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子穿回来以后》 作者:堰桥   文案:   秦婉嫁裴曦嫁得不情不愿,却未料为护她周全,他以命相搏,终究未能逃脱那个疯子的迫害,夫妻双双惨死   死后,她绑定了系统,辗转穿越九世,终于回来了   秦婉满心期待与心上人见面,没想到是这样的   绝色少年郎输得连外衣都没了,被赌坊赶了出来,看见她的马车,往地上一躺:“哎呦,我被吓着了,赔钱!”   秦婉:“……”她这是被自家夫君碰瓷了   秦婉顺了口气,人找到就好:“来啊,把小侯爷绑了回去!”   *   多年以后   裴曦温柔地看向秦婉:“我走了一条黑暗而艰难的路,直到她闯进我的生命,给我前行路上投射了一束光。”   秦婉怒:“说人话,重来。”   裴曦立马端正态度:“我要造反,缺钱,眼看干不下去了,她把银票拍我胸口,有钱了造反就成功了。”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穿书 爽文   主角:秦婉,裴曦 ┃ 配角:预收《重生在私奔以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我本无缘,只因我有钱   立意:努力生活,创造美好明天 ============ 第1章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艳阳当空。   定安城外,皇家别苑的草场上,高台搭起,男男女女策马疾驰,赛马的头筹前三年都是太子殿下季成运包揽,今年也断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秦婉站在一群未婚少女中间位子,边上尚书千金和相府千金相陪。   虽然她是孤女,却是钦定的未来太子妃,自然得站在最耀眼的位子了。   秦婉拍着栏杆轻轻打着节奏,四皇子和五皇子率先冲了出来。和往年不一样了呢!   众人目光集中在远处,接下去几位陪跑的陆续也到了,太子还是没来。直到远处一个小点出现,迟迟不出现的太子殿下总算来了,他一身玄色袍服身前一团白色特别醒目,等马匹奔近了,众人才发现原来殿下身前还带了一个人,一位穿着白色骑马装的少女。   这姑娘不是方才比赛开始的时候,一定要跟那群将门虎女一起比个高低的那位?内阁大学士秦贺永之女,太子未婚妻秦婉的堂妹,秦姝。   众人看着太子下马,伸手将秦二小姐扶了下马。从马上下来的秦二小姐,一张俏脸皱着,伸手抚着腿。   秦夫人焦急地站起来,下了看台,往自家女儿跟前走去。   秦二小姐一下子泪眼婆娑了起来:“娘亲!”   “姝儿!怎么回事?”   “是女儿不慎摔下了马来,殿下见到将我护送回来!”秦姝掉着眼泪说话,又娇又弱,跟方才蹦跶着要去赛马,完全两个风格。   虽然脸上挂着泪痕,看上去很痛,不过她还是用娇羞的眼神看向太子,太子用矜持的笑容回应。   秦夫人谢过太子,太子笑得风光霁月:“夫人不必多礼!姝儿是孤未来的妻妹,见到她出事,孤自当相助。”   说完太子转头柔情似水地看向秦婉。   秦婉接到他这个表情,面上不显,心底嗤笑。这一笑,倒是唤醒了她的老搭档,跟了她九个快穿世界的系统,:“你这个未婚夫贱不贱?明明设计想要把秦姝一并给收进后宫,还特么一脸无辜,对着你笑得如此浮荡。”   秦婉肯定了一句:“贱!”真他妈贱!   秦婉的爹当年深入虎穴,把龙座上的那位给救了回来,自己却一命呜呼,留下孤儿寡母。皇帝感怀秦婉老爹的忠心,定下了秦婉这个太子妃。   没过两年秦婉的娘也一病不起,只留下秦婉一人。而她的叔父却借着哥哥功劳,加上自身的努力一再被拔擢,如今已经入阁。   秦婉自幼失怙,没有依仗,哪里及得上父母双全,还有父兄在朝的堂妹?所以太子哪里会让秦姝嫁给别人?   今天来这么一出英雄救美,大家伙儿算是明白了,恐怕秦家这对姐妹花要效仿娥皇女英了。   看好戏的,怜悯的目光往秦婉这边而来,只见秦婉抓着栏杆,指节发白,宛若朝霞的容颜,此刻面沉如水。   看起来这位未来的国母,心量可不太大啊!   那秦姝一拐一拐地被婢女扶着上了看台,边上的千金纷纷避让,她过来站在秦婉边上轻轻地叫一声:“大姐姐!”   秦婉扫了她一眼,看她眼眸低垂,一脸委屈,好似秦婉要是口气略有僵硬,她立马就哭给她看。   “既然摔疼了,怎么不去歇着?”   “姝儿来给大姐姐赔罪!”   秦婉一脸不解:“陪什么罪?”   “姝儿……姝儿……不该摔下马!”   那小眼神可怜巴巴的,是不是想让别人认为她这个做堂姐的成天欺负她?   秦婉:“妹妹何出此言!这事非妹妹之错。”   秦姝立马害羞带怯:“姐姐不怪罪,妹妹心内欢喜。”   这么一听,大家都以为秦婉是认下了,秦姝到时候和秦姝一起进东宫是铁板上钉钉了,就是不高兴又能如何?可怜啊!   是啊!回忆涌入,这一切在那一辈子同样发生过,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没有经历过风霜的少女,当自己的未婚夫抱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堂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心头是何等的难受,可再难受又如何?她只能劝自己,身为未来太子妃怎么可以妒忌呢?   明明不想和自己堂妹共侍一夫,她也强忍着让自己认下这件事,还去御前为秦姝求来侧妃之位,以后一起进东宫。   她以为自己已经退让了,谁知道秦姝的志向高远,怎么肯屈居于侧妃之位?   叔父婶娘,为了能让女儿成为太子妃,费尽心机,在大婚之前,设计毁她的名节。没想到她被京城第一纨绔子裴曦所救,可她终究是被裴曦看了不该看的。   犹记得裴曦当时吊儿郎当地说:“看你长得还顺眼,别哭了!小爷娶了你如何?”   哪怕救了她,她也不愿意嫁给这个吃喝赌精通,其他什么都不会的纨绔败家子。从小她就学习如何做皇家媳妇,从太子妃变成纨绔子的娘子,无异于从天上落到了地下,嫁给裴曦,她绝望之极。   等等,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先办正事儿,既然如此,现在就让秦姝得偿所愿吧!免得他们家还出那么多幺蛾子。   只见秦婉走出看台,缓步而行,到了高台之前。帝后夫妇坐在中央,边上是那个俊美无俦,英勇无敌的太子殿下,还有一群二三四五的皇子。   皇后笑着说:“婉丫头是不是在为成运没有夺得头筹而惋惜?”   “惋惜是惋惜!不过殿下为救臣女妹妹,臣女实在感激。”   季成运面上一喜,叫了她一声:“婉儿,何必这般客气。”   秦婉向他行了一礼,轻提裙摆,跪在地上:“陛下,臣女有一请求。”   皇帝还没等秦婉说出口,就看向皇后说:“不愧是秦贺昌之女,当真是事事周全,堪为天下女子表率。”这么一顶帽子扣上,难道还能不要?   “婉丫头,这点小事你做主便是。”皇后这算是允了秦婉的请求,反正东宫不太平,她这个做继母的最是喜闻乐见。   “多谢娘娘!”   季成运脸上带着笑,看向秦婉的眼光含情脉脉,不用他开口说,秦婉已经替他求了,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秦婉看了季成运一眼,这个狗东西还在想着“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   “既然陛下和娘娘都允了臣女的请求,不如今日就下了旨意,册封秦姝为太子妃!”   这话出来惊了所有人,这秦婉不是为自己妹妹求侧妃之位?而是让出太子妃之位?   皇后第一个不愿,她是继后,本就不是太子亲母,原本秦婉为太子妃,无父无母的秦婉,她还能拿捏。如果换成当朝一品之女?   “婉丫头何出此言?你与殿下的婚约,乃是当年陛下与英国公定下,岂能改变?”   “娘娘,若是让殿下纳秦家二房嫡长女为妾,才会让我父亲在地下不安。在父亲心中,我与姝儿分量有何区别?就如在叔父心中我们姊妹一样重。如果一个为妻,一个为妾,他心底定然不安。故而,秦婉愿意解除婚约。这般依旧是陛下履了当年两家之约。”   季成运听秦婉这么说,站出来说:“婉儿,万万不可。”   秦婉看向他,这个时候露出这种表情?美人也要,权力也不肯旁落一丝一豪,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秦婉一脸贤良板正:“殿下,内宅最需安稳。殿下是一国储君,东宫更要做出表率。若是我与姝儿一起入东宫,我与她自幼的情分,哪怕是不偏颇也是偏颇了。如今殿下与姝儿有了同乘一马之事,姝儿必然是要归于东宫了。那么只能我退出,姝儿聪明勇敢,定能做东宫典范。臣女唯愿殿下与姝儿能琴瑟和鸣!”   秦婉说得十分有道理,再说了太子还不是皇帝,纳大学士的嫡长女为侧妃,确实不妥。边上的官员踏出:“秦大小姐所言甚是。陛下当年与秦大人所定的亲事,也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大小姐肯主动提出,也是为了殿下和陛下着想。”   季成运看起来很不淡定,撩袍跪下:“父皇,当年父皇与英国公定下儿臣与婉儿的亲事,并非普通的皇家选儿媳。其中有多少情义?儿臣怎能就这样辜负父皇对英国公的兄弟之情?”   “殿下,我刚才已经说了姝儿与我在父亲心中是一样分量的。这是两家情义的延续,在姝儿身上也是一样的。理由我刚才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往殿下深思!”   季成运看着秦婉:“婉儿,你枉顾你我多年的情义?”   若是可以,秦婉恨不能Hei tui啐他个满脸唾沫,两人勾搭成奸,他还振振有词?   更是想到那一辈子,她已经嫁给裴曦。外出游玩被他半途劫走,关在别院之内,口口声声:“婉儿!若是早知道当日助了秦姝就要失去你,我是断断不会帮她的,你不知道失去你,我的心宛若被人剜去了一大块。”   她竭力推拒:“你我已经各自成家,我有夫君,你有太子妃。何必再提当日?”   “婉儿,你是我的!没有人能将你夺了去!”   那时她抱着若是真被他辱了,她就一头碰死的决心。在千钧一发之际,裴曦从天而降,一脚踹开了门,他持剑浴血而来,将她揽在怀里:“娘子,别怕!”   想到这里,秦婉内心哂笑,她秦婉穿梭这么多世界,心中的情义只给了裴曦,为的就是回来能和裴曦在一起,和这个狗东西,哪里有半分情意?秦婉肃然:“殿下慎言!”   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人,秦婉雍容华贵,姿容卓绝,本来与自己的儿子是天生一对。不过今天发生这么一点事情,就跪出来说一句退婚,这是要拿矫?难道还要逼着秦姝出来说自己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吗?儿子没有看清秦婉这个妒妇的真面目,还在那里苦苦劝她?   不如?皇帝笑着说:“难得婉丫头想得周全,如此,便依了你!不过,你若是不嫁入皇家,朕却不能不给英国公一个交代,今日认你为义女,封你为忠孝郡主。”   秦婉脸色骤变,看上去十分不甘,皇帝脸上得意,秦婉跪伏:“谢主隆恩!”   秦婉起身带着丫鬟仆妇招呼都不打离开,做足了虽然为秦姝求婚,实则内心十分不甘愿的样子。   这么一瞬间,太子妃之位易主,连秦姝本人都没有想到,一下子喜上眉梢,却又不敢显露,憋得很是难受,面对众位贵女,姐姐妹妹的恭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一张脸看上去有些扭曲。   皇帝私下对着太子说:“成运,秦婉被惯坏了,今天这么一点小事,就以退为进,自以为是,卖弄小聪明,这样的女子怎堪为储君之妃?”   季成运心头不舒坦,秦婉是他的未婚妻,秦婉的容貌岂是秦姝能匹及的?虽然没有让秦相的势力为他人所用,却丢了秦婉,心中大有得不偿失之感。回到东宫闷闷不乐,狗腿幕僚见主子不开心,知他心内想法。   “殿下,秦大小姐与您退婚,退了之后又有谁敢娶?不过是在闺阁多养两年,若是殿下能早日登上大宝,到时候迎入宫中为妃,不也是佳话一段?”   “可父皇已经认她为义女。”   “殿下,儿子的王妃都可以去道观转一圈,回来成皇妃,一个义女,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嘿嘿一笑,“陛下只不过堵人口舌,这个义女封得也未必情愿,估计不会大张旗鼓,时间一长谁还记得?”   这么一说,季成运心头郁结解开,笑颜如这三月桃花,灼灼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重生在私奔以后》,喜欢的收一下。   前世,罗静芙跟着蔺承安私奔,所谓聘则妻奔则妾,她为世人不耻。   蔺承安却没有另外娶妻。感激他的不离不弃,她立志要做好他的夫人。   她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不对,蔺承安总是简单地一句:别费神了!   罗静芙抑郁而终,醒来回到了十九岁,蔺承安立下大功即将回京。   婆婆说:“阿芙,你这个私奔的女子做承安的妻总是不合适……”   罗静芙立马承认:“老夫人说得对,我立刻去庄子上。”   这个蔺夫人谁稀罕谁做去,她实在没那个天赋!   蔺承安回家发现阿芙不见了,上辈子他已经弄丢过她一回了,难道这辈子还要失去?   听说她去了庄子上,他快马追去,却见阿芙拿着钓竿,眼睛看着河里正在凫水的健壮少年!   “阿芙!”   蔺承安怎么来了? 第2章   秦婉回到府里,秦家长房就她一人,二房早就将长房的这些财产视作他们的囊中之物,如那一辈子,她一出嫁爵位被秦贺永的次子承袭,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秦姝的助力。   秦婉坐在正厅里,对着宫里过来训导的几位掌事行了一礼:“姑姑们想来已经知道今日所发生之事,我已与殿下解除婚约。多谢几位姑姑悉心教导,既然日后不再为东宫主位,自然当不得姑姑们教诲,从今日起姑姑们便是我家中贵客,直到娘娘降下旨意,说明去处。”   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不做太子妃了,不需要听这几位姑姑摆架子了。   秦婉又立刻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去库房,把皇家这些年赐下的珍宝重新核对,把流水账本和汇总的册子一并准备了。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信给皇后,请求皇家收回这些人和物。   刚刚这些事情做完,还没喝口水,听到繁杂的脚步声,秦婉的叔父秦贺永匆匆忙忙带着他那夫人过来。   秦婉想着,接下去两家中间门要封了,免得他们随意来去。   秦贺永不过三十五岁,已经入了阁,虽不是首辅,却也是大陈一个手数得过来的高官。官做得高,难免会秃,头上已然浑欲不胜簪,谋算太多催人老啊!   秦贺永见到秦婉略带埋怨:“婉丫头,你糊涂啊!”   “叔父,何出此言?”秦婉挂着淡笑,“难道这个策略,婶娘没有跟叔父说过?”   被秦婉这么一说,秦贺永皱眉:“婉丫头,你怎么这么想?”   “我秦家的姑娘,不是那等将门虎女。我与秦姝平日也就琴棋书画在行,若是骑马,小跑两圈是没问题。可要是跟人赛马,难道不是找死?姝妹妹今日不管不顾要去赛马,当真是不服他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本事?”秦婉笑着问,“既然知道了,还去赛马?难道不是有意为之?再说殿下那里,若说对姝儿无意,姝儿就算是摔了,又不是没有别家千金一起赛马,大可以找一两个过来扶了妹妹回来。为什么要与她同乘一骑?前前后后一想,叔父,这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自家妹妹看上自己的未婚夫婿。叔父您倒是说说,众目睽睽之下我该怎么办才能保住秦家的颜面?”   秦贺永被自家侄女这么一说,一时间接不上话,丫鬟上茶,秦婉素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了一眼这对夫妻:“若是按照殿下的心思,我为正妃,妹妹为侧妃。您是内阁大学士,嫡长女去做个侧妃,而且这个侧妃是怎么得来的,您以为别人看不懂吗?您颜面何存?只有姝儿成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即便是这段婚事得来有些不光彩,也无人敢当面置喙。秦家的颜面才能保存。”   秦婉把秦贺永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些话难道不是打脸?秦贺永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你今日愤然离开,让多少人看了我们秦家的笑话?”   “笑话是姝妹妹引起的。”秦婉看向秦贺永,“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牺牲了自己,维护了秦家的尊严和姝妹妹的名声,却也并非是个软面团子,莫非叔父认为我还要击掌相庆不成?”   “婉儿,你不要怪姝儿,她不过是钦慕太子,并非要占你之位,东宫之内哪能没有侍妾?自家姐妹总好过那些不知底细心思之人。”白氏期期艾艾说。   秦婉冷笑一声看向白氏:“婶娘何必装腔作势?若说这个事情,叔父不知道也就算了,您若不是同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信了!”   说完秦婉似笑非笑看着秦贺永,秦贺永在秦婉面前好似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只能对着白氏厉声:“住嘴!女儿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你还有脸说?”   “叔父,家风不严!您也该好好管管。”秦婉这话出来,“姝妹妹虽然成了未来太子妃,可这件事情终究是丢了秦家的脸面。我就不耽搁您整顿家风了!”   秦贺永站起来,自己身为朝堂一品,在这个侄女面前总归感觉矮了半个头,不免低头说:“那,婉儿你好好歇息!”   秦贺永带着白氏前脚离开,后脚秦婉把找了人过来,把两家之间的小门给堵了,还让人出去打造一块忠孝郡主府的牌匾。   再将秦家所有的家仆全部召集起来,她父亲秦贺昌,文武全才,以一己之力将当今皇帝从敌国接回。手下自然有忠心不二的家臣。这些年过去了,当然还有一大堆隔壁塞进来的人。   “从此我也不再是什么太子妃,家里的排场也无需这么大了,叫到名字的人出来,领十两银子和卖身契回家去,好好过日子。”   “求大小姐赏口饭吃,我回到家里哥嫂也不会容我!”一个丫鬟站出来跪下。   秦婉低头看了她一眼:“按名字来,叫到的给我拿钱走人。”   “全天下,哪里会白给了卖身契,还要给盘缠的?小姐已经很仁慈了!”大丫鬟珠儿站出来说,“不要多啰嗦。”   环儿对着花名册,一个一个叫出来。这些人是秦婉回来这两天整理出来的,跟隔壁来往密切的人员名单。   家中还养了一堆伺候那群宫里来姑姑的丫鬟下人,本来下人就太多,人多嘴杂,才回来两三天,她还没来得及处理。   处理了这些人,秦婉坐在那里说:“留下的人月例翻倍,不过我也希望大家把篱笆给扎紧了。”   一听见月例翻倍,留下的人都很高兴。一直处理外院的长根叔却皱眉:“小姐,家中虽然有田地铺子,也不可大手大脚。”   秦婉笑了一声:“长根叔,你就听我的吧!”   她辗转多个世界,完成了这么多任务,她的系统账户上积分可以兑换这里的货币,初步估算有上亿两的白银。她早已不是富可敌国了,这个时代,全球都没她有钱。   秦府这么大,总归会有漏出去的风,听闻秦大小姐因为丢了太子妃之位,气得连门都堵了,原本想要说秦姝不要脸占了堂姐的太子妃之位,这会儿也私下嘀咕说秦婉没有大妇风度,平日的温婉贤良都是装的。   秦婉躺在贵妃榻上,听着珠儿环儿两个丫头说着坊间传闻,秦姝被罚在祠堂里跪祖宗。秦婉让人退下,她要一个人静静!   那辈子也是如今天这般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时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哪有这么多的主意?   自幼失去了父母的依仗,叔父婶娘就是她的长辈。那辈子她没有当场要求退婚,而是浑浑噩噩,满脑子浆糊地回了家里,心头有苦说不出,作为未来的储君之妃,她从小就知道以后她要统领后宫。可她看见自己的堂妹和自己的未婚夫同乘一匹马,还是难过得不行。   那白氏过来一口一个:“以后你们姊妹在宫里有照应,我也就放心了。”   她只能忍着内心的难受,强颜欢笑。   她退了,别人可不满足,后来她被设计,幸亏有裴曦搭救,她才嫁给了裴曦。裴曦却因为她,毁了一生大计,最后还落得丢了性命。   她想去见裴曦最后一面,那季成运给她一壶毒酒,让她去牢里给裴曦送饭,跟她说:“只要他喝下了酒,你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咎他娘的咎,裴曦是她的丈夫,要他不咎?她接过了酒,到了牢里,裴曦脸上,手上,身上全是被用刑下来的伤痕,没有一块好皮。   他看见一桌菜,一壶酒问说:“这酒里有料吧?”   她点点头,裴曦说:“我死了,你得好好活着,反正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吧?”此话一出,她泪如雨下。   裴曦倒是平静地吃了好几口菜,方才倒了一口酒:“我干这个买卖,本来头就是提在裤腰上,有今天也是意料之中,你不要愧疚。”   说完,他从酒壶里倒出一杯酒,一口灌下,他绞痛之时,她把他抱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脸:“裴曦!裴曦!”   他伸手替她抹去泪水:“娘子,莫哭!”   其实她早就决定了,季成运那个狗东西戒心那么大,想要报仇太难,她可不要跟杀夫仇人同床共枕。   不如跟了自己男人一起去,秦婉倒了一杯酒:“夫君,我们黄泉路上作伴!”   秦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没能和他做了鬼夫妻,灵魂出窍之间,她看见季成运冲进牢房抱住她口鼻流血的尸首,一声声颤抖地叫:“婉儿,婉儿,不要离开我!”   秦婉看着这个狗比,守了她三天三夜,最后把她这个别人的妻子以贵妃之名,埋进皇家陵园,她只想满口脏话,虽然那时她还没有现在脏话累积量。   后来系统找上了她,告诉她,她生活在一本叫做《皇后路》的书里,她是男主季成运的白月光,所以她注定要早逝。   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推进狗血剧情,男女主之间因为她这个死了N年的人,一直没有释怀。   秦姝发现自己和季成运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季成运心头最重的位子,还是秦婉,而且季成运知道秦家谋害秦婉才导致秦婉嫁给裴曦,季成运时不时把秦姝身心虐一把,导致了秦姝黑化,收回投入到男主身上的感情,最后一步一步踏上后宫最高的位子,乃至于最后熬死男主成了太后。   当上太后的秦姝,把秦婉的坟给刨了,把秦婉的尸首扔在了乱葬岗,说她的丈夫裴曦就是尸首扔了乱葬岗,算是夫妻同葬了。   听到这里秦婉心底委实酸爽。不过,能不跟季成运这个王八羔子葬一个坟,哪怕她被扔乱葬岗,她都高兴。   可他娘的,这个秦姝太恶心了吧?季成运不爱她,关她屁事儿?她要这般恨她?   总之,这对奇葩夫妻实在让人无语!   系统把整个故事说完,循循善诱了,说给她一个机会,跟着它去做任务,做满任务就能让时间倒流,重生回来。   九世没有他的日子,她不停穿梭完成任务,为了能够早日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   第二天,宫里来的册封旨意,顺带也把那些姑姑送去了隔壁。皇家也是小气,直接把旨意塞过来,也不举行个盛大的认亲仪式,还特地关照,皇后娘娘近日凤体欠安,不用进宫谢恩。她却得扯虎皮撑大旗,免得别人肖想她家的产业。让人爆竹鞭炮齐鸣,满大街洒了糖,把门上牌匾换成了忠孝郡主府,这个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想来这个封诰之水,立马能够传遍定安城,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封诰,不过秦婉也不在意。私底下那旨意被她往抽屉里一塞。   秦婉拍了拍手:“珠儿!准备马车,带你们出去乐呵乐呵!” 第3章   上了车,秦婉问系统拿了一万两银票,看了一下确实是本朝最大的钱庄出来的票子。   秦婉不得不提醒系统:“大陈一年财政收入也就四千万两左右,你们给我那么多的银子也不怕打乱这个世界的金融体系?”   “降智啊!宿主,这么多年了辗转各个小世界,很多逻辑都是没有规律可循的啊!跟你说了,你成天要回来的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书里的一个小世界。你花钱就花钱,别哔哔,按照规则,不会有问题。这才是小说世界的法则!”   秦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嘱咐自己一定要忘记逻辑,千万不能让自己智商在线,这就是小说世界。   “小姐,是不是头疼?”珠儿观察细微,秦婉汗,问题是活生生的人,哪个没点智商?   到达定安城最大的银楼,秦婉被两个贴身丫鬟给搀扶下来,身后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后边儿还跟着两个威武雄壮的家丁。秦婉出门一贯就是这个排场,店堂内的男男女女见了她这个架势,一个个行起了注目礼。   秦婉不出声,她家里的丫鬟嬷嬷都是惯常装逼范儿的,没人出声。局面僵持,弄得在店里挑选货品的男女好生尴尬。这下是把人家的生意都闹没了吧?   果然已经有人灰溜溜地往外走了。   “是秦大小姐啊!”一位中年美妇出来,秦婉认得,之前拿了货品去府里给她挑的那位掌事。   珠儿立刻就应了:“是啊!”   “小姐要什么,怎么不派人来知会一声?我们带着东西上门就好。”   “我现在就想看看!”   “秦大小姐请!”那位掌事过来引了秦婉进里头的雅间。   一个房间只得一人,这个掌事拿出了一件又一件的货品,给秦婉挑选,秦婉看着这些东西不太满意,到底是穿了很多世界的人了,见多识广了,这些的东西都好粗糙,宝石没有切面,没有闪耀的光华,秦婉实在看不上。   听见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这是隔壁有人?   两间房就这么不隔音?秦婉抬头一看,不过是用木板隔开,而且木板没有到顶,上头两间还是联通的。   声音很清晰地传来:“这对宝珠耳环真适合姐姐呢?素雅又高贵。”   “妹妹的这个白玉镯子也好看……”   秦婉仰头看向这个掌事,那掌事弯腰:“隔壁是林尚书夫人和莫侍郎夫人带着三位小姐在看首饰。”   哦?都是老熟人了吗?两位夫人都是茶艺大师,教出来的几个姑娘也都是“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的绿茶妹。   秦婉拿起一根簪子看,隔壁议论声传来,婊里婊气的林六小姐的声音:“莫姐姐,这次秦婉可就装过头了。”   娇俏的笑声之后:“她以为皇家不敢退她的婚吗?她以为可以逼着秦姝进庵堂吗?没想到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不是吗?你没看见她那天离开的样儿,那个神情?我想想就开心!没有父兄,没有母家支持的人,真当自己父亲那点子功劳可以吃一辈子啊?”   “就是!平日里你看她装成那个样儿,不过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皇家要她做太子妃,是装点门面。不过这样对她也好,兴许还能活长些日子!”   “你们俩别光顾着说话,看看东西才是!那个秦婉还值得你们花闲工夫聊?以后多看看那个秦姝,手段虽然粗糙,让人看不上眼,可备不住,殿下就是吃这一套。”   “可不就是吗?不过拿着宅门里小娘的手段,用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秦家……”   “妹妹这根簪子雕工真是细致,你看看……”   秦婉看着手里的簪子,心里明白好货都到隔壁了,斜睨那掌事,嫌弃的口气一如林黛玉嫌弃周瑞家的送来的最后两支宫花:“这恐怕是别人挑剩下的吧?”   “大小姐冤枉,怎么可能呢?”掌事满头是汗,哪怕这位大小姐已经不是太子妃了,那也是高门贵女。隔壁那一出戏跟他们这个锦云阁可没关系啊!一个商家可不想得罪这些人,哪怕背后有后台,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婉站起来,腰一扭快步往外走,到隔壁门口听,林夫人说:“这支簪子,是不错,开价一千两价格也太贵了,掌事不如让个价?”   “夫人,这个料是和田的羊脂白玉,又是玉雕大师李硕之作品,一千两白银,真不贵。”里面掌事解释说,“您看这个玉是不是很温润?”   秦婉看向珠儿,珠儿伸手推开门,秦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团扇,半遮半掩说:“呦!让我看看是个什么好物件!”   里面的人看见秦婉进来,早就习惯了在身边伺候,哪怕刚才背后编排她,连着两位夫人,三位小姐全站了起来。秦婉婷婷袅袅地走了进去,对着两位夫人欠了欠身,往主位上坐下。   两位夫人脸色难看,毕竟两人都是诰命之身,这个秦婉也太拿大了吧?直接就坐主位上了?   桌上托盘里一支白玉簪子,果然温润细腻,雕工也好,这个时代也就是白玉簪子可以看看:“这个簪子,一千两可是货真价实了!”   掌事听秦婉这么说,立马接口:“秦大小姐好眼力。”   她这么一插嘴,想要再还价可就难了。林夫人脸色不好看,十分生硬地说:“秦姑娘,你若是觉得这个簪子一千两值,不如你买了去?”她是笃定,没有皇家的那个身份,一个孤女还拿什么维持以前的架势。   正中秦婉的下怀:“珠儿,付钱!”   珠儿立刻把银票递出来,那掌事还不知道该不该接。   林家六小姐脸色变了说:“这个簪子我先看上的。”   秦婉挑眉看向林夫人:“难道不是夫人让我买的?”   林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家女儿说:“既然秦大小姐要,就让给秦大小姐了。”   “什么叫让?明明是你刚才觉得不值一千两,所以才叫我买的。这会儿倒是说让给我了。舍不得,买不起就直说,何必扭扭捏捏遮遮掩掩?”   “你!”林夫人身为尚书夫人,平日里被人奉承惯了,哪里的被人如此直白地奚落过?脸一下子铁青。   那莫夫人本就是陪着夫君的上司夫人出来,看见林夫人被这般奚落,秦婉如今已经不是未来的太子妃,自然也不用那般恭敬,说:“秦大小姐,林夫人怜你自幼失怙,让你三分,却不是让你这般言行无礼!”   莫二小姐过来依在她娘身边:“母亲!”   这个姿势就是暗喻秦婉有娘生没娘教了。秦婉挑唇一笑:“我无礼?你们居然把我的不计较,说成我无礼了?”   “秦大小姐莫不是忘了,你自己把太子妃之位让了出来。如今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不清楚?”林六小姐嗤笑一声,手搭在莫二小姐肩上。   秦婉看向她:“我倒是记性好得很,不知道你是不是没有长耳朵?陛下认我为义女,册封我为忠孝郡主。我进来你们没有行大礼已经是错,现在还来问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只认仪仗不认人?”   被秦婉这么一说,大帽子一扣,几个人脸色变幻,这两位夫人虽然随了丈夫有了诰命之身,可秦婉的这个郡主身份还有一层皇帝义女的意义,同样是从一品封诰,秦婉要高上一层,虽然那个封诰十分简单,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给了册封的。   林夫人欠身行礼:“郡主娘娘!”   莫夫人也跟着行礼,秦婉笑看着那两位小姐,两人看上去不情不愿,却也只能按照礼节的弯腰下蹲。   秦婉这才转头看桌上的好东西,一副头面,上头红宝石镶嵌,凤凰展翅,栩栩如生。秦婉问:“这副头面我看着喜欢,不知是何等价钱?”   伺候林莫两家的掌事说:“这套头面三千一百两。”   秦婉浅笑:“行吧!我也要了!”   林家六小姐叫:“我先看上的!”   秦婉知道这林夫人的秉性,不杀价她难受,她问掌事:“这笔生意可谈成了?”   掌事看秦婉丝毫不还价,现在有她在那里,倒也不用怕那林夫人,说:“还不曾。”   “我加五百两,给我了!”   掌事一脸为难跟林夫人说:“林夫人,您看好东西谁都懂啊!要不您割爱?或者您再看看其他?”   锦云阁对林夫人一家子也有些烦,买东西非要杀价三五回不说,还要带着一帮子人来杀价,一副小家子气。   林夫人还想两千五百两拿下,现在变成三千六百两,岂不是要剐了她的肉?停在那里想了很久,深吸一口气:“芸儿,这幅头面上头红宝石太多,看上去甚是艳俗,我们换一个看看。”   哪里艳俗了?林六小姐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明年即将出嫁,母亲给她选嫁妆,这一副头面本是嫁妆里最重的一份儿,好不容易选上一个称心合意的,她是知道自己母亲的,加价这么多肯定舍不得了。真是敢怒不敢言!   秦婉问系统:“我再确认一下,我兑换的银子都能拿出来用,对吧?”   “对!”系统看了一场好戏,“宿主加油!你最婊……你最棒!”   秦婉把他们挑选地几件东西,一件件价格问下来,问一件要一件,他们几个挑上的好东西尽数给她扫了去,看盘子里一对月白东珠耳环,问:“这一件?”   听掌事说:“这对明珠耳坠,三百五十两。”   秦婉拿在手里,在珠儿脸颊旁比划说:“最配我们珠儿了!给你了!”顺手塞进珠儿手里。   “谢小姐!”   林六小姐刚才要买,林夫人嫌弃不过是两颗珠子价钱太高了。现在被秦婉抬手买下,给了丫鬟,林夫人老脸实在挂不住,满面怒气看着秦婉。   秦婉再看那白玉镯挂着糖色,倒也算漂亮,也没问价钱,拿了塞环儿手里,这本是莫小姐看上的东西。   环儿将玉镯套手上说:“小姐,好不好看?”   秦婉看了一眼:“很配你呀!”   秦婉花了万两白银,把台面上的好货扫荡了之后:“我买好了,你们继续!”   珠儿去把钱给付了,秦婉笑着执扇往外而去,到了门口,回过头嫣然一笑:“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我有钱!”   