,难不成这也没了?   崔小云轻轻砸吧着嘴,有些小可惜, 她还想斗智斗勇一番显示出自己的足智多谋呢。   当然也可能是她想错了, 因为不是主角的缘故崔贞儿在小说里的篇幅并不是很多,或许现在只是第一次结交, 主线内容得推到一年半后?   这边再想,那边的崔贞儿也看到了崔小云两母女,本来想显摆显摆,可一想到之前的乱事被崔小云拿捏在手里威胁她,显摆的心思没了只想躲一躲。   如杜老爷所言,詹家少爷真的是人中龙凤,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郎儿, 别说是做妾氏就是当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她都愿意。   生怕被那两母女搅和, 崔贞儿微微垂头低声羞射道:“詹公子, 不如我送您回府?”   詹箦文一脸玩味的笑意, 拿着扇子指了指竹宣手里的木盒:“你家老爷不是只让你送个东西与我,怎得还交代让你送我回府?”   崔贞儿连连摆手,“他不是我老爷…我…是我想…”   有些羞涩又有些慌乱,话说得结结巴巴完全没说清, 她只想说她不是杜老爷的奴婢,想多与詹公子多相处相处。   在半年之前,私下她就是这般与贺成说话的,勾得贺成对她着迷,甩掉崔小云与她定亲。   本想着这法子有效能继续试试,却不想当看着詹公子睨着她的眼眸以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呵。”詹箦文轻笑一声,不在理会这个丫鬟,带着小厮迈步离开。   没走多远,竹宣就撇嘴道:“又来一个,这些人可真搞笑,真以为少爷您是来者不拒,来一个收一个?也不看看刚才那丫鬟,恨不得直接钻进少爷您怀……哎哟。”   扇柄轻敲在头顶,竹宣吐了吐舌尖不敢放肆。   至始至终詹箦文都是嘴角上浮带着笑,却少有人注意到他的笑一直没深入眼底,借着送东西的借口派来俏丽的丫鬟接近他,这种把戏在他十三四就出现过。   不入眼的老把戏,居然还会有人使出来,可真够搞笑的。   换做是他,就该直接在路上套个麻布袋,下个药往床榻一扔,等人寻来在大闹一场,闹得声名狼藉还不得不要了床榻上一起躺着的女人。   瞧瞧,多简单,多下作的事。   他光想想就能选出无数个让人迫不得已应下的事来,只不过,无趣啊真的有些无趣,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酒楼吃顿好的。   本想着四周转悠一番,詹箦文此时却提不起兴致,转身打道回府。   进了府走在长廊,正巧看到一人,詹箦文扬声:“唐嬷嬷。”   唐嬷嬷跨着步子快速走上前,躬身行礼:“小少爷,您有何吩咐?”   詹箦文问道:“之前在角门,那个外来的婆子你可认得?”   唐嬷嬷细想想,点头应道:“您说得是张媒婆吧?那日夫人设宴,镇上来了几个知名的媒婆。”   詹箦文回忆一番,还真有几分媒婆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烦躁,那么多媒婆来作甚?还不是与他这个到了年龄却迟迟不肯定亲的少爷有关。   “张媒婆做得媒那是一等一的好,我家儿子就是由她经手找了个好儿媳,要是少……”   说着说着,唐嬷嬷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给她这个当下人做媒的媒婆又哪里有资格给主子做媒?偏偏夫人还找了好几个,张口闭口就是要给小少爷找门好亲事,这不是在寒碜小少爷么?   冷汗从额头冒出,唐嬷嬷赶紧伸手拍了拍嘴,“是老奴多嘴,请小少爷罚。”   “为何要罚?”詹箦文哼笑一声,听不出是喜还是怒,“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唐嬷嬷,如果不是你这个老姐妹,我可少了个赚钱的生意。”   “唉?”唐嬷嬷有些不解。   五十两买下的画册,让他狠狠的大赚一笔,听说之前在宴会上詹箦文也没解释,径直离开回了自己住的院落。   府中能懂得事,他又哪里不懂,只是不愿意费这个力气去追究罢了,反正任由那人跳得欢,他的婚事仍旧是握在爹的手中。   “少爷,章公子来了。”   “快请!”   詹箦文收拾一番,然后迈步去了会厅。   如果现在什么最能提起他的兴致,那便是等会要见的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明明穿戴如同农家子显得十分贫困,可接下来的事让他是佩服不已,与他调查中的人完全不同。   詹箦文不愿去深究,他只知道此时有一人能将他带离这摊泥潭,他此时需要做的就是紧紧抓住这人的手。   “章兄。”詹箦文迈步进入堂内,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如何?”   “不负所托。”   詹箦文大喜,顾不上礼节,伸出双手拍了拍这人的手臂,“章兄你真够厉害,如此轻易就与殷家少爷攀上关系。”   章涡轻笑,微微半退,“说不上攀附,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詹箦文微怔,也确实如此,各取所需而非攀附,毕竟殷家有了想要的,而他们获取了便捷。   其实他们两人的事很简单,突然一人找上前,知晓他一直在打点与殷家的关系,便冒出来说能帮忙。   其实詹箦文当时觉得挺好笑的,殷家是什么世家?就是在上京那也是了不得的世家,他费了那么大力气都没打通的消息,一个明显是从农家走出来的男人能有办法?   可偏偏,还真有。   不过短短几日,还真帮他将殷家的商路拿下,有了这条商路不出几年,整个詹家都得以他这个庶子为首,光想想就觉得兴奋。“真好奇你与殷家是如何谈话的。”   詹箦文说着,看着面前人眉头一挑,他赶紧耸着肩膀道:“好奇我也不问,先前承诺你这条商路我算你十分之三,定不会亏了你。”   章涡寻了把椅子坐下,以下望上丝毫不露怯,甚至站得主场:“和殷家的谈判完,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   詹箦文心中一惊,这气势碾压他啊。   ‘咚咚’手指敲着桌面,章涡勾着唇角道:“我知晓你寻殷家这条商路,是为了何,再让出二层,我能将时日缩短为一年。”   詹箦文惊愕,面上沉寂,“詹家虽比不上上京世家,却也不能小瞧,一年之内你就能压过詹家?不是我不信,而是既你有这个本事,又为何要带上我?”   章涡摊手:“我没钱。”   “……”詹箦文噎到了,这是什么鬼理由?   章涡扯了扯衣摆,露出上面的补丁,“你看我像是有银钱的人吗?”   “……”   不像,一点都不像,一身粗布又破又旧,连他家下人穿的都不如。   可明明这么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却特别的违和,如果硬要说为什么违和,大概是那双眸子?   光是被人盯着,就感觉被看透。   “对了。”章涡像是想起了事,“既然是合作关系,不如就先给我垫些银子吧,我明日的菜钱都拿不出来。”   “……”詹箦文嘴角抽搐,这个合作伙伴真够惨。   最后的最后,章涡提前要了一笔银子,在离开之前他道:“加两成能让你少费至少五六年的时日,选与不选由你。”   说罢也没等回复,带着银子离开了詹府。   原先分家几两银子正好话完,现手中有了银子,章涡便大肆采购起来,与村中人所言大手大脚,看到什么想买就买,从未想过要还价。   没过多久,背着的框子里装满了东西,章涡颠了颠便决定不采购了,再多下去他应该背不起。   打定主意,便转身离开小巷,却不想刚走了没两步,就被拦了下来。   被一头呲着牙的骡子拦了下来。   章涡没打算和骡子计较,想着旁边跨了几步,却不料骡子的眼睛盯着他,他往来骡子就往哪,拦着他就是不让过。   “抱歉抱歉,我这就将它拉住。”   骡子的主人连连道歉,硬拉着将它给拽了回来。   章涡迈步越过骡子,结果还没走两步直觉得背后一重,骡子呲着牙咬在了他的竹筐上。   “你个畜生还不快松开。”骡子主人大惊,拿着缏子抽了一下,结果骡子只是痛呼了一声,仍旧死死咬着座框,汉子生怕弄坏这人的框子,扬起手又打算再抽一遍,却不想举起的手没法落下,被人抓住了手腕。   “卖吗?”   “啊?”汉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章涡抬了抬下巴示意着,“骡子卖吗?”   “买买买,当然买。”来了生意汉子笑得皱眯眼,“这头骡子还有些小还拉不动什么活,要不要看看这头满了两岁的?”   “不用,就这头。”章涡正打算掏银子,结果忘记问价钱,“多少银子?”   汉子有些犹豫,这头半大的骡子不容易卖出去,而且老是喜欢捣乱,这不是它拦下的第一个人,准是闻到了这人篮子里有什么吃食才去拦的。   他想了想,还是没出高价,就怕吓走这个郎儿,“得六两银子,我没要贵,如果不是看到它……”   “给你。”   汉子的话还没说完,章涡就掏出了银子,当下牵过骡子的牵绳,然后将背上的竹筐挂在骡子身上。   人瞬间轻松,果然买得值!   有头骡子背着东西,章涡又加入了采购的队伍,等天色渐晚才回到村子里。   牵着骡子的章涡刚回到村子里,乡亲们都疯狂了。   本以为大手大脚的章家小子用完了银钱,以后就得偷鸡摸狗才能弄口饭吃,结果他居然牵了头骡子回来?章家分家有给他分这么多银钱?   应该没吧,章老太不是整天嚷嚷章家儿特没良心,从她那里分了两三两银子么?别说这头骡子了,就是之前买的吃的都快花了吧。   等等!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吧?   乡亲们想通立马大惊,偷鸡摸狗就算了,居然偷了头骡子回来?这要被失主找回来,他们山沛村那得丢多大的脸面啊。   几人凑在一起商量着。   “谁去说说?真要是偷的得赶紧还回去。”   “谁敢去?章涡就是个浑不记的,当初有人劝还挨了一顿打呢。”   “或许不是偷得?”   “那他哪来的银钱?一头骡子得大几两吧,章老太真要给了章涡这么多银子,怕是老早就闹翻了天。”   “偷或没偷谁也拿不准,还是让老村长去问问吧。”   于是几人结伴来到老村长家中,将事情说清之后,老村长还未有反应,她的大儿媳妇就不满的跳起来:“早知道和这人碰上没好事,就该早早的断了关系才是,这些倒好惹祸上身了吧,以后……”   “闭嘴!”   老村长带着隐怒,偏偏是儿媳不好过多呵斥,只能指着一旁装聋的大儿骂道:“你也不管管,这里哪里有女人插嘴的份!”   章甚大儿挠了挠头,讪讪得笑了笑。   其实他挺赞同媳妇的,章涡明显就是个扶不起的人,而且特爱惹事,平日里爹时不时拿点东西救济也就算了,但真要惹什么事上身牵连到他们,那倒霉的可是他们一家子。   不过爹的性子又劝不听,说也是白说,不如装聋躲着的好。   章甚哪里看不出,心中憋着一股气,甩袖就离开了家门。   一路冲了好远,气才稍微泄了些,然后朝着山脚的方向而去。   章甚来得时候,章涡正在发愁怎么安顿这个大家伙,不可能就拴在院子里,天晴倒好,要是刮风下雨连个遮顶的东西都没。   而且院子也够破烂,大门一关能露出好大一条缝隙,别说小儿就是稍微瘦点的人都能钻进来。   “章涡,在干嘛呢?”   章涡回身一看,对这位时不时来的老村长还是挺感激的,便如实的道:“我想着是不是得把屋子给修一修。”   “你要修屋?”章甚大惊,这院子破烂得很,想要修好还不如推平了重建。   不对!   章甚反应过来,惊道:“你哪里来的银子修屋?”   “这几日做了些小生意,赚了一些。”章涡解释。   章甚有些不放心,想问又不敢问,就怕问出来的话伤了章涡的自尊心。   章涡看得清楚,略过一些道:“找的是詹家的小少爷,赚得银钱来路正,老村长您就放心,我不会再犯糊涂了。”   “好好好。”章甚老眼里含泪,“你爹要是知道,他定时万分欢喜。”   章涡笑了笑没应,而是道:“只不过这事麻烦村长不要外露。”   章甚赶紧点头,“这点你放心,老头子我的嘴言。”   镇上詹家他哪里不认得,和这样人家做事肯定都是正经生意,之前担忧的心思也就放了下来,更打算等回去后得好好说说家里那个软耳朵的儿子,瞧瞧人家有本事多了,还能和詹家做生意。   ‘嗬嗬。’   院子里的声响让两人转头望去,章甚眼睛一亮,他道:“不错,够健硕,多少银子买回来的?”   “六两。”   章甚点了点头,“价钱还算公道。”   两人接着又说了几句,再次说到建房的事。   “你是想重建还是大修?”章甚问着,“要是重建可以在村里划一块地,你这里到底离山脚太近,没遇到还好真要遇到野兽冲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你。”   “修葺一番吧,大不了我建个围墙。”章涡还是决定在这个屋子大修,到不是为了别的,仅仅是这里比较安静,来往的人不多景色又好,建个围墙堵住袭来的野兽正正好。   “成,那我去给你找人。”章甚点头。   章涡乐得将这事交出去,又是习惯性的掏钱:“工钱如何算?”   章甚闻言大笑:“都是乡亲哪里需要工钱,你就管他们一日的饭菜,也无需太好,管饱即可。”   章涡拧眉,有些不是很理解。   “乡里乡亲谁都有麻烦人的时候,他们现在帮你,等他们有需要你再帮帮他们。”章甚说着人情世故。   章涡眉头拧得更紧,憋了半晌才憋出:“可他们要我帮忙,我也不会盖屋……”   难不成他还得去学门盖屋的本事?   “哈哈哈哈。”章甚昂头大笑,“你小子可真逗。”   “……”章涡沉默一脸,他哪里逗他很认真。   章甚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以后便知道了,找人的事你就交给我,弄饭弄菜你怕是不行,我再给你找个婆子来。”   章涡乐得将这些交出去,同时又觉得该好好正视下如今的处境,老村长所说的这些他确实不明白,明明有工钱赚为何不赚来做白工?那岂不是就欠下了一份人情?真要以后让他也去帮人盖屋,他怕是应付不过来……   不对,是肯定应付不过来!   人情世故,多简单的四个字。   在上辈子他算得上足智多谋、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最少都是他耍着别人玩,很少有人坑到自己。   只是收礼送礼这些,他都只是吩咐管事,管事便能处理的妥当,根本不需要他花心思。   而现在……   章涡只觉得头疼。 第33章   夕阳西下, 一辆牛车缓缓踏进村子,停在了崔三家的院落。   “到了。”老王下了牛车,帮着将里面的竹篮扛下来,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是惊讶得不行,瞧瞧接连三个满满的竹筐, 个个都特沉, 想来崔三家买了不少物什。   竹筐扛下,数人又下了牛车, 朱大英将车钱付了,“今个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木讷的老汉连连道,确定没再落下什么就牵着牛回家。   崔庄听到声响赶了出来,将大门打开:“你们回来了,我冷了些茶水,你们快进屋喝。”   茶是用爹珍藏的碎末茶叶泡的,有些苦涩谁都不爱, 今日一个人闲在家中与鸡棚里的鸡作伴,觉得有些烦闷, 就翻了出来沏了一壶。   后来想着爹要知道定会骂他, 干脆把家里所有人都拉上, 这样也不会光骂他一人了。   想法很好,果然崔里一回来,还没搓手欢喜的看看今日采买了啥,就看到看喝完的茶水, 偏偏每人一杯,找不到是谁翻出来的又不能全都骂,只能憋着。   “瞧你那一脸苦闷,为了点茶叶值得么?”   朱大英白了孩子爹一眼,随即掏出一木罐子扔了过去:“呐,给你的。”   崔里打开,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缝隙,满罐子的茶叶还不是碎末渣滓,“我给爹拿些过去。”   “等等。”朱大英喊住了他,又装了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让他带过去,又捡了一小油包的零嘴,“给捷之带去。”   “成。”崔里拎着东西,顺便将待不住的芽丫头牵着一道。   等两爷孙刚离开,朱大英就嘟哝着:“也就你们爹惦记老屋那边,一有点什么都要拿过去。”   “阿爷挺好的。”崔实壮着胆子道。   朱大英柳眉倒竖:“还用你说,我会知道不好?这不是都给老屋备上一份了么。”   余氏赶紧着搭话:“娘为媳是绝对孝顺,我和相公一定得多与您学学。”   朱大英看了二儿媳一眼,果然是会说话的,别得不说光听着就舒畅。   几人清理着,等好不容易收拾完个个都有些腰酸,没想到在镇上逛一日比下地干活还要来得累。   不过累得开怀。   崔小云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娘老早就说要将崔贞儿还回来的银耳钉加些银进去打成镯子,这次算是如愿了。   镯子不大有些细,上面雕着些花的纹路,瞧着挺好看的。   “小妹,等你日后成亲,我同你二哥也给你备个当添箱礼。”余氏凑上前,心里打定主意要备个大礼,她可是特清楚有小妹才有现在。   现在接得两笔单子做完能有四十多两银子,去掉工钱和其他花费,相公能分得两成半,那就是四两银子左右,再来两笔他们还完账都还能剩不少,以后都是纯赚。   光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余氏又是叨叨絮絮说着,崔小云时不时回了句,等崔里带着芽丫头回到家里,朱大英便道:“都散了吧,回屋歇着。”   几人确实有些累,便各自离开回屋歇着。   崔小云慢了一步,跟在朱大英的身后,轻声问道:“娘,今日在金银铺门口……”   “嘘。”朱大英将手指竖在嘴边,拉着闺女去了院子里,黑灯瞎火的确定周边没人,她才小声道:“遇到你大伯娘的事,就别说了。”   “为何?”崔小云有些不明白了,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都是些糟心事。”朱大英叹气一声,她本来是没打算提起成年旧事,只是看着闺女想知道,微微犹豫后到底开了口:“娘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往外说出去。”   崔小云抿唇,好奇心害死猫,要不还是不听了吧?   朱大英可不管她听不听,既然打算说出来,她便稍微凑上前小声道:“崔贞儿不是你大伯的闺女。”   “???”崔小云猛地睁大眼睛,怎么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而且她敢确定小说中是从未提起过这事。   “她亲生爹到底是谁,我也摸不准,只知是镇上一户有钱老爷。”朱大英小声解释,“怕是你大伯娘带着崔贞儿去认了父吧。”   崔小云眉头拧紧,更难理解了,“大伯娘带着崔贞儿认父,大伯没意见吗?”   自己的媳妇带着闺女去找别的男人,男人还是闺女的父亲,这也太离谱了吧。   “呸呸呸。”朱大英连连呸了几声,“不是你想的那般,你大伯娘也不是崔贞儿的娘亲,当年是……”   原来,黄氏有个亲妹子,本是嫁给了同村的一个汉子,却不想红杏出墙被人抓到,本该浸猪笼还是因为怀里身孕,族里不想太造孽,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难逃一劫后,夫家和娘家都觉得丢人,将她赶到林中小屋自生自灭,至于一起偷情的男人早就甩袖离开,黄氏妹子在生下闺女后也就逝世。   “……那么点大的孩子,谁都不要,最后还是你大伯娘不忍心给抱了回来。”朱大英继续说着:“你大伯娘正巧那断日子落了胎,外人只当是生了崔贞儿,这件事也就屋里几人知晓。”   “那大伯娘是去找了那个男人?”崔小云说着就是摇了摇头,一起偷情然后消失离开,虽说大伯娘的妹子也不咋得,却不得不说那个男人也是害死她的人。   崔小云实在没法理解,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何大伯娘还要带着崔贞儿找上门?仅仅是因为那人富贵,就能宽恕一切?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朱大英叹气,有的时候她是真觉得大嫂糊涂,将妹子的闺女接回来养着,她觉得无所谓,可自己又有儿女,偏偏对待外甥女比自己儿女还要好,现在又去找……   “算了算了,不提她,说起来都是些糟心事。”朱大英挥了挥手,打定主意不去管,就算闹出花来也与他们家无关。   崔小云也觉得挺糟心得,也难怪大伯只认银子不认闺女。   “去睡吧,今日逛了这么久,也够累了。”   崔小云应了一声,洗漱一番后便入了睡。   ……   一夜无梦,睡得无比香甜,等睁开眼时,阳光透过窗纱正扫在她的脸上,崔小云在床榻上发了会愣,听到外面有了些动静才起身梳洗。   等来到堂屋,正好看到大哥要出门,“大哥,你去哪呢?”   “章家小子要修屋,我去帮一手。”   崔小云瞬间清醒,“章涡?”   “唉,就是他。”崔庄点头,解释道:“爹说以前家里盖屋,章涡爹过来帮过忙,于情于理我们也得帮一手。”   “不这样,你当我会让你去?”   一旁的朱大英冷哼哼,如果不是章涡爹原先帮过他们,这次是怎么都不会让庄小子去,那章涡是什么人?名扬周边几个村的小混混,哪怕老村长一直解释说人家变了,还赚了大钱,可谁又敢轻易相信?   朱大英叮嘱着:“你去了千万别往章涡身边凑,可别沾了些坏毛病。”   “我省得。”崔庄憨憨一笑,他在外是不怎么讲话的性子,娘不叮嘱他也不会主动凑过去。   稍作休息,崔庄便出了门,芽丫头追着赶了几步,看着爹爹走远没理她还嘟着小嘴不满意,结果余光里冒出一人,丝毫不犹豫的放弃了爹爹朝着旁边奔去。   “小叔叔!”   一个七岁一个三岁,却差了一个辈分。   崔芽跑上去直接将崔捷之扑倒在地,黏糊得不行:“小叔叔,你来找我玩嘛?”   崔捷之脸上发白,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小女娃扑倒了!   “小叔叔,你咋啦?”崔芽起身,歪头不解。   崔捷之忍了忍没忍住,撇嘴就张嘴大哭:“痛!”   身子被咯得疼,心里也疼,疼得他眼泪哗啦的流。   一旁的崔芽被吓得缩着脖子,小小的身子抱团在一块,小脸上更是惶恐。   “怎么了?”崔小云听着声响走出来。   朱大英慢了一步,瞧着前面一幕,大笑:“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流泪,你瞅瞅你小侄女都没哭。”   崔捷之嗦了嗦鼻子,歪头看着皱巴小脸的小侄女,确实没哭。   有些小羞涩,人家小女娃都没哭他倒哭得大声,真得很丢脸哇!   努力憋了憋,打定主意不在小侄女面前哭闹,结果他没哭嚎,小侄女哭嚎起来,哭得越来越大声,眼泪鼻涕齐流。   崔捷之被吓到了,后悔为什么要过来找云姐姐玩,他没想到这个小侄女会这么可怕,还不如待在家里读书写字。   迫于无奈,崔捷之只能忍着疼抱着小侄女哄着,脸上嫌弃拍着小侄女背得手却极为轻巧。   “还真有当长辈的样。”朱大英夸着,所有小辈当中她唯一觉得有出息的就是二哥家的独儿,瞧着他这般照顾芽丫头,她只觉得高兴,连忙招手道:“家里煮了蛋羹,快些进来吃。”   崔芽紧紧抱着小叔叔,蛋羹都不想吃。   崔捷之推了推小侄女,特别特别想吃鸡蛋羹!   最后,还是朱大英端出来给两个小家伙吃着,那香味在空中飘啊飘,香得周边路过的人忍不住吞咽着口水,都是下意识的迈大步子就想躲过这抹香味,结果刚了没多久,另外又传来香味,还是肉香!   香得闻到的人眼睛都发直,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是哪家做了肉荤?闻着好像是红烧肉?   对了!是涂老婆子的拿手菜,红烧肉炖土豆,那味道简直绝了,村里每次有什么喜事有条件的都会找涂老婆子掌厨,做得菜里面就有红烧肉炖土豆!   只是……   也没听说村自里谁家办席面啊?   吃不到也能闻闻,跟随着香味不知不觉快走到了山脚,定眼一看都有些傻眼了!   别说跟来的人傻眼,站在破屋前帮忙修屋的几个汉子也都懵圈了,乡里乡亲帮把手修屋,是能吃饱肚子,可一般都是素菜,最多放些油而已。   可章家小子呢??   那么一大铁锅,入眼的全都是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土豆反而特别少,挤在五花肉里面根本不起眼。   这真是让他们敞开着吃?不会是在做梦吧?! 第34章 (一更)   不少汉子扇着自己, 扇得脸上疼心里却乐开了花。   所以,这是真的!   “涂婆子,这也太费肉了吧?”有人不放心,问着掌厨的婆子。   涂婆子眼神不太好,看谁都是眯着眼,皮也是皱巴在一块, 看谁都凶神恶煞般, “哪来这么多话,让你吃就吃, 不吃滚蛋。”   “……”   没人愿意滚,这么多肉谁会滚?   说起来,馋肉之外他们也挺心虚的,来帮着修屋的人只有六七个,还大部分都是不情不愿,如果不是记着章涡他爹生前的好,真的没人愿意来。   就算来了, 也都是埋头干活早干完早轻松,省得被章涡这个小混混盯上。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 干完了半日活, 中午的午膳不是粗粮饼子白菜, 而是一锅满是肉的红瘦肉,厨房里还正煮着白米饭。   又一次吞咽着口水,一个稍年长的人站出来,他摆了摆手道:“哪能吃这么好, 多费钱啊,你去与章涡说说,这些肉就留给他自个吃吧。”   “对对,就是帮把手而已,不用吃这么好。”   “要不今日我们还是回家吃吧,这肉就给章涡自个留着。”   一声接着一声,就算个个都馋肉他们也心虚吃不下嘴。   涂婆子听着倒是满意了些许,她之前也看不上章涡,只是无奈老村长开口便上门来帮把手,昨日夜里过来就想先商量着这几日该做些什么饭菜,起先还怕章涡不懂事,饿着来帮忙的人。   却不想,章涡直接将准备好的猪肉白米拿了出来,让她多做一些,千万不能亏着帮忙的汉子。   涂婆子挺诧异的,一斤五花肉得十来文,那么大一坨最少有十来斤,再加上其他配菜白米,一顿下来少说得花百五十文上下,何尝不是大手笔。   别得品性不说,大方又顾着他人,涂婆子是真对章涡有了很大的改观,所以在今日看到这些帮忙的人,个个都是不情不愿像是被逼着来,她看着就觉得生意,更替章涡不值,也正是这个原因,她先前的话才会带着怒意。   好在,乡里乡亲都是和善的人,听着他们个个在推却,心里才好受了些,便放缓着道:“章涡说了,即是来帮忙就不能亏待了各位,赶紧拿碗来,我给你们盛肉吃。”   大伙们还要拒绝,最后在涂婆子的强硬下到底还是接受了。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帮忙供饭,饭菜没讲究,能丰盛一些就丰盛一些,家里条件差拿不出好菜弄些粗粮饼也行,但是汤水是绝对不能少,所以他们自带的碗筷都挺大,就想着吃不饱总能喝水喝到饱吧。   结果……   那么大一个碗,满满当当装得都是肉。   崔庄排在中间,见着都堆起来的红烧肉,连连道:“多了多了,涂婶子您少些盛。”   涂婆子没应,反而又是盛了一勺。   人家章涡说了,这么多肉都得分了,今日加上她也才来了八个人,每人能分得不少呢,她道:“你个呆子,家里离得这么近,不知道回家吃?”   这话一说,个个汉子都亮了眼。   对啊,都是一个村子的,离家又不远,当然能带回去吃,这么大一碗肉,家里人一起吃都不会嫌少,本来农家人吃一回肉就难得,现在有机会都想让家里人跟着沾沾肉荤。   于是大伙商量着,给半个时辰吃饭,半个时辰后都得回到这里干活。   见着四处散开的汉子,涂婆子慢慢的勾起了嘴角,显得特别满意。   而这时,老村长走了过来,他略显不赞同的道:“值得么?”   “当然值得。”涂婆子梗着脖子。   昨日夜里章涡确实跟她说过肉都给大伙分了,只是今日章涡去了镇上不在家,分肉这事就是她的活,本打算着给他省着些,人家好意也不能让他破费不是。   只不过,看着来的寥寥几人,虽说做得心不甘情不愿,但好歹来了。可但凡换上一家,来帮忙又岂是只有这么点人?。   心中带着气,涂婆子哼声道:“他们几个带着肉回去,保管一个时辰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晓,我就是要气死那些没来的人。”   七个汉子都住在村子里的不同方位,端着满满当当的肉跑回家,一路上绝对被不少人看到,那些沾了章涡爹便宜又没来帮忙的人,定是会后悔得要死。   “你哟,一个老婆子还这么大的气性。”老村长摇了摇头,不过也没阻止,只是道:“今日就算了,明日可不能再这么破费。”   “我又不傻。”涂婆子白了他一眼,章涡说了日日有肉,大不了她在肉里多放些配菜就是,总不能让那孩子继续吃亏。   两人说着话的同时,村子里确实热闹了起来。   那么大一碗肉,想看不到都难,不少人是后悔着为什么没去,不然他们也能吃到肉了。   还有的再想,要不明个他们也去帮帮忙?虽说章涡是他们不愿意结交的小混混,可有肉吃哇。   只是这些想去占便宜的人,有老村长和涂婆子把守着,又哪里能占到便宜?只能日日闻着肉香看着别人大口吃肉,他们吞咽口水馋得眼睛发红。   这些先不说,崔庄端着肉回家还真让家里惊讶到了。   “这章家小儿可真够大方的。”   “老村长不是说他在镇上赚到银钱了么,怕是真赚了不少。”   两妯娌小声八卦着,尝了一口红烧肉的朱大英开口:“人家大方咱们也不能光占便宜,庄小子你干活卖力一些,可千万不能偷懒。”   “娘,我省得。”   朱大英满意点头,随即又道:“等章涡屋子修好,应该不少人会去送礼,咱们也得备上一份,不能太厚但也不能失了礼。” “都听娘的。”崔庄赶紧道。   朱大英白了他一眼:“听我的作甚?你自己又不是没媳妇,这事就让你媳妇去办。”   崔庄一愣,埋头不说话了。   刘氏知晓娘这话是让他们两口子关系缓和些,可瞅着崔庄不搭理的模样,她心里也来气,倔强的不出声。   朱大英气得要死,偏偏两个都是犟性子,她总不能按着两人的头让他们和好吧?   越想越气,朱大英也不想管了。   “娘,红烧肉味道不错,您多吃点。”崔小云夹了一筷子过去,她要不出声总觉得屋里的气氛会炸。   朱大英埋头吃肉,也不管这两个糟心的,都不是孩子了用不着她去操心。   吃了饭,崔庄又赶去帮忙修屋,屋子里又只剩下几个女眷,朱大英闲着没事又不想待在家里,便干脆拉着芽丫头出门闲逛。   余氏手中还有衣裳没做好,也回了屋子里。剩下刘氏与崔小云收拾着桌面。   洗刷碗筷、擦拭桌面,两姑嫂都挺安静,并未说一句话。   而这时,刘氏紧紧抓着抹布,犹豫了好半晌才开口:“小妹,你……你能劝劝你大哥,让他去作坊做事么?”   崔小云一怔,随即却丝毫没迟疑的摇了摇头。   刘氏发急,“为何?你的话你大哥一定会听。”   “如果大哥真会听我的话,那我同样不会强迫他。”崔小云缓声着道,“他想做什么该由他自己来定。”   “他想他自然是想,无非……”刘氏心里有些不甘,泄气的道:“无非就是置我气罢了。”   崔小云仍旧摇头。   既然是置气,那她参与进去何尝不是压着大哥低头,这事她不能做也不该是她做。   刘氏拽着抹布,难过的同时又有些恼怒,怎么一个个都与她作对?   刘氏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原先还敢同婆婆一起去别人屋前大骂,现在有了气更是口不择言道:“你是不是怪大嫂?你要做作坊的生意我们没多出银子?可我也是为了家考虑啊,但凡有个万一,难不成我们一大家子都被你……”   “大嫂!”   余氏扬声打断,庆幸出了屋子来拿东西,让大嫂把后面的话说完,那可就遭了。   只是很显然,刘氏并没意识到她的好意,仍旧咋呼道:“我又没说错,谁做生意不是有赔有赚,我只是不敢赌罢了。”   “谁说你没错?”余氏收敛了神色,脸色显得格外沉重:“你错在不信小妹,不信自己男人,不信这一家子。”   “什……什么?”   余氏迈步上前,一步步逼近,“小妹做了这么多,所有事我们都看在眼里,是你眼瞎不信她能让家中越过越好,这是错的第一条。大哥如何本该你比我们更了解,可因为你心中的胆怯,你选择对‘家中长子’的身份视而不见,让他做了个缩头乌龟,这是第二条。”   刘氏脸色渐渐难看,余氏却未放过她,继续道:“就如你所言,但凡这门生意赔了本,那又如何?失败就失败,无非就是让家里艰苦几年,难道我们这么大一家子靠劳力还不能再起来?”   刘氏跌坐在椅子上,显得脸色苍白。   余氏跟着上前,眼里带着失望。   她一直以为大嫂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拎得清。   就是她出嫁之前,娘都与她说过悄悄话,说是崔家虽然不富裕,可好歹上头公公和气、婆婆虽泼了些却能持家,就连妯娌也是明事理的人,这样的婆家嫁过去,日子虽不能大富大贵,却过得舒心。   起先还真如娘说的那般,可哪里想,这日子刚刚起来,大嫂就糊涂了。   先前拿银子投作坊时,她就有些傻眼,半成股算什么事?她都打算忍着心疼少投一些,毕竟大哥是长子怎么都不能越过他们,结果他们居然不要。   现在倒好,和大哥生了间隙,倒找上了小妹麻烦,她又哪里忍得了?   “错就错了吧,自己犯得错凭什么挂在别人身上?小妹是欠了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氏苍白着脸连连摆手。   “每次一有错就不是你的本意,这样有意思吗?”余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次次都如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这么想过、’‘你们误会我了’,可他们又不是傻子,哪里理会不出来?   “大嫂,咱们是妯娌,是要一辈子相处的人,今个儿我就直说了,你要这样下去,别说我们就是大哥都会和你离了心。”   刘氏怔愕张嘴,话哽在脖子里都出不来。   她……她真的错了吗?可她也只是想顾着这个家啊。   余氏看出她还未醒悟过来,便道:“你说想顾着家不愿意冒险,我们也不强逼着你,毕竟银钱都是你们自个的,要出或是不出我们都没资格来插话。”   说着,她微微顿了顿:“可大哥与你置气,你凭什么找小妹麻烦?真当小妹身边无人任由你欺负?”   “我没……”她真没这个意思,刘氏额间冒汗,这要被娘和相公知道,她准得倒大霉。   “算了,不与你多少,大嫂你就自个掂量掂量吧。”   余氏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上前一步走到小妹身边,对着她道:“今日天色不错,咱们去村子里走走。”   被拉着出门的崔小云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就像她时不时怼崔贞儿一样,真要有人找她麻烦,一张嘴绝对能将人气哭。   刚才她是真打算怼一怼大嫂,却不想二嫂会主动挡在她身前替她说话。   说不心暖,又怎么可能。   两姑嫂刚刚走出院门,就见到一脸铁青的朱大英,很显然屋子里的对话她在外头听得是一清二楚。   “娘,您回来了。”余氏悻悻然开了开口,在屋子里那么威风的她此时缩着脖子不敢多说。   只是在心里,为大嫂默哀一声,娘这般生气,大嫂可不好过咯。 第35章 (二更)   朱大英听得不多, 就听到余氏对刘氏的话,虽然不知道前因,可那些话她总能知道是刘氏欺负了闺女。   她当时差点没进去撕了刘氏的嘴,小云这么好的姑娘,里里外外都在帮衬着家中,居然还惹得刘氏不满?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只是略微犹豫后, 朱大英还是没冲进去, 还是站在墙角听完了里面的说话。   “娘,小芽呢?”崔小云走上前问着。   朱大英淡淡的道:“她跟着她爹玩去了。”   崔小云还要说什么, 朱大英便是一个怒眼过来让她开不了口。   对面的余氏看了,只能小心翼翼的道:“我和小妹说,今日天气不错,正好和她去逛逛。”   朱大英闻言望天,太阳火辣辣的,晒得她心里也在冒火,“给亲家的衣裳不是还没做完么, 我带小云去走走你回屋做衣裳去吧。”   “唉。”余氏赶紧应了一声,乐得回屋待着。   等人一走, 朱大英就伸手点着小云的额头, 怒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软弱了, 刘氏说你你不知道说回去?”   手指头点着额头不疼倒有些痒,崔小云向后躲了躲,咧嘴笑道:“这不是二嫂替我先开了口么。”   朱大英冷哼一声,表明了不满意。   崔小云双手抱着娘的手臂, 有些撒娇的意思:“二嫂可真厉害,说得大嫂连嘴都回不了。”   “刘氏那是蠢,不过你二嫂也确实厉害。”朱大英冷哼哼,虽然满意余氏护着小云,不过余氏那番也不仅仅是为了小云。   作坊的股份庄小子只有半成,而实小子却有二成半,现在没什么说的,可以后真要赚了大钱,庄小子没所谓、刘氏会甘心?   到时候真要闹着花钱重新买股份,那会从谁那么分割出来让给他们?大概率就是实小子了。   余氏先前说得那些,无非就是想堵住刘氏的嘴,是她自己不信任家中人才不愿意多投银子的,以后还有什么脸要求多分成?   真是一个蠢一个精啊。   “算了,不说这些,娘带你去走走。”朱大英不想再追究,她先前不出头也是因为刘氏被说得抬不起头来,现在过去只会引来反效果,大不了先记住,欺负她的闺女就让刘氏尝尝有恶婆婆的滋味!   两母女朝外走去,村子里也没啥好玩的地,朱大英便带着闺女去老姐妹家中串门。   所谓的老姐妹,是住在村子南边的猎户家,家里男人都是打猎为生,能时不时尝些肉荤呢,也是这个老姐妹的缘故,以前日子差的时候经常给他们一些骨头熬汤水,肉吃不到汤倒能喝上一些。   刚刚上门,院子里就传出数道声音,等两母女一进去,就发现院子里坐着不少拉家常的妇人。   “大英,赶紧过来。”   一个矮胖的婆子招手,从旁边搬着两把椅子过来:“过来坐这里。”   招呼完人坐下,又是抓着一大把瓜子塞在两母女手中,“你们多久没来我家了?我家大儿昨天捕了条蛇,等会儿给你砍两节过去。”   “秀婶,我在这里坐了半日也不见你送我些蛇肉。”有人打趣。   秀婆子白眼一瞪,“大英是我好姐妹,你能比得上?”   “比不得比不得。”   “说起来,你们真有几十年的老交情了。”   秀婆子挺起胸脯,“那是。”   说完,又是抓了把瓜子塞进崔小云手里,“闺女多吃些,婶子这里还有不少。”   有点被秀婶的热情吓到,崔小云连连点头。   朱大英不可以的磕着瓜子,好奇的问:“你们先前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这不是我家儿子去章涡那帮工,带了碗肉回来么,涂婆子的厨艺是真真好,简直绝味。”一婆子道。   旁边几人遗憾叹气:“早知道也让我家男人去了。”   “今日不去,明日去就是。”这话是从一个特吝啬的婆子嘴里说出来的。   朱大英瞟了这人一眼,讽刺道:“李婆子你还真有脸,上赶着讨肉吃是吧?”   李婆子不虚,直着脖子道:“我怎么就没脸了?是平白无故吃人家肉吗?我那也是让我儿子去帮人家忙!”   秀婆子帮着老姐妹:“人家修个屋,去得人也都足够,你家再去不就是去讨肉吃么。”   “对对,我听着也是人数够了。”一开始说话的婆子连连开口,生怕人去多了自家儿子肉分得少。   连着三人针对,李婆子怒得不行,搬弄是非道:“还好姐妹呢,怎得你老姐妹的闺女嫁不出去了,你不让你儿子娶回来?”   “你找茬是吧?!”朱大英怒然起身。   秀婆子的速度更快,直接一推将人推出去,骂咧咧得道:“滚滚滚,老娘的屋子不让你进,赶紧给我滚出去!”   将讨嫌的婆子赶出去,秀婆子才回到院子,她对着老姐妹道:“你也知道我家那个没成亲的小子早就被他爹指腹为婚,要多生个儿子,只准把小云娶回来当儿媳。”   朱大英有些好笑,揶揄道:“我才不把闺女嫁给你了,我家小云可是长得比花好看。”   “???”突然被夸赞的崔小云耳尖渐渐发热。   “可不是好看么,就想娶回来当儿媳呢。”秀婆子跟着夸着。   “……”崔小云抿嘴,这下脸也发热了。   “就你会说话。”朱大英笑得扬声。   两人说着玩笑话,周边有人就动了心思,“大英,我娘家有个外甥人不错,要不相看相看?”   “凑巧了,我也认得一个郎儿,模样好脾性好,配小云准不错。”   连着两人开口,让朱大英眼底里带着讽刺,贺家郎儿退亲的事传开,谁都是躲着小云远远,像是生怕会赖上他们家郎儿一般。 现在看着他们家日子起来,又想来接亲?想得美。   “行了,你们一个个屁话多,没事就回去吧。”秀婆子不耐烦的挥手,第二次赶人。   提相看的那人不死心,道:“大英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秀婆子‘呸’了一声,“不赶你还留着你吃饭?谁不知你娘家那个外甥懒惰得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算什么男人?”   说完,怒视另一人:“你说说,你认识哪个郎儿模样好脾性好?有那个人你还不给你家闺女备着?你家闺女也单着吧?”   一下怒走两人,秀婆子将远门一关,走回来:“总算安静了,一个个鼻子尖,知道孩子爹他们打了头野猪回来,就想着我便宜卖给他们呢。”   “哟呵!这么厉害。”   “哪里厉害,好在儿子们也在,几人联手才拿下。”嘴上谦虚脸上也有些炫耀,秀婆子凑上前,小声:“我把尾巴给你留了下来,知道你最爱这口。”   朱大英闻言笑得更欢,“你家两个小子都出了师,以后不怕没肉吃。”   秀婆子瞬间脸色黯然,她道:“其实我不是很想让两兄弟当猎户,他们爹是好运气,一辈子有惊无险平安活到现在,可你瞅瞅周边村子,哪有所有猎户都这般好运,轻则摔断了腿重则连尸骨都被野兽啃咬没了。”   朱大英叹气,伸手拍着老姐妹安抚。   “其实你没来我都打算找找你。”秀婆子道:“野猪卖出去再加上家里存下的银钱,能凑出几两来,我和孩子爹商量着要不干脆把小儿子送去镇上学门手艺活,就是一时拿不准该学什么。”   朱大英微微蹙眉,摇了摇头:“你家小儿都那么大,有些迟。”   “那也没办法,之前银子不够,想送也送不了。”秀婆子叹气。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家家户户都有说不出的苦,朱大英倒是想帮帮老姐妹,只是她就嘴巴厉害,哪里能说得清什么手艺好。   不知为何,她突然将视线落在闺女身上,总觉得她有法子。   崔小云被盯得有些发毛,没办法只能开口:“婶子,两位哥哥对山里很熟悉?”   “哪会不熟悉,他们两兄弟从小就跟着跑山里,整个村子就没他们不熟悉的人。”秀婆子不明为何是小云开的口,不过也是从小看着小云长大,乐得和她说话:“不是我自夸,他们真是打猎的好手,如果不是太危险我也不会这般担忧。”   崔小云听着点了点头,随即道:“我之前在镇上看到木匠村的人在收购木材,如果两位哥哥不想打猎,倒是能去伐木,我爹说过木匠要的木材不进深山就能找到,两位哥哥对山里熟悉,应该更方便。”   秀婆子赶紧坐直身子:“当真?”   野兽一般都在深山,如果不进深山也不会有危险。   “真是真,不过伐的木头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崔小云说着,刚砍下的木头不能直接卖掉,还要晒干并做些处理,这样的木材才能被收购。   “这……这该怎么处理?”   朱大英打手一挥:“你忘记我男人是做什么的?你们要真做这活,就让他告诉你们怎么弄。”   “那敢情好!”秀婆子大喜,只是喜过之后又有些提着心:“我去卖人家当真会收?”   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如果是旁人木匠村的人自然不会收,伐木而已谁都会,暴晒处理也简单,真要有钱挣谁都想挣这个钱。   所以木匠村确实要木材,而且要得不少,只是并不是所有人的木材都会收。   崔小云会提出来,仅仅是因为原先吉文给他们卖过好,先是问他们需不需要直接在他们那买木材,这样也不用时不时上山去伐木,再暗示着说他们那里也收购。   如果娘与秀婶的关系好,真要拉他们一把,她也不是不愿意做个拉线的中间人。   当然了,她现在可不会直接承诺,而是道:“那还得去问问才知。”   秀婆子咬了咬牙,她拉着小云的手就道:“小云,婶子就给你交个底,婶子家中还能拿出六两银子,这事你要替我办妥,无论花了多少,这六两婶子都给你。”   简单说,办成事花了四五两,秀婆子愿意给六两;花了一两,她也愿意给六两。   朱大英咂舌:“你这手笔可真大,就不怕伐木没打猎赚得多?”   秀婆子摇头,“打猎就是挣得再多我都怕,可山脚山窝伐木不同,就算挣得少也无需时时担忧他们没命回来。”   她并未说,六两银子本是打算送小儿去当个学徒,可学徒想要出师最少几年,这几年不但要白做活,工钱是一文不给。   就算出了师,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活。   所以还真不如给家中找个来钱的活,多赚少赚都是赚,总比一文不挣得好。更别说小云提起的这件事,家中三个汉子都不用去打猎,也无需她日日胆战心惊了。   崔小云开口:“婶子先别急,这事还得先去问问。”   “好好,那我就等你们消息。”秀婆子知道着急也没用,只能先等着,正好孩子爹回来再商量一番,给崔家包个大礼才是。   几句话的功夫,等两母女离开秀婆子家里时,手里多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先前秀婆子说的猪尾巴几段蛇肉、还有一块野猪肉。   “都说了不要,她还硬塞。”   朱大英嘴上念叨着,心里却开心,比起那块猪肉她更喜欢那根猪尾,和秀婆子交好后,每次她家里男人猎到什么猎物,尾巴都送给了她。   她转头问道:“小云,你先前说得事可靠谱?”   “自然。”崔小云点头,说得比刚才要多:“吉文那确实要木材,我们在他那里聘了那么多人,真要开口他不会不同意。”   朱大英心里有了底,“那就去问问。”   这么多年的尾巴也不能白吃,能帮就帮一把。 第36章 (一更)   两母女回到家, 屋子里都没人,想来两妯娌都各自回了屋子。   朱大英将小云拉到身边坐下,问道:“伐木的事你知道多少?都与我说说。”   崔小云没打算藏着掖着,因为收购木材也算是他们作坊会接触的事件,所以也有稍微打听过,便道:“具体得看是什么木头, 如果是平常的那种做好处理, 大概一根能卖三十来文。”   朱大英蹙眉,听着也不像是能挣钱的啊?   娘的神情崔小云一下子就看出来, 她轻笑道:“无非就是处理起来稍微麻烦点,却是个无本买卖呢。”   她所说的木材并非又细又短的那种,最少都得双手抱起来那么长,高也得十几米往上。   砍起来费力、扛下山同样费力,还得寻个地方放置暴晒再经过处理。   说白了,赚得就是个辛苦钱,但总好过秀婶说得被野兽吃了。   “你说得也是。”朱大英点了点头, “一根三十文,每日总能砍到两根吧, 一个月下来也有……”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朱大英猛地睁大眼:“哦豁, 几乎能有二两银子呢。”   不算不知道,这个买卖绝对做得啊,如果不是家里有个作坊在,她都想去伐木了。   “哪有这么多。”崔小云啼笑皆非, “一根木头就能做不少家什,吉文那里要不了这么多,最多一个月十来根。”   “那就是三百来文?”   三百文放在以前算是不少,可朱大英近段日子是见识多了,难免有些觉得少。   “木头三百文,可如果秀婶家的人稍微活络点,可不仅仅能接到伐木的活。”崔小云缓声道。   虽然没去了解过,可想想就知道一个村子全民为匠,在这个小地方有那么多木活要做吗?自然不可能,木匠村主要做得物什绝对不是销售在这片小地方,而是有渠道外卖出去。   所以,这么大的工程,怎么都会有需要采购的东西,抛光的用料、色漆、工具等等,但凡心思活络的人,只要有路子融入进去,不怕找不到挣钱的方向。   而他们算是给秀婶家开了一条路,至于其它她总不能手把手去教吧?毕竟无亲无故,她还真没这个闲工夫。   崔小云道:“咱们最多搭个线,其他就看秀婶家怎么做。”   朱大英稍微想想也明白了,点了点头算是认同,“那明日就去镇上?”   崔小云有些不想动弹,虽然能外出走走,可走得也累呀。南和镇虽然是个小地方,不至于苛刻的让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怎么都有些规矩,每每跟着出去她都得跟在娘的身后装哑巴。   不过,听说成亲后就不至于如此了。   