锦云阁的人,排排站着把财神爷给送出了门。里头两对母女被秦婉贱气逼人的口吻给气得拳头捏紧。 第4章   秦婉神清气爽,踏出银楼,看见对过一座楼子,门前好不热闹,抬头仰望匾额上写“梨园春晓”,这是个戏楼。   人这么多,定然好看?秦婉团扇一指:“走!看戏!”   以前自家小姐从来不踏足这种龙蛇混杂之地,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进戏楼看戏?   “那是戏楼!”珠儿小心翼翼提醒。   “我不是说看戏吗?”秦婉问珠儿。   说完秦婉率先往前走去,门口迎客的小二弯腰:“这位爷,里边儿请!”   抬头看见秦婉这个浑身上下绫罗绸缎,走在面前,其他人都自动退开的一丈远的姑娘,原本灵活的舌头如同打了结,请她进也不是,不请也不是。   不是说戏楼里没有女客,大户人家看戏,要么把戏班请到家里唱堂会,要么就是家里养了戏班子。高门女眷这么大喇喇地来这种地方看戏,这可是头一回。   “今天有什么戏?”秦婉问。   “今天有万明英的新戏《月下记》。”这小二完全没有刚才的嘴皮子利索,秦婉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万明英这个花旦很有名,听说跟很多朝中官员有来往,还跟谁谁谁一起冶游过,让京中很多贵妇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还要提及一声万明英是个男人。定安城的夫人们公母狐狸精都要防,真是累死个人,而这位在公狐狸精里排第一。   “那就听这个了。”   小二立马跟上:“小的带您去雅间!”   秦婉带着丫鬟婆子和护卫,不疾不徐,喧闹的戏楼因为她的走过,一下子静了下来,恐怕戏台子上人物出场都没有这个效果,她把戏园子里通道,愣是走成了宫内两边都是宫人,往大殿觐见的路。   那小二引着秦婉上了楼,推开了门道:“这是咱们楼里最好的一间雅间。之前……”   小二还想介绍哪个达官贵人曾经用过这个雅间,秦婉看了他一眼,小二立刻闭上了嘴。   珠儿看向他:“茶水单子拿上来。”   到底是服侍人惯了,知道贵人嫌他呱噪,默默地递上茶水单子,秦婉递给珠儿说:“你跟环儿商量要吃些什么。”   秦婉坐下,那小二笑着说:“今天这个戏可是江南才子,欧阳遇写的本子,欧阳才子现在已经成为太子近臣,这出戏恐怕就成了绝响了。”   一听见欧阳遇,秦婉就来了兴致,这个所谓的才子会整几首酸诗,自诩风流,一直不得志,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太子殿下季成运的青眼,留在太子身边成了幕僚,写这些男女情爱的狗血戏文是他的另外一个爱好,顺带跟演戏的优伶来一段风流韵事,估计跟这个万明英也是有一腿。   两个丫头叫了两壶茶水,再要了几碟点心瓜子花生,秦婉坐等开戏。   楼下那些人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这里看来,好似她这里才是戏台子,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茶水瓜子上来,珠儿给秦婉倒了一杯茶,秦婉伸手拿着瓜子,悠然自得地磕着瓜子。   戏台上一个丫鬟打扮的伶人,拿着帕子叫一声:“小姐,请随我来!”   里头一声悠扬的唱词,莲步款款走出来一位小姐,扮相身段真是没话说,哪怕号称定安城第一,秦婉也自叹弗如。   那万明英拿着团扇上下移动,一会儿遮面,一会儿露出半张脸,嘴里念念叨叨,大致意思,昨天在桥边看见小鲜肉一枚,一不小心把帕子丢了,把心也给丢了,今天小鲜肉约了月下送还帕子,羞羞答答去赴约。   “呸,没见过大家小姐这么轻贱的!”刚开场,珠儿就啐了一口,“怎么可能黄昏去赴男子的约?”   环儿在边上道:“有人故意摔在男人面前,让男人抱呢!难道不如这个贱?”   珠儿一时语塞,环儿说得都对,竟无法反驳。   戏台上,穷秀才走了出来,秀才退还了手帕。唱词里说自己家贫,不敢领受小姐的厚爱。   珠儿又一撇嘴:“知道自己配不上,找个机会把帕子送回,约什么约?还不是找借口,实际上就是骗人涉世未深的小姐。”   珠儿当真是杠精,趴在栏杆上,一边吐槽,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此刻演到老夫人不肯允婚,众人正在为男女主着急。   “还是这个娘知道轻重,生这么个玩意儿,做娘的恨不能上吊了!”珠儿继续。   秦婉有了穿越几个世界的记忆,某一世,她博览某江群书,就欧阳遇的这种人的剧,妥妥被打为雷剧,可备不住雷剧受众大啊!   那季成运之前还跟秦婉说要让这个货给编个剧来为他们俩青梅竹马的故事添一点甜味儿。重生归来的秦婉浑身恶寒,可别恶心她了!   珠儿还在吐槽,秦婉连吐槽都懒得吐,招手:“过来吃点心!”   环儿拿了一块糕点过去塞进她的嘴里,珠儿这才闭嘴。   秦婉喝着茶,磕着瓜子,一个折子过了,换了一出热闹的武戏。她站在栏杆前,下面的人纷纷仰望,她带着浅笑致意,那样儿仿若皇后站在城门上,看城门下的万千子民。   隔壁雅间也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之一,秦婉还认得,正是太子的那个才子幕僚,见到秦婉出现在这里,大吃一惊。立刻换了表情对着秦婉弯腰:“欧阳遇见过秦大小姐。”   另外一个自报家门,也是太子一派的新贵,之前见过他那娘子,好些人背后同情他那娘子,夫君被万明英那只公狐狸精勾了魂去,太子一派的人都好这一口?   秦婉略点了个头,算是应了他们。前世这两人后来成了季成运的左膀右臂,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上到下都是烂掉了,只知道玩弄权术而不顾及天下百姓,多少人因他们的无能而亡?   她往边上看去,目光所及一个长相阴柔,雌雄莫辨,男子打扮的人,沿着回廊往这边而来,那人走过,边上的人叫:“万老板。”   这人就是刚才在台上演女主的那一只公狐狸精?   秦婉退回来,坐在那里喝茶继续看戏,珠儿又扑在栏杆上看戏,隔壁雅间有人进去,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万老板已经陪坐在欧阳遇边上。   隔壁小厮过来放下竹帘,珠儿兴致勃勃过来跟秦婉八卦,秦婉一听,脑子一转:“你去那里听着,要是动静大了点儿,来告诉我!”   珠儿一听,立马站在隔壁边上,眼睛是看着戏台子,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着隔壁。   戏子与娼妓本就不分,白日卖艺晚上卖身,多数戏子不过是用了个幌子遮挡的男娼而已。这万老板更是个中翘楚,左右逢源,甚至官场上很多人靠着他牵线搭桥。   珠儿一直跟在秦婉身边,虽然从小陪着秦婉读书,跟着她一起练习礼仪,出入宫廷。年长些了,宫中的嬷嬷就开始来教导秦婉为妇之道,对秦婉的教导还是简单的,那嬷嬷对珠儿和环儿的教导却是非常细致,毕竟珠儿和环儿作为秦婉的贴身婢女是跟着进宫,以后有机会侍奉贵人。   那时候珠儿被那些教材弄得满脸通红,过来跺着脚对秦婉说:“姑娘,这种恶心的东西,奴婢学不来!”   可学不来也会被强按着头学,珠儿和环儿学得纠结,却也算是理论知识丰富。   那欧阳遇是喝了两杯酒下肚,风流浪荡起来就没边的货色,此刻正放荡无边。   听得珠儿满脸涨红,走向秦婉这里,贴着秦婉耳朵说了两句,秦婉摇头这也太猴急,太重口了,放下手里的茶盏,招来护卫:“隔壁声音太吵,挑开他们的帘子,让他们好好看戏!”   “是!”   护卫走到栏杆前,用随身佩刀,把帘子给削了,吼一声:“声音那么吵还让不让人看戏了?”   这一声吼穿透了鼓乐之声,将满戏楼的目光集中过来,竹帘落地,就跟揭幕仪式一样,虽然里面是什么大家早就猜到,猛地这么一落下,却绝对能成焦点。   在戏台上演绎了无数大家闺秀的万老板,此刻正被俩大老爷们前后夹击,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全场震惊,喧嚣的戏楼,此刻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大约是隔壁的人醒悟过来,停下了那污言秽语,一声惊叫之后,再无声音。   秦婉站起来,缓缓步到栏杆前,拍着栏杆问对过戏台上的伶人:“唱啊!不是都来看戏的吗?怎么不唱了?”   隔壁三人没想过有人敢做也会做这样的事情,慌乱之下,慌忙扯过了衣服,仓惶而逃。   楼下戏班的人看见万老板今日丑态百出,楼上还有个仙姿玉貌却如煞神的女子,班主只能拍手:“继续演!”   敲锣打鼓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始,曲调乱了几拍,这才协调起来,台上武生翻滚,跳跃。   秦婉看那武生卖力,侧头对珠儿说了一句,珠儿叫:“我家小姐打赏五十两!”   众人仰头,难道这位小姐真的只是来看戏的?不是来砸场子的?看看人家的出手?一个打赏就五十两。   看完这么热闹的戏,秦婉下楼,走出戏楼,戏楼的管事,正儿八经的戏班班主,一个个额头冒汗,双腿颤抖,送走了这位,等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秦婉上车,马车往前,才行进了一会会,马车剧烈颠簸,马匹嘶鸣,车夫急切地喊停,环儿用她那极度尖利地声音惊慌大叫,一阵慌乱,秦婉撩开帘子,走出去问:“怎么了这是?”   只见马匹前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白色中衣说:“凭什么不让我再赌?”   眼前这个男子一张脸简直魅惑众生,一笑还有酒窝。   秦婉模糊了双眼,她想她要好好准备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小侯爷,您上上下下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还赌什么?”   那被称为小侯爷的那小子看了一眼他自个儿浑身上下,又看了一眼秦婉的马车,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叫:“哎呦,谁家的马车!可把小爷给吓坏了!”   话刚出口,只见他往地上一躺:“赔钱!”   秦婉心中暗叫,卧槽!专业碰瓷啊?这真是自己记忆里的夫君吗?有那么不要脸吗? 第5章   秦婉在马车上定了定心,记忆里对着她千般万般好的男人,居然在碰瓷她。好歹自己也是经历丰富的人,碰瓷是吧?那就来吧!   秦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过去,弯腰往下看,这个混账闭着眼,嘴里嚷嚷:“赔钱!赔小爷钱!”   秦婉看着他,瞧瞧这乌黑的头发,这饱满的额头,这挺直的鼻,这嘴更是形状完美,还有这下巴,每一样都恨不能让她立马将他拖回家去,解一解几辈子的相思。   忽然之间,那混账眼睛睁开,一双眸子幽深如寒潭,似要将人吸进去,那一世,她就是被他这般看着口口声声叫:“阿婉!阿婉!”   秦婉想到那一幕,脸上飞起了红晕,对方一愣,立马出声:“怎么不想给钱啊?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漂亮就可以不赔钱。”   秦婉回过神来,慢慢蹲下,温柔似水地看着裴曦说:“你真的吓坏了?”   大约是她的态度过于诡异,裴曦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这一幕对秦婉来说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而且是在那种梦里,对她而言裴曦这个动作太性感。   看着秦婉虎视眈眈的眼神,裴曦好似在掩饰自己的紧张:“对啊!”   “吓坏了当然要赔!”秦婉从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在他手里。   裴曦看着手里这张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五百两,露出看傻子的表情,看向秦婉。边上的围观群众也大多用这个姑娘是不是傻了的表情看秦婉。   秦婉眉眼含笑:“我家里有个老大夫,擅长心慌心悸等症,你还年轻,有这个症,以后老了可就麻烦了。看你跟我有缘,我就让柳大夫帮你治治吧!”   话说出口,连秦婉自己都觉得有狼外婆哄骗小红帽之嫌。   “不用!不用!”这混账一下就坐起,跟秦婉对视说,“这个症看见银票就好了!”   不上当?秦婉立刻变了脸:“来人!”   立马两个壮汉一个箭步出来左右按住裴曦的肩,秦婉带着笑说:“请定远侯世子回府去,让柳大夫给他瞧病!”   看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敢把自己的武功露出来?   果然裴曦不敢,只是跳脚起来叫:“你凭什么把我抓回去?既然知道我是定远侯府的世子,你还敢抓我!”   秦婉缓缓站起来,低头看着他:“我这是请,请你回去瞧病!免得你这五百两赌输了,还来我府上说是我的车驾让你落下了病根。”   说完她转身要上车,裴曦被两位护卫给拎起来,他梗着脖子说:“绝对不会!我保证不会来找你。”   秦婉来了一个美人回头,笑地如春花秋月,围观群众看得心头颤抖,刚才还觉得秦婉傻,现在替这个世子担心,这姑娘不像是善茬子啊!   她的红唇轻启:“我不信!”   “你一个大姑娘,把我一个大小伙子抓回去,意欲何为?”   “治病啊!治心病!”秦婉说,关于是他的心病,还是她的心病,就不便明说了。   “你问问这里的父老,有人信吗?”   “他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信了!”秦婉登上了马车跟边上的刘嬷嬷大声说,“嬷嬷去前头药房抓一斤黄连过来!”   “你抓黄连干嘛?”   “你这个病症,其他药我不知道,黄连必不可少,回去给你灌黄连汤!”   这货最怕喝药,那一辈子,每次这货把自己弄得皮开肉绽,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秦婉给他上药看着心疼,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怕疼。就是喝药的时候怎么哄都不肯喝,非要她强灌才行。   想到给他灌药,秦婉苍蝇搓手,跃跃欲试,尤其是灌完药,这货一副小媳妇的样儿,闹别扭不理睬自己可有趣了。   果然他吓得脸色大变,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大叫:“我不去!钱不要了行不行?”   秦婉伸手掀开窗帘,看着他:“不行!”   车上珠儿问:“姑娘,这就是定远侯世子啊?”   秦婉点头:“嗯!”   “我还以为传言是假的呢?还真这么荒唐啊!”珠儿小脑袋瓜子偏着一脸想不明白。   先来说一说定安城,流传最广的传言版本。   这定远侯世子裴曦成了今天这个无赖样儿,算起来也是裴家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听说,当年有一个游方道士路过定远侯府,那时定远侯世子不过三岁,长得粉雕玉琢,京城奶娃娃里堪称第一。那游方道士一见的这裴曦就跟定远侯说这奶娃娃克父克母克全家,必须在外养到十八岁回家才能解了。   这情形可不就是《红楼梦》里癞头和尚跟甄士隐说让他舍了那个有命无运的英莲的翻版吗?甄士隐夫妇那才是正常爹娘反应,舍不得把孩子给人。裴家人倒好,立马想着要把这孩子送哪里养才好呢?这游方道士又说,他可以带走孩子教他武艺学问。   这个游方道士分明就是在拐骗小孩,没想到裴家老老少少,不知道是不是被克全家给吓傻了?还是天生脑子里全是水?彼时还在世的老侯爷一拍大腿,决定了,让这么个奶娃娃跟了那道士去,从此音讯全无。   这孩子音讯全无,定远侯府里又子嗣艰难,彼时的定远侯世子夫人连生了两个姑娘之后,再无所出,这才把念头又转回了那个奶娃娃身上,可这天下茫茫,上哪儿去找?   有人说见过这个游方道士在算命,边上有个娃儿在要饭,也有人说见过这个道士假装驱魔,有个娃儿跳大神。   那孩子十八岁一到,果真出现在侯府门前,游方道士说他养育这个娃儿不易,要了五千两白银,才将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放下,好在洗涮干净之后,确然是裴家的眉眼,欢天喜地给这少年请了旨意封了世子。   外头的壳子是裴家人无疑,这芯子?唉!吃喝嫖赌,唯独嫖这一项还没显现出来。其他几项无比精通,整日流连于赌坊酒馆,手气还不好,除了输钱就是输钱。高门子弟会的骑马射箭吟诗作词,跟他丝毫无缘。   看到世子比那市井无赖还不如,都道定远侯是被那游方道士给坑了,这孩子算是废了,侯府无望了!   如今京城高门大户的嫡女倒是不怕,那些庶出的姑娘一个个瑟瑟发抖,就怕这侯爷退而求次,上门来攀亲,找个高门庶女做世子夫人。嫁给这等败家子,未来是个什么样儿,用脚底板都能想得出来,一时间这位世子爷当真是人怕鬼摇头,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除了裴家去世的老侯爷和侯爷,没有人知道,裴曦是真跟了高人而去。大陈朝快三百年了,定安城歌舞不休,一片繁荣,只要出城百里,路边尸骸随处可见。   那辈子裴曦另外一个身份是一路叛军的头子,他说:“阿婉,大陈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没救了!只能推翻它,重建一个新的朝代,让老百姓有饭吃。”他的纨绔只是他的面具,他的胸口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就算是那一辈子他是那样的人,也无法改变他现在猫憎狗嫌。   那混账还在车外叫:“秦府大小姐强抢民男了,大家快来看啊!”   车里头环儿苦着一张脸:“姑娘,这样不妥吧?您的名声都要被他被败坏了!”   秦婉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没有他,今天我还不够败坏自己的名声?”   珠儿一听噎着了,就林莫两家都可以嚼舌根嚼得满京城都知道,还有刚才在戏楼的那一出。   珠儿这才恍然大悟,睁大了她的杏仁眼:“姑娘,你这是故意搞臭自己的名声?”   秦婉看了她一眼,珠儿满脸不可思议,被秦婉塞了一块糖进嘴里。   “不是,我要搅混京城的水!”京城的水再深,她都要翻起翻天巨浪,浑水里让裴曦这个傻货好好摸鱼。   车子到了秦府的门口,秦婉从马车上下来。却见远处高头大马,马上的人神采飞扬,英俊潇洒,正是本朝独一无二的太子殿下。   “哎,秦大小姐,你这样抓我回来,你不怕你的太子未婚夫君生气?”裴曦大声叫嚷。   叫嚷引起了正在走过来的季成运的注意,他翻身下马,走到秦婉跟前,转头看向裴曦:“怎么回事?”   “殿下!快让你未婚妻放开我!”裴曦叫嚷。   秦婉都没有跟季成运见礼,她忙着走到裴曦面前:“我没未婚夫了!你可别瞎说,瞎说我打你,信不信?”   裴曦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婉:“你没未婚夫了!?那这位?”   秦婉:“黄连汤想喝多少?”   裴曦瞪了她一眼,嘴里:“最毒不过妇人心!”   秦婉把这句当成称赞,满意地转身,去见季成运,秦婉屈膝施礼:“见过太子殿下!”   还没等季成运说免礼,她站直了,岔开话题:“殿下是去找姝妹妹吗?”   “孤是来找你的!”   “你先把我放了,再跟殿下叙衷肠!”裴曦在边上插嘴。   秦婉看他一眼:“闭嘴!”   季成运刚要继续问裴曦的事情,秦婉在那里说:“殿下,你我婚约已经除,我乃闺阁女子,殿下未来妻姐,与殿下相见于礼不合。”   “婉儿,孤与你青梅竹马,你缘何要拒孤于千里之外?”季成运低头看着秦婉。   “男女大防,按礼你是我妹夫,难道不该避嫌?”秦婉脸上染寒霜。   “那他呢?你跟他没有男女大防?”季成运被秦婉这般无情给气着了,“婉儿,我知道你心头不忿,怨孤招惹了秦姝。你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就不能有一点心量?且不说秦姝的事情。今天你在戏楼做了什么事?这是你这样一个姑娘该做的事情吗?”   “我带他回来是因为他讹诈我。关于后面的问题,大陈有哪条法令禁止女子看戏了?”   “有哪个大家闺秀会去那种地方?”   “太子殿下,您对我发这么一通,算什么?您有未婚妻的时候,都可以去与未婚妻的堂妹共乘一骑。都不讲礼数到这等地步,如今却来指摘我有违礼数。我只想问一句!我干什么跟您有什么关系?殿下若是想要训斥未婚妻,往前五十丈,秦尚书府邸,找秦姝去!”秦婉指着前面的府邸说,她是多么尽职尽责给男女主创造机会?   “秦婉,你简直冥顽不灵!”   “干卿何事?”   秦婉婀娜多姿转身看向两眼发直的裴曦,听他嘴巴里冒出:“我滴乖乖,这是个什么事情,我就赌了几天功夫,老母鸡都变鸭了?”   秦婉用手里团扇拍了拍他的脸颊:“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你惹了刚刚被皇室退婚的我,我会给你好果子吃?把他带进来!”   看着秦婉这样放肆,季成运怒道:“秦婉,你做事不要出格!”   裴曦被护卫押着进了府里,秦婉站在门口转身看着季成运,手里转折团扇:“殿下,想用什么身份来要求我?定远侯世子故意躺在地上讹诈我钱财,我将他请回府里,等定远侯上门来协商,难道错了?殿下如今难道不该跟我这个大姨子避个嫌?”   秦婉踏进门:“关门!”   季成运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自己作为堂堂储君被关门外,此刻季成运才想起,他是过来质问她为何要陷害他的两个幕僚…… 第6章   秦婉刚踏进正厅听见那裴曦被绑在了柱子上,嘴里叨逼:“你们小姐跟太子殿下退婚,何必把我给扯进来呢?我就想好好地赌几把,最后却要被殿下给记恨上!”   秦婉缓步走到主位坐下:“知道会被他给记恨上,你方才在外头那般呱噪是何道理?”   “那不是现在才想明白吗?你这个女人太恶毒了!给五百两太亏了,一千两!不,一千五百两!我以后可是被太子记恨的人。”裴曦一脸见钱眼开的表情。   秦婉知道他在外头养了一帮子人,里面有老弱妇孺,他这个叛军头子就是个穷逼。那个赌坊也是他们的联络点,侯爷借着裴曦这个纨绔的名义,变卖了家产,通过赌坊送出去,养活了那么多人,也是可敬可佩!   秦婉如他所愿又拿出三张银票,在他眼前扬了扬,伸手到他的衣襟上,听他紧张叫:“你刚才说的,男女大防!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种场面话,你也信?”秦婉笑得云淡风轻,十分放肆。   哎呦,就说吗!别看他嘴巴老三老四,其实就是个雏儿,秦婉掏出帕子,在他额头压了一压,替他擦了汗,带着柔情蜜意:“那不过是推托之词,比如一个姑娘被个七十岁的老伯救下,那就是感谢恩公搭救之恩,若是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君所救,恐怕就是以身相许了!这下你懂了吗?”   秦婉这幅表情,加上她的帕子带着股香味儿,裴曦浑身汗毛都要输起来了,偏偏这个女人还不肯放过他,看她伸出了柔嫩雪白的手,扯开了他的衣襟,塞进去:“三千两,好不好?”   裴曦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蕴含怒气,秦婉太了解他,还是欠点火候,还不够,再添把火?   裴曦很快理智战胜了情绪,山上粮食不够了,侯府也捉襟见肘,这三千五百两,他确实不该收,可不是实在没钱吗?大不了能不能找个机会?裴曦也想不出自己能还她什么?要不全当借的?   裴曦换了个嘴脸,吊儿郎当:“你别胡来,我可不卖身!”   好没趣,还是没能戳破他的皮,秦婉用自己的小手指,指甲划过他的脸,在他耳边说:“说不卖,多数是价出得不够,虽然我现在还不想买,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多少价才肯卖?万一哪一天有这个想法了,也能来找你啊!”   裴曦一双眼睛越发显得幽暗,一瞬间好似要暴起,哦吼!差不多了,看他到底要怎么样?   没想到转瞬之间,对方那双风雨欲来的眼,波光流转,水润潋滟,他咬住了嘴唇,又是一副纨绔子的模样,好似天人交战,纠结很久之后,才下定决心:“没有十万两,我不卖!”   系统跳出来:“宿主,你确定这是你心心念念的夫君?我怎么看你是来寻仇的?”   “干嘛?我逗我男人,你有意见?”   “没意见!”系统闭嘴,不理解这个女人几辈子奔波,才得以回来,回来之后却这幅调调。   被系统一打岔,秦婉没了继续调戏的心情,再说了也别再逗他了,难为他这般发怒又收起怒气,秦婉笑:“不贵!等我想买再找你!”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秦婉挥挥手,让人解开绳索,珠儿雀跃地问:“姑娘,黄连汤好了,要不要端过来?”   刚刚被解开绳索的裴曦,蹿到了椅子上,蹲在上面,手里捏着秦婉给的银票:“这位小姐姐,你家小姐已经放过我了,黄连汤就不用了!我身虚体寒,黄连大寒,灌下去就没命了!”   珠儿张嘴一脸惊讶:“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肾虚了呢?多吃点六味地黄丸?”   裴曦从椅子里跳下来,指着珠儿叫:“小姐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肾虚?”   珠儿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恍然:“难怪你吃喝赌都爱,唯独不逛花楼!原来?”珠儿替他可惜。   裴曦一脸羞愤欲死,秦婉安慰他:“别怕,别着急解释,我信你,你不虚,那个价格不变。”   “我才没有肾虚肾亏,我是真汉子!”裴曦嚷嚷,立刻把银票收进自己怀中。   踏进的门槛的定远侯裴遇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老脸通红,苦大仇深,走到裴曦身边,马鞭抽过去,裴曦哇哇大叫。   “裴世伯!”秦婉行礼。   “郡主有礼!让郡主见笑了!”定远侯还礼说,“今日之事我已全然清楚,还请郡主谅解小儿的荒唐。”   “世伯,不必客气!”   秦婉一脸正直,边上裴曦一脸不屑,只听侯爷道:“混账!还不给秦姑娘赔罪?”   “她吓着我了,凭什么我要赔罪?”   侯爷扬鞭还有抽他,这下子他眼疾腿快,早就逃出了正厅,在外头叫:“阿爹,我可是你的亲儿啊!”   侯爷跟秦婉拱拱手,跟着追了出去,那裴曦站在院对秦婉说:“你说的,可要作数!”   秦婉朗声:“君子一言!到时候找你啊!”   裴曦懊悔自己嘴贱,这姑娘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惹不起,再说还有他爹在屁股后面追,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秦婉看着已经空了的院子,眼泛起薄雾……   回过头来说季成运在秦婉这里碰了钉子以后,进退两难,到了门口跟秦婉说了这么久,要是直接往回,恐怕秦家早有耳目看在那里,到时候定然有闲言碎语。他上马往前头去,秦府的人果然已经准备妥帖,开了中门,迎接了这位龙子凤孙进去。   旨意下来之后,宫里又遣了太医过来给秦姝看脚,不过是扭伤,此刻养得已经差不多了。听闻太子过来,在闺房静养的秦姝绞着手帕,含羞带臊听边上丫鬟说:“太子殿下专程来探望小姐的呢!殿下对小姐如此上心,小姐以后定然宠冠东宫。”   前来教习的姑姑听见这话,一张脸板正:“身为太子妃,怎可邀宠魅惑太子?端庄大度,操持东宫□□才是正理。以后不可说这样的话!”   秦姝刚刚想着以后独得太子恩宠,佳丽三千,太子就宠她一人,没想到被这一瓢冷水泼了下来,火热的心给浇冷了。   外头丫鬟走进来:“小姐,夫人让小姐出去面见殿下!”   能见心上人,秦姝站起来要往外,教习姑姑过来拦住:“小姐这般衣冠不整,怎能面君?”   衣冠不整?秦姝看看自己浑身上下仙气飘飘的白色纱裙,怎么叫做衣冠不整了?可她被教习姑姑给按着坐下,换了衣裙,重新梳妆打扮。等看到镜中的自己,那妆容与秦婉有了六七分的像,可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本不是秦婉那种秾艳昳丽,而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清雅之貌,这会子倒是有股子画虎不成反类犬之感。   “姑姑,这个妆容不适合我!”秦姝都想哭了。   “大陈宫内主位就是这个妆容,端庄雍容,还望小姐明白!莫要要太子久等了。”   秦姝无奈只能顶着这个妆容出去,往前走几步,还被教习姑姑说:“小姐,步子要收敛,眼光要……”   秦姝只觉得自己拿腔作调,这条惯常走的路用了最长的时间,站到门口,脑子里第一下反应,要抬左脚还是右脚。   季成运等了秦姝小半个时辰,他不知道秦姝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长的时间。秦姝从门口出现,每一步走得都一样,缓步往里走。   刚刚在秦婉那里受气的季成运看见秦姝穿成这个鬼样子,关键是没有胸,腰再细有个什么用?这不是自曝其丑吗?他等了这么久,就看到这么一个?东施效颦?   “姝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季成运这话是脱口而出。   秦姝一口气差点没憋死,她就知道吧?这么穿,太子肯定不喜欢。她低头垂首,眼泪要掉不掉:“姑姑说这是宫里的规矩!不能衣冠不整来见殿下!”   季成运想要是以后她一直这样,难道自己每次都等大半个时辰?立马换上笑脸:“姝儿,以后不必费神!跟着姑姑大致的礼仪学了便是,若是真的样样都合乎规矩了,哪里还是孤的姝儿?”   听见这话秦姝破涕为笑,心头如同打翻了蜜罐一样娇羞:“殿下!”   季成运对着这个妆容实在装不出喜欢的样儿:“姝儿,今日宫里还有事,孤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秦姝听见这话,这才见面,都没说过几句话,一下子又要走了?心头不舒服,却又不能发脾气。只能温良贤淑地说:“还是公务要紧!妾送殿下!”   送走季成运,秦姝想着若是没有那姑姑多事,她也不用换衣衫换妆容,定然能跟太子多说上几句话。情郎会得不如意,回到自己的院子,进了房间把头上的金钗拔下,口气阴阳怪气:“殿下说不过是私下见面,这般装扮是多余了。”   那教习姑姑一直在皇后跟前当差,这一位又是未来的主子,原本是想要好好教她,现在听她这么说,也知道这未来的太子妃是去太子那里告状了。说到底东宫就是那个唯一男人权力最大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能违抗?再说皇后是太子的继母,说多了还以为皇后故意为难太子妃。   这位姑姑这么一想就明白了,以后只要大规矩上不要出差错,其他事情上就不用自己多啰嗦了,让这位太子妃搭个花架子,像那么回事就行了。   “姑娘说得是,是奴婢太较真了!”   “姑姑较真是好的,只是有些事情也要知道变通!”秦姝心里高兴,这个姑姑想要拿捏她,她是个任由别人拿捏的人不成?   白氏夫人从外头进来,走到秦姝房里:“疯了,疯了!大丫头这是真疯了不成?” 第7章   白氏义愤填膺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眉飞色舞地将她听闻而来的事讲给自家女儿听。   “林夫人和莫夫人都快气死了!”   秦姝没想到秦婉会跟人争强好胜到这般地步,林六小姐是林夫人老来得女,宠爱异常。林尚书入阁指日可待,秦婉居然去得罪林家母女?真不知道还是什么个想法?   “母亲,林家素来自诩清贵,目下无尘,这次被秦婉这般折辱,心中定然有怨。林尚书与父亲同殿为臣,以后也要入阁,若是父亲与他交恶,总归不是好事。”   秦姝咬着唇,固然季成运是嫡长子又因先皇后陪着皇帝吃过苦,所以皇帝回来一登基,即封了太子之位。那冲动就跟当初在英国公灵前许下两家结亲一样。随着太子年岁长大,又无外家相助。皇帝后宫女人一个又一个,儿子一个一个的生,这种情分已经慢慢转淡。   论吃苦二皇子生母王贵妃也是跟着皇帝一路吃苦而来,论尊贵继后出身大族世家,比先皇后高了不知道多少。二皇子与季成运不过相差一岁,也已经成年。四皇子乃是继后所出,也是嫡出血脉。两人都有母族经营,只有季成运势单力薄,若是林家与秦家交恶,到时候倒向其他两家。嫁了太子,以后登的恐怕也未必是后位而是断头台。   秦姝想到这里:“母亲,我们办个赏花会。请各位小姐过来赏花喝茶。让秦婉过来,我要给林六小姐和莫二姑娘出这口气。”   白氏半信半疑:“姝儿,秦婉可不是随你摆布的人,就怕到时候……”   “母亲想岔了。她今日哪里同往日那般风光?那个郡主的封号,能当真?要当真,也不会连谢恩都免了!定安城里谁的眼睛不是雪亮的?雪中送炭者寡,锦上添花者众。”   白氏一听,顿然觉得自己这几年都白活了,女儿真是个水晶玻璃心肝的人儿,想得多通透?   “就听你的!”白氏依了女儿说法。   “那娘亲去准备?”   “好!”   见外头仆妇过来报:“夫人,老爷回府了,请您过去。”   白氏走出去,刚刚回了院子,进门叫了一声:“老爷!”   秦贺永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看向白氏:“隔壁这个秦婉,我们迟早要被她给连累。”   “老爷也知道了?”白氏问。   “你也知道了?”   “是不是秦婉把林夫人给得罪了?”白氏看着秦贺永问。   “什么?她还把林夫人给得罪了?”   “怎么回事?给我细细说来。”   白氏越说,秦贺永越是满脸的阴沉,手抓着扶手咯咯响。他站起来踱步转圈,简直让他忍无可忍,这个秦婉这不是作死吗?   “不仅仅是这件事!”秦贺永说道,“刚才我以为太子是来看姝儿,等到有人跟我禀报了我才知道秦婉把太子的两个幕僚给废了。”   “她已经不是未来太子妃,怎么能废了两个幕僚?”   “那两个幕僚在看戏,秦婉也去看戏……”   听秦贺永这么说,白氏伸手捂住嘴,一脸震惊之后,张嘴叫:“我的天爷啊?我秦家的大小姐,跑到那种风月之地,还搅了人家的风月之事。她这样,我们秦家的姑娘还要不要出嫁了?名声都被她给毁了!”   秦贺永挥手:“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有后续呢!她从戏楼回来的路上还把裴家那个混账小子给绑了回来,裴侯爷亲自上门来讨要,才放了人回去。”   这下白氏更是拍腿叫:“这是怎么了?她好歹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怎么就能这样呢?得罪了林夫人和莫夫人,大不了舍了我和姝儿的脸替她去赔罪。连太子都得罪了还不算,还把外男往家里拖?这不是让秦家的老祖宗蒙羞吗?亲是她自己退的,咱们姝儿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她争这个太子妃之位,她自己让出来,现在心有不甘了?知道被皇家退婚,出嫁难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得了?”   秦贺永拍了拍桌,胸臆中闷气难以纾解,闷坐在那里。   秦姝款款行来,在外头叫一声:“爹爹莫要烦闷!”   看见长女清水出芙蓉之姿,秦贺永心里倒是宽了半分,白氏过去拉着秦姝的手:“我的儿啊!你是不知道,秦婉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白氏最喜欢讲人长短,她虽然未曾在现场,此刻说来却仿若身临其境,也是她的本事。   秦姝听到白氏所言,没想到秦婉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太子被她给气坏了吧?那两人可是太子寻觅了好久的幕僚。自古才子多风流,有这么点事情算不得什么,可要是暴露于人前,那可就是德行有亏了。要是太子再敢用,就成了被人攻讦的理由。   秦姝心里舒坦,没想到秦婉会这般做,太子就是再把她放心里,被她这般拆台,到底也是恨的吧?   “爹爹,女儿方才与母亲商量,这几日邀请京城几家的贵女前来喝茶,到时候把大姐姐请过来,到时候母亲摆出对大姐姐言行也难以苟同的姿态来,与几位夫人之间私下说两句咱们西府里的想法,和她的态度撇清开来,也就影响不到我们了。您也知道京里的人,惯常是一沉百踩。林六小姐和莫小姐出了气,不也就没事了?”   秦贺永这么一听,大笑对着白氏说:“姝儿到底是长大了!”   “爹爹之前还恨女儿,说女儿手段粗鄙。只要手段有用,粗不粗有什么关系?现在还不是得偿所愿。哪怕大伯死了,世人都道爹爹是靠了大伯庇荫,才有了今日。可入阁哪里会是靠前人庇荫才能有的尊荣?所以女儿一定不能在屈居于她之下。再说了,您看她做的这些事情,就知道她心量狭窄,即便入了宫,我们也未必能沾光。”   秦贺永听得连连点头:“姝儿,说得有理,此事就交由你来办。也是时候让你站在人前了。”   秦姝一下觉得自己果然才智过人,满心的骄傲,第二天早上等不及,坐了轿子去隔壁,敲开了东府的门。   “二小姐,您等等!奴去通报!”   小厮从外院到内院,告诉了内院的嬷嬷,嬷嬷到秦婉跟前通报,秦婉:“让她进来便是!”   小厮出去告诉门房,这才开了边门,放了秦姝的轿子进来。   到了内院门口,秦姝撩开帘子下了轿,嬷嬷已经在月洞门边接引,短短几日未见,内院草木葱茏,花草繁盛,那荼蘼开了满架子,花香四溢,芍药更是开得娇娆,同是三月春光,此处竟与别处不同。   到了水榭外头,那嬷嬷弯腰:“二小姐稍待,容奴去禀告!”   秦婉的架子也未免太拿大了些,如今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要母仪天下的人,她就这般轻慢于她?   “姑娘,二小姐到了!”   秦婉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那嬷嬷出来,弯腰:“二小姐,我家姑娘请您进去!”   秦姝耐住心头的一口气,她那两个贴身丫鬟却咽不下这口气:“我家姑娘是未来太子妃,大小姐对我家姑娘未免也太轻慢了吧?”   那嬷嬷听见这话皱眉:“若是二小姐觉得不适,可以先请回去,等心头舒适了再来!”   “你这个老虔婆,怎么说话的?”   “奴只是实话实说。”嬷嬷本就恨秦姝用狐媚手段夺了秦婉的未婚夫,在大姑娘面前,这位摆什么臭架子?   秦姝想着若是此刻走了,再来的话,到时候秦婉置气,不肯去参加她的赏花会了可怎么办?便耐住心头的火气说:“姐姐待我至亲,怎么能因这点小事而生了龃龉。”   说着迈开了腿,往里而去,进入水榭见秦婉春衫薄袖慵懒地斜靠软塌上,翻看着一本话本,见她进来不过是微微颔首,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前头栏杆处,秦婉的两个大丫鬟,拿着钓竿,正在垂钓。   中间一张四方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盘子,上头铺着红色的锦缎,锦缎上是一支蝴蝶金钗,钗子极其精巧,上头的蝴蝶翅膀,随着穿过水榭的清风轻轻震动。一时间被它给吸引了过去。这种好东西若是能在赏花会上戴在头上,定然能出尽风头。   秦婉让她尽情欣赏那支金钗,这支金钗是她某一世,成为一个身份为公主的恶毒女配时得来的,临走好东西全被她给薅走了。   实在时间太长,秦婉才咳嗽一声。   秦姝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抬头看秦婉:“姐姐好兴致。”   秦姝今日来之前细细打扮过了,还是一身白,不过这回,露出的裙摆上绣着半合半开的荷花,也算是带了点花样儿。   “无事可做,让两个丫头钓钓鱼。你有事?”秦婉从软塌上坐起来,伸手拿起边上茶几上的一把团扇,站了起来。   等她站了起来,秦姝才发现,哪怕今日自己细细打扮,眼前的秦婉却是不染脂粉,站在她身边,自己就被衬得光彩全无。   秦婉执着扇,走过去依靠栏杆,看了一眼环儿的钓竿,又看向秦姝,等着她回答。   刚才院落里的花开景象,此刻微风轻拂秦婉藕色纱裙,飘然若仙。一时间让她有种感觉,自己那赏花会当真拿的出手?   秦婉挑眉:“嗯?”   “院中荼蘼与芍药盛开,妹妹想请交好的姐妹一起来吃个赏春茶。”   秦婉拍着手里团扇,那团扇在光影的照射上流光溢彩,秦婉说:“不错的想法。”   “姐姐自幼是作储君之妃养,懂得比妹妹多,想请姐姐帮妹妹出谋划策,如何才能把赏春会办得圆满。”秦姝说完,竟然暗暗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还能一口气说完。   “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吧!”秦婉看向她,“你说呢?”   “姐姐以为,多少钱办这个事才合适?”   秦婉看向她:“要是我,少不得花个三五千两银子。”   秦姝脸色微微一变,她不过想拿个三五百两,秦婉一开口就是三五千两,秦姝道:“姐姐,这个口就夸大了,三五千两,就是阿效弟弟成婚的宴席也永不了三五千两。”   “那我便无法给你出什么主意了!”   刚好小丫鬟奉茶过来,嬷嬷过来将茶端给秦姝,又端了一盏给秦婉。   秦婉低头揭开茶盖,秦姝跟着揭开茶盖,听秦婉说:“这是明前的积雪山山腰东侧的芽尖,叫做雪顶绿舞,泡在着玉白的薄胎茶盏中,如女子身披绿纱袍在起舞。”   秦姝被秦婉带得看着茶盏,确然如此,秦婉:“早上面阳,中午不曝晒,下午背阴,所以这个茶叶生长时间长,量也稀少,喝在嘴里看似清淡,却回味绵长。”   秦婉喝了一口,秦姝跟着她喝,果然如此。   秦婉又问:“这茶叶一年也只得一斤不到。妹妹可知着茶叶的价钱?”   秦姝抬头,秦婉淡笑:“堪比黄金。”   秦姝虽然之前没有喝过这个茶,可她作为高门嫡女,秦婉说的是真是假也是分得清的,即便如此她心底不服气,问秦婉:“饶是妹妹见多识广,也没有喝过这般极品的茶叶,姐姐何时办个赏花会,也让京中姐妹开开眼界?”   “嘈嘈杂杂,让人生烦,清闲些不好吗?”   “姐姐不过是舍不得用这般的好茶来待客罢了!”秦姝说道,“不过妹妹只有那寻常的茶水,也不值几个钱,还是希望姐姐能赏光妹妹的赏花会。”   此刻一条锦鲤咬了环儿的鱼钩,环儿将她钓起,珠儿看环儿钓起来鱼,扔下了鱼竿,翘着嘴:“没劲,竟然被你得了去!”   秦婉笑着刮了她的鼻子:“技不如人就认输!难不成还要哭鼻子?”   “我才没不会那么没品!”珠儿过去拿起桌上的金钗,走到环儿身边说:“我给你插上!”   环儿微蹲,珠儿给她把金钗到头上,秦婉过去给环儿略微调整了一下,环儿略有些脸红问:“姑娘,好看吗?”   “姑娘我肯定好看!”秦婉挑了挑环儿的下巴,“不过我的环儿也好看!”   秦姝万万没想到,秦婉会把这样一支极品金钗赏给婢女,这一支金钗千两银子也定有人争购,此刻却在一个卑贱的丫鬟头上,一颗心又疼又酸。   她刚才呛她舍不得给人吃极品茶,人家甩手就把金钗当成彩头给了婢女。   秦婉看她站在那里,似笑非笑问:“你当真想我过去?”   秦婉这么问,秦姝一瞬间不确定,可一想她今时今日的位子,难道还怕来的人不迎奉她去踩秦婉?立马坚定地说:“当然!妹妹的赏花会虽然鄙陋,也盼姐姐大驾。”   “行,届时,我过去坐坐便是!”   秦姝这才转身,刚走几步路,听秦婉在安慰珠儿:“行了,别不高兴了!我那里还有一支,跟这一支差不多的,只是上头是一只蜻蜓,也是振翅欲飞。等下给你了可好?”   “姑娘,真好!”   秦姝看自己身边两个丫鬟明显脸色变幻,想来也是心生羡慕,在秦婉的府里不能发作,回了自家府上,进了自己的院子,一股子无名火冲出来,对着两个丫鬟发作了一通,两个丫鬟着实委屈,她们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被这般骂了一通?   边上宫里来的姑姑问了一句,两个丫鬟如倒苦水一般倒给姑姑听,却不知这姑姑乃是皇后的人,皇后是四皇子的生母,有些不该传出去的话,传进了宫里去。 第8章   带着两个丫头回到屋内,秦婉从系统里搜索出了那支蜻蜓金钗,一看蜻蜓的两个眼睛还是嵌了两颗祖母绿的宝石,拿出去给珠儿:“小丫头,这下你占便宜了,比环儿还多了两颗宝石呢!”   珠儿虽然看着喜欢,却也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连连摇头:“姑娘,我不过随口说说,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环儿也拔下刚才金钗说:“姑娘,奴是卑贱之人,实在戴不得这等贵重之物。”要把钗子退还给秦婉。   过去捏了捏珠儿的脸:“给你就戴着!哪那么多废话?你不要了,连环儿自己赢回来的彩头都不要了。”   珠儿一下子眼泪出来:“姑娘,您对我们也未免太好了!我们哪里值得您待我们这么好?”   思绪回到那一辈子,那一辈子秦婉想问一句,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她们用命相博来护她?想到珠儿死在去上山礼佛途中,挡了劫匪的一刀而亡。环儿陪着自己到最后,一头碰死在自己的棺前。   “傻丫头,待你们多好都值得!莫哭了,哭了可就不好看了!”秦婉伸出手给她抹去泪水,“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   三月底的天气忽冷忽热,前两日还是风雨大作,今日就天高云淡,艳阳高照。   秦婉坐在铜镜前,珠儿从衣架上取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衫过来,珠儿说:“姑娘这是什么料子,怎么我从未见过?比丝缎更柔滑,没有丝缎那般亮,却好似又耀目得很。”   “西域山上一种蚕丝,没别的特点,就是量极其少而已。”秦婉胡说八道一句。   秦婉伸手,珠儿环儿替她将衣衫穿上,珠儿:“姑娘穿这衣衫更像是仙女下了凡间一般。隔壁那个整日穿白裙,装仙,不过是一身晦气而已。”   这件衣衫确然不是凡品,乃是秦婉在修真界买的衣衫,据说是天蚕丝织就,丝辉流动,不扎眼,就是让人感觉高级,淡淡的装逼,装得还要不经意。   秦婉在珠儿的额头弹了一下:“我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珠儿最是气不过,什么吗?自家姑娘刚刚把未婚夫让给秦姝了,秦姝就迫不及待地开赏花会,还叫自家姑娘参加,炫耀个什么?   “姑娘,我们不去了!那种场合有什么好去的?”   画了眉,染了唇,用那日在锦云阁买的白玉簪子挽发,耳朵上是一对白玉耳坠,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素雅地不能再素雅。她今天要走白莲的路,让白莲无路可走。   秦婉让珠儿把那一天在锦云阁买的拿套红宝石头面拿过来,珠儿问:“这是做什么?”   “当着林六小姐的面,送给秦姝啊!”   “小姐,您就算要气林六小姐,也没必要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去给二小姐。”   秦婉笑着说:“你别急,只要看戏。”   秦婉带着两个丫鬟,上了自家的轿子,到了隔壁门口,珠儿禀报之后,来回说:“二小姐说今日来往的小姐颇多,内院已经落满了轿,还请大小姐,从外院走进去。”   珠儿看不惯秦姝的小娘手段,她们家通报是按照规矩,让一个千金小姐,从外院走进去,算什么?珠儿在轿子边上问:“姑娘,要不,我们回去?不去了。”   秦婉撩开帘子:“走就走了,大气点儿!”   从轿子里出来,秦婉拿着扇子,进入西府,转过照壁,穿过垂花门,前院多是男子,好不热闹。对开放朝代夜店适应良好的秦婉,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自从秦婉退婚,哪怕她废了他两个幕僚,季成运虽然生气。可翻来覆去,还是放不下她。几次想要见她,却又被她给避过,所以听说今天秦姝办赏花会,他就找了个借口,来跟秦贺永喝茶。秦贺永只道太子是小儿女心思,想要见见秦姝,心头还很高兴。   此刻季成运正在廊檐之下,背手站立,听秦贺永说话,蓦然看到抄手游廊处一位女郎,翩然而过,天上的姮娥仙子也不过如此。   素日里秦婉穿着雍容温婉,持重大方,今日却是这般仙气飘渺中带着风情万种,秦婉这个打扮,他恨不能将秦婉给包裹起来,不让人看见,只让他一人细细品味。   见她走过来,他快步迎了过去叫:“婉儿!”   秦婉想要笑出声,这个秦姝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知道季成运在外头,居然还让她走进来。她对自己很自信吗?   秦婉执扇施礼“见过太子殿下!”   “婉儿,你怎么自己走进来了?没有坐轿?”   “姝妹妹初次办赏花会,没能事先安排,此刻二院门外轿子停得多了,妹妹让我自己走进来,我便自己进来了!”   这意思可以两种理解,如果情况属实,秦姝经验不够,办个赏花会手忙脚乱。如果情况不实,那就是秦姝用不上台面的手段刁难自己的堂姐。   秦姝以为大家小姐,穿过前院,肯定是低头快走,心头定然是又羞又气,哪里想到还能跟未婚夫聊天,顺带把她的事情全捅出来。   秦贺永到底老奸巨猾,立刻认下前者:“你妹妹办这些事,还生疏,你等下多提点她一二。”   秦婉微微低头:“妹妹自有宫里的掌事姑姑提点,若有疏漏,叔父也该跟掌事姑姑商议才是。”   这话出来就是说给季成运听了,有掌事姑姑提点,还出这种低级错误,就是故意给秦婉穿小鞋了。   季成运看着秦婉,秦婉一直被人说成国色天香如牡丹雍容华贵,秦姝则是水中的白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扪心自问,当真秦姝当真堪与秦婉相提并论吗?今日素雅打扮之下,秦姝乏善可陈,秦婉如天仙下凡,简直判若云泥。   秦婉听系统说:“贱人双眼都变成心心了,啧啧啧!宿主,你在他心里还是白月光啊!不过若是有过你这样的未婚妻,再去看其他人,确实都是庸脂俗粉,装腔作势。”   “这都是闲杂人等,不值一提。”秦婉说道。   “殿下,请容臣女告退!”秦婉施礼之后,要往里走。   季成运这些日子肠子都悔青了,他只是想要秦贺永归附于他,才想收了秦姝,可从未想要用秦婉来换秦姝。一直告诉自己,早晚秦婉都是他的。可面对她的冷淡以对,一点点笑容都不给他,他忍无可忍,他伸手要抓住秦婉的胳膊,秦婉眼疾手快退后一步,十分守礼:“殿下,请自重!”   秦贺永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就算是他女儿成了未来的太子妃又如何?人家太子心里还不是这个秦婉?   季成运看着秦婉婷婷袅娜往里走,咬了咬牙,暗自下定决心要早日登上皇位。   秦婉往前进到后院的门口,守门的仆妇指了指里面:“二小姐说,西府里说大小姐是自家人,不必拘礼,直接进去便是。”   这是针对她那日要她层层通报吗?那就走吧!秦婉往里走,想来也是另有幺蛾子等着她。   果然,到花厅外上就听见里面莺莺燕燕之声:“姝姐姐,你那堂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去抢了林姐姐的和莫家妹妹的头面和首饰。”   “就是那个头面是林姐姐先看上的,她却自以为有钱强买了去。一点规矩都不讲!”   “你们不知道,那一日我去她那里请她,她还在那里嗤笑,说眼界太小,一个赏花会就花三五百两,若是放在她手里,三五千两都是少的。”   “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白氏的声音:“本就长房长子,祖产大半都是去了东府里,这些年又是婉丫头一个人过日子,以前她是要嫁入东宫,自然尽量不让她动祖产,好多带些嫁妆进宫,我们这里得照顾着。现在她不嫁入皇家,她又没有兄弟姊妹,自然手里宽裕。”   “那也不能任由她糟践祖产吧?她一个姑娘家,你们也不给大房过继一个儿子,承袭大房香火?”   “这个事,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你们没看见两府中间的门都给封了吗?这种事情一言难尽啊!”白氏说。   莫夫人:“也就是你这等菩萨心肠,要是换做人家,那里会这么供?平日里穿金戴银,不过是靠着一身行头,给撑起了美貌的名声,要是卸下胭脂钗环,看她还有什么?”   这些话都是故意让秦婉听去,给她添堵。可秦婉要是为了这么点话就心里堵了,那就不是秦婉了。   里头林夫人的声音:“比起你们家大房那个丫头,你的这个丫头,清雅知礼,要我说也是她识相,可不就该让出这太子妃之位吗?”   莫夫人附和:“是啊!到底是无父无母,少了教养,退婚退得不情不愿,花钱跟我们撒气也就罢了,还出入戏楼,脸都丢尽了。”   “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去跑那种地方,啧啧啧!”   这么多女人戏是不会一下就唱罢的,秦婉一脚踏进去,往里扫了一眼,方才有人说她全靠衣衫装点出了美貌,这会子?   秦婉走向莫家二小姐,用团扇掩住了嘴:“莫家妹妹,你最近吃了什么?怎么满脸疙瘩?就算是用了粉也盖不住了吧?”   莫二小姐正是青春年少之时,一脸青春痘,秦婉站在莫二小姐边上对莫夫人说:“莫夫人,我这不戴钗环的样子今日你可见了。我也想见见令嫒脸上光滑如丝缎的样儿,定然比现在好看许多。”   “郡主娘娘,你这是拿别人伤心处寻开心,你觉得合适吗?”林夫人出言相帮。   秦婉站直接看向林夫人:“难道夫人背后说人,就很合适?再说了,我说这话是想帮一帮莫家妹妹,我手里有药,可以治疗她脸上面疮,才出此言,怎么就不合适?”   那莫二小姐抬头看向秦婉,莫夫人却先出口说:“无需郡主娘娘挂怀!我家芸儿这般无妨。”   可有人听在心中,有位夫人问秦婉:“郡主娘娘,果真有这等药?”   秦婉就是等着这位夫人相问,董太傅的长孙,什么都好,学识好,身材好,五官长得也好,只是从十五六岁开始,满脸痘痘。虽然家境放在那里,不妨碍结亲,可到底不美不是?所以听见这话,做姑母的就上心了。   董太傅是二皇子的人,这位谢家大夫人就是董太傅的女儿,那位董家大公子的亲姑姑。   “是啊!谢大夫人等下可以去我那里取。用上三五天就消下去了,还有个药方,吃上两三个月,能断根呢!”   秦婉跟谢大夫人说完,这才对白氏行礼:“婶娘!”   “嗯!”白氏是打定主意,今天要拾掇她了,所以鼻孔里出气。   秦婉走到秦姝那里,秦姝今日还是一身雪白,走小仙女人设。   可秦婉一来,秦姝的这个仙女就如同鱼目与珍珠的区别。明明素雅是秦姝的招牌,偏偏秦婉一穿,秦姝就变得一点儿都仙不起来了,让觉得寡淡乏味。   系统出来点评一番:“这就叫谁丑谁尴尬!”   秦婉跟它说:“也不知道谁写的小说,把女主弄得这般磕碜!”   “谁叫你是白月光呢?白月光都是顶配啊!要不然为什么你死了被男主埋进他家的坟,又被女主挖坟抛尸呢?”   提起这些,秦婉恶寒:“你别恶心我了,行不?”系统立刻闭嘴。   秦姝笑着说:“大姐姐一路走进来辛苦!”   秦婉连忙说:“妹妹才叫辛苦,忙中安排不过来也正常,方才我已经跟殿下解释过了。”   秦姝一听秦婉跟季成运说过了,心里只要想起两人说话,就酸气直冲天灵盖,秦姝说:“姐姐为了这点小事也没必要拉着殿下说吧?”   “是殿下要拉着我说话,我也想跟自己堂妹夫避嫌。”   “但愿吧!”   “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你这么患得患失做什么?”秦婉好似看不懂她们娘俩对她有意见似的,伸手弹了一下秦姝的额头,一脸宠溺,“真是个傻丫头!”   跟秦姝来了这么一招,秦婉又到林夫人那里:“我竟不知,那日的头面是林六姐姐的心头好,那日林夫人不是说不满意吗?”   秦家是再三说了,为了给她赔礼道歉,让她出气,不必管秦婉那个没什么实质的郡主之位,拉拢之意溢于言表,她心头憋着那口气,看秦家连位子都没给秦婉留,虽然秦婉这般气势,可她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   林夫人想到这里,端出了高官夫人的架势:“我不过是不想与你这样的小辈计较。”   秦婉挑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时林夫人一直挑那副头面的刺,我以为夫人不满意。我倒是看着很是喜欢,不过我也再三问了您,要不要,是您说不要的啊?我就要了。只怪我没有揣摩透林夫人的心思。”   有人听出味儿来了,结合林夫人一贯的抠逼作风,一下子就明白了,定然是林夫人杀价杀狠了,却不料被从小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秦婉给捷足先登了。   今日来的人,固然有跟跟秦贺永真正交好的几家人的女眷,也有明面儿上关系不错的,比如邹大学士家的夫人和小姐们,邹家暗地里支持四皇子。谢大夫人娘家一脉是二皇子。首辅朱老大人的儿媳和孙女们,首辅大人是几面不得罪,压根没有标明态度,还有……   总之,交好的有,吃瓜看热闹的也不少。   林夫人也听出来了,这会儿被她这么一说,变成她小气舍不得买,就被她买了去,没想到旧恨还没消,又添了新恨。作为老绿茶,宅斗经验丰富的老人,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秦婉呛起来,要不然她就风度全失了。   偏偏这个秦婉还不打算放过她,她从丫鬟珠儿手里接过锦盒,放在桌上,揭开锦盒,里头正是当日她高价买下的那一副头面,黄金作底,红宝镶嵌,凤凰展翅,熠熠生辉,让人一见倾心。   秦姝也不知道她将这个头面带过来是什么个意思。连她这样一直素淡惯了的人,看见这个头面也是不禁倾心,虽然不如那蝴蝶金钗有巧思,可却胜在大气。   秦婉那日见秦姝看见蝴蝶金钗挪不开眼就知道,她爱素淡,不过是为了维持仙女人设,实际上内心虚荣得很。   此刻,林六小姐和秦姝目光同时聚焦在这副头面上,酝酿足够了,好戏就该开场了! 第9章   秦婉早就扫过了全场,不知道这本书怎么就能称之为大女主,宫斗文的?就秦姝这个不上台面的手段,宫斗也能胜利?果然是小说的世界,让人无法理解。为了下她的面子,故意不给她安排位子,是不是想要她一直站到底,跟丫鬟似的服侍她们?很好,她会让她们空出位子给她。   秦婉走到白氏边上,伸手搭在白氏的肩上,撒娇似的推了她一下:“婶娘,当日妹妹与殿下同乘一骑,我这个年纪若说心头没有点波澜,那定然是骗人了。难不成我不高兴一下,婶娘还真跟我生气啊?”   秦婉又提秦姝用下作手段撬走了她的未婚夫,这么一来果果今日秦姝对她的作为都是恩将仇报,得了便宜还不饶人。   白氏怎么想都没想到,一直庄重自持的秦婉会对她这样,自己对她这般冷淡,一般姑娘家不早就心里不舒坦了,存了嫌隙在变上悲春伤秋了吗?她倒好脸皮这般厚地贴上来,还能指责自己心眼小,很好,她今天要给林夫人和莫夫人做样子,自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件事?你自己想想当日在锦云阁是如何夺人所爱的?如果自己心里明白,今日就当着众位夫人小姐的面儿,跟林夫人,莫夫人道歉!”   秦婉收回了手,看着白氏,满脸委屈。   白氏看她这般模样心头爽快:“你还觉得委屈?做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有脸委屈?”   莫夫人在边上帮腔:“可不是?那一日地轻狂样儿,去哪里了?”   秦婉做出垂目欲泣状:“婶娘,这话好生叫人伤心,当日出那种事,我第一件事不是顾及自己伤心,而是想着保住秦家的颜面。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总归是以秦家为先,叔父是当朝内阁大学士,怎能让他抬不起头来,妹妹是未出阁的姑娘,难道以后让她做妾?既然是我让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断断不能因为这么一间婚事,让两房不睦起来。您倒好,我方才已经说了,当时并不知,林夫人其实是看上了那副头面,我就将那头面买下。我的话您全然不听,不过是听了旁人一两句言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质问我?”   “你装出这副模样是给谁看?”白氏厉声喝道,秦婉一直端着,她没想到秦婉哭起来比自家女儿还要柔弱三分,可惜这里都是大家夫人和小姐,最见不得这般卖惨的样儿。秦姝平日要哭也是在男人面前,而不是在这种地方,用错了地方哭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郡主娘娘的意思,锦云阁的事情是我们诬陷你了?”林夫人冷哼出声。   林六小姐更是愤慨:“那天郡主娘娘可是大摆架子,还说你别的没有,就有钱!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秦婉不接两人的话,看向秦姝,依旧是莲言莲语:“妹妹平时穿衣都是素淡惯了,其实我也喜欢素净的穿衣,头上那些东西看似华丽富贵,实则累赘地很。欲戴凤冠,必承其重,既然是身为未来太子妃了,穿戴皆有度,哪能随便?那日我便是想,给妹妹去挑个合适的礼物,一来是贺喜妹妹与殿下定下百年之约,二来毕竟是我让出这个位子,外人定然想着我们姊妹之间,情分受损。这一份礼物表的便是表这两份心。”   在场的一个个都是世家大妇小姐,话里听音,秦婉说秦姝穿戴不合适,却又一片好心去给她买礼物,还放在这样的场面上拿出来,这个秦婉真是好心机。   她看向林夫人:“要不这样,林夫人,这头面还是您拿了去,您说给多少合适,我就收多少钱?我过两日另给姝妹妹去挑一件,想来姝妹妹也是不会介意的。”   林六小姐本就为丢了这幅头面心里难受了许久,此刻这个东西她是越看越喜欢,眼里放出光来,心头动摇,在重新得到心爱之物和踩秦婉之间,她做出了选择,叫了一声:“娘亲!”   林六小姐不知道轻重,林夫人已经盘算过了,要拿下这幅头面,不丢面子,就得拿秦婉当日的价格买下,而且就算拿了当日给拿到了这一副头面。人家可是送给未来的太子妃的东西,能要吗?再说多出那么多钱,就是拿刀在割她的肉。   林六小姐心头火热,锦云阁超过千两的首饰都是只此一件,当日错失这一件,她心头恼恨了很久,今日再见,果然是日思夜想的模样。   “林夫人,真的没关系,过两日我再去选就是了!”   “郡主娘娘说笑了,你给未来太子妃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听见这话,林六小姐真是被气死了,就知道她娘舍不得!她就是这么小气,之前就是因为她舍不得钱,最后没能拿上手。林六小姐嘟起嘴不高兴地坐在那里生闷气。   而且林夫人更是气得不行,要,她夺的是未来太子妃娘娘的东西,不要,那就是抠吗!左右她是丢脸是丢到家了。   秦婉:“那就多谢林夫人成全,姝妹妹,你来看,你喜不喜欢?”   秦姝哪有不喜欢的,虽然嫁给太子,皇家会有聘礼,可聘礼也是有规制的。这等样的货色有个三五件就差不多了。   秦婉看着秦姝在那里天人交战,这个东西秦姝不能要。这点智商,秦婉认为作者应该是给了秦姝。   果然,秦姝深吸一口气,她想明白了秦婉的用意。   她夺了秦婉的未婚夫,最后秦婉还要送她重礼。这一招过来,刚才她娘说秦家大部分家业都在大房那里,这个话在别人眼里就是另外一个看法了。分明秦婉却为了获得一席生存之地,送出这么重的礼,这就是暗示二房欺负人家秦婉一个孤女。   当然,这个故事到底有没有人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堂上他爹的政敌有了攻讦的理由就好了,这物件不能要,却想想又不甘。   不仅不能要,她还要修补和秦婉表面的关系,免得被人说成抢了人家未婚夫,还要对人不善。她现在才明白,自己之前想让秦婉过来,在这样的场面上受人奚落冷淡是多么愚蠢的一个招数,她得来的这个位子不正,她是欠着秦婉的人。难怪那天秦婉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你确定要我过来?”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林夫人,林夫人面带寒霜,她被请过来,以为是秦家已经的安排好了,会按着秦婉的头给她赔罪,没想到居然是让她来出丑,这个秦婉又是刁滑如狐,让她出气不成反而丢了面子。林夫人看向秦姝,怒容以对。   这么一来林夫人恨秦姝尤甚于秦婉,毕竟她跟秦婉那一出,只有几个人在场,她和莫夫人在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今天这个脸却是丢在了大庭广众。   秦姝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顺着秦婉来,一脸愧疚的表情:“姐姐,是我误会你了,刚才不该在背后那般说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秦婉:“妹妹,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怎么就不能收了?”   秦姝用帕子擦着眼泪:“姐姐,大伯和伯娘留下你一人,这些钱是留给你做嫁妆的。哪怕你以后不嫁给殿下了,女儿家总是要嫁妆傍身的呀!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妹妹的错。该是妹妹给姐姐道歉!”   秦婉抽掉秦姝的帕子,给秦姝擦眼泪:“你我一起长大,我心里不高兴,却也是希望你能平安喜乐,你心里有殿下,我也知道?以后好好做殿下的贤内助。”   坐着的林夫人和莫夫人听见这些话,脸都扭曲了。秦婉看她们表情,就知道她们心里那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果然,林夫人看见这般情形,站起身来,挑唇冷笑:“秦夫人,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多坐了!”   说着带着两个女儿要走,白氏想要挽留,那林夫人不依不饶:“秦夫人家中姐妹情深,就不用我过来看了吧?”说着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甩头就走。   白氏看着林夫人的背影,心头也不高兴了,好歹她夫君还入了阁呢!这个林夫人也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莫夫人知道秦家虽然官大,可林家是顶头上司,一下子两相为难,他们与林家一直穿一条裤子,要是不去?算了,还是跟到底,莫夫人跟着也站起来。   就这么林莫两家的人全走了,剩下的都是吃瓜群众,跑龙套的。   秦婉叫来珠儿:“既然二小姐不要,你把头面拿回去锁好,放在这个地方碍手碍脚!”   “是!”珠儿立刻抱着锦盒飞快地走了出去。   秦婉带了头面过来溜一圈,什么损失没有。把原本孤立她的局面彻底反转,原本举办这个赏花会就是为林家母女出气,最后变成了林家母女气上加气。反而跟他们也结仇了。   林夫人和莫夫人一走,中间位子空出两个来,秦婉过去挑了一个挨着秦姝的位子坐下,手里拿了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笑看秦姝,秦姝真是恨不能一口血喷出来。   一番姐妹情深之后,秦姝还哪里能踩踏秦婉?自己亲口认下亏欠了好姐姐。在场的吃瓜女眷,看见这一番操作,都叹为观止。到底是从小当太子妃培养长大的啊!比起这个半路得来的强了不知道多少。打算回去好好教育自家女儿,要好好学学人家的手段。   没有了今天赏花会的主角,加上西府里也没什么花儿好看,今日最大收获的就是秦婉的一番作戏,反正林尚书能不能到太子一边还不能确定,但是秦姝这个未来太子妃跟林夫人是彻底交恶了。   喝了两口茶,纷纷借口家中有事,大张旗鼓的赏花会,草草结束,秦婉留到最后,看着脸色近乎扭曲的秦姝:“怎么样?今天这个场面满意吗?”   秦姝眼泪包在眼眶里,秦婉看着她:“你知道,你是怎么得来这个太子妃之位的吗?”   秦姝看着她,秦婉说:“那么烂的人,我不想要,你想要就给你了!否则,谁能从我手里拿了去?”   白氏过来说:“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秦婉哈哈一笑,带着丫鬟往外走,“这就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秦姝捂着脸飞快地往自己院子里奔跑,扑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第10章   一时间这件事在定安城贵妇圈中引为笑谈,秦姝是丢尽了面子,林夫人何尝又不是如此呢?林夫人是将秦家母女恨之入骨。原本想要为季成运拉拢林家,没想到适得其反。   季成运在自己宫内书房听下属禀报了赏花会上的事情,听见秦姝做的事情,拗断了手里的笔,恨得撕碎了手里的猛虎下山图:“蠢货!”   想想秦姝这个蠢货占了自己原配正室之名,秦婉这般聪慧的一个女子,进宫以后却要屈居于秦姝这个蠢货之下。心头的怒火无法再忍,取了马,去往秦家。   季成运来到秦家,秦姝听见季成运来找她,苦涩的心头泛起甜蜜,她已经伤心透顶,她爹还过来大骂了她一通,这会儿正想跟情郎诉说一番。   