崔小云双手搭在下巴,靠在桌面上,对于成亲这件事,以前是特别的排斥,现在总发现了一个稍微吸引她的好处。   ……   而此时,某人对于成亲特别反感。   章涡刚从镇上回来,本以为如同以往一般,村民大多对他视而不见,甚至是远远躲着。   结果今日刚进了村,有两人挤上来不说,居然还开口要给他找媳妇?   章涡摆手再一次拒绝:“我暂时不考虑成家之事。”   “章家小子,你年岁都这么大,为何不考虑?家中无人都寂寞,就该找个媳妇给你持家收拾。”这个婆子恨不得扯着章涡喊答应为止,“我娘家小妹的女儿特会持家,保管拿着你的银子不会让你大手大脚。”   “……”   “那我闺女也不错呀,你把银子交给我……我闺女,她持家有道呢。”   “……”   章涡不言,冷冷看着这两人在他面前闹,冷冽的眼让两个婆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后面都不敢开口了。   “呵。”章涡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两个婆子面面相觑,最后互相殴打起来。   “谁不知道你闺女长得像根竹竿,还持家有道,以后想嫁出去都难!”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婆子,不就是为了章涡手中的银子么!”   “我是,难道你不是……”   “糟老婆子,看我打死……”   背后的争吵声越来越小,章涡心中还添着些烦闷,本来打算住在村子里就是因为清净安宁,结果反而更烦闷了。   “章涡。”   背后又传来一声,章涡连回头的兴趣都没,如果不是上辈子一直被教育的涵养在,他会直接当做没听见。   后面的人小跑过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小伙,脸上晒得黝黑咧着牙齿笑了笑:“你别理会那两个婆子,都想占你便宜呢。”   随后又跟上一人,有些瘦小头发还有些稀疏:“就是,都是看你家能买那么多肉,想着你手里银钱不少,你可千万别答应她们,真要将她们口中的姑娘娶回去,绝对别想再过安生日子。”   “是这个理。”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倒是让章涡心中的烦闷少了些许。   成柱子没等到身前人的回应,他挠了挠头不要意思的道:“其实是我爹让我给你说声谢谢,我大哥今日从你那端了碗红烧肉回家,被我爹骂了一顿。”   “我小叔也是。”王二虎也跟着点头。   章涡止步转头,不解道:“为何要骂,肉不好吗?”   “当然好!涂婶做得红绕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成柱子扬声说着,可说着说着就不好意思了,“可我爹说,谁家的银子都不是白来的,不过就是去帮忙建个屋,哪里能吃你家那么多肉。”   王二虎又跟着附和:“是咧是咧,我阿爷还说当初你阿爹来我家帮忙建草棚,我家都只给你阿爹吃烙饼呢。”   章涡拧紧眉头,越来越有些不解了。   王二虎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阿爷说你才分家,怕是有些用具没有,让我给你带来了些。” “我这里也有,你家附近有块空地,平日里能中些蔬菜。”成柱子也拎着个篮子,还有把锄头:“爹说让我帮你把菜种种下,平日里你就浇些水施些肥就好。”   王二虎瞅了眼,“那我也跟着你去吧,两个人干活快。”   “成!”   两人说着说着,就催促着章涡快些走。   不过刚走了两步,成柱子就赶紧着解释一声:“我给你种菜不是要去你家吃肉哦,我爹说我要吃了你家肉,会打死我的。”   “对对对,我也不是。”王二虎也急了,额头上冒着细汗:“我就帮着种菜,种完就走。”   此时的章涡神色不明,只是静静看着面前两人。   两人说得是真是假,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可就是因为好出来,心情比原先轻快了许多。   世人都说乡下出刁民,刚刚碰到那两个婆子他其实也这般认为。   只是现在他到觉得农家子为人真的很和善,稍微施了些好、他们便能回以善意,比起上辈子的阴谋诡计,真的活得很放松。   两小伙正兢兢战战时,章涡轻声开口:“是什么菜种?”   “有萝卜、豆子、菜心。”   得了回应,成柱子立马开口接话,又是咧嘴给了个大大的笑容:“你要有喜欢的尽管告诉我,我多给你种些。”   “这些就挺好。”章涡回应,其实他很少在家中吃饭,虽然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意思,只是他做出来的饭菜难以下咽,突然有点期待涂婆子的红烧肉了。   三人结伴来到山脚处,在屋子里干活的人不少,老村长坐在一旁与人下棋一边监工,倒是其乐融融。   其实现在来帮工的人比上午多了不少,老村长之所以会答应这些人留下,也是因为事先说过明日后的饭菜没那么好,他们愿意留下就留下。   话一说留下的人还真不少。   其实这些来的人也多是好心,章涡先不说,章涡他爹可是个好心肠的人,但凡谁家要帮个忙准会带头去,如果不是章涡原先太混又是贯会偷鸡摸狗的人,他们也不会离得远远。   而这次,先是老村长开口说章涡改头换面学好了,再又肯花钱想着村中人,便都试探的来往下,如果真的改好,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能帮就帮。   这些事,老村长见到章涡后也跟他从头到尾说了些,最后还欣慰的道:“咱们乡下人简单,刁钻的人不是没有却在少数,我和涂婆子都给你长过眼,这些都是能结交的。”   “谢谢。”章涡真诚的道着谢。   老村长有些怔然,随即赶紧着挥挥手:“谢什么谢,都是些小事。”   说完不等章涡继续,他指了指屋内道:“你去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就与他们说说,既然有人帮把手,就尽管安着自己喜好来。”   章涡闻言点了点头,他对住的地方并没有什么要求,能住就好,能遮天、墙不过风即可。   与院内的几位汉子打着招呼,章涡便觉得腿上有些动静,低头一看却是个小女娃。   小女娃昂着脑袋,脆生道:“我认得你哦。”   章涡对她倒是没什么印象,半蹲下来问道:“我们何时见过?”   小女娃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腿,笑眯着眼:“是我在河边捡到你的哦。”   “崔芽不可以这么说。”   崔庄连忙跑过来,将闺女抱在怀里,对着面前人不好意思道:“小娃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捡不捡,又不是物什。   章涡这才想起,当初他是在小溪边上被人救起来,后面老村长与他说过,是崔三家的两姑侄发现他,并叫去了人。   所以,面前这个小女娃还真是‘捡到’他的人,也就是崔小云的侄女吧?   嘴角微微上翘,章涡开口:“她说得无错,如果不是她,我怕是还得泡在小溪里。”   崔庄挤出笑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干活他成,结交他真不行啊。   “也是我的失礼,本应该早些上门道谢。”章涡说完,微微退了一步,然后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这一举动,吓得崔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家小妹就是去叫了人,无需行这么大礼。”   章涡只是笑了笑,然后从袖兜中拿出一枚,递到崔芽身前:“这个算是我的谢礼。”   被爹爹抱着的崔芽有些想要,却又不敢伸手,非常老实的靠在爹爹怀里。   “这哪里行,真不能要。”崔庄急得后背都有些细汗了。   “一个小玩意而已,崔大哥就让小芽收下吧。”章涡说着,伸出的手并没有缩回来。   老村长此时走上前,他跟着点了点头:“崔庄你就让小芽收下,章涡也确实该跟小芽道声谢。”   当时发生的事太多,那时章涡还未分家,本来章老太去道谢一番,却不想章老太没当回事,还想着该怎么让章涡净身分家。   而章涡……   如果之前还没反应过来,老村长现在是看明白了,这小子看着懂事有本事了,其实怕是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   不过想想也确实,章老头子没了,现在的章家对他不管不顾,又哪里会教这些,还得他找个时间教教才行。   有了老村长的开口,崔庄总算点了点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看清了章涡手掌的东西。   一个有些透明的石子?想来是不怎么值钱,那就收下吧。其他收下昂贵的东西,这种便宜的石子反而让他收得安心。   崔芽见到爹爹点头,连忙就是探出身子伸手去接,等将东西拿在手里,她欢喜的道:“好漂亮的石头。”   章涡轻声:“不是石头,是棋子。”   “棋子?”崔芽歪头不明,不过并不在意,拿在手心里想是捧着个宝贝,这个石子比她在溪边捡的漂亮多啦,等会回家她要和小姑姑一起玩! 第37章 (二更)   接下来的时间崔芽乖巧的蹲在旁边玩着小石子, 玩得空挡时不时抬起头瞅了瞅远处的小哥哥,小哥哥长得好看还送她东西,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哥哥是她和小姑姑一起捡回来的呢。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崔芽见着小哥哥是越看越喜欢,喜欢到做完了活, 崔庄带着她回家, 她都闹起了些脾气。   一路上被抱着崔芽嘟起小嘴,从路上哼到了家里, 直到见到阿奶和小姑姑,她才撇嘴道:“爹爹坏!”   朱大英丝毫不同情,“知道你爹坏,还去找他?”   先前本是她带着小芽玩,结果这个臭丫头居然跟着别人找她爹去了。   崔芽小嘴嘟得更高了,挣扎着从爹爹怀里下来,她冲上前一把抱住小姑姑, 委屈道:“小姑姑,爹爹坏。”   崔小云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逗着她:“那让阿奶打你爹爹好不好?”   崔芽蹙起小眉头, 这下反而舍不得了。   瞧着她纠结的小脸, 看着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着笑声,崔芽有些不好意思,缩在小姑姑的怀里,扭扭捏捏在哼哼, 哼完之后握拳伸到小姑姑眼前,脆生生的道:“这是小哥哥给我的,小姑姑我给你玩。”   小孩子的玩具,崔小云没什么兴趣,却还是很捧场的将手伸出来。   小拳头松开,手心里的动心落在掌心,等看清的那一瞬间,崔小云不由怔神,“这是……”   崔庄望了一眼,解释道:“这是章涡给小芽的,说是答谢你们当时在溪边发现他,我看着这颗石子不怎么值钱,便留下来了。”   朱大英怪异一脸:“送礼还有送石子的?”   崔小云听着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石子,是玉器。”   只是她怔神并非觉得玉器贵重,而是想起了那枚放在孔明锁的木制棋子,一个木一个玉本质就不同,只是模样大小却一致,仿佛是照着木制棋子做出来的。   “不是石子。”崔芽赶紧摇头,“小哥哥说是棋子哦。”   崔小云心中‘咯噔’ 一响,所以她没猜错?   这边有些发愣,另外两母子就坐不住了,朱大英赶紧走上前,想去拿又怕拿不稳掉了摔坏,她虽然没卖过玉器却听过又贵又易摔。   “真是玉?那得值不少钱吧?”   “小妹你没看错吧?那要不我给还回去?”崔庄有些急了,早知道是玉他怎么都不会接,这不是占人家便宜么。   “不行。”崔小云脱口而出,话刚说完耳尖又有些发红,她赶紧着遮掩:“玉质看着不是上等,价钱虽然不便宜但也贵不到哪去,娘不是说等章涡家里修好,会随份礼吗?就稍微备厚一些就是。”   朱大英有些不情不愿,还个厚礼就怕别人以为她家要巴结章家小子呢,不过再不情愿收下的玉棋子也不好再还回去,只能送份厚礼省得占了人家便宜。   于是,两母子就商量着该备什么礼。   而崔小云正编着好话诓骗抱着的小丫头:“这颗棋子给小姑姑可好?等下回小姑姑去镇上给你买零嘴吃?”   “小姑姑喜欢吗?”   崔小云点了点头,略显不自在的道:“有点喜欢。”   崔芽向来对小姑姑大方,闻言就是重重点头:“小姑姑喜欢那就拿去吧。”   崔小云将额头抵在芽丫头的额头上,一脸的笑意,这个小家伙真是越来越讨喜了,决定去了镇上一定多给她买些零嘴小玩意。   不过回想起来,挣了银钱家中改善了生活,好像也忽视了芽丫头,每次去镇上都很少给她些什么回来,小家伙也特别的乖,从未主动开口要过,倒是她这个当小姑姑的不尽职。   ……   第二日早上,本该早早去镇上的崔实还待在家里,穿着新衣站在一旁,都不敢坐下就怕弄褶新衣裳。   “够了够了,娘不用拿这么多东西。”余氏压着娘的手,就怕她再往篮子里塞东西。   今日要与相公回娘家给家里人拜寿,本说好送一套细布的衣裳当做寿礼,这已经算是十分厚的大礼了,没想到娘又往她篮子塞了一小壶黄酒一条猪肉还有些其他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虽说是送给她的娘家人,可看着她还是仍不住肉疼,“娘,真够了,您可千万别塞了。”   “哪够!”朱大英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刘氏,阴阳怪气的道:“咱们家娶了你这个好媳妇就该多感谢感谢他们,一点礼又能算什么?真要娶个不好的,糟蹋的也不止这么点礼了。”   余氏有些苦笑不得,娘是借着这个机会提点大嫂呢,当即也不好拦着,任由娘装得满满当当,便与相公一起出了门。   余氏的娘家离着远,不过能去附近搭小船过去,这样也不用他们走上几个时辰。   两人拎着篮子又搭了条小船,过了两个多时辰才赶到地,余氏瞅着日头,“正好能赶上一顿午膳。”   以前回娘家她是不好意思赶这一顿午膳的,回家的礼带的少回去后爹和娘疼她这个闺女还会往她这里塞些东西带回去,再白吃一顿,嫂子们肯定会有意见。   可今日不同了,这么一篮子的礼,她吃得理直气壮,“走,咱们快些。”   看着媳妇挺着肚子飞奔,崔实惊得汗都冒出来了,赶紧拎着篮子追上去搀扶着,“你小心着些,咱们不差这一时半会。”   余氏摸了摸显怀的肚子,“这不是一下忘记了么。”   怀上这胎后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照样能吃能睡,没一点反应。所以刚才一急,就给跑起来了……   “你啊。”崔实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剩下的路都是紧紧牵着媳妇,就怕她再突然跑起来。   于是,这两口子手牵着手进了村子,一人手里还拎着个大大的篮子,都知道是余家的女儿回娘家,就不知道到底拎了什么礼。   不过想想也知道,余家女儿嫁得人家条件不好,听说还得余家老婆子时不时添些东西给嫁出去的女儿呢。   所以啊,篮子提得满当当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是从地里挖出的土豆。   崔实两口子可不知道这些,来到家门前,余氏高喊一声:“爹娘,我回来了。”   几乎没多久,院子就传来动静,院门猛地被打开。   余婆子还要扑过去抱着闺女,可瞧着她那略微显怀的肚子,担忧道:“都有了身孕还跑什么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生辰。”   “我好着呢,再说了坐船来也不费事。”   余婆子一听,有些发愁了。   两家的距离坐船来是不费事,可一人也得三四文船费,以往这两口子都省得船费硬生生走回来的,她想着闺女前段日子才回家借钱,日子肯定不好过,等会他们回去得把船费给他们补上。   “娘,是小妹妹夫回来了吗?”余二嫂走出来,堆满笑意的道:“正好,家里正吃着饭,赶紧一块上桌。”   “好呀,我正好饿了。”余氏一口应了下来,余二嫂脸上的笑意差点摆不住,她会这么客气还不是因为以前小姑子都是以‘吃了饭过来’‘不饿’推脱,这才居然应得这么爽快?   就算心里不爽也不能表现出来,家里好不容易坐了肉荤,余二嫂打定主意等会儿让儿子多夹一些,省得便宜了别人。   将人迎进了屋,崔实提着篮子双手递过去,“娘您长寿安康,这是家里备得些礼,您收下。”   “好好好,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客气。”余婆子真心实意说着,虽然女婿家里条件不好,可女婿本人她是满意的不行。   伸手接过篮子,结果落手还真沉,上面用布块盖着,余婆子一时也拿不准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有心想将篮子拎进屋子里,省得闺女女婿在这丢面。   不过她的打算下一息立马落空,余氏走上前直接将布块掀开,一边道:“娘,这是我婆婆给你备的生辰礼,一针一线都是我自个缝得呢,你试试大小要是不合适我再给你改改。”   “这……这是细棉布?”   “可不是么。”说完,余氏挺了挺身子,故意抬了抬手,显摆自己身上穿得新衣。   “你……你和小崔身上的也是新衣?”   “真是细棉布,一套怕是要不少钱吧。”   这会儿,屋子里的人才发现,不但送礼送得细布新衣,就连两人身上穿得也是,难怪说刚才瞧着有些不对劲,现在总算是回过神来,哪里是不对劲,明明是这两人太过精神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脱下粗布满是补丁的两人,现在瞧着特别精神,完全没有以往的寒酸落魄。   余大嫂饭都不吃,起身凑过来,看着篮子里剩下的东西,她惊讶开口:“小妹,你婆家发大财?”   余氏装模作样的道:“哪里发大财,就是做了些小生意。”   说完,还像是突然想起:“哦,对了,先前不是说相公在码头做事么,正好也挣了些银子。”   屋里响起声声惊叹,余氏见着两个嫂嫂羡慕的神情特别的解恨,虽然爹娘哥哥们对她不错,可每次回来两个嫂嫂总是话里带着嘲讽嫌弃,生怕她从娘家拿钱拿东西一般,像小偷似的防着她。   她现在就是要炫耀一番,让她们都看看自己并未选错人!让她们后悔说过,跟着崔实一辈子只能够苦日子,吃不饱穿不暖劳累一生。   都说财不外露,可余氏并不这般认为,她就是要露给这些人看,让她们羡慕让她们嫉妒,反正她会死死的抓着手中银钱,就算这些人想尽法子也不会从她手里露出一文。 第38章 (一更)   在娘家出了好大的风头, 余氏顿时是神清气爽,就是娘拉着她去屋子里说着悄悄话时,嘴角一直都笑得特开心。   “你啊,也不知道收敛收敛。”余婆子有些无奈,不过她也知道闺女在娘家受了些委屈,只是到底都是一家人, 只要没提到明面上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所以这次, 虽然觉得有些太过,可余婆子还是没阻止闺女。   “我才不收敛。”余氏轻哼一声, “我收敛了两个嫂子也不一定会看得起我,还不如在她们面前显摆显摆。”   余婆子气得伸手就拍她一下,不过好歹记着她有了身孕,才无奈放下手,“你显摆做甚?真要被她们惦记上你还能拖得了身?”   余氏不当回事,“没事,我知道爹娘哥哥们顾着我, 不会让她们乱来。”   她没直说,银钱她自个抓在手里, 哪里会让两个嫂嫂诳了去, 至于两个嫂嫂会时不时在她面前闹一闹, 她反而挺欢迎的,她就爱看两个嫂嫂讨好她的模样。   对着怀了孕却还有些幼稚的闺女,余婆子只是叹气的摇了摇头,不过别看闺女嘴上说得绝情,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娘家真要出个什么事她也不会不管。   将闺女搂进怀里,她轻叹:“娘不会让你为难,你婆娘如今立了起来,可你才嫁过去又哪里站稳跟脚,再说了咱们日子虽然不富裕,却也没到过不下去的时候,你那两个哥哥在小船上做活挣得也不少呢。”   “还是在卖吃食?”余氏问着。   她娘家村子有条小河通大河,村名大多都是自己开着条小船,要么捕鱼为生要么就是在小船上购置些本地吃食,卖给过往的船商。   简单来说,也算是船上的货郎。   “嗯,生意不错。”余婆子点点头,“你大哥遇到个贵人,几文钱的东西那贵人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   余氏惊呼,真也太败家了吧。   “吓得他赶紧跑了回来,生怕落水银子不见了。”余婆子说着时想起那日的情形,不由笑出了声。   说着笑着,又将闺女送来的衣裳试了试。   上好的细棉布,样式花色也都新颖,余婆子摸着身上的衣裳,连连惊叹:“我还是嫁给你爹那年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如果托了你的福,又能穿上了。”   余氏给她整理着衣襟,本该高兴的事鼻尖却有些发酸。   娘家的日子说不好却不差,可她从小到大真为见过娘穿过几次新衣,却在她出嫁之时,赔了不少的嫁妆,说是嫁妆厚些在婆家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现在回想想,爹娘对她真得好好,嗦了嗦鼻子,余氏哽咽道:“娘,等您下回生日,女儿再给您买更好的。”   余婆子听着只是笑了笑,并未当真。   ……   在这头,等崔实两口子出了门,没多久朱大英也带着闺女去了镇上。   真的是熟门熟路,木匠巷她们两母女去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过这次,再去得路途中,崔小云在街边的小摊位上买了不少零嘴。   蜜饯、饴糖、糕点,还有一个做出兔子的白面馒头。   “买这么多,芽丫头哪里吃得完。”朱大英不是不舍得给孙女花钱,是买得太多了,别说一个孩子就是全家人一日都吃不完。   “都能放,平日里也来不了镇上,不如多买些放在家里。”   “罢了罢了,你要喜欢就买点吧。”朱大英算是看出来了,不止芽丫头喜欢她家小云也爱这口呢,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就是她这个老婆子都喜欢吃。   买了些吃食,拎着篮子就去找了吉文。   吉文见到人来,还当又要聘人,心想着崔家发展的也未免太快了,趁着还没发迹前一定得好好弄好关系。   后听闻两人的来意,他也没看低,本就想打好关系现在机会来了,自然不会放过,“木材我们收,不过也不是随便收,如果婶子邻家有这个想法,可以让他们先去木匠村看看,我让人先教教他们。”   朱大英有些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我们也正在找伐木的人。”吉文笑着回应。   当然,说是这么说,却不能当真,朱大英又哪里不知道这人是在卖她一个好,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有些恍惚,就在半年前她都只是一个农家妇人,别说见到吉文这种文都不敢直视,就是现在待着的这间商铺都是不敢进来的。   没想到……   短短半年来,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就麻烦你了,等回我回了村就告诉临家一声。”朱大英说着。   吉文连声应好,客气的将两母女迎了出去,等两人一走,店铺里伙计就道:“我还真看走了眼。”   “可不是看走了眼么。”吉文跟着感慨一声,这家人可真够厉害的,听说生意都做到上京去了。   “吉文哥,你说说你要没娶媳妇多好,人家姑娘长得又好娘家又有本事呢。”   “嘴上没把门是吧?这话能随便说吗?”   伙计一惊,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声道歉后就去干活了。   而吉文站在远处,其实想得挺多,他真没惦记上人家闺女,只是这几次来他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事,虽然每回都是朱婶子开得口,可一旦遇到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事,都是下意识将视线落在身边的姑娘身上,像是等着她来做主。   他年岁虽然不大,却早就跟着族中人在外经历,看人虽说看得不是特别准,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他觉得这个崔家姑娘倒是有些本事,或许崔家能起家,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姑娘的缘故。   “掌柜,你这可有木材?” 迎面的一声让吉文回神过来,他定眼望去,随即道:“自然有,不止客官想要哪种木材?”   “马尾松、红松、云杉都可。”   吉文一听就明白过来,他问道:“客官是要烧炭?其实烧炭不如直接买现成的,价钱差不了多少。”   “哦?”来人环顾四周,过了一会儿后才道:“你们这的银丝炭多少一斤?”   吉文被噎了一下,银丝炭是最上等的木炭,价钱和木材的价钱是相差千里,他本来是看着来人穿着并不算好,就善意提一提此等的碳火。   却不想……   不过,吉文再次打量着身前男人,虽然穿着不算顶好,可模样俊俏眼神清明,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农家子,他此时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崔家就是他有眼无珠看走了眼,现在居然还以物看人,真是要不得。   吉文赶紧歉意的鞠了一躬,然后细细道:“如果是用来烧炭的木材,我手里有一批,不知道客官是要何等次又要多少?”   “最上等,数量的话……就来个万斤吧。”   “咳!咳咳咳!”   吉文被吓的连连咳嗽,数万斤的木材?!还是最上等次!他要做成这笔生意,能大赚好一笔啊。   不过,吉文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道:“不知客官贵姓?”   这人睨了一眼,缓声开口:“章涡。”   没错,来人就是章涡,殷家商路打开,示意他有了时销售的路子,如此自然是差了货物。   想了半日,他便打算做碳火的生意——银丝炭。   银丝炭的方子他有,手中的银钱也足够,正好能将这门生意做起来,而且得往大的做。   上辈子北城章家家大业大,不过银丝炭的生意却是占了三分之一,章涡很想知道如果他将银丝炭的生意抢了过来,北城章家那群人会不会气得跳脚。   跳得越高他越欢。   章涡道:“那我们来谈谈价钱?”   “章涡兄弟您请进里屋,我让人沏壶好茶过来。”吉文连忙道,甚至在吩咐伙计时还让他去请族老过来,这么大的生意他怕是谈不拢来。   结果哪里知道,谈着谈着哪里只是万斤,而是第一批万斤,后面还会跟着要不少,所有加在一块数额惊人。   更让吉文难以置信的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单生意居然就被他谈了下来,如果不是桌面上放着一张白两银票的定金,他都觉得是在做梦。   “木柴送到山沛村,就后日送到吧。”   “山沛村?章涡兄弟也是山沛村的?”吉文咂舌,山沛村人杰地灵啊,先出了一个崔家,现在又冒出了个章涡,勾得他都恨不得去山沛村住上一段日子,说不准也能沾沾灵气呢。   “吉掌柜知晓在下的村落?”   吉文点了点头,也不好解释,只是大概的说道:“说来正巧,先前山沛村来了一人,来问我是否收购木材。”   章涡了然点了点头,并未在意。   两人签下契约书,章涡便离开,他还得再寻人在村子里的山脚边上建一些炭窑,与上辈子不同,那个时候他是意气风华,什么事都是开口吩咐一声即可,不像是现在事事都是亲力亲为,虽然累了些,感觉却不差。   章涡向北,早前离开的崔小云却是向南,如果先前在吉文那一个早些一个晚些,说不准还能碰到,而现在两个方向,却怎么都没法碰见。   崔小云两母女是去的藻巷,来之前就打算顺路拜访下张媒婆。   张媒婆见到两人是惊喜得不行,特别的客气,就连她的儿媳也是一直在倒茶端着点心,毕竟家中一下子进了大几两的银子,都是靠这两位财主呢,想不热情都不行。   张媒婆掏出银钱让儿媳去外面馆子订上一桌席面送过来,并对着两母女道:“之前几回都不得空,这次怎么都得在我家吃了饭再走。”   “作甚这么客气?别破费了。”朱大英赶紧道。   “不破费,请你们吃饭不叫破费。”说着,就催促儿媳赶紧走,等儿媳出了门,张媒婆才坐在两母女身边,“先前就想着要不要你家拜访下,结果我家男人说你们这段日子怕是有些忙,让我再缓缓。”   “哪里忙,忙得都是家里的男人,您要想来随时来都行。”   “那敢情好,那我就……”   两人年纪相仿,脾性也差不多,越聊是越融洽。   天南地北的聊了聊,就聊到了只笑却没说话的崔小云身上,张媒婆道:“你也知道我的本行,我手里有些郎儿真不错,你要有兴趣我同你一起去访访。”   朱大英答应有兴趣,不过瞅着闺女脸上笑意瞬间变得僵硬,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将贺家郎儿退亲的事一一道了出来。   “这郎儿也太不是东西了。”   张媒婆眼里带着怒火,如果不是顾及小云在她真会将贺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上一遍,别看她们认识才没多久,可她真将小云当做晚辈看呢。   说着,她起身进了屋子,等出来时手里就拿了本册子,对着先前朱大英说的大概,她在册子里找了找,“我知道了!是德记馆子的小二对吧?女方是杂货铺的独女,我就说怎么有印象,原先他们还找上我呢。”   “他们找你做媒?”朱大英好奇,探身凑前看了看,只可惜不识字一个字都看不懂。   张媒婆指着册子给她们解释:“男方年十八,是阳和坡的村民,家中有……女方年十七,是南和镇春南道杂货铺的独女。”   “你给他们做媒了?”   张媒婆摇了摇头,一脸嫌弃:“我张媒婆在镇上有名那也是有原因的,不是人家给了媒钱我就乐意做媒,有些品性不好的家里,钱给得再多我也不乐意去。”   朱大英更加好奇了:“你的意思,是这两家品性不好?”   张媒婆没直接解释,而是拉着崔小云的手轻轻拍了拍,“小云你福气好,好险这个坑你没跳下去,不然日子是真不好过。” 第39章 (二更)   张媒婆做了这么多年的媒, 深知里面的弯弯道道,不止当媒婆的喜欢夸大其词,就是寻亲事的人家也一样,照样将家中郎儿姑娘夸了又夸。   有得媒婆能看出却不当一回事,可她不行。   至始至终她心里就有一道槛,银钱再多都不能过界, 替别人瞒着另外一人, 耽误的可是一辈子啊,她真不能这般黑良心。   当然啦。   人怎么都得吃饭, 更别说她还有一家人要养,稍微一些小瑕疵她会当做视而不见,反正人无完人也看不可能完完美美。   只是有些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隐瞒下来,就比如贺成和杂货铺的独女。   “有人来找我做媒,我会先找人打听打听双方,就因为这打听, 我当时听到就觉得够离谱呢。”张媒婆说着就是撇嘴嫌弃,“贺成得事你们最清楚, 我也是打听到他接连退了两次亲, 而且居然还是两姐妹……算了, 这个就不说了,再说贺成家中……”   说着,张媒婆微微一顿,有些不理解了:“老妹子, 我就纳闷了,你们先前怎么就相中了贺成呢?”   “嗯?”朱大英有些摸不清,她理了理话道:“之前不知道贺成的品性,可介绍的人说过他家中的情况,我听着确实不错,也就同意了。”   张媒婆一听哪里不明白,摇头就道:“你一定是被诓了。”   “什……什么?”   张媒婆又道:“你与我说说那些人怎么介绍的贺家。”   朱大英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但总觉得有些气闷,她道:“贺家是一大家子,他这一房除了他还有一妹,妹妹已经定亲过上不久就能出嫁,当爹娘的和善也都是勤快人,而且家中两田能有十来亩,贺成又是在镇上铺子做伙计,这对于农家来说,不就是好亲事么。”   虽然贺成滥情,可就看家中情况怎么也算好,也就是因为能这么安慰自己,朱大英心中才稍微好过一点。   哪知,张媒婆摇头就没停下来过。   “你可知贺成的娘坏了不止四胎,为何活下来的只有两?”   朱大英哑然,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张媒婆看了一眼小云,只是稍微解释了下,并没有往下深说,“因为后两胎是闺女。”   朱大英猛然睁大眼睛,崔小云更是蹙眉,大概能猜测到一些。   “贺家是一大家子不错,贺成的爹有两个兄弟,加在一起的子嗣怕有十来个,除了贺成之外还有一个二十来岁身体孱弱的大哥,其他都是些女娃。”   朱大英脸色铁青,不用张媒婆往下说她都知道会是怎么回事,她知道贺成有个堂哥,结果多年一直没子嗣,因为是其他房的事她也没去深究,现在想想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生四胎只剩下两,剩下两个去了哪?自然是没要。   这么一大家子就贺成一个健康的郎儿,那得有多大的子嗣压力,以后嫁过去真要生个儿子还好说,可万一是个闺女,那不得一直生生到死为止?   朱大英咬着后槽牙,这些她可是从来不知道,她只知道婆婆和善不会苛待儿媳,下头的妹妹也会早早嫁出去,没有惹人烦的小姑子。   可她哪里会知道……   “欺人太甚,真真欺人太甚!”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朱大英是气得要死,她不知道这些她就不相信介绍的人会不知道?那还是她娘家的人啊,就这么坑她闺女的?   崔小云一手搭在娘的剪头,小声道:“娘,没事,都过去了。”   朱大英想要张口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刚开了口也不过是哽咽了几声。   “老妹子,这不是你的错。”张媒婆宽慰着,这些话她其实可以不说,不过老妹子看人的眼神是真不行,不记住教训就怕以后真委屈了小云。   朱大英猛地抱着崔小云,喘着粗气落泪着,“是娘对不住你,如果不是娘眼瞎,又哪里会害得你这般。”   “娘,都过去了。”   崔小云轻轻拍着娘的背,缓声安抚着,她无非说能不能原谅,毕竟她不是原身本人,唯独能做的就是拍着娘的背静静待着。   “娘眼瞎,看错了贺成也看错了娘家人。”朱大英是真伤心,她是真没法接受娘家人坑了自己坑了小云,打定主意等过几日要回娘家一趟找个说法。   两母女抱着哭诉了会,一旁的张媒婆瞧着两人情绪都好了些,才再次开口:“恶有恶报,贺家的日子以后也别想好过了。”   朱大英拿着拍子擦了擦泪,“这又怎么说?”   “杂货铺的独女名为尹伶伶,这可是个厉害的主,一个铺子独女为何要嫁给一个小伙计?自然是因为不得不嫁。”张媒婆凑上前,小声道:“听说她之前当过外室,弄得那人家中鸡犬不宁,差点害死正室与她嫡子,后来那老爷后怕不已,带着妻儿就离开了南和镇。”   “当真?”朱大英惊愕。   “怎么会不真,镇上稍微打听就知晓了,尹伶伶会嫁给一个跑堂的,也是因为名声太臭嫁不出去。”张媒婆撇嘴:“等着吧,两个恶人总有他们磨得时候,算是因果报应呢。”   崔小云对这话很赞同,别得不说,这两人后面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尤其是贺成根本拿捏不住媳妇,反而被糟蹋的不成样。   “你们说说,就这家人我哪里愿意做媒,这不是祸害别人么,我还得给儿孙们积福呢。”张媒婆摊手,找人打听后,她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朱大英咬着牙:“真真祸害,我到要看看到底是谁要祸害我们家。”   张媒婆眼珠子一转,她道:“老妹子,你要信得过我,就交给我去打听打听,不然你这么直接闹上门,怕也没人会承认。”   “这个好。”朱大英立马点头,她要真闹回娘家,人家矢口否认她也没办法,倒不如打听清楚了,再理直气壮的上门,“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就一句话的事。”张媒婆拍着胸口应了下来,是真得不麻烦,而且就算麻烦她也会接下这件事,和崔家打好关系是她最想做得事呢,“我在镇上有些路子,想打听什么很容易的。”   朱大英这才放心,嘴里连连道谢。   而崔小云听着突然来了些心思,她问道:“婶子,你说都路子是?”   张媒婆也没瞒着,她道:“城东有个包打听,他手下不少杂人眼线,付些银钱什么事都能打听得清楚。”   当然也就是些平常事,富家一些什么密事朝政上的事,就是想打听也不一定能付得起银钱。   “还得要银钱?”朱大英立马掏出荷包,她道:“这钱不能让你出,该出多少我来付。”   “不用。”张媒婆推迟,她道:“我算是老顾客,而且包打听的闺女还是我做得媒人,他不收我的银钱。”   推来推去,朱大英的银子还是没给出去,而崔小云的心思却落在包打听身上,身为农家子做什么都困难,尤其是对外界的消息根本不知道一二。   想要了解这个世界,要么走出去、要么就是找个出去过得人打听打听。   前者短期之内肯定不可能,或许长期都没这个可能,崔小云也只能寄托打听这方面,除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更多的是摸清之后她好做些打算。   木梳的生意肯定是一个过渡,没法想生意做长久,却能给她积累一笔不少的钱财,可有了钱财后,又该以什么立身呢?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只是该做什么还得打听后再找个事。   “娘,席面都送来了。”张媒婆的儿媳气喘吁吁跑进来,她道:“我这就去收拾出桌面,一会儿上桌吃。”   “行,你去安排好。”   说了几句,张媒婆带着两母女上了桌,桌面上摆着大鱼大肉,简直比过年还要来得丰盛。   “这么多,我们哪里吃得完。”朱大英第一次看到这么丰盛的饭菜,还是一堆女眷带着个孩童吃,真是太破费了。   张媒婆忍下肉疼,吃得却开怀,还不时招待着两母女,整个屋子里的气氛特别融洽,等朱大英两母女离开前,也是硬拉着张媒婆的手让她一定要去做客。   在回家的路上,朱大英对张媒婆是夸了又夸,真的当成了好姐妹。   不过夸了后又想起了娘家的糟心事,她哼声道:“等张媒婆找到证据,看我回娘家怎么大闹,我要闹得他们不可安宁。”   崔小云对这件事也有些诧异,“娘当初是听谁介绍的?”   朱大英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道:“你外祖母。”   “……”崔小云没法说了,这坑原身的人居然是外祖母。   “我得回去问问,我怎么都不心你外祖母会这么坑我。”朱大英咬紧牙关,那是她的亲娘啊,怎么能诳她呢?   “那我陪您走一遭?”   朱大英摇头:“不,我自个去。”   她是打定主意了,但凡……但凡真是她娘骗了自己,那这个娘家她以后就不认了,也不会再带着小云回娘家。   要真是有什么误会,那就另说。   牛车刚刚进了村子,等着秀婆子一眼看到,挥着手就喊:“大英!大英!”   朱大英听着喊声,便让老王将牛车停下,付了车钱带着闺女下了车。   秀婆子走上前帮着扶了一把,也没客气的道:“我等着你们好消息呢,快快,先去我家喝上一杯,你不是想着我家里的桃子酒么,给你喝到饱。”   朱大英眼睛一亮,立马站不住了:“去去,现在就去。”   秀婆子笑得褶子堆起,心中有了成算,伐木的事真要没成,老姐妹也不会光顾着酒水,带着人往家里走,又对着崔小云道:“你娘就惦记我家的桃子酒,等会儿你也尝尝,要喜欢就带些回去。”   崔小云欣然点头,酒水她不是特别爱,不过桃子酒应该度数不高吧,说不准就和果汁差不离?   想归想,真到了秀婶家中喝了一杯桃子酒,崔小云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满嘴的苦涩和冲鼻,真的就是娘一直惦记的好玩意?   很明显还真是。   朱大英喝了一口不够,又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比爷们喝得黄酒味道好多了。”   “也不看看是谁酿的。”秀婆子略显得意。   朱大英撇了她一眼,“我不管,这次你必须给我打包几壶带回去,也不枉我专门往镇上跑一趟。”   “真成了?”秀婆子满脸欣喜,虽说心里有底,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朱大英关顾着喝桃子酒,指了指让闺女开口说。   没成想,崔小云第一句话便出乎意料,“酒水能自个酿了卖吗?” 第40章 (一更)   秀婆子没想到等来了这个问题, 虽然有些疑惑,还是开口解释了下:“桃子酒可以,做法也简单不需要酒糟。”   崔小云大概明白,所谓的桃子酒其实就是存储好经过发酵来的,算不上正宗的酒水,“那需要酒糟的酒水也行?”   “那不成。”秀婆子摇了摇头, “朝廷不准百姓私自酿酒, 酒糟都得去官衙要,平常百姓想要喝酒只能去酒馆里买。”   崔小云轻声回应一声, 不免有些失落,桃子酒这么难喝都有人喜欢,她还想试试看能不能酿酒做门生意呢,如果没尝试过,可在小说里看过不少方子,一个一个尝试下应该不困难。   不过很显然,这条路子被秀婶的话给封了。   秀婆子虽然不知小云为何要打听这些, 只是想想年轻时候的自己,对什么都充满着好奇, 也并不觉得奇怪, 继续开口:“不止酿酒, 铁质类和盐一样不能私卖。”   “刀具吗?”   朱大英也跟着加入话题:“除了刀具,锄头菜刀镰刀铁锅等等都在内。”   崔小云了然点头,没再继续下去,这类东西她并不感兴趣, 就是能卖她也卖不了。   又说了几句,再次说到伐木的事,崔小云开口:“他那收得木材不算多,价钱却给得很厚道,如果勤快一些,一个月五百文怎么都有。”   “真有这么多?”秀婆子惊喜连连,五百文啊,这比自己想象的多了不少。   崔小云点头,“吉掌柜说了,如果婶子感兴趣,可以去木匠村问问一个叫成叔的人。”   “好好好,我让当家的明日就去。”   事情落定,秀婆子总算安了心,连忙起身从柜台拿出三个瓶子,“大英这些都给你拿回去喝,等后日我再上门,一定给你封份厚礼。”   “那我就在家等着。”朱大英也没推脱,换成她受了秀婆子的好,一样也会送个厚礼。   “等明年桃花开,我在给你做些饼子。”秀婆子说着,她和老姐妹最初还是因为这个才认识,她娘家的村子里有大片的桃树,每天不是鲜花饼就是桃酱桃子酒,正好老姐妹爱这一口,一来二往的也就熟悉起来。   “我就真不客气了。”说起桃花饼,朱大英是真馋起来了,以前只能稍微尝上一两个,这次她道:“你与你娘家说说,给我多留一些,我花钱买。”   “成,要多少都没问题。”秀婆子满口应着,随即又道:“小云你要有时间,明年可以与我一道,那季节满村子的桃花,美着呢。”   “好啊。”崔小云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她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等回到家中,等到从岳家回来的崔实,崔小云托付他办一件事。   “花笺?”   崔实满头雾水,花笺是何?   “就是有花纹的纸。”崔小云大概描述了下,“无需多,每种花样给我带一张就好。”   “那成,我明个去问问。”崔实应了下来,无非就是跑下腿而已,小妹开了口一定得办好了。   接着又说起回娘家的事,余氏似做抱怨道:“我娘硬是让我提这么多东西回来,我提得手都酸了。”   过去是一个篮子,回来整整拎了三个篮子。   虽说里面装着的东西价钱都没送过去的衣裳来得贵重,可能塞这么多东西给回门的女儿带回婆家,何尝不是表示重视呢。   朱大英还在夸着亲家好,一旁的刘氏听着就觉得很不是滋味了,对照妯娌,她是婆家不看中娘家也不看中,心酸不得了,却又不得不违心的道:“那是弟妹你娘对你好呢。”   “娘是对我好。”余氏如实说着,不过比起来,她这次更喜欢两个嫂嫂的反应,这三个篮子其中一个就是两个嫂嫂塞进来的,那讨好的神色看着就觉得解气。   几人说着笑着,崔小云却拿着手锯忙活着,巴掌长的木块被她轻巧的割成条状,这段日子找大哥学木活出了师,做起来有些困难,但不是不能处理好。   切成条状后,根根都差不多小拇指粗细,她拿着拼缝刨了刨,使得光滑了些,正准备拿着尖木锉凿一凿时,朱大英凑了过来:“入夜了,还不赶紧去睡觉,别整日跟着你爹你哥哥拿着木头就放不下手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崔小云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听话的回屋歇着。   隔天清晨,崔家最先起床的还是崔实,收拾好后匆匆的离开家中,在村口坐上王叔的牛车和村子里赶集的人一起去了镇上。   每次人多,都会好奇的追问在码头上干活的事,崔氏一开始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后面次数多了,也不由学会了敷衍的话语。   和往常一般,崔实买了两份包子和豆浆先去码头茶铺等着,等来了张叔后,两人一起用了早膳便在码头巡着。   从上次卖掉木梳后,两人又接了三个小单,其中两份同样是木梳的生意,还有一份是茶叶。   一条小船从南边而来,本来小船在众多大船中很不起眼,还是大清早停靠在码头,那个时候人根本不多,便由他们两捡了便宜。   一船的茶叶,量虽然不多品质却不错,由两人的手卖给了镇上的茶铺,到手七百六十文介钱。   比起卖掉木梳的介钱少,却更让崔实激动,茶叶这单生意是他真正意义上全靠自己本事卖出去的。   也是那日之后,崔实便想着干脆早些来,就算比不过有路子的掮客,他们也能稍微早起跑先一步,毕竟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是。   “天有些冷了啊。”   迎面的海风带着凉意,现在吹着还不觉得,再等上一些时日就是刺骨的冷意了,张立树道:“你知道这个日子,什么生意最好做吗?”   崔实没直接摇头说不知,而是想了想道:“粮食?”   每年冬季,他们村子里会有人饿肚子,虽然不至于饿死人,可一个冬季过后,不少人都是瘦骨嶙峋。   张立树摇了摇头,“是木炭。”   崔实瞬间理解,他们农家人都是烧得木柴,随便上山捡一些就行了,镇上可不同,他们都是买的木炭烧的。   “世上的木炭,要说最好的便是银丝炭,价钱得几两银子一斤。”张立树一边走一边道,平日里无事,他都会和崔实说些经验,“其次便是白炭、黑炭,这两类价钱较为便宜,品质也有不同,价钱从放一斤百来文到一斤几文都有。”   崔实认真的听着。   “说起银丝炭不得不提一提北城章家,从他们那烧出的银丝炭最为上等,听说除了一些卖在外面,其中一部分还上供入宫。”张立树道。   “张叔,那北城章家是皇商?”崔实好奇的问着。   张立树摇了摇头,“并非,具体秘事我也不知,不过他家除了银丝炭之外,他们那出的宣纸也挺有名。”   说起宣纸,崔实想到了小妹拜托他的事,“张叔,你知道什么是花笺吗?”   “自然。”张立树抚着胡须,“花笺在前朝事风行过一段时日,现在用得人挺少。”   “为何?”   张立树轻笑一声,“过时了。”   纸张上印花,起先出来挺让人惊奇,只是时间一长,却觉得有些淡然无味,其实想想不就是在纸张上印上淡墨纹路么,有什么好不好。   所以,出来一阵后,也就无人再爱。   张立树又道:“怎么对花笺感兴趣?”   “是我家小妹,她让我带些花笺回去。”崔实如实说着。   张立树扬了扬眉头,想了想便道:“码头上没新船来,反正也无事,我就带你去铺子里看看吧。”   于是两人便在镇上的书铺都逛悠了一圈,手中的花笺也越来越多。   同时崔小云已经和木条杠上了,眉头是越来越紧,手上动作是越来越慢,不过好歹废了整整三四个时辰的功夫,手中的几根木条变成正方形鲁班锁。   一共十二根,三种不同的槽口,组合在一块比之前的那两种更难。   