往外去,进入凉亭,看见太子殿下背手迎风而立,一袭紫色衣衫,当真是风姿卓绝,她上前温柔一笑,缓缓下蹲叫一声:“殿下!”   季成运见她,脑子里浮现的是秦婉一身雨过天青色,再看秦姝的一身白,让他没法子再看下去了:“姝儿,你好歹是孤的未婚妻,能不能穿得像样些?”   秦姝愣在了那里,听季成运说:“天天一身白,你就不能想想自己以后是什么身份吗?”   不是他之前说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穿衣的吗?季成运还在还说:“教你的姑姑是干什么吃的?没有把宫里的礼仪好好教你吗?”   秦姝更是气得快浑身发抖了,他怎么能这样?   “以后,你少想些有的没的。认真去学宫里的规矩,进了宫行差踏错一步,都会给人留笑柄。你但凡好好听姑姑教习,昨日的赏花会也不会出这等事?”季成运已经无法忍耐,说话越发重了。   在秦姝耳朵里,这些都是季成运舍不得秦婉,可昨日吃亏的是她啊!秦姝眼泪落下,一滴一滴掉在地上的石板上,化作点点泪花,还未成婚就知道未来夫婿对自己是何种想法,秦姝心疼地近乎无法呼吸,哽咽着:“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等下孤派两位姑姑过来,你好生跟着她们学规矩,大婚之前,旁的都不要再想了!”   “是!”   季成运从秦府出来骑马到隔壁,看着忠孝郡主府几个大字,怎么会变这样?   秦婉将谢大夫人送出门来:“谢夫人慢走!”   “郡主留步!”谢夫人没想到门口会遇见太子。   立刻屈膝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谢夫人请安,季成运不过说了一声:“免礼!”郡主府的大门已然合上,季成运的千言万语又被关在了门外。   却说谢大夫人来秦婉这里取了一个小瓷瓶,号称治疗面疮神药,却是什么标签都没有的三无产品。也亏她胆大还真给自家侄儿用了。任职翰林院编修的董大公子脸上的疙瘩一天一个样,三天之后痘痘全消,五天之后,那张脸如剥光鸡蛋一般,没有了痘痘董大公子颜值升了几个等级。   董大公子与二皇子靖王交好,两人是姨表兄弟,二皇子笑道:“这秦婉自从与他退婚之后,越发有趣了!”   “殿下难道不觉得,秦婉是在所有场合跟您示好吗?”   “哦?怎么说?”   “她做了两件事,一个是她把太子的两个幕僚给废了。另外一个她把本来可能往太子那边靠的林家彻底和秦家撕破了脸皮。”   “你以为她和太子退婚是自己愿意地吗?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这两件事,不过是给她自己出口气罢了!”二皇子这么说。   可这个董大公子并不这么想:“殿下,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要为我治脸上的面疮?”   “不是因为那个莫家二姑娘吗?”   “殿下,我是您的伴读,近臣!”董允笑着说,“旁人都说秦婉是以退为进,想要逼太子不收秦姝。其实在我看来,并非如此。秦婉无父无母,太子凭什么为她放弃秦姝?先皇后出身低微,母家可以忽略不计,太子势单力薄。所以太子与秦姝同乘一骑,秦婉若是想要做太子妃,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可是她没有接受,殿下以为这是何缘故?”   “阿允,你我之间何必这般遮遮掩掩?”二皇子对着自己的表兄说。   “因为她对太子失望了。依我看来,她与秦姝素来不睦,而这个事情,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却还要让她和一个跟自己一直不和的人同侍一夫,那个女人还是顶着她堂妹的名头,您认为她对太子不失望?与其说那几件事是为了报复太子殿下和秦姝,不如说是为了引起您的注意。起先我也没有联系在一起,直到她给了药,而且效果明显,我就明白了。”   “所以?她想要什么?”   “还是那个位子!”董大公子说道,“依旧是一国之母。”   “她那个太子妃,是靠着当初英国公的功劳得来,现在就凭她一个后宅女子,没有背后势力傍身,太子还对她有情,别人?做个侧室倒是可以考虑。”二皇子站起来,拍着董大公子的肩,“阿允,她要的也太多了。”   “那要看她的本事了!以她转手之间所做的事情,我倒是认为她要的并不多。她的才智和容貌,足以母仪天下。”   二皇子敲着桌子,“这秦婉容貌虽然极盛,却是在无趣得很。”   “殿下真的确定,秦婉很无趣?”董允看着二皇子,“何不请出来一见?”   “有理!”二皇子收了折扇在手中一拍,“有理!”   秦婉接到了董家大小姐的请帖,请她一起去董家在城外半山的庄园捶丸,捶丸跟别的世界的高尔夫球差不多。这董大公子真是细心如发,能退表及里啊!   秦婉欣然应允,浑水啊!浑水!让太子和二皇子白热化,才叫有趣呢!   “董家姐姐,你都不让我!”一局下来,秦婉输了个彻底,在那里抱怨。   “自己打得不好还要赖皮!”董家大小姐看向秦婉。   秦婉扔了杆子:“不玩了,累都累死了!”   换了衣衫,洗了脸,补了妆。谢家三小姐在那里说:“大姐姐,我们上山去找表哥他们吧?他们在那里烤肉,我想去吃一口。”   “胡闹,没看见你秦姐姐在这里吗?”   “秦姐姐也去吗!好不好?”   秦婉假装要推托,那谢三小姐已经拉着她往前了,董大小姐补充说:“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妨事。”   秦婉跟着董谢两家的小姐撑着伞拾阶而上,一股烤肉的香味儿飘过来,谢三小姐道:“打了这许久的球,果然是饿了。”   上头的场地并不算小,董大公子在那里招手:“快些上来,刚刚烤了几片出来,要不然就没你们的份儿了。”   “不许吃了,等我们上来!”谢三嚷嚷。   秦婉仰头,果然看见二皇子季成遥正低头带笑看着她。   上了凉亭,只见几个丫鬟正在烤肉,边上还放着茶具和围棋。   谢家三小姐在那里叫:“你们倒是在这里吹风吃茶,我们在下头都热死了。”   “你们不是玩得兴致很高吗?”董大公子说。“我都手痒了想下来跟你们玩一局!”   “那怎么不下来?”   “不是还有殿下在吗?”   “你也可以拉承遥哥哥一起下来玩啊!”   二皇子淡淡一笑:“是啊!阿允,你都不叫孤下去,要是叫了孤,孤定然下去。”   “都怪我不成?”董大公子看向秦婉,“郡主,您评评理?”   秦婉嫣然一笑,看向董大公子:“现在还评理?难道是在等烤肉都凉了吗?”   “对,对,对!吃烤肉!”   秦婉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烤肉,拿着碟子,一口一片,吃得很是豪爽,倒不似第一次来董家的这个庄子,二皇子让人倒了一盏梅子酒递给秦婉:“不知道该叫你婉妹妹,还是叫你秦大姑娘?”   “不如连名带姓叫秦婉?”   “好!”二皇子没想到秦婉这般直爽,以前见她要不是在女眷那处,就是太子跟在她身边,一直觉得她是个漂亮的,没有灵魂的好看摆设。今日一见却是另外一番模样,不过是几片肉,一盏酒,这位姑娘豪爽大方不做作,简直让人倾心。难怪退婚之后太子,还纠缠着她,果然有意思。   很快秦婉跟董家兄妹玩在一起,见过二皇子的事情传了出去,气得季成运抽剑乱砍了一通,东宫的一棵老槐树遭了殃,上头添了横横竖竖不少伤。   将已经卷了刃的剑扔下,季成运靠在树干上,仰望天空,用连自己都不能信的话说:“别以为找了季成遥,孤就奈何不了你!” 第11章   月光如水,投入的池塘,环儿一手好琴技,珠儿吹箫也是一绝。   啊呸!果然是穿得太多了,正儿八经的器乐表演,都能让她找出开车的感觉。   秦婉伸手执壶,倒了一杯,靠在榻上,看着两位姑娘给她吹奏,脑子里甩掉因略有的醉意而发散的思绪,她想裴曦了,别看他一直扮纨绔,别看他是个叛军头子,当初她想把自己给他,这货却想给她留一线生机,硬是把她扯下来,他那落荒而逃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秦婉笑着,眼里却是大颗大颗的泪,滚了出来,背过身去。哭个什么?都回来了,把他弄上手的日子还会远吗?   不如想想,这辈子这个王八蛋还想逃的话,该用什么手段让他就范。还是想他,秦婉对着环儿和珠儿说:“我想听,小河淌水。”   “姑娘,什么小河淌水?”   秦婉不过是微醺,一下子反应过来,小河淌水是哪个世界的,那个歌词?放在那个世界没啥,这个世界?大约只能夫妻之间?   “你们都退下吧!留我一个人静静!”   环儿和珠儿不敢走,这是在水榭里呢!万一姑娘喝酒喝糊涂了,掉水里了可怎么办?   秦婉站起来,双手撑在栏杆上:“回房去,留我一个人!”   珠儿推了推环儿,小姐素来说一不二,大不了过半个时辰过来瞧瞧。   秦婉见人走了,这才又倒了一盏酒,倒入嘴里。咽下口中的酒,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泪,看着天上的月光,靠在柱子上,张口轻声哼唱:“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才唱了两句,顿然觉得好羞耻,改:“来呀,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这个调调就对了,如果还有裴曦在,可以对他上下其手的话就更应景了。   季成运夜里翻了墙进来,去秦婉院内不见人,躲开她家里的护卫,见两个贴身大丫鬟从园子里走进来,想等秦婉进来。没想到后面秦婉没跟过来。   他只能悄悄寻过来,未曾想在远处看见秦婉倒着酒,仰着头,月夜之下,仿若要乘风而去。   人接近秦婉早已察觉,从夜里思春想男人的曲子,变成了某一世书本里学的水调歌头,正唱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季成运一步而入,秦婉转头看他:“你私闯民宅?”   季成运一把扣住了秦婉的手腕,秦婉手里的酒杯,落在水里,起了一声响,如水的月光下,季成运叫一声:“婉儿是在想孤了?”   “我想门前的大黄狗,也不会想你!”   听见这话,他额头青筋暴起,在她的眼神注视下,渐渐平息下来,哑着嗓子问:“到底要怎样,你才肯跟孤说话?你明知道孤心里只有你,孤的发妻只能是你。你却退了婚,你知道我多伤心吗?”   “我没兴趣知道!”   季成运圈住她,哑着嗓子,眼圈发红:“婉儿,我们还回到以前好不好?你别离开孤好不好?”   秦婉猜接下去他会说什么?把命都给她吗?果然,听他说:“只要你愿意回到孤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孤的命都给你!”   果然是小说世界,秦婉暗骂一声:“草泥马!”红眼,哑嗓,给命,齐活!   季成运温柔地伸手,要摸秦婉的脸,被秦婉格挡开,他说:“婉儿,我错了,行不行?孤跟你保证,你不是孤的太子妃,但一定是孤的皇后。孤实在没办法,你明知道季成遥狼子野心,为什么还要跟他牵扯在一起,你是存心让孤伤心,是不是?”   “不是!”秦婉看着水里的月亮。   季成运看见了边上的软榻:“婉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月光与宫灯双重照耀下,秦婉的唇潋滟,季成运低头,还没落下,下面剧痛,让他:“嗷!”一声,弯腰蜷缩起来。   秦婉一脚踹过去,扑通一声,季成运被她踹入池塘。   秦婉站在栏杆前,凭栏而望,提起手里的酒壶,往嘴里灌酒,一口酒下去:“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果然经过高考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些诗词真背了不少,秦婉摇头走出水榭,家中护院和环儿珠儿赶来,看见自家小姐好好的,就是池塘里有个什么东西。   秦婉一口喝光了酒,将酒壶摔在地上:“都给我回去,走了,走了!睡觉去了!”季成运会水,他死不了。要是大家去拉他了,半夜三更,太子在忠孝郡主家里的池塘里洗澡这个梗,明天就要传遍京城了。   季成运从水里爬了上来,即便是冷水刺激,下边还是肿痛,怎么都想不通秦婉一个小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等他出了郡主府,再上了马,一个颠簸,简直钻心疼得让人恨不能昏厥。   进了房间,环儿珠儿伺候下,擦洗,往床上一躺,再醒来,珠儿过来伺候她梳洗:“姑娘,昨日可还记得我们走了发生了什么?”   秦婉看了她一眼:“我不记得了,你们也无需再记得!”   然后,传出太子染了风寒,这几日病了。无独有偶,隔壁秦姝也病了。   季成运的心思被秦婉牵着走,秦姝还要被季成运派来的姑姑日日从头管到脚,比起之前的教习姑姑何止严苛了百倍。   每日从走路喝水吃饭理账目没带停歇的,只有晚上到了床上才有机会听丫鬟跟她说一些坊间传闻。听隔壁秦婉可能勾搭上了二皇子,她心头真是悲喜交加,矛盾异常。喜的是秦婉终于看上了旁人,悲的是即便秦婉看上了别人,季成运也没多看她一眼。心头烦闷郁积之下,秦姝病倒了。   女儿一病,可急坏了白氏,御医过来看诊,只说是肝气郁结,情志不舒。吃了多少汤药也不见好!   秦贺永下朝,回家路上,见隔壁秦婉和二皇子并肩行在街头,两人有说有笑,好不欢畅。   一进家门,白氏正在擦眼泪,说女儿昨日一整日都没有吃一个拳头大的东西。他跟着白氏进秦姝的房间,看见秦姝一脸憔悴,本就不胖的脸,如今双颊都凹了进去。   他让人都退下,跟白氏坐在一起问:“姝儿,你说说看,到底心里是什么想法?这里没有外人。”   秦姝这才低头落泪:“女儿怎么都没想到秦婉会转投二皇子的怀抱,若是二皇子夺了皇位,以秦婉的美貌与心机,定然不会给我们活路。而若是殿下顺利继位,在他心里秦婉也是那最重的一人,哪怕到时候秦婉是他的弟媳,只怕他也会枉顾伦常夺过来,到时候女儿依然争不过她,反而倒是连累了爹娘和弟弟妹妹们!思来想去,只有我死了,秦婉重新做了太子妃,兴许她还能放过我们家。”   “傻孩子!你这不是拿刀子在割爹娘的心吗?”白氏失声痛哭。   秦贺永看着秦姝,伸手:“女儿,该死的不是你,而是整日作妖的她!”   秦贺永让人去探问隔壁秦婉什么时候在家,候着时间,听到秦婉在家,带着白氏要往隔壁而去,走到半道上,白氏说:“老爷,错了,内门早就叫那小贱人给堵了!”   秦贺永一甩袖子,脸色铁青往外走去,到了隔壁,抬头看去上头忠孝郡主府的牌匾明晃晃地挂在那里,这是老秦家的产业,成了她一个大姑娘家的了?是想要把所有产业都带走,支持她那个二皇子吗?   下人叩门,里头一个家丁过来开门,一看是秦贺永夫妇说:“二老爷和二太太稍等,我马上通禀!”   秦贺永脸本就拉长,这会儿更是不高兴,咳嗽一声:“难道我这个叔父,也要通禀?”   “我家姑娘说了,只要不是府里的人,一概要禀报。”说着那家丁把门一关,夫妻俩带着家丁就这么站在了大门口。   秦贺永等在外头越发不耐烦。   家丁进去禀报,秦婉说:“有请二老爷和二太太!”   “是!”   夫妇俩这才等到门打开,家丁说:“我家郡主有请二老爷和二太太!”   一听秦婉摆这个郡主的谱儿,秦贺永心头的怒火终于无法完全包住了:“简直是目无尊长!”   说着要往里走,没想到那家丁还伸手领路:“二老爷、二太太这边请!”难道还怕他们乱走不成?   秦婉坐在正厅,看见两人跨入门口:“叔父、婶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叔父?把我们晾在外头这么久,是不是下次我过来还要递一张拜帖才成?”   秦婉淡淡一笑:“其实叔父要是不觉得麻烦,约一下确实好。我也能安排好时间跟叔父见面,否则万一我要是出去了,让叔父白跑一趟,那多不好?听说姝妹妹病了,这些日子我也忙,还没过去看过妹妹!”   “不劳你费心!”秦贺永耐着性子说:“婉丫头,你爹的忌日快到了,云翔寺香火旺盛,你去寺里给你爹做个水陆道场?”   “我爹的牌位供奉在太庙,常年受皇家香火供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那辈子他就是用这个借口让她出了府,去了云翔寺,去的途中安排了劫匪,妄图辱她的清白,幸亏有裴曦在,她才得以逃脱。。   秦贺永一时间语塞,即便是尴尬,不合情理,他还是说:“你话不能这么说,到了忌日之时,你做女儿的给你爹做个水陆道场也是表一表你的一番心意不是?”   秦婉挂着笑,盯着秦贺永看,秦贺永被她看得内心发虚,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听秦婉说:“叔父说得很有道理。”   没想到秦婉这么好说话,秦贺永说:“那你准备准备,这两日就过去?”   “叔父,做水陆道场这个事情,教习姑姑也没有教过我,我实在不懂!能不能让婶娘陪我走一遭?”秦婉看向白氏。   白氏看向秦贺永,秦贺永看着秦婉,知道她心机重,防备心大,他笑着说:“好啊!好歹有个长辈陪着你!”   秦婉笑着敛袖对白氏道谢:“那就麻烦婶娘了,有什么规矩还请婶娘提点!”   白氏干巴巴地说:“行啊!”   秦婉将这对怀着鬼胎的夫妻俩送出了门,这辈子她觉得这个剧本可以搞大一点! 第12章   两人出门回到自家府里,白氏才问出心头的疑问:“老爷,你怎么让我跟着她去?”   “她狡诈多思,你若是不跟她去,她怎么上当?”秦贺永问她,“再说了,这个事也要你来想办法。你大姐的那个长子不是见过她一回,生了相思病吗?”   “那个混账东西!”想起大姐的那个长子,白氏就一肚子火,当初她大姐嫁入任家,算是下嫁了。一年没到,没怀上,婆婆就安排了小妾,没多久小妾怀上了,她大姐也怀上了,最后孩子出生,小妾生的是儿子,她大姐生的还是个女儿。   她大姐的婆婆,硬是做主把这个男孩放在了她大姐名下,当成嫡子来养。这么一来后来她大姐生了儿子,就成了次子。   这个任广康这个混账,在白家的时候,就曾经看了一眼秦姝,让任家老太太逼着她大姐来秦家说亲要娶秦姝。秦姝是秦贺永和白氏的掌珠,怎么可能答应?   后来又在偶然的机会,见过秦婉一回,对秦婉又神魂颠倒,听说秦婉是未来太子妃之后,回去还一病不起,这个事情被她大姐悄悄在姐妹之间说了出来。嗤笑他妄图吃天鹅肉。   “老爷是说让那混账玷污了秦婉?然后嫁入任家?”   “为什么要让她嫁人?死了不好吗?如果是那个混账弄死了秦婉,你说出了这种事,她是太子和二皇子的心头肉,那混账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白氏想到一件事:“这样会不会连累到任家,会不会连累白家?”   “有个发泄的口子,总比最后查到我们自己派出人去弄死她的好吧?任广康为秦婉生过相思症,你们娘家人都知道吧?”秦贺永问白氏,白氏点头,秦贺永问她,“任家肯定会牺牲,但是白家没太多牵连了。”   白氏听丈夫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自家大姐那里,对不起就只能对不起了。   白氏带着自己儿子秦效走了一趟任家,秦效和任广康不经意之间碰了个面,随意说起了自家母亲要陪着自家堂姐上山给自家伯父做道场的事。   任广康一直盯着秦婉的消息,只听说秦婉退婚,秦姝和太子订婚,这个时候秦婉还未花落谁家,如果……   五月初,早上天气凉爽不走,白氏跟上辈子一样,非要吃过午饭再动身。   秦婉随便她去,吃过午饭。走出府门,白氏看见秦婉安排了一堆的人,生怕到时候任广康不能得手,跟她说护卫已经都安排妥当了的,跟婶娘出去哪里需要她自己带什么护院家丁。   白氏挥手,秦婉看去果然是安排了满满当当的人,看上去特别地牢靠,特别有安全感。   秦婉点头,自家那点人真的不够看把人都留家里。主仆三人上了马车,另外就带了两个护院赶车。这才称了白氏的心如了白氏的意,靠在车上,秦婉听珠儿抱怨:“姑娘,您也太大胆放心了,我们怎么能不带人呢?”   秦婉往外一指:“那么多人,你怕什么?”   “姑娘,您心大,心真大!”   秦婉躺靠着:“来来,咱们看话本!”   任谁干过虫族,爆过丧尸之后都会心比脸盆都大。再说了她干虫族,爆丧尸的装备还在呢!万不得已,她可以让那个人如小美人鱼一样化作天地之间的尘埃,再也没有任何踪迹。   云翔寺在城外二十里的地儿,要是放在有汽车和飞船的世界,连发动机都还没热,就到了。更不要说修仙的时候踩着剑飞了。这么二十里车队要走一个半时辰,才能到山脚下。那时候天虽然没黑,但是还要上山,走三千阶的台阶才能到上头云翔寺。云翔寺的得名就是因为寺庙在云中。所以到了山脚之后,来不及上山了,只能在山脚下的香客客栈住一宿。   那辈子就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人摸进了秦家女眷的房,准确推开了秦大小姐的房门,警觉的珠儿惊叫一声护在秦婉身前,被一剑穿心。   这辈子么?故地重游,秦婉感慨。   秦婉下了马车,站在白氏身边,听白氏身边的周婆子安排房间。秦婉提出一个要求:“我晚上喜欢一个人睡,家里从来都不要珠儿和环儿陪夜。你们另外给珠儿和环儿安排一间。”   白氏笑容都快忍不住了:“那也行啊!左不过多两个房钱。”   “婶娘放心,这次行程多少钱,我们出!”秦婉看向珠儿,“珠儿你先拿五百两给周妈妈。”   珠儿嘟着嘴不高兴地说:“早知道这样,难道不该我们自己来安排?”   秦婉捏着她的脸蛋说:“你看看你,婶娘帮忙跑这一趟是为我爹办水陆道场,你怎么回事?怎么就拎不清呢?快点给钱。”   珠儿拿了钱出来给了那婆子,秦婉还在那里说:“妈妈只管安排,如果还不够的,可以问珠儿支取。”   “姑娘放心,老奴省得。”   看戏怎么能不买票呢?这岂不是白嫖了?   白氏没想到秦婉还要出一应费用,不禁心里更是畅快。   秦婉皱眉,这是本什么书,怎么里面的人不会因为经验的累积,而提升自身呢?白氏婶娘就这么笃定,她能将她给害了?   进入客栈,云翔寺是京城周边的大寺,来这里烧香的香客络绎不绝,这个客栈是山脚下最大的一间客栈,里头院落开阔,确实是达官贵人家眷落脚的好去处。   山是好山,庙也是好庙,仰头望去,云里雾里,让人倍感清新自然。   秦婉招手:“珠儿、环儿,我们一起逛逛去。”   看着秦婉带着两个丫鬟兴致勃勃往外走去,白氏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婉丫头,外头有歹人,你带上几个家丁。”   就这么着给她安排了四个家丁跟着,等秦婉走远,白氏才鼻孔里出气,心头暗道:“晚上要是还能笑得出来,那就是你本事了!”   客栈被一条小溪给分成了东西两个两块,中间有石板桥联通,那辈子隔壁住着京中贾御史家的家眷,她出事的时候,裴曦护着她。那贾府的人听到白氏的呼叫声,过来帮忙看到了这一幕,做了见证。她嫁给裴曦成了铁板上钉钉的事,好歹他们也算是她和裴曦的媒人了。   走过石板桥,院落里已经有人进进出出,果然是贾府的人已经在了。这辈子也要他们来做一下见证。   自家房间后头就是靠着一个挺深的山涧,秦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秦婉转了一圈之后,回到自家的院落里。自己隔壁是两个丫鬟的房间,另外一边是白氏带的那些婆子的房间,白氏则是在最东边的房间,他们家的那些家丁都在前头。本身客栈四边都有高围墙,盗匪也不容易进出,客栈也有护院。这个地方放在其他世界,绝对算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了。   傍晚秦婉和两个丫鬟在她房里一起吃了晚饭,既然是上山来做道场,当然是吃斋饭,虽然全是素食,口味却非常不错。一顿饭吃得很是惬意,吃饱喝足等下才好开工。   秦婉拿出两颗药丸两个丫头:“回房之后,把药给吃了,没有听见我的声音,谁也不许出来,昨天给你们的衣服都给我穿在身上,晚上不要睡着。”   听姑娘这般说,两个丫头抬头:“姑娘!”   “好大一场戏,给你们看!”秦婉挑唇,“我要让她自己酿的酒,再苦也要喝下去。”   小丫头回了自己的房,秦婉把解百毒的药丸先吞进去,洗漱之后,穿了一身简单裙衫,靠在床上,听见外头敲门声,秦婉过去开门,白氏在门外说:“婉丫头,住在外头不习惯吧?”   “是呢!我认床,一下子睡不着呢!”   白氏觉得老天都在帮她:“我也有这个毛病,给你拿了点熏香来,能安神宁心。一下就能入睡了!我给你点上!”   “好啊!好啊!多谢婶娘了呢!”   “你晚上怎么都不要丫鬟伺候啊?”白氏问她。   秦婉摇头:“丫鬟在一间房里,晚上总有响动,我睡得不沉实,所以一直不要她们陪。不过今晚有了婶娘的安神香,一定会一觉到天亮。”   白氏看着青烟袅袅升起,说:“那行,你早些睡!明日还要上山了,三千阶台阶呢!”   “好的!婶娘也早些睡!”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相处出奇得和谐,白氏转身回了自己的房。秦婉揭开香炉,正要研究一下里面是什么香,北窗翻越进来一个蒙面人。   不会吧?来这么快?熏香发作也要点时间,他们都没有时间观念吗?   那人过去伸手捂住她的口鼻,秦婉匕首从袖口滑出,听到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那是燃情香,闻不得!”   秦婉这才恍然,这人是来帮她的?收起匕首,连连点头。那人放开了她说:“跟我走!”   秦婉:“凭什么?”   那人转过头,只露出一双眼的脸,还没等他回答,秦婉立刻说:“走吧!”   说着秦婉从北窗翻出,北窗之外就是那条溪流,深深的沟壑,掉下去不死也要残,听里面的人轻声呼:“慢着!”   秦婉已经从窗户里钻出去,一手轻轻借力,上了屋顶。那人没有听见她摔下去的声音,探出头见秦婉已经在屋顶,对他招手。 第13章   那人上了屋顶,秦婉对他熟稔地说:“哥们,帮个忙!”   蒙面哥:“你说!”   “把秦夫人白氏偷出来,放我房里!”   蒙面哥看着她,秦婉挑眉:“看我干什么?如果不是我今天有防备,今天我很有可能连命都丢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蒙面哥思索一番,下了决定:“走!”   秦婉跟着他一起猫腰摸到了白氏的房间上头,揭开了瓦片,下头白氏正在跟周妈妈说话:“那个小贱人不是狂吗?过了今晚,看她还轻狂得起来?挡我姝儿的路,就该死!”   呸!什么烂台词!秦婉从腰包里先掏出一颗药丸,塞给蒙面哥说:“吃了!”   那蒙面哥看着她,有些犹豫,秦婉说:“你不吃,等下也会昏过去。”   蒙面哥听话吃下药丸,秦婉拿出一个喷雾,接上一根细长的管子,往里面喷去。   耳边那个蒙面哥轻声问她:“这是什么?”   “高级麻醉剂!让人陷入昏迷的。”秦婉对他知无不言,这个高级有多高级?对着虫族一喷可以迷倒一大片,然后滚筒碾压就行了,那种绿汁爆浆的感觉,现在想想头皮还发麻。   下头房间里麻醉剂已经起了作用,两人软绵绵地倒下,秦婉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看你的了!”   蒙面哥看了她一眼,翻身进去把白氏夹在咯吱窝里,盗了出来,又带着她进入秦婉的房间,此刻房间里燃情香已经很浓郁了,浓烈的花香味,哪怕秦婉已经吃了解毒药,还是有些身体发热,可见白氏是下了什么样的血本,这下白氏可有的受了。   秦婉跟进去,把白氏塞在了被子里,吹灭了灯:“壮士,外头月色正浓,不如赏月去如何?”   听他若有似无轻笑一声:“走!”   秦婉跟在他后头,一起出去,攀爬上了一棵大树,上头还有一个寒鸦的窝。惊了那飞鸟,扑棱棱地给飞走了。   “你有武艺?”   秦婉点头:“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其他技巧也很不赖,算是个全才吧!”   “你可真不谦虚!”   “谦虚使人进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进步的了,所以无需谦虚。”枝丫地方不大,站着颇为局促,秦婉不自觉地往他那里挤了挤,那人躬身与她保持一点点距离。   此地视野不错,高处往下看去,一个黑影鬼鬼祟祟而来,秦婉贴在那人耳边说:“这是白氏大姐养在跟前的长子,甚是得任老太太的喜欢,任白氏自己的亲儿反而不受老太太的宠。所以用他来除掉我,一举两得。”   秦婉贴过去,他就往边上让,一让一个不稳,身体眼看要倾下,秦婉伸手将他捞住,扶着他站好,轻声埋怨:“怎么这么不小心?”   蒙面哥将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拉下,秦婉不禁恨他小气,不就摸一下腰,早晚都是自己的人,何必呢?   眼见那人猫着将门撬开,又轻轻把门给关上。   白氏倒是安排妥帖,这个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秦婉和蒙面哥下了树,两人一起贴在窗下,听壁角。   “婉儿,我的心头肉!”听见里头这个声音,秦婉怒,伸手往身后的蒙面哥身上一拧,后头那个白痴都没这么叫过她。   蒙面哥咬着牙,忍着疼,哪有女子手劲儿这么大的?   秦婉又听里面:“婉儿,你且忍忍,女孩儿家初次有些疼,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敦伦之妙了。”   这个王八蛋还挺温柔的吗?哪里像后面那个啥经验也没有,这只菜鸡,第一次……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伸手捶了后头的货一拳,后头那个轻声鼻孔里出气。   “你个贱人,没想到看着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居然已经丢了贞洁……”里面的人咬牙切齿,恨声怒骂。   嫌弃就别吃了呗,白嫖还那么多话?这不还得继续嘿咻!贱人就是矫情!   秦婉算计时间,她这个麻醉剂,效果是好,最大的缺点就是持续时间却欠佳,这个时候白氏该醒了吧?   果然听见呜咽出声,听那人声音:“叫什么叫?”   一记巴掌声传来:“又不是第一次,装什么贞洁烈女?”   卧槽,真是个辣鸡玩意儿!他知道他打的是谁吗?   秦婉对着身后的人贴耳说:“你可以离开了!接下去我要上场了,要是你在场,就变成了我的奸夫了!”   听见她这么说,蒙面哥如释重负,拔腿就要跑,被秦婉一把拉住,往他手里塞了一张银票:“劳务费,拿着!”   蒙面哥推给她:“不要!”   秦婉接在手里,把银票往他衣襟里一塞:“明天我还要你帮忙呢!”   蒙面哥看着月光下,素白的小手放好了银票,还搭在他胸口。啊!这?   “帮什么忙?”   “要你假扮我的情郎,陪我上山烧香,做道场!”秦婉拍了拍他的胸,“说好了!明天一大清早,你扮做二皇子的模样,在后头的林子里等我?”   蒙面郎君踉跄一步,差点跌倒:“你怎么知道我会易容?”   “你会易容啊!”秦婉从腰包里掏出面具说,“我原本还想给你面具呢!”   原来是误会了:“假扮靖王有什么用意?”   秦婉风情万种地给他抛了个媚眼:“试试看,我有没有祸国妖姬的潜质!”   眼前人定了定:“有!”   只见她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你说了不算,我要看他们兄弟阋墙!”   他深吸一口气,点头之后,几下就不见踪影,有必要跟逃似的吗?她这么可怕?   “系统?”   “来了!”   “我真那么可怕?”   “师傅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你给他的感觉,可不就是只老虎,随时要把他给吞了吗?宿主,做你老公实惨!”   秦婉哼一声:“向我这样有情调的女人,普天之下能找出几个?”   系统默了一下:“不要脸!”   送走蒙了面的郎君,秦婉有些小失落,手里燃了一支蜡烛,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里头燃情香混合了不可描述的气味,她反身拔腿就跑,大声惊叫:“啊……”那个声音之尖利,之响亮,惊了归林的倦鸟,也惊了整个客栈的住客。   “啊……来人啊!吓死人啦!”秦婉的声音马上引来了第一波人。   里面的人还对着白氏说:“你的这个丫鬟也真是大惊小怪,这不是让所有人都见了?我也不嫌弃你,做我的妾室。”   白氏的亲信周妈妈已经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夫人已经不知所踪。听见惊叫匆匆出门,看衣衫完整的秦婉在那里尖利地惊叫,响彻天际。   听见秦婉的声音,紧张了好久的两个丫头跑出来,站在姑娘边上,秦婉在那里捂住胸口:“太让人无法接受了,这是什么跨辈分的情爱啊!话本子上都不敢这么写啊!”   别人过来都是打着灯笼的,直到房间里灯火亮起,床上两人还战斗不止,灯光大亮,那男人转头看见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他原本还想要等人来捉奸,虽然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完璧,好歹也能弄回去做个小妾,才惊醒:“你怎么在这里?”   秦婉:“我的房间,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人往床上一看,惊恐地发现,床上的女人是……是他嫡母的妹妹……   再看门口站满了人,一下子惊到,光着身子扯开北窗往外扑去,秦婉大叫:“这位仁兄,下面是山涧啊!”   那人显然慌乱之中没听秦婉的忠告,已经蹿了出去,果然一声惨叫,何必呢?。   秦婉把周妈妈一把抓过来:“进去看看我那婶娘可好?”   周妈妈过去看见床上的白氏,被绑住了嘴巴,在那里呜呜叫,把她嘴巴放开,立刻大叫:“你这个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婶娘,你先歇歇,在里面想想这个事情,怎么个说辞!”   围观群众已经密密麻麻,秦婉调度安排:“来人,去后头的山涧里把任家公子给请上来!”   秦家过来的都是西府里的人,都不敢动,秦婉笑问:“难道你们等下还想让仵作过来验尸?让事情更大?事情要是闹到衙门,可是连我那叔父都不好收场了呢!”   听见秦婉这么说,这才有人匆匆而去。   秦婉走出门去,对着大家伙儿说:“都散了,都散了!这是秦大学士府里的家事。跟你们都没干系!这种热闹少看,看多了长针眼。反正就是名义上的姨母和外甥,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两姓,算不得耸人听闻。对吧?”   听见秦婉言简意赅地包事情给总结了,里面的白氏大吼:“秦婉,你个小贱人!我要剥你的皮!”   “剥皮这个事情哦!来日方长,现在呢?婶娘,您先把衣服穿上,衣不蔽体的,不太雅观。是不是啊?”秦婉提醒她。   秦婉又对着门口的围观群众说:“该回去嗑瓜子的嗑瓜子,该盖睡觉的睡觉,实在不行回去数绵羊。不要站在这里了,今晚也不会再有什么后续了,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没有分解,就留个悬念,对吧?”   “不是!郡主娘娘!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我认床,我家婶娘给我点了安神香,我想要安睡,没想到浑身发热,睡不着了,我就跑山涧边上欣赏‘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美妙景致。不曾想回来居然看到如此辣眼睛的一场戏,深闺少女的我一下惊吓过度!”秦婉深深自责,“看来我没有处变不惊之能啊!”   远处正摸着胸前,已经确认是五千两银票的裴曦听见秦婉的话,只想说一句:“信你个鬼!” 第14章   家丁将摔得浑身是血的任广康抬了上来,赤条条无牵挂啊!   秦婉用袖子遮住眼睛:“环儿,珠儿,你们也都别看!”   珠儿和环儿忙说:“好的,姑娘!”   “给他盖条床单啊!太恶心了!”秦婉问,“盖好了吗?”   边上的人回她:“盖好了!”   秦婉这才放下袖子,边上杨柳依依,扯一根柳条,低头冷眼看着在那里疼地哀嚎的任广康,柳枝被她运了劲儿,啪一声抽打上去,那人摔断了腿本就疼得不行,又被她细细的柳条抽上来更是疼痛难忍,叫一声:“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秦婉抽了几下,引起了边上刚刚回去,却好奇心还未褪去的那些人的注意,她要让人知道真相:“不敢了?你以为你还有命下一次?你跟你姨母苟且,你以为你嫡母会饶了你?你以为秦相还会让你活命?”   任广康的脸如金纸,仰头看那一张端庄不可侵犯的脸,看着那张脸上的露出让人胆寒的笑,他慌张得大叫:“是秦效,秦效让我混入车队的啊!”   秦婉扔了手里的柳条,转头看向西府里跟过来的管事说:“这样,你们立刻收拾一下,连夜带着夫人赶回去,让老爷亲自来处理这件事。跟他说一声,大少爷也掺和了这件令人作呕的事情之内,让他自己看着办。”   “那大小姐您呢?”   “我继续给我父亲做水陆道场,总不能白来一趟吧?”秦婉勾唇,看着双眼放出如毒蛇一般眼神的白氏,转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白氏恨声:“秦婉!我要杀了你!”   “想不想杀是一回事!但是有没有这个本事又是一回事!你看看你今天干的事情,不就是处心积虑要杀我吗?结果呢?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现在把自己搭进去了吧?”秦婉低头看向白氏,“婶娘,你说叔父和姝儿知道你的遭遇会是什么想法?”   白氏看向秦婉,秦婉浅浅一笑:“其实他们希望,你现在就去死!”   “你胡说!”   “等你回去了,你就知道了!”秦婉伸手左右各搂一个丫鬟:“珠儿,环儿,走了,咱们睡觉去!”   秦家的管事和婆子明知道大小姐和自家府里不对付,可她说的话也确然是实话。如今主母出了这种事,整个客栈里,一整晚都会在议论这个事了,他们哪里能担待?   周婆子替自家太太擦了身子,替她穿了衣衫,安慰:“太太,别多想了,事已至此……”   白氏伸手一巴掌打在周婆子的脸上:“闭嘴!”   周婆子低着头,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将白氏扶上马车,车轮滚滚往城里去。到了城门口,一行人静静地等待城门开。   却说秦家,秦贺永歇在柳姨娘处,柳姨娘是下属新近送他的扬州瘦马,一手琵琶弹得引人入胜,手指灵活的女子,趣味不可言说。半夜之间,秦贺永被伺候得浑身舒畅,搂着一身玉雪肌肤的小美人睡下,只等着明日一早听得好消息。   秦姝却是辗转难眠,她恨不能自己在那客栈现场,看一眼秦婉的惨相,才能出那胸中的一口恶气。如果要得到最新的消息,恐怕也要等到明日接近中午吧?   天将将露出鱼肚白,大门就被人扣响,外院小厮进入内院门口,敲了门,婆子开了门,小厮说:“禀告老爷出大事了!”   也没说什么事,婆子听说是大事,立刻匆匆进来,到了柳姨娘的院子,跟柳姨娘的贴身丫鬟说:“姑娘去禀报老爷,外头来报说是出大事了。”   “也不问问清楚出什么大事了?老爷昨夜半夜才睡下,今日又是休沐,定然不想早些起身。万一要是阿猫阿狗的事情也当成是大事来报老爷,岂不是惹得老爷不快?”   白氏刚刚被送入自家院子,正在泪眼婆娑,那个腌臜货,下手又重,将她身上弄得青紫一片,身上那点子疼痛也就罢了,她本就有意要让秦婉出丑,所以让周婆子故意挑了那客栈的中间位子,昨夜的事情已经被多少人看了去?以后她在京城贵妇圈还有何面目见人?想到这里真是生不如死!   外头贴身丫鬟进来报:“柳姨娘处的春烟说,须得问清楚是什么大事,才好去禀报。”   白氏眼睛已经哭得跟核桃一样红肿,听见这话肝火上升,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扫到地上,茶杯茶盏碎了一地:“跟她说去,太太只剩下一口气了,立时就要死了!”   这话一出那丫鬟惨白着脸刚要退了出去,周婆子跟那丫鬟说:“慢着,待我去!”   周婆子转身对白氏说:“太太,您先定定心,奴过去!”   白氏只能坐在那里撑着自己的头:“去吧!”   周婆子带了两个婆子快步往外穿过园子往柳姨娘处去,春烟见到周婆子立刻笑脸相迎叫一声:“周妈妈,这么早怎么过来了?”   周婆子寒着脸,在白氏处受的气,刚好有了出处,对着春烟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刮子,对着身后的两个婆子说:“锁进柴房,等待发卖!”   春烟还待要说什么,已经被两个婆子捂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周婆子走到房门前一声:“老爷,太太回来了!”   这一声“太太回来了!”把想要骂两声外头人不懂事的秦贺永蹭地坐起来,后头柳姨娘如水蛇一样的身子缠上来:“老爷……”   如果事情成功了,白氏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定然是出了什么岔子。秦贺永掰开了柳姨娘细腻柔滑的小手,下了拔步床趿拉着鞋,甚至不用柳姨娘伺候就穿上衣衫出来,见到外头站着的周婆子问:“怎么回事?”   周婆子低头轻声:“老爷,您回院里看。奴不能说!”   听见这话,秦贺永心知不好,快步往前走到主院,进门去,见白氏双眼哭得犹如核桃一般,见了他又出声,委屈到了极点:“老爷!”   “出了什么事?”秦贺永问。   白氏已经泣不成声,只有周婆子还能将事情细细讲来,只说道自己和白氏安排妥帖,只等那任广康寻秦婉而去,再醒来却是秦婉惊叫,把满客栈的香客都惊到了。   秦贺永惊地站在那里:“被人全都看见了?”   “是!”   秦贺永伸手指着白氏,手颤抖着说:“你……你……怎么还回来?”   正哭得稀里糊涂的白氏抬头,震惊地看着秦贺永,秦贺永坐在敲着桌子,刚刚是他潜意识里脱口而出,现在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秦姝,院门早早打开,听到动静就得了丫鬟的禀报,快步过来,到了门口叫了一声:“爹爹,娘亲!”   进来见白氏不停在哭,秦贺永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知道事情不好问:“怎么了?没有成功吗?”   “你且回屋去吧!”秦贺永说道,这种事情怎么能污了未出阁女儿的耳呢?   “爹爹何必瞒女儿,女儿以后是要入那地方去的,什么事情不该知道?”秦姝说道。   “你问周妈妈去!”秦贺永叹气。   周婆子拉着秦姝进了屏风之内,跟她细细说了昨晚的经过,秦姝咬牙切齿,双眼通红:“她怎么这么毒?”   她却没有想过,这一切本就是她父母给秦婉设计的,眼泪落下,却又想了又想,走到外头跪在白氏面前:“娘亲!”   白氏见她跪下,双手捧着她的脸:“姝儿,我的姝儿!为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秦姝仰头:“娘亲,若是为了女儿和弟弟们,娘亲能不能?”   “你们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只要你们好,娘做什么都愿意。”白氏对秦姝说道。   “娘,您……您……”秦姝大哭出来,“娘啊!”   “你莫不是要我去死?”白氏想起秦婉说的话,看向自己一直疼爱的女儿几乎不可置信。   白氏站了起来甩开了秦姝:“我都是为了你,才去做这种事,你现在要我去死,姝儿!你是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心狠?”   “夫人!”秦贺永看向白氏,“姝儿也没错,如果你能果断些,当时被发现立刻就自裁,这个局面要比现在好得多。现在你就是死了,也会被人传出去说成我来逼死你的,所以你也无需去死了。这样,你去老家的庵堂落发为尼。”   白氏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她伸手,颤抖地指着父女俩:“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让我去死?我是你亲娘啊……”   “你呢?从头到尾这个主意都是你出,现在出了事,为了保住你的脸面,让我从此以后过得就跟个活死人一样。秦贺永,我陪着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秦贺永却心里不舒服,这个夫人不过是门当户对的联姻,而且这些年他官儿越做越大,自己家里人丁稀少。提携了不少岳家的人,几个舅兄还不是都靠着他才有了肥缺,他待她也算不薄了吧?再说了她倒是青灯古佛无需牵挂,他呢?场面上行走,他人嘴上不说,难道心里就不说了?   外头又有仆妇过来跟周婆子禀报:“周姐姐,外头说任家姨太太和任家老太太到了!”   周婆子一听皱眉,这才回来多久,她们怎么上门了?快步进了屋内,弯腰:“老爷,任家姨太太和任家老太太到了。”   秦贺永脸色铁青:“不见!叫她们滚!”   白氏痛哭,深恨丈夫无情,女儿无义。秦贺永恨不能给自己蒙一块布在脸上,朝堂上还如何立足?秦姝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这样下来她和殿下的婚事,岂不是要告吹?   这一家三口,各自担忧着心头的小九九,烦闷不已! 第15章   回过头来说秦婉,在阵阵鸟鸣中醒来,珠儿从外头端了水进来说:“姑娘快来洗漱!”   洗漱之后,珠儿给秦婉挽发:“姑娘昨夜做噩梦了吗?”   秦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皱眉,她不喜与两个丫鬟睡同一个房间就是自己时常做梦,梦中种种,常常让她泪湿枕巾。   秦婉浅笑:“梦见爹娘在的时候,娘亲洗手作羹汤,爹爹给我剥栗子。”   “老爷大约是知道姑娘今日来给他做水陆道场,所以才入了姑娘的梦呢!”   秦婉敷衍点头,昨夜与他一起将白氏处理了,应该不是吸入燃情香的缘故。   不过是与他拉拉扯扯,夜里难免会梦到与他在一起的场面,梦中他越走越远,她却再也追不上,一时间伤心难以自抑,心酸难忍。   秦婉穿戴停当,因着今日是去佛门之地,一身胡装,干净利落。秦婉匆匆吃了两口粥,擦了嘴,漱口之后道:“我有事出去小半个时辰。”   “姑娘,你怎可一人独行?”   “放心吧!等下就回。”秦婉说了一声,大步跨出门去,拾阶往上,去客栈后头的小树林。   果然那人一身竹青色圆领袍服,顶着二皇子季成遥的脸站在那里。   什么叫烧成灰也认得?如秦婉只要那一双眼睛,就足以认出自己的郎君。   “你来了?”看见他,秦婉不自觉得露出笑容,昨夜未曾追上,今日定然要抱上一抱,才能解了相思。   “嗯!不知秦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这家伙连季成遥的声音都学了十成,秦婉笑了一声,在他耳边道:“季成遥可不会叫我秦大小姐,他直呼我为秦婉,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阿婉。”   对方轻轻地往后仰了一下身体,避开与秦婉的亲密接触,也没有叫出她想听的那一声:“阿婉!”   他用季成遥的声音:“秦婉!”   秦婉略有失望,她走上前去,伸手将他牵住,他的手温暖而干燥,手心有薄茧,秦婉用比较大的声音问:“你原本可是说要出去两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想要抽回手,被秦婉牢牢抓住,轻声:“有人在远处!”   昨夜秦家车马连夜去城门口蹲着,必然会引起太子的警觉,估计连夜出来探问,比那秦贺永还会早得到消息。此刻她身边定然有人跟随探查。季成运认为,昨夜的事情,靠秦婉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那么秦婉身边有季成遥安排的人,帮着她办成昨夜的事,才合理。所以她此刻跟季成遥在一起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他转头看了一圈,果然见林子里树叶摇动,朗笑一声,说:“那不是想你了吗?紧赶慢赶把差事给办了,就来找你!”   听见这话,秦婉头靠在他的肩头,抱着他的腰,娇柔地说:“你真好!”又摸到腰了呢!   裴曦身体僵硬,双手不知所措,从小他被师傅带到山上教习武艺,学习奇门遁甲,哪怕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易容,比如赌技,也学得七七八八,唯独没学过怎么和女子相处。   他师傅这辈子一直跟他说,女人都是妖精,会害人迷失方向,他心头惊慌,想要推开她。却听秦婉在他耳边说:“笨蛋,抱我啊!想不想让季成运和季成遥斗起来?”   听见这话,他双手环住了秦婉的纤腰,浑身僵硬,略略要往后退开,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演戏,心头如擂鼓。   秦婉手臂收紧,紧紧将他贴住,这个王八蛋,跟前世一样,外头看上去吊儿郎当,其实最正经不过。当初将她娶回家,她看他平时出入赌坊,整日不务正业,表露出嫌弃他了,他就离得她远远的。要是他能拿出那吊儿郎当死乞白赖的表象,那一辈子他们早就滚了床单,把孩子都生了,顺带要是把心扉给敞开了,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呢!也怪他那个师傅,自己被女人伤了心,就把徒弟也带偏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在他的脖子里蹭了蹭,随便他身体怎么僵硬,头埋在他脖子狠狠地吸了两口,就是那种极淡,却又干净清冽的龙柏香的味道,当年她在一个世界里找到带有这种味道的香水,日日带在身边,可是跟这个味道还是有差异,真的好喜欢。   不是!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把他紧紧抱住还不算,还在他脖子里蹭来蹭去,她确定没疯?可他都要疯了!她不知道自己顶着国色天香的名声吗?她不知道自己那什么,那个身段有多妖娆吗?压得他好难受,他是个正常人,实在不行了!   秦婉被他推开,哪怕是覆了面具,秦婉也能感觉出他的狼狈,听他说:“阿婉,你不是要去山上给你父亲做道场吗?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去吧!”   听见他叫“阿婉”,秦婉满意了:“嗯!那走吧!”   “你先往前,我马上过来!”裴曦跟她说,他要缓缓自己的狼狈。   “好!”   看着秦婉的背影,他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撑着边上的树干,平复自己的心绪。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对季成遥的?这个念头浮起,他心头莫名起了怒气,她怎么可以?   难道这个女人对所有男人都这样?想起第一次相见,那时候他的身份是败家子裴曦,她不就是那么随便,对他好生轻薄?昨夜,他还是一个蒙面人。她又对着他……   今日他装扮成季成遥的样儿,她居然还那样!就算是要做给季成运看,她一个未婚女子,怎么可以跟男子这般亲热?而且他与她还是素不相识的。   又想起昨夜对付白氏的手段,这个女人比他这个做山贼的还要像山贼,武功高强不说,下三滥的手段,比采花贼还要熟练,等把欠她的钱给还了,以后离她远点?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见前面的她,转过头,笑得如春花灿烂:“你在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去,走到她边上,跟着她一起进了院子。   刚刚准备好上山东西的珠儿,惊异地看着他:“殿……殿……”   秦婉拍了一下珠儿的脑袋:“殿什么殿,叫公子!”   “是!”   两个车夫加上两个丫鬟,还有这一位的加入,一行六人,一起在山脚下往上看:“走吧!”   拜佛贵在心诚,云翔寺香火鼎盛,自有那虔诚的香客,一步三磕头往上。   秦婉与他并肩,聊起了这云翔寺的历史,秦婉说道:“传闻长乐公主笃信佛教?”   “她……确然如此!”   “公主年轻时,风流肆意,到了这个年纪倒是一心向佛了。听说常年在这后山的庄子里住着。”   “常年不入京城。”   秦婉跟他凑近:“我怎么听说她跟寺里的谁又一腿啊?”   只见他正色道:“作为晚辈,不可胡言乱语!”   秦婉打开折扇,遮住嘴巴:“你也真是,太板正了!”   才不过堪堪走了小半程,两个丫鬟已经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弯腰在凉亭坐下,大口喘气。   秦婉收了折扇敲了珠儿的脑袋:“平日在家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看看现原形了吧?要不给你们找轿子上山?”   两个姑娘摇头:“不要,哪有我们坐轿子,姑娘一路走的?”   “你们还是下山在香客客栈等我,要是没有你们,我们半个时辰也就上山了,下午我们也就下山了。可行?反正我有公子相护,定然不会有事。”   两个丫头看看秦婉,看看边上的那位,点了点头:“姑娘早些回来找我们。”   “晓得了!”秦婉说了一声,让两位车夫送两个丫鬟下山。   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水,递给裴曦,裴曦接过喝了一口,才发觉不对,塞上塞子,不知该不该还给秦婉,秦婉从他手里抽过水囊,放进自己的烧香袋里。   裴曦皱着眉,自己方才也太过于没有戒心了,又觉得秦婉作为一个姑娘家,真的太随便了,他真的没有见过哪个姑娘比她还随便的。   没有了两个丫鬟,秦婉加快了脚上的速度,裴曦一直紧跟,秦婉还时不时地与他搭讪,速度虽快却如闲庭信步,一直到了云翔寺门口。   那些香客大多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唯独两人,云淡风轻。   秦婉历经九世,经历过多种身份,对进香流程也算熟悉,找了院落里知客僧,一问,那白氏还真是水,居然没有事先来安排过,水陆道场这个事情没影儿。她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吧?没有约,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最多也就请和尚念经,算了算了!既然来了,索性就拜一圈佛比较合适。   秦婉拉着顶着季成遥的脸的裴曦,从门口的弥勒菩萨开始拜起,裴曦此刻也发现边上有人,演都演了,只能演下去了。   到了观世音菩萨处,裴曦听秦婉居然求起了姻缘,念念叨叨:“信女秦婉,求菩萨保佑,早日与我那如意郎君结百年之好!”   陪着她拜完,一起往后走,裴曦忍不住问一句:“你的如意郎君是?”   只见秦婉转身,一双妙目波光流转,用情意绵绵的眼神看他:“自然是你了!”   裴曦懊悔问这么句,见边上有人衣角晃动,想来她又是在做戏,压住了心头颤动,跟在她身后而去。   拜了庙里的菩萨,又去斋堂吃了斋饭,这里的斋饭,跟山脚地香客客栈不能比,杂七杂八的蔬菜一锅乱炖,一勺子蔬菜,一勺子米饭。   山珍海味她吃得惯,这般粗茶淡饭倒也无妨,几口将斋饭吃下,秦婉也算是任务完成。   两人出了庙门,听他言道:“要不从后山走吧?那里清净。”   “好!”两人转往后山,往下看去,山道极陡,没有来来往往的人。   “后山不过一千阶,只是这路不太轻松,我想你的体力应当能行。”   “那是!”   跟着他往下走,只有啾啾的鸟鸣和幽深的树荫,身边唯他而已,秦婉将手伸进他的手里,一把握住他。   裴曦看陡峭狭窄的山道,想要甩开的手,终究没有甩开,她的手,太软,软得让他心很乱。   秦婉心头甜蜜,一路走得欢快,直到听见后边一声:“施主留步!” 第16章   秦婉回头,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干瘦老和尚,对她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秦婉还礼。   “施主可愿意算上一算?”   原以为是个得道高僧,没想到也是个江湖骗子,秦婉摇头一笑:“我说大和尚,来这里等生意,这个就不对了。你应该去山前摆摊算命,那里才能赚得到钱。但凡走这条道儿的,大多是贪图便捷省时,谁有空停下来,照顾你生意?”   “施主以为老衲是骗子?出家人不打诳语,实在见施主有缘,方才要给施主算一算!”   她摇头:“不必!”   说着要迈开的腿往下。听后头之人说:“施主灵台清明,雍容华贵,乃是母仪天下之相!”   秦婉转身看着那个干瘦的和尚,指了指身边之人:“那他呢?”   “端地看他与施主的缘分,若是缘浅,是短命之相,若是缘深,君临天下!”   秦婉双手抱胸:“按照你的说法,横竖我是皇后命?其他人另看?是也不是?”   “施主所言极是!”   秦婉不信他所言,却得谢他在此时此刻说出这等话来,抽出百两银票给他:“左右这话,我听得舒坦,你且拿去!”   裴曦看秦婉花钱这般没有个数,有些替她着急,一百两银子,够他山头四五家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和尚推拒银票说,“当真只是与施主有缘。”   秦婉倒是觉得有趣,这老和尚也算是算得有些准了,按照她的财力和能力,这一辈子裴曦要是造反不成功,那才叫奇了怪了。   如此一想,立马收起轻视之心,对着老和尚行礼:“如此,谢过师傅。”   谢过了,两人继续往山下走,老和尚又叫:“施主留步!”   秦婉转身看他,老和尚跟了下来说:“施主,老衲遇见另外一个有缘人,与施主也有些缘分,不知道施主愿不愿意见见?”   秦婉心内微微一哂,果然免费的东西,都是有猫腻。   像是怕秦婉不给机会,那老和尚叫一声:“李秀才,快过来!”   一个穿着打着补丁文士衣衫的瘦弱男子,从边上的小道上走出来,对着老和尚行礼,看上去十分拘谨。   秦婉看了一眼老和尚,心头大为震惊,她和这位李明秀这辈子没有一点点的交集,那一辈子却是承了他的大情分。   当年他屡试不中,身无分文,上山之后投靠了裴曦,后来裴曦在狱中服毒,尸首被乱葬岗,听说有人夜里偷偷替他收敛了尸首。那人就是眼前这个李明秀。   季成运震怒,贴了榜文缉拿他,后来他被缉拿归案,大骂季成运荒淫无道,夺□□室。季成运判了他腰斩之刑。   这人别看瘦瘦弱弱,却一身硬骨。   秦婉这会儿对老和尚肃然起敬,一脸感激,老和尚笑道:“三位施主有宿世的缘分。李秀才,你有什么就跟这位女施主说。”   李明秀期期艾艾,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笑着说:“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要卖字画。”   秦婉笑得亲切:“拿来看看。”   那李明秀拿出了自己的字画,秦婉看了一眼,裴曦凑过来一看:“很不错啊!”   秦婉挑眉:“你也懂?”   裴曦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出她浓浓的鄙视之意:“什么叫我也懂,你看他的技法……”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秦婉听着脸上浮起笑容:“确实如此,先生的画技纯熟,这画堪为珍品。不知先生开价几何?”   “我要得不多,拙荆病重要银子抓药,能不能要百两纹银?”还没等秦婉回答,“若是姑娘觉得太贵,五十两也省得。”   秦婉从怀中数了一千两银票,递给他道:“先生收好!”   那李明秀看一眼,吓得一大跳:“这如何使得?小可,万万用不了这么多。”   秦婉一想,给一千两固然能解决他的问题。但是,他确实是手里有本事,不如?   “先生,明日下午未时可有空?”   “小姐,不知有何吩咐?”   “你去水澜轩那里。”   “水澜轩只看衣衫不看人。那日我拿着字画过去,那店堂掌事看都没看一眼,就将我赶了出来,说水澜轩不收我这等无名之辈的字画。”李明秀有些愤恨,那种怀才不遇之情溢于言表。   这世间多少人怀才不遇?雪中送炭者少,锦上添花者多。他若不是与她有前世宿缘,她也不会为他谋划:“你听我说……”   秦婉把想法给他说了一遍,李明秀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这?”   “闹出动静来,才能被人认识。就这般约定了。”   李明秀讷讷说:“那……多谢!”   秦婉与他告别,下山途中裴曦很是奇怪:“你缘何好心要帮他?”   “我像是个不热心的人吗?我很古道热肠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秦婉热情地往他身上贴,“只要你要,我就给。”   裴曦连连往边上靠,实在难以消受美人恩:“我……不想要。”   可美人就是不放过他,蹭了又蹭,恨不能挂在他身上,还伸手拍他的胸,利诱:“听见了没有,跟着我能君临天下!”   裴曦咬了咬唇,他又没法说自己不想君临天下,已经走了那条路了,不上位就是死,他能说只要君临天下,但是实在不敢要她吗?又凶又粘还坏,到时候被她剥皮拆骨,一阵寒凉,人生顿觉了无生趣,刚刚冒起这个想法,又觉得若是她不缠着自己是不是也没什么意思?   这个想法真的要天打雷劈的,裴曦正要阻止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一阵幽香,她又抱他的腰了,自己现在处于一半是火海,一半是冰山的状态,人生艰难,先把她扯开才行,慌忙要扯开,刚好看到下头来人:“有人上来了!”   秦婉看着下边的阶梯,果然季成运将将上了平台,正仰头往上,两人亲昵之态全然落入他的眼里。   走到季成运面前,季成运伸出手里带鞘的剑:“你们怎么在这里?”   秦婉看都不看他,拿出帕子递给裴曦:“叫你走得不要那么快,就是不听呢!”   这下惹怒了一直把秦婉当成自己碗里的肉的季成运:“秦婉,你太放荡了!”   秦婉斜睨了一眼季成运:“不知道殿下以何种身份来说我?算来算去,你也就是我堂妹夫,昨夜发生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跟你未婚妻,这个仇怨是结下了。我跟她都是仇人了,你对于我来说又算什么?”   季成运被她给说得,一口气不上不下:“婉儿,你若是气我,也不必这般作践自己。”   “不是?我说季成运,你脸怎么这么大,你凭什么说我是气你?咱俩退婚了,退婚了就是没关系了。能不能好好当一回陌生人?你这样苦苦纠缠,还是一国储君,还是太子殿下吗?有点风度好不好?”秦婉伸手拉着裴曦的手,“我们走。”   季成运拉住秦婉:“婉儿,你说,你到底要孤怎样才肯原谅孤?”   裴曦原本只想做个木头人,帮她挡完这事儿就算是完了,没想到这个季成运这般死皮赖脸的,他伸手:“阿婉不想跟你有牵扯,别提什么原谅不原谅,即便她原谅你了,她以后也是他人之妻,容不得你肖想!”   季成运抽出剑来,指着裴曦:“季成遥,你敢抢我的女人?”   秦婉怒了,从裴曦手里抽出剑来,把裴曦往边上一推:“季成运,什么叫我是你的女人,你妈的把我当个物件吗?我跟你没关系,你再敢这么说,不用人砍,我先砍死你!”   裴曦用手指夹住季成运的剑,哪怕季成运用力,剑也被他推开:“你怎么有脸说她是你的女人,你今天过来那就证明已经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我在,她就真被你未婚妻一家子给害了,今日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了。”   看裴曦帮她挡了,秦婉退后一步,男人在身边,要给他表现的机会,等他不在的时候,再露出大魔王属性。现在她要做依人的小鸟。妖妖娆娆地将剑插回去,塞进裴曦的手里,拿起帕子放在脸颊边,装出一副小白花想要哭的样儿:“就是呢!要真那样,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裴曦轻声哄:“乖,没事了。现在是你叔和你堂妹伤心的时候,毕竟你婶娘,那副样子被那么多人看见了。”   秦婉侧过头看向季成运:“我说堂妹夫,你怎么还不去安慰安慰姝妹妹啊?她娘给她找了个亚父,你多了个亚老丈人,恭喜啊!”   “果然是你俩狼狈为奸!”   裴曦在边上用季成遥的声音:“什么叫狼狈为奸?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有我在,阿婉现在还能在这里,我俩才要上来谢菩萨保佑!”   “可不是吗?”秦婉笑,“对于女人来说,在自己危急时刻,男人能顶的上的,才是好男人。否则要了做什么?”   “婉儿,你在怨孤?”   秦婉正色:“没有,我在赞扬他危急时刻及时出现,是我心中的英雄,让我深深仰慕,只愿以身相许呢!”   以身相许?裴曦整个人有些不好,一转念,他是裴曦啊!她这个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忠孝郡主,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这个一事无成,走狗斗鸡的纨绔呢?放宽心。   她说完伸手牵住裴曦的手,“不过是个熟人,不用搭讪了,我们下山了!”   裴曦伸手护着她:“走!” 第17章   两人成双成对往山下而去,季成运心头愤恨到了极致,拔出剑,往边上的树砍去。   那个干瘦和尚从上头下来:“阿弥陀佛,施主!草木皆有灵!”   季成运看向老和尚,听那老和尚说道:“施主是猪婆龙投胎,若是没有真龙出世,施主乃是天子之命,只是青龙降世,施主命运多舛!施主保重!”   老和尚往山下走去,听到这等话语,本就稳住太子之位很是艰辛的季成运,心头怒火上来,一剑劈过去,未料那老和尚却是高手,飞跃而上,站在树梢上,“天命如此,早该回归正道。”   季成运被这个晦气之言给气得差点仰倒。   裴曦和秦婉一路不带停歇下了上,到了山脚。   秦婉递过自己的帕子:“擦擦!”   裴曦接过略擦了擦脸,也弄不清是帕子上的香味,还是方才背她时候,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带着似兰花,又带着淡淡甜味儿的奶香的味道。脸上再次热辣起来,幸亏脸上覆了面具,否则此时定然尴尬,他说了一声:“我走了!”还没等秦婉回答就跑了个飞快。   秦婉看着他的背影,感叹一声,系统冒出来:“宿主,你老公被你吓跑了!”   “他还没开窍,我会慢慢培养。”秦婉笑一声,“老伙计,你知道皇帝是个什么脾性吗?”   “你想要干嘛?”   “我要让皇帝将我赐婚给裴曦。”   系统:“宿主,我还是觉得你多悠着点,其实你为什么不用你上辈子的形象呢?人家愿意为你拼命,肯定是吃你那一套。”   “上辈子?用时间来磨吗?”若是可以,她想暴打他师傅一顿,那个老头害人。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你慢慢来,我先走了。”   不知道裴曦接到赐婚,会是什么样个情形?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一个人去了香客客栈,两个丫鬟已经准备好了离开。秦婉跟她们一起上了车,回到定安城。   刚刚好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才将将行到东街上,听见裴曦的声音:“你们也太坑人了,这个盘子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迎过驾的,高祖皇帝还用过呢!”   秦婉掀开窗帘,看外头裴曦跟当铺的人大吼大叫,他也太快了些吧?   也是,哪怕没有人怀疑到他,他也要给自己摆出不在场的证据。他一直小心,那一辈子若不是她,他应该不太可能被人怀疑。她成了他最致命的缺陷,这辈子她会是她最有力的后盾。   那当铺的伙计,点头哈腰,陪着不是:“小侯爷,咱们这里您是知道的,真就值这么点钱。你还想要多少?小侯爷,我看您就收手吧?要不然你们侯府,可经不起你败啊!这一件也别当了,拿回去吧!”   裴曦停了一会儿说:“给我钱!”   那伙计把钱交到他手里,摇头:“这怎么得了哦!”   看客也是摇头,裴家这是出了败家精,扫把星啊!   珠儿掀开马车帘子:“哎,你快走开!要是再躺下,咱们可不会给你钱!黄连汤要不要来一口?”   只见裴曦看了一眼他们的马车,仿佛犹豫了一下,想要上前过来,再次躺下,又好似怕了黄连汤。   却见有人高头大马,过来吼一声:“滚开!”   裴曦一个打滚,缩在了街边,马上正是靖王殿下,二皇子看向裴曦,用马鞭指着他,挑起嘴角问:“裴世子,难道还想讹诈孤不成?”   “什么叫讹诈啊?”裴曦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袍服,“殿下也不能这么诬赖好人吧?”   秦婉从马车中出来,站定,行礼:“见过殿下。”   “郡主,孤听闻客栈出了大事,匆匆赶回!你可受惊?”季成遥下了马,走到秦婉身前,伸手要扶她。   秦婉退后一步站定:“劳殿下记挂,臣女不过是受了一点点惊吓。经过一夜,也已经平复。今日还去云翔寺上了香。”   “如此便好!”季成遥笑看秦婉,“孤匆匆而回,不知道郡主是否愿意与孤一起去万鸿楼吃个晚饭?”   秦婉浅笑:“如此,殿下请!”   季成遥伸手:“请!”   秦婉让家中的马车先行,季成遥将马鞭扔给护卫,两人并肩而行。   裴曦看着两人的背影,中间隔开一尺距离,只要季成遥往秦婉身边靠,秦婉总是略略让开。裴曦看着两人走路的样儿,仿佛秦婉和自己之间倒了个个儿。难道这是在大庭广众?   