崔小云拿在手里玩了玩,好奇这一次章涡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打开,而且在里面的空心处,她同样放了一个小玩意。   想想也觉得好笑,一颗木制棋子居然换回来玉质的,也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换回来什么。   “可别又是这么贵的,那他多亏啊。”轻声的嘟哝。   “小姑姑,你在说什么呀。”崔芽凑过来好奇着问,嘴角还沾着糖渍。   崔小云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摇头道:“这是秘密哦。”   崔芽嘟嘴,“我和小姑姑就没秘密。”   崔小云不由笑出声,从旁边拿了粒果子递过去,嘟嘴的崔芽立马消了气,挨着小姑姑黏糊着。   “果果好甜呀。”崔芽脆生生道。   崔小云将一盘子都递了过去:“喜欢就多吃点。”   小爪子抓着果子也不吃,崔芽昂着脑袋问道:“小姑姑,我可以送给别人吃吗?”   “是送给小玩伴?当然可以。”   崔芽晃了晃脑袋,“不是哦,我要送给小哥哥。”   “哪个小哥哥?”   “就那个呀。”崔芽笑着露出小米牙,挥着手嚷着:“送我小石子的哥哥。”   崔小云一怔,芽丫头嘴里的‘小哥哥’不就是章涡么,怎么一下子他们两就差了个辈分了……   不过,她望了望手中的正方形鲁班锁,突然轻笑出声。   先前还发愁该怎么拿给章涡,现在山脚那人多,她去送保不准会被人看到,而现在不就是有个现成的人选么。   伸手刮了刮芽丫头的鼻子,俯身小声:“芽儿能不能帮姑姑一个忙?” 第41章 (二更)   山脚这边不止房屋在修, 在陡坡的一片空地上也在修建窑洞,忙得是热火朝天。   章涡拿着图纸,他的计划是成月弯形一共建下十二个窑洞,窑洞搭建并不困难,人手够资金够,大概十来日就能搭建好, 木材送来经过暴晒处理, 大概半月后就能烧窑,赶上冬季前并不成问题。   正看着图纸时, 腿上传来熟悉的触感,章涡移开图纸向下一望,果然是个小女娃。   女娃抬高手,“小哥哥,给你吃。”   红澄澄的小果子,小手抓了两颗,垫着脚尖就往上凑:“可甜啦。”   章涡伸手接过, 在小女娃的注视下放进嘴里,唔……真酸!   酸得面上皱起,章涡实在吃不下两颗, 将另外一颗塞了回去, “芽儿也吃。”   崔芽接过来,塞在嘴里嚼着,一边嚼一边眯眼笑:“好甜呀。”   “……”章涡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 他是真不觉得这东西甜,如果不是小女娃塞给他的,早扔了。   将半颗果子攥在手心,打死都不再吃。   崔芽吃完果子,又从鼓起来的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个正正方方的东西又抬起手递过去,“小哥哥,给你玩哦。”   章涡一眼就看清是何,伸手接过反复打量,果然除了十二根孔明锁外还有另外的,只是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从何得知,他是寻了好地方都没寻到。   半蹲下来,与小女娃平视:“这是谁让你送给我的?”   崔芽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包,然后笑着去找爹爹了。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小女娃,章涡不由笑出了声,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方块上,找了把椅子不在监工,而是玩了起来。   与之前的两种不同,这种四面没孔没洞,根本没法下手。   “章兄弟,板砖我们已经运来,你看看放在哪里比较好?”   “章老弟,窑洞就按刚才说得建可行?”   “人手已经招来,都是一等一建窑的好手,板砖既然运来,那我们现在动工可好?”   一声接着一声,本有的思路立马被打断,章涡眉头渐渐抬起,望着周边围过来的人,他静了一会儿道:“稍等。”   然后走出人群,朝着旁边的菜地里去,菜地里有两个少年正弓着腰种菜,听到章涡的来意后,都是惊愕万分。   “让我们两来监工?”   “不成不成,我不会啊。”   章涡不顾他们的拒绝,直言:“工钱五十文一日,现在上工。”   对面的两人倒吸一口气,他们一直在这里给章涡种地,也是知道这里建窑大概得十来日,那他们可就能得半两银子的工钱呢。   成柱子搓着手,有些想又有些不敢,“这……我们要是做不好怎么办?”   “对啊,要是给你办砸了那怎么是好。”王二虎也是皱巴着脸,有钱却不敢要,真糟心。   “我就在院子里,有什么拿不准可以来问我。”话音刚落,章涡就跟着补了一句:“或者去问老村长。”   他已经决定躲起来,不解开玲珑锁之前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成柱子和王二虎两人埋头商量了会,最后到底还是应了下来,监工不累工钱又高,真得狠不下心拒绝。   就如章涡所言,真要有拿不准的事就再问问他呗。   可哪里知道,当他们想找章涡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他的人,没法子只能去了老村长的家里将他找来。   本好好睡着午觉的老村长是一脸懵,所以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啊??   ……   崔芽将东西给了小哥哥后就在爹爹身边玩耍,等爹爹干完活再跟着回家,刚进院子她就从爹爹的怀里挣脱下来,迈着小短腿就朝姑姑跑去。   双手搂着姑姑的腰身,用着很小很小的声音道:“我给他了哦。”   崔小云伸出手勾着崔芽的小手指,同样小声:“这是咱们的秘密,谁都不可以说。”   崔芽亮着眼睛重重点头,显得特别高兴,她和小姑姑有了小秘密哦~   两姑侄闹着玩着,等到了快晚膳时等到了回家的崔实。   崔实进了院子就跺跺脚,他呼了一口气:“今日有些冷,等明日我得多穿一些。”   余氏心疼得不行,家里并不是很冷,所以她也就没将相公厚实些的秋衣整出来,完全没想起河边风大,吹着肯定比家里冷一些。   “我这就把那件厚点的秋衣晒一晒。”   崔实拉出媳妇,“没事,等吃了饭,不急这一会儿。”   余氏想想也是,便去灶房端了碗筷出来,喊着大伙开饭。   一顿饭有说有笑,等都放下筷子,崔实才将背篼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小妹,这是你要的花笺,镇上的书铺我和张叔都跑遍了,一共就二十一种不同的花样。”   崔小云伸手接过,“麻烦二哥了,一共多少银钱我拿给你。”   “就几张纸能值多少钱?小妹不用给了。”崔实还未开口,余氏就插嘴道,十几文就当卖个好。   崔实嘴角抽了抽,他也没打算要小妹的钱,不过这几张纸张可真不便宜啊。   崔小云拿着纸张翻看起来,越看心里越激动,手里的东西与其说是花笺,不如说是普通的宣纸印上了墨色的花纹。   样式有些独特却雷同,并不新颖,与她所知道的花笺完全不同。   崔小云抬头问道:“二哥,这种花笺怎么卖?”   “与宣纸不同,价钱从十三文到二十一文不等。”崔实说着。   余氏惊讶张大嘴:“一起?”   崔实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张。”   “……这么贵?!”   不止余氏,就是其他人都觉得太贵了。   “上回去书铺买宣纸做画册,也才二十文一刀。”朱大英咂舌,一刀能有百张呢,这花笺一张能抵过普通的百张了。   所有人都在惊呼价钱昂贵,唯一崔小云却觉得价钱越高越好,价钱高她才能卖得高。   “小云,你要这个作甚?”朱大英问道,就算便宜十三一张,这浅浅的一叠就得两百七十来文。   崔小云找了个借口:“我在阿爷那学了些字,寻了个杂记看到上面有关于花笺的做法,所以想着要不要也试试。”   “做花笺?”   “真能做出来?”   “那也能卖到十二文一张?”   几人接连问着,崔小云却只是摇了摇头,大概说道:“还得试试才知,而且就算能做出来,也达不到这么纸张的品质。”   她上辈子热爱手工,曾试着做够花笺,大概知道是什么流程,就连宣纸的工序也知晓一二,不过所有都需要尝试,就算真能做出来,也肯定没手中拿着的品质好。   崔里鼓励着:“想试试就试试,能不能做出来都没关系。”   “你爹的说得是理。”朱大英跟着道。   从杂记里发现的方子,看到的人肯定不少,怕是没一人能做出来,所以他们也没抱什么希望,只要闺女想做就试试呗。   反正现在不忙,有事做总比闲待着好。   “家里的事有我们,小妹无需担忧家中,尽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余氏开口。   “对对,家里有我呢。”刘氏赶紧着开口,她现在是学聪明了,以前是事照做却没得到好,现在事也得做,可也得让家里知道她做事了。   就像弟妹,漂亮话一堆,多讨人欢喜啊。   全家的支持让崔小云更加有动力,第二日就和爹一同去了作坊。   一月不到,作坊这边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之前的空地上已经建了两个大棚子,里面木匠加上小工一共快接近三十来人。   之前在旁边开着的茶水铺,也接了做饭的伙计,每日中午工人们就在茶水铺这里用餐,小小的郊外,不知不觉已经不似先前的安静。   “我给了收拾了间屋子,你看看行不行。”崔里带着闺女去了后面的一间空屋,“建之前我就想着你和你娘不会少来,就让人专门隔出一间来,外面的工人都进不来,不会打扰你。”   说着的时候不免有些小得意,这间屋子还是他的主意,却不想真的被用到了,果然是未雨绸缪啊。   “这里很好,谢谢爹。”崔小云打量着四周,大概有五十来平挺适合,不过屋子里空荡荡的,还需她置办些东西。   “你说说要些什么,爹这就找人去做。”崔里问着,外面多得是木匠,想做什么家具都成。   崔小云要的东西不少,桌子椅子小床,几乎是按住房的要求来配的。   除此之外,她还要了一个大桶以及不少配料,只不过这些配料还得她去镇上自己买。   需要慢慢完善小屋,崔小云也发现做这个真的很麻烦,比之前做木梳麻烦多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比,木梳是过渡,如果真的能将花笺做出来,那将会是一辈子的生意,麻烦一些也理所当然。   “还要买什么就跟爹说,爹与你一道去。”崔里说着,在作坊有他看着无事,真要让闺女一个人去镇上他还是不放心。   “暂时先不用,等要的东西打造好,我再去不迟。”   “那行。”崔里点点头,随即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屋子,又开口:“那些家什怕得两日才做好,这里来坐的地方都没,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崔小云没让送,崔里又想着这里离村子不远又是大道,便同意了,结果刚走没多远正巧着在路上碰到了一辆牛车,上面坐着的正是张媒婆家中三人。   张媒婆伸出手,“小云拉着我的手,咱们正好一块去你家。”   崔小云没客气,上了牛车坐下,与张叔张婶还有一直缩在背后的晨儿打了个招呼,“婶子是去我家?”   “先前不就说了么,有时间一定要来你村子里拜访下。”张媒婆兴致勃勃,山沛村她以前也来过,不过这次让她更加的兴奋。   “昨日崔实带给你的花笺可喜欢?”张立树开口,“临城的花样更多,如果你喜欢我可托人带上一些,就算是我这个当叔叔的送给侄女的礼了。”   崔小云刚摇了摇头,张媒婆就瞪了他一眼,“你这个老头可真有意思,这么直白的问人家好意思要吗?你只管托人带来就是。”   张立树好笑出声,“说得是这个理,那就当我没问过。”   崔小云也是跟着笑了出来,不过也没开口拒绝了。   这时,张媒婆往崔小云身边挨了挨,她小声的道:“你娘托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我刚接了消息就喊你张叔一同过来。”   崔小云收敛了笑意,张婶子此时的神情可不好看,怕是这件事不太好。   “事我等会儿再说,不过我给你先透个底。”张媒婆有些慎重的道:“你外家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娘听着肯定会气坏身子,到时候可得好好劝劝她。” 第42章 (一更)   张家来人, 朱大英是特别的欢喜,还专门去二房叫来了捷之陪着晨哥儿玩耍,再加上小短腿跟着的崔芽,玩得特别愉快。   孩童的世界是欢快的,屋内的气氛就有些浓重了。   “老姐姐有什么你就直说,我能忍住。”朱大英说着, 见到张媒婆的第一眼她就有些预感, 也以为做好了准备,可接下来说的事还是让她怒火中烧。   “你应该不知道贺家与你娘家的人有些亲戚关系吧?”张媒婆说着, “也谈不上很亲,只能说是远亲。”   朱大英沉着脸摇头,确实不知。   “是你娘家的二婶,她娘家表妹嫁给了贺家的小叔,这门婚事也是你二婶撮合的。”张媒婆缓缓说着。   这件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朱大英二婶和表妹的关系不错,哪里会不知道贺家的情况, 如果是介绍给其他人或许没差,毕竟贺成在镇上当伙计, 在不少农家人眼里看着就是个金疙瘩, 不少家中不疼闺女的也愿意嫁过去, 闺女在贺家过什么日子他们不在乎,有银钱拉娘家一把就行。   可崔家不同。   在张媒婆打听时,她也知道了当初崔家是提了些什么要求,不求大富大贵, 郎儿有出息婆家人没那么多糟心事就成。   朱家二婶一合计,干脆就联合贺家演了一出戏,瞒着贺家重男轻女的事,装成一副和睦的样子,就连当初见面贺家小妹身上穿着的新衣都是找人借的,当天晚上就被自个娘骂骂咧咧的扒了下来。   朱家二婶为何要演戏?也是因为朱大英疼女的缘故,说着真要找个好亲事,绝对不少给媒钱,贺家更是听说崔小云真要嫁过来,陪嫁不少。两人也就搭起来诓骗了崔家。   “不是我说你,看着精明怎么在小云婚事上这般糊涂?”张媒婆知晓后是不可置信,尤其是……   “贺家定亲的聘礼才那么点银子,你找人搭个线牵个桥就给了三两,是钱多了没处花么。”   朱大英的脸是一阵青一阵白,她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二婶坑了他们,更不用猜别说是二婶怕就是她娘和哥嫂们肯定也是知晓一二,却没一人提点她。   猛地站起身,朱大英愤恨得道:“不行,我得找他们当面说说。”   “这个时候去?”   “就现在!”说着,也不等旁人去劝,咬着牙一定要今日。   最后还是张媒婆跟着一道,再叫回了去帮忙修屋的崔庄,三人坐着牛车过去了。   等人一走,家里就剩下了几个女眷和张立树,张立树也是个守规矩的人,当即表示之前没来过山沛村,打算去周边转悠转悠。   一个人转悠不是事,崔小云便拜托秀婶的儿子陪着一道,秀婶家知道这人是码头上的掮客,哪会拒绝,连忙就让儿子带着去逛上两圈,一定不会怠慢了这位老先生。   总算安排妥当,崔小云也打算回家待着,就被秀婶给拉出,“今个早上我们不是去了木匠村讨教么,人都十分的客气,让我们先砍根木材带过去再教我们处理呢。”   “这挺好的。”   “可不是么,真是对亏了你们,等明日我们一定上门道谢。”秀婆子笑着笑着,却突然收敛了神情,她道:“我留你下来,是想与你说一件事。”   崔小云不解,静静的听着。   “你猜我在木匠村看到了谁?”秀婆子也没真让她猜,直接道:“碰到了崔贞儿,她正好去村子里定制家什,我听你娘说她不是与贺成要解除亲事么,怎么又跑去定嫁妆了?”   崔小云摇头,她哪里知道。   秀婆子砸吧着嘴,“而且听得可不少,加起来得有三四十两银子呢。”   崔小云蹙眉:“这么多?”   “可不是么,光是睡的床就是拔步床,用好料子做的,得十来两银子。”秀婆子当时也够吃惊,一张床十来两,这手臂也太大了吧。   不过,她同样有些疑惑,崔大家也不像是这么有钱的样子,怎么舍得给出嫁的女儿花这么多钱置办嫁妆?   “我可是打听清楚了,崔贞儿只交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其他银钱都没付,等你娘回来你跟她说说,可千万别被崔贞儿给骗了。”   来了!   崔小云心中‘咯噔’一响,小说中原身嫁人换崔贞儿嫁妆的剧情来了。   其实她有点费解,不管是爹娘还是阿爷她都觉得不会做出将原身换嫁妆的事,可为何偏偏就做了?   只可惜小说里并没有太详细的写这个过程,不过就随口的提了两句。   崔小云舔了舔唇瓣,热闹总算上场了。   而在崔贞儿那处,她翻看着图册,想将上面好看的首饰都买下来,不过价钱都太贵,姨夫给她的银子根本卖不下其中一二。   “贞儿,要不还是别买了吧?”黄氏心里是越来越慌,这么短短几日,贞儿就花了五六两银子出去,等定下的东西做出来,还得再掏七八十两呢。   “娘,我可是嫁给豪门少爷,嫁妆怎么能不丰厚一些。”崔贞儿丝毫不在意,“再说了,这些都是姨夫出的银子,你心疼什么劲。”   “……”黄氏哑口无言,哪里是嫁,不过就是用顶小轿子从角门抬进去罢了,心里是满腔苦涩,偏偏劝不回贞儿,一想到死去的妹妹,是真觉得对不住她。   “就这两个金钗吧,多少银子?”崔贞儿选定两个金钗,画册上显得又大又亮,戴在她头上一定好看。   “客官,两样加在一块得三十六两。”   “这么贵?”黄氏惊呼。   “金子做得哪里贵了?”崔贞儿瞟了娘一眼,觉得她格外的丢人,又笑着脸对掌柜道:“我能否先付定金?”   掌柜好神色的道:“店里有成品,无需定做。”   崔贞儿脸色微僵,她手里不过姨夫给得十两银子,哪里买得起,“我能先下定金,过几日再来拿吗?”   掌柜像是没看出她的窘迫,点头应着,签下定金的契约书,崔贞儿手中的银子再次少了一两。   等两人出了金铺,黄氏不安的道:“欠下那么多银子,怎么还得上啊。”   崔贞儿不耐烦的道:“不是有姨夫么。”   “他哪里会给你还银子,这十两银子已经是他给你的嫁妆了。”黄氏扭着手帕,她虽然和杜三没什么往来,却知道他家其实是夫人做主,手中也没多少银子,贞儿用了这么多,杜三不一定能补上。   然而崔贞儿一点都不怕,甚至得意的道:“我有法子让他出。”   说什么是看在死去小姨的份上才给她找个好夫家,其实根本不是,那日无意中听到杜三和小厮的对话,才知道她是被送给一个詹家少爷,为得就是讨好人家。   也就是说她待在詹家少爷身边对杜三是有好处的,既然他得了好处,那她多买些东西又能算什么事?反正穿戴好看也是讨詹家少爷欢喜不是。   所以,崔贞儿是笃定了杜三会给她结账。   然而有时候人就喜欢这般高估自己,当看到接近百两的欠单,杜三第一个反应就是甩手扇了崔贞儿一巴掌,“谁给你这个脸,敢花怎么多银子?”   “杜老爷,您消消气。”黄氏吓得只缩脖子,挡在贞儿面前拦着了踢过来的一脚。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千金大小姐不成?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农家女,我呸。”杜三越想越气,直接抬起脚踹了过去,百两银子啊,他都不舍得这么大手笔,一个下.贱东西居然敢这么花。   崔贞儿是真的被吓懵了,不该是这样啊,既然杜三要讨好詹家少爷,居然敢这么对她?惊吓之中带着怨恨,她怯怯的抬起头:“我只是想风光进詹公子的门……”   杜三嘲讽:“一个暖.床的丫鬟,你想多风光?”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杜三脸上更是讽刺,“我能送你去暖.床,我也能送别的人去,你要是不听话些,荣华富贵的日子想不别想得到。”   崔贞儿脸色惨白,她是明白了,一切都是自己高估了自己,正如杜三说的,如果没有杜三的扶持,她就是想进詹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我们不去了,杜老爷我们不去詹府了。”黄氏实在承受不住,小妹唯一的孩子,她没法接受贞儿去当个连妾氏都不如的丫鬟。   “我去!我要去!”   崔贞人带着坚定,就这么一次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只有进了詹家只有讨得詹公子的欢喜,才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杜三俯视着瘫在地上显得狼狈的两人,冷哼哼的道:“欠账你们自己想办法,你得记住,之前给你的十两不是白给你的,要入不了詹府,怎么吃得你给我怎么吐出来!”   “我能去,我当然能去。”崔贞儿连声应着,不过心里也没了底,她估算错了杜三对她的态度,也没法肯定詹家少爷会不会将她收入门中,毕竟詹家少爷对她虽然客气,却也没表示过什么。   杜三离开,黄氏还在哭诉着,早知道她就不该将贞儿带来。   “娘,咱们去求求四婶可好?”崔贞人一把抓着黄氏,苦苦哀求着:“四婶就家主是詹少爷的外家,有她帮忙我一定能进了詹家大门。”   “不行不行。”黄氏反手抓着崔贞儿,已经不想再继续错下去,她将人扯起来:“咱们回去,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娘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崔贞儿只觉得可笑,眼泪划过脸颊,她笑道:“怎么找?怎么风光?就连贺成都是我费劲心思从崔小云手中夺过来的,就连贺成想占我便宜,我也只能忍着受着,因为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爹,都不会替我打算。”   “贞……贞儿,贺成他欺负你了?娘……娘……”黄氏结结巴巴,只觉得浑身发软。   崔贞儿不答反问:“你打算替我找个什么人家?一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吗?一辈子就靠着两亩田生活吗?但凡老天爷不赏脸没了收成,再卖儿卖女吗?”   “……”黄氏说不出一句话,向后退了半步,便腿软的跌落在地。   “没错,当一个没名没分的丫鬟是很下.贱,可最起码我能吃好、我能穿好,我以后的儿女也能当个小主子。”说到这里,崔贞儿带着恨意的俯视瘫坐在地面的人,“而不是像他们娘一般,没有一个有本事的爹娘,只能让女儿当个没名分的丫鬟。”   话语如同利剑,狠狠得捅进黄氏的心里,疼得她满脸扭曲动弹不得,只能远远得看着女儿离她远去。 第43章 (二更)   朱大英和张媒婆是在快入夜才回来的, 张立树和晨儿是等了又等,最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告辞回镇,说是如果方便的话就让张媒婆在村子里待一夜。   许是有了共同怼人的经历,两个老婆子交情更深了一些,对于留夜的事, 张媒婆完全没意见, 反而高兴得很,拉着朱大英的手就一起吐槽朱家的那些乱事。   原来两人去了朱家, 朱家二婶本来没承认,最后还是一个张嘴不断诅骂一个拿着菜刀气势汹汹,闹得朱家二婶直接腿软,还将他们村村长也闹了过去。   大概是站不住理,村长也没帮着自家村的人,确定来龙去脉后硬是让朱二婶还了之前给的三两好处。   拿了银子朱大英也没回家,而是转头去了娘家, 关门聊了许久才一脸沉色的离开。   “你外祖母他们还真知晓一些,只是同样被人诳了, 说是贺家就算再重男轻女, 只要能生个儿子还不是能把儿媳当宝疼, 就瞒着你我。”朱大英面无表情说着,其实这些话也就听听,她也没傻到当了真。   叹气一声,朱大英道:“反正离得远也别和他们走得勤, 等我走了,你们当小辈的也别和他们来往。”   说她不孝顺也好,说她没良心也罢,娘家的人都不把她当回事,那她凭什么还要顾着娘家人?   本来还打算伐木的生意能做也介绍给娘家兄弟,现在绝对不可能!   “你这么想是好的,你人在他们都欺负小云,等你不在那还了得?”   其他人不敢说得话,张媒婆敢,不止敢而且更能说,“这种事我见得多,爹娘不在由亲戚糟蹋儿女的,可怜得哟。”   “真有这样的亲戚?”   “哪里会没有,就你邻村的一户马二家,剩下一长女一小儿,长女被嫁给了瘸腿的鳏夫,小儿还未成年,如今被送过一家大户当奴才,两姐弟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   朱大英心里听得发麻,打定主意要活得长一些,千万不能让自己女儿受欺辱。   然而她完全忘记,家里孩子都这么大,就是别人想欺负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朱大英叹声,“我记得年幼时,哥哥们对我真不错,就是娶了媳妇后变了个样,定是嫂嫂们吹了耳边风,不然哪会诓骗我这个做妹子的。”   张媒婆跟着也是一叹,“你这话说得太对了,就我那个傻儿,有了媳妇忘了娘,每回带些小玩意哄媳妇,真当老娘眼瞎看不见呢。”   “没错!就是这里理。”朱大英重重的点头,盯着两个儿子的眼里带着火,别提有多瘆人。   “娘,我可没欺负妹妹。”崔庄忍不住辩护。   崔实跟着点头,“我也没忘了娘。”   他倒是想些小玩意回家哄哄媳妇,可原先挣得银钱归娘拿着,后面又是归他媳妇拿着,手里除了车钱就是吃早膳的钱,就没其它银钱哄媳妇了。   “走走走。”朱大英不耐的挥了挥手,“看着你们跟木头似的就来气。”   两兄弟赶紧起身回屋,就怕又被牵连到。   接着又是说了几句话,张媒婆突然侧过身子,道:“你先前画得图册,镇上已经出了首饰,据说卖得很好,好多夫人姑娘想买都买不到呢。”   “这么快就出来了?”崔小云有些讶异。   “可不是么,原先我也不知道,还是镇上一个夫人派了丫鬟来问我有没其他画册。”张媒婆说完,微微探身过去,“小云,你有打算继续再卖画册吗?”   崔小云有些迟疑,画册来钱是快,但是出得次数一多,也就不稀奇了。   “已经有几个夫人打听到我这里来了,说是五十两一份她们愿意出钱。”银钱送到面前却拿不到,张媒婆这段日子别提有多糟心。   眼睛半阖着,崔小云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朱大英好奇的问道:“那一套首饰卖多少银子?”   如果价钱合适的话她想给小云备上一套当嫁妆,样式好看不说,还是小云自个画出来的,当做嫁妆再合适不过了。   张媒婆没说话,而是一脸怪异的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两?”朱大英点了点头,有些贵,不过等木梳再大赚几笔不是不能买下。   “想什么呢。”张媒婆伸出两根手指头的手晃了晃,“二百两。”   “吸!”朱大英倒吸一口气,一套首饰居然要二百两,这能在镇上买下一套院落了吧,“这有人买?”   “哪里没人,都说有人想买都买不到呢。”   崔小云听到这里,她总算做了决定,“暂时不买画册。”   “为什么?”比起二百两的首饰,张媒婆更惊讶小云不卖画册,那可是相当赚钱呢。   崔小云道:“我卖得越多,它得价值就越低。”   就如这二百两的首饰一样,如果真是人人都有,又怎么会得到这么多人的追捧。   所以说,她现在的画册能卖到五十两,再多出几次,怕是十两都没人会要,可如果半年后或者一年后,她才出手一套,价钱绝对会被提得更高。   饥饿营销。   就算她上辈子不是个经商的人,可看过穿越小说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再说了她现在并不是很缺银子,与其为了百两来的银子将这条路封死,不如先放着不管,放得越久越值钱。   张媒婆很想跟着挣钱,却也没劝,而是道:“成,你决定就好。”   反正她卖不了画册,她家男人也能跟着木梳赚钱。   三人说说聊聊,月色渐浓才去睡觉,第二日早上崔小云又跟着爹去了作坊,在作坊没待多久,又一起去了镇上采买。   要做花笺,首先要回造纸,而且还是很薄的纸张,两张薄纸夹成一张,说起来挺简单做起来却难。 造纸也难,有几种法子。   崔小云选得是最简单的一种,原料有树皮、麻头、敝布等,这些原料很容易找到,而且价钱低廉,用来尝试并不心疼。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种比较简单,先尝试简单的做法,等尝试成功再试试其他,反正她时间充足。   去了镇上不过逛了一条街,才花了不到二十文,就买下一堆的原料。   崔里有些不置信,“就这些?”   这些在他看来,都是些丢在地上无人要的东西啊,他本来还想着要用不少银钱,早上出门的时候孩子娘还专门给他塞了一两银子就怕不够。   结果……才花了十七文??   “就这些足够了。” 望着满篮子的原料,崔小云点了点头。   “……那行,那爹就背回作坊。”   闺女说够就够了吧,难得有一回想花钱却花不出去,崔里觉得这种感觉比没钱花还要来得难受。   买回原料,崔小云就在小屋这忙了起来,将原料塞进锅里蒸煮起来,其实还有沤浸的法子,只是得费上不少时间,不如蒸煮来得快。   就这样,崔小云接连几日都跟着爹来到作坊关在小屋,而在村子里,有一人同样关在屋里几日,除了重要事是打定主意不现身。   斜靠在躺椅上,手中的孔明锁已经解开一半,能在中心看到一个包裹住的玩意,偏偏口子太小根本拿不出。   正玩弄着,屋子外传来争吵声,章涡眉间拧起,随着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明显有些不耐烦。   这时,房门被敲响,老村长的声音传来:“你小子已经躲了几日,还不打算现身?”   并不打算。   “赶紧着出来,怎么说都是你家中的事,我也不好插手。”   章涡眯眼,章家可真是烦人,要不找个解决掉算了?   “还不出来?”   老村长一直催促着,章涡就是再不想也只能起身,一手拿着孔明锁一手开门,他沉声道:“我烦。”   “哟呵。”老村长气笑了,敢情这位也知道烦啊?他这几日帮着处理外面的琐事,还要掺和进章家的烂事,他才烦好吗?   将人拽着出门,“赶紧谈,谈完了还得继续开工呢。”   章涡一出门,院子里站着的两个男人和三个妇人就凑了过来,其中章二嫂道:“章涡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你找人做事不找自个家人呢?”   “就是,你大哥有力气,能帮着做不少事。”章大嫂跟着搭话。   “就算不能做力气活,也能提着监工呀,凭什么便宜了外人。”   话里讨好面上不满,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成柱子和王二虎身上,建窑是个技术活,请得都是外面的老师傅,村里的人就是想做都不一定做好,看着那么高的工钱也只能羡慕着。   结果呢,成柱子两人突然变成了监工的人,什么活都不用做就能拿五十文一日,这真是羡煞人啊。   尤其是章家的人,先是因为家中的混混给分家出去,哪怕赔了二三两银子和三亩田也觉得欢喜,总算不能跟在屁股后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可结果呢?   人刚刚分家,就是日日吃肉,本想着等他大手大脚的花完银子就看他吃土啃树皮,却不想这混混居然在镇上赚了打钱,回到村子里先是修屋然后又是建窑,他们怎么可能不眼红。   几兄弟和媳妇商量着要来沾沾光,刚出门就被章老婆子给拦住,他们就搞不懂为何娘要一直拦着他们接触章涡,磨了几日,让章三留在家中看着老娘,他们便偷偷跑了过来。   一人几句话,吵得章涡烦死了,盯着他们道:“你们明日再来。”   “当真?可是让我们上工?”   “上什么工,一定是来监工吧?”   “肯定是啦,找外人不如找我们兄弟,都是自家人保准不让你吃亏。”   章家几兄弟高兴得不行,有了章涡的这次松口,他们下回也能占到便宜,到时候跟着吃肉过好日子,想想就乐呵。   “那工钱呢?是不是……”章二还待要问,却被其他人拉住,章涡明显着不耐烦了,反正都已经答应了他们,他们明日再来就是。   这般,章家无人刚刚离开,老村长便走了出来,褶子皱成一团,“你不会真让他们来吧?”   村子里谁不知道章家小儿是混混,同样也知道章家另外几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些懒惰汉子,吃一口算一口不顾将来。   让他们来做事,保证没一两日就弄糟,“成柱子他们两虽然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可他们肯学肯做,这才两日就帮你把琐事给处理好,你不会不要他们了吧?”   章涡昂了昂头,不答反问:“不是你让我见他们的吗。”   老村长气得要跳脚:“我哪知你会答应他们,难不成你忘记当初他们是怎么欺你的?”   章老头一死,他们就一起驱赶章涡分家,如果不是章涡后面反抗了下,那就会身无分文被赶出去,没田没房没银钱,还能怎么着?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算现在章涡狠心不与老屋那边联系,也是因为老屋那群人的心太狠了。   老村长真的有些急,就怕章涡一时心软被老屋那群人诓骗,这小子才过上好日子,怎么就有麻烦找上门呢,早知道他刚才就死挡着门,不让他们进来。   正当老村长急得不行时,章涡拿起孔明锁玩起来,悠悠的道:“我何时说过要找他们监工?”   “你刚才……”老村长张嘴就道,结果才说了三个字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咦??刚才章涡好像也没承诺什么吧?   章涡勾起唇角,阴恻恻道:“我今日没得闲,等明日再收拾他们。”   玲珑锁才解开一半呢,哪里有功夫理那些杂碎,等他今日熬夜解开玲珑锁,趁着心情好再收拾收拾他们。 第44章 (一更)   一夜熬到天明, 很显然,章涡高估了自己。   黑着眼圈盯着桌面上的玲珑锁,沉默着…仍旧沉默着……   突然,章涡猛地站起身,拿着玲珑锁就出了门,村子里这么吵如何能集中精神解开玲珑锁?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解不开就不回来了!   虽刚天亮, 老村长已经荡悠过来,本想着早些过来瞧瞧热闹, 就看章涡怎么对章家那些人。   结果好戏没看成,反而被突然离开的章涡派了任务,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子扬长而去。   老村长咬着牙齿,挤出几个字:“我作甚要来凑这个热闹?!”   章小子跑了,他还得应付章家老屋的人,真是吃力不讨好啊,早知道他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   进了镇门,章涡并未直接找个安静的客栈待着,而是去了城东。   城东有个包打听, 镇上的人都知晓, 给得钱足想要什么都能打听的到, 曾经有不少人因为害怕被人摸个底朝天,想着扳倒人家。   结果刚有了计划,转头就被包打听得知,设计来了个计中计, 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全数被赶出南和镇。   当年闹得特别大,大到震吓到不少人,都说包打听背后定是站了高人,甚至有可能是上京的贵人,一时之间无人敢去碰霉头。   包打听背后到底站了什么人?别人不知,其实章涡知道。   那就是什么人都没。   只能说包打听当时那一手出得太绝,绝到无人敢动,现在根脉延至整个城镇,就是有人想动也动不了。   章涡为何得知?也是因为上辈子。   南和镇无人敢动,不代表其他地方不行,就在半年后从上京会来一人,因为某些缘故与包打听对上了,那人顾及包打听的名号,先是一番周旋,暗中派人去了上京打听。   就这么一打听,真相大白了。   包打听哪里有什么靠山,只不过在年少时期得了一贵人的玉佩,拉大旗作虎皮,不过就是个白身什么势力都没。   那人调查清楚,气得是心肝都疼,当下就就将包打听给办了。   章涡之所以印象这么深,也是因为听闻这事之后,觉得此人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没一点本事又岂会在南和镇装了这么久。   来到城东,章涡并未见到包打听本人,而是一个伙计上前询问:“客官需要打听什么。”   章涡将银钱掏出放在托盘上,“山沛村章袁一家。”   伙计拿着笔记下,“客官想打听何?”   “所有的。”章涡微微停顿,接着吐出两个字,“烂事。”   伙计丝毫没意外,便记了下来,“三日后客官您再来。”   章涡并没有离开,接着伸手掏出了一个锦囊放在托盘上,“给你家主子。”   “唉?”伙计不明,章涡却没做解释,转身离开,他无非就是再卖个好,锦囊会不会被送到包打听那处、包打听又会不会当回事,这就全看命。   离开城东,章涡去了客栈开了间上房,叮嘱小二不要来打扰后,就关门闭关了!   没人打扰,花上一日功夫总能打开吧?   ……   “怎么有些稠呢?”   崔小云望着木桶里的浆水,太过浓稠根本没法成形,这一大桶子里的浆水显然是失败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接下里的几回崔小云都没弄太多,将木桶换成了木盆,就算失败了也损失不了多久。   拿着笔写下放置原料的量以及顺序,写完之后崔小云看了看字迹,真得有些难看,这段日子跟着阿爷识字,阿爷是夸着她脑壳活、聪慧,可是一□□爬太难以入目了。   “小云别忙了,先吃饭。”崔里一手端着碗,一手推门走进来,“今天炖了粉条,味道不错。”   崔小云洗了把手,坐在椅子上和爹吃着。   一边吃着一边说了作坊的事,“我上午数了下,大概有六百把木梳,还有十来天就能凑够一千。”   “我们一共压了多少单?”   “除了之前的两单,后面你二哥又接了两笔,加在一块得有两千出头。”崔里说着说着就笑了,这可都是银钱啊。   崔小云将筷子放下,她建议的道:“爹,其实除了木梳之外,咱们的组装法子也能用在其他上面,像木钗、家具上的纹路,这些都行。”   崔里猛地抬头,“当真?”   崔小云笑道:“自然是真的,只不过除了木梳木钗这些小玩意比较好运到外地,重物却不方便,最多只能做做城镇周边的生意。”   崔里激动的筷子都拿不住了,“能做周边也好啊,那我们得怎么做?”   崔小云直视过去,“那得靠爹爹您了。”   “……我?”几乎是瞬间,崔里拉耸着肩膀,他怎么行,他肯定不行。   崔小云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继续吃着饭菜。   白菜粉条,应该放还了些猪肉添味,特别的香,就着汤汁她硬是将满满的一碗饭菜给吃完了。   等她放下碗筷,坐在对面的爹仍旧垂头不语,崔小云没催促,这件事她其实真不打算管,一来她确实做不好生意、身为女儿家也确实做不好,再者她不能将所有的事都抗在身上,那样太累了。   家中无人好说,可明明有爹和两个哥哥,干嘛还要将所有的事扛在她的肩膀上?   如果说这三人扶不起来,她或许还能扛扛,可这段日子以为二哥在码头上是越来也出色,张叔先前上门,对着二哥是夸了又夸。   爹同样,起先木讷,可是来到作坊这段时日,不也慢慢转变了么。   所以,就如娘说的,男人都得逼一逼,不逼一辈子都不动弹。   崔里可不知道女儿想得啥,他现在是万分纠结,想做又不敢做、不敢做又觉得这么好的机会放弃很可惜,就是再可惜他还是敢。   真纠结啊……   本来美美的一餐瞬间变得没胃口,直到日落回家,崔里都还有些提不起劲来,就想着等会见到孩子娘,一定要她给出出主意。   而此时,崔里口中的孩子娘正与二嫂一起听墙角呢。   “啧啧,我说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回来呢,原来是找麻烦。”   “找也不是找我们麻烦。”朱大英并不在意,继续看着好戏,“那也是找得大房那边,我乐得看好戏呢。   鞠氏想想还真是,跟着兴致勃勃的看起来。   回来的崔小云也凑过去,蹲在墙角往里望,“娘,四婶回来做什么?”   朱大英小声的说着:“还不是崔贞儿,也不知怎么就找到了你四婶的主子那,说是……哎哟真说不出口。”   “说是想让她主子帮忙,把她送给出嫁姑子的小儿那去。”鞠氏搭腔,刚听到时她们还当听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哪有托人给小姑子的庶子送人的?   鞠氏说完,她招了招手,将小云叫到身边道:“以后和崔贞儿少些来往,好好的正经媳妇不当,偏要去做伺候人的丫鬟,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对,离远些!”朱大英重重点头,还待要说些什么时,只听到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三人探头望去,便看到崔老爷子正抬着手,地面上是摔碎的茶壶。   鞠氏心疼不已,“这是爹最喜欢的紫砂壶呢,就这么碎了真可惜。”   朱大英顾不上心疼,缩回脑袋赶紧着道:“咱们别看了,爹发气看到我们就遭了。”   鞠氏想想也是,跟着缩回头,带着还不想走的崔小云,踮着脚尖离开了。   三人回到二房的院子里,远远还能听到些声响,鞠氏拍着胸道:“爹怕是要气坏了。”   “何止啊。”朱大英撇嘴,说得好听是送去做丫鬟,可谁都知道没这么简单,连不常回家的四弟妹都来告状,丢脸都丢到镇上,老爷子怕是连杀了崔贞儿的心都有。   还真被朱大英猜中了,崔老爷子确实是气狠了,不过也没到杀人的地步,而是怒着一张脸,沉声问道:“崔贞儿呢?”   “还在镇上呢。”梅氏也是无法,好端端的做着府里的差事,结果突然被主子叫去,一番冷嘲热讽,臊得她都没脸在府里见人了。“爹,你真得让大哥好好管管贞儿,我听着她和大嫂已经在镇山的偏院住了不少时日,真要有什么不好的传出去,我们崔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四弟妹,这话你说得不对。”   匆匆赶过来的崔行反驳着,他不在意的道:“不就是让你帮个忙么,不帮就不帮,用得着回来告诉爹?”   崔行为何会赶来?还是先前睡在家中,突然收到崔贞儿托人带来的二两银子,还许诺他真要进了高门大院,以后定不会亏待他这个做爹的。   对于崔贞儿是不是要去做个无名无分的丫鬟妾氏,崔行是最不在意的那个,反正崔贞儿不是自己的种,只要能获得一些好处,就是嫁给个老头子都不关他的事。   又是银子又是许诺,哪怕知道爹在生气,崔行还是来了,想着无非就是被骂上几句罢了,又不会挨顿打。   很可惜,崔行预料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崔老爷子一生没打过人,不代表他不会打人,当即就是拿起旁边的扫帚追着崔行打,哪怕一条腿有疾,照样能追上去,又是拿着扫帚抽又是伸出腿踹,院落里顿时想起了惨尖叫的嘶吼声。   崔老太本来没管这事,一直躲在里屋当没听见,可这下就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冲出去,“当家的别打,别动手啊。”   “爹,疼死我了,爹您赶紧住手啊。”   别看崔老爷子年岁大,一人拦着一人躲着还奈何不了他,扫帚甩着次次都落在崔行背上,惨叫是越来越大,大到周边几房没办法当做听不见,都赶紧着跑来跟着劝着。   许是出够了气,崔老爷子才丢开扫帚,对着想搀扶着崔行起身的两兄弟,他吼道:“扶什么扶?他腿瘸了不能站起不成?”   这话一吼,崔万崔里都是赶紧着缩回手,待在一旁装聋作哑。   结果,以为有老娘有弟弟撑腰,崔行不满的嘟哝着:“我又没做错,贞儿进了富贵人家的大门,那是去享福的,我这个做爹的难不成还拦着不让她去享福……”   “够了!”崔老爷子怒吼一声,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屋内人,冷声道:“她真要去做伺候人的丫鬟妾氏,那她崔贞儿就不是我崔良工的孙女。”   说完,对着浑不记的崔行,也是咬着牙道:“而你崔行也不再是我儿子!”   崔行又被打又被骂,早一肚子的委屈怨艾,口不择言就道:“我本就不是你儿子……”   “崔!行!”崔老太尖声一叫。 第45章 (二更)   说起十六年前, 黄氏突然从娘家抱回一个婴儿,说是死去妹子留下来的,怎么都得抱在身边当闺女养着。   这件事除了小辈崔家的人都知晓,当时他们都以为就算老爷子同意了,崔行定是不会同意。   连自己儿女都不舍得给他们吃饱,更别说一个没关系的婴儿, 他怎么可能舍得剩下一口吃喝替别人养女儿?   结果很出人意料。   崔行不但答应养了, 还整整养了十六年,虽说对崔贞儿算不上好, 但也没缺吃少穿,也正是因为这样,崔家其他人反而更讶异,这也太不像大哥的性子了。   可其实呢,只有崔行自个明白为啥。   因为他看到才出生的崔贞儿时,就像是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虽然那个时候时候还小,可他是记得十分清楚, 他的亲爹去世留下守寡的娘亲带着他,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的哭, 差点都吃上土了。   后来娘改嫁, 带着他嫁到崔家, 日子是好过了些,爹也未亏待他,只是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特别不好受。所以看到了崔贞儿,虽然不想帮别人养孩子, 可又觉得崔贞儿何尝不是他?为了让心里好过,干脆也就留下来了。   这也就是为何他会收养崔贞儿的缘故。   崔贞儿不是他的闺女,而他不是爹的亲生儿子。   只是这件事,家中除了两老以及他之外谁都不知晓,在他脱口而出后,院落瞬间变得寂静,除了呼吸的声音外,什么都没。   久久过后,崔里搓手,“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崔老太慌乱否认:“什么事都没。”   她跪坐在地,用手扒着崔行,低声道:“跟你爹道个歉,快道歉啊。”   崔行这个时候也慌了,背后有些疼痛双腿有些发软,赶紧跪着挪过来,哀声道:“爹我错了,我真错了。”   并非真诚的歉意,无非是不想惹怒老爷子,毕竟老爷子手中抓着银钱,万一不高兴没他这个继子的份,那他找谁哭去啊。   崔老爷子又哪里看不出来,冷冷的俯视着,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这事我不管,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完,不顾众人甩袖离开。   “当家的!当家的!”崔老太喊了几声,也不似之前那般软弱,咬着牙就跟了上去。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梅氏叹气,“也怪我,早知道就不闹在家里来,闹得一家人都分了心。”   说归说,眼镜却是瞟着还跪在地上的大哥,哪里是她闹事,还不是崔大家个个都不省心。   起身站起,她道:“我得先回镇上,主子等着我还有事呢。”   “弟妹不留下吃顿饭?也能陪陪你那双儿女。”鞠氏道。   梅氏望了望里屋,没丝毫的迟疑,“不了,等下回吧。”   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没一会就听到牛车离去的声音,鞠氏听着就是撇撇嘴,这么狠心的娘,她也是第一回见。   一年难得回来几次,现在回来了连个面都不见,真够狠心的。   “二哥,我怎么有点糊涂啊。”   一旁,崔里凑向二哥身边,刚才的事他是越看越糊涂,大哥为何要说那句话?如果说是一时气急说的,那他也能接受,只是娘的反应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崔万转头,“哦?你看出什么来了?”   崔里挠了挠头,他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才问得呀,刚要说些什么,跪坐的大哥就起身,崔里也不好再继续问话了。   崔行只觉得一脸臊热,心里是又慌又怕,如果弟弟们知道他不是亲大哥,老爷子去世后是不是就没他家产?想打探又怕漏出破绽,干脆垂头跑了。   接连走了四人,剩下几个也没留着。   刚出了院落,鞠氏没忍住道:“四弟妹的心真不在这,两个小的面都不给见一见,她就真不想?”   自个生得孩子,就一个屋内一个屋外的距离,居然都不见上一面。   “二嫂还没习惯?”朱大英撇嘴,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早就习惯弟妹的淡漠,别说对一双儿女就是对自家男人,弟妹都没对自己主子来得看中。   不过谁让弟妹从小就是跟在主子身边的丫鬟,一辈子以主为重,哪怕现在已经还了她自由身,也改变不了这个认定。   崔小云在旁边听着有些好奇,她问道:“娘,四叔与四婶的亲事是谁撮合的?”   朱大英点了点闺女的额头,“女孩子家家问这个作甚。”   说完,她偏着头问着身边人,“说起来我还真没印象,二嫂你还记得四弟的亲事是何人搓得媒?”   鞠氏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后,才小声的道:“是爹。”   “爹?”   “阿爷?”   “嘘。”鞠氏伸出手指头,与向前同样的小声:“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你们千万别说出去。”   两母女点了点头正要保证,身后便传来阴恻恻的一声:“我倒是好奇,夫人是从何而知。”   鞠氏听着熟悉的声音就是吐了吐舌尖,话也不说提着裙摆就往屋里跑。   崔万冷哼哼,夫人可真是会瞒,当初定是听了爹和他的墙角才会说出这话,迈着步子就是追上前。   朱大英瞧着跑开的两人,又是摇头又是羡慕,“瞧瞧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像是个孩子。”   崔家四兄弟,朱大英最羡慕的就是二哥这一房,两人成亲后的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偏偏没有吵没有闹,反而恩爱得不行、甜得流蜜。   等有了捷之后,捷之年纪岁小、头脑却很聪明,反而两个当父母的越来越幼稚,这份初心,让人看着就羡慕。   朱大英忍不住道:“小云啊,以后找夫郎就得找你二叔这般。”   崔小云眼珠子转了转,双手捧着肚子就道:“娘,我有些饿了。”   “对。”朱大英立马忘了前言,步子迈快了几步,“家里饭菜早就做好,咱们快些回去别凉了。”   等回到家,饭菜还是温热的。   余氏从灶上端着盘子上桌,“想着会耽误些,我就在灶上把饭菜热着了,味道差了些不过天凉吃热菜好点。”   “能吃就行,还管什么味道。”朱大英说着,对二儿媳是越来越满意。   在众人没察觉之际,他们的桌面上从最开始只能勉强吃饱,到慢慢的变成顿顿能饱肚,接着又多了些肉荤,现在还开始琢磨饭菜的美味。   可以说日子是越过越好。   就连饭时有路过的乡亲,都会忍不住抬头嗅上一嗅,馋得差点流口水。   “爹,我在码头结交了一个兄弟。”   刚刚放下筷子,崔实就忍不住开口,其实在回家后就想说的,只是老屋那边有事,他也只能忍着兴奋忍到现在。   “好事,在外多结交几个朋友是好事。”崔里夸着,虽然不说他是真觉得二小子变化很大,如果换成是他,怕是都做不到二小子那般好。   “我那个兄弟是码头的工头。”崔实介绍着,“这不是马上要来一批船么,他想着再招几个短工,问我有没有人选推荐下。”   崔里脸上变得认真,“这是好事啊。”   “工钱怎么算?”朱大英问道。   “一日三十五文不包吃,工钱日结大概能做十五日。”崔实说得不带犹豫,这些他都是事先问好,“一共要十来人。”   “二弟,这种好事可不能便宜外人。”刘氏没忍住开口,家里肯定没人回去,可是她有娘家兄弟啊。   朱大英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二哥,人选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崔小云问道。   小妹一开口,崔实就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就是想让小妹给出出主意,“其实码头要得人多,我那兄弟给了我十个名额,只要有力气不偷懒就成,我一时拿不准就想来问问你。”   崔小云沉思了一会儿,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我这里有两个法子,怎么选由你自个。其一,码头上的活比其他活计工钱要来得高一些,一般工钱大概在二十到二十五文一日,你完全可以用这个价钱招收十个短工,差价能落入自己荷包。”   “撕!”   “这也行?!”   “一个短工差价能有十文,十个就是百文,十天那就能白得一两银子!”   倒吸的声音连连响起,崔实却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就是二十文一日的短工也会有人抢着去。”崔小云接着道:“你也无需诓骗他们,就是直他们也都是心甘情愿。”   “这个我懂。”崔里插话,很费力的说道:“就跟码头的掮客一样,镇上有不少人以介绍活计为生,三十文伙计他们二十文找人来做。”   崔实微微沉鸣,其实他也知道有这种,只不过总有些做不来,说他矫情也好说他愚蠢也罢,可是去码头扛重活的那些汉子又有几个家中不缺银钱的?换成是他明明该得三十五文却只能拿到二十文,那感觉真不好受。   “那二哥要不要听听第二个法子?”   崔实点头,“你说。”   崔小云勾起唇角,其实第二个法子很简单,简单得有些粗暴。   “那你便将这十个名额交给村里吧。”   “????”所有人猛地抬头,这是何意,就这么让出去吗?   “就这么让出来。”崔小云点头,什么好处都不要,白白的送,当然也不是随便的送,总得找些有力气肯干活的汉子,人家兄弟是好意,他们自然不能把麻烦送过去。   朱大英急得心痒痒,“小云有什么你就直说,说一句撇一下,我听得难受。”   崔小云轻笑出声,也没藏着掖着。   “因为我们得收买人心呀。” 第46章   为何要收买人心?有这个必要吗?   其实崔小云之前就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崔三房发家起身是必然的事,到时候绝对会吸引一些好的坏的关注。   如果想要日子过得顺心一些,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拥有一批拥护者。   她之前的想法是顺其自然,哪怕很想收买人,就目前的情况她也没必要拿出一部分的银钱或者帮着其他人去发家致富,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真要在村子里过得不顺畅大不了直接搬到镇上去住。   当然, 这是之前的想法,现在听到二哥说得招工的事, 她反而觉得能利用一把,山沛村是大村,村子里的人家少算也有百来户,每到秋冬田地里无事村里的汉子都会外出寻短工的活,其中有绝大部分都找不到,找到的都是些又累工钱不高的活计。   在码头当短工,绝对是最为上等的活计, 真要放出话,她保证不少人都会上赶着来说好话攀关系, 而得了好的人家, 不就会念着他们的好?真要出了什么事也会站到他们这边。   最大的感官就是章涡。   修屋之前, 对于章涡村民只有一个感官,就是个小混混,整日里游荡到处偷鸡摸狗,远远见着都会躲一躲。   哪怕分家之后, 明明变了一个性子乡亲们都不敢离得太近。   结果呢,一锅红烧肉彻底让乡亲们改观,现在外面谈起,都只觉得章涡变好,小伙子人不错特大方。   仍旧有人诋毁,却多了不少帮着说话的人。   “有必要吗?”刘氏小声的道,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让出去,真有这个必要?   崔小云望着她摇头,“没必要。”   本来就不是必须的事,她是觉得送不送都成。   送了,他们在村子里的地位将会越来越高,甚至超越村长,毕竟这次是十个名额,下回说不准还能有呢?为了一个伙计的名额,谁都不敢找麻烦,真要有不识趣的人,他们不用动手,都会有人主动来帮忙卖个好。   不送,也没损失,有银钱总会有地位,或许会听到一些眼红嫉妒的声音,大不了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也无所谓。   崔小云对着还在沉思的人道,“名额是二哥弄来的,由你来选。”   这话一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崔实身上。   有人觉得送吧,毕竟是待了半辈子的村子,就算偶尔也会乡亲过过嘴皮子,可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盼盼的,但凡他们家有个什么事,都是会放下原先的成见过来帮把手。   虽然也有那着特别极品的人家,可更多的却是醇厚的老实人。   当然也有不想送的,尤其是刘氏,就算赚个差价都好过送出去啊,这不是白捡的银子都不要吗?哪怕银子到不了她的手里,都不想这么白送出去。   不过,爹娘都没出声,她也不敢出声。   许久过后,崔实才抬起头,脸上带着坚定,“赚取中间钱我还是做不出来,不过送得话,还是只送五个名额,剩下的五个我们家里分了吧。”   崔小云浮现笑意,二哥真的很出乎她的意料。   接下来名额怎么送,家里又是怎么分,就与崔小云没关系,她乐意全程当个旁观者。   她只知道,当这五个名额的消息传到村子里,几乎是沸腾了。   今年的短工很难找,出去十人都不一定有一人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工钱也给得不高,已经有人打算着这个冬季一家人节衣缩食渡过这个难关。   结果现在突然听到有这么一个好活,立马就有人跑到崔三家来问,就怕来迟,而且来的人也都特识趣,个个手里拎着篮子带着礼。   朱大英不是没眼界贪婪的人,对着这些礼她没收,哪怕加在一起是个很大的数目,她也忍痛拒绝,而是拉着来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夸起了自己儿子。   “咱们家二小子特有本事,这才去码头多久?就和工头称兄道弟,人家专门给他几个名额,可不就是在关照他么。”   “咱们家二小子就是好心,顾着乡亲们,不然这些伙计拿去卖也能卖出不少钱呢。”   “他兄弟惦记着他,他也不能忘本,介绍过去的人都得老实肯干才行,就像他一样,咱们家二小子虽说以前有些呆,可干活勤快呀。”   朱大英是不住的夸,周边几个妇人也跟着不住的连连附应,跟着将崔实夸成花一样,完全忘记了以前谈起崔三家的两个儿子都是木讷的话。   不过,说起来她们也真的佩服,不声不响居然在码头站稳了跟脚,真不比崔家老爷子来得差,果然是爷孙。   而且却真是惦记着村里人,五个名额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谁家都能找出五个汉子来,如果崔家想这五个名额他们自己家都能占全了。   如果不是惦记着村里,又哪里会白送出来?   这般想着,夸着的妇人们不知不觉也认真起来了。   这边在聊着说着,崔小云也没待在家中,这个时候待在家里准得当成靶子,到时候又会把话题谈到她的身上,不如去村里转悠几圈,正好着作坊那边的树皮不够,她去山脚扒上一些。   背着空篓子,山脚那处来了不少外人正在建窑,崔小云没选人多的地方,而是去了北边的山窝,那里有个小树林,还有些野果子,味道酸甜酸甜很不错。   虽然不想承认,但来这个小林子也是因为酸甜果子的缘故,几天没吃有点馋了。   迈步入了小林子里,却不想前面已经蹲着一人,因为草木遮挡的缘故只能看清有个身影,崔小云微微停下步子,当下就决定转头离开。   不过有人的速度比她更快,她还未转身,蹲在草丛里的一人就已经转过来。   “是你呀。”崔小云惊喜。   章涡却是微微蹙着眉头,手里抓着一把红果子,是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被人抓到摘果子吃有些小尴尬,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好吃……   顿了顿,他举起手中的果子,“我家骡子看这口。”   “……呵呵。”崔小云僵笑着,有些不知道怎么接,难不成她要说:我和你家骡子一样,也爱这口? 第47章 (一更)   一阵寂静之后, 崔小云并未转身离开,而是走上前道:“玲珑锁打开了吗?”   章涡起身,他点了点头,带着一些些的得意:“自然。”   不过他并没说,是花了不少时日才打开,更是待在镇上客栈整整两日, 才完全解开了玲珑锁, 等刚回到村子里就被老村长抓个正着,对着他是破口大骂, 躲着不见两日,家里无数烂摊子都堆在了老村长身上,确实有些不该。   “你猜里面装得那个是什么?”崔小云忍不住问道,其实她是打算等章涡主动问她的,正方形玲珑锁不是主题,里面放着的才重要。   “一颗木球?”章涡说着,从衣兜中拿出一颗圆形的木头, 很小一颗,打磨的很圆。   崔小云嘴角浮现笑意, 她略显神秘的道:“不仅仅是木球。”   章涡凝眉, 全方位的打量了一番, 又用手指指腹摸了下,发现在某个位置有些很细微的裂缝。   眼里带着惊讶,章涡抬眸道:“这也是玲珑锁?”   崔小云笑意是越来越深,“这是圆形玲珑锁, 组装好后经过打磨,然后才看不到有裂缝的存在。”   章涡听着,手掌慢慢攥紧,“我能拆开。”   “那就拭目以待啦。”崔小云轻笑出声,然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小尴尬,她随意指了一个方向,“我去摘些树皮。”   章涡没选择离开,而是跟上前,“我帮你。”   树皮有些还剥,崔小云试着几下也能剥下来,倒是章涡拿出一把匕首,剥了一些,将树皮放在篓子中,里面还放着些麻头及敝布,面上不由出现了疑惑的神色。   崔小云见着,也没瞒着:“这是做宣纸的原料。”   “你居然会造纸?”   崔小云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想,试了些法子都失败了。”   章涡一手拿着树皮,微微沉鸣,好一会儿才抬头道:“那我告诉你一个法子如何。”   “你会?”崔小云惊讶。   章涡点了点头,看到篓子里的东西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造纸的原料,待确认之后他对崔小云是更加的好奇了,玲珑锁、崔家近段日子的变化,再有就是现在的造纸。   不过,人人都有秘密,他也不想追究,而是直接道:“原料经过挫、捣、炒、烘后,制浆处理后水悬浮液……”   缓缓而道,说得法子比崔小云知道的更为清楚详细,同时崔小云总觉得这个法子造出的宣纸会比她知道的要来得好。   “记下来吗?”   崔小云点头,并没有客套的拒绝,而是道:“记下来了,等我回去就试试,如果真能行,这份生意我分你一半。”   章涡轻笑,“不需要,只是顺口一说罢了。”   崔小云没说话,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真要能成她肯定不会将生意全占的。   篓子塞满,崔小云也不好再多待,背着就要离开,只是再离开之前有些不舍的望了望野果子。   章涡的视线跟着她落在那片野果子上,弯身摘了不少,“其实我先前有句话说错了。”   崔小云不解:“嗯?”   章涡将几串野果子放进篓子中,“不是我家骡子爱吃,而是我挺好这口,你可以尝尝味道不错。”   崔小云笑得双眼弯成月牙,轻快的道:“好巧,我也爱这口。”   ……   五个名额的事在村子里发酵的厉害啊,崔三家也没拖着,在第二天就已经将人选选了出来。   其中两个,是和崔三家一直交好的两户人家,乡亲们知晓后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平日里关系那么好交情又深,也能理解。   而剩下的三家,却是极少和崔三家有过结交,这就令村子里的人想不通了,多方打听后,才知道原由。   “听说,是崔三专门跑老村长那一趟,就是去打听村子里谁家日子难过。”   “说起来,崔三家确实心上善,成寡妇家里就一个儿子,没田没地族里人又不管,平日里只能去打打零工,还能勉强饱肚,冬季活不好找,每日冬季后他们娘两都瘦得可怜。”   “还有六子家,爹娘早早没了,半大的小伙子还得拉扯下面两个弟妹,之前想着要不要带些粮食给他们三,别是熬不过这个冬。”   “状子家不是,你们说他爹娘怎么就怎么狠心?一大家子就供着小儿读书,说是一定会高中,结果呢?都已经二十来岁的人,连个童生都没考到,家里大儿都快饿死孩子了,还做着梦。”   秀婆子听着周边人的叨叨絮絮,是满意的不行,本来还怕有人没得到名额会怪到崔三家,好在都是说着他们心善,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她最后道了一句:“崔三家心善,儿女都有本事,这次能要到这么多名额,止不住下回也能有呢?”   果然,话音刚落,个个都是挺直了背脊有些紧张起来。   秀婆子的话没错呀,真要还有下次,谁不准就能轮到他们呢?这段时间一定要和崔三家打好关系才行。   崔三家却不知道这些婆子妇人想的什么,而是正接待着三波客人。   成寡妇带着儿子、六子带着两个幼小的弟妹、状子带着媳妇,他们三户算是在村子里过得最贫瘠的人家,却还是拎着篮子来道谢。   这三份礼对崔家来说并不大,可对于三户来讲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朱大英这次选择收下,他们帮了人家忙、人家来送礼道谢,这也是一种人情世故,礼她怎么都得收,有时候收下反而更让对方安心。   “实小子出门前就与我说了,让你们明个早上与他一同出门。”   “婶子,我会好好干的。”六子率先说着,别看他瘦小,可力气还是有,不然也不会独自带着弟妹生活,哪怕生活得很苦,却还是好好的养到现在。   “是是,我家小子有力气,绝对不会给崔实丢脸。”成寡妇赶紧开口,身边的儿子闷不做声,却也是重重点头。   站在两母子旁边的夫妇都是木讷的性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跟着点头。   朱大英对这波人挺满意的,“成,那你们就好好干,实小子说了这次招得人多,十天后肯定会走一批,但活要干得好,工头也会留下一些人做长工。”   “当真?”   “我会好好干的!”   几人瞬间激动,短工和长工的区别很大呢,真要当了长工,等熬个一年半载就能翻身,家里也不用过苦日子了,简直比下地种田还要来得挣钱。   激动的同时对崔三家更是感激,已经做好了等工钱拿到就来道谢的准备。   几人又说了些哈,便一同离开,等人一走朱大英灌了一口温开水,她道:“真爽快啊。”   嫁到崔家这些年,外人对她的评价就是火爆脾气、不讲理、泼辣等等,就比如说先前因为闺女的事,去崔大家大骂,等崔大装个可怜,就旁人都会站在崔大那边,那个时候她真是气得要死。   可如今风向全变了,不管是以前帮着她的还是不帮着她的,这几日对着她都是一脸笑开花的神色,果然闺女的法子好,虽然少挣了些银钱,但是日子过得舒畅啊,现在只要出门碰到人,对着她就是夸家里儿女有本事呢。   又灌了一口温开水,朱大英对着两个儿媳道:“你们带好信了没?让你们娘家兄弟准时去到镇上,可不能给实小子拖后腿。”   “娘您放心,我哥说了会早些去。”余氏应着。   刘氏慢了一拍保证:“我家兄弟也是,绝对不会让二弟丢脸的。”   朱大英满意的点了点头,十个名额五个给了村子里,还有五个就家里分了出去,两个儿媳一人一个,给了老爷子两个再有就是二房一个。   如果不是知道了她娘做得那些烂事,这次分名额怎么都会给自家娘家留一两个,只是现在她气都没消呢,绝对不会把这些好事让出去。   第二日大清早,天还是微微凉,崔家门口就候着三人。   等崔三家的大门打开时,三人都冷得有些发抖,崔实便道:“你们也太早,以后晚点来,我们一同坐王叔的牛车去。”   “不了不了,今日你带我们去,明日我们便走着去就成。”   一人开口,剩下两人跟着点点头,虽然崔家已经包了牛车,可他们也不好意思白坐呀。   崔实劝了几句,到底没再劝,便一起上了牛车朝镇上去。   崔家自然不是为了崔实包下的牛车,同行的还有去作坊的崔里和崔小云,正好作坊就在去镇上不远的郊外,每日都要过去干脆就包下了牛车。   起先他们还有些不舍得,还是崔小云说挣了钱不好好享受过日子,那挣来银钱又有什么用?   虽然还是不舍得,不过想着让小云每日走那么远去作坊,都有些不忍心,便干脆听着小云的意思包了下来。   到了作坊,两父女下了牛车,崔小云有些迫不及待的跑进小屋开始琢磨起来,章涡告诉她的方子要更复杂一些,不过却很详细,几乎每一个步骤都很清楚。   从这日开始,崔小云就一直带在小屋,每日清晨来夕阳落下才归屋,整整五日之后,小黑传来了惊喜的声音。   在外面的崔里听到,赶紧跑了进去,门刚刚打开,就有些热意袭来,小屋里烧着炉火烘烤着半干的宣纸,而此时的崔小云正撕下一张,很显然是成功的。   “真成功了?”   崔小云递过去,“爹你看看。”   崔里颤抖着双手接过来,越看越欣喜。   家中虽然说不上富裕,却也是从小被爹带着识字,更是多次去过书铺买纸,对于宣纸的品质他大概也能分辨。   就他手中这张,就算达不到上等,中等绰绰有余啊! 第48章   造纸成功让崔三家是又惊又喜, 他们从一开始是没想过真能造出纸来,毕竟从杂记里看都的方子,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只是小云想试就让她试试而已,却不想现在会带给他们这么大的惊喜。   “这纸比我们买的要好。”朱大英拿起看了看,之前画画册买宣纸就是她和小云去的, 买的是次等, 十几文一刀。   这个看着要好上不少,就是有些太透了。   朱大英又道:“会不会透了些?”   她的疑惑也是崔里最开始的疑惑, 只不过在第一时间就被小云告知,他便抢先着回答,“你这只是半张。”   说着,拿出两张纸叠在一块,原先还有些薄的宣纸正正好。   “因为要做成花笺,所以是故意做成这样。”崔小云开口,然后从旁边拿出一个事先刻好的印章, 沾了些调制好的墨汁,在一页宣纸上引出墨绿色的竹子纹路。   等墨绿色的墨汁干透, 再叠上另一张宣纸, 因为有些透所以下面的竹子纹路很明显的印了出来。   “这就是花笺?”   “真好看!”   “还不算成品。”崔小云脸上带着笑, 不过后续没什么困难,很好解决。   这时,朱大英看了看周遭,正好家里人都在, 她便道:“先前都说了,你们三个自个挣得银钱自个拿着,这次也一样,别眼红你们小妹,要真想挣大钱就自己想法子。”   这话一说,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淡了。   两兄弟是连连应着,余氏是怔了怔,随后又笑得更欢,她看得清明,如果她是小妹怕是也不希望别人来占便宜,同理如果她男人以后赚了大钱,她也不希望白白送给其他人。   再说了,宣纸花笺肯定会从码头走货,那她男人不还是能挣一笔介钱?说起来也能沾沾小妹的光。   余氏笑得欢,刘氏的脸却僵硬了,所以她这是白高兴一场?看着好东西结果一文钱都得不到?虽说是小妹做出来的东西,可谁家里不是先紧着儿子?谁不是把好处都给儿子?怎么到了爹娘这,就都顾着小妹呢。   心里有些苦涩,却只能硬生生憋着,不憋没办法,不止爹娘对小妹好,就是她男人也一样,这段日子崔庄一直在跟她置气,就是想吹吹耳边风都不成,她算是看明白了,要想在这家里过得好,那就一切以小妹为主呢。   宣纸造了出来,弄成花笺并没费多长功夫。   第一批崔小云就做了一刀的花笺,比起镇上的淡墨花纹,他造出来的不止样式新颖而且弄出不少颜色的样式,其中有几款还撒了些金箔,更加好看。   这一批一共三种不同的款式,崔小云没选择卖,而是送人。   她计划是镇上每家书铺和书塾都送三张,码头上过往的船商选中大型得商船送三张,再有张媒婆那里,她去的高门大院多,手上也送了一批,由她选择怎么送。   崔小云还从中拿出了三十张,在某日悄悄的去了小树林,送给了章涡。   一切走向都很好,已经能预知会收到多少订单,却有一点出乎人意外。   张媒婆收到花笺的隔天,就匆匆赶到了山沛村,看着她气喘吁吁着急的模样,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一问,都懵了。   “做媒??”   张媒婆好不容易平息喘气,连连点头:“可不是么,我这次来是给小云做媒的。”   “我??”崔小云反指着自己,这也太突然了吧。   “是哪个人家?”朱大英赶紧着问,虽然相处的次数不多,可她也大概摸清张媒婆的品性,如果是不好的郎儿,张媒婆绝对不会开这个口。   带着些许的期待,朱大英更加迫不及待了,“你赶紧说说,是哪家的郎儿?”   “你先让我歇口气。”张媒婆拍着胸前,牛车停在村口,这一路她都是跑着来的呢,长吁几口气后,她才道:“镇山的慈义书铺你们知道吧?”   朱大英点了点头,“自然知晓。”   慈义书铺是镇上最大的一家书铺,而且还不止一家,细算算镇上像是开了五六家不止。   “难不成是慈义书铺的公子哥?”余氏好奇的道。   “不会吧?慈义书铺可是大户,在镇上可是能排得上名号。”刘氏有些不确定,她倒是没什么坏心思,巴不得小妹嫁得好,小妹嫁得好才能拉扯娘家不是,只是慈义书铺那么大,真能看上农家女?   不止刘氏这般想,其他人也是这般想着。   “不是。”张媒婆摆了摆手,她直言:“是慈义书铺的大掌柜。”   朱大英蹙眉,期待的心思不由降了些,以前对于镇上的小伙计他们都满意的不得了,可现在别说是小伙计了,就是个大掌柜他们都没那么高兴,掌柜说起来好听,还不是给人家干活的?一个月大不了就几两银子的工钱,还没他们家小云挣得多呢。   再说了,‘大’掌柜,能做到这个位置能力肯定有,可年纪肯定也不会太小,几个大掌柜不是三四十岁的?   朱大英想着就是摇了摇头,不过看在张媒婆的面子上还是没直接拒绝,而是问道:“老姐姐,我听着也不像是良配?”   “唉,你们对慈义书铺怕是没了解过吧?”张媒婆问着,随即又道:“要真是这么简单,我会急匆匆的赶来?”   “难不成还有什么原由?”   张媒婆先是抿了口热茶,才缓缓道来,“慈义书铺在镇上算得上是百年老铺子,却也不是一直风顺,就在前些年……”   原来,慈义书铺的家主袁老爷膝下只有一儿,儿子成婚后就独有一女,想了许多法子仍旧没能再有子嗣,袁家在这里算是断了根。 袁老爷虽想要孙子继承家业,却也不是重男轻女的性子,既然只有这个命那就认了,便在孙女七八岁之际寻了个品性好的孤儿培养着,就想着等孙女长大后让孤儿入赘袁家,也能将血脉延续下去。   孤儿姓施名沛,品性不止好本事也大,成年后便接管了袁家的一些事物,将慈义书铺越做越大,几年前闹出一些丑闻,差点伤了根基,袁老爷更是气愤过度倒下,还是施沛扛下了所有,硬生生渡过了危机……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不止朱大英糊涂,其他人更是糊涂,如果说来提亲的施沛,可人家不是袁家的上门女婿么?可如果不是施沛,怎么说了半天提亲的人还没出来?   “别急啊,你们听着我往下说。”张媒婆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得先说说袁家的丑闻,还得从袁家独女身上说起……”   袁家就这么一个独女,家里是宠着惯着当娇女养着,结果养出个胆大包天的性子,因为从小读书的原因,袁家独女看不上商人独爱书生,一次上山烧香,偶遇一穷书生,两人暗中有书信来往,日子长了就忍不住寂寞,难免发生了些丑事。   “……那穷书生却确实有些财气,考取了秀才,只是可惜一次意外跌落山坡,人虽然没事却瘫了,这样的人袁家又怎会把独女嫁给他?却不想穷秀才家里为了攀附上权贵,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袁家独女身上有的胎记,并扬言说还有了穷秀才的孩子,袁家就是想不嫁女都难。”   “……这人家也太糟心了吧。”朱大英说着,对着一直沉默的闺女给了个眼神,像是询问她的意思。   而崔小云却津津有味的听着故事,有曲折有反转,比小说还带劲。   “袁家嫁女、丑闻满天飞、袁老爷也是被气得起不了身,家中商业差点毁于一旦,最后多亏了施沛。”张媒婆说着就是长叹一声,唏嘘着:“许是看清家中无人能依靠,为了能护住家业,袁老爷在去世之前,让施沛入了袁家的家谱,成了袁家过继的儿子,改名袁沛。”   “还真是袁家少爷呀?”刘氏惊呼,就算过继那也是儿子啊。   张媒婆对着朱大英道:“老妹子,我说得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袁沛这人本事是真不小,家中人口也简单,上头虽有一父一母却不管事,只要嫁过去日子好得很。”   朱大英本来是真没这个意思,可听着张媒婆的话,感觉挺有道理。   如果袁沛没本事,又怎么能让袁家起死回生?家中也确实简单,没有烦人的兄弟姐妹,更没不好相处的妯娌小姑子。   再说慈义书铺,以后肯定会是袁沛的,家业也太嫁过去保准能过上富裕的好日子。   “婶子,那袁家独女现在如何?”崔小云问着,比起袁沛她更想知道后续。   “还能如何,后悔着呢。”张媒婆撇嘴道:“婆家那么一大家子人有得她烦,更别说还有一个瘫在床上的相公,就算有丫鬟伺候着累不到她,可以前的诗情惬意早就没了影,她又哪里能接受的了。”   “也是该,家里明明给她定了亲事,还在外面有私情。”刘氏啐了一声,那么好的家世落到如今的地步,还不是自己作出来的。   朱大英有些顾虑,“虽说袁沛现在是袁家人,可有袁家独女在怎么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要是她在生个儿子不就能威胁到袁沛的地位?”   袁老爷这个当外祖父的去世了,可袁女的爹还在,真要心疼以后出生的外甥,再把袁沛从族谱上划出去,那不是什么都没了么?   “这点你就放心,袁家独女未婚先孕,是大着肚子嫁过去的,许是太过惊慌还是怎么得,不到五月孩子就没了,因为没及时叫来大夫拖得太久,袁家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以后也怀不了孩子。”   一个不能生的外嫁女,怎么都威胁不到袁沛,更别说袁家除了去世的袁老爷个个都不是经商的料,真要赶走袁沛,怕是不出三年慈义书铺就会消失在镇上。   “这么说起来,真算一门好亲事啊。”刘氏忍不住的道。   余氏跟着插话,“听着是不错,不过最好还得再摸摸那人的品性。”   “是的,袁家找我来做媒,我直接让他们先缓缓,趁这个空挡咱们先了解清楚,婚姻是大事绝对不能仓促。”张媒婆也是这个意思,有些东西面上好看私底下却脏得很,还得自己眼见为实。   “那成,我们再看看。”朱大英点了点头,恨不得现在就去探探情况。   倒是崔小云饶有兴趣的道:“我倒是好奇,袁沛为何会向我提亲。”   “……”朱大英脸上一僵,这话有些太直接了啊,别说她听着就有些不好意思,闺女说得也太顺口了。   不过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袁沛就算是被过继的,那也是袁家名副其实的少爷,为何会突然找上他们这户农家人?   不是觉得自己不够好,而是没几个大少爷会娶一个乡下出生的姑娘为妻。   “是因为花笺吧?”崔小云说着,二哥送花笺给镇上所有的书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前天的事,今日袁家就有了提亲的意思,袁沛这人还真是不简单。   朱大英脸上瞬间不好看了,这是什么意思?是为了目的娶她家闺女?   “不过这也是好事,他开书铺小妹做花笺,正好配一对。”刘氏小心翼翼的说着。   朱大英脸色仍旧不好看,张媒婆起先还没想到这块来,细想想还真是如此,带着目的性的提亲,哪怕条件再好,也有些难以接受。   唯独崔小云,嘴角带着浅笑,让人看不出她的神情来。   袁沛是谁她其实知道一些,书里的大反派,居然会向她这个炮灰来提亲,剧情的走向是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第49章   最后亲事并没有定下来,有说好也有说先观望观望, 毕竟袁沛这人他们从未接触过, 谁知道有没说得那么好。   朱大英当天就邀着鞠氏一同去打听打听, 几个妯娌之间她是觉得二嫂的眼光最好, 不然怎么会找到二哥那样的好相公。   这次她并没有打算带着小云一道, 张媒婆说了那人长得特别俊俏,可别把小云给迷住了,是个品性好的还行,要是品性不好小云被迷住喊着要嫁,那她找谁哭去?   两人去镇上转悠一圈,等回来时脸上明显带着满意, 虽然没直言着去夸,可神情还是表露了出来。   “真不错?”崔万斜靠在椅子上, 像似随意着问道。   鞠氏剥着橘子,点了点头:“比你年轻那会还要来得俊俏。”   “嘁。”崔万嘲讽了一声。   鞠氏拌下橘瓣吃着,她笑眯了眼:“你嘁什么嘁, 当年要不是看你长得好, 我才不会央着爹娘嫁过来呢。”   崔万冷哼,可眼底里却带着笑意。   “不过呀,人是好看了些, 可瞅着有些严肃。”鞠氏说着,她第一眼见到崔万也是冷冷清清的性子,却不会令人慌乱,这次见到袁沛, 冷得有些发颤。   “那便再看看吧。”   鞠氏点了点头,“我和三弟妹也是这般想的,那郎儿长得太好看,怎么着都不能先让小云瞧见,得等我们摸清他的脾性先。”   崔万扬眉,“你当小云与你一般只注意颜?”   鞠氏嗔了他一眼,“我要不注意颜,又哪里会嫁给你。”   “……”崔万闭嘴,耳尖有些微微发热。   “爹娘,捷之长得可好看?”一旁正拿着毛笔书写的孩童昂着头问着。   崔万刚要搪塞几句,鞠氏就迫不及待的道:“当然好看,比你爹爹还要来得好看。”   崔捷之双眼发光,“那我这么好看定能娶到媳妇,为何还要苦练书法、奋苦识字呢?”   鞠氏的笑意变得僵硬,这话她得怎么答?不由侧头求助的望着相公。   崔万勾起唇角,阴恻恻的道:“不如何,谁让我是你爹爹,我让你作甚便作甚。”   “……”崔捷之嘟嘴泄气,握着毛笔老老实实的练着字。   连着几日朱大英与鞠氏都往镇上跑,难免有些话传到了其他人耳中,其中就有崔贞儿。   崔贞儿此时的日子不好过,因为之前采买嫁妆的事得罪了杜三,虽然仍旧能住在镇山可杜三根本不管她的吃穿,跟没再费力让她见到詹家的少爷。   没了杜三的使力,四婶又不帮忙,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拿着还剩下两三两银子在镇上不知所措。   结果正当这个时候听娘说慈义书铺的少爷相中了崔小云,已经央了媒婆上门提亲,那一刻她真的是气往上来。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费劲心思也不过是去当丫鬟,而崔小云就能当慈义书铺的少奶奶?   “小云真是好命,家里突然多了进项不说,实小子更是在码头混得风生水起,现在连镇上的大少爷都要……”   “够了!”崔贞儿厉声打断,她最不耐烦听这些了,除了只会让她觉得烦躁更是嫉妒,她本以为等当了詹少爷的妾氏,就能风光的出现在崔小云身前,哪怕没名没份可她能穿金戴银,是农家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生活。   可现在呢……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贞儿?”黄氏被吓了一跳,想安抚又不知道怎么安抚,只能磕磕巴巴的道:“你和她不同,没必要……”   “有什么不同?”崔贞儿怒视着她:“不都是崔家的女儿吗?凭什么她能嫁到镇上当少奶奶,而我费尽心思最多也只能当个妾氏?”   “……”黄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崔贞儿讽刺一笑,“没错,我和她是不同,我没有一双疼闺女的爹娘,更没有本事的嫡亲兄弟,所以哪怕我样样比崔小云强,我也过不上好日子。”   黄氏心里苦涩,她很想说崔三家能有现在的好日子,是对亏了小云,可她不敢说,一旦她开了口,贞儿更会钻牛角尖。   崔贞儿回房,等再次出来便换了一身穿着。   上身直领偏襟刻丝缎袍,逶迤拖地宝石青色纱绣裙,梳着垂挂髻,插着一支流苏钗子,瞧着特别好看。   黄氏有些微微怔神,此时的崔贞儿与她记忆中的妹妹有些相似,那么娇嫩嫩的姑娘到最后却是被黄土遮掩,如今只剩下尸骨。   光想着就让她觉得难受,如果不是遇到了杜三,嫡亲妹妹又怎么会落到那般的下场,就连贞儿她也没能护好,真到了九泉之下,她是没脸再见妹妹了。   远门打开的声音,让黄氏猛地回神,她望着出门的人,问道:“贞儿你这是要去哪?”   崔贞儿回身瞟了一眼,“我出去走走。”   说完,也不能回应径直出了远门。   刚刚出门,周边就传来肆意的目光,起先还有些惧意,每次都是急匆匆的越过去,而现在崔贞儿已经敢壮着胆子瞪过去。   无非就是些肆意的目光、怪腔的调笑,这些人根本不敢真动什么坏心思,都是些怂货。   一路瞪着出去,崔贞儿来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书铺。   慈义书铺在镇上有几家,最大的便是面前这家,崔贞儿整理了下衣摆,然后款款向前走去。   刚进了铺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书香文,崔贞儿四处扫荡了下,并未见到她想见的人,便挥手招来了个伙计,问道:“你家掌柜呢?”   伙计指了指柜台里的人,“掌柜就在那,姑娘可是需要什么?”   崔贞儿顺着方向望去,脸上变了变,柜台里站着一个老者,哪里是她想寻的人,不免带着气道:“不是这位。”   伙计像是明了,却也没说穿,只是客气的道:“咱们书铺有三个掌柜,不知姑娘打算寻哪个?”   崔贞儿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她倒是很想直言袁沛的名讳,可又哪里好意思,书铺里人来人往她一个姑娘家要见个男人,说出去不丢死人么。   “姑娘?”伙计轻声唤了一声,随即道:“要不您告诉小的想要什么?小的给您找找?”   “要……要宣纸。”崔贞儿随意说了句,跟着伙计到了一旁挑着宣纸,磨磨蹭蹭的时不时转头往外望。   “姑娘,您挑好了?”   崔贞儿往回来,又指了指旁边的就砚台,“我再选个砚台。”   “好嘞,您看看中意哪个?”   心不在焉的又挑选个砚台,还是能见到想见的人,崔贞儿又不死心的带着伙计转到其他柜台边,等磨蹭了半天还是没见到人,她也只能放弃了,“就这些吧。”   “成,那小的就给您包起来?”   崔贞儿不耐烦的挥手算是同意。   伙计手脚利落的将东西包好,算盘打得作响,“一共三两四百六十七文,算您三两四百文五十文就好。”   “多少?!”   崔贞儿惊愕出声。   伙计面色不变,仍旧带着笑意道:“小的给您重算下,宣纸三刀三百文,砚台一两三百文,狼毫笔……加起来一共三两四百六十七文。”   “我……我。”崔贞儿急得有些说不出话,她是真没想到自己随意挑得东西会这么贵,可周边这么多人盯着她,她哪里好意思不付账?   肉痛得掏了掏荷包,掏空了也才勉强够。   崔贞儿真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人没见到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还没了。   拎着打包好的东西,揪着心离开。   却不想老天怜惜她一样,刚刚到了门口,送她出门的伙计就惊喜道:“大掌柜您来了。”   崔贞儿抬眸一望,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以为詹家小少爷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本以为崔小云样样都好,以后要陪伴一生的男人定没詹家少爷好看。   可现在……仅仅一眼,她就有些痴迷了。   对着痴住的人,袁沛只是微微蹙眉,便迈步越过,不想刚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的姑娘喊停。   袁沛没停,一旁的伙计有些着急,赶紧道:“姑娘有何时,您吩咐我就好。”   崔贞儿哪里愿意理会他,转身跟着向前跑了两步,“袁公子。”   瞧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崔贞儿着急道:“袁公子,我是山沛村崔家的人。”   果然,话音刚刚落下,前方的人停下了步伐。   袁沛回身,打量着这人,“袁家的人?”   崔贞儿脸带羞涩,她轻轻点了点头,轻缓又带着娇嗔道:“我是崔家大房的姑娘,是小云的堂姐。”   袁沛轻笑,“我知道。”   崔贞儿带着欣喜,“袁公子知道我?”   “当然。”袁沛带着些许的嘲讽,“崔家大房姑娘的名声可不小,先是抢了堂妹的亲事,现在上赶着进詹府当丫鬟,我如何会不得知。”   本还带着红润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明明面前人的声音那么的温柔,却又像是拿着一把刀刺进了她的身,痛得快要站不稳脚。   她的名声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吗?是不是詹家少爷也知道了她之前做得事,所以才一直避着她? 第50章 (修改)   崔贞儿完全不知道,此时的自己仿若疯了的再找存在感, 她放不下詹家少爷又被袁沛迷住, 满心的纠结, 却根本不想承认谁也不会选择她。   只是不断的自我安慰, 她样样都能比过崔小云, 注定她能过上富裕的好日子,这不会是她的错觉,因为从她住在镇上之后,就一直做着梦。   那个梦境一直伴随到现在,偶尔午夜时分,在她的梦境里, 自己不是一个乡下的土丫头,而是穿着绸缎带着金饰, 有丫鬟搀扶的主子。   时而游湖、时而参宴、时而依靠在一个高大男子肩。   她笃定这将会是她以后的生活,过得富贵、幸福、惬意。   失魂落魄的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詹家的角门处, 她多盼望能走进去, 哪怕是从这扇小门抬进去。   这时,一人走到角门敲了敲门,房门被打开, 里面一婆子见到来人立马就是笑了起来,并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去。   崔贞儿看着羡慕得很,别人能进她却不能进,真真是气死人。   不过, 刚才进门的那个婆子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进门的婆子的确是崔贞儿认识的人,不过只见过一次面,那个时候婆子身边站着的人是崔小云两母女。   没错,进门的婆子正是张媒婆。   张媒婆来詹府的次数不少,角门守门的人早就认识她,见她来了就往旁边的小屋引,并道:“我这就央人给你唤唐嬷嬷来。”   “不急不急,我等着也无事。”张媒婆边说边从篮子里拿出一小包的糕点递过去。   守门的人连连摆手:“每次都带东西过来,多破费。”   “就是一些小零嘴,你们帮我跑了路我怎么都得答谢一番,就是礼有些薄你们别嫌弃就好。”   守门的人笑得脸上皱纹堆在一块,她最乐意和张媒婆相处,瞧瞧人家话说得多好听,她要是能学到一点半点,哪会沦落到做个守角门,怕是跟着唐嬷嬷一般,当个府中的小管事呢。   唐嬷嬷来得要比以往快,前些日子托人给老姐妹带个口信,听说运气好能在过往的船商买到东珠。   正好她家闺女喜欢,大的买不起就买小一些,正好闺女过生辰送给她。   这次老姐妹上门,怕是买到了东珠,听闻消息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结果刚刚进门,张媒婆就道:“你别急,我家男人说了这段时间东珠价钱贵有些不划算,等过了冬几两银子能买一盒子呢。”   唐嬷嬷刚想说价钱贵都买上一些,可听到几两银子能买那么多,立马就是住了嘴,再有银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同样的银钱现在买一颗,以后就能买一盒,怎么选谁都知道。   见着老姐妹失落的神情,张媒婆略显神秘的道:“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唐嬷嬷坐下,带着好奇。   老姐妹那好东西不少,毕竟有个男人在码头做事,但凡遇到什么稀罕的好东西,绝对是比自家主子知道的还要来得快。   张媒婆便又从篮子里拿出些东西,被包得特别整齐,像是十分的看中。   不,肯定是特别的看中,不但包得好,就连老姐妹面上都很慎重,这么多年的来往,唐嬷嬷是肯定是老姐妹拿出得东西很贵重。   只不过,当东西打开,她还是有些懵。   “纸张?”   张媒婆瞪了她一眼,“真要是普通的纸张我会专门来找你?”   唐嬷嬷想了想也是,便将失望的神情收了起来,探头过去望了望。   这一望就惊艳到了,“这是花笺?”   张媒婆很满意老姐妹的神情,当即点了点头:“自然是的,绝对的稀罕货,整个镇上都没多少。”   唐嬷嬷没少接触花笺,在后院不管是夫人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写书信首选就是用花笺,只是不管价钱便宜还是贵,都没她现在看到的好看。   不由是点了点头:“果然是好货色。”   张媒婆特大方的递出十张,先将五张往前推了推:“这是给你的。”   唐嬷嬷并不满足,盯着剩下的五张,“要不,这五张也给我?”   府里那么多夫人姑娘,只有五张她都不知道该给哪个献宝。   张媒婆白了她一眼,“一共就这么些,五张还不知足?你也别惦记另外的五张了,我想拖你给我送个人。”   “送人?”   “你家小少爷。”   唐嬷嬷蹙眉,“怎么想着送给小少爷?”   “你忘记了?之前的画册还是你家小少爷出钱买的,怎么着我也想谢谢他。”张媒婆缓缓的道。   哪知话刚说完,唐嬷嬷就撇嘴,“这是其一吧,更多的还是为了花笺的生意?”   张媒婆瞬间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么,果然还是好姐妹了解她。   唐嬷嬷将花笺收拢,“成,等小少爷回来我就亲自送过去。”   “那就多谢啦。”   唐嬷嬷摇了摇头,随即打量着对面的人,说起来她们两认识这么多年,这段日子是真觉得张媒婆变化越来越大。   就像是更年轻了些,更自信了些,总有一种未来不可小觑的预感。   现在更是,有花笺在手,不管是她的生意还是替人做生意,必定是有个好前景,怎么都不会比她这个当奴才的强。   唐嬷嬷叹气道:“以后我得靠你仰仗了。”   张媒婆面上没什么得意的变化,而是笑着道:“可别,不管是你家儿子还是女婿,谁不是个个本事大,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这般说着,唐嬷嬷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正如唐嬷嬷所言,这门生意特别有前景,花笺才被送出去没多久,就被下了订单,崔实那时送完花笺,正在码头茶铺吃着午膳,突然冲来一群人就抢着给他下订单,等回到家时,都有些懵。   “定了多少?”崔家人都着急问道。   崔实眨了眨眼:“定了……好多啊。”   朱大英气得一巴掌拍着他的后脑勺,“好好说话。”   崔实说不出话,只能从兜里掏出一叠的订单,他磕磕巴巴的道:“都下了单,只是小妹没答应,我……我也不敢答应。”   少一些还好,这么多他连应都不敢应,就算知道应下能赚好多好多银子,可万一赶不出来,那他可赔不起。   崔小云结果订单看了看,价钱之前就已经定了出来,一两银子一刀,比起市面上还要便宜些许,但这只是进货的价钱,对比其他花笺就要来得贵一些。   结果送出去的书铺,十家就有五家有进货的意向,其中慈义书铺的订单最大,足足五百两的订单。   五百两对于她是什么概念?在农家可以一辈子无需担忧钱财,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哪怕在镇上也能买下一套住宅,当个镇里人。   原先就觉得袁沛这人聪慧,现在更觉得。   五百两的订单非常大,换成花笺就是五百刀,就她那个小作坊,怕是得三四个月才能完成这门订单。   