秦婉回头看了一眼裴曦,见他看着他们若有所思,对他浅浅一笑。   裴曦被她那笑给闹得心头一抽,他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   季成遥见她看裴曦叹息:“这裴曦端地长得一副好相貌,若是一直在京城长大,也断然不会是今日的光景,只是现在?”   “可惜了!也是裴侯爷自己作孽,怨不得别人。”   “确实!”   不一会儿到了万鸿楼,女客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不过如秦婉这般的貌美的,很难得见,两人上楼梯进了雅间,靖王坐下,掌柜亲自来侍奉,季成遥要了几个菜,也没见他开口问她要吃什么。   穿越了好些世界,秦婉很讨厌那种自说自话的男人。不过算了,跟一个土著皇族,难道还要让他有绅士精神?   等人走开,二皇子挑眉:“秦婉,听说孤这两日与你在一起?”   “殿下难道忘记了当日所言?只要让季成运自乱阵脚,不拘我用什么手段吗?”秦婉面对他的质问淡然处之。   “可孤不喜欢被人冒名!”   秦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看着他:“现在我知道了,殿下之前没有早说,我怎么知道?”   “秦婉,孤不是任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季成运。不要做让孤不舒心的事情。”   这个时候外头小二端了菜上来,上完菜退出去。   秦婉伸手拿了酒壶,替季成遥倒酒:“殿下,天下哪有事事顺心的?您要让我事事顺您,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秦婉,你要记得!是你投靠过来找我庇佑。若是没有我,你以为季成运会放过你?”   秦婉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酒,拿起酒杯:“殿下请!”   季成遥拿起酒杯,哼笑一声,非常不以为然,仍与她举杯,喝了一口:“孤不喜欢女人太过于在男人面前卖弄聪明。这是大忌!”   “投靠?卖弄?”秦婉素手执杯,喝一口酒,“殿下的说法很有趣。”   “投靠总要有投名状。”季成遥笑看秦婉,“难道就靠你的小聪明?”   “什么样的投名状?说来听听?”秦婉淡然地吃着菜。   季成遥笑看着她:“把你的人给孤,给孤生个孩子,保证你以后是孤的人。”   秦婉一口酒进喉咙,被这样异想天开的主意给呛到了,抽出手帕掩住嘴,咳笑起来:“咳……这……这是我听到最好笑的要求了。你很有才。”   季成遥伸手扣住秦婉的手:“孤这不是玩笑!”   秦婉看着被他捏住的手腕:“你确认,你是认真的?”   “认真,只要你做到,事成之后,孤以后以皇后之礼待之。”季成遥挑起嘴角,笑得跟歪嘴龙王似的。   秦婉另外一只手飞快插到季成遥的眼睛上,季成遥一个心慌,松开了秦婉的手,秦婉坐下,季成运:“你会武功?”   秦婉笑了一声:“会一点。殿下要价太高,我没兴趣。”   “这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还能走得了?孤既然把话说出来了,你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季成遥非常自信,一个女人而已。   秦婉鼓掌:“有想法,有气魄!”   面对秦婉突然转变的画风,季成遥一下子拿捏不准,心有些虚,秦婉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仿佛刚才他说的提议,就跟喝口水一样平常。   快穿世界里垃圾PUA她见过了,猛的连要求割子宫的都有,女主们还都除了哭唧唧没有什么其他招数,她干什么了?通常提出这样要求的人,哎!   秦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站起来:“殿下,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季成遥冷笑一声站起来,一把将秦婉拖住,这是个雅间,单独的房间,之前在戏楼雅间里有人行那档子事儿,在这里居然也有人要效仿?   秦婉被他按在墙上,秦婉凉凉地说:“外头都是你的护卫,我现在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我!对不对呀?”   ?季成遥突然发现自己的台词被人念了,怒:“是什么让你这般有恃无恐?”   对付这种人,她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抬腿,只听见季成遥“嗷”一声,立马转闷哼,被人看见他弄一个女人都弄得这么狼狈,他丢不起脸!   弯腰捂住了自己下面,秦婉拿着扇子,颜面娇笑:“你哥哥也试过我这一招呢!味道如何?”   “找死!”季成遥轻声怒吼。   “我只要季成运在围猎的时候,跟你来一场生死较量,就够了。原本你乖乖的,那么我帮帮你,你居然冒出这种想法?”秦婉挑眉,“你已经是我的弃子了。”   秦婉要转身出门,被季成遥一把抓住肩膀,秦婉眯着眼睛转头,看向季成遥,伸手扣住他的双手,压在桌子,拿起酒壶,把剩余的酒水倒在他头上:“季成遥,听不懂人话吗?”   秦婉放开,季成遥抹了一把脸,秦婉低头看他:“我也给你开个条件,以后想要投靠我的话,记得把你的根给废了。让我放心!”   说完她摇着扇子,猖狂地往外走,系统冒出来:“哈哈哈哈,宿主我最喜欢你这一招,对付PUA男。”   “你不觉得,略有些单调?”   “怎么会?这一招,屡试不爽!”   秦婉婷婷袅袅走出去,看见边上靖王府的侍卫,她用扇子掩面:“殿下在里面呢!”   护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她一走,进门去才发现,自家殿下抱着下面,紧紧皱着眉,等他缓了很久方才扶着他出了门,然而下楼殿下为了面子,还要自己下。护卫们看得,好疼!   裴曦知道季成遥是个什么货色,看见秦婉单独和季成遥吃饭,虽然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老虎,不用担心。还是放心不下,毕竟收了人家这么多银子,什么时候还,还是一个问题。他偷偷潜入酒楼,避过那些侍卫,找了个地方,总算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了。   同为男人,他现在替季成遥疼,是真疼!这个女人太凶悍了,惹不起,实在惹不起!   秦婉一个人欢快地回家,却不知道自家郎君走得更远了。 第18章   秦婉走到西府门口,见到任家老太太带着儿子媳妇站在门口正在跟秦家的门房说话,求着要进去。   秦婉停下脚步,看着任家婆媳,任家老太太还真是个的机敏的人呢?   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她轻声一笑:“你家那个任广康,昨天晚上从房间里掉下山涧,可是半条命差点没了,要是今天还得不到救治,就算是救回来,恐怕也成了个残废了!”   任家老太太转头看向秦婉,家里任广康夜不归宿,就知道事情不对,平时这个孙儿再怎么样,总归会按时回家,她就心绪不宁,让人找了所有任广康常去的地儿,都没找到,只有秦家一大早就过来问,没有问到情况。   “你说什么?”   “难道你们不知道,昨夜他跟着秦家的车队去城外,在香客客栈里发生了一些事,掉下了山涧。被西府里的人抬了上来,跟着我婶娘的车马,昨夜连夜赶回来。”   任老太太今日就询问过任白氏了,后来才知道秦家要给英国公做水陆道场,秦家大小姐要去翔云寺,自家这个孙儿自从见了一面这个秦家大小姐,就茶饭不思,生了一场大病,迁延了两个多月才好。   想要去看一眼秦家大小姐也是有可能。   秦婉退婚,任家老太太倒是想过为自家孙儿求娶秦家这位大小姐,自家也有个忠勇伯的爵位,虽然人家是英国公府的小姐,可说到底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英国公的爵位早晚也是西府里秦二公子承袭。   要是嫁进了他们任家,跟秦家又是沾亲带故,也算是亲上加亲。这么一算,这个秦大小姐倒也算是配得上自家长孙。可后来秦婉做的事情就让老太太心头不喜了,一个女儿家,惹是生非,可不是他们这种高门大户,长子长媳的好选择。就淡了想要找人去保媒的心。   自家那个孙儿被这个狐狸精是迷了心窍了,她又这般站在这里,定然是没得手了,又跌下山涧,真是让她心乱纷纷。   她问:“我孙儿到底怎么了?”   秦婉又看向任白氏:“或许,你问问你这个儿媳妇。她应该知道一些状况呢!”   任老太太看向任白氏,任白氏连连摇头:“我不知啊!”   秦婉刚要转身,回过头:“定安府的一个状子,或许能保你孙儿一命。”   说完秦婉笑着离开。   任老太太走上门去拍门大叫:“秦贺永,还我孙儿!”   这个时辰街上来来往往还有人,更何况此地乃是京城高官显贵的宅子聚集之处,很快各家的下人就会把事情传得到处都是。   仆妇进去禀报,说道:“隔壁大小姐跟那任老太太说……”   听见这话秦贺永气血上涌,怒意翻腾:“去!把任老太太和姨太太请到偏厅。”   任老太太在偏厅坐下,要是往日女眷定然是白氏来接待,再说也确实是白氏这边的亲戚,今日只能秦贺永过来。   任老太太并不知道自己孙儿做出了什么事,到底她是长辈,拿着架子:“如今秦相官高爵显,所以不把亲戚放在眼里了?”   秦贺永脸色阴沉,坐在主位:“去把任广康带上来!”   任广康被抬进来的时候,浑身臭味,毕竟天气热了,关在果果柴房,也没有人管他吃喝拉撒,身上就盖了一条毯子。   看见长孙这个样子,任老太太扑上去,伸手指着秦贺永发抖:“秦相,你怎可仗势欺人?”   “你问他做了什么事?”秦贺永过去一脚踹在任广康身上,任广康经历了这么久,嗓子都喊哑了,发出的声音格外凄凉。   任老太太大叫:“这是要杀人吗?”   秦贺永怒吼:“杀了他,还便宜了他!猪狗不如的东西!”   任广康连忙抓住救命稻草:“奶奶!奶奶!是秦效来跟我说秦婉回去山上给她爹做水陆道场,我混入他们家的车队,也是秦效默许的。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秦婉房间里的人变成了秦家姨母。黑灯瞎火我……”   任老太太这个年岁,后宅阴私见得不要太多,听见这话,转头伸手一巴掌,打在儿媳妇的脸上:“贱人,心如蛇蝎。”   “是你的好孙子想头人家金凤凰!”任白氏心头不忿,如果不是这个混账想吃天鹅肉,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任老太太笑:“他是想头人家金凤凰,可惜吃到的却是一只老野鸡。”   这话一出,坐在上头秦贺永脸色铁青,她一下子想起秦婉说的话,秦贺永乃是内阁大学士,可不是一般的人。   任老太太站起来,对着秦贺永说:“秦相,这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都怪这个混账贪恋美色。也算自作自受。而尊夫人却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如让老身带了他回去?”   秦贺永之前也是沉思再三,这个任广康杀还是不杀,现在笑话已经铸成,这任广康不管怎么说还是忠勇伯府的长子嫡孙,虽然这个嫡名是忠勇伯府的人硬套上去,可人就是不怕骂名套了,现在杀了不过是多一个恶名,多一份谈资,可不杀却又难出他心头一口恶气,来日方长,等以后再杀。   他低头说:“你现在带着他回去!”   任老太太没想到秦贺永会这么好说话,连忙道谢之后,让人把任广康给抬了回去。   一回到家,找了儿子过来,任广康的父亲听说了这个事情,一下子摔在椅子里,站起来又是伸手把任白氏两记耳光:“这个家都要被你害得败了!”   任白氏不知道该捂左脸,还是该捂右脸,只哭叫着:“怎么都怨我了?明明是你儿子,想人家姑娘,才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又不知情。”   任家家主一脚将她踹翻在地:“贱人,你会不知情?你家那个妹妹过来找你,会没跟你说,难道不是你想要他的命?他也算是养在你身边长大的,你何苦要他性命?”   “我何苦?我是何等苦?一个贱婢生的儿子,你们娘俩一个两个将他当成命根子,我生的孩子呢?明明是嫡子,又上进,却要屈居于这个东西之下。你居然想着要把任家的爵位给他继承?”任白氏站起来,“现在不管事情如何?你以为他还能活命?”   说着任白氏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悲戚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里,任家老太太让人请了接骨的大夫过来一看,把任广康身上的断骨正位。   任家家主,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听儿子在那里大叫,心烦意乱骂:“畜生,怎么没有摔死你?”   那任广康闯下这般的弥天大祸,不敢开口。   任老太太宝贝孙儿,却也是担心秦家报复说:“秦大小姐说了一件事,说可以去定安府告状!”   “告!就要去告!”任家家主一下子明白过来,定安府尹卢大人是皇后的人,皇后是四皇子的生母,自然是希望太子和靖王都被御史台喷。如果事情闹大,那么秦贺永就不敢暗地里搞他们,因为整个御史台会帮忙盯着。   任家家主立刻亲自去写诉状。   再说回季成运,季成运从城外回来,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一清二楚。秦婉是他的心头肉,就算是和季成遥搅在了一起,就算是对他不理不睬,踢得他去了半条命,那也是秦婉。   此刻他恨的是秦姝,这个毒妇,夺了秦婉的太子妃之位不说,还想要害死秦婉?他心头恨意难消。双标狗的世界,一般人没有办法懂。暴君就是暴君,还是偏执的那种。   心头愤恨不息,季成运提起剑去了秦府。秦贺永没想到都已经月上柳梢头了,太子殿下驾临,刚刚要接驾,太子看向秦贺永:“秦相这件事情,事前不知吗?”   秦贺永退后一步:“老臣确然一无所知。实在是拙荆之错。”   季成运勾起嘴,冷笑一声,往内院而去,秦贺永连忙跟在身后。 第19章   秦姝此刻双眼哭得通红,没想到没有除掉秦婉那个贱人,还害了自家娘亲,娘亲成了世人的笑柄,以后她就是成了太子妃,这件事情也会被人时不时地拿出来谈笑,她还拿什么脸来见人?   刚刚把娘亲安抚了睡下,此刻她却是在为自己伤心,谁能知道她的伤心处呢?   已经落下门闩的院门被人砸得震天响,院子里的婆子过去把门打开,太子一张脸如煞神,一脚把开门的婆子踹在地上,婆子当场一口血吐出来,爬都爬不起来。   眼见着太子提着剑后头跟着两个亲卫,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谁人敢挡?   秦姝看见她爹跟着进来,连半句话都不敢说。按理这是女眷地后院,即便是未婚夫妻,也不该这样随便吧?   可人太子怎么会管这些,大步流星往里冲进来,秦姝心慌意乱,直接走到外头来,往地上一跪,哭得梨花带雨:“殿下!”   季成运看着地上跪着的秦姝,又是一身丧气的白衣,当初就是这么一身白衣,对着他露出这种表情,让自己下马去抱她上来,原本不过是想要收她做个侧妃,当个玩意儿放在宫里,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她太子妃的尊荣。没想到这个女人得到了太子妃之位还不满足,还要去加害秦婉。什么东西?   说这白衣,秦姝当真冤枉,晚上睡觉的时候,谁还穿得五彩斑斓。可男人心里要是没这个女人,当真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秦姝扑过来抱住季成运的腿:“殿下,杀了我吧?全是我的错,若非是为了我,娘亲也不会出此下策,要去加害大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姝儿的错,姝儿不该占了大姐姐的位子,不该仰慕殿下的英姿,不该肖想跟殿下在一起……”   秦姝哭得肝肠寸断,在季成运眼里是难看至极,就知道哭,就知道摆出这么一副家里死了人的样儿,给谁看?知道不该还出来丢人现眼?   季成运恨不能把眼前的女人一剑结果了。   后边秦贺永眼见太子眼睛通红,知道事情要不好,他撩起袍服,往地上一跪:“殿下,此事全然是内子之错,与姝儿无关,求殿下饶了姝儿。”   后头两个亲卫喊了一声:“殿下!”   总算季成运回过神来,今日若是杀了秦姝,明日朝堂上立马被人攻讦,他这个太子之位保得住,保不住都不知道,以为这个女人是助理,谁想到却是个拖后腿的。   季成运一脚踹开她:“起来!”   秦姝跪在地上拿着帕子呜呜哭:“殿下……”   季成运坐在主位:“教习女官呢?”   两位教习宫女,立马过来,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季成运提起剑,当着秦姝的面:“她们没有尽到教习之责,该死!”   一剑穿心,那教习姑姑血溅当场,看向秦姝,又看季成运:“殿下,奴……冤……”   话都没说完,已经扑在了上,拔出剑,血流如注。   季成运转头,另外一个姑姑算是反应快的,她拔腿就要往外跑去,季成运把剑往外扔,剑从那姑姑的后背穿到前胸,姑姑还没跑出门槛,缓缓倒下。   秦姝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下瘫在地上,连哭都不记得了,眼前脑里满是两位姑姑的血,和那姑姑绝望的眼神。   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脸扭曲着,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手指抚过她泛白的唇,那声音犹如地狱恶鬼:“你会不会懂事些?”   秦姝早已双唇褪净血色,抖着身子:“是……”   季成运放开了秦姝,走到门口,从那个宫女身上拔出了那一把剑,剑一拔出,血溅到季成运身上,他浑然不在意的,提着滴着血的剑一路走出去。   等季成运走了,秦姝屋里那些丫鬟婆子才反应过来,哭出声来,秦贺永到底是男人,在朝堂上见识也多,他镇定下来说:“你先搬出这个院子,今晚跟你娘亲去住一起。”   婆子丫鬟搀扶着秦姝去了主院,那白氏还在那里恨着丈夫恨着女儿。   院门被打开,听说姑娘进来了,白氏还以为秦姝是来安慰她的,等浑身冰凉发抖,满脸是泪的秦姝进来,才发现不对劲。   秦姝屋里的婆子,牙齿打颤地说太子过来的事情,白氏听得跌倒在椅子,想想幸亏秦婉没死,否则岂不是秦姝都要跟着没了?   夜里的秦贺永哪怕小妾温柔小意,心底烦闷至极,在院里枯坐了一夜。   秦姝本就之前忧思忧虑,今日见了这般暴戾的景象,夜里昏昏沉沉烧了起来,早上起来脸色愈加苍白憔悴,越发显得仙气飘飘,要随风而去了。   第二日上朝,从入朝排队开始秦贺永就感觉浑身上下如锋芒在刺,所有人都在笑话他。感觉头上的每一片云彩都是碧油油的绿,让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却不料,这只是刚开始,下朝而来,任家家主直奔定安府正堂敲响了府衙的锣鼓,击鼓喊冤。   忠勇伯状告秦大学士的夫人陷害英国公之女秦婉,这个是个什么事儿?人被陷害的没有来告,你一个害人的家属来告了?全是高官显贵。还好京城府尹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也压不住满朝皇亲国戚不是?   卢大人看着这一团乱,又看着任家的家主,也算是明白了,这位是生怕秦大人打击报复,来个先下手为强。告上来了他查是不查呢?   查,问题来了,这个白氏是怎么跑上人姑娘的床的?基本上不外乎两个人,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个是靖王殿下。太子殿下不会为了自己的前未婚妻去害自己的丈母娘吧?他是为了得到秦大人的支持,才闹出来退婚,另聘了未婚妻,自然不可能是他了。   这件事情只有靖王殿下了,靖王殿下派人去护着人秦家大小姐,将计就计,把让太子丈母娘那个啥了。   内宅阴私,皇子夺嫡,这些事情怎么能放在台面上来?任家本来要的就不是什么讨回公道,而是让事情扩大,但凡以后秦贺永任何对付他们家的手段,都能说秦贺永是公报私仇。   出了这个事情御史台的那些老狗最喜欢乱咬一通,这么一来状纸内容到了御史台。谏官也是分成了站三个皇子的,和每天酱油咸鱼的。三个皇子看到状纸,开始按照自己的立场做文章。   各人跑去自家主子那里通风报信,秦贺永作为高等级的官员自然也被告知,任家欺人太甚。他已经放过任广康了,他们还要闹出这等事来?   听到消息,秦贺永斩钉截铁,当机立断,连饭都不让白氏吃,让她立刻出城。如果白氏还在家里,一旦被御史们咬上,就更难脱身了。   这才多少时间啊?白氏糊涂的脑子还没想明白,秦贺永让人准备了车马护送白氏出城,白氏一双肿得都快看不出人的眼睛,看着秦贺永,这一走,只怕是要老死在老家了。   她扑到秦贺永身上早已经哭哑的嗓子发出最后的哀求:“老爷,老爷,你不能扔下我啊!”   秦贺永看着她那张脸,想着那日她回来的时候,周婆子跟他说的那些话,更想着朝堂上的眼光,这是他的女人,却被人睡过了,真叫人恶心,秦贺永掰开她的手,寒着脸:“你好好在庵堂吧。”   “秦贺永,你是不是要我去死?”白氏问出这一句。   秦贺永转过头:“早就说过了,你当时若是可以去死,太子不会冲进来杀那两人,姝儿也不会受那么大的惊吓。而我,也不会出个门,让自己勉强抬起头来。今日还说什么生死有意思吗?”   白氏心冷,看着秦贺永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姨娘一房又一房,她出了这个事情,一家子都很不能她去死。   白氏要出门而去,秦姝走出来,往地上一跪,膝行过去:“娘亲,一切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一定会为娘亲报仇雪恨,定然要生啖那贱人的肉,以泄心头之恨。”   比起男人的冷情冷心,女儿至少还知道要为她报仇雪恨,白氏略有一点点的安慰,听闻太子在女儿院内砍杀两位教习女官何等凶残,心头到底怕女儿吃亏:“姝儿,算了。太子对那小贱人余情未了,你不要找她的晦气,只怕到时候太子恨你,你吃了大亏。”   秦姝绞碎了手帕:“我必要她血债血偿。”   白氏上了马车,车轮滚滚,从此远离喧嚣的京城,青灯古佛,想想未来寂寞的日子,不能让儿孙在身前伺候,自己不过三十出头,车子越走,她心头越疼。从车马转船舶,从此远去…… 第20章   秦婉在家吃饭,听下人禀报,一个是季成运昨日连夜去杀了秦姝的两个教习宫女,一个刚刚白氏被秦贺永送走了。   这个跟那一世差别有点大,记得那一辈子,自己身为季成运的白月光,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季成运也没把秦姝怎么样。   这辈子季成运怎么就这么牛气了?   一口花胶炖乌鸡吃进去,仔细想了再想。上辈子毁了名声的是自己,西府里毫发无损,季成运还要仰仗秦贺永的势力,他也就只能忍了。   但是这次因为自己将计就计,损了白氏,秦贺永因此名声大损,以后在朝堂上的路就很难说了,很多原本要投靠他的官员肯定要想想是不是该投靠这么个人。利用价值少了,季成运就能任由自己心头的火发出来了?   估计也有自己这些日子在他面前挑事儿的功劳,不管了,下午还要帮李明秀一把。秦婉吃过饭,家里抬了轿子,去往京城最大的书画商铺,水澜轩。   水澜轩在贡院一条街上,专营书画,当代大家之作多在那里出售,在本朝是独一份儿的。   刚刚到门口,听见里面的伙计在那里喊:“去去去!你以为我们水澜轩是收春联和年画的吗?自以为会写几个字,也敢上门来投?”   穿着肩膀打着补丁衣衫的李明秀被伙计赶了出来,听伙计说:“到前头城隍庙门口摆个摊,给人代写家书,或许能让你混一口饭吃。”   “你叫你们掌柜的出来看看,我的字画,名士指点来投的呀!”李明秀站在门口大声喊。   “名士在哪里,给你的引荐呢?”   “被路上剪径的盗匪给劫了去。掉了!”   “行了,行了,你牛皮吹到天上去也没人信!”那个伙计在那里说,“咱们这里进来售卖的字画都是……”   伙计还真不是吹嘘,水澜轩就是那么牛,李明秀一脸无望,把书画扔在地上,蹲在地上掩面大哭。   他这么大哭引来了很多人,春闱在明年,不过很多有钱人家的子弟已经提前到了京城,贡院这一条街,有两家大的书院,很多学子在两家书院里读书,看见李明秀大哭围过来看。   秦婉的轿子落下,她从轿子里出来,水澜轩的伙计看见她,过来迎接:“小姐是来?”   珠儿高声说一句:“太后娘娘寿诞日,想挑一幅好意头的画。”   一听是太后娘娘寿诞的画,就知道是高门贵女了。   “您里边儿请!”   秦婉状似无意地转头看向地上,地上有张观音像,秦婉好似发现了什么,走过去蹲下抽出了这张观音像,拿在手里细细看过之后,抬头问李明秀:“先生,这是您的大作?”   秦婉容貌极盛,穿着虽然简单,可看料子就知道是极珍贵的,边上又有护卫过来推开旁人,刚才丫鬟说是给太后娘娘寿诞挑选礼物,众人都在猜,这是哪一位。   李明秀点头,秦婉拿着画站起来:“先生的画,如何卖?”   李明秀抬头看她:“小姐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珠儿插嘴:“你这个秀才怎么说话呢?我家郡主要占你便宜吗?你开价吧!”   郡主?难道是?在京城,容色到极致,最近还抛头露脸的?难道是那一位?已经有人猜到了。   秦婉皱眉:“珠儿,不得无礼!”   李明秀摇头:“不敢开了,陈原先生说我的画价值千金,指点我来水澜轩,说定有赏识之人。我来了两次,两次都是被水澜轩的人赶了出来。您看着给吧!”   秦婉仔细看着画说着:“这等功底,说千金还并不算多。”   听秦婉这么一说,很多学子都好奇过来看,秦婉在那里解说:“你们看这个画的笔法是传承自大师……但是也不光是……”   经过秦婉这么一解释,众人发现确然如此,已经猜到秦婉身份的人,又想到听说这位英国公府的大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号称才女。   听她这么一说,有人拿起一幅画说:“这一副算不得佳作吧?”   “这么不算?看似平凡的瓜果,你看上头的趣味,那一个螽斯,当真是栩栩如生……”   “这一张呢?”   “……”   秦婉在水澜轩门口与一群学子讨论李明秀的画,伙计进去跟掌事一说,水澜轩掌事从里头匆匆出来,过来听了两句。   接过书画一看,还真是如此,连忙说:“这位先生,店里伙计没有眼力,里面请!”   秦婉笑着说:“掌柜的,你把他请进去了,我要的画怎么办?”   那李明秀对着秦婉说:“能得小姐赏识,乃是小生之大幸,小姐看中哪一张,小生就赠与小姐了。”   秦婉推拒:“不必,刚才说了是给太后娘娘寿诞献礼。若是你赠送之物转赠,有失恭敬。再说这一张观音像的纸张笔墨次了些。这样你回去沐浴斋戒三日,另画一张观音像,可好?”   李明秀连连点头:“可!”   “珠儿,一千两定金先给先生!”   珠儿从怀中取出一千两银票,交给李明秀,秦婉又说:“等先生交稿之日,再奉上两千两。以十日为限可行?”   “这?”李明秀说,“这位小姐,三千两的价也太高了。”   “先生大才,小女子以为并不为过。”三千两买李明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的画,固然是天价。可若是说送给太后,三千两也就不算什么了。拿着送太后的名义,捧李明秀这个绝对值了。   跟李明秀约了稿件,珠儿跟他对了交稿的时间和地点,秦婉转身回了轿子。   水澜轩的掌柜这才对着李明秀说:“先生请!”   整条街上学子都在羡慕李明秀的好运,等他从水澜轩带着笑容出来,一个个问他到底如何了?   面对羡慕的眼光,李明秀矜持地说:“掌柜让我在水澜轩寄卖。”   而且给的价格颇高,李明秀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儿,实际上恨不能插了翅膀回去跟自家娘子说自己的好运,心头感激秦婉的帮忙,真是遇到贵人了。   *   再说朝堂上,几天发酵之后,才是真正热闹开始,秦贺永算是深陷泥沼了,朝堂上将他夫人这件事从细枝末节吵出花儿来,作为苦主的他,疼痛难忍。太子一派自然站在秦家的立场,难为他们在这样的境地下,还能把事情全部往秦婉身上推。   “陛下,这明明是忠孝郡主与人勾结,私下约了任广康过去,再将秦夫人迷晕了塞入她的房里。”   “关键性在于,给英国公做水陆道场是谁出的主意?英国公配享太庙,往年秦家也祭拜,也没见说去庙里做水陆道场,今年为什么要做?还有说秦家小姐跟那任广康约了,下官怎么听在场的人说,任广康自己招认,是翰林院编修秦效跟他说有这个行程?另外,秦家去的车马可都是西府里的,忠孝郡主那里只是一辆马车,四个人。若说可能,秦家西府恨郡主,所以才要置郡主于死地。郡主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郡主将计就计?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能搬得动晕倒的秦夫人,再说了秦夫人怎么晕倒的?神不知鬼不觉地迷倒秦夫人,再搬入她的房里,这个事情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郡主最近跟靖王殿下走得近,谁帮着,不是很明显吗?作为一位皇子,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入流?”   季成遥被那个女人利用之后心里也是恼怒万分:“孤一直在外办差,回来之后听说了此事,第一时间找了秦婉来说清楚,她言辞模糊,听下来是借了孤的名义做的事情,你们要说她一个弱质女流,也未必。当年英国公文武双全,能够护着父皇从万里之遥回到大陈,郡主会武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平日关在内宅,你们知道她在做什么吗?以后莫要说孤与郡主有牵扯,这等女子孤也不敢碰。”   听到季成遥这般说法,其他人都信,太子却是哂笑,那日明明在后山台阶上两人如此亲密,这个时候倒撇清了。他冷笑一声:“二弟倒是撇得干净。”   “皇兄这是何意?孤与秦大小姐不过是因为她医治了董大公子的面疮,孤才与她有了几面之缘。她曾是皇兄的未婚妻,皇兄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就算是貌美如花,孤也只会远观,哪里敢觊觎?”   季成运也知道此时不是跟他争辩的时候,听靖王说:“这件事情,是秦家的家事,拿到朝堂上,争来争去,想要出个什么花儿来?秦相治家不严,听说已经把秦夫人送回老家庵堂。大皇兄也已经亲自去秦家处置了两个教习宫女。这个事情不是明显不过了吗?若是还要追究忠孝郡主偷梁换柱,若是没有恶意,她偷梁换柱也没用。孤看来此事就作罢了!”   谁也没想到二皇子居然帮起了太子说话,皇帝也听烦躁了,让秦贺永思过,顺带说:“让皇后另派两个教习宫女过去,好好教教太子妃。”   这话出来秦贺永松了一口气,好歹秦姝这个太子妃的妃位给保住了,连忙叩谢隆恩。   皇帝下朝来,往上书房而去,叫了暗卫过来询问。   “陛下,这个事情还是有疑点,确实有人帮秦大小姐搬了秦夫人进她的房间。而那个人也确实可能是靖王殿下。”   “靖王不是在安县办差吗?”   “安县那里靖王确实也没离开。”   “所以有人假冒老二与秦大小姐在一起?”   “靖王殿下一回来就找了秦大小姐,显然靖王殿下是知道这个事情,而且那一日在山道上秦大小姐与那位靖王殿下十分亲密。”   “所以你们的意思,安县的老二是假?老二养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要做什么?”皇帝心头打鼓,儿子大了一个个都心眼多了起来,今天在朝堂上看似是为了能够安定人心,实际上?   “陛下,靖王殿下看起来确实养了个替身。”   “狡兔三窟,他越来越诡诈了。”皇帝站起来敲着桌子,相比老二,老大性子暴戾,而且还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老二呢?心狠手辣还养了替身,这个要干什么?一时间皇帝心里头满腔恨意。   板着脸去到后宫,踏进皇后宫里,想要寻个地方清净清净。 第21章   回到后宫,去了皇后那里,皇后心里暗暗高兴,老大和老二相争,以皇帝多思多虑的性格,两人都讨不到好。反正这件事,对她的老四来说都是好事,定安府尹老卢真是个能用之人。   皇后迎了皇帝进来,温言软语:“陛下,为何愁眉不展?”   “想来你也听到了,秦贺永夫人白氏之事。”   皇后揣摩皇帝的意思之后,用折中的语气说:“听到了,白氏这个事情,也是她太过于忧心自己女儿的前程,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子殿下沉溺于秦婉的美貌,虽然已经退婚,却被她时时刻刻牵引。是以白氏这般作为,倒也能让人想通了。”   “那你的想法呢?”皇帝听她这么说,觉得她说得颇为中肯。   “还能怎么办?陛下要好好规劝太子,既然已经退婚,那便不能如以前那般。他闯入未婚妻的内院杀人,虽然两位宫女没有尽责,可到底也罪不至死。他这般做难免被人诟病。如今妾这里还能派谁去?还有谁敢去?”皇后说道。   皇帝点头坐下,皇后接过宫女奉过来的参汤:“另外靖王也已经成年,为靖王殿下选妃也在日程之上。王贵妃想要何将军家的千金,其他人都看不上眼。妾有些话也就直说了。”   “你说便是。”   “陛下,太子殿下乃是储君,殿下母家势力浅薄,所以才会急于拉拢秦家,若是靖王殿下娶了何家姑娘。何将军手底下有西北边军,靖王要是有了何家的支持,以后更是如虎添翼,这不是让太子殿下寝食难安吗?”皇后这话说得是通篇为太子考虑,皇帝喜欢听。   他虽然对季成运已经起了不喜之心,到底是他的嫡长子,所以在他心里太子就是太子,没有任何可以动摇的。   皇后看皇帝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接着说:“若是靖王真喜欢秦婉,陛下赐婚也未尝不可,也算是玉成一对有情人。再说了若是秦婉成了太子的弟媳,太子不是就死心了吗?秦婉这个名头好听,却没有实质的孤女,若是成了靖王妃?也可以安了太子的心。”   这下子皇帝可就不这么想了,大儿子的秉性他不知道?若真是把秦婉赐婚给了靖王,他不登大位还好,要是登上大宝,到时候杀了兄弟抢了弟媳的事难保不会干出来。皇后难道不知?那还想让二皇子娶秦婉是什么意思?兄弟本来就不睦,到时候恐怕斗得更凶狠了,秦婉是祸水啊!   皇后想把这个祸水留在皇家?皇帝感觉索然无味,从皇后宫中离开,再找了美人来弹琴,舒缓一二。   *   过了半个来月,秦婉去参加太后的寿诞,太后寿诞放在定安城北的皇家别苑里,大□□三百余年,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大地主圈地越圈越多,底层的老百姓日子越来越难过。老百姓没钱,国库就收不来银子,可就是这样,太后的寿诞绝对不会含糊,钱从哪里来?无非就是边军的军饷,百姓的赋税。   园子经过两百多年持续的修缮,气势恢宏,与百里之外,饿殍千里的景象完全不同。   天气已经热了,宫里也通知了,在别苑不用拘谨,不必大妆,只要陪着太后热闹热闹。   也是巧了,秦姝的马车就跟在秦婉马车后头。   因此一前一后到达别苑门口,环儿撩开车帘,秦婉从车上下来,太后生辰自然要穿得喜庆得体。头上金钗宝珠,身上绛红色的宫装,配上脖子里的宝石璎珞,腰里环佩琳琅,通体富贵逼人,珠光宝气。   秦姝自然也不敢再穿那仙气的白色,钗环不少,一身红裙,合乎今日的场面,只是身体单薄穿在她身上总归没有那等风姿。   秦婉见她,对她浅浅一笑:“姝妹妹,请!”   秦姝见她恨得银牙咬碎,在这等场面却也只能耐下心头之恨:“大姐姐,请!”   两人并排往前走,这个背影就更加对比明显,秦婉的头发乌黑浓密,此刻垂及腰际,秦姝这些日子身体不好,哪怕是将养了好长时间,头发有些枯黄。   后头跟着的人见了,难免生出感慨,谁说的秦氏双姝?两人能放一起看吗?   其实实在是秦婉经历了这么多世,养出了那等气势,哪里是这个年岁的小姑娘能比的?   在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园子,园子占地太大,从这里到太后所住行宫,还要四五里路,宫里派了马车过来,到了行宫那里,下了马车,前边一片,在这样的夏日凉风习习,一年到头也就皇帝家能过来享用。   宫女过来带着两人一起踏入太后所住的宫里,进入正殿,太后满头霜华,白白胖胖,慈祥和蔼。边上世家外命妇和高门贵女已经来了不少,皇后也早早站在那里,跟太后在说话,此刻浅笑盈盈看着秦家姐妹。   秦婉和秦姝依次见礼,按理说秦姝是太后的长孙长媳,定然是受到更多关爱,可太后却是对秦婉招手:“婉丫头,快过来!”   太后是真心喜欢秦婉,毕竟没有英国公当年舍命一路相护,她这个儿子也回不来,也成不了皇帝,她一个宫妃,到现在死在哪个角落都不知道了。   “这些日子可还好?”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   “那就好。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这孩子啊,也倔!”太后轻轻点了点秦婉的额头。   “我找了个画师,给娘娘画了一幅观音图,又请了云翔寺的□□大师开了光。愿观音大士保佑娘娘长命百岁,健康顺遂。”   “还不请过来?”   宫女把观音像展开,观音大士眉如弯月,凤眼修长,玉面带温润,净瓶甘露斜插垂杨,当真是宝相庄严,普度众生之像,不由得太后念了一声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太后看着观音像,十分喜欢,对皇后说:“还是婉丫头最贴心。”   靖王生母王贵妃和何将军的夫人,还有何家的两位小姐,从外头进来:“娘娘在赏什么呢?”   “婉丫头给哀家请来一幅观音像,你来看看。”   王贵妃已经三十五六,之前跟着皇帝在外边吃过苦,嘴角和眼梢都有了皱纹。虽然美貌不在,恩宠都不在了,人却在,虽然美人如过江之鲫,但是能和皇帝忆苦思甜的,也只有她了。加上还有个能干的皇子傍身,她在这个宫里地位超然。   “这位画师的观音像实在传神,妾也想请一幅呢!”   太后笑看着从外头进来的季成遥:“这有何难?让老二给你请一幅。”   季成遥过来请安,见秦婉站在太后身边,眼波流转,一双妙目,不过对他一顾,又状似不在意地瞥了过去,将将让王贵妃看见。   秦婉扫了季成遥这么一眼,又看向何家那位有意与二皇子议婚的千金,也不过是一个眼神,却是带着一丝丝的挑衅。   何家那位妹子,将门虎女,见秦婉这般做派,又想起她和二皇子的传言,想着自己到手的王妃之位可能就飞了。看向她简直如临大敌,白了秦婉一眼。   让人将观音像供奉在后边山上的佛堂,太后抓着秦婉的手,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叫,甚至还说出了:“你这个孩子,要是有什么心里不舒坦,找人说就是。难道不能找哀家?”   秦婉淡笑:“哪能事事找您,打扰您清修。”   太后看了一眼边上套着一身宫装,却没有半分喜庆味道的秦姝,故意说:“哀家还等着你敬茶,没想到……”   这话说出来明显是嫌弃秦姝,在这般场合被嫌弃,有太子妃的头衔又如何?   皇后看了一眼王贵妃和何家母女,又看了一眼季成遥,转头对太后说:“娘娘要婉丫头给你敬茶,不是还有机会吗?”   皇后抿嘴笑看向季成遥,季成遥还没反应过来,见秦婉用团扇掩面,低头含笑娇羞,这个女人,这个表情让他……蛋疼。   季成运踏进殿门看到的就是秦婉对着季成遥,一副春情荡漾的表情,心头怒意又起。   秦婉的样儿实在鲜活可爱,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更何况确实,秦婉在满殿的莺莺燕燕里,都是最光彩夺目的存在。   皇后之前就想着要把秦婉配给靖王,这样就可以断了何家和靖王联手的路,所以此刻见秦婉有意,立刻再接再厉:“娘娘,您看呢?”   太后一看,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她也不希望靖王去娶何家姑娘,以后都是麻烦事儿。如此倒是和皇后走到一条道儿里了,连连点头,往心里去,想着等下跟皇帝说去。   王贵妃陡然变色,又不能当成反驳太后,何小姐暴脾气已经忍耐不了,若非何夫人一直拍着她的手。   皇帝一到,看见秦婉陪在太后身边,有说有笑,又看边上的人表情各不相同,过来扶着太后一起摆驾入宴。   “皇帝。”   “母后。”   “方才皇后说,婉丫头虽然和成运退婚了,可成遥不是至今未有婚配吗?不如?”太后轻声对皇帝说,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太妙了。   皇帝看向秦婉,只见她时不时看向老二,老二在这个场合,眼神躲闪,看起来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又看季成运半点眼神都不给秦姝,一直粘在秦婉身上,再看秦婉,这等绝色姿容,满园娇娥,何人能及?祸国妖女!   “母后,此事再议,今日就陪您热闹热闹。”皇帝含糊过去,却把秦婉落在了心里。   秦婉虽然不是太子妃了,不知道是皇后故意安排,还是太后有意,把她放在和秦姝并排,秦姝脸上胭脂调和出的气色与秦婉脸上天然的桃花色差别太大。   在场人大多暗笑太子的丢了凤凰捡了只草鸡,季成运心里,哪里是捡了只草鸡,简直就是捡了一只麻雀。   白氏的事情传遍京城,秦姝在这样的场合坐立难安,加上不被太后喜欢,皇后也只是淡淡应付于她,之前与她交好的公主贵女,也都对她敷衍了事。   毕竟秦姝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哪里忍得住?脸上的难堪表现出来,越发让季成运面子全失。 第22章   午宴之后,陪着太后看戏,太后招了秦婉过去,让她点一出,秦婉笑着点了一出《凤还巢》。   这个戏讲的是一对姐妹,妹妹看上姐姐的未婚夫,将姐姐未婚夫夺了去,后来姐姐嫁给一位男子,没想到这位却是这家大户人家流落在外的嫡长子,夫妻双双归来。   这一出戏,秦婉相信所有人都应该都明白她的野心了吧?   除了蛋疼的季成遥,可越是他不信,他越是控制不住看向她。秦婉羞羞答答地对他回以微笑,太子殿下的脸越来越黑了呢!   这出戏唱完,接下去是一出热闹戏,秦婉中途起来往外走走,季成运立马离席。   秦婉往满塘荷花那里走去,被季成运追上:“你真想嫁给他?”   秦婉看向他,远处皇帝的人定然盯着,她低头:“殿下,请慎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婉儿,孤保证娶她之后,不碰她一根手指头,好不好?”季成运低头温柔地说,“你等我,行不行?”   秦婉断然拒绝,“殿下,你我早已无缘,请殿下莫要再纠缠于我。”   季成运满脸无奈:“婉儿,孤心中只你一人,别人不会珍惜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秦婉带着淡淡的遗憾:“我自幼被聘为你的妻,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行差踏错。每每想到能与你长相厮守,心头便是一阵甜蜜,只愿那日早些来临。直到你抱着秦姝出现,我明白过来,你心中终究是权势更为重要,自己终究是错付了。既然如此,嫁给谁不是嫁?与你还有那些纠葛,不如干脆找个人合作。”   “孤若是与秦姝退婚?”   “退婚?季成运,白氏出了那个事情,秦贺永的价值大不如前,你此刻退婚在我看来,不过是为了止损,换个更好的选择而已。”秦婉笑,“在我眼里也不能有任何改变,我意已决。”   季成运踉跄而走,秦婉坐在凌霄花架下,看远处湖光山色,听见脚步声传来。转头却是秦姝哭花了一张脸,浑身发抖。   秦婉站起来,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听秦姝:“秦婉,你不得好死!”   已经不得好死过一回了,还会重复老路吗?   秦婉缓缓走回去去,戏台子上小猴儿们上蹿下跳,一只猴儿偷了一颗桃,翻身跳下,捧到太后跟前,献上了桃子,太后特别高兴,皇帝往她这里扫了一眼。   秦婉从边缘走进去,身边刚好是裴家母女,裴家这个簪缨世家,原本该是坐在前头,可惜如今出了那么个败家子,而且还是独子,把家败得都快不剩什么了。被邀来参加太后寿诞,送出来的礼物之寒酸,也是让人开了眼界。   今日来的人,谁不可怜他们家,又不免背后悄悄笑话他们家。养儿如此,当真不如去死。偏生一家子就这么一棵独苗,还舍不得他去死。   裴家母女也有自知之明,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安安静静地坐着看戏。秦婉从她们身边走过,裴二姑娘端庄秀丽,比秦婉不过小了一岁,也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有这么这个败家子哥哥,还有谁敢上门提亲。   好多人替裴家大小姐庆幸,幸亏她早些年订下的亲事,去年世子爷刚刚回来,败家还没败得这般声名远播的时候嫁了出去,随着夫家离京到任上,还算是得了个好归宿。   秦婉流云广袖,随风飞舞,被裴家姑娘头上的鎏金簪子一勾,衫子轻薄,撕拉开了一条口子。   裴蕴转头,头上钗子落地,也没来得及顾及秦婉的衣衫,只管捡自己的钗子,家里已经被哥哥给败得值钱货都快都没了。   今儿出来送太后的礼物还是从娘亲嫁妆里掏出来的,今年都没有新添过首饰,这一件还算是自己拿的出手的,这么一想裴蕴心头难受,低头想要心疼地要哭出来。   定远侯夫人站了起来对着秦婉陪笑:“郡主,着实对不住,等……”   她想说什么,可看着秦婉身上的外衫,薄如蝉翼,近看有着如珍珠一般温润的光泽。裴家现在虽然被儿子快败干净了,可人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那里会没有眼力?刚要出口想要赔,想想自家的情况,衣服不是赔不起,只是赔起来实在有些吃力,不过是犹豫了一下,没有立马开口说赔,一下尴尬了。   秦婉挑眉一脸鄙夷看向裴侯夫人,却又立马收敛了表情,摆出一副温婉的样子:“夫人客气,是我的不是,从这厢穿过,倒是让裴家妹妹的簪子掉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看见秦婉的表情,只有刚刚听暗卫汇报的皇帝,盯着秦婉这个祸水。装,就装吧!   秦婉从中穿过,跟太后告了罪,又进去换了一身衣衫出来,一改刚才浓烈的艳色,温婉柔雅,又是一番风情,让人恨不得以为她是故意扯坏了衣衫,就是为了去换这一身出来,好让人晓得她的天姿国色。   皇帝更是这么认为,他看向坐在角落里裴家母女,心头有个想法……   寿宴结束,各自回了城里,裴家母女上了马车,裴蕴看着手里的鎏金钗子露出了里面银色,心疼得不行,横看竖看。   裴夫人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头酸涩,自己也是高门嫡女,没想到今日在宫宴上这般难堪,心里头的怨气太多,回到家里,看见侯爷还在逗家里的鹩哥,气不打一处来。摔了竹帘子,往屋里去,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侯爷忙往里走,在她身前蹲下:“娘子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都怨你!当年我就不肯把阿曦给那道士带走,你偏不听,如今阿曦成这般,我们一家子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不说,今日阿旭刮破了那秦家大小姐衣衫,我都不敢应承一句赔人家钱财。阿蕴的一根鎏金钗子摔坏了,我也不敢说给她再添一支。跟你过日子过到这个份儿上,真是脸面里子都没了。”   裴侯爷不能说,有些事情他得忍着,从老侯爷跟他商量送孩子离开,这些成了他心头不能言说的秘密,他站起来搂住夫人:“阿敏,是我不好,让你过这样的日子,都怨我。”   裴夫人是越想心里越是难受:“怨有什么用?阿曦都十九了,过年就二十了。满京城我托人问了,只要不缺胳膊少腿的大家姑娘,都能相看,最后呢?哪家都把咱们家当成是瘟神。堂堂侯府嫡子,连个媳妇儿都找不到。连个庶出的小姐,都没人愿意嫁。还有咱们家阿蕴长得这般好看,都没有人来问过一句。难道真要嫁那种商户?换几个银子?”   “再等等,好不好?”侯爷除了拖延没有其他办法。   裴曦在外十几天,今日回来,进来给父母请安,站在廊檐下听见母亲在那里一边哭,一边骂他爹。   要不要踏进去?   “我看那秦大小姐,刚开始脸色……”哭了一阵儿,裴夫人拿自家夫君也没什么办法。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他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也没有什么妻妾。一想起当年他执意把孩子送走,她又开始伸手打他。   听见秦婉两个字,裴曦额头青筋跳了跳,这个姑娘他算是认识了,步步算计,可不能将这件事情等闲视之,谁知道她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转头他立马出府,华灯初上,赌坊与花楼此刻最为热闹,裴曦一进门,被赌坊的伙计迎了进去,上了二楼。   裴曦上了二楼,经过密道进入一个院落,往主位上一坐问:“宫里寿宴怎么回事?最近皇帝和太子,还有靖王那边做了什么,细细跟我说来。”   听了几个人的汇报,裴曦靠在椅子里细细想了又想,这群王八羔子,夏日淮河暴雨如注,河道破溃,良田变成泽国,饿殍千里,在这里为了个女人斗来斗去。   等等?裴曦开始细细琢磨,皇帝、太子、靖王、皇后、秦婉之间的关系,作为时常碰瓷的货,秦婉被妹妹的钗子割破了衣衫,引起皇帝的注意,秦婉为什么要碰瓷自家妹妹?   不好!裴曦一下明白过来,她难道想要让皇帝把她嫁给自己?   裴曦换了衣衫,出了这个院子,他得去找秦婉,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了,推一下基友弗夏的预收《王的宠后》,   城碟之下,万军逼城。   穆王以小夭为质,欲换回于他挚爱的樊姬;   穆王知晓,小夭乃秭国长公主,秭王长姊。   只是他却未料,当看到秭王那柄冰冷无情的箭矢穿透小夭胸膛的时候,   他一贯冷矜的眸光竟一寸寸碎裂开来……懊悔痛苦瞬间将他湮灭……   *   她是秭国长公主,凭一己之力撑起凋敝秭国半爿江山,只为将江山顺利移交给久病孱弱的幼弟。   她隐姓埋名屈身穆王身畔,只为寻找失散的幼弟,助幼弟重返王庭。   她自以为理智,坚韧,未料仍然为他所吸引,一步步沉浸在了她柔软的情网里……   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是个笑话,命中最重要的两人   一个以她为质,来换取他宠姬的性命   一个往她胸膛送入了冰冷的一箭……   「阅读提示」   ①男主前期有姬妾,后期独尊一人;男主不爱其他女人,只爱女主。   ②女主天下第一美,前期易容了。   ③有甜有虐,虐的部分其实不多,HE 第23章   秦婉回到家, 泡了个澡,燃了驱蚊的香,靠躺在罗汉床上翻看闲书, 下头冰鉴里放了一块修真界的万年冰晶,不过拳头大小的东西,就能将室内的温度降了个七八度, 十分凉爽。   外头更鼓阵阵,三更天了,秦婉站起来, 大约自己是高估他了,毕竟才二十不到的少年, 没猜出来也是正常。   刚刚合上书, 听见一声蜂鸣, 秦婉看了一眼警示器,哦吼, 来了?   自从季成运跑进来之后,秦婉在整个府邸做了布防。她伸手将防控关闭, 让某人可以顺利进入。   外头树影摇动,秦婉:“进来吧?”   裴曦没想到秦婉会这般警觉,从窗外翻身而入。   秦婉看他一身夜行衣, 蒙着脸,烛光下,那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她。   秦婉摆出女儿国国王邀请御弟哥哥欣赏国宝的样儿, 一只手撑起,长发铺散,斜靠在罗汉床上,脸上五官无一不精致到了极致, 一双美目正含情注视着他,透过身上的白色绸缎衫子,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绿色的肚兜,一条同样料子的长裤,贴在身上,她那水蛇一样的姿态,那妖娆的身段纤毫毕现,粉嫩圆润的玉足,就在裴曦的眼前。   看她一脸闲适,任由他欣赏的样儿,根本没有把男女大防放在心上,不知道是她艺高人胆大,还是说她压根在他面前没有男女大防?裴曦猜到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并且把自己几次出现都联系了起来。可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在她面前泄露的底细?   秦婉托着腮,看他,声音婉转娇柔:“看够了没有啊?”   裴曦一下子反应过来,脸热辣,心猛跳:“起来,套件外衫。”   秦婉慢条斯理撑着起来,头发滑落,修长雪白的颈子往下,对襟衫子里头,翠绿肚兜没能完全遮住那一片雪白,裴曦侧过头去,非礼勿视。   看他一副正经的样儿,秦婉抱怨:“三更半夜,闯人闺房,我不嫌你无礼,你倒是嫌我穿得少,真不知道是何道理?”   裴曦噎着一口气,不想与她分辩,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半分正经过,知道夜半三更,看见有男人闯闺房,她这一副什么表情?   秦婉站起来,身姿曼妙,伸手拉起架子上的一件外衫披上,再走到他面前,伸手要扯下他脸上的面巾,被裴曦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死鬼,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得。在我面前蒙什么脸?”秦婉被他握住手,索性柔若无骨地往他身上靠了过去,贴在他的胸膛上,“今日来找我,是不是听了太后寿宴上的事?”   裴曦将她推开,谁知道她这人没羞没臊,贴得太紧了,那一股子的馨香,哪怕房间里很凉爽,都让他冒出汗来,他只能往后退一步。   她都这么认了,再遮面就没意思了,将脸上的面巾揭下,露出了那张俊美的容颜,秦婉伸手要摸,被他抓住手腕,裴曦跟秦婉摊开来说话:“你处心积虑,要嫁给我?”   秦婉轻轻推了他一下,给他抛了个媚眼:“先去坐下,我们慢慢聊?”   “不必!”裴曦站在那里,“我站着吧!”   “那你走吧!半夜三更找人聊天,摆出一副特别正直的样儿来,给谁看?”   秦婉嘟嘟囔囔,双手解开外衫,脱下来往衣架上一挂,坐在床上:“我要睡觉了,你好走了。”   裴曦估摸着,她还真能当着他的面,躺床上睡觉,深吸一口气,去罗汉床上坐下,那个坐相哪里有半点纨绔样儿?这是比唐三藏还难勾引了?   想想人女儿国国王还能引得唐僧头上冒汗,自己扑上去,这个混账也就把她当成个蝎子精,估计能一把推开。   秦婉站起来套上外衫,趿拉着鞋,打开冰鉴,中间是一块在烛火下冒着凉气的冰晶,边上则是她镇着的凉茶,端了两盏起来,放在罗汉床的小茶几上:“趁凉吃,这玩意儿最是解暑,外头热吧?”   说着伸手给裴曦递上一块帕子,裴曦不接她的帕子,这屋内异常清凉,此刻他身上的暑热已经解了大半,只端了那沁凉的茶,喝了一口,从口中一路凉到了胃里,夏日里很是舒坦。   “你处心积虑要嫁给我,难道还真是为了我这个人?”   秦婉斜靠在那里,端着茶盏,笑看着他:“不是为了你这个人,还为了什么?”   “不信!”裴曦说道,“我哪里值得你下这般苦功?”   秦婉放下茶盏,双手托腮,烛光下,美人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怎么就不值得我下苦功,你看你坐在那里,我看着就赏心悦目,心神荡漾。”   她那如花美貌,嘴里说出这等言语,裴曦脸上全是热气:“秦婉,咱能好好说实话吗?”   秦婉也很无奈,她真的是说实话了,可人家就是不信怎么办?人生艰难,那就挑他信的说吧。   “你既然能猜出,我在兜着圈子嫁给你,定然也能猜出,我嫁给你的理由。不如你先说说看?”   “为了躲季成运,也为了避开季成遥?”   秦婉放下茶盏:“季成运让我恶心,季成遥?”   “那不是个东西。”裴曦认可,那天听季成遥说让秦婉给的投名状是把人给他,并且给他生一个孩子。裴曦就想拔拳头揍人了,幸亏后来秦婉把人给那个啥了,否则还真难让他克制住去暴打他一顿。   “所以啊!再说了大陈朝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就算是出一个明君,也很难挽回局势。这么多年,皇族宗室占了多少田地银子,那些门阀大户有又占了多少?百姓想要吃口饭有多难?与其去烂货里挑一个比较不那么烂的,不如与你一起?”   “你也不必嫁给我,只要你……”   “我总归要嫁人的,否则你认为季成运会消停?”秦婉问他。   裴曦想着季成运对秦婉的那种态度,也知道她处境艰难,低头沉吟:“行,我知道了。这个婚我成,你我虽然成婚,我俩只做挂名夫妻。你以后也不必对我这般,你放心,我定然尽我全力,护你周全。”   这话把秦婉给气的,她用得着□□他,来保全自身吗?   秦婉站起来,一把将裴曦扯了起来,裴曦不知道这个女人发什么疯,只是被她给扯了起来,站在那里,他仔细想着自己说得不对吗?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竭尽全力。   秦婉伸出玉色手指戳着裴曦的胸膛:“裴曦,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献身给你,求你护佑啊?你脑子想什么呢?求你护佑个屁,老娘只是馋你身子!”   裴曦被这句话给弄得狼狈不堪,心头怒气翻滚,强制让自己好好跟她讲道理:“秦婉,我跟你说清楚,虽然我答应你,跟你成婚,有些事情你别做梦。”   “行,这话就放在这里了。要是有一天,你想跟我在一起了,记得给我跪搓衣板。”   想想那辈子,这个混账把她娶回家,依旧是一副纨绔子的模样,天天出去走狗斗鸡,流连赌坊,她求他收心,逼他上进,怎么都没用。暗自落了多少泪?直到他来救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原来是那般的英雄人物,就是那样了他还不肯和她在一起。   她知道,他想要给她留一条活路。若不是自己鼓励自己不能害羞,缠着他,估计到死他都不会碰她。可真碰了,那个黏糊劲儿,那个疯劲儿上来,那时候她是真娇弱,被他给……   真想好好捶他的胸,大骂几声:“你个王八羔子!”   裴曦看着这个女人,确实国色天香,那又怎样?谁会喜欢这么恶劣的女人?裴曦:“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裴曦说完,转头要走,秦婉叫他:“等等!”   裴曦站在那里问:“干嘛?”   秦婉走过去从匣子里拿出一张银票,又要抱到他身上,被他扯开。秦婉:“江淮发大水,派人去湖广收购米粮吧。”   她连他在做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裴曦看着她,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你的事情我全知道,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告诉你,你是自己亲口告诉我的,你信不信?”   “鬼才信你!”知道她刁滑,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裴曦看着手里的银票:“我给你打个欠条,连带之前八千五百两,到时候一并连本带利还给你。”   裴曦去书桌上提起笔要写欠条,秦婉站在边上看他磨墨,提笔写欠条,她说:“你好好算算,什么时候到十万两。”   正在写字的手一抖,裴曦侧头看秦婉,咬牙:“秦婉!”   秦婉点头:“嗯?难道你想赖账?”   裴曦写好,签下了大名,按下手印,这才说:“这个有个前提,我还不上了,到时候……”   “记得肉偿!”秦婉说。   裴曦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跟她计较,以后日子还长,千万不能被她给气死。   “我走了!”   秦婉看着他:“夫君,走好。”   裴曦听见这个称呼,青筋又跳了两跳,刚要爬上窗户,停在那里,有些犹豫。秦婉走过去仰头看他:“夫君是不是舍不得娘子我呀?”   裴曦被她软糯滑腻的语调给弄得地,脸涨得通红,正色:“你既然能知道我的底细,想来也能探听到别的事情。我这个时候冒然给你个人,是不是?”   秦婉立刻反应过来,他是要把梅花那个丫头给她了:“要,咱俩谁跟谁啊?我对你敞开心扉,不怕你打听。放过来吧!”   这也太猴急了吧?裴曦定了定神:“走了。”   秦婉将手放在唇边给了他一个飞吻:“夫君,好好睡觉哦!”   裴曦听见这句话,一脚踏空摔了下去,护院听见立刻冲过来,秦婉在那里骂:“哪里来的小野猫,扰人清梦?”   秦婉在窗边拍着嘴,往下看,见裴曦一张嘴在那里无声地抽气。要死的!前两天她把一盆脑袋那么大的仙人球给放窗户底下,让它接受雨露的滋养,秦婉对那些护院说:“这里没事儿,你们去别的地方巡查。”   护院离开,裴曦爬起来,胳膊上被树丫刮开了衣衫,屁股把那一盆仙人球给坐烂了,秦婉不知道该心疼夫君还是心疼仙人球,略带兴奋地轻声问:“夫君要不要进来,娘子给你把刺儿给拔了?”   裴曦恨恨地看了一眼秦婉:“不用!”   秦婉抽出帕子捂在脸上:“夫君好无情,娘子好伤心。”   等她帕子放下,裴曦已经爬墙出去。   裴曦回到小院,有些……惨不忍睹,叫来自己的兄弟,给他处理屁股上的仙人球的刺,自家兄弟给照了烛火,给他拔刺:“头儿,哪个王八羔子把你给搞成这样的?”   裴曦一拳挥过去:“什么叫搞成这样的?”   那兄弟被打了一拳,另外一个兄弟,去拍了拍那个兄弟的肩:“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些寡妇为了避免登徒子爬墙,在墙角放上仙人球,这种事情不是明摆着吗?”   “放屁!”裴曦怒吼,想着那个女人一脸兴奋,兴致勃勃想要给他拔刺儿,他心头一个恨,天底下哪里来的这么混蛋的女人,师傅说得没错,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等屁股上的刺儿给拔干净了,裴曦换了衣衫,吩咐:“把梅花叫来,我有事情交代。”   一个圆脸微胖的小姑娘,探头叫:“大当家,找我?”   往椅子里一坐,屁股上那个刺疼,皱眉:“嗯,你以后去秦府大小姐身边当差,她若是要知道京城一些人家的动向,都可以告诉她。我们这里的事情,就不要跟她说了。”   梅花有些不乐意:“那种大户人家的小姐,我伺候不来。”   “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梅花一脸不情愿地离开,等梅花一走,裴曦又吩咐:“明天去侯府,说我欠了万两赌资,让侯府还钱。”   俩兄弟看着裴曦,挠了挠头:“头儿,这样是不是会把夫人给逼上绝路啊?”   “你们就这么干。”   俩兄弟看着裴曦,果然是要做大事的,对自己亲娘都能下这么狠的手。   第二天一大早,各家府邸的大门还没打开,一帮子人凶神恶煞一般敲响了侯府的大门,等侯府的人出来,才知道小侯爷在外欠下两万两的赌债。   裴夫人一听这话,跌坐在椅子里大哭了起来,侯爷搂着她,一句句地劝慰,裴夫人说:“随便你们,把他杀了,卖了都行!”   侯爷舍不得这么一根独苗,拉下脸来一家一家亲眷求过来,总算是凑满了两万两给赌坊送了过去,裴夫人大哭之后,收拾东西,带着女儿上了车,说是要到城外的庵堂里出家做尼姑,反正女儿也嫁不出去,一起吧!   这么一来又是让满京城看了裴家一个大笑话,不过自从裴曦回来,反正裴家的笑话时常有,大家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梅花穿着布衣布衫去到忠孝郡主府上,一进来就被领到了郡主跟前,看见长得跟天仙似的郡主,卷起袖管,正在刷酱料,翻面儿嘴巴里说:“珠儿,把梅花带进去,让她放了东西过来一起吃烤串。”   梅花走在郡主府,珠儿叽叽喳喳跟她说了一路,等她放掉了东西,到园子里,秦婉递给她一串烤羊肉问:“自己加辣椒面儿。”   一口滋滋冒油的肉串儿,梅花对这个差使爱了。   *   又过了几日,皇帝带着儿子们去避暑,本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围猎,打上几个兔子狐狸的事情,没想到闹出太子和靖王拔剑相向,靖王手臂负伤,太子跪在皇帝面前:“父皇是儿臣之错。”   “你到底要为了那个女人闹到什么样的程度?”   季成运低着头:“父皇容儿臣与秦姝退婚,儿臣还是要娶秦婉。”   “你疯了!”皇帝站起来,“你是一国储君,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怎么能做?”   “儿臣求父皇成全。”   “除了秦婉天下女人随便你挑。”   季成运跪在地上,皇帝过去一脚踹翻了他,心头火起,叫人来草拟了圣旨,季成运听见皇帝要把秦婉嫁给裴曦,跪在那里膝行过去:“父皇,儿臣求父皇成全。儿臣今生非婉儿不娶。”   皇帝低头看向他:“你做梦!”   圣旨拟定出来,皇帝盖了章,连皇后太后那里都没有打个商量,派了太监立刻出宫宣旨。   裴府,侯爷媳妇儿跑了,儿子又管不了,一个人坐在廊檐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跟着家里那只鹩哥说话。   满头白发的老家丁,佝偻着背走进来:“老爷,宫里来了内官大人,宣圣旨了。”   侯爷连忙站起来,去迎接太监,也不知道是什么旨意,他这个闲散的侯爷除了逢年过节上头赐下一些分例之外,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旨意了。   那个宣旨太监在门口跟侯爷行了礼,跟着他一路往侯府里走,裴家是开国元勋,后来又为大陈抛头颅洒热血,一代代人的功勋,换了偌大的府邸,看着里面没几个伺候的下人,都是些年过半百的老人。家里墙上挂的画都没几张,大约除了这个府邸,家里都没啥子钱财了吧?   走到廊檐低下,听见那个会说话的鹩哥大骂:“你个小畜生,我裴家三百年根基,被你毁了……”   从鹩哥嘴巴里说出这样的话,侯爷拿起小竹竿,叫:“闭嘴!”   “让我去死了也就干净了。省得哪一天流落街头……”鹩哥还在学说话。   从一只学人说话的扁毛畜生嘴里说出来,当真是异常凄凉。   侯爷一个人跪下接圣旨,听见皇帝把英国公嫡女,忠孝郡主秦婉赐婚给自家儿子的时候,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大,双手愣愣地接过圣旨之后,半晌之后哈哈大笑:“裴家有救了!”   太监提醒他:“侯爷,快领旨谢恩。”   连连磕头:“老臣叩谢圣恩!”   说完连忙进去换了衣衫,出了侯府的门,要进宫谢恩,进宫之前在大门口对着家中的小厮说:“快去赌坊,把那个混账给拉回来,就说陛下给他赐了媳妇儿了。”   得了侯爷的命令,小厮欢喜地应下:“哎!”   而另外一边秦婉这里,正在水榭里乘凉吃瓜,听见要接圣旨,匆匆忙忙出来跪接,听太监念完圣旨。   她瘫坐在地上,仰头:“不可能!”   “郡主娘娘,跪谢隆恩吧?”   “我不信!”秦婉眼里含着泪光,“凭什么把我嫁给那个纨绔子?陛下是我爹爹的兄弟,他认我为义女的啊?他怎么能把我嫁给一个纨绔?”   “这是陛下亲口下的旨意,老奴来颁旨。您不接也得接啊!”老太监就知道这事儿不好办。   秦婉接过圣旨,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声响,泪流满面,环儿过来拉她:“姑娘,起来吧?”   秦婉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她上了车马,两个丫鬟一直在安慰她:“姑娘不要太过于伤心,小侯爷虽然有些混不吝,可好歹长得比太子还好看,总算是有一个长处不是?”   秦婉靠在车厢壁上:“我也是这么想的。”   珠儿一时无言,环儿:“姑娘您不会是挺满意这个夫君的吧?”   “这个咱们私下知道就好,要不然皇帝收回圣旨,我还嫁给谁去?”秦婉搂着两个丫头,“嫁给季成运或者季成遥,天天跟秦姝这样的女人,搞来搞去,你们愿意不?”   “可不是吗?我听隔壁的绿意说起太子杀两位教习姑姑的场面,听听都吓死人了。”珠儿一脸恶寒。   环儿问:“那小侯爷不是个败家子吗?”   秦婉笑着:“那我就让他败,看他能败成什么样儿。反正你们只要装出我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就好?”   “嗯嗯,姑娘放心。您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秦婉捏了捏珠儿的脸:“好。”   马车到了宫门口,要去见太后,没想到宫门口碰上了裴家的马车,侯爷从车子上下来。   侯爷还笑着要跟她打招呼,秦婉拉长着脸不理睬人,侯爷讨了个没趣儿,侯爷摸了摸鼻子,对着里头出来的太监陪笑,太监带了他进去。   秦婉等在门口一脸焦急,着急上火。