也就是说,如果她真的接了下来,慈义书铺能领先其他书铺三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用这些花笺或许更多的利益和市场。   所以她说袁沛聪明,舍得、看清趋势、还想着要娶她!不仅聪明还有眼光,不过她还真不想和主角反派类得人玩在一块,还是好好当个不起眼的炮灰吧。   将订单全数看完,她道:“我数了下,所有订单加在一起一共接近一千刀,全数减掉十分之九,我们只接他们下单的十分之一。”   “那就是一百刀的生意?”崔里问着,细细算算,一刀是一百张,一百刀的话造纸倒是不怎么费力,而且还能挣到一百两,倒是不错的主意。   “那另外的十分之九就不要了?”朱大英有些舍不得,丢掉的可是九百两啊。   崔小云摇头,怎么可能会丢掉,无非是将这些银钱暂且放到那些人手中,迟早能拿回来。   花笺的生意不比木梳,她可是打算做长久生意呢。   “既然订单接到,那就麻烦爹招些人手。”崔小云提议着:“再有,我想去镇上买些签下死契的人。”   “买人?”   “不管是造纸还是木梳,有些不能让旁人知道的工序不可能一直由我们来弄。不如买下死契的奴仆,观察一段时日,只要嘴严就好。”   秘方拿在手里确实够谨慎,可代价就是她要一直待在小黑中亲自动手,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倒不如买人,有死契在手也算是一种保障,大不了分几人说不同的工序,真有一人背叛,总不至于所有人跟着一起背叛吧?   如果真要这样,那她干脆把眼睛挖了算了,反正眼瞎得厉害。   “我们家要卖奴仆了吗?”余氏有些不敢置信,他们以后就要当主子了?   “想什么呢,买人也是做活挣钱,又不是来伺候你的。”朱大英反驳一句,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她以后要当老夫人咯!就算不是来身边伺候,可是能被人尊称‘老夫人’呀。   光想想就激动,忍不住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买?干脆就明日吧?”   崔小云啼笑皆非,“娘,这事还得缓缓。”   “为何要缓?我瞅着明日就很不错。”   崔小云摊手:“因为我们没银子啊。”   “……”朱大英哑口无言,她怎么就把这个事忘了。   木梳虽然挣了个定金,可每日的工钱就不少,说起来还算亏着的,等木梳交货才能算挣钱。   而花笺别看订单这么多,可他们手中无货,别人又怎么可能先给银子?   这么算起来,他们真的没银子买人,当‘老夫人’的美事怕还得再等一段日子哦。 第51章   不过,奴仆现在买不了却能招工干活。   这次崔家商量着直接从村子里招人, 原先是不想着让村里知道他们在做生意, 倒时候不管是亏了还是挣了, 难免会多些口舌。   这次就不同, 经过码头五个名额的事, 崔三家在村里是被不少人拥戴着,最起码出个门都会是不是有人上赶着来说好话,不管是真心还是不真心,好歹听得高兴。   这次招人,崔小云打算直接招十人,按着她预想的速度, 十人再加上自己,一百刀的量大概一个多月就能完成, 等银钱拿到手就立马买人让自己解脱。   “小妹,这次招人能否让我娘家兄弟来?”   等所有事商定完后,刘氏便开了口, 上次去镇上就有一个是她娘家兄弟, 得了这门好差事,娘家人还专门托人送了些礼,话里话外就是希望以后有这种好事千万别忘了娘家人。   “我小弟脑子活人也能干, 真要过来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一旁的余氏有些意动,虽然自家哥哥在水上有小买卖,其实赚得并不是太多,而且天冷后水面上结冰, 到时候也没法做生意,不如来小妹的作坊做活,既安全又不会亏了自家哥哥。   不过,余氏并没有急着出口,而是摸着鼓起的肚子等着小妹的回应,她不聪明却识时务,如果小妹应了她肯定会跟着搭腔,可如果小妹不应,她绝对不会开口讨人烦。   崔小云微微沉鸣,过了一会儿没回复大嫂而是对着崔实问道,“二哥,你之前介绍去码头干活的人还能换一换吗?”   崔实被问得突然,回神过来后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工头大哥好酒,我请他吃上一顿即可。”   “那就这般,如果大嫂二嫂有亲戚要做活,就去顶替码头上的活计,被顶替下来的人去作坊做事。”崔小云说着。   刘氏脸色瞬间不好。   虽然码头上的工钱要多上一些,可码头上的活是短工,作坊的一看就知道是长工,两者相差不少,但凡不是太蠢的人都知道哪个好。   “那感情好,我让二哥也去,正好他能同大哥做个伴。”余氏笑语连连,不管小妹说什么,她都决定拥护到底。   说完后,余光扫向旁边的大嫂,心里是叹息不止。   大嫂也真是的,就算是再不满,也不能这般明显的表现出来呀,没看到娘和大哥脸上的神色都变了?   崔小云其实也看出来了,不过她没打算去提醒也不想过多的解释。   将嫂子们的娘家人招过去,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可真要以后出个什么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有得够纠结的,倒不如事先就禁止这种行为。   而且她对花笺有信心,真要以后供货足够,不是不能分些羹给这些亲朋好友,别得不说,就给他们出厂价进货的权利,转手卖出去不就是能得一笔?   当然她没打算现在说出来,她不是圣母,真要家中因为某些事产生了间隙,她不会舔着脸给那人将银钱送上门。   如崔小云所想,花笺确实很火。   火到詹箦文见到唐嬷嬷递上前的东西,他立马就认出是近段时日在镇上突然冒出的花笺,很少量的货,供不应求。   “是张媒婆央你带给我?”   张嬷嬷点点头,解释道:“原先少爷在她那里买过图纸,少爷可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   詹箦文拿着花笺看了看,当初的画册让他的荷包鼓了不少,这次又来了个新鲜玩意,他觉得张媒婆……不对,是张媒婆背后的人还真有些神秘,忍不住就有些好奇。   “小少爷,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詹箦文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些什么,如果在早先他肯定会对花笺感兴趣,可现在不会,花笺就是再稀罕,被那么多人盯着想拿下也不是个简单的事。   更别说,现在他的面前有个宝,这个宝只有自己发现,没人争没人抢,闷声赚大钱。   “少爷,章公子在酒楼等着您。”竹宣匆匆跑来知会着。   詹箦文立马起身,打算去会会那个‘宝’。   快速来到酒楼的包间,詹箦文刚刚进去,里面坐着的人便道:“你打算要多少?”   詹箦文下意识就道:“包圆!”   上好的银丝炭,还会发愁没地方卖?只要手中有货,代表的就是大钱。   章涡轻哼,“我傻?”   “当然不。”   章涡晃了手中的茶杯,“我也觉得。”   詹箦文本还有些没回神,结果章涡这四个字立马让他一脸悻悻然。   也确实,都说了有货就能卖出去,章涡又哪里会低价卖给他,再由他专卖出去?走上前提起茶壶,另一手似捧着给面前人道了杯茶,脸上跟着变得认真,他慎重的道:“不知章兄弟,能否带着在下一起做炭火的生意。”   “能。”章涡直言,“殷家商路再让出两成。”   詹箦文苦笑了声,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炭火的生意,怎么都比不上殷家商路。”   “也是。”章涡抬眸,直视过去,“所以我再送你一条路。”   “哦?什么路子怎么值钱?”   一条路能抵过殷家商路,詹箦文有些不信,不过不知道为何,对于面前男人的话,他还真有些信。   “一条搭上军队的路,你走吗?”   ‘啪哒’一声,手中刚沏满的茶杯跌落,詹箦文不在意被浸湿的袖摆,倒吸口气:你的路子,还真广。”   章涡扬了扬眉,并未回应,而是拉着一旁的铃,叫来了酒楼的小二。   听到铃声的小二敲门进门,恭敬的道:“客官,请问还需要些什么?”   章涡指着一桌基本还未动佳肴,“打包。”   “好的,小的就给您去拿饭盒。”   小二匆匆离去又带着人匆匆进包间,几人手脚利落的将未动的佳肴装进木盒之中,一旁盯着的詹箦文着急得不行,偏偏这么多人他根本没法开口。   好不容易等打包完,包间里再度剩下他们两人,詹箦文刚要开口,章涡就起身抱拳:“多谢詹兄弟款待。”   “……”詹箦文嘴角抽搐,所以那么一顿丰盛的饭菜他一口没吃不说,还得出银子?   不过,这银子他舍得出,“就按你说得办。”   章涡拎着木盒,不在意的道:“行。”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詹箦文有些着急。   章涡却拎着木盒推开包间的门,一边走一边道:“今日不早,我还赶着回村,等下回再聊。”   “……”什么鬼?!就把晾着了???   看着丝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詹箦文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迟疑呢?就该立马答应下来,管它什么商不商路,就该先抱着这个大腿!   而‘大腿’已经坐上骡子户晃晃悠悠的回村了。   到了村子,他也没直接去到山脚自个家中,而是去了村长家。   到了村长家门口,将骡子拴在旁边,然后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村长的老伴,见到来人面上有些不自在。   章涡将拎着的木盒抬起,“章婶子,我来凑餐饭。”   章婶搓了搓手,“来就来,还带什么菜。”   而且瞧着就是从镇上拎来的,越来越尴尬了,原先家里老头子老是喜欢帮衬着章涡,没少送吃送铜板,一次两次还好,次数送多了家里其他人也就不乐意了,毕竟白送给一个混混,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结果哪里晓得,人家还真回了,回得比去得还要多。   就先前修屋,每次涂婆子做些肉荤,都会被送来一些,时不时老头子还会拎些零嘴回来,现在看着桌面上放得一堆她从未吃过的佳肴,更是有些傻眼。   “这也太丰盛了吧?要不你还是带回去,省着点吃能吃好几餐。”章婶赶紧着说着,听到动静出来的章家也是跟着搭腔,让他赶紧带回去。   大鱼大肉,还有好多他们从未吃过的东西,哪里会不馋?只是再馋也不好意思老是吃人家的呀。   不过最后出来的老村长却没什么不好意思,一屁股坐在主座,拿着筷子就招呼众人:“吃,还都热乎着。”   当家的都上了位,那就吃吧?   吞咽着口水,个个都上了桌,老村长夹起一块鱼肉尝了尝,便是连连赞叹。   其实他吃得也有些慌,只是章涡小子没个家人,他们再客套岂不是更让章涡不自在了?现在吃了大不了以后再还回去些就是,再者就是,他得同老婆子好好说说,章涡年纪不小,也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了。   “叔,我这次是想请你帮个忙。”   “有什么只管说,叔能做到的一定给你做到。”老村长拍着胸,心里正算着家里还有多少银子,等下章涡开口,能借便借一些。   章涡道:“窑洞已经建好,木材也准备足够,我打算在村子里招些人做活。”   “这是好事啊。”老村长惊喜连连,刚打算说些什么时,院子外就有人在喊。   章婶起身去外面开门,没一会功夫便迎了两爷孙进来。   崔里见着村长家正在吃饭,有些讪然,“真有些不巧,那村长我就直说了,我家打算做些小生意,正好需要几人,想着在村子里招十人去做活。”   “你也打算招人?”老村长惊愕。   “咦,难不成还有人?”崔里不解。   老村长咂舌,这崔家和章涡小子可真够有缘的,同时又有些激动,这两家起家是好事啊,个个都惦记着村里人,有他们两家在,这个冬季村子里就好过多了。   而此时的章涡正逗着凑到他身边的芽丫头,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了她的小手心中。 第52章   崔芽摸了摸手里带着暖意的珠子,偏头小声:“又是小石子呀。”   比原先的那颗还要好看, 绿绿的, 小姑姑肯定特别的喜欢, 她决定等回到家里就把这个小石子给小姑姑的。   握着小拳头, 崔芽脆生生的道:“谢谢小哥哥。”   章涡摸着小女娃的脑袋, 突然觉得她的眼睛和她姑姑挺像的,尤其是眼神,透彻纯真像似没经过恶意的渲染。   只是,崔芽或许是这样,崔小云的经历可不是。   明明经历那么多,却还带着清澈, 多难得啊。   “你们只管放心,人选我定会给你们安排好, 绝对都是不会偷懒的壮汉。”老村长一边说着嘴角还大大的咧开,显然十分的高兴,他转头问道:“章小子, 你打算招多少人?”   “三十人, 工钱三十五一日。”   堪比码头上做活的工钱,而且还是在村子里完全不需要离家,老村长敢肯定, 这个风向露出去,不少人挤破头都想挤进来。   “对了。”崔里拍了拍额头,他倒是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我这里工钱给得没那么高, 三十文一日包一餐,不过不需要精壮的汉子,手脚麻利的妇人都行。”   “好好好,这个好。”老村长高兴得不行,如果一家人男的在章涡那上工,女的在崔三家做活,两人加起来工钱就有六十五文,那就是接近二两银子啊,光想想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叔,如果章大哥二哥愿意,可以让他们也过去,正好我平日里不能守着,有他们看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章涡的提议,让老村长家里的人是喜笑颜开,好好的差事放在眼前他们还真怕一家之主省得外面的流言蜚语,将所有名额都让给村里人,自家一个都没。   也不怪他们担忧,这种事以前就有过呢,现在章涡主动开口,何尝不让他们高兴呢?   “行,我来安排。”老村长说着,再一次庆幸看着老伙计的面子上关照着章涡,不然他们哪里能时不时尝个肉荤又能给两个儿子找这么好的活呢?   这般想着不由是挺直了背脊,果然他有先见之明啊。   ……   山沛村人虽多,可因为地势的缘故,村里人家家户户没多少田地,想要光靠田地养家糊口在村子里还没有几家能做到。   大多都是空闲时,汉子去外面找短工做、女眷会针线的就接些手工活要么就养些鸡鸭猪之类的,总之一年四季都不会闲着,一旦闲着就得饿肚子。   随着天气渐渐变冷,还没找到短工的汉子个个都有些发愁,这一年冬季又得熬咯。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老村长那里就有了四十个招工的名额!这一下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听说了么,一个是章家小儿烧窑的活,再一个就是崔三家造纸的活,前者工钱高一些后者清闲些。”   “什么章家小儿?章家都不要这个儿子了,以后可别这么称呼,就直接叫他名字。”   最先说话的婆子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就叫章涡了。”   “我没听错吧,崔三家的活我们都能去?”   “是咧,你要手脚利落些也能去。”秀婆子开口,老姐妹家里招工,她家是最得实惠的,家里几口人完全不用再上山打猎挣口饭吃了。   大儿去了码头、小儿去了章家窑洞,大儿媳妇去了崔三家的作坊,就连当家的,也有个伐木的活在,不出一年他们就能挣到翻新家的银子了,光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真能去?那不成,我得去村长那报个名先。”   “等等,带我一个。”   连着几人起身跑开,一窝蜂的全往村长家去。   秀婆子看着只是笑了笑,这些懒婆子还想占个名额?都说了要手脚利落的呢,不过老村长心里也有杆称,不会要这些话多又喜欢偷懒的婆子。   人走了一半,还留着几人,有人后悔的道:“早知道崔三家能起家,当时我就让儿子娶了崔家的姑娘多好。”   “呸,也不看看你家儿子是什么模样,能配得上小云么?”秀婆子啐了一口,说话那人撇嘴,明显不认同,秀婆子又道:“镇上都有铺店的小少爷上门提亲呢,你家儿子能比得上?”   “不会吧?怎么没听崔三家的提起?”   “大英还没应下,到底就这么一个独女,当然要打听打听清楚才行。”秀婆子话里话外都维护着老姐妹家,接下来的话说得是天花乱坠,就是让这些人别惦记了,老姐妹家的小云以后是得嫁给富贵人家咧。   而将来要嫁给富贵人的崔小云,手里拿着一颗玉石有些发愣。   “姑姑是不是特喜欢?我送你哦。”   崔芽和阿爷刚回到家,就将手里握着的小石子送给了姑姑,上回那个姑姑就特别喜欢,这个比上回还要好看,姑姑肯定也会喜欢。   绿得透彻的玉石谁不爱?只是这也太贵重了,一看就比先前那个还要来的值钱。   崔小云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其实不用芽丫头开口,她就知道是谁给她的。   “小哥哥哟。”崔芽挨着小姑姑坐下,将下巴搁在小姑姑的膝盖上,她眨着眼道:“小哥哥好喜欢石子,等我去了溪边拣些好看的给他。”   崔小云摸着芽丫头的脑袋,有些心不在焉。   这颗玉珠太过贵重,还是得退回去才行,手里摸着玉石,发现并不光滑,崔小云拿起玉珠打量着,发现玉珠上有些凸着的横条,很细很细,如果不是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么的玉质,在打磨的时候会留下瑕疵吗?   崔小云有些不相信,玉质这么好请得打磨师傅手艺应该高超,哪里会留下这些细小的横条,像是……   咦?   崔小云眯眼细细看着,实在看不清后又手反复摸着。   一个拐横?一撇?一横?又是一拐?   不对,不该是这个顺序!如果从一横开始,这个‘瑕疵’其实是一个字?   “小姑姑你怎么了?”芽丫头拉着小姑姑的袖摆,另一只手高高的举起,“小姑姑吃嘛?可甜啦。”   小手心里抓着一块吃了一半的糕点,手心里更是黏糊糊的。   崔小云摇了摇头,她又想钻小树林了……   “小云啊,快些进屋!”   朱大英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招呼着闺女一起进屋,后面跟着的是一脸无奈的崔实。   “二哥你怎么就回来了?”   崔实刚想说什么,结果想了先前娘的叮嘱,小声的道:“刚拿了一笔银子回来。”   “余款结清了?”崔小云问道。   崔实涨红了脸,他走上前小声的道:“一共拿了百两银子回来。”   “这么多?”   “不止木梳的余款,还有花笺的定金。”崔实道,他此时觉得特别的疯狂,镇上的商户明明知晓他拿不出花笺,却死命的给他塞定金,就像是害怕他不收似的。   “小云,赶紧着进来!”朱大英探出一个脑袋,伸手招呼着。   两兄妹走进屋内,就见桌子上放了一堆的银子。   朱大英清数了一些,随即道:“这些是木梳的余款,等人齐了再分,这些是花笺的定金,你自个收着。”   一共一百零三两,花笺占了四十五两,剩下的五十八两是木梳的货款,除了之前定得两家,之后也拉来了不少订单,生意越做越好。   五十八两中,崔小云占了一半,剩下的便是他们来分。   一成能得五两八的银子,还完账后还有剩余,当知道消息后的崔家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不对……   唯独刘氏又高兴又哭丧,她就只有半成的股份,虽然还完银子后还能剩一点,可看着手里不到一两的银子,她心里极度不是滋味。   小妹的五成就算了,二弟家可是有两成半,那可是十四两银子啊,还完账后还是□□两,两者一比相差的也太多了吧?   更别说这门生意火旺得很,说不准过段时间又能挣这么多,到时候她还是最少的那一个。   刘氏是特别的后悔,早知道就该听自家男人的,也不至于弄得给自家男人离了心还少赚了那么多。   此时无人在意刘氏是否后悔,都在商量着明日去镇上该采买些什么。   马上就要深秋,得做身厚实的棉衣才行,还有被褥,都是盖了好多年,早已经没了暖和气,也该重新买上一些。   “在给你填个手炉,河边冷,你带在身上也能暖和些。”余氏说着,相公每日回来手脚都是冰凉,虽然从未喊过一声冷,可她还是记在心里,就想着有钱后买个手炉带着。   崔实‘唉’的应了一声,并没有说贵拒绝,而是迟疑着商量,“我能买两不?”   “买两个?”   崔实挠了挠头,“我瞅着张叔也冷。”   余氏没犹豫,“那就买两个,给张叔送一个。”   一旁的崔里听着,他道:“你跟着张老哥这么久,要不要拜个师?”   “拜师?”崔实有些怔然,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朱大英跟着点头,“是该拜师,人家把吃饭的手艺交给你了,就算不拜师那也是你师父,现在你们手中不差银钱,就得备些厚礼上门道谢一番。”   崔实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余氏也不含糊,分出五两银子,她道:“娘,这方面我和相公不太懂,就怕怠慢了张叔,不如您替我们把礼备着,要是银钱不够我再补。”   “成,那就明日一同去镇上买。”朱大英没推脱,将五两银子拿在手里。   虽然没说,却讶异着二儿媳够大方,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完全不眨眼啊。心里也不由满意着,张立树本事不小,别看现在花了五两出去,以后赚回来的可不止五两。 第53章   朱大英的想法也是余氏的想法,她现在最佩服两人, 第一个就是小妹, 再来就是张立树。   每日相公回家, 他们小两口待在屋子里上, 相公都会说起白天的事, 对着张叔是不但的夸赞,她不聪慧却知晓一点,张叔教导相公是完全没私藏,是真心实意去教导的。   光凭这一点,她就得感激。   五两银子而已,反正凭借相公学来的本事迟早就能赚回来, 等那个时候他们无需依靠小妹,也能给小妹一个依靠。   崔家欣欣向荣, 而此时的章家却有些愁眉苦脸。   不是老村长的章家,而是将章家小儿赶出去的章家。   章老太弓着腰身采摘着青菜,采完后刚走到门边, 就听到屋子里的吵闹声, 她是又气又无奈,这家真是过不下去了,就没一日安生的时候。   “大哥, 你会不会太过分了?爹在世时你找他拿了三两银子,这事你居然一点口风都没露?爹不在娘还在,这银子你必须还!”   “屁话!谁说我拿了?爹不在你可不准污蔑我!”章大嘴上说得正气,可眼神却在乱瞟, 在场的都是亲兄弟,哪里看不出来?   章二怒道:“你胡弄谁?爹有多少银子我们都清楚得很,明明是进了你的荷包却栽赃到章涡那,你还有脸吗?”   “我都说了没有!不信你们去问爹。”章大咬定了不松口,心里却是慌了得很,爹在世时他确实找爹拿过银子,爹去世之后他虽然伤心却忍不住庆幸着,三两银子不用归还。   可这件事娘都不知道,为何现在会被其他人知晓?   “二弟,没凭没据的话你可不能乱说。”章大媳妇跟着发怒,“你要不信就去我那搜搜,但凡能搜到一两银子,我二话不说全都给你。”   “就是,不相信你就去搜搜!”章大赶紧附应着。   一旁的章二媳妇撇嘴,“大嫂,我就实话同你说了吧,是村里人看到大哥和邻村的寡妇拉拉扯扯,瞧着看不过才告诉了孩子爹,这才知道大哥从爹那拿了三两银子,你这里一文没落到,那准是寡妇那发了财。”   “你说什么?!”章大媳妇怒视,一巴掌就朝自己男人扇过去,“你居然和个寡妇勾搭在一起?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现在就要宰了那贱蹄子。”   连着又扇又踢,章大媳妇冲进灶房拿着菜刀就冲了出去,差点将门外的章老太带着摔个跟头。   等人冲出去,屋里的人也待不住了,章大是拦着不让,其他人却是拉着一道,大哥可是给了寡妇不少银子,他们得要回来才行。   一群人拉拉扯扯,哪里会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几乎没多久章家老大勾搭寡妇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也跟着传到章涡耳中。   章涡躺在靠椅上,听着成柱子说得热火朝天,嘴角也不由勾了起来,“这才是开始呢。”   “什么?你刚说什么开始?”成柱子没听清,开口问着。   “没什么。”章涡摇头,包打听的手下也是厉害,一件事查得快传得也快,现在章家那里根本没时间来烦他,是件大喜事。   他手里现在有不少章家的把柄,但凡那家人要来烦他,准得让他们更糟心!   “对了,木匠村送来了不少木柴,我和二虎都仔细查了下,数量都对品性也对。”   “谢了。”   成柱子挠了挠脑袋,“你别客气呀,我和二虎是收了工钱,事一定会给你办好的。”   说着更是感激章涡,本以为建窑好后他和二虎就没了活做,不想章涡居然让他们当了个小头头,也不用做些累活,还是监工和清算木柴,活少工钱多,村子里的人都特羡慕他们呢。   就连好多婶子婆子都主动开口,要给他说个好媳妇,想到这里,成柱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稍稍探前身子,略显小声的道:“章哥,你知道么,村长要给你找个媳妇呢。”   “???”   本还晃荡着腿特别惬意的男人突然绷紧身子,他微微眯眼:“你说甚?”   “我家嫂子告诉我的,村长正托人给你找个好媳妇,村子里好多姑娘家都心动了。”成柱子没察觉章涡渐渐冷却的神情,兴致勃勃继续道:“不过以章哥你的条件,就是娶镇上的姑娘也行……”   话还没说话,就见章涡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成柱子有些不解,连忙上前追着去,“章哥你去哪?”   章涡微笑,眼眸却冷得慌,“去镇上买房子!”   “啊?”   “买了住下,就不回来了!”   “啊啊??”成柱子有些懵了,怎么就不回来了呢?难不成真要找个镇上的姑娘,然后就再也不回村子?   不行!绝对不行!成柱子赶紧拦着,“你别走啊,我刚说错了,镇上的姑娘一点都不好,咱们村子里的姑娘多纯朴啊,而且长得也好看,你就说……说那家……就那崔大家的崔贞儿不就特好看么。”   本想多举几个例子,可就算是一个村子他也不好意思直盯着别人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嫂子曾经提起崔大家的崔贞儿长得好看,才会抢了堂妹的未婚夫。   咦咦咦??这好像不是一个好例子啊。   成柱子急得是满头大汗,好在这时老村长晃悠过来,赶紧求救:“村长,您快来劝劝章哥,他要搬到镇上不回来了。”   “搬到镇上?”老村长没当一回事,他道:“这是好事。”   他要有这个银子,他也搬去了。   “哪里是好事,章哥说去了就不回来了。”成柱子急得后背都快湿透了。   老村长撇了站在那里没动静的人,完全不担忧,“住就住呗,这里这么大一摊子,我还不信他真不管,他要不来我背也要将他背回来。”   “……”章涡此时放弃搬到镇上的想法,而是在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去另外一个城镇,催婚什么的太可拍了。   上辈子去世时本该是当父亲的年龄,只是因为当时需要稳固家族中的地位,再加上他心中的排斥,硬是将亲事一拖再拖,拖到去世之前都还是孤身一人。   不婚并不是有特殊的爱好,而是见惯了夫妇中腌臜的事。   世人都知北城章家是个百年世家,家族中的产业遍布整个国朝,可外人都不知道,北城章家内部是有多肮脏。   肮脏到每到无人的夜里,都想用刀子割开臂弯,将血液流尽。   不过很可笑,明明厌恶着身体里流着的血液,却偏偏一辈子都为着北城章家奋斗着,直到最后连条命都丢了。   可悲可叹。   “你小子想什么呢?”老村长坐在一旁,周边只有他和章涡两人,成柱子实在是抵抗不了,将刚才的事小声说了一遍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老村长不等章涡回神,继续道:“你个愣小子,你要不喜欢我还能逼着你不成?只是你自己也得做个打算,到了成家的年岁也是得早些准备着。”   “不急。”章涡憋出两个字。   老村长将手中的旱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章涡走到石墩边坐下,他道:“不过我确实打算离开一段时日。”   老村长微微一愣:“去哪?”   章涡没瞒着,说道:“去北边。”   又是吸了口旱烟,烟雾弥漫在眼前,老村长轻轻一叹,“我不拦着你,你小子是个有能耐的人,咱们这个小地方肯定不够你折腾的。”   章涡轻笑。   “不过,在你离开之前,我想你去个地方。”老村长缓缓的说着。   “去哪?”   老村长没直说,而是盯着身前的人,不答反问:“章涡啊,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身世?”   这是埋藏到心里很久的疑惑了,就在章涡和章家老屋分家开始就有的疑惑,章老太是什么人?嫁进山沛村几十年,又是他最好兄弟的媳妇,他不说特别懂,但是也知道就章老太的性子,是绝对会让章涡身无分文的分家离开。   这里面绝对有些问题,他私底下想过很多原因,可唯一一个,他觉得才是章老太屈服的原因。   这是一个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他本以为老伙计去世之后也会跟着一道埋藏到黄土里,毕竟当初老伙计是一直让他保守住,绝对不要告诉章涡。   可现在看着,章涡怕是已经知道了吧。   章涡带着深意:“叔,你说得什么身世?”   老村长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直说肯定不行,拐弯抹角的又不知道怎么说,他干脆试探的问道:“临城你知道吗?”   章涡点头。   老村长倒吸一口气:“你当真知道?”   章涡笑道:“自然知道,不止我就是村里人都知晓吧。”   老村长蹙眉,总算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耍他呢,举起旱烟示意着要敲打,“我认真的,你别跟我嬉皮笑脸。”   章涡收敛了笑意,他道:“叔,我近段时间就得去北边,临城……我并打算去。”   “你。”老村长长叹一声,“你果然知道啊。”   章涡并未回应,上辈子因为家中偷偷安排族中后辈去旁支处落脚,他就派人打探过关于‘章涡’的一切。   只不过他是知晓,原身却不知晓。 第54章   章涡要离开,其实不止老村长, 就是其他人都并不觉得意外, 他有多大的能力村子里的乡亲都是眼睁睁瞧着, 都知道他不会永远待在这个小地方。   如果说意外的话, 倒不如意外崔三家。   章涡以前是个混混, 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可到底是在外面到处乱窜有门路的,哪怕后来起家了也没有崔三家来得让他们震撼。   崔老爷子年轻时候是厉害,可成亲生子后也就落寂下来,一点动静都没,四个儿子中瞅着也就崔四要有本事些, 现在跟着商队一直在外面跑。   可哪里知道,崔三居然翻身了。   就那个性子特别木讷, 媳妇特别泼辣,儿子们光干活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崔三家,居然在他们还没察觉之前就起家了。   先是崔实在码头做事, 正当他们羡慕的时候, 又冒出了个作坊,去得几人说不止做花笺还在卖什么木梳,一箱一箱的都运去了码头, 生意好得不行。   没亲眼见着的人还有些怀疑,可连着两月,看着崔三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听说这段时间崔三家还打算买下镇上的铺子呢。   不过, 这是还真不是听说。   章涡离开后的两个月,村子里的变化并不大,唯一有大变化的就是崔小云鼓胀起来的荷包。   木梳加上花笺,除开一些花费她手里现在已经有两三百的银子,镇山最繁荣街道的铺子或许买不起,但是稍微偏点的拐角不是不行。   酒香不怕巷子深,她打算在铺子里卖木梳和花笺,不怕无人上门。   “小云,你选好了没?”   朱大英打着哈欠推开屋门,明显就没歇息好,“昨日我和你爹商量了,这两条巷子有利有弊,选哪个都成。”   前些日子有了买铺子的打算,专门去镇山找了牙人,再有张媒婆帮着出了主意,连着看了几家,总算选定了两条巷子。   一条繁华巷子的巷尾,左边是家杂货铺,右边是高墙,街道对面是家猪肉铺,街道虽然人多,但是很少走到巷尾,所以对比这条巷子的其他铺子,这家铺子的价钱特别的低廉,只用两百六十两。   另外一条巷子在中间,这里的铺子多为开吃食的,人虽然少些,不过在这里有家书塾,来往的读书人会多一点。   崔小云既然考虑卖花笺,难免也会搭上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物什,有书生就代表着有生意,所以两家铺子她偏向后者。   虽然后者的面基不大,而且价钱得三百两出头。   “娘,我打算去问问阿爷,让他给我拿点主意。”崔小云回着话。   朱大英一听连连点头,这么大的事是该问问老爷子,老爷子有远见怎么都比他们看得长远,不过她突然想起件事,不甘心的问道:“你真不打算应了袁沛的亲事?他家是开书铺的,你现在也是打算做这类的生意,如果……”   “娘,都已经拒绝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崔小云好声好气,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应了袁沛的亲事。   “我就不懂了,那么好的人家你怎么就不应?”朱大英说着就叹气,她是真觉得袁沛好,尤其是连着一段时日天天跑镇上打听,所听到的消息就没一个不夸袁沛的,人好家室也好,这次要是错过也不知道下次能不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家。   崔小云浅笑不语,她就是觉得太好也太巧了。   一个被收养的孩子,除了他其他人接连出事,这也太巧了吧,或许是她阴谋论,可她还是不想担风险凑合进去。   更何况,袁沛来提亲,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她这个儿,而是为了她手中的花笺,以利益为前提的婚事,她并不想要。   “罢了罢了,随你怎么办。”朱大英无法放弃劝说,其实如果不是小云现在有本事手中又有银子,这门其实就算小云不松口她都会应下来,别得不说,单说嫁给袁沛后的日子,绝对是穿金戴银吃喝不愁。   想到这里,朱大英不由挺了挺胸,她之所以没有强迫,那是因为就算不靠袁沛,她家小云也能穿金戴银吃喝不愁,手中更是握着五个人的卖身契呢。   没错,她当上了老夫人,两个月前买下五人,这会正待在作坊做花笺,她现在可不是普通的乡下妇人咧,她可是能被尊称老夫人呢。   面上忍不住带着喜意,刚打算说上几句时,挺着大肚子的刘氏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她气喘吁吁的道:“娘,大伯家里出事了。”   朱大英脸上的喜意立马不见,变成了不耐:“又是崔贞儿?”   这两个月来,崔大家里特别闹腾,崔贞儿是真不打算回家一直待在镇上,已经打点注意要进高门当贴身伺候人的丫鬟,偏偏连门都进不去,仍旧死皮赖脸到处碰壁。   现在不止他们家里人,就连村里人都听到了风声,虽然没人在她面前说闲话,可老姐妹在村子里可是听了不少,也私底下说给了她听。   朱大英是特别的庆幸,已经作坊和码头工人的原因,他们三房的名声好了许多,不然崔贞儿的事闹出来,准得又牵连到她闺女。   这般想着,她不耐道:“他们家的事咱们别管,也别掺和上去。”   “娘,不是崔贞儿。”刘氏顺了气,她着急的道:“是大伯在外惹事了,都来了官差说是大伯伤了人,要拿人回衙门。”   “什么???”朱大英惊呼,怎么好端端的惹上了衙门?   “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崔小云问道。   刘氏摇了摇头,“也没说清,就是有个人去衙门告了大伯,说他恶意伤人,具体的还得去衙门才知道……”   话刚刚落音,就听到老屋那个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叫声。   刘氏吓得一咯噔,“这是阿奶?”   “可不是你阿奶,她那么宝贝你大伯,现在被抓不哭才怪。”朱大英撇嘴,娘是偏心着大哥,这是家里几人多能看出来的,现在大哥发生这个事,指不准最后还会连累到他们身上来。   倒不是她狠心,而是崔大一家子都属于拖后腿的,迟早带得他们跟着栽跟头,这次真要是冤枉还好,真要属实,只希望爹娘能为他们考虑考虑,别全都紧着大哥。 第55章   崔行被打走,最崩溃的就是崔老太, 她没办法拦下带走她儿子的官衙, 只能瘫坐在地抱着当家的双腿, 一边哭嚎着:“你得帮帮老大啊, 他怎么能坐牢, 他不能去坐牢啊。”   一边哭着一边慌着,不住的在哀求,却迟迟没有等来抱着人的回应,崔老太抬头,带着惶恐,“当家的, 你真不管老大了吗?”   崔老爷子一直蹙眉,他垂头望去, “你打算让我怎么管?”   “当然是老大带回来啊。”崔老太丝毫没有犹豫。   崔老爷子面上没表情,“如果他真犯了事呢?收买衙门,买通官差, 仍旧要将他带回来?”   “……”崔老太张了张嘴, 她很想说是,只是她更明白真要直说了的胡,绝对会惹得当家的不高兴, 倒是没人去救她儿子,那一切就真的毁了。   “老大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他怎么可能去害人啊。”   崔老爷子道:“那你还在怕什么,既然是清白, 就无需担忧崔行坐牢,我们等着消息即可。”   “崔良工你怎么能这样!”崔老太又急又怕,一腔的委屈立马是爆了,“我知道,老大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你才不管不问对不对?但凡是崔万和崔里,你绝对不会束手旁观。”   崔老爷子蹙着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崔万和崔里就不会出这事。”   “我就知道,你就是看不上老大,所以的心思都偏向到你两个儿子身上,就连我给你生得老四都比不上他们。”崔老太口不择言,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反而有些咄咄逼人。   或许是心中一直有的气被刺破,崔老太将所有的埋怨都爆了出来。   寡妇二嫁,带着一个拖油瓶不说,对方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她知道嫁过来能过上好日子,也确实如此,为此日子是过得小心翼翼,时常在庆幸自己能遇到当家的,更打定主意要对两个继子好一些。   只是,时间长了,哪怕装得再和睦,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刺。   只不过在之前,虽然崔万会读书却身子差,崔里更是木讷得很,对比起来老大虽然又懒又平庸可她好歹还有个在外面跑商的儿。   可现在呢,崔万身子越来越好,隐约听说还想继续读下去,崔里一家变化更是大,虽然不确定到底赚了多少,但也能大概猜到一些,怕是不比当家的手里银子少。   再对比她的两个亲生儿子,大儿居然要坐牢,小儿更是一年回不来几次,在外面连个音讯都没,像是完全忘记了山沛村还有他的家。   尖锐的嗓音再次喊起,“如果你多费点心,老大至于这般没用吗?还有我的小儿子,娶了个什么东西,两个孩子不管自家男人不惦记,就知道去外面当个伺候人的奴才,你凭什么这般作践我生得儿子!你要不是放不下外面的女儿,当年为什么又要娶我?”   “娘?”   “这是怎么回事啊?”   门边站了一群人,个个都是一脸怔然,娘得话他们怎么就听不懂呢?   本还一肚子气的崔老太,听到声音转头望去,见到一群人站在门外,瞬间苍白了脸,她张了张嘴话却堵在喉咙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爹您没事吧。”崔万率先走上前,看着气急的爹有些担忧,见着他无碍后才松开搀扶着的手,走到有些不安的崔老太身边。   直视过去,崔万道:“娘,我有一事不解,爹到底是何事上亏待了大哥和四弟?”   “我没有……我……”崔老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真没话说,还是不敢说。   “兄弟四人,爹是一视同仁,你要怪爹没让大哥走科举的路,难不成是忘了大哥是如何三番两次的气坏夫子?每一次陪着他上门低头道歉的人又是谁?”崔万的话虽不严厉,却说得崔老太抬不起头,“四弟成亲,是谁一定要让他娶个镇上姑娘,一直将他拖到二十岁?爹当初给了你两个选择,一个邻村成家一个四弟妹,又是谁最先开口定下这门亲事?”   “崔万,别说了。”崔老爷子捂着额头,闷声的道。   “爹,既然娘不愿意忍,我也不愿意继续忍下去。”崔万并不愿意打住,这些年就已经崔行是继子的缘故,闹了多少事就是因为娘老是将继子的身份摆出来,像是他们不替大哥收拾烂摊子,那就是亏待了大哥。   有些事他不说并不是因为不在意,可是现在娘居然指责爹,他就真的看不过身了,接着扬言道:“如果可以,请娘说说这些年我和三弟是哪一样越过了大哥和四弟?”   “……”崔老太说不出来。   她根本没法说崔万读书厉害,崔里又赚了不少银子,她就是再嫉妒也知道这是两人自己有的本事,老大和小儿子不是被亏待而是比不上。   “好,既然娘说不出来,那我来掰算掰算。”崔万继续道,“大哥十四岁那年,因不喜读书逃课,是爹花了五两银子去说情,四弟不想学手艺硬是要经商,从爹手中拿走十两银子,大哥十八岁在外惹事,爹花了八两银子解决,四弟要去外跑商……这些您可还记得?”   细细掰算,这两兄弟花得可是不少银钱,崔老太脸上惨白,想反驳都反驳不了,因为这些银钱是经过名路的,她是十分清楚。   只是……崔老太不愿意回忆起来罢了。   “娘嫁给爹,大哥和四弟都是爹的儿子,我的兄弟,银钱用了也算不上什么,可是!”崔万突然变得冷然,“崔贞儿抢了小云亲事的时候,娘您做了什么?您为崔贞儿找了个夫郎高兴的同时可想过被悔婚的小云?有因就有果,当崔贞儿也被悔婚时,你凭什么责怪三弟妹有眼无珠找了贺家这门婚事?”   “我没……我没有啊。”崔老太说得特别小声,仅仅是因为心虚。   “娘,您在质疑爹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是否把我和三弟当做亲生的儿子?”崔万缓缓而道,带着些痛心。   爹娘再婚,他年岁不大却已经记事,三弟幼小根本不知道这些,而他们两兄弟是真将崔老太当做亲娘,只是时间越长心里越凉,他将人家当做娘亲,可对方不一定将他当做儿子。   “二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崔里有些慌,怎么就有些听不懂呢。   朱大英却是阴沉着脸,她现在是总算明白了,这些年为何一直在崔大家受委屈,娘那却一点啊都没动静,敢情她家男人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   本就不是受气得性子,朱大英冷哼哼的道:“我就说呢,哪有堂姐抢了堂妹未婚夫,家里一点动静都没得?不是自家孙女还真是不心疼。”   说着的时候,其实也将崔老爷子也怪进去了,崔老太不是亲阿奶,崔老爷子还不是亲阿爷么?人家顾着自己儿子,怎么就没见老爷子顾着自己的亲儿子呢?   “爹娘,我怎么听说孩子爹被抓去了?你们快救救他啊。”   房间里的气氛本就不好,黄氏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更是乱得一团糟,朱大英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带着身边的闺女就转身离开。   被扯着离开的崔小云有些不解,“娘,我们去哪?”   朱大英啐了一声,“一堆的糟心事,咱们不去凑这个霉头,现在就去镇上把铺子的事给定下来。”   不怪她急,她得事先做好准备,爹的家底有多少他们谁都不清楚,可刚才二哥细算的那些,现在怕是快要掏空了,不管爹会不会再犯糊涂,她得防着将主意打到他们头上来。   都被关进牢房里,只要将崔行给弄出来,上上下下不知道要打点多少,现在就小云手里有一笔银子,指不准谁心黑的就惦记上了,还是早点花了好。   这般想着,朱大英就带着小云去了镇上,打算先去张媒婆家里央着她一道,张媒婆在镇山有些人脉,又能说会道还能帮着讲讲价。   结果刚见到人,她们两还没将来意说清,张媒婆便先开了口:“我还打算去村里找你们呢,我昨日见到个好铺子,人家着急着卖,价钱公道位置又好,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哪条街?”   “子阑街。”张媒婆说着,“两层铺子,位置又好,绝对是捡便宜的事。”   “价钱呢?”崔小云问道。   “才四百两不到的样子,人家卖得急,说不准还能再少少,真要少不了,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们先拿去垫上也可以。”   “子阑街两层铺子才四百两不到?买!咱们现在就去定下!”朱大英听得是恨不得奔过去,生怕别人抢了先。   子阑街算不上镇上最繁华的街道,可它离码头近呀,但凡要去码头准得经过,而且周边不少客栈,大多都是过往船商落脚的地方,想要住到客栈准得会注意到周边的铺子,生意绝对不错。   朱大英如果没记错的话,子阑街的商铺平常得卖到五六百两银子,光是租金一年都得七八十两,买下后不管是转租还是自己做生意,都划算。 第56章   朱大英有些忍不住了,生怕有人抢先拿下这间商铺, 她道:“能不能先交定金定下, 我们身上只有三百两出头, 剩下的等回去后再凑一凑。”   “都说了, 你要缺先从我这里拿就是。”张媒婆不在意, 崔家赚得多,他们家也赚得不少,她家男人这段时间拿回家不少银子,孙子得病有好转不说,还存了不少,她现在都有打算不做媒婆, 待在家里专心带孙儿了。   “不用。”朱大英摇头,如果没之前那件是她借就借了, 可现在不行她还得再留一手,如果崔大一家硬是要从老爷子手里再坑出一大笔银子,那她硬着头皮也得借着买商铺的理由要一笔。   反正, 崔大不要她也不要, 可如果崔大要她怎么也不能少了。   都是崔家人,凭什么多一个少一个,更别说崔大还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呢。   将这个心思放了放, 朱大英催促着:“咱们现在过去吧,别晚了。”   “成,那就现在去。”张媒婆先是进屋换了身衣裳,随后出门带着两人去了子阑街。   刚进街道, 就能感受这里热闹的气氛。   崔小云望着四周,看到旁边一间蜜饯铺子,她道:“娘,我去买点吃的。”   朱大英着急,“就在前面,等会再来。”   “就一会会,要不你们先去,我买了就过来。”   “成吧,那你快些。”   就离着两间铺,朱大英也不担忧,叮嘱了两声后,便跟着张媒婆往旁边走,店铺此时还开着,是家粮食铺子,进进出出不少人,朱大英第一眼瞧着就喜欢上了。   “我以前还来过这家买过粮食,就从没想过会买下这家商铺。”   “谁又能想到呢。”张媒婆感慨,就像她也不会想到,自家男人在码头上是越混越好,因为木梳和花笺的原因,打开了不少商路,连带着其他生意都越做越好,指不准再过上几年,她也能买下间商铺跟崔家做邻居呢。   “咱们进去看看。”   朱大英赶紧点头,跟着进去。   商铺的面积不小,而且瞅着像是不久前就翻新过,这样还能少一笔修葺的费用,两人刚走进去,商铺的掌柜就迎了上来,“两位可是来看铺子的?”   “正是正是。”朱大英手心冒着汗,紧张的不得了。   接下来的功夫,几人一直在就商铺的事详谈着,尤其是价钱,直接从四百两谈到了三百五十两,这还不止,价钱少了,商铺现有的东西全送不需要一文,不管是自己留着还是再卖出去,也能值一笔。   等崔小云拎着蜜饯过来,双方已经商量好,就打算签订契约付钱呢。   “小云,你来瞧瞧怎么样?上下两层,上面不做生意还能收拾出个休息的房间,以后你二哥还能在这里歇歇脚呢。”朱大英是越说越兴奋,还凑过去瞧瞧道:“而且足足少了五十两银子呢。”   不过买个蜜饯的时间,一下子就少了这么多,朱大英真佩服自己还价的本事。   “这就奇怪了,我刚问了旁边的铺子,比这小不说价钱还得六百两往上,为何这间这般便宜?”崔小云像是疑惑的问着,可音量却不小,不止身边的朱大英,就是周边的人也能听得清白。   “六百两?”朱大英猛然提声。   站在一旁的掌柜面上也不由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家中主子要迁离,所以铺子得尽快转出去。”   朱大英有些拿不准了,“能去衙门过契吧?”   “当然能,如果您几位方便,现在去都成。” 掌柜说着。   朱大英稍微有些放心,有了衙门的红契就算真有什么猫腻,红契一签这家商铺就是小云的,完全不用担忧对方用什么手段将铺子再要回去。   崔小云跟着蹙眉,这下她也有些搞不明了。   去买蜜饯的时候顺口问了问,两家的价钱差别也太大了,现在又少了五十两,她就是不想怀疑都不成,可现在听着又感觉没问题?   “两位现在可方便?房契就在我手里,能随时去衙门。”掌柜着笑言,瞧着特别的和气。   朱大英有些拿不准了,盯着闺女让她拿主意。   一旁的张媒婆有些沉默,半晌都没说过话,她现在心里特别的纠结,想开口又不敢开口,只能憋着。   “老姐姐,要不你给我出个主意?”   张媒婆想沉默,偏偏朱大英主动开口问着,张媒婆只能挤出笑容,肯定的道:“这家铺子真没问题,是可以拿下。”   说得特别的笃定,崔小云反而觉得有些奇怪了,她能发觉的问题张婶不至于发现不了,可为何这么肯定?   被盯着的张媒婆额间冒汗,实在受不住了,她不顾掌柜给得眼神,还是开口道出:“怪我,是我不该瞒着你们。”   “张媒婆,你……”掌柜脸上发黑,摆明了再生气。   朱大英更是脸色一变,对着张媒婆也没了以往的亲热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媒婆连连摆手,“我不是在坑你们,詹家小少爷你们还记得么?”   崔小云点了点头,这个詹家小少爷可不就是男主么,还是崔贞儿一直在攻略的对象,可和她又怎么扯上了关系?   “先前的画册就是詹家小少爷出银子买的,后来加上花笺,詹家小少爷赚了不少的银子,这不是为了答谢么,知道你们在找商铺,他就想着低价将这家商铺买给你们,作为报答。”   一边说着,一边看到朱大英两母女的脸色稍微好转,张媒婆赶紧着加了一句:“我就是帮忙搭个线,绝对没拿一文的好处。”   “张婶。”崔小云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朱大英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老姐姐你真糊涂,咱们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事后又哪里需要报答,小云拿下这间铺子,何尝不是欠了詹家小少爷的人情?”   有时候人情债比银子还有来得麻烦,不过是间商铺,小云以后不一定赚不到,可人情债,又哪里好还,尤其是詹家小少爷这种不却银子的人。   “这……我同他说过,真的只是为了答谢。”张媒婆也是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她想得稍微远一些,不管詹家小少爷到底如何,可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搭上这条线不是更好?   当着人家掌柜的面,张媒婆不好直说,拉着两母女就去了隔壁的酒楼,也不管价钱多贵,直接包下一间包间。   刚刚进了包间,张媒婆才将她考虑的事说了出来:“詹家在镇上是什么地位,想必你们也知道,在镇上做小生意简单,可真要将生意往大的做,何尝不需要一座稳固的靠山?如果没有,但凡有些势力的人家盯上你们,你们又如何能斗得过?”   朱大英脸上瞬间难看,“这不是有衙门么。”   “那如果盯上你们的人就是衙门的人呢?”张媒婆带着认真,“官官相护的事还少了?”   朱大英被说得哑口无言,虽然没精力过,可听过不少啊。   崔小云同样,她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木梳还好只能算是一门小生意,可花笺不同,会花笺代表着会造纸,宣纸相当于暴利,迟早被人盯上。   而一旦被盯上,不止她倒霉,整个崔家都会倒霉。   长吁一声,崔小云问道:“婶子您说实话,詹家小少爷是不是替我们解决过一些事?”   张媒婆点了点头,“哪有生意会这么顺顺当当,詹家小少爷找到我时,我也有过这种怀疑便主动问了问,这一问还真问出来了。”   “真有人打过我们主意?”朱大英有些后怕,真要有人强抢,他们真的没还手的可能。   “说是都进了村,好在你们村子里有个什么人把那些人劝了回去,然后詹家小少爷便主动护着你们了。”张媒婆将她知道的事都一一道出,最后还道:“所以,这次商铺的事,我是真想劝你们应下,这家商铺明面上是詹家的,就是有人想动都不敢动。”   崔小云一听,心思不在詹家和商铺,而是疑惑:“有人劝回去了?”   张媒婆着急,“重点不在这,你们不如回家好好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崔小云有些游神,不需要去确认,她就知道那人会是谁。   原来,章涡在背后居然给她解决了这么多麻烦呀,甚至章涡与詹家或许也有些牵连?对比宣纸和花笺,银丝炭也是个好生意,他能做起来,怕是已经找好了合作的人。   话又说回来,这次是真的大意了,就因为太过顺风顺水,她完全忘记会被人惦记上,她丝毫不谦虚的说,不管是造纸还是花笺,在未来都价值金山,这么大一座金山却握上一个农家人身上,难怪有人会打主意。   轻轻拍了拍额头,崔小云就纳闷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忘记了呢?如果她记得,步子就不会迈得这么大,更会事先就找好一座好乘凉的靠山。   不过,比起她主动去找,靠山自动来反而要好一些。   最起码,她手中东西的价值更高了,崔小云抬眸,眼里带着笑意:“这铺子我要了。” 第57章   要下铺子, 自然是做了选择。   崔小云道:“婶子,如果方便能否给我引荐一番?”   “自然。”张媒婆赶紧着应下。   朱大英却有些迟疑,可她是听说过崔贞儿一直在缠着詹家的小少爷,但凡被她知道小云和詹家小少爷见面,指不准又会折腾出什么事来。   “你们放心, 这事我来安排,保管不会漏了风声。”张媒婆说着, 她也是知道未婚那男女见面有些不妥, 肯定得私下悄悄来, 这种事她安排过不少,毕竟有不少家中就是相看成功也希望能在成亲之前见个面。   “那我就等婶子消息。”崔小云应着,随后将兜里的银票拿出来,早先就已经在钱庄换好银票,一共是三百一十两, 她道:“既然是詹家的铺子,剩余的四十两我就不给现钱,直接以货抵应该可以吧?”   “那你会吃亏。”张媒婆有些不赞同,詹家和崔家她怎么都是站在后者这边, 以货抵肯定是出货价,怎么算都吃亏些。   四十两的货出去,詹家至少能将这批花笺翻个倍再转出去。   “无碍,尽快拿下就好。”崔小云并不在意。   既然已经说好,三人又去了粮食铺,与掌柜谈拢后一道去了衙门转房契, 等手续全部办完,日头都已经西落,朱大英两母女也没在逗留,身上揣着一张崭新的房契回村了。   “咱闺女可就是镇上人啦。”朱大英还有些恍惚,哪怕一直在计划着买铺子的事,可真当房契拿在手里时提着的心才落下,更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才多久啊?   闺女打从被贺成和崔贞儿伤了后就性格大变,细细算下来还不到半年的功夫,从无到有,现在居然已经有了一套镇上的铺子。   而且木梳和花笺的生意一直下去,等时间长了,别说铺子就是院落都能买下,以后绝对不比镇上的富贵人差。   朱大英回想着,是真的越想越激动,却也有些些心酸。   如果没有那次的打击,小云又岂会有这样的转变,必定是伤得够深才会如此。   “娘,粮食铺后日会搬出去,到时候就麻烦您和二哥替我清扫出来,再找人稍微修葺下。”崔小云这时开口说着,被拜托清扫也是希望娘不要多想,就刚刚盯着她快要落泪的神情,让她有些不自在。   “成,这事你就交给我了。”   两人正走着,刚刚下了租来的牛车,就见后面传来马蹄声。   崔小云望去,觉得马车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记不住是在哪里看到的,还是朱大英扬声打着招呼:“四弟妹?”   梅氏听到喊声,探头出来,她见到外面站着的两母女,便对马夫喊了停,“三嫂你们上车。”   朱大英两母女跟着上了马车,才刚刚坐稳,梅氏便道:“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闹得我家主子都知晓了,让我回来赶紧处理。”   话里带着质问,朱大英一听也不乐意,她又不是大房的人,要质问也轮不到她被质问,“四弟妹这话有意思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梅氏蹙眉,明显不高兴,按捺着怒意没说话,等到了老屋院门口,话也不说一声下了马车就径直往屋内走。   朱大英白了四弟妹的背影一眼,带着小云下了车,听见老屋内还在闹腾着,她问道:“是进去还是回家躲躲?”   “进去吧。”崔小云说着,她也只是想去凑凑热闹,至于帮忙什么的,绝对不会。   “成,那就进去。”   两母女进了院门,远远就看到崔老太正抱着梅氏在哭泣,沙哑的声音哀求着让梅氏找她主子帮帮忙,有她主子出力,大儿肯定不会有事。   可梅氏又哪里会答应,她来就是要警告崔家别再惹事耽误了自己,现在她在主子面前得宠,还能往上升升,周边不少人正抓她小辫子,就这次的事,不也是有人嫉恨不过在主子那说了声,差点还连累到她。   “娘,你说什么胡话?这事我主子怎么能插手?您就该管管大哥,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闯祸闯到牢里,知不知道这让我多没面子?”   如此趾高气昂的话在以往没少说,那个时候的崔老太都是唯唯诺诺的笑着应着,而今日听着却是火冒三丈,直接一袖子甩了过去:“主子主子,满嘴都是主子,难不成我们一家人还比不上你的主子?你有没有将我们当做是你的家人?”   袖子甩在脸上,梅氏气得倒仰,她以往哪里受过这种罪?怒道:“就因为嫁到你们崔家,就要一辈子替崔行收拾烂摊子?你知不知道我付了多大的代价才在府中站稳跟脚?真要被崔行拖累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你……你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奴性!”崔老太气得口吐恶言。   “呵,总比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强。”梅氏本就瞧不起崔家的人,往里日来往的少,这家人对着她特热情,这才没将挖苦的性子表现出来。   现在崔老太敢骂她,她照样敢骂回去:“真要看不起我,当初就别让崔路把我娶过来,当时还不知道是谁舔着脸说会如亲生闺女般对我,这么多年我孝敬这么多,真不如喂了狗。”   “四弟妹,你少说两句。”鞠氏有些听不过去,出言制止。   梅氏冷哼一声,用手摸了摸刚才被甩疼得地方,她道:“我把话撂在这里了,崔行要么做蠢事那也就罢了,可真伤了人又将事情闹大牵连到我,那你们就赶紧将崔路找回来,我一定会和他和离。”   “你怎么敢!”崔老太惊愕,她本来还打算借着让小儿子和梅氏和离去威胁,可哪里知道没事居然敢先提出要和离,一个女人和离那得多丢脸啊。   “我为什么不敢?离了崔路我照样能过得很好,也不至于被其他蠢货连累。”梅氏冷言冷语,丝毫不担忧,甚至还有些期待和离。   崔家不但没有给她助力,反而还连累到她,还不如和崔家断了了事,反正她身上有银钱还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着,以后的日子绝对比在崔家要好过。   甚至她都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崔路成亲,那个时候当了十几年的奴才,好不容易有机会恢复自由身便想着找个同为自由身的郎儿过日子,看中崔路也是因为他模样好看,结果现在呢,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一年见不到几次,每次相处都是冷冰冰的,还不如一个人过得自在。   这般想着,梅氏更加理直气壮了,“崔行的事我会打听,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我不会出钱更不出力,真要将事情闹大,就让崔路回来与我和离。”   “……”崔老太傻眼了,怎么闹了一日,事情闹成这般?   朱大英跟着上前表态,“那我也说一句,虽是一家,可我们也不能因为大哥做得糊涂事把整个家里都拉下去,收拾烂摊子的事您没做腻,我们可受不住了,当初崔贞儿的事,我们没找大哥麻烦都是念在一家人的份上。”   “我和三弟妹想法一样。”鞠氏跑上前跟着说了一声。   不是她们凉薄,但凡换个人,她们都愿意帮一把,可唯独大哥一家子,有了这次绝对还会有第二次,她们并不想永无止境的被牵连下去。   说自私也好说无情也罢,就算他们是一个大家,可同样他们也有小家,牺牲小家成全大家,这事他们根本不愿意做。   更何况,崔老太又何尝不自私,为了崔行一人拉着他们全部人垫底,真不愧是后娘,没哪个亲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说着闹着,崔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始终没有开口,两双攥得很紧,用劲太过,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这一刻他是真希望自己是真聋,耳边的哭闹争吵全都消失最好,这样一来就清净了。   “爹,你还要视而不见吗?”崔万痛声,他心里埋怨崔老太,其实对老爷子也有些不理解。   以孝为先,他一直记着这个道理,所以哪怕不理解,他也没话可说,只是在心中那个伟岸的身影渐渐的消散,现在唯有失望。   他不明白,在记忆深处的那个爹爹为何变成这般。   看着对他们关爱可实际上是不闻不问,惯常的做法就是装聋作哑,大哥如今的性子又何尝不是被爹不管娘溺爱出来的。   “爹,您到底要躲避到何时啊?!”   一声尖锐,崔万忍无可忍,话音落下双腿便跪在地上,举起手狠狠的捶在地上。   “相公。”鞠氏赶紧着上前去扶,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刚才不是在说大哥的事么,怎么好好的变成这个样子了?   “二哥,你快些起来。”崔里也是一头雾水,看着二哥此时的模样,不知为何也差点跟着落泪,赶紧着抹了一把脸,跟着去扶二哥的另一边。   事态发生转变,个个都有些懵,唯独崔小云诺有所思。   其实在很早之前,她就有过好奇,对于阿爷往年生活的好奇,如果真的只是一个货郎,不该这般有远见。   可偏偏,这么有远见又神秘的阿爷,在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农家老头。 第58章   只是很可惜, 哪怕崔万再逼问,崔老爷子还是闷不做声,惯常在装聋作哑,弄到最后大伙只能是不欢而散。   尤其是梅氏,在离开之前又是放话了不满意就要和离, 离开的时候连一双儿女都没在意。   崔三一家回到家,朱大英就唏嘘:“四弟妹这次倒硬气, 只是她就不顾下自己孩子?这已经连续几次回来后对孩子不问不顾了?”   “娘, 我怎么听说四婶在她主子家最开始是做奶娘的?”刘氏好奇的问着。   朱大英点了点头, 将以前的事大概说了一下,“是的呢,正好她主子刚生完孩子,便又将她找了回去当奶娘,现在孩子大了些便又当了嬷嬷, 其实你四婶有件事没说错,她在主家的日子确实比农家好过,没看到她每次回来都坐着马车么,在府里说不准还有伺候的小丫鬟呢。”   “难怪呢。”刘氏嘀咕着, 日子那么好过,是她也不想在农家过苦日子,对四婶也不由更加佩服着,能那般放言要和离,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   “难怪什么,生了孩子又不养, 从小就丢在这里不管,反而把她的小主子照顾得特别好,听说她小主子犯了天花,还是你四婶日日守在身边,反而你那个堂妹,掉进水里差点淹死,也没见她回来。”   朱大英回忆着原先的事,说着说着就摇了摇头,“你四叔为了这件事,还专门把她叫回来大吵一顿,本来就聚少离多又因为这事分了心,你四叔太过生气,结果也一走了之去跑商,这下两个姐弟更没人顾着了。”   “说起来,我还真很少见到他们。”崔小云说着,崔家那么大一家子,除了二房之外剩下两家的平辈她只和崔贞儿接触过,剩下的堂兄弟姐妹真的没怎么相处过。   “两姐弟也是可怜人,以前还有你阿奶顾着,现在闹僵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将气出在他们两姐弟身上。”朱大英虽然同情,却也不会将麻烦搂在自己身上,只是道:“你们要是有时间就去陪陪那两个孩子,他们虽然太过安静但是性子不错。”   几人都是应了下来,刘氏更是对芽丫头说:“等明日就去陪叔叔姨姨玩。”   两姐弟是双胞胎,现在才八岁,芽丫头与他们差个辈分,却和他们没差几岁,正好是能玩到一块去的年龄。   “可我和捷之叔叔越好了呀,叔叔说要教我写字呢。”芽丫头有些不愿意,她想和捷之叔叔一块玩呢。   “你们也能一块玩。”   芽丫头嘟嘴,她好不容易才央着捷之叔叔带他玩,不想再多两个人呢。   崔小云半蹲下来,勾了勾芽丫头的下巴,“明日姑姑给你带肉包子可好?”   “好!”芽丫头一把抱住小姑姑,那样子别提有多亲热,在一旁的刘氏瞧得特别的吃味,不过她还是希望芽丫头和小妹交好一点,小妹一看以后就会越来越好,关系好小妹肯定会善待芽丫头的。   刘氏笑脸盈盈,“瞧着小丫头,就跟小妹关系好呢。”   余氏摸了摸已经鼓胀起来的肚子,“那我也得生个闺女才行,以后也和小妹要好。”   刘氏笑意一僵,她跟着摸了摸肚子,她这一胎可不能再生个闺女,一定得是个儿子才行,只要是崔家头一个长孙子,她在崔家才会更加好过一些,也会更加有底气一点。   “对了,你们两明天明日一起去镇上,去大夫那瞧瞧。”朱大英说着,以前家里没那个条件,芽丫头从怀上到生出来,都没找大夫好好瞧瞧,她记得芽丫头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差点没养活。   现在有条件,怎么都得好好养养,不管是孙女还是孙子都得平平安安才好。   几人又说了几句,跟着吃了晚膳各自回屋睡觉。   隔日早上,一行人就去了镇上。   和以往不同的是,崔小云今日打扮的有些和以往不同,平日里梳妆发髻上都是光净净的,而今日却做了一些不一样的打扮。   余氏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妹,“就该这么收拾,瞧着好看多了。”   朱大英更是一脸喜意,“是好看,以后多裁两身衣裳换着穿。”   “我平日里穿不到,而且这类衣裳穿着有些麻烦。”崔小云撩了撩裙摆,她是真觉得特别麻烦,如果不是要去见人她也不会这般重视的换了一身装扮。   不止崔小云,就是朱大英和同行的崔实也是收拾的比以往来得要隆重。   “小妹,我要是说错话了该如何是好?”崔实紧张得手心出汗,他是真怕等会说错话。   “那就少说。”崔小云给出建议,少说总比说错的好。   “芽儿她爹……”刘氏刚吐出几个字,朱大英就横了一眼过去:“你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庄小子自个不乐意,我还能强迫他来?”   昨日里就说了今日要见詹家少爷的事,虽然是小云的生意,却不可能真让小云一个人来,陪同的肯定得来个男人。   再说了,就算真的要考虑合作的事,以后也不可能是小云和詹家小少爷一直来往,以后真要有什么事还得由其他人的传话,最好的人选就是崔里三父子。   崔里是最先拒绝的,他年纪大了管管作坊还行,可真要跟个公子交谈怕是会紧张到说话都说不出来。   其次拒绝的便是崔庄,按着他的意思,家里的田地不可能没人管,他还是乐意待在村子里种田。   其实别说刘氏不甘心,朱大英也不是很赞同,只是实小子就是这个犟脾气,没人能劝得动,与其一直推着他向前走,倒不如让他自个想明白。   刘氏不甘不愿的息了声,去镇上的好心情也瞬间没了。   余氏悄悄用手拐子捅了捅自家男人,崔实反应过来,他道:“要不等我回来和大哥好好聊聊?”   “那敢情好,你们是兄弟肯定能劝好他。”刘氏立马搭腔。   崔实悻悻然笑了笑,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朱大英更是瘪嘴,自己男人都劝不住,还想要兄弟劝,就庄小子那性子,不一定会被劝回来。   不过这么想着,她也没说什么,谈谈也比憋在心里好,更何况一直憋着,指不准会让这两兄弟越走越远。   毕竟一个越来越好,一个原地踏步,哪怕好的那个不会对兄弟有改变,可原地踏步的那个或许会主动避开。   来到镇上,先送刘氏两妯娌去了医馆,看了大夫确定没问题后开了些安胎药,接又去了镇南得酒楼,先是将两妯娌安排到一个小包间吃喝着,然后另外三人去了三楼的另外一间包房。   刚刚走到门口,张媒婆听到声响就推开了房门,见到来人便道:“快些进来,詹小少爷在里面等着呢。”   这话一说,朱大英两母子心里就一慌,还当是他们来迟了,生怕人家等急了生气,迈得步子不由大些,结果走到门口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步子,有些不敢进。   倒是崔小云率先迈入包间,对着里面的人行了个礼,算是打着招呼。   詹箦文抬头望去,对着进来的女子有些好奇,丝毫不见外的道:“你可知,我早就知晓你。”   有些轻挑,却又不会让人嫌恶,而且崔小云总觉得这句话有些深意。   张媒婆在一旁解释道:“当初买了画册,詹少爷就想见见你呢。”   詹箦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细细去解释,而是道:“要不要猜猜,我为何想成为你的靠山?”   崔小云带着娘和二哥坐下,这才回答:“因为价值。”   詹箦文竖起手指头摆了摆,“再多的价值,如果没我的份我也不乐意出手帮忙。”   “这…我们来就是想和您……”朱大英一急,话就从嘴里说了出来,结果还没说完自己就住了嘴,记起小云先前说的,怕说错就少说。   崔小云将手搭在娘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放松,其实面对詹小少爷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她知道花笺的价值有多大,足够面前这人心动。   只是她总觉得面前这人的话有些深意。   詹箦文没直接说什么,而是从身边小厮手中拿出了一张契约,递过去道:“你看看。”   崔小云接过来看了看,脸上渐渐浮现一些诧异,到最后却变成了一抹笑意。   原来如此啊。   “花笺的价值大,可我们也没占你便宜,如果你觉得可行,这份契约你便签下吧。”詹箦文直视着面前的人,眼底里是浓厚的好奇。   他嘴里的‘我们’,除了他之外就是章涡。   而这份契约,是一份三方契约。   “不,是我占了便宜。”崔小云淡淡的道。   三方契约,花笺、宣纸的生意本来是她与章涡一人一半,而现在变成了章涡与詹箦文各分两成半,而她仍旧保持着五成不变。   与此同时,花笺宣纸的生意让出,她将获得银丝炭和棉花生意总计一成的股份,相当于白得。   银丝炭好理解,可这棉花?   崔小云眉头渐渐拢起,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将会是一个寒冬吧,是不是又一次证明章涡其实和她有着共同的经历。   等等!!!崔小云将视线落在签名处。   詹箦文?!詹家小少爷怎么是叫詹箦文?明明男主是叫詹苏,她不会是把男主给认错了吧? 第59章   崔小云有些懵了, 在小说里面崔贞儿是当了詹苏的妾氏,可为什么现在又黏上了詹小少爷?也难怪时间线提前了这么久,敢情是崔贞儿没找对人啊。   “这上面是章涡的名字?”   崔实迟疑着问道,他跟着二叔学过字,虽然认得不是很全, 可‘章涡’这两个字还是认得,只是他不明白怎么签订契约上会有章涡的名字呢。   詹箦文耸了耸肩膀, 并未做解释。   崔小云却了解, 这是章涡提前给她找得一个靠山, 而且契约真要签订下来,她不但没有任何的瞬时,甚至还会白白得到另外一成的生意。   别小看这一成,能打动詹箦文的生意,又岂会小。   “我签了。”崔小云拿过旁边的毛笔写下三个字, 比起之前现在的字迹要流畅许多,签下字后又按了手印。   手刚刚抬起,就有人递了手帕过来。   崔小云抬头望去,并未接过来, 而是从袖兜里拿出一块,“谢了,我有。”   詹箦文不在意的缩回手,“既然契约已经签订,那就散了吧。”   朱大英两母子早就坐不住了,也不管桌面上的吃食, 赶紧起身就打算出包间,崔小云跟着也告辞,只是在迈步走出门槛之前,她没忍住转头问道:“他……去哪了?”   “赚钱呗。”詹箦文吊儿郎当的道。   崔小云扬眉,“那你可舒服,坐等着收钱。”   詹箦文露出玩味的笑意,“彼此彼此。”   崔小云假笑了下,然后跟着娘和二哥去了隔壁的小包间,刚刚进去,就见到两妯娌坐在一桌丰盛的席面前。   刘氏有些拘束,举起的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这些不是我们点的。”   说得特别快,生怕被误会,毕竟这么丰盛的一餐肯定得花不少钱,可不能让家里人误会是她贪吃乱花钱。   余氏跟着解释:“我们等着的时候,小二突然送上来的。”   “没事,吃吧。”崔小云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夹了肉丸,“味道不错,快吃呀别冷了。”   “那这顿是?”朱大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崔小云不在意的道:“詹少爷送的,只管吃吧。”   “吃吃,都快些吃。”朱大英说着,就将筷子拿了起来,不要银子的大餐呀,当然得尽情的享受享受,更别说这桌上的膳食,她可是从未见到过,更别说吃呀。   剩下几人有些迟疑,崔小云招呼着:“吃吧,吃完了再打包,给爹他们带些回去。”   吃了还打包,有些不厚道吧?   不过最后,崔家几人个个都拎着饭盒,带着连吃三日都吃不完的美食回家了。   因为带得多,不止自个家里吃,连老屋二房以及交往深得几家也送了一些,等美食吃完,镇上的铺子已经被收拾出来。   先前堆满的粮食已经被清空,显得铺子更加的空旷。   崔小云看着四周,决定在三个墙面都打上柜子,一面木梳一面花笺一面宣纸,一间铺子做三个不同的生意。   “就别招人了,要不直接老马那家人叫来?”   朱大英提议着,老马是之前买下的奴仆,年纪虽然大了些却能干,而且还带着一个小孙子,正好能来跑堂。   “马叔两人不识字算账,还是得再聘一个账房。”崔小云说着,而且她打算将生意都转到这间商铺,木梳和花笺订货也在这里走。   这样一来,账房要做的事就多了许多,也慎重许多,所以聘请的人必须是又有本事还值得她信任的人。   其实二哥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她觉得二哥在码头上做掮客总比困在一家小铺子的有前景,崔小云知道她要是真开了口,二哥肯定会帮她,只是她不想这么自私罢了。   崔里有些犹豫,带着些许迟疑的道:“小云,你觉得你二叔怎么样?”   “对对,你二叔算账可厉害了。”朱大英跟着说了句,她道:“我听说镇上掌柜的工钱一个月少说也有二三两,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让你二叔去。”   “爹,二叔不打算走科举的路子么?”崔实好奇,前些日子他和大哥一直跟着二叔识字,曾翻过二叔看得书籍,都是他完全看不懂特别生涩的文章,虽然没主动去问过,却隐约知道二叔并未放弃过去考举。   崔里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当账房和去考秀才又不冲突,你二叔真要过来,正好每日早上你与他一道过来,也能有个伴。”   “就是,你二叔真要考秀才那可得花不少银子,还有捷之以后肯定也得走这条路子,银钱绝对不在少数,正好能让他们少些负担。”朱大英也是这个意思。   她家现在确实不缺银子,可白送的话就算她舍得,以二哥的性子肯定也不会白要,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也能减轻他们的负担。   “那回去就与二叔商量下吧,如果二叔真能胜任,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工钱就按提成来。”崔小云并没有意见,几句话将这件事商量好,然后又找人去打了个柜台,最后打算回村时,还被朱大英拉着算了个良辰吉日。   “就下个月三号开张,神婆说了,这日是个好日子,以后生意肯定顺顺当当,保管发大财。”   朱大英笑得眼皮子都堆了起来,已经在想象以后的好日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向巷子外面走去,刚经过一家布庄时,崔小云突然想起了件事,她停下步子,“娘,我们买些棉花回去吧。”   “买棉花?”朱大英有些不解,“前些日子不是才做了新衣和被褥么,还要再做一些?”   崔小云点了点头,“这次做厚一些。”   之前在詹小少爷那知道章涡做得生意,不管是银丝炭还是棉花,都与寒冬有关系,而且她没记错的话,今年的冬季确实特别的寒冷,家里还是备着些厚实的棉衣和被褥好,毕竟在这个年代,一场小小的伤寒都有可能要了人命。   “成,你想买就买吧。”朱大英并未阻止,反正一点棉花对于小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哪想,崔小云一买可不是一点点,而是买了足足五十斤的棉花。   “买这么多做什么?”朱大英后悔让小云买了,五十斤棉花花了有三两多银子。   “家里这么多人,才五十斤都不够用呢。”如果不是手里真没多少银子,崔小云真想再多备些呢,她侧头对着身边人道:“二哥,如果过往商船上有价钱稍低的棉花,不妨自个收下等冬季再转手。”   “棉花?”崔实下意识接了一句。   虽然只是小妹突然冒出来的一句,可他还真就放在了心上。   一旁的余氏更是在盘算着手上有多少银子,打算都拿出来搏一搏,她倒不怕赔本,棉花不比吃食,就算今年卖不出去,明年也能继续卖,无非就是稍微倒贴点而已。   可小妹这么有远见,她说得生意不一定会赔本呢。   “那我也掺和进来?”刘氏赶紧着问道,她这次学聪明了,跟进小妹的步伐肯定有银子赚!   “能呀,棉花那么多我们哪里能全部吃下。”余氏特会做人,丝毫没犹豫的应了下来:“等回去后咱们就好好合计合计。”   “好好,那就回去后再说。”刘氏眉眼笑开,心里在计算着该拿出多少银子,因为股占得少,而且她家男没有其他的进项,所以手里的银钱并不多,说不准都没有二弟家的五分之一。   细想想还真是后悔,明明起点都是一样,偏偏二弟家比他们要好得多,以后还会更好,反而她这一房,除了跟随小妹的步伐,好像没其他本事。   真的有些丢人啊。   ……   回到家中,两妯娌商量着买棉花的事,崔里老两口则去了二房,打算说说关于账房的事,唯独崔小云待在房里,手里拿着一个小玩意。   扭转着发条,将鸟形状的木头放在地上,手一松,木鸟就自主的向前滑动。   “玲珑锁有什么好玩的,这才有趣呢,可惜你现在看不到。”   崔小云嘴里嘟哝着,木鸟滑行了几步就歪歪扭扭的停了下来,模样也做得特别寒碜,可好歹也能滑几步不是。   本来还想着送给那家伙的,肯定会特别震撼,说不准会在他脸上看到有趣的神情呢,只可惜因为做起来比玲珑锁繁琐的多,等她做好章涡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如果猜得不错,章涡应该是去做棉花的生意,而且绝对不会是小打小闹,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回来,或许得过了年才能归来吧。   “时间还这么长,要不再重新做一个?”崔小云自言自语,拿起木鸟瞅了瞅,越看越嫌弃,脑袋大身子小,眼睛一个上一个下,鸟嘴还特别短,真的好难看呀,看一眼就觉得伤眼睛。   崔小云二话不说,从柜子里找出个木盒,将木鸟给塞了进去,她决定当没这一回事,趁着还有时间再多练练木活,争取做一个能入眼的出来。   到时候,她希望看到的神情,不止惊叹还要惊艳! 第60章   章涡会不会震惊还不好说, 此时他已经来到北方最近的一个城镇……边城。   虽是一个大城镇,可比起南和镇来讲,要荒凉的多,稍不注意就被迎面的黄土沙尘扑上面,所以在这块地方见到这多的便是面纱。   不管男或女, 都是以面纱为罩,无法看清人的真容。   “章涡哥, 咱们还得等到啥时候呀。”   一个身形不比北方人魁梧的汉子开口, 虽然鼻子以下被遮挡住, 可是从那双眼睛里,能看出这个魁梧的汉子有些慌又有些急切。   “对呀,咱们来了这么久,啥都没做,还花了不少银钱咧。”   稍矮的瘦个子跟着点了点头, 话里带满了肉疼。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成柱子和王二虎,两人从未出过远门,没想到一出却走得这么远, 光在路上就费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走得越远见识的越广,他们心里对章涡哥是越来越感激,如果不是章涡哥带着他们来,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出来,指不准他们会一辈子待在小小的村落,和父辈兄弟一样, 永远走不出去。   也正是因为感激,所以这些日子只出不进,让他们也不免担忧起来,这趟出来,无非就是帮了帮忙,章涡哥却给了他们不少的工钱,自然也就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成柱子将面纱往下拉了拉,“章涡哥,要不我们在这边接些活做吧?住宿和吃食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对对,这里的活挺多的,不耽误事工钱还高。”王二虎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去做事也不是为了给自己挣钱,只是为了减轻下章涡哥的负担。   章涡只是问道:“有什么好活?”   成柱子立马回应,“我去问了,价钱给得最高的是押送物件,两三日的路程就给半两多的银子,一个月来回几次,赚得可不少。   最起码路费和食物的银钱能还给章涡哥了。   “押送?”   “对啊,跟着车队走就成,一点都不累。”   “当然不累,无非就是要命罢了。”   “啊?”成柱子有些懵。   章涡拿起摊子上的一把木梳,一边打量着一边道:“押送物资的队伍有一半的几率都会被突袭,运气好赚得银钱,运气不好命都会丢在路上。”   成柱子两人吞咽口水,彻底打消了这个心思,他们还想活着娶媳妇呢。   章涡轻笑一声,从兜里掏出钱将这把木梳买下,虽然没有崔家做得好看,却是象牙做成,手感品质都不错。   将木梳放进衣兜,章涡望着左侧的一个方向,他缓缓的道:“没多久了,鱼儿上钩,只等着宰杀。”   鱼儿上钩不意外,意外的是上钩的那行人居然是北城章家的人,真真有趣了,不坑一把都对不起自己重生的机会吧。   ……   而在千里之外的山沛村,崔家两兄弟是彻底的好好谈了次,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只是那日之后,两兄弟就开始做起了棉花的生意。   每日清晨,两兄弟以及崔万便一起坐着牛车去了镇上,崔万落在铺子里当账房以及掌柜,崔实两兄弟便去了码头,一边在码头上与过往商船打交道,一边打探着棉花的消息。   镇上棉花大概是六十文一斤,如果运气好在商船上能遇到五十文左右的,他们干脆定了个价钱,只要是低于四十八文他们就收购。   除了两兄弟以外,加入进来的还有崔万以及张立树,四人加在一起凑了有三百两银子,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收购了大概六千斤的棉花。   满满当当的棉花堆满了整整两间屋子,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所有与保暖有关的物什都开是涨价,一开始还有的担忧慢慢变成了兴奋。   “已经涨到五十六文啦。”刘氏的嘴角一直没合拢过,一斤就能赚八文钱呢。   “要不卖掉?都已经到了冬,再拖下去别天气又变暖和了。”朱大英问着,还将头侧向了崔小云的方向,摆明就是征求她的意见。   不过这次,崔小云没法给意见,她只知道今年的冬季会很冷,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冷又会冷到什么时候,她道:“让大哥和二哥做主吧。”   崔庄本还在游神,听到有人提起自己,一时间还有些懵,他挠了挠脑袋,“那就卖了?”   “一斤八文钱,六千斤也能挣个四五两的样子。”朱大英板着手指头算着,特别满意:“忙活一两个月也值了。”   虽然不比木梳花笺来得值钱,可也不累呀,就谈谈事买买棉花,一出一斤就四五两,多轻松?   “那就卖了?”刘氏跟着算了算自己能挣多少,而在这时一直有些沉默的崔实却开了口,“要不,再缓缓?”   “为何?”屋内人有些不是很理解。   崔里也劝道:“想要一下子出这么多棉花不容易,再拖下去真会拖到天气变暖。”   崔实仍旧坚持着,“在等两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的这段时间码头上有些奇怪。   待了快有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注意商船的爱好,每次都记下来往商船的数量和走向。   而这段时间他发现了一个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每日往来的商船仍旧不少,比起过往还多了一些,可这几日来由东南西往北的商船增加了不少,而北方几乎没有一艘商船经过,这也太奇怪了。   更让他好奇的是,去往北方的商船上,多数都是保暖的物什和粮食,总觉得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准再等等收获会更大。   不过,他也无法笃定他的直觉都是正确的,只是想再等等再多观察下。   “再等三日,三日后如果没消息,就开始卖。”   崔里没拒绝,三日不是不能等,而且孩子们的生意还是由孩子们自个做主就好,他又不懂,还是决定不插手。   崔实心里藏着事,第二日就早早的去了码头,等张立树来的时候,崔实已经连着跑了几艘船。   “今个怎么这么早?”张立树将带来的两个红蛋递过去,“隔壁办了喜事,给你两个沾沾喜事。”   崔实没接,而是特别慎重的道:“师父,真有事啊。”   张立树一边剥壳,一边道:“什么事?”   “北方大雪啊。”崔实低声,连着问了几艘船上的人,跟是塞了不少东西,才从他们口中套出了北方大雪的事。   “嗯?”张立树眉头一挑,北方大雪,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饿死冻死,可同时也代表着商机。   “你跟我来。”   张立树向前走着,每多久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城东包打听处,付了银子打听了北方的事。   北方虽然离得远,可大雪这么大的事再远也会有些动静,几乎没多久就知道了今年酷寒的事。   “棉花暂时不卖。”   有了确定的消息,张立树立马下了决定,消息还未传到他们这里来,等消息一来,价钱绝对还会上涨。   甚至他现在都有些心动了,“如果你手里还能拿出一些银钱,趁着消息还没传来,再收一些。”   “现在收棉花得五十六文一斤了吧?”崔实觉得价钱有些高。   张立树摇了摇头,“十年前大寒,你可知道物价涨了多少?”   崔实摇头,他哪里知道。   张立树伸出两根手指头,“整整翻了两倍。”   崔实倒吸一口气,是两倍不是两成啊,哪可真不少。   “我得再去凑些银子,争取搞个大的!”张立树有些等不及,催着崔实也去凑钱,两人分头行事,一个时辰后在码头再碰面。   崔实最信任两人,一个是小妹一个是师父。   如今这两人都说棉花能买,那他丝毫不犹豫,快速回了村子去凑钱。   余氏听了消息,二话不说就将手里还剩余的一些银钱拿了出来,只是之前就已经投了绝大部分进去,如今手上也不过就三四两,“要不,找小妹借下?”   崔实想都不想就摇头,“小妹那得告知一声,如果她也想就帮着她一块就买,如果不想也不能动她的银子,如果实在拿不出就算了。”   “那我去娘家凑凑,应该也能借一些回来。”余氏说着,娘家哥哥们这段日子因为有活干得缘故,已经攒了不少银钱,要开口借肯定能借到一些。   “我去换身衣服,等回去就回去一趟。”   崔实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冷得天你待在家里就好。”   “那银子咋办?”   崔实道:“我再想想法子,也不急这一两日,先打听好情况再说也不迟。”   然而……   还真就迟了。   当崔实又回了码头,北边大寒的消息就已经传遍,棉花的价钱从五十六文直接飙升到八十九文,瞧着还有上涨的可能。   张立树拿着个鼓鼓的荷包猛地拍了拍膝盖,就慢了一步,也太倒霉了。   “师父,那你还买吗?”   张立树咬着牙,“买!八十九文而已,肯定还会在涨一些!”   涨却是在涨,只是想大批的购买就不可能了,他们觉得棉花的价钱还会上涨,其他人也是这般觉得,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将会赚钱的物什丢出去。   反而有不少人知道崔家有一批不少的棉花,都上门来求购了。 第61章   不止棉花的价钱再上涨, 银丝炭也是,这些日子时不时有马车来村子里,就是为了将银丝炭拉出去。   章涡虽然不在,老村长便成了管事的,每次马车前来随行的人对着他都是恭恭敬敬, 还会带些礼上门。   一般这种送上门不得不手下的礼,如果能长时间放置, 他会放进专门收拾好的屋子里, 如果不能放太久, 便当做是管事的工钱,自个拿着吃了。   “村长,外面又来了辆马车。”   一人从外面跑进来,老村长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往外走。   因为拿回家的物什多, 家里对着老爷子一直费心思管着窑洞的事也没抱怨,章婆子还道:“你只管去,会给你留着饭菜热在炕上。”   老村长挥了挥手算是应了应,章大儿也跟着放下筷子跑了出去, 两父子来到窑洞,见到的人不是常见的小管事,而是一个中年的胖管事。   胖管事见到来人,抬起下巴一副特瞧不上的道:“章家人?”   “是是,请问您是?”老村长有些疑惑,这人虽然跟着章家的马车来, 可他从未见到过这人,而且瞅着并不是很友好。   果然,胖管事连介绍自己的打算都没,直接指使着:“你让人把窑洞都收拾出来,我让人来接手。”   老村长蹙眉:“不知是谁的意思?”   “哼。”胖管事冷哼一声,“这是我们詹家的生意,还轮不到你个小小的土鳖管着,要识相就听我的话,不然就滚远点。”   老村长仍旧站在不动,反而挺起胸膛道:“你说错了,这生意是章涡的,并非你们詹家。”   “死老头,滚开!”胖管事懒得再和这人纠缠,直接上手就想推开他,不想手还没碰着人,就被对面的一个汉子紧紧握住,他对着身边人怒吼:“还站着做什么,给我打!”   周边几个奴仆一听,卷起袖子就要动手,而就在不远处做工的人听到动静,二话不说都是拎着锄头棍子上前,一个个绷紧着脸围了上来。   人多个个又壮,吓得打算动手的奴仆都缩着脖子不敢动弹了,胖管事也是如此,他悚啊,万一这些人真要打过来,他准得挨揍。   心里对着老头子恨得不行,本来接到主子的消息,打算将这个特别赚钱的窑洞拿在手里,怎么都不能便宜小少爷一人。   还想着是个肥差,哪里晓得这些刁民居然敢对他动手?   胖管事憋屈的道:“窑洞的生意除了是章涡的,还是我家小少爷的,我现在来拿走小少爷的那份难不成还错了?你不过是个管事的,有什么资格阻拦?”   “那我还真有。”老村长也不废话,直接从随身带着的荷包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道:“这就是你家小少爷亲自书写,除了分红窑洞的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没资格插手的是你吧。”   如果说先前还会看着詹家的关系不会这般直接,可老村长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哪里看不出这人对詹小少爷的恶意。   难怪在章涡离开之前,詹小少爷会专门让人送了这个契约给他,敢情已经预料会有人上门了。   “胡说!”胖管事心里一慌,刚想伸手去抢,就被人钳住手腕没法动弹。   老村长将契约又放进荷包中,他道:“懒得和你废话,你们叫上些人,我们带着这人亲自去镇上问问詹家小少爷。”   话音刚落,不少人就大声应着。   詹家或者詹家小少爷他们都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章涡的东西不能被抢走,他们现在有活做有工钱拿,多亏了章涡,现在章涡不在,他们自然也不能让他受损失。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村子。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是另外一行人,这行人中打头的是张立树,虽然好奇擦肩而过的这些人是去做什么,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张立树也就没分心去搭理,而是对着坐在马车上的员外道:“就在前面一点,片刻中就能到。”   同样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此人却特别的和气,他摸着胡须道:“小张你这次大赚一笔哦。”   “彼此彼此,拖了周员外您的福。”张立树客气的说着,嘴角却忍不住笑得更开。   这几日棉花的价钱越涨越高,而且还是有价无货,哪怕就是知道这门生意转手能卖不少,可根本没人卖。   从之前的八十九文到现在已经突破百文,张立树和崔实几人商量了下,决定不再拖下去,全部出仓。   周员外就是他找的买方,初步价钱定在了九十六文,虽然外面的价钱已经破百,只是他们手中的量有些多,散卖或许高,可时间却拖得长,我们不敢去赌价钱什么时候会跌下来。   一行人到了崔三家,家里的女眷都去了二房,留下来的都是汉子。   周员外让身边的人验货,确定没有问题后就痛快的做了买卖,崔万也专门从镇上回来,和周员外的管事对接账款。   九十六文,一共六千斤,正好五百七十六两整。   出的本钱加在一起是三百两,也就是说他们这一两个月的功夫,差不多赚了个翻倍!   朱大英探头,仔细听着自家院落的动静,只是声音没听到,到是看到不少人已经家屋子里的棉花往外搬,“怎么一点都听不见?”   “嘘嘘,你先别说话。”鞠氏拉着弟妹,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一个数额,却又不确定到底是多少。   一个个特别的好奇,可那头外人多她们又不好直接上门,只能急得听墙角,偏偏人又多,根本听不到。   崔小云瞅着,对一旁正玩着石头的两个孩童招了招手,俯下身子在捷之耳边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捷之重重点头应了应,然后推开门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跑走的捷之又跑了回来,他扬声道:“一共五百七十六两哦。”   “真有这么多?!”   “早知道多买点呀。”   鞠氏带着刘氏两妯娌是兴奋得不行,朱大英是又替孩子们高兴又有些可惜,这次买棉花她是一文都没买。   当时她手里是有些银子,只是那个时候小云正好买了铺子,手里的银子全部花光,还欠了个几十两以货抵款,她就和孩子爹商量着,手里的银子先不动,以防着小云那周转不过来,所以棉花的生意就没有参与进去。   不过虽然现在赚了,可让朱大英来选,她还是不会动手里的银子,这段日子以来,她是真看清了,小云这丫头特会赚钱也特会花钱,虽然没见小云亏过,可她心里就是有些没底,还是得备着些以防万一。   送走了周员外等人,便到了分账的时候,三百两的本金中,崔实出得最多,小两口是将所有的银子都掏了个空,好在收获也很大。   拿着接近三百两的银子,崔实心中隐隐有些心痒难耐,他发现做生意的感觉相当不错,甚至有了继续的冲动。   棉花的生意虽然没了,可码头还在呀,只要有过往的船商,他就能做差价的生意。   低价购高价出,或许没棉花来得赚,可积少成多也是门买卖。   崔实看着周边人,带着些忐忑将这事说了出来。   话音刚刚落下,屋子里就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思,最先开口的还是张立树:“那你得做好准备,想要赚个差价,肯定不会只在南和镇待着,周边的城镇都得经常跑。”   南和镇之所以繁荣,就是因为有这座码头,同理正是有这座码头,想要赚差价并不容易,镇上的人真想要买,肯定是自个去商船上买,而非通过他,多是在船商上采购,然后卖给远些的城镇。   这样一来,辛苦很多,而且外出路上谁又知道会不会碰到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当然,只要有眼光,赚钱并不困难,进些远航商船的货物,再转卖出去,或许受益不会很高,但是赔个底朝天很难。   张立树再一次确定,“你当真有这个打算?”   “有。”崔实重重点头,他不知道到底有多难又有多累,只有尝试过再知道,所以他想试试。   “好,那我和你一道。”张立树大笑几声,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一人年岁大精力顾不上才搁浅,现在崔实想去闯,连带着他也动了心思。   “我不好出远门,不过要缺银子就尽管开口。”崔万说着,光是他身子时好时差一点,就已经断了出远门做生意的路。   崔实并不意外,随即将头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大哥。   刘氏此时已经急得不行,也不顾是不是在闹脾气,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让他赶紧应了,她现在是看明白了,跟着小妹有钱赚,跟着二弟也是,一定得抓紧这个机会。   然而,崔庄开口了,只是说得话让众人都有些惊讶。   “我打算买些田,就待在家里种田了。”   不是闹别扭说气话,而是认真思虑后的决定。   这一两个月来他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二弟是越做越好,越来越有本事,而他却是全程懵,都不知道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第62章   崔庄也想努力一番, 不说做到二弟那般出色,最少也得努力不拖后腿。   可最后,他确实没拖人后腿,却像个傻子似的一直待在二弟和张叔身后,什么都做不了。   不能帮帮忙, 连拖后腿他都做不到,废材到极致。   他这段时间特别的低落, 一开始还想着该怎么去努力, 可到最后他才发现, 比起在外做生意,他更愿意在田地里干活。   不需要和外人打交道,更不需要费尽心思想赚钱的法子。   在田地里就不同,他不怕累不怕土,只要田地伺候好一年也不是不能挣到银钱, 或许对比二弟来说确实没出息,可他能做好的就是这件事了。   “为什么不做?这么挣钱的事你怎么就不愿意呢?”刘氏急得不行,好好的机会摆在这里,为什么自家男人就是不乐意。   她其实知道, 跟着二弟做生意有些放不下脸,甚至是占了二弟的便宜,只是这样下去才有好日子呀,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家里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就他们一家可怜巴巴的待在农家?   刘氏越来越急,急得眼眶里都积满了泪水, 如果不是死命忍着,真会直接哭出来,“你好好想想,你以后要做什么我都依着你还不成?之前的事我给你道歉,以后我再也不拦着你了还不成?”   “不是这回事。”崔庄解释:“我是认真的。”   刘氏还要再说,朱大英就道:“这事先不急,你们先好好商量商量。”   崔庄也是这个意思,他做得这个决定,不单单只有自己的考虑,便牵着孩子娘的手回了屋子,打算好好的聊聊。   等两人一走,朱大英就叹气道:“不知道又会闹成什么样。”   崔小云却道:“其实大哥的决定不是不成。”   “为何?”朱大英不解,他们种了一辈子的田也没见他们发财?如果不是靠着小云,他们的日子怕是越过越苦。   越想她越觉得不是条好路,摇了摇头道:“光种田哪里成。”   “娘,种田哪里不成。”崔小云有些啼笑皆非,“种一亩两亩田或许只能糊口,可种上十几亩二十几亩还不是能过上好日子。”   娘是一叶障目,家中只有阿爷分得三亩田地,可养了多少人呢?上上下下养了他们几乎十来口人。   大哥要靠田地为生,自然是只顾他和大嫂以及芽丫头三人,手中如今有了几十两银子,本身的三亩再买下七八亩,十来亩天难道不赚?   就算一个人顾不来十亩,大不了农忙的时候招些短工就是。   要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当个小地主,就是因为田地永远都是放在哪里的,除非真的是连续几年天灾,不然不会亏欠,就算天灾来了没赚到,田地也还在哪里,根本不用担心钱没了。   做生意或许是赚得都一些,可更累更不稳定,总得来说各有各的好。   崔小云接着道:“木梳那有大哥的股份在,每年都能收入不少,大哥要想种地,拿着分得银子买地就是,等他拥有上百亩的田地,当个大地主自由自在多好。”   “还上百亩,你想呢。”朱大英伸出手指头戳着,不过想想也挺有道理的。   崔小云耸了耸肩膀,一亩良田十两都不到,百亩也就千两左右,是要有时间,完全不成问题。   “小云说得也有道理。”崔里点了点头,他是真觉得可以。   别得不说,庄小子购买田地在这,也算他们的一条后路,但凡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有田有地他们不至于饿死。   这般想着,他侧头道:“要不,你和芽儿娘也好好谈谈?”   朱大英想了想,摇头道:“先看看他们两怎么商量的。”   如果能商量好,那她就不插手了,如果实在不行,再与刘氏好好谈谈。   而崔小云这个时候,也在考虑买田的事了,一两个月前手中所有的银子都买了商铺,还欠下四十两的货款,一两个月过来,欠下的货款还清了不说,手中还有接近百两,正好发愁银子没地方去,不如就拿来买田吧?   有了想法,当即就做了打算。   除了崔小云,崔万也有购田的打算,本来是想着崔实要是缺银子可以先借过去,崔实后来没要,他便跟着小云买田。   说买就买,当下两人就去了老村长那询问着。   临近过年,又是寒冬,山沛村想卖田的人却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   如果是在往年,这样的日子肯定很难熬,别说是卖田了就是卖儿卖女的都有,只是今年,村子里因为崔三家和章涡的缘故,不少家境困难的人家中有了活计,这个冬季好过不少。   老村长拿着旱烟,他道:“村里肯定买不到良田,你们看要不要开荒。”   崔小云想都没想就摇头,开荒虽然价钱低廉,可养田不但需要有人时时照料还需要时间,太不划算。   “要不,买邻村的呢?”崔万提议。   崔小云心思一动,“作坊附近是否有良田?”   “那得去镇上问问,我这里只有村子里的记录。”老村长说着,“明日詹家来收银丝炭,如果你们不急,后日我与你们一道去衙门问问。”   “那就劳烦您了。”   老村长摆了摆手,“无需这么客套,要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们,你们是不知道别得村子已经有人再卖儿卖女咯,如果没有你们和章涡帮把手,咱们村也一样。”   崔小云唏嘘,她虽同情却不圣母,能帮到村子里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无法帮到所有的人。   几人又说了几句,正待要走时,崔小云没忍住问道:“村长……章涡什么时候回来?”   “嗯?”   这一问,在场的两个人都有些诧异了,为什么崔小云会提起章涡?   崔小云脸上发热,她赶紧着解释:“是芽丫头,一直在惦记着送她小石子的叔叔,说是准备了个礼要送回去。”   “哦。”老村长了然的点了点头,“年前怕是回不来,光在路上都得一两个月呢,最早都得等到开春了。”   崔小云赶紧点了点头,道谢后就匆匆离开了。   离开的崔小云并未发现,老村长和崔万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在他们的眼里仍旧看出了狐疑。   ……   今年的崔家有些热闹又有些安静。   崔三家是热热闹闹,早早就已经买好了过冬的物什,因为个个手中有银钱的缘故,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完全没不舍得。   而老屋那边就过于安静,崔行仍旧被关在牢中,崔老太许是知道再闹也没用,只能憋着一股气,任谁都不理,家中事物也不插手,所有事都是崔老爷子和崔四家留下的两个子女做的。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崔路跑商回来。   崔路回村的那日在下着大雪,崔小云正陪着芽丫头堆着雪人,听着从远到近的马车,她望去看着赶车的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倒是芽丫头歪着头盯了一会儿,随即大声叫唤:“四爷爷!”   崔路从马车上走下来,双手抱起冲过来的小丫头,乐呵道:“不错,还记得四爷爷。”   说完,对着还蹲在那里的崔小云道:“倒是小云,怎么不认得四叔了?”   “四叔。”崔小云缓缓叫着,这才知道面前这人是她来了半年多都未见过的四叔。   “快一年多没见了吧?小云真是长大了。”崔路笑着开口,看着小云并未做妇人的打扮,心中起了疑惑。   在外一年,他只知道小云与人定了亲,算算日子应该是成亲了,这次回来还专门带了补上的礼,可怎么瞧着,还没成亲呢?   虽然有些疑惑,崔路并未直接问,打算先了解清楚,省得贸然发问伤了小姑娘的心。   正说着话,余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打了招呼赶紧着道:“四叔你还是先回家一趟吧。”   老屋那边乱成一遭,明明一家人却像是仇人般,而且大伯身世再加上二房和三房不是阿奶亲生的缘故,他们都不好劝阿奶,现在四叔回来,倒是最好说话的人选。   “出什么事了?”崔路将芽丫头放下,慢慢拧紧了眉头。   都是长辈的事她不好随意评论,余氏也只是大概的说了下,具体的还得四叔自个问。   “阿叔,到了没?”   而正到这时,马车里响起了脆生生的声音,等人往去,就见到白嫩的小手掀开车帘,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   孩童才睡醒,大大的眼里还带着睡意,刚探头出去,见面外面几个陌生人盯着她,又害怕的赶紧将头缩了回去,还巍颤颤的在小声哼哼。   崔路赶紧走上前,对着马车里的孩童缓缓说了几句,话音特别的温和亲切,等安抚好孩童,才将她抱出马车。   突然冒出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仍谁都觉得奇怪,而且看着车内也不像有其他人的存在,余氏好奇的问道:“四叔,这是?”   崔路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孩童,对着面前几人解释。   “这是我好友的闺女,叫她巧儿就好。” 第63章   巧儿将头搁在崔路肩膀上, 睁着双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对面几人瞧了一会后许是没什么兴趣,便没再盯着,而是柔柔的道:“叔,我饿。”   崔路听着,便赶紧在马车上翻了翻, 找出糕点给小女娃投喂。   两人瞧着特别的亲切,让崔小云等人总觉得有些怪异, 正要是父女还好说, 可偏偏不是父女却比亲生父女还要来的亲切, 真是……   “小叔,你回来的正好,珏之和莲儿很想你呢。”不怪崔小云提醒着,这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不去见快半年没见面的儿女,反而在这里磨蹭着, 真是让人想不通。   “不急,先让巧儿吃几口。”崔路一边回应着,一边细心喂着巧儿吃着糕点,丝毫没想起要分给其他人吃。   当然, 现在的崔三家还真不缺这一口吃的,只是这种堂而皇之吃独食,还真有些过分了。   崔家还未分家,崔路的跑商的银子还是从老爷子那拿的,说明白一点他们还是一家人,现在四叔给别人家的孩子吃糕点, 对侄女孙侄女视而不见,这就有趣了。   崔路喂完巧儿,这才将马车赶到老屋门口,崔小云几人没打算去凑热闹,好不容易安静一些,等会儿肯定会大吵大闹起来,他们还是躲远些的好。   朱大英从外面回来,听到四弟回来的消息也没当一回事,倒是对那个巧儿有些好奇,“自家孩子不宝贝,宝贝外人的闺女,你家四弟是不是在外面变傻了?”   崔里悻悻然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啥。   “算了,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朱大英嘟哝着一句,也不管老屋那边的事了,她道:“我刚去打听了下,咱们村子能过个好年,外面就有些惨,卖田的人不少,价钱也比往年来得便宜。”   “大概多少银子一亩?”   最先发问的不是崔小云,而是刘氏。   也不知道刘氏和崔庄是怎么商谈的,虽然过后刘氏的脸色不是很好,可好在接受了买田种地的事,如果能稍微便宜一些,最好不过了。   “良田往年最高是九两一亩,听说现在最低的才七两。”朱大英去外面转悠一天也不是没收获,打听来了不少事,她道:“不过这些都是散户卖得,田地都分散开,有些位置就离得有些远。”   田地离得远,到时候干起活来肯定不方便,不说耕种和秋收,就是平日里有事无事都要去田地里巡视几次,离得远确实不好。   “咱们村子里真就没人卖田了?”刘氏有些不甘心。   朱大英摇头,如果不是最困难的时期,谁又会愿意卖田。   不过朱大英此时眉眼带笑,她道:“虽然村子里没有,可我打听到个事。”   “何事?”   “你秀婶的娘家还有印象么?她娘家村子隔壁有个庄头再出售,一座四进别院,周边有良田五十六亩,还有一个小池塘,因为离你秀婶娘家村子近,那周边的坏境也挺不错,旁边还有个小山头种满了桃树呢。”   有山有田有池塘,多好的一个别庄啊,崔小云立马感兴趣,“那得多少银子?”   朱大英摇了摇头,“还得去问问才知道,不过五十六亩田,最多也不会超过五百六十两吧。”   五百六十两他们一个人拿不出来,可几家凑凑拿下这座别庄也不是不可。   集中到一块很好耕种,而且还能养些鱼或者种些藕,周边的山头多是桃树,桃花能酿酒,果实能吃也能做蜜饯,简直再好不过了。   “那就定这里?”刘氏听着也有些心动,别庄的地址她不知道,可她知道秀婶的娘家在哪,虽然有些距离,可到时候买头牛,路上也不会太耽搁事,更别说那里还有个别庄,平日里住在那也行。   朱大英见都有些意动,便决定下来:“就定在这!”   一家人都有些兴奋,买下庄子那可是能当地主了,一想想还真有些兴奋,甚至有人还开了口,商量着来年刚种些什么。   “要不种棉花吗?今年棉花上涨这么多,来年说不准还这么高得价。”   “别,地里哪有不种粮食的,还是主要种粮食的好。”   一人一个主意,都快争起来。   然而……   有时候事实永远没有想象中来得好。   别庄确实是在出售,只是价钱比他们想象中高得太多太多。   面对着牙人喊出的价钱,朱大英有些不置信的道:“八百两?怎么这么贵,不是才五十多亩良田么?”   “崔夫人,这种成片的良田本就贵一些,更别说有还有些其他的物什,如果您亲自去看看,便知道这座别庄值八百两。”   听着牙人的话,哪怕再值朱大英都没打算去买,八百两啊,换算下来能有八百亩良田了,比起五百多亩足足少了两百亩呢,怎么算都划不来。   朱大英摇了摇头,她道:“再看看其他的。”   “行,那我再带您看看其他地方。”牙人咧嘴笑着,他翻看着手中的册子,边找合适的地方边道:“其实这庄子挺走俏的,已经有人定下,好像也是你们村的人。”   “山沛村的人?”   牙人点了点头,“好像是个姓张还是章的吧,不是我经得手,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   “章?章涡吗?”崔小云赶紧着问着,难不成章涡已经回来了?“知道是什么时候签订的单子吗?”   “就在前两日。”   崔小云还待要问,却发现朱大英一脸疑惑的瞅着她,张开的嘴立马合上,不敢再发问了。   只是,章涡真的回来了?老村长不是才说他在外地吗?那买下别庄又是怎么回事?   山沛村虽然是个大村,可要说能一下子拿出八百两的除了他们家之外,也就有章涡能拿出来。   这也是为何她确信是章涡买下来的,所以章涡是真的回来了 ?可她的木鸟还没做好呀,难不成将那个四不像的先送出去?   “小云,你这是?”朱大英有些不解。   崔小云连忙摇了摇头,转个话题问道:“我就是觉得那个庄子挺好,没想到被人先抢了一步。”   “那庄子是真的好,你们要是亲自去见了肯定喜欢。”牙人跟着点了点头,他随即指着册子上的一页道:“在山沛村向南有一块七亩的田地,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成,就去看看。”朱大英一口应下。   而崔小云却有些心不在焉,根本静不下心来,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另外一人身上,接下来跟着牙人跑了几路,却一处都没仔细看过。   与此同时,在崔家老屋,崔老太一直在哭嚎,坐在她旁边的是无动于衷的崔路,虽然没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可他却很坚定的道:“娘,如果您的意思是让我掏空家底去捞大哥,这事我就是再想做,可我也不能苦了我们这个小家。”   崔老太什么都不说,就只是在哭。   崔路面上显得心痛眼底里却带着些不耐烦,他继续道:“娘,我好不容易才回来,就是打算和家人过得好年,您这样……让我有些为难啊。”   “你大哥现在在牢中,谁都不知道过得如何,你要不想帮他出来,那就去看看他也好,天这么冷,带床被褥给他也行啊。”   崔路有些不乐意,被褥便宜可要送进牢房花费可不少,光是打点怕都得十来两银子,早知道他今年就不回来了,也能躲过这个坑。   “连这你都不愿意吗?你大哥是你最亲的兄弟,以后可是要靠你们互相扶持的啊。”崔老太有些疯魔,起身抓着崔路的衣服,举起拳头就在捶打。   只是样子凶狠,可落在崔路身上的力道却不重。   却不想,崔路直接甩手推开。   说到这里他就有气,兄弟四人他是最看不上大哥,还说什么扶持,绝对是不断惹事的货。   一想到另外两个哥哥能摆脱大哥,而他注定被黏上,心中就觉得特别的烦躁。   “娘,大哥的亲生父亲是哪家人?”   崔老太瞪眼,“你什么意思?”   崔路不好直说,只能委婉的道:“这不是大哥出了事么,那家人难道不该帮帮手?”   “胡说什么!你大哥是崔家的人,和其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崔老太有些惊慌,矢口否认着。   崔路撇嘴,不想再理会,“大哥的事我再想想法子,我先带巧儿出去走走。”   “别人家的闺女,你干嘛这么热衷?难不成一个外人还比不上你亲大哥吗?”   崔路面上浮现怒意,“你别在巧儿面前说,孩子听到不好。”   崔老太根本看不上什么巧儿,穿得好还把糕点当零食吃,花费得还不是她儿子的银钱,“珏之和莲儿都想着你呢,你怎么就不多陪陪他们。”   崔路没说话,而是将崔老太拉到身边,他张了张嘴,正想张嘴小声的说什么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的正是关在牢里的崔行!   “老大,你怎么回来了?”   “大哥?你别是逃狱了吧?”   两母子惊呼,一个喜一个惊,老屋又开始热闹起来。   于此同时,在村口迎来一行人,一共两辆马车,马车上堆满了货物,而驾车的人正是离开许久成柱子和王二虎。 第64章   成柱子两人归村, 在村子里一下传遍,老村长听闻的时候还在吃饭,听到消息后饭也不吃了,急匆匆的就赶到了找山脚的章涡家。   刚到院门前,就见成柱子和王二虎招呼着人将马车上的物什往院子里搬着, 等两人见到赶来的老村长,立马俯身上前。   “村长, 好久不见瞧着您精神头更好了。”   “叔, 我去了边城耶, 边城可大喽。”   两人一人一句,特别想和人说说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然后老村长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问道:“章涡呢?”   这话刚落音,两个汉子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支支吾吾啥都说不出来。   老村长心中一沉,问道:“还不赶紧说?章涡去哪了?”   “叔。”王二虎挠了挠脑袋,他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章涡哥去哪了。”   “糊涂!”老村长气得想揍人了,“你们一道出门, 怎么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是什么时候没见到人的?离着远不远,我们现在就找找。”   “老村长您别急,是章涡哥让我们先回来的,他说他还有些事要办,就不与我们一道回村。”成柱子赶紧解释着。   老村长这才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不过他又问道:“之前不是说要年后才归么?怎么提前这么早?”   王二虎猛地亮起眼,迫不及待的道:“叔!你不知道章涡哥有多厉害,他居然能和那些将……”   瘦个汉子喋喋不休,老村长听得也过瘾,倒是村子里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说是章涡不见了。   传来传去,还没一天的功夫就传到了崔小云的耳里。   “怎么可能不见了?”   崔小云猛然站起身,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被吓到的朱大英斜着眼,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越想越奇怪,“小云,你和章涡很熟悉吗?”   “啊?”崔小云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连忙摆了摆头,“就是有点好奇……”   朱大英还有些狐疑,而且对个外男产生好奇,也不是个好兆头呀,忍了忍没忍住,她小心翼翼的道:“闺女,过了年你就大一岁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   “……娘,我现在不想谈这个。”崔小云想捂额,只是她现在真的不想讨论这个,提着的心并未放下,没见到人她真的不放心。   只是担忧的心里又总觉怪怪的,抬起手落在胸口,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有些……   朱大英更不放心了,“你老实说,和章涡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上回看你们签订的契约,怎么在上面还看到他的名字了?”   这是心里一直存留的疑惑,只是一直搁在心里没提出来,这段时间也默默的关注过,倒是并没有见到两人有些出轨的地方,刚刚放先心,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遭。   崔小云没瞒着:“原先说造纸有一半是另外一人,这人就是章涡。”   朱大英猛地站起,“他给你的方子?”   崔小云微微迟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她手中有方子,但是章涡给她的法子让她少走了很多歪路,甚至造出的宣纸更加优良。   “怎么是他!”朱大英着急了,一个外人会心甘情愿将这么赚钱的活让出去,要说里面没什么猫腻,她绝对不会相信。   朱大英来回走动,她问道:“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崔小云眨了眨眼,脸颊上冒出红意,“啥?”   “我就知道!”朱大英猛地拍了拍手,她就知道肯定是章涡先起的心思,苦口婆心的道:“你要是不喜欢,不管之前应了什么都不算,大不了就是将银子还回去就是,如果……”   朱大英看着面上发红的闺女,心里叹了口气,“要是喜欢,那就……那就应了吧,不过咱们还得再看看,如果他仍旧像以前那般流里流气的,那绝对不能嫁。”   “嫁?”   朱大英理解错了崔小云的意思,还当她是想嫁,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成吧,你要想嫁就嫁吧,反正你还有两个哥哥,章涡真要不好,直接把他打服了!”   “???娘您怕是误会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   不待崔小云说完,朱大英就已经站不稳跟脚,急冲冲的朝着外面走去,多去问问看看,心里才能放心。   然而被留下的崔小云一脸懵,所以这到底算什么事啊?她什么时候要嫁了?还是嫁给章涡?   崔小云坐不住了,起身跟着追了出去,结果敢到院门,就和崔行碰个正着。   “大伯?”   崔小云眯眼,大伯不是被抓了么?怎么现在回来了。   崔行盯着面前的人,眼底里像是抹了毒,脸上却扬起笑意,特别热情的道:“小云啊,是要出门吗?”   崔小云眉头拧起,总觉得头皮发麻,“我去找我娘。”   “那你快去,刚看到三弟妹朝着那边走呢。”崔行笑容满脸,伸手就指了个方向。   崔小云没和他继续说下去,顺着那个方向就离开,而留在原地的崔行眼底里露出贪婪和恨意,死死的盯着崔小云的背影。   他在黑暗的牢狱中过着那么苦的日子,结果崔三一家对他视而不见不说,日子还越过越好,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能过好日子而他就得活在泥潭里?   转头将视线落在崔三家,听那人说崔三家现在在造纸,只要将方子拿到手,不但之前犯事的事会替他解决,还会再给他百两的银子。   可是该怎么去要到方子呢?   崔行有些苦恼,又怨上了崔三一家,他不傻到现在已经反应过来是有人给他挖了坑入了套,那些人为得就是崔三家造纸的方子,他完全就是被牵累的,就算他偷走崔三家造纸的方子,那也怪不到他的头上来。   阴郁的面色缓缓转晴,心里已经在想着该怎么将方子拿到手了。   而此时离开的崔小云在转过拐角时,悄悄的回头望了望,正好看到崔行盯着自己院落的神情。   不过看了一眼,她便没在意了,只是想着等下回去到镇上,便去城北一趟,有包打听的存在,无非就是出了些银钱,要想打听什么打听不到?   接着走了一段路,还是没跟上娘的脚步,也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   难不成去了章涡家?   脚下没停留,崔小云赶紧着朝山脚赶去,刚刚到了地方,就见远门紧闭瞧着不像有人的,心里踏实了些。   站在墙角,崔小云左右看了看,确定周边无人后便踮起了脚跟,就想瞧瞧里面的动静。   只可惜,围墙太高,垫脚也看不到里面,不过静静听了听,确定里面是没有任何的声响,便没打算逗留。   转身刚离开,就听到身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狐疑的回头双眼猛然睁大。   这是……   鹿吗???   只见前方的草丛里钻出一只有半人身高的梅花鹿,此时正歪着脑袋打量着她,崔小云带着惊叹,一人一鹿彼此的距离还不到十米,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种物种呢。   带着些许的好奇,崔小云举起手就想凑上前,刚走了两步,就见还歪着脑袋的梅花鹿猛地垂了下来,后蹄扒拉两下,然后朝着她快速冲了过来。   惊慌的崔小云来不及做出躲开的动作,只是双手抱着头不敢去瞧,就在她等着被撞开时,只觉得腰间一重,带着她想旁边的草丛中扑了下去。   身子重重跌落,却并未感觉到疼痛,反而觉得身下有些温度。   “还要遮到什么时候?”   带着轻笑的话语声响起,崔小云立马移开手睁开眼,看着离自己很近的人,她欣喜的道:“你回来啦?”   躺在草丛中得人带着笑意,“不打算起身么?”   崔小云这才发现在跌落的过程中,章涡替她倒在了地面上,而她……   脸颊发热,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一手手背抵在脸颊上,崔小云吭吭唧唧的道:“我……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章涡坐起身,没立马从地上爬起,他只是道:“从山里跑出来的动物,不管是何都别靠近。”   不需要提醒,下次就是见到个兔子,她都会躲着。   之前也是想着梅花鹿瞧着温顺,再加上有些好奇,可哪里知道这瞧着特可爱的动物,脾气这么暴烈,如果没有章涡拉了她一把,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崔小云的注意力又回来了,她问着身边人:“我怎么听说你失踪了?”   章涡有些啼笑皆非,他刚从老村长那来,也是听到了‘失踪’这事,也不知道成柱子两人是怎么解释的,他无非是路过其他城镇后离开了几日,结果到了成柱子等人的嘴里,就是他消失了。   “以讹传讹罢了。”   崔小云想想也是,人都出现在她面前哪里是失踪了,俯视着说话有些累人,她干脆蹲下来,与面前这人平视,“那你千万别失踪了,花笺赚了不少银子,你要消失都得便宜我。”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幻言,大伙都去收藏吧!!!   《僵尸小姐在现代》BY张早更   千金小姐甄玉儿死后变成了僵尸,被困棺材数千年,棺材里又黑又冷,得了严重的幽闭恐惧症——极度怕黑!   她只好每天唱小曲壮胆,就这样唱了几千年,不知不觉练出堪比孟姜女的恐怖嗓音。   某选秀节目,出现个动不动就抹眼泪的选手,每次唱歌必有事故发生。   基本她在哪里唱,哪里变成大型哭丧现场。 第65章   章涡眉眼中带着笑意, 花笺赚了不少他知道,在回来之前落脚在镇上,和詹箦文聊过一些,其中就是詹箦文在惊叹花笺的价值。   区区几百两在詹箦文眼中并不算什么事,花笺的价值并非是到手的银子而是有价无市, 不过光是镇上的一些订单,就已经排到了年后, 如果扩展起来, 花笺的收获会多到让人心惊。   这不止詹箦文一人的想法, 更有不少人都想打花笺的主意,还是詹箦文私底下解决掉,任何麻烦都没拿到崔三家面前而已。   章涡将手伸进衣兜,从里面拿出来后握着拳,伸到崔小云面前才打开:“看。”   手心中放着的是一颗原木球, 是从方形玲珑锁里面解出来球形玲珑锁,崔小云伸手拿起,“解开啦?”   章涡挑了挑眉头,眼眸中带着些得意, 虽然不好解,更花费了他在路途上所有的时间,可还是解开了。   唯独有点遗憾的是,球形的玲珑锁里并未再藏着什么,空空如也。   如同当时失落的心。   “我不知道你回来,所以没带, 等明日给你看个好东西。”崔小云说着,章涡突然回来她重新要做的木鸟还未做好,干脆还是将那个压箱底的丑东西再拿出来吧。   虽然模样有些寒碜,可好歹还能动呀。   “好。”章涡没客气,轻笑的回应着,甚至有些期待起来。   随后又将一个东西拿出来,带着些犹豫又有些紧张,他递上前:“在边城见到的,你或许会喜欢。”   崔小云带着疑惑,伸手将荷包接了过来,解开绳索里面放着的是一把梳子。   象牙梳子。   洁白带着些凉意,很简单却特别漂亮,崔小云笑眯了眼:“我很喜欢。”   而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崔小云心中一‘咯噔’,转头望去脸都有些白了。   只见在不远处的地方,站着娘和秀婶,正一脸怒意的望着她……不对,是一脸怒意的望着章涡,像是要活生生的剥了章涡的皮。   ……   窗外已经带着些夜色,崔小云双手撑着下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早知道她就不去山脚了,她没找到娘反而被娘抓到。   还是蹲在草丛里和章涡说话的场面,让人不想歪都难。   余氏端着饭碗进屋,她道:“小妹饿了吧。”   饿是真饿,可她更担忧啊,崔小云赶紧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被发现后,她和章涡就被娘给拎了回来,她被关在屋子里,章涡被叫去在堂屋说话,崔小云是第一次觉得屋子太大了也不好,待在这里是完全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还吃着呢。”余氏说着,她将饭碗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和章涡在一块了?”   “没!”崔小云赶紧反驳,她哪里会章涡在一块了?   余氏并未相信,她小声的道:“你就别瞒着了,连芽丫头都说了。”   “???芽丫头说了啥?”   “不就是你们两私底下让芽丫头递东西么。”余氏说着说着就好笑,就刚才芽丫头看着惦记了好久才现身的小叔叔,当即就上前谢谢章涡送给她的小石子,说是姑姑特别的喜欢问在哪里捡到的,也想捡一些送给小姑姑。   这话一说,家里人哪里还有不知晓的?当即追问芽丫头,小家伙虽然小说话却有条理,这才知道哪里在很早之间,自家小妹和章涡私底下就有了联系。   余氏宽慰道:“你别想多了,我瞅着章涡与原先不同,是个能托付终身的,爹娘现在虽然有些气,慢慢就好了。”   “……我没有。”崔小云是有理说不清,怕是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余氏还当她是在害羞,打趣道:“人章涡比你老实,他可没否认。”   对于这点崔小云并不意外,这也得有话否认啊,说不准真否认两句,爹娘哥哥们一生气,直接拿菜刀上手了。   “你赶紧着吃,吃完就歇歇,我看外面也谈不了多久就能散了。”   崔小云长吁一声,只能拿着筷子吃起来,也许是饿过头,吃了两口就没食欲,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她不是没反应过来,为何独独对章涡不同?或许一开始是因为他们两人有共同的遭遇,当做了同伴来相处。   可渐渐的,就变了。   或许还不到最深刻的时候,可她觉得如果真的要嫁人,人选是章涡的话她并不排斥,总比盲婚哑嫁的强多了。   他们两相同的遭遇,此时前进的路子也相似,不管是朋友还是伴侣,都很合适。   如果章涡也有这个心思,她不是不愿意,就算章涡没这个心思,她也想努力下!   这般想着,崔小云扒了两口饭,她得赶紧回忆回忆以前看到的例子,得好好学学该如何女追男!   她从来不是一个特纠结的人,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就把人抓到身边来吧!   吃了饭,崔小云便将压箱底的木鸟拿了出来,模样是越瞧越寒碜,她想了想干脆拿出笔在木鸟上画些图纹。   画得时候没感觉,等画完之后再一看,更加难看了……   干脆自暴自弃,重做肯定没法做了,光是时间就得浪费不少呢,还是直接送了吧?   反正木鸟的重点不在模样,而是在于它能动呢。   站在屋门口,正好看到经过的芽丫头,一事不烦二主,崔小云招手将小丫头叫过来,将木鸟递了过去:“替我给小叔叔。”   芽丫头嘟嘴,“我不。”   被拒绝的崔小云有些诧异,她道:“给你买糖葫芦吃可好?”   “不好!”芽丫头又拒绝一声,“娘说坏叔叔要把小姑姑带走,我不喜欢他啦。”   崔小云啼笑皆非,伸手轻轻掐了掐小丫头的鼻翼,“哪里会带走,是小姑姑要将他带回来哦。”   “嗯?”芽丫头不是很明白。   崔小云也没跟她多解释,只是叮嘱着一点要在章涡走后再给。   当然,她也不确定这么小的丫头会不会办好,反正她也不在意爹娘或者其他人会不会看到。   芽丫头人小办事还是挺牢靠的,等章涡离开崔三家的远门,她才悄悄跑出来,将怀里藏着的东西递过去,并脆生生的问道:“你啥时候来呀?”   章涡半蹲下来,有些不解。   芽丫头其实也不明白她问的啥,问候也没当一回事,便转头跑了。   留下拿着木鸟的章涡。   章涡看着手中的木鸟,所以这是鸟形的玲珑锁吗?   好的!他回家就去拆开! 第66章   等章涡走后, 崔小云以为会被家人逼问,然而很奇怪的是,这一夜过得很安静,没人来问,只是说了几句有没吃饱便让她去睡了。   这让已经准备好一肚子话的崔小云,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她还想着表达下自己的追人的决心呢。   却不知道其实在其他屋子里, 好几个人都没入睡, 而是和同屋的人说着小云的事, 话里话外有些担忧却也带着些释然。   连着过了两日,崔小云都没打听到那日到底谈了些什么,问爹娘不说,问哥嫂也是笑了笑不语,弄得她一头雾水。   好在快要过年, 也就没功夫继续去追究这事。   过年得采买年货,得安排作坊的打算。   按着崔小云的意思,便是歇业休息,等过了年再继续开工, 而其他人有些舍不得,歇一日便少挣不少,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溜走,仍谁都不舍得。   后来崔实干脆道:“要不问问作坊的工人?如果他们想歇息就歇息几日,如果不想,就照常上工?”   崔小云想想也行, 便让爹去问了。   问到的回复并不意外,现在在作坊干活,最多一日能有六七十文,最少也有三四十文,哪怕是过年也没人舍得这笔钱,听着能不歇息继续做下去,除了家中实在走不开的,其他都乐意留下来继续干。   崔小云知道后也没拒绝,只是将过年那七日的工钱翻倍,算是补偿。   四五十个工人七日工钱翻倍,大概也得多出好几两银子,不过家里也没人拒绝,这事就算安排好了。   再说采买年货,以往过年都是板着手指头盘算着买啥,精打细算到一个铜板,现在手中不差银子了又觉得不知道买什么了。   主要是吃食,布匹这些平日里都已经买了,现在还真知道买什么的好。   崔小云跟着娘和嫂嫂们跑了几次镇上后,也提不起兴致来,干脆不出门留在家里和芽丫头玩着。   待在院子里玩了没多久,又有些待不住,便牵着芽丫头朝着外走。   刚刚出门,就听到前面不远的地方传来笑语声,抬头望去便看到四叔将巧儿背着转圈圈,白嫩嫩的漂亮丫头正笑得开怀。   真真融洽无间呢。   如果忽视掉站在墙角悄悄探头的双胞胎,那场景真令人动容。   偏偏现在,四叔带着别人的孩子玩得高兴,自家两个只能可怜巴巴的躲在墙角,可怜至极。   崔小云没法去替代四叔在双胞胎心中的地位,也不可能去替代,她唯独能做的就是拍了拍芽丫头的脑袋,让她去和小叔叔小姑姑分享些荷包中的零嘴罢了。   芽丫头从不是小气的人,迈着小短腿去给零嘴,给完后又蹬蹬的跑回来,昂着小脑袋等着夸奖。   “真乖。”崔小云顺顺毛。   芽丫头瞬间笑得眼成了细缝。   没在继续停留,两姑侄牵着手朝外走,山沛村虽然大,不过也没什么风景好值得逗留的地方。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山脚边上。   芽丫头左右望了望,恍然大悟的道:“姑姑是来找小叔叔的吗?”   崔小云矢口否认:“……没有。”   望着前方已经修葺过却还是很破烂的院子,她真真真没想过要来找章涡呀!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   崔小云刚做了决定,就牵着芽丫头向前走。   到了院子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那家姑娘不错,人家姑娘是镇上人,上头就一个哥哥,家中都宠着的,也正好是做生意的,对你来说也算是个助手。”   里面的人在喋喋不休,崔小云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听着听着这么不对劲,侧过头接着听着。   “你婶子去瞅了眼,那姑娘长得不错,笑起来特别的甜。”   崔小云撇嘴,她不笑也甜!   “家里在镇上做小生意,算起来经营百年了,口碑都不错。”   崔小云翻了个白眼,她做生意不出十年就能抵得上人家百两的生意!   “……也对亏了你,人家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将闺女嫁到我家来当儿媳。”   “????咳咳咳。”   崔小云一个没反应过来,把自个给呛到了。   敢情不是给章涡相看呀?   院子里说话的两人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偏头望去。   其实章涡是早早的就发现了,余光一直扫向墙角的人,随着老村长的话一直在挤眉弄眼,令人发笑。   “云丫头?你怎么在这?”老村长惊讶却不是很意外,他扫了眼身边的人,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   章涡脱离章家,对外和他们家相处的最好,有些人想给章涡相看,条件是一个比一个好,就是官衙里的人都有来示好的。   可偏偏他看着不错,人章涡不喜欢呀。   没成想,那些人走不通章涡的路子,便来找他,如果放在以前,他虽然是个村里的小小村长,可镇上的人谁又能瞧得上?   如果不是有了章涡的路子,镇上的姑娘绝对不会嫁过来,在家里人恨不得立马答应下来之前,他想了想还是得来问问章涡的意思。   如果不方便,哪怕再想他也不会应了小儿这门婚事。   “叔,这事我们再说。”章涡出声。   老村长没说话,瞅着他们两几眼后便点了点头离开,双手背在身后,他回去就得和老婆子交代声,得开始筹办起亲事了。   不是为他家小儿子,而是为了章涡那小子哦。   想想,还挺高兴的。   等老村长一走,崔小云才缩了缩脖子,不自在的随便找了个话:“村长找你商量他儿子的亲事呀?”   章涡点了点头,将旁边放着的板凳拉了过来,一个大些一个小些,正好适合姑侄坐。   等两人坐好,章涡拿出已经拆掉一侧翅膀的木鸟,带着献宝的意思:“瞧瞧,我已经拆掉一块了,这个比起之前的简单。”   崔小云眨了眨眼,有些懵了。   虽然但是!就算再难看也不至于把它拆掉呀!   “你拆它做什么?”   “不是鸟形玲珑锁?这次的很简单,几乎没有难度。”章涡说着,别看才拆开了一个翅膀,还是因为才回来很多事要做,他大概只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拆了下来,甚至打算明天就拆完,再去找崔小云。   带着些遗憾,他又说了一句:“如果再给我半日的功夫,我就能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崔小云皮笑肉不笑,“里面啥都没有。”   “嗯?”章涡有些可惜,他还以为跟以前一样,里面也装着东西呢。   崔小云起身,一把抢过缺了个翅膀的木鸟,只觉得心一揪揪得疼,虽然难看得点,也不至于被五马分尸吧?要不要这么惨?   “这不是玲珑锁啊!”   章涡微怔:“不是?”   崔小云白眼一翻:“呆子。”   说完,又将拆下的翅膀按了回去,仔细看看确定没缺少部件后才放心,随即道:“给你看个好玩意。”   章涡扬眉,心里有些些怪异,所以他是将崔小云送给他的东西拆了吗?   有点难为情啊。   不过,这丝丝的难为情再见到木鸟居然自动的滑行后,变成了惊叹。   崔小云很享受他的神情,笑意遮都遮不住,她赶紧着问道:“是不是很厉害?”   “哇!!!”   一声响起的惊呼,并非出自于章涡的嘴里,而是坐在小凳子上的芽丫头,她瞪大着眼睛,盯着还在滑动的木鸟,拍着手欢呼:“动了动了,小姑姑鸟儿动了!”   崔小云略显得意,“这才只能走,如果不是我手艺不到家,还能飞呢。”   “能飞?”   崔小云点了点头,不过些许的得意见到歪歪扭扭的木鸟后,立马消散了很多,应该或许可能是能飞得吧?   有些后悔夸大海口了,崔小云补救的加了一句:“不过有些困难,我还得先琢磨琢磨,或许三个月半年的应该能做出来吧。”   章涡隐秘的笑了笑,轻声道:“那我等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崔小云脸颊发热,视线落在木鸟上,也不在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在院子里玩着木鸟,崔小云瞧着时间不早后便打着芽丫头回去,这期间完全没问那日夜里爹娘与他都说了什么。   而章涡也没主动开口,只是等人走后便去了老村长家中。   老村长此时正坐在院门前,手里握着一杆旱烟,里面的烟丝还是章涡专门给他带来的,还真别说,比他以往抽得要好上很多,好到他知道价钱肯定不少,每次抽都有些舍不得。   吸了一口吐出烟雾,老村长见到来人,他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章程?”   章涡直接坐在门槛上,他望着天,夕阳带着微红美得令人心醉,让他更加的心悸,喃喃的道:“我也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晓。   活了两世,他什么都接触过,唯独感情。   他与崔小云之间是不同,可硬要说出什么不同来,话都是哽在喉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这种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好,反而乐在其中。   “哟呵,我看你是掉进去咯。”老村长有些幸灾乐祸,老友的混账儿子突然变好,他是高兴还来不及,可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少了股人气,相处得越多越觉得疏离。   他甚至有想过,这小子会不会就这么孤寡一世,而现在看好,他是多虑了。   瞧瞧这个愣小子,要说他对崔三家的姑娘没意思,打死他都不会信。   心情变得愉悦,老村长抽了口旱烟,他乐道:“等着吧,有那么一日你准得来求我。”   去他去崔三家提亲!   章涡许是听出这个意思来,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了声,紧跟着老村长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老村长才问道:“刚跟你说得那事,你觉得如何?”   章涡抬起头,双手撑在门槛上,他轻微摇了摇头:“不如何。”   老村长微微蹙眉,也不做多想,“那我让你婶子去回了这门亲事。”   虽然有些舍不得,可他更信章小子。   “我与詹箦文是合作的关系,便是绑在了一条船上。”章涡跟着解释:“你说得那家姑娘我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家人与詹苏走得近。”   话也没说得太明白,老村长虽然是个乡下人倒也瞬间明白了。   虽然都是姓詹,可这两人的关系属于对立,镇上那家人之所以会将闺女嫁过来,无非就是想拉拢章涡,他真要应了,反而让章涡为难。   老村长吸了一口旱烟,他道:“说起来镇上姑娘娇滴滴的,来村子里也吃不了苦,倒不如找个乡下姑娘的好。”   “那倒未必,如果叔您信我,不如将这件事先放放。”   “成,郎儿成亲不急,让我家那小子多等几年也成,郎儿嘛都是先立业再成家。”老村长一口应下。   章涡仰头望天。   先立业再成家?那他得加快手中的动作了。   ……   南和镇的一家酒楼中,头戴玉冠的俊朗男子听着手下的话眉头渐渐蹙起,随着包间里的话音落下,他才淡淡开口:“章甚拒绝了?”   “可不是么,一个乡下的糟老头,居然敢拒绝,真是太不给脸了。”甘良才愤恨的说着,要嫁给章甚小儿的是他的庶女,随时庶女却也是唯一的闺女,不想被个乡下人拒绝,他气得要死。   詹苏手指点在桌面,“不是章甚敢,而是章涡敢。”   会拒绝无非是不想靠拢他这边罢了,不过这个回复倒是不意外,真要那么好拉拢他反而还会低看章涡两眼。   甘良才不解,“主子,您干嘛这么看中章涡?”   如果不是主子的看中,他怎么都不会将闺女送出去,送给一个乡下人当妻,还不如送给主子当妾,只是他之前就已经委婉的提过几次,主子并未应下。   甘良才不甘的道:“那章涡原先就是个混混,虽然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了烧炭的法子,可狗改不了……要不找些人算计一番,让他将法子吐出来?”   詹苏没说话,如果真是一个小混混,又哪里能进了他那个弟弟的眼?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的调查,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小小的村落,除了章涡之外,居然还冒出了另外一家人。   银丝炭、花笺。   两者他都势在必得。 第67章   甘良才从包间离开, 脸上恭敬的神色立马变得傲然起来, 虽然在主子那给章家的下绊子没成功,可心里的一股气他怎么都忍不了, 还得想想该怎么收拾章家的人才行。   绕着路子走出巷口,余光扫向一人,他下意识的就躲在了巷子边上,悄悄的探头瞧了瞧。   只见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正好看到主子的庶弟詹箦文, 而在詹箦文身后一直跟着个身影, 一个不害臊的姑娘。   “那人是谁?”甘良才问着身边人。   身边的小厮许是打听过詹箦文身边的事,瞧了两眼就认出来了, “是一个自请上门伺候的小蹄子,山沛村的人。”   “山沛村?”甘良才眸光一闪,“山沛村哪家人?”   “老爷可记得山沛村出了个花笺?这小蹄子就是那家人兄弟的闺女, 不过兄弟阋墙, 两家的关系不是很好。”   甘良才顿时来了主意, 关系不好不怕,怕得是没有关系。   等到詹箦文离开,见那姑娘失落的站在原地, 甘良才才走上前,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意,“想进詹府?我可以帮你。”   ……   一晃头,就到了过年。   家里的门边都已经贴上对联,大院两边更是挂着大红的灯笼, 瞧着特别的喜庆。   不过比起崔三家,另外的几家却少了过年的气息,包括老屋那头,显得更加的冷清,别说是过年了,就是比起平常的日子都冷得很。   平日里崔家虽然是个过个的,可节庆的日子都会在老屋一大家子吃顿饭。   朱大英邀着鞠氏早早的来到老屋,已经开始下手准备着饭菜。   两妯娌关系是越来越好,做饭的功夫时不时小声聊着些八卦。   “四弟回来,怎么就不见四弟妹?”   “你还不知道呢,就上回四弟妹和娘吵了一架,就已经放话不回来了,本来四弟回来去劝劝肯定能消气。”鞠氏撇撇嘴,有些瞧不上四弟,“可哪里知道人家偏偏不去,我瞅着那样子,像是巴不得和离呢。”   “糊涂,和离后四弟在外面还有脸?以后想再找都难。”朱大英摇头说着。   鞠氏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后,她才俯身过去小声开口:“说到这个我还真想起了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四弟带来的巧儿有些……”   “娘,阿爷让再熬些红糖煮蛋。”捷之匆匆跑进灶房,打断了鞠氏想说的话,鞠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知道了,赶紧滚蛋。”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捷之有些懵,早知道他就不赶着来传话了,还以为能先吃到蛋,没想着倒是挨了骂。   瞧着娘带着火气的眼神,捷之决定还是赶紧着遛吧。   等人一走,朱大英问道:“二婶你刚才说什么?”   鞠氏清了清喉咙,打算继续:“就那个巧儿,长得……”   此时外头又起了一阵喧闹,透过灶房的窗台望去,正好能看到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她们两妯娌刚谈起的四弟妹。   两次被打断,又来了当事人,鞠氏还是没接着说下去,小声得道:“算了算了,咱们先做饭。”   “等会。”   朱大英探头出去,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不单单只有四弟妹,还有大嫂和崔贞儿,三人有说有笑,诡异得很。   就在前些日子不还是为了大哥的事闹翻了么?这才多又和好了?   朱大英可不相信,虽然和四弟妹接触的不多,可因为是从高门大院里出来的人,对着他们难免带着些傲气,往日里就没见她对大房那边的人和气,更别说前个日子才吵一架呢,哪里会突然和好的?   “瞧她们笑得,我瘆得慌。”鞠氏打了个哆嗦,她道:“你得谨慎着些,不知道她们又再打什么坏主意。”   朱大英也是这么想着,等会得好好叮嘱下家里几人,别被忽悠了。   加快手中的动作,将饭菜准备妥当。   崔家虽然是个大家,但过年期间也并未分桌,诺大的桌面摆在堂屋,一群人挤挤凑凑也特热闹。   当然是以前热闹,现在就显得特别的安静尴尬。   崔老爷子像是没看见一般,他拿起筷子只道:“吃吧。”   话音落下,便开了餐,气氛仍旧有些尴尬,崔路左右瞧了瞧,随意找了个话题:“三哥,年后我就打算回去,你要不要去我也开个分店?那里可比南和镇繁华多了。”   崔里还没开口,梅氏就讥讽的冷笑:“回去?敢情你是把外面当成家了吧。”   崔路被梅氏说得一哽,对着她是更加的不喜,偏过头给身旁的巧儿夹菜。   梅氏看着更气了,冷言冷语道:“不知道从哪里来得野丫头,至于这么宠着?难不成我给你生的一双儿女就是捡来的?”   “...呜。”巧儿害怕的垂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崔路心疼的不行,怒道:“你好意思说我?我在外面打拼一年回不来几次,你年年在镇上也不见你回来带孩子?”   梅氏冷嘲热讽:“我要有个有本事的男人,至于去伺候人讨口饭吃?崔路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能找到跑商的路子?”   崔路哑口无言,虽然不想承认,可能去大地方跑商确实多亏了梅氏出力,可就是因为这样对于强势的梅氏他才不喜欢,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觉得丢脸的崔路不言,梅氏却不放过他:“你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爹。”   “嘤嘤……呜。”巧儿嗦了嗦鼻子,小手紧紧的抓着身边人的衣摆,她哽咽的道:“我不喜欢她。”   一点都不喜欢,也不喜欢那两个一直盯着叔叔的哥哥姐姐,她想回家想让叔叔跟着她一起回去。   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崔路特别的心疼,敢要闹起来时,崔老爷子猛地将碗筷放在桌子上,怒道:“还吃不吃饭?”   崔路有怒却不敢言,只能硬生生的憋着,打定主意不在理梅氏那个疯婆子。   梅氏也一样,老爷子发了声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憋着一口气吃着饭菜。   只是,刚才还将儿女当做借口的两人,此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姐弟两,让两姐弟都是垂着头不言不语。   鞠氏看着有些心疼,她就一个独儿,巴不得多来几个孩子,结果有人还不疼真是造孽。   连着夹了些饭菜堆放在两姐弟的碗里,她催促着:“快些吃,瞧你们瘦得。”   还真别说,崔家这么多孩子,就这两姐弟最瘦穿得最薄。   朱大英也是看不过眼,直接道:“四弟四弟妹不是我说你们,莲儿和珏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你们自个的,真是当爹娘的人吗?”   两口子一个穿着细棉布一个还是绸缎,两孩子衣裳又薄不说明显的就是小了些,完全不合身。   崔路看了一眼,也觉得过意不去,“等会我拿些银钱,让娘帮着做一身。”   “有这个钱还不如直接买,我从府里拿了那么多布匹,都不知道穿在谁身上了。”梅氏说着瞟了一眼崔老太,话里是意有所指。   她会是缺布的吗?就算没银子买新布,随便从府里落一些都能落到不少旧衣,虽然是旧衣却也比粗布的好,她不是没拿些回来,可现在看来,拿回来的物什就没用到她一双儿女身上,谁知道去了哪里。   崔老太垂着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崔路看了看娘又侧头瞄了眼大哥,想了想还是决定买些成衣吧,要他孝敬爹娘他乐意,却不想将辛苦赚来得银子给大哥一家过好日子。   到了这里,屋子里又安静起来,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崔小云吃得特别的专心,不管周边落下来的视线,只管着吃吃喝喝,偶尔还会帮身边的芽丫头夹些菜。   她这边安静,有人等不住了。   崔行舔着笑脸道:“小云啊,听说作坊那边是你来做主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大伯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些错事,也想板正下,要不我也去你作坊做事?”   “可以可以,都是一家人,少给些工钱都成。”黄氏赶紧搭腔。   被两人盯着的崔小云抬起头,她直言:“行。”   崔行两口子一怔,都没想到崔小云会这么爽快的应下来,本来还想着找些借口逼着崔小云松口呢。   崔行确定道:“当真?”   崔小云点了点头,“正好作坊缺了些木材,大伯要想来就去伐木吧,我在原有的工钱上再多给你五文。”   “……伐木?”崔行脸上古怪。   黄氏赶紧问道:“那得多少文一天?”   崔小云没说,崔里板着脸开了口:“按量来给,大哥要是勤快些一日三四十文不成问题。”   “那不行!”   “行,他去!”   两口子一人一言,等话音落下后都瞪着彼此。   “你要我去伐木是想累死我啊?”崔行气炸了,他要去得是作坊,伐木根本入不了作坊,更别说伐木累得要死,他哪里干得动。   “你不才说想改邪归正么,一日三四十文,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这么好的事你干嘛不去做?”黄氏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自己男人去做事,她才能有钱吃上好东西不是。   崔行气得牙痒痒,就不愿意跟这个蠢妇说话,端起碗筷吃了起来,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而这时,主位的崔老爷子将筷子放下,他沉重的道:“吃了这顿,就把家给分了。” 第68章   这一声话落音, 没人能吃下饭了。   崔老太更是一头雾水, 她惊愕的道:“怎么好端端的要分家啊?”   “爹,我不同意分家。”崔行赶紧着道, 脸上难看得很,虽然没本事却有自知之明,他明白如果真的分了家,家里四个兄弟肯定他日子过得不好。   现在还是一家人, 还能从兄弟们那抠搜一些, 可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了, 他就是想占便宜那也没了借口。   生硬的语气突然放软,崔行装着可怜, “爹娘,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两老如今健在真要分了家,外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兄弟?这事还是算了吧。”   黄氏跟着点头, 虽然知道饭桌上没她开口的可能, 可现在不同, 真要分了家她是肯定自家的小日子会没以往好过。   “爹,过年期间提什么分家,难得现在日子都好过, 咱们还是将年给过了吧?”   崔行跟着点头:“对对对,先过年。”   这家人一直在反对,而另外三家却是连话都没有,别得不说崔小云肯定是想分家的,阿爷虽好可阿奶偏心, 谁都不愿意被逼着去供养另外一家人,如果彼此的关系还好,那也说得过去,可实际上呢?如果打了他们脸,他们不报复回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别想再供养他们。   不过,分家的事是大,她没资格去插嘴,便仍旧拿着筷子吃着。   倒是崔万三兄弟,个个垂着眸,眼底里是什么神情谁也不知,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沉默也算是他们的答案。   他们不似崔行那么着急的去劝说,反而是等着崔老爷子的决定,不难让人想不出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屋子里越来越沉默,只有深吸的气息,最后还是崔路没忍住,打着合场:“要不,我们先吃了饭再谈?”   “四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崔行怒道。   崔路笑着回应,“大哥,其实我也是为了爹娘好,爹娘这么大把年纪了,本来就是到了享天福的时候,咱们分了家爹娘也就轻松了些,每年多给些养老钱,让他们吃穿不用发愁多好。”   “哼。”崔行冷哼一声,却在心里琢磨起养老的银钱。   另外三个兄弟,其他不说老三可是发了大财,一年怎么也得孝敬个十来两吧?银子到了娘的手里,或许……   “那你们说说,给多少银子?”   崔路讥讽的一笑,谁家养老是用银子来说的?就他们村子里一年孝敬老人的钱最多都不超过五百文。   不过,崔路没明着说,而是转头望着爹:“爹这事你来决定,不管您说多少,只要三个哥哥出,我也保证不少一文。”   “那怎么行!”崔行不同意,他想三个弟弟多出,他可不愿意多出。   “怎么不行?都是兄弟难不成大哥还特殊一些?”崔路反驳。   “我……我。”崔行咬着后槽牙,承认他最不想承认的事,“我没你们有本事,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钱?”   “那就少些给,大哥能拿出多少,我们给多少就是。”   “不成,你们一个个发大财,凭什么少给?”   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谁都知道他们两兄弟的打算,坐在主位上的崔老爷子却没半点不喜的模样,甚至早就已经猜到。   伸手拍在桌面,“这事我已经想好了,我手里还有些银钱,养老的事不需要你们大有,家中还有十二亩良田,你们四个一人分得两亩,剩下的四亩你们谁要种就拿去种,田里的出息给我三成就行,至于房子谁住得归谁。”   “……”崔行张了张嘴,显得格外不可置信,“就这?”   银子呢?爹那绝对有不少的银子,就一文不分?   崔老爷子厉眼过去,“你还想要什么?”   “我……”崔行一慌,根本不敢说。   “爹,我没意见。”沉默许久的崔万开了口,面上特别的平静,唯有眼眸深处带着些畅意。   爹会有这个决定,不是对这家失望了,而是为了保全他和三弟。   心中浮现出希望,或许爹在不久之外真的会有改变,他年幼时那个伟岸的身影又能再次的出现。   “我也意见。”崔里跟着二哥点头。   一旁的朱大英抿着嘴生怕自己笑出了声,总算能摆脱崔大一家,她怕是做梦都会笑醒来。   对着老爷子的印象也不由好了些,她不怕孝敬两老,就怕被两老拉着去贴补其他人,好在老太太糊涂老爷子不糊涂。   之前她就担心过,万一老爷子一个不好走在老太太前,那他们注定摆脱不了崔大一家了,虽然老太太不是她男人的亲生母亲,可继母也是母,都得孝敬着。   庆幸,真的庆幸啊。   桌上还剩着一堆饭菜,没多少人有胃口继续吃下去,最后还是几个小辈留在饭桌上继续吃着,其他人都去了另外一家屋子里商量着分家的事。   崔小云没去凑热闹,继续吃着。   要说整个崔家中,唯有崔小云吃得最畅快,哪怕几个小娃娃不懂分家的意思,可刚才屋子里的气氛让他们都不敢乱动,望着肉啊鸡啊之类的,都是流着口水却不敢动。   等大人们走后才敢放开着吃。   而这时,原先很沉默的崔贞儿开了口:“你认识詹家小少爷?”   没头没尾,桌上了几个小娃们都没听懂,唯一听懂的崔小云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崔贞儿气结,这段时间她死皮赖脸的赖在杜三的别院,哪怕明明知道杜三特别的嫌弃,她都当做不知道,为得就是不想见到崔小云。   如果说崔小云越过越差她乐得在崔小云面前显摆一道,可哪里知道三房不但没越过越差,反而越来越好。   别看现在还住在山沛村,可吃得穿得用得,都比得上镇上的富家小姐,手里拿着的生意更是越来越好,只要稍微想起,她就特嫉恨。   更别说崔小云居然和詹家的小少爷搭上关系了,别说嫉恨了她是恨不得占为己有,将崔小云拥有的一切都抢夺过来。   按捺住心中的打算,她挤出笑脸继续道:“小云妹妹,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如果你真的认识詹家小少爷,不如帮我引荐下?”   崔小云轻笑:“引荐你去做妾?”   崔贞儿脸上不怒,反而带着些喜意,她本来只想去做个丫鬟而已,如果能当个妾氏她当然会更高兴。 第69章   崔贞儿还在浮想联翩, 崔小云便打断了她的美梦, 嗤笑道:“别做美梦了,我可没那么脸给别人送个妾氏上门。”   崔贞儿脸上一白, 一旁的芽丫头好奇的问道:“小姑姑,什么是妾啊?”   捷之猛地捂住了芽丫头的嘴,他小声的道:“不是好东西,你别问。”   芽丫头瞪着大眼睛, 有些糊里糊涂的, 不过她特听小叔叔的话, 小叔叔让她不问那她就不问。   结果芽丫头没问,一旁吸着粉条的巧儿却不解:“为什么不是好东西?你才不是好东西。”   说完, 也不知道什么刺激到她了,说着说着就昂着头哭喊了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嚎道:“你们坏!我不要和你们说话。”   崔小云几人一脸懵,这小家伙没问题吗??他们说都好好的, 哪有得罪这奶娃娃?   屋子里的崔路听到哭喊声, 也不顾分家的事, 连忙就是跑了出来,将巧儿抱在怀里哄着,好不容易哄着巧儿不哭, 他责怪的道:“怎么惹得她哭了?”   “四叔,我还想问呢,怎么好好的突然哭了吓我们一跳。”崔贞儿没好气的道,如果不是巧儿突然哭闹起来,她说不准能继续催着崔小云呢。   话里明显带着抱怨, 崔路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被小辈这么明显的抱怨还是头一回,本来还有些气的他不知道为何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无声嘟哝几句就抱着巧儿离开。   等人一走,崔贞儿又道:“你给我牵线我便给你搭桥,詹家的生意路子有多少你自己清楚,我当了……”   “你不知道吗?”崔小云打断了她的话。   “什……什么?”崔贞儿不解。   崔小云好笑的道:“事情不打听清楚就来?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与詹家小少爷有了生意来往?”   “怎么会!”崔贞儿惊愕,崔小云的生意居然做到了与詹家有往来?换句话说,能让詹家小少爷看上的生意绝对不是小生意,崔小云居然已经厉害到这个程度了?   心里有着不甘,还有浓浓的嫉恨,凭什么啊!凭什么崔小云能进得詹家小少爷的眼,还能和詹家有了生意往来?   崔小云才不管她的嫉恨,反正这些都是她的,她就是要嘚瑟。   而在里屋,分家的事已经商量的差不多,崔老爷子决定的事,没人能阻碍,哪怕崔行再不愿意,也只有他一个人不同意,崔家另外三子都是赞同,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崔行一个继子,又哪里能说服的了崔老爷子。   就算崔老太想站在崔行这边,只是因为之前的牢狱的事已经闹僵了两人几十年的情分,现在她就是要说,崔老爷子都不会听她的。   再来,崔老太不是个傻子,哪怕再偏爱老大,她也知道老大是靠不住的,以后她的养老还得靠老爷子和老四,惹怒了他们两个,自己的晚年一定没好日子过。   就这样,在崔行愤怒的情况下,崔家在过年的正月子里就找来了老村长主持分家。   不到半日的功夫分家就搞定,不过崔家分家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日子还是照旧的过,毕竟平日里也都是住在自家的院落里根本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说起来还是有不一样的。   那就是崔四家。   之前崔四家的一双儿女都是老太太来照料,本来年岁大了就没多大的精力照顾两个孩子,更别说和梅氏闹了矛盾后对这两个孩子也没以往来的费心,不然也不会出现衣服又薄又不合身的情况。   这次商量后,老太太还是决定不带孙子孙女了,省得费心又不讨好,白忙活。   一双儿女没人带,那得交给谁?   梅氏是肯定不会离开府回村子里带孩子,崔路如今在外的生意是越来越好,更不会放下赚钱的生意回家,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从过年吵到年后还是没将这事给谈拢。   朱大英听着那头的吵闹声,是特别的不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亲身的呢,推来推去的居然谁都不要。”   余氏摸着大大的肚子,打从怀孕后她就对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各种的期待,一直想着等孩子出生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会百般疼爱,对着四叔四婶也是有些极大的不理解。   “还在孩子们面前吵,也不怕伤了孩子们的心。”   “他们就不会在意。”朱大英嫌弃的啐了一声。   “娘,要是四叔他们都不要孩子,珏之和莲儿如何是好?”余氏问着,当爹娘的不要,做阿爷阿奶的没精力带,这种情况孩子一般都会归族亲带着。   余氏倒不是心疼银钱,家里现在有钱真的不缺两个孩子吃穿,只是等她和大嫂一起生了后,家里孩子也太多了,她爱自己的孩子,所以不想忽视自己的孩子。   原来,当娘后心都会偏,如果是在之前,她是真不介意家里多了两口吃饭的,但现在还是算了吧。   很显然,朱大英也是这个意思,她是可怜那两个孩子不假,可人家有爹有娘,阿爷阿奶外祖父外祖母都在,没道理她这个做伯娘的来养。   摇了摇头,她道:“随便他们吧,反正和我们没啥关系。”   说归说,却想着等会儿给那两个孩子送些热食过去,省得四弟两口子吵架连个饭都没得吃。   空闲下来,崔小云便又磨着大哥教她做木活,手中的木头能大概的瞧出是个鸟,比起原先要稍微精致一些,虽然算不上特好,但好歹摆脱了寒碜这个词。   “这里得磨一下。”崔庄手指着一处,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只能接过来示范下,“就像这样。”   崔小云仔瞧了瞧,看着还是挺简单的,不过上手却特别的困难。   伸手再接了过来,学着大哥的收拾动了起来,结果力道没控制好,磨刀一下子磨到了指腹,硬生生磨了层皮去。   ‘嘶。’   崔小云倒吸一口气,虽然没出血却疼得很,呲牙呼着气。   “没事吧?”崔庄担忧着问道,“都说了我来帮你,你看你,伤着了吧。”   手指蹭了蹭,崔小云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   “你啊。”崔庄叹气,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将担忧的心思放回心里,他道:“等明日我给你做个手套,可不能再伤到了。”   “谢谢大哥。”   崔庄咧嘴笑了笑,张了张口没直接说出来,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其实大哥知道,你是为了那人吧?大哥想着,如果那人知道是你亲自做的,不管做成什么样他都会高兴。”   “……”崔小云脸颊发热,扭扭捏捏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崔庄憨厚一笑,“家里还有谁不知道?”   崔小云脸上更红了。   “再说了,那日章涡承诺的事,家里人都听在耳里……”   崔小云眨了眨眼,“啊?”   章涡承诺的事?章涡有承诺什么事?   “大哥,你们瞒着我什么呢?快些告诉我。”   崔庄不解:“你还不知道?就那日下午章涡不是来家里做客么,他跟爹娘说了不少事。”   崔小云怔然,她以为那日是爹娘教训章涡呢,结果居然是章涡给了他们一个承诺?   猛地站起身,崔小云有些待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跑。   崔庄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后小妹已经没了影,他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 第70章   等跑到山脚, 崔小云又有些为难, 现在急匆匆的跑来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直白的问章涡对自己有没有意思 ?   不过, 她倒不是不好意思,只是这么直白,就怕吓到章涡呀。   她要是将人吓跑,那就糟了。   半蹲下来, 双手搭在下巴上, 所以该怎么委婉一些呢?   正想着的时候,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过来,驾车的老汉见到人, 将马车停下问道:“小姑娘,这里可是章袁家?”   “章袁?”崔小云起身,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过, 只能摇了摇头道:“章袁不知, 不过这边只有一户,你是否找错地了?”   老汉也是看到前方就一个破落的院子,应该不是他想要找的人, “我也是一路打听过来的,怕还是走错路了。”   “成叔,既然找错了路,那便回去再打听打听。”   马车里传来一道声音,里面的说话声音到底缓和, 不过语气明显带着不耐,马夫倒也能理解,好端端的从繁华城市跑到这种小地方,是谁都觉得委屈。   和村里的姑娘道了谢,马车掉了个头就离开了。   刚走没多久,崔小云就想起章袁是谁了,不就是章涡去世的爹么,马车上的人果然是来找章涡的。   崔小云回忆剧情,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待在原地等着。   等了有足足半个时辰,脚都快站麻了,才看到从远到近走来了她等的人。   章涡蹙眉,“你等了多久?”   “没等多久。”   章涡看着她挪动脚尖的细小动作,哪里会看不出,左右看了看指着一处地方,“去那里先坐坐。”   一个小石墩,正好可以歇歇脚。   崔小云觉得自己真是个白痴,有坐得地方居然不坐,还傻傻乎乎的站着等。   “脚酸吗?”   崔小云摇头,她此时坐着,章涡也是半蹲下来的姿势,正好能和她平视。   她很喜欢章涡的双眼,这么望进去能在眼眸中见到自己,崔小云伸出了手,有些想摸上去。   结果手才伸到一半,就被紧紧抓住了手腕。   章涡眉头拧得更紧了,“手怎么弄的?”   手指指腹虽然没流血,却比其他地方要红好多,一看就知道是受了伤,章涡拿出干净的手帕,给她轻轻去掉上面沾着的草屑,“受伤了还拔草?”   崔小云讪笑,是等着无聊的时候随意扯了两根。   “跟我回去,我那有些伤药。”   崔小云点了点头,特乖巧的跟着回了院子。   刚进了院子,章涡就搬了把椅子过来,“你等会,我去拿药。”   崔小云坐着打量着四周,她扬声问道:“你不打算把围墙修好?”   围墙破破乱乱,瞧着风一吹都会倒了似的。   章涡找到东西回到院子里,他道:“等过了冬,我就会搬走。”   “咦?你要搬去哪?镇上吗?”崔小云连连发问,自己盯上的人可不能跑了,她还没追到手了。   心里盘算着手中还有多少银子,要不也搬到镇上和章涡做邻居?   “不是镇上。”章涡握起崔小云的手,小心翼翼的将药了上去。   崔小云眉头一蹙,不是镇山难不成是别的城镇?那哪里能行,另外一只手压在章涡手背上,她急切的道:“你不会打算外地吧那你可不能走,你要走了我就……我就不给你做玲珑锁了!”   章涡轻笑出声,他回望过去,“那我要是不走呢?”   崔小云眼珠子乱转,犹豫了好久才道:“那我给你做……”   媳妇?   最后的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院子外就有了喊门的声音。   崔小云赶紧将手缩了回来,面颊上带着红意,头垂得很低。   心里不断腹议着,外面的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到她说话的时候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最重要的两个字还没说吃来呢。   “请问是章袁家里吗?”   外面又是叫唤了一声,崔小云听着像是之前马夫的声音,便将刚才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章涡只是道:“想见吗?”   崔小云摇头,不是来找她的她见做什么,指了指一处有洞口的围墙,她道:“我从那钻出去就行。”   “最多就一盏茶的功夫,你去房间内等我可好?”章涡说着,突然勾起了唇角,“正好我也想再听听你刚未说完的话。”   耳根发热,崔小云话都没说就进了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了。   出了院门,首先看到的便是赶车的老汉,随后就是那辆马车。   章涡微微眯眼。   北城章家。   虽然马车上并没有挂着彰显家族的物什,可他上辈子就是北城章家的人,能从细微的装扮中看出来,他可以很确定这就是北城章家的马车。   可为何那边的人会来找他?就算是为了安排族中小儿躲避在旁支,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不对,在这个时候也不是不一定。   年前在边城,借着棉花搭在军营,虽然在那里不过短短数月,可他却给北城章家的下了不少绊子,或许是这个原因才让北城章家的人提前了打算吧。   果然,从马车里出来的一人,章涡特别的熟悉。   不是章家族人,而是被看中的家仆之一,禄汪   禄汪打量着面前人,又看了看眼前的院落,眉头微微拧紧显得有些瞧不上,他道:“你可是章袁的儿子?”   “家父已经过世,我也已经从章家分离出来,如果是父亲的事可去章家老屋。”不管这人的来意,章涡都不打算接下来。   他对北城章家有恨,却也不忍心对着章家小儿下手,倒不如不听不闻不问。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禄汪问着,章袁家中的事他们都打听清楚,如果真要将府里小主子们带过来,交到章涡手中是最好不过。   而且他坚信,如果章涡知道他们的身份,一定会改变主意。   章涡冷言:“不管是何人,章家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说着,也不顾面前人变了脸色,转身进了院子,他想着等会得知会老屋那边一剩,来了头大肥羊,老屋那边的人巴不得凑上前咬一口。 第71章   被关在门外的禄汪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打从他在章家当奴才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吃闭门羹的事, 以前谁看在他是章家的奴才份上都会另眼相看,谁知道被一个泥腿子给看轻了。   心里气愤的不行, 可偏偏不得不忍着怒气。   来之前府上就调查过这里的旁支,知晓除了章涡之外,其他章家人实在是入不了眼,而且自家少年纯真, 真要入了那些人手里, 指不准被怎么欺负。   安奈着怒气, 禄汪再次伸手敲门,结果敲了许久都无人应答。   而在屋内, 崔小云听着不住响起的敲门声,轻声道:“真不管了?”   章涡说得理直气壮,“既然不熟悉, 做甚要管。”   崔小云想想, 也确实如此, 侧头望着大门的方向,其实还蛮好奇的,她大概知晓来得是什么人, 更知道为何而来,而章涡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将人拦在外面,显然有可能同样知道这人的来意。   既然知晓,还拒绝他们的上门,那章涡或许还真有可能入她说想那般, 与她的来历相同。   再一次的确认,让崔小云更加的欢喜,有着相同的来历,何尝不代表他们之间更加亲密些。   而在这时,嘴角被戳弄了下,崔小云定眼一看,看到一根手指戳在她的脸颊上,有些茫然道:“你这是做何?”   章涡没缩手,觉得手感很是不错,他道:“先前一直被打断,现在要不要再说一下?”   崔小云抬眸望天,沉默一会儿后,道:“突然不是很想说了。”   章涡挑眉,“当真不说?”   崔小云哼哼两声,她又不说,突然上手摸……好吧,突然上手戳她,要说章涡对她没意思才怪呢!   定是偷偷摸摸瞅上她了,这会儿肯定等着她先说明心意呢。   不过,既然都互有好感,她才不要做先开口的那人,怎么都得章涡先开口才是。   眼珠子悄咪咪的转了个方向,盯着对面人的反应,看他是不是会着急,结果没成想章涡缩回手,淡淡的道:“既这样,你便算了。”   “算了?!”   章涡点了点头,“算了。”   “……”崔小云垮着脸,她伸手反指着自己嘴角,“那你刚才动手动脚干嘛?不规不矩的占了我的便宜,就想不认账了?”   章涡憋笑,抿了抿唇道:“那要如何认账?”   崔小云脱口而出,“娶我啊。”   章涡笑意更深了些,应得爽快,“行,我娶你。”   两人相看,彼此的眼神里都是欢乐的愉悦,崔小云是怎么都不知道,这次前来只打算问一个承诺而已,却不想会是这样的承诺。   她突然觉得老爷天让她穿越,真的是无比庆幸的人,更加庆幸的是,在这里遇到了同样经历的章涡。   这何尝不是命运。   两人聊过之后,便分开了。   崔小云回到家中,家里的人并未问过她去做了什么,只是没问过也看得出她脸上的欢喜。   朱大英又是欢又是忧,闺女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章涡原先瞧着有些不可靠,可现在看着也算是个能托付的人家,只不过章家另外的人时不时钻出来是真的有些膈应,以后闺女要嫁过去,指不准会受委屈。   这话,朱大英虽然没明面上说过,却也是私底下和崔里说过,甚至想着要是章涡真来提亲,他们要不要先别立马应下,再去访访,说不准能寻得更好的人家。   哪知,崔里一听有些好笑了,“你想了那么多,可如果人家不来提亲怎么办?”   这下,朱大英立马炸了,“怎得?都哄着我闺女高兴了,难不成还不想负责?要真是如此,我准得扛起锄头寻他去。”   崔里闷笑了两声。   朱大英翻了个白眼,“笑什么笑,说得好像你不会是的。”   崔里这下确实笑不出声,因为要真是,怕先扛起锄头的那人会是他,他轻轻咳嗽两声,“我觉得章小子不是那样的人。”   朱大英也觉得是,“那你说说,他真要上门了,咱们就这么应下来?”   “为何不应,我觉得他挺好的。”崔里说着。   “他是好,可章家的其他人不是特膈应么。”朱大英担忧,“这要是时不时上门吵一次闹一次,谁心里会舒坦?”   “我到不觉得。”崔里摇着头,章小子不像是制不住章家的性子,再说了,就他闺女想收拾这么两人那绝对不成问题,“你想想,要是章小子上头无父无母,也没好得兄弟姐妹,不用看公婆脸色也没妯娌两看相厌。”   朱大英一听,突然有些好笑,“敢情你还知道这些啊?”   想她嫁到崔家,公公不说了算是个好的,可那婆婆性子又弱又偏心,被大房拿捏的死死的。   在有妯娌,二嫂性子好,人也好相处,四弟妹傲气得很,不过也好在没怎么见面,就那个大嫂真真是打从她嫁到章家就没少吃过她得苦头。   也正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她还真舍不得闺女去受这个苦。   朱大英想了想,觉得孩子爹说得蛮在理的,所以在隔天早上,她得态度来了大大的变化,见到小云时便在拐弯抹角着,“我瞅着这几日天色不错,是个好日子。”   所以,章家那小子何时来提亲呢?   只是这弯拐得有些大,崔小云根本就没听明白,当下道:“天色是挺不错的,娘要是有空,不如我们去趟镇上置办些物什。”   “不去不去。”朱大英立马拒绝。   以前喜欢往镇上跑,那是她去镇上逛逛能长长见识,就是买不起也能看看是不是?可现在呢,手中有了银钱,每次一出门就是大把的银钱花出去,花得她心肝都疼。   崔小云听后也没再去劝,其实她也不是太想去镇上,一次两次还好去多了也觉得乏味,还不如待在家里歇着。   只是,有时候待在家里也是有不速之客找上门。   崔路来得时候带着巧儿,刚刚进门就说了来意,“我回来的时间也不短了,那边的生意离不得人,明日我就打算回去。”   “这么快就走?”崔行还是挺舍不得这个弟弟的,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而且四弟这么一走,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哪里还快,我来之前就没想过会待这么多天。”崔路说着,其实他早就想回去,如果不是分家的事耽误了,他早就走了。   不过耽误几天也好,把家一分省得以后还有些糟心事烦着。   “那成。”崔行也不好劝,“我明日给你送行。”   崔路笑着应了,然后才将这次为何而来的事说了出来,“二哥,你也知道我那地比起镇上要繁华的多,如果把你的生意一部分转到那边,定是能赚不少银子,你看看,要不要……”   崔行蹙眉,“生意的事,我不插手。”   崔路讪笑,刚要说些什么事,朱大英就插了话:“四弟不是我说你,你都要走了,不去想想你那对儿女以后怎么过日子,就惦记着我们的生意?”   崔路脸上的笑意摆不住了,“孩子的事,我自然是做好了打算,不会亏待他们的。”   朱大英一听就讽刺的笑了,尤其是看到坐在崔路身边娇滴滴的巧儿,如果一开始相信崔路说什么是友人的女儿,那现在他们谁看不明白?分明就是自己在外面生的。   还不知道什么来路,就这么带回了家,偏偏还被当做了心肝疼。   再看看珏之和莲儿,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才会找了个这样的爹。 第72章 正文完   崔路见家里人对着他都是讽刺一脸, 实在是待不下去,带着巧儿就离开。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会觉得家里人太不理解他, 早知道就不该回来,甚至想着以后干脆在那边安家,这里就别来了, 一点好处都沾不上还被人嘲讽。   至于一双儿女, 还有梅氏在,怎么可能不管自己儿女。   丝毫没有负担, 崔路直接带着巧儿就离开。   这一走,就是好几年没回来。   朱大英只觉得心寒, 可人的心都不在这里了, 将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接下来的几日, 许是看出双胞胎有些落寞,朱大英一直陪在孙子孙女身边,催着章涡上门提亲的事也忘在了脑后。   有的时候不催,反而就真的上了门。   章涡寻的是章老村长来提亲, 带来的礼是惊到了村子里的人。   在村子里, 谁都知道崔家赚了不少银钱,但是他们真没想到, 这个败家子居然也不声不响的赚了大钱,这也太让人惊讶了。   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章涡条件这么好, 他们就下了手, 也不至于便宜了崔家的姑娘。   不过都蛮可惜的。   章崔两家都有这个意思,很顺利的定下亲事。   崔小云没在管着家里的作坊,反而对木活有了些兴趣, 先前让大哥教她一些,这会儿自己慢慢摸索,还真被她摸索出了点东西来。   而章涡,决定在成亲之前,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解决了。   他可以很自傲的说一句,北城章家的那些脏事,如果没有他出手,就凭那些庸才,必定逃不过惨剧结尾。   他根本不需要出手去解决,直接冷眼旁观,就是北城章家的悲哀。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原身家的那些极品收拾收拾,让他们不敢起任何心思,省得以后时不时在他们面前碍眼。   收拾这些人的法子很简单,那就是吓得他们不敢动,哪怕再眼红再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也不敢有什么坏心思。   日子一天天的过,村子里的人突然有些好奇。   “奇怪了,章涡发了财又要娶媳妇,怎么章家老大没一点动静?”有个婆子好奇的问着,她家有个闺女,之前看章涡长得俊俏有那个心思,不过她看不上章涡一个二流子的身份就拒绝了。   现在是后悔的不行,要是早早定下来,送到崔家的礼那就是她家的了。   光想想就觉得肉疼。   现在恨不得章家老大去闹,闹得章崔两家亲事毁了最好。   “成婆子,你要不要这么黑心,人家不闹不好吗?就你不嫌事大整天当个搅屎棍。”   “就是,巴不得见人家不好。”   “要说崔家小云也值得这么好的夫婿,你瞧瞧他们家的作坊,发财了也没忘记咱们村子里的人,好些人因为他们家日子都好过起来,咱们回报不了,还不知道感恩下?”   成婆子听见这些人讽刺自己,刚想骂过去,结果被人给堵住了嘴。   “行了,你少说两句。”这人低声道:“你也不想想,村子里就章崔两家富裕,你把他们得罪,万一以后再有什么好事,他们都不愿意用你们家的人。”   成婆子想想还真是,立马悻悻然的离开。   阴阳怪气的人一走,其他人聊着,多是一些祝福的话。   这段日子,崔贞儿还真进了詹府当了姨娘。   不过不是詹箦文的姨娘,而是詹府的一个旁支少爷。   没什么实权,借着詹府的名声倒也能过上富裕的生活,崔贞儿如愿进到詹府,没过两日,便带着奴仆,一脸趾高气昂的回到了村子里。   精致的马车进了村子,不少人都来看稀奇。   坐在马车里的崔贞儿,头戴金钗穿着锦服,一脸傲然的模样。   她寻了那么多机会,总算是进了詹府,进了詹府之后,她庆幸自己谋算那么多,不然哪里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姨娘,到了。”丫鬟说着。   崔贞儿下了马车,将身板挺得特直,她将手放在丫鬟手腕上,让她搀扶着走进院子。   刚刚进去,脸上的笑意就僵住。   望着满屋的红色木箱,崔贞儿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这是什么?”   鞠氏来帮忙,替三弟家整理这些嫁妆单子。   见到来的人,她招呼着:“今儿怎么回来了?”   崔贞儿被一台轿子抬进詹府,他们都是最后才知道,别看崔行一家高高兴兴像是遇到大好事,他们却觉得十分不妥。   当个富家公子的姨娘自然是不愁吃穿,可那也是半个奴仆,人家正房但凡有个狠心的,想收拾她还不容易?   再说了,这姨娘能纳一个就有第二个,听闻这个詹府的旁支亲戚,房间里不少女人。   不过,老大一家说都不说一声就将人送进詹府,他们就是不赞同也没法子。   再看崔贞儿这番模样,定是回来显摆,她故意道:“正好你回来了,那来帮帮忙吧,老三家就是疼闺女,你瞧瞧都准备多少嫁妆,我到现在都还没数完。”   “这是崔小云的嫁妆?”崔贞儿带着惊愕,“这么多?”   几乎堆满了整个院子,其中大部分都不知道放着什么,可有几个都是打开,能看清你们放得东西。   金银首饰、锦衣华服、还有些瓷器摆件……   这些加在一起,得值不少银钱。   崔贞儿只觉得嫉妒,崔小云成亲,居然有这么多嫁妆,三叔怎么这么有钱?怎么舍得给崔小云陪嫁这么多。   “不多不行,人家章涡拿得聘礼比这个多了十倍,不陪嫁多点,小云嫁过去不就没底气么。”   崔贞儿听得心里难受,早知道章涡这么有银子,她就不去做妾……   算了,都进府还能如何,崔小云能过好日子她照样能。   只不过没心情在显摆,崔贞儿随意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村子。   等下一回来,便是成亲之日。   崔小云一直都特紧张,两手抓着个圆球,一直紧紧的抓着,指甲都在上面留下了印记。   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身穿红色嫁衣。   崔小云被大哥背上轿子,一路抬到崔家。   此时的崔家,已经重建一番,青砖红瓦特别的大气,里面还圈出一块地建成了花园。   这一切,都是崔小云和章涡两人商量着建成的。   当轿子落下,一手伸了进来,“握住我。”   崔小云嘴角带笑,伸手上去,紧紧的握住。   红色盖头遮住了视线,然而崔小云并不觉得害怕,因为牵着她手的人,给了她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一路走进堂屋。   在高堂两位并没有坐人。   章老村长站在一旁,高声道:“一拜天地。”   两人朝着外面的方向一拜。   “二拜高堂!”   高堂虽未有人,两人却也是跪下一拜。   章老村长嘴角含笑,望着这对新人,扬声道:“夫妻对拜。”   身穿礼服的两人转向,面对着面,带着对未来的期盼,一同缓缓鞠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