一辆马车停下,何将军的夫人和何小姐从马车上下来,那何小姐走到她面前,讽刺地看了她一眼:“郡主娘娘,恭喜得了如意郎君。”   何小姐笑得好生开心,秦婉提醒:“你可以少吃点糖了,后槽牙都蛀空了。”   何小姐闭上嘴,翻白眼,被何夫人拉过去:“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已经被陛下厌恶的人。”   何夫人带着何小姐进了宫,秦婉还在宫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季成遥下马上上下下扫过如热锅上蚂蚁的秦婉,笑一声:“这下知道着急了?”   秦婉看向他:“你是不是闲的蛋疼?”   季成遥噎一口,进了宫里。   秦婉等得满头是汗,才等来了太监领着她进宫,宫门口秦婉因为走路太着急,还差点被门槛给绊倒,一见太后,她就扑到太后膝前:“娘娘,陛下怎能将我嫁给一个纨绔,娘娘,若是嫁给一个纨绔,婉儿的一生可就毁了啊!娘娘要替婉儿做主啊!”   秦婉哭得梨花带雨,太后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下这种旨意,她倒是想过要把秦婉给老二,可皇帝不乐意,也就算了。那满京城的青年才俊,好好挑一个给她不就好了?好歹也是秦贺昌的遗孤,怎么能亏待了呢?现在把她嫁给裴家那个败家子,这算什么?   太后也是不太舒服,可皇帝下了圣旨,太后总不能说皇帝不对吧?只能安慰她:“你往好处去想,裴家至少也没有其他人家家里那些事儿。裴家历来只娶一房媳妇儿,不到四十无子不纳妾。”   秦婉哭得打了个嗝儿,断断续续说:“娘娘,可他不上进啊!”   “男人,缺个女人管束,兴许能变好?”太后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往好的方向说。   太后安慰了秦婉许久,宫女来报:“娘娘,王贵妃到了。”   “让她进来。”   王贵妃摇着扇子,从外头进来,给太后行了礼。   低头看秦婉跪在地上,拿着帕子哭,贵妃说:“哎呦,郡主啊!你也别伤心了,陛下倒是在本宫面前提过一嘴,把你嫁给裴世子,是因为裴家也是功勋世家,如今世子爷年幼不懂事,若是娶了没什么本事的姑娘,那裴家可就真的完了,可若是娶了你,以你之能,定然能够让裴世子浪子回头,到时候也算是救了裴家。”   秦婉带着泪,看向王贵妃:“若是他一直这样呢?”   “女人嫁男人,都是命啊!好歹这个裴世子的长相与郡主倒是极配的。郡主,你说是也不是?”王贵妃笑着说,一想起这个秦婉勾引她儿子,妄图嫁给她儿子,她就心头恨啊!现在好了,这个狐狸精嫁给那个败家子了,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秦婉抬头:“也是,我好歹是嫁,有的人只配纳。多谢娘娘指点迷津。”   王贵妃听见这话,心头怒火大起,她陪着皇帝走过酷暑寒冬,原以为六宫之主的位子已经是到手的鸭子,谁知道皇帝回来要稳固朝局,第一件事就是娶了背后有强大靠山的皇后,她的位分只能停留在贵妃上了。这一点是她心中的痛,此刻被秦婉揭开疮疤,心火烧起。   “你说什么呢?”   站在那里要骂秦婉,被太后打断:“好了,婉丫头。起来吧!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商量了。回去好好备嫁。”   太后之前还在安慰秦婉,听到秦婉什么妻妾的这种悖逆之言,心头不舒坦,她当年也不过是个贵人,不过是因为儿子逃回来承袭了皇位。原来这个秦婉不过是一直被精心教养,真的到了艰难时刻,就什么话都出来了。说到底是骨子里看不起她们这种当妾室的人。   太后脸冷了下来,王贵妃笑得眼角皱纹越发深刻:“郡主啊!好好回去等着嫁人吧!”   秦婉无奈告退,整个人看似浑浑噩噩地从太后宫里走出来,一路上手帕擦不停的眼泪,走到宫门口,珠儿和环儿扶着她上了马车……   有了王贵妃这张嘴,宫里就算是躲在宫墙上的那只猫都该知道这个消息了。   王贵妃笑得合不拢嘴,皇后却是感慨太可惜,要是秦婉和王贵妃成了婆媳,和太子妃成了妯娌,那才叫有得看了。   皇帝则是在听了一堆裴侯爷挖心掏肺的马屁之言后,自己都信了自己做的事情特别对。他坚信秦婉嫁给裴家,是个最好的安排。   秦婉这个原来要成太子妃的姑娘,一下子给了个败家子,这绝对是大消息,信息传播太快,京城公侯世家都知道了,林家小姐拍着桌子高兴,立马要了轿子去莫家做客,找了三五手帕交,组成了姐妹八卦团,把秦婉婚后的艰难困苦安排得妥妥帖帖,就静静等着真人演出了。   回头说,裴家的小厮奔跑着去找裴曦,进入赌坊,裴曦还在掷骰子,赌坊里人声鼎沸,裴家的下人贴在裴曦耳朵边:“小侯爷,陛下给您赐婚了。”   “什么?”   小厮声音大了点:“陛下给您赐婚了。”   “什么啊?大声点儿。”   “陛下,给您赐婚了!”小厮吼了一声,这一圈儿都清净了。   裴曦满脸不可置信,看向小厮:“赐婚了?赐什么婚啊?”   “给你赐婚,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忠孝郡主。”   所有人看向裴曦,天下第一美人配上这么个只有一张脸的纨绔子?这好白菜是被猪拱了吧?   唯独裴曦把骰子一扔,抓住小厮就骂:“赐,赐什么婚?那个凶婆娘?老子还要不要活了?”   裴曦一阵风儿似地跑回了家,冲进家里叫:“爹,这不是真的吧?陛下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把那个凶婆娘许配给我,爹您陪我去宫里把这个亲事给退了,我不要这个凶婆娘。”   裴侯爷大叫:“混账,居然敢对陛下不敬?陛下赐婚,怎么能让你随意退婚?你以为人家好好的闺女愿意嫁给你啊?满京城最好的闺女啊!给了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你还不知足?我打死你的不知轻重混账东西。”   侯爷追着裴曦跑,裴曦被侯爷抽得一边逃一边叫:“她哪里好了,凶成这样?我不要娶她,她爱嫁谁嫁谁去。”   说着跑到秦婉家门口,使劲地拍门,秦家的护院一看是裴曦,连忙进去跟秦婉禀报,过了一会儿。秦婉走了出来,看上去脸上没有血色,双眼红肿,了无生气。   裴曦初见她,吓了一跳,看见她微微挑眉,才略略放心,她这是装模作样呢。   “秦婉,跟我进宫去面圣,把咱们婚事给退了,我不要娶你。”裴曦在门口叫道。   裴曦咋咋呼呼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个小侯爷真是混不吝,他这种人能娶到秦家大小姐,那绝对裴家祖坟冒青烟了,还敢嫌弃人家?   秦婉看着他,一脸的生无可恋:“我进宫去退过了,就算咱俩当中谁先死了,你裴曦也是我秦婉的夫君,我也是你裴曦的娘子。抱着牌位也要成亲,退婚你不要想了。”   裴曦退后一步:“怎么可能?咱俩合适吗?你跟太子订婚这么多年,又想要找靖王,你真当我不知道啊?赌坊里都传遍了,现在就把你塞给我啊?我不要!”   秦婉停他这么说,整个人摇摇欲坠:“裴曦,你混蛋!”   侯爷追了过来,一把鞭子抽过来:“混账东西,满定安城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你这个混账,秦姑娘嫁过来是委屈了秦姑娘,你还敢这么说?”   裴曦任凭侯爷鞭打:“爹,凭什么要我娶她?”   秦婉走出来,伸手就是一巴掌,裴曦捂住脸,秦婉弯腰大哭:“滚!”   珠儿环儿出来抱住哭得声嘶力竭的秦婉,拖着她进了家门,梅花站在门口,对着裴曦翻了一个白眼:“呸,癞哈蟆吃到了天鹅肉,还嫌弃?不要脸!”   裴曦:“……”她到底是哪一边儿的?   这一幕多少人看了心酸,多少人落泪。不就是父母不在了吗?没有人护着吗?所以才会?这些不能还说,不可说,可又让人不得不说。皇帝所谓的生死交情,也不过如此吧?   西府里,秦姝早就派人在隔壁门口盯紧着,听见秦婉满眼心酸,真是高兴地手舞足蹈,笑到眼泪出来:“贱人也有今天,真是报应!”   秦婉嫁给裴曦这一辈子永远没有了出头的机会,永远没有办法跟她在争什么东西,只要她登上皇后之位,等季成运有了新的美人,忘记她,秦婉就是一只任由她踩踏的蚂蚁。   秦姝心里异常兴奋,季成运却是无法安枕,他想过要留下秦婉,想过登基之后将她纳入后宫,想过退了秦姝,换回秦婉,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道圣旨成了泡影。   刚刚想要翻,墙进入秦婉家的后院,却没有想到一开始就被人发现,秦婉走到墙边,他看着秦婉苍白憔悴的脸,很是心疼。却被秦婉一句:“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想让陛下一根白绫将我赐死吗?”   他一下子明白,他的父皇是因为他一直对秦婉念念不忘,所以才不顾和秦贺昌的兄弟之情,要给秦婉赐婚。是恨透了秦婉,果然他才是始作俑者。   想到这里他想起那个拆散他和秦婉婚事的东西,他无奈地从秦婉这里离开,换了个后院爬,爬进隔壁秦姝的院子,走进院子,听见秦姝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又是骂人贱人,又是很咒秦婉不得好死。   季成运就这么出现在秦姝眼前,秦姝一下子收住了嘴,额头冒汗:“殿……殿……下……”   季成运眯着眼,上次他砍杀两个教习女官之后,还没有派新的人过来。显然,她还没有吸取教训?   想想刚才秦婉满脸苍白,问他那锥心的问题,他都快心疼死了,这个贱人还在咒骂她早死?   季成运一把揪住秦姝,将她按在罗汉床上,:“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进去?”   再次看到季成运凶神恶煞的模样,秦姝已经连哭都不会了。季成运用手压着她的头:“你要是再想不明白,我可以用一杯毒酒让你睡着了好好想。”   秦姝被他压得几乎无法呼吸,更让她生死不能的是季成运的无情,她的心口如被一根根细针扎着一般,真想一下子去了,倒也干干净净了,可她又不甘,这么多年的渴望,马上要成功了,不能功亏一篑。   季成运将她放开,秦姝抖抖索索坐起来,在他面前跪下,双手攀着他的膝盖:“殿下……”   看着无论他踢也好,骂也好,都匍匐在他脚边的秦姝,季成运更是胸中闷塞,若是秦婉能?不,秦婉不能,他怎么会舍得秦婉匍匐在他脚下?   季成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秦姝,捏住她的下巴,今日心头的一股子邪火无法发泄,一把将她拉起放在自己腿上,对着服侍秦姝的几个丫鬟说:“滚!”   几个丫鬟如蒙大赦,两位姑姑惨死犹在眼前,退出去之前还有人,掩住了门。季成运抽开了秦姝胸口的系带,秦姝的对襟衫落地,露出里面的抹胸,秦姝身体颤抖,双手抱胸,仰头:“殿下,不可!”   “不可?”季成运伸手一把扯下她的抹胸,秦姝到底是娇养在闺阁的姑娘,一身肌肤欺霜赛雪,季成运眼神幽暗。一把将秦姝抱到床榻上,欺压了上去。   秦姝心头虽恨秦婉,却更想要讨好季成运,虽然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却也曲意承欢,渐渐让季成运得了些趣味,可就是在他刚刚兴致来了,秦姝低声啜泣,一声:“成运哥哥,轻些!”   让季成运如被雷劈过,瞬间对身下的女子没有了半点兴致,从秦姝身上下来,套上裤子,出了秦府,找了个偏僻的小河边,缓缓坐下。   秦婉小时候叫他“成运哥哥”,秦姝一直跟在秦婉身边,也学着秦婉叫“成运哥哥”,后来秦婉长大了再也不叫他那般亲昵的称呼,从稚嫩的小丫头,长大优雅从容的大姑娘。从粉雕玉琢到国色天香,她说她期盼过他们成婚之后,他何尝没有期盼过?   天下男子谁不是三妻四妾?她缘何就不能忍呢?在他心里,她就是能和他并肩而立的那一个,谁也不会越过她去,季成运枯坐河边……   秦姝草草承欢,心中如同针扎,密密麻麻的疼,难道她这样,都不如隔壁那个不把他放眼里的贱人吗?她什么都给了他,他还是想着那个贱人,秦姝扑在床上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 恋竹小妖《清穿福运太子妃》连载中,质量有保证哦!   本文文案:石榴树成精的花神在化形之际被一道雷劫劈到大清朝,成了当朝太子胤礽内定的太子妃。   皇太子聪慧过人、待人温和有礼,更是备受康熙帝的宠爱,作为内定的太子妃,她不知道遭受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可惜她们不知道这不是正史,而是一本男频爽文的清穿小说世界。   皇太子胤礽,作为男主上位第一个炮灰踏脚石,活不过三集,书本里作为他内定的太子妃,堂堂伯爵府的格格竟然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石榴不知道剧情,幸运的是她穿越的早、运气好,又能看穿男主的系统面板。   于是,剧情拐了个弯。   原本应该被废的太子胤礽重新获得了康熙帝的宠爱,男主六阿哥不但被抱离永和宫给安嫔抚养,且让疑心病重的康熙产生了怀疑,诸事不顺。   后来,   康熙帝:瓜尔佳氏出身贵重、贤良淑德,乃是太子良配。   太皇太后:有瓜尔佳氏在胤礽身边,哀家也能去的放心。   胤礽:孤从来不知道瓜尔佳氏这么喜爱孤,孤日后一定好好对她。   被大家夸赞独宠的太子妃瓜尔佳氏:我不过是想要报个恩,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24章   听闻秦婉当街大哭, 被丫鬟拖进府里。王贵妃高兴得心花怒放,在皇后那里请安,对着宫中的那些妃嫔说起了秦婉:“那真是落草的凤凰不如鸡, 她能不伤心欲绝吗?”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说起秦婉,高高在上的贵女, 从太子妃未婚妻,突然变成了纨绔子之妻。林良嫔乃是林六小姐的堂姐,她在宫里的日子全靠林家背后的支持:“娘娘, 好歹忠孝郡主也是顶着陛下义女的身份,难道义女出嫁, 我等不该表示一二吗?”   王贵妃突然发现林良嫔真是一个贴心的妹妹, 随便送点子东西, 可以看一场好戏,何乐而不为呢?   王贵妃一想那天何家小姐被秦婉气成那样, 也该为她出口气,就对着皇后说:“娘娘, 良嫔妹妹说得不错。我们总得表示表示?”   宫里的女人一个个无聊至极,都想看人热闹,皇后看不上王贵妃, 这么多年了,靠着跟皇帝一起共患难的那点子情意,作威作福。何家那个大小姐倒是跟王贵妃是一个类别的, 不如趁着机会,让皇帝也来见识见识?   这么一想,她笑着说:“大家说得有道理,那就安排一日, 你们也准备好贺礼,我们一起送忠孝郡主?”   “凭娘娘吩咐。”   秦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到了这么一个旨意。她笑了笑,真是一群不消停的女人。   秦婉把环儿留在家里,带着梅花和珠儿一起进宫长长见识,顺带也让她可以跟她那些兄弟姊妹们有些谈资。   因着今日的宴席设在御花园,秦婉打着伞,从东门而入,梅花第一次进宫,不禁张大嘴巴:“姑娘,皇宫可真是大啊!到底是陛下和娘娘住的地方。”   珠儿跟着秦婉一起长大,对皇宫熟悉,在边上悄悄跟梅花普及皇宫大内的情况。   亭台楼阁过后,进入后山,那是二三十丈高的一个小山坡,山坡下有一片湖,湖上有一个石舫,石舫就是建在水里,样子跟船一样的建筑。模仿的船头甲板延伸的那一块平台,每逢佛诞,观音诞的时候,娘娘们就在这里把鱼虾龟鳖放生入水。   今日的宴席就摆在石舫上,底层宫女太监在忙碌,秦婉一进去,珠儿和梅花呆在底层,秦婉被宫女带上了二层。   二层四面全是窗户,此刻窗户打开,湖面的水风吹来,在这样的盛夏,很是凉爽。   里头各宫主位齐聚一堂,王贵妃带上何家小姐,林良嫔也带上了林六小姐。皇后让人请了秦姝,说是请未来太子妃过来,毕竟秦婉是她堂姐。所谓宴无好宴,就是如此了。   秦婉进去,跟各位娘娘见了礼,各位娘娘赏了物件,秦婉让宫女收着,带到下头去让两个丫鬟保管,这才跟着皇后坐下。   皇后拉着她的手,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儿问:“婉丫头,成婚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家中没有长辈,裴夫人也离京了。所以裴侯爷带了冰人过来,臣女就按照往日京中各位姐姐的情况,跟侯爷商量了一二。还没完全定下来。”秦婉低声说,看上去提不起精神来。   王贵妃打趣:“瞧瞧这孩子,都快成新嫁娘了,拉长着脸做什么?谁欠你银子了?”   林六小姐吃着葡萄笑说:“郡主娘娘可不缺那么点银子。”   何小姐侧过头看向林六小姐:“我也是听说了呢,郡主娘娘豪掷千金的气魄。”   秦婉捻了一粒葡萄,吃进嘴里,皱着眉头:“葡萄是酸中点着点甜,你们怎么跟老陈醋似的,全然都是酸呢?”   何小姐是个暴脾气:“酸你什么?难不成还酸你嫁个纨绔吗?”   秦婉侧过头看着这位脸长得略微有点圆,还有些黑,有些壮的何大小姐:“陛下说了,小侯爷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成婚以后会好的。怀着这样美好的愿望,才将我赐给小侯爷。何大小姐,按照你现在的说法,难道陛下是想看我笑话?看英国公遗孤的笑话,把我嫁给一个纨绔子?”   有些事,背后可以说,可不能放在明面儿上,皇后脸一板:“何大小姐,陛下将忠孝郡主嫁给裴家,是怜惜裴家功勋之家,一脉单穿,不忍小侯爷一直浑浑噩噩,郡主自幼教养严格,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陛下让忠孝郡主,将小侯爷引回正路上来。”   “可不是吗?忠孝郡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郡主能把自己一身本事都教给小侯爷,到时候小侯爷说不定也能考个状元郎呢。”林六姑娘在边上多嘴多舌。   秦姝手里拿着茶盏喝了一口:“大姐姐才名远播,只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没见识过几回。不如今日让我们见识见识?”   “是啊,听说秦大小姐精通音律,不如给我们弹奏一曲?”   往日秦婉顶着未来太子妃的名头,谁敢这般出言不逊,让她吹拉弹唱?贵女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的技巧,偶尔弹奏给自家夫君听听。被人拿出来,当众赏玩,若是普通的小姐也就罢了,秦婉这么多年一直是比公主还尊贵的姑娘,这还真是折辱她了。   偏偏皇后不开腔,王贵妃拿着帕子擦着嘴角:“郡主,让本宫一饱耳福?”   秦婉坐在那里不动,只见楼梯口,皇帝上来,笑着道:“怎么都在拿婉丫头打趣?”   众人都站起来给皇帝行礼,皇帝去皇后身边坐下,问皇后:“这是?”   “姝丫头提议婉丫头给大家弹奏一曲,贵妃姐姐也说想听。”   王贵妃笑着道:“哪里只妾一人,大家都想听呢。你们说是不是?”   林良嫔娇笑着附和:“可不是吗?”   皇帝心底对秦婉已经嫌弃,自然不会尊重说:“婉丫头,既然大家都想听听,那就给她们弹一曲。”   秦婉扫了一圈人,笑着说:“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拿琵琶来。”   宫人献上琵琶,秦婉接过走到中间,湖面水风透过窗,吹得秦婉裙裾飞扬。   林六小姐侧头跟何大小姐说:“何家姐姐,上元节那夜,闵翩翩姑娘在宝华楼上弹一曲琵琶,令人惊艳,郡主这个模样倒是和闵翩翩有得一比呢!”   闵翩翩是教坊歌姬,上元夜宝华楼搭台在万众面前,一曲琵琶,确实技艺超群。拿她跟一位歌姬相提并论?反正这群女人现在就是一个个来踩她。   好在秦婉穿越九世,在她看来那闵翩翩就是一个大明星,凭技艺吃饭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秦婉抬头没有丝毫的愠怒:“等下你好好听一下,对比一下,我和闵翩翩谁强?”   那何大小姐用帕子捂住了嘴,轻声跟林六小姐说:“看来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万一要是败完家产,流落街头,到时候还有一技之长。”   秦婉不再说话,试了几个音之后,收敛神情,开始弹奏,手里灌注的是她在修真界所学音修的技巧,音修修炼到了一定阶段,可以以乐声作为杀人武器,如今她回来成了凡人,自然达不到那等水准,不过一曲《汉宫秋月》,以音律勾起这群人内心哀怨,这点子本事还是有的。   秦婉的琵琶声如泣如诉,在座的都是宫内妃嫔,皇帝多思多虑,不曾对谁真正宠爱到骨子里,人人心中对自己既哀又怜,平日里哪里能放在面儿上。只有夜里一人独眠,方才长夜漫漫,日复一日,绝望到希望,希望又变成绝望……   秦婉将人思绪引入,让人沉浸进去,宫妃们个个听得心头难受,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皇帝的心境却是无法跟那群宫妃共鸣,他虽然也觉得秦婉弹奏绝妙,却不明白旁边的皇后泪如雨下,是为什么。   秦婉一曲罢了,放下琵琶,对着皇帝行了一礼,皇帝带头鼓掌:“都说婉丫头精通音律,今日才知所传不虚啊!”   皇后连忙擦了脸颊上的眼泪附和:“是啊!是啊!当真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   “陛下娘娘过奖,不过是这首曲子能够切合人心罢了,此曲意境乃是宫中女人,心中的无可言说的怨言。若是心中无怨,跟曲子是没有办法产生共鸣的,陛下,几位宫娥姑姑,还有林大小姐,似乎就没有这种感觉。不过臣女一直以为,宫里的娘娘日子过得都如意,没想到个个怨气都这么大啊?”   秦婉看向哭到现在没有办法从情绪中拔出来的秦姝:“姝妹妹得了如意郎君,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伤感?难道殿下对你不好?”   “何大小姐,你哭什么?贵妃娘娘待你如亲女,以后你与靖王殿下定然琴瑟和鸣。莫不是殿下嫌你黑,还是嫌你壮?”   那何大小姐知道靖王要她娘家势力,也知道了靖王后院美姬艳婢有几十个,此刻被秦婉戳中了伤心处,挂着泪的眼,恨恨地看着秦婉。   秦婉站在那里,微微叹息之后,对着皇帝行礼:“臣女谢过陛下赐婚,看了今日的场面,不入宫也算是幸事。臣女会按照陛下的期待,好好规劝夫君,走回正道。对了,侯爷来找过臣女了,以后若是世子不听话,臣女可以动手打夫君呢!气出了,大约怨也就没有了。”   秦婉又看向后妃:“各位娘娘,人要学会想开一点,比如臣女,刚开始以为天塌下来了,后来想我好歹有那么多的嫁妆,真的会惨到哪里去呢?夫君要是败家,大不了打一顿,反正他们家家仆都走得差不多了,我的家仆过去,裴家上下一大半人都是我的了,也没什么呀!想开些,想开些。陛下每个月给大家下发的月银不少就行了。再说了,你们看看大家都在哭,证明一件事,当真是雨露均沾了,就是总的降雨有些少而已。”   听见这话,那些不太悲伤的宫女太监憋不住想笑,皇帝反应过来秦婉是什么意思,怒火上来:“秦婉!”   秦婉立马笑着对皇帝施礼:“陛下,臣女只是在开导娘娘们。”   皇帝还真抓不住秦婉的把柄,他又自诩是明君,仁君,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秦婉还在那里装傻卖痴:“陛下既然给臣女赐婚了,前些日子侯爷来商量婚事,臣女想着陛下赐婚,必然马虎不得,还得陛下要赐下恩典,才敢确定,今日见了陛下,臣女想问问,什么时候能下具体大婚操办规格的旨意?”   秦婉这话意思很明显,既然是你赐婚,要是没点子实际的东西,你赐个毛婚?   皇帝听见这话,看着秦婉,她这是还要在他身上敲一笔?皇帝深吸一口气:“你是朕认下的义女,自当按照郡主出嫁的规矩来办,这个嫁妆由皇家来出,你自己办的嫁妆,就自己带过去。”   “臣女谢过陛下。”秦婉行了礼,“方才娘娘们也给臣女添了妆,臣女在此谢过!容臣女告退。”   “嗯!”皇帝点了点头。   秦婉从楼梯口离开。   皇帝看着一圈儿,到这个时候还满脸伤怀的女人们,这些女人好吃好喝在后宫待着,竟然有这么多怨望,看向楼梯口,心头一口气憋得难受。他已经把她嫁给那个败家子了,再拿什么名义处罚她?   皇帝甩手下了石舫,还没有缓过劲儿的后妃们,这才惊觉到底出了什么事,叫秦婉过来想要羞辱她一番,没想到把心头的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数摊在了皇帝面前,一个个惊慌失措,哪里还有心思吃喝,下了石舫作鸟兽散。   秦婉出了宫,马车行到街上,叫人买了糖果糕点,带上了车。   回到家里,珠儿和梅花叽叽喳喳跟环儿说了宫里的见闻,秦婉在这样热闹的情境之下,想起了前世。自己浑浑噩噩让秦贺永夫妻做主,不过是带了娘亲的嫁妆过去,把英国公府的大部分产业都留给了西府里,最后成了秦姝的助力,这辈子呢?好好谋划谋划,闹他个天翻地覆。 第25章   于是外头有了传言, 秦家东府,英国公府的宅子要被卖了?   从来京城居不易,哪怕是一品官还是租房的也不少。有位将军, 生前一直在京城租房,他死后,后代没了高官厚禄, 差点流落街头。这种地段的宅院是可遇而不可求,京城有钱人不少,听见这个消息可都跃跃欲试了。   很快传言被确认, 秦大小姐真的打算把房子给卖了。不过真的要看房,要等大小姐大婚以后, 现在让牙行的人收集一些客源。   秦贺永听见这个消息, 立刻炸了起来, 秦婉怎么敢卖东府?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丫头片子出嫁就完了, 还想要把家产带走?   秦贺永去东府里找秦婉,经过层层通报, 总算是进了府里,分花拂柳,东府里的花木都比他那里繁盛不少。小桥流水, 一步一景,这座宅子在京城可是不可多得的园子。   秦贺永一直认为秦婉出嫁后,这些都是他的。现在?也是他的。   秦婉坐在正厅喝着茶, 抬头看秦贺永:“叔父,过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你这是做什么?你父亲离世,没有留下儿子,他要继承香火, 你一个姑娘家,难道想要带走这些祖产?这些都是你父亲的嗣子的,你不能带走。”   “这些不算是祖产吧?祖上留下来的产业都在老家。”   “自古以来,女儿出嫁,入赘也不是没有。可你已经被许配给了侯府独子,还可能入赘吗?你莫要异想天开,除了嫁妆一并家产不得妄动。”   “叔父,若是我真的要卖呢?你又能奈我何?”秦婉问他。   秦贺永冷哼一声:“那你就等着,如今你已经失了圣心,你以为陛下会帮你?”   秦婉把茶盏砰得一声,放在桌上:“叔父可以去试试。”   “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来帮你。”秦贺永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如果为了维持法理传承,当然会把东府判给秦贺永,让秦贺永的儿子秦敦来继承英国公府,秦贺永此刻把握可大得很。   秦婉靠在椅子里,浅浅地笑,她当初挑唆任家去定安府告秦家,难道仅仅是为了帮任家留那任广康一命?仅仅是为了让白氏回了老家?仅仅是为了让他秦贺永丢了颜面?   还有一个用处,现在就要拿来用用,他敢来要,她就会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婉跟梅花说:“梅花儿,跟你头儿说一声,让他来找我。”   梅花眨巴着眼睛,盯着姑娘看,秦婉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还不快去?”   接到梅花的消息,裴曦半夜爬墙进了秦婉的院子,窗口好好检查了一番,没有仙人球,方才钻进了秦婉的房间,拉下了脸上的蒙面的面巾。   看见秦婉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他也脱了鞋子上来坐下,天气虽然已经入秋,外头还略有些热,秦婉这里却是清凉地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桌上一个小炉,几块碳火,秦婉手法娴熟地泡茶,一盏铁观音给他,听他问:“找我来何事?”   “之前江淮发大水,怎么样了?”   听她问起,幸亏有她的银两救急,裴曦不禁脸上带笑:“能安排的安排了。要多谢你,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夫妻一体,何必分彼此呢?”   秦婉说得自然,裴曦却被她盯着看得,浑身不对劲儿,脸上难以控制地要烧起来。   “你喝茶。”   裴曦拿起小盏喝了一口,茶水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味道极好。   秦婉说起了正事儿:“我不是在卖这个宅子吗?隔壁秦贺永肯定会将我告到定安府衙,如果按照一般的判定,基本上是他赢。不过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之前他不是被任家告到定安府了吗?我就拿这个引子,让京城闹个沸沸扬扬,让秦贺永名声扫地。”   “愿闻其详。”   “你让人去茶馆戏楼那些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把这个事情闹腾起来,明年开春就是春闱了,李明秀的文章也是一绝,咱们让他在学子里也拿品格说事……”   裴曦听完秦婉的想法,这个女人是一环扣一环,谁受得了啊?幸亏她跟自己算是一伙儿的,要是敌人,哪怕不能把自己给弄残,也能让自己伤筋动骨吧?   两人喝了不少水,秦婉打开一个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肉干:“张嘴!”   裴曦没反应过来,听她的话,张开了嘴,被她塞了肉条进去,还顺手,用手指擦过了他的唇,得逞之后,眉眼弯弯,笑得开心至极。   裴曦脸涨得通红皱眉:“秦婉,你能不能,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你我是夫妻啊!”   “我们还没成亲呢?”   秦婉给他倒茶:“那要是成婚以后呢?你的意思是成婚以后可以?”   裴曦没法儿跟她说,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交给秦婉,“我这两天跑一趟南方,这个令牌你收着,要调用什么人,让梅花帮你就是了。”   秦婉笑得开心:“夫君真好。”   “秦婉,你既知道我在做什么,也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心内感激。能帮你的,我也尽力。”裴曦站起来要走。   秦婉拉住他:“等等。”   说着从匣子里要取东西,裴曦说:“那五万两我还没用完。”   秦婉转身,手里一个布袋,打开来:“给你准备了一个小药囊,麻醉药,见效快……解毒丸,大部分的都可以解……”   跟他解释完,把袋子塞进他手里:“路上小心。”   裴曦看她,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般的情意:“我知道了。”爬窗的时候,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秦贺永一纸诉状将秦婉告到了定安府,定安府尹一看,又是秦大学士的家事。定安府传唤秦婉,约好十日后开堂审理英国公家产一案。惹了京城多少人的眼光?很快外头议论纷纷。   “秦大小姐这个就不对了,她又没有兄弟,按理说就应该堂兄弟过继给英国公,承袭一脉香烟。”   “可真要是秦大学士家的公子过继给英国公,说实话秦大小姐也太冤了,之前秦二小姐夺了她的未婚夫,秦夫人还要陷害她,现在倒是把家产全给了这么一个堂弟。”   “谁叫她是女儿家呢?”   女儿家,道尽多少辛酸?没有一个男丁,家里就是万贯家财,也要被人抢夺。这就定义了秦贺永抢夺英国公的财产。   离开堂还有三日,秦婉一身品阶大妆,在上朝时分,马车到了朝堂门口,拿起了鼓槌,敲响登闻鼓。   鼓声阵阵,传入朝堂内,皇帝坐在龙座上,听外头来报:“忠孝郡主敲响登闻鼓,状告秦相谋财害命。”   秦贺永立马出列:“陛下,老臣在定安府递了状纸,告忠孝郡主抢夺秦家祖产,阻拦为英国公过继子嗣。她这是在无理取闹。”   立马有老臣出列:“陛下,历朝历代设立登闻鼓,但凡登闻鼓被敲响,君王定要受理。登闻鼓本就是纳天下谏言之所。”   历朝历代都是这样,没有不受理的,皇帝说了一声:“收了她的状纸。”   登闻鼓院那里刚刚收了状纸,那边京城的茶馆里开始讲秦家东西两府的恩怨,街道上,茶馆里,戏楼里,有人开始撒传单。   深谙话题营销的秦婉,自己是前太子未婚妻,被堂妹夺了未婚夫,又被赐婚给名满京城的纨绔子。话题度按照那个世界来说就是顶流,再说了豪门争产,谋财害命,这种事情炒作地铺天盖地不要太容易。   此刻陷入沸沸扬扬的舆论中的秦贺永才明白秦婉说的什么意思?秦婉拿着香客客栈的事情做引子,说香客客栈他也是主谋,当时他和白氏想要做的是,谋财害命,只是谋财害命未遂而已。   他好不容易把脏水全部让白氏承担了,现在所有的脏水全部回来了?而且学子里面对他的品格发生怀疑的话?他明年原本还要做春闱主考,要收一大批的学生,为自己以后官场培植自己的人脉,如果是这样,别说是主考,他在这个泥潭里能不能脱身还不知道。   定安府开堂审理的那一天到了,秦婉装束简单,脂粉未施,以未嫁女抛头露脸的身份站在站在定安府大堂,大堂外一堆看热闹的百姓。   定安府尹拍惊堂木审案,秦贺永道貌岸然:“秦婉,你不要污蔑于我,我是你亲叔父,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你一个女儿家,不要想带走娘家的财产想出这么多的招数。天理昭昭,自有公论。”   “秦相,难道自古以来,堂妹能夺堂姐未婚夫,难道自古以来,叔父会谋害侄女性命?这些都是自古以来的吗?再说了自古以来说传承,说过一定要让亲兄弟的儿子来过继吗?领养?族内其他的兄弟不能过继了?难道一定是你家的子嗣传承我父亲香火才对?这件事情,先等御前,将你谋害我未遂的事情分辨清楚,我们再说秦家过继之事。”秦婉已经不称呼他为叔父,完全就是将他当成仇敌来看,巧舌如簧,又列举了秦贺永一家子做的事。   “秦婉,你红口白牙,颠倒是非,香客客栈之事早有定论。你想要贪心想要谋夺娘家家产,何必这般冠冕堂皇?”   “当真是贼喊捉贼……”   定安府大堂上吵闹了半天,定安府尹拍了惊堂木,说:“郡主,既然你已经敲了登闻鼓,不如先等御前将秦贺永谋财害命之事,分辨清楚了,再来断这个官司?”   站在门口的围观群众吊足胃口,却又没个结果,只能等下回分解。   朝堂上御史大夫利用这个事情,又把之前白氏的事情挖出来,攻讦秦贺永,皇帝头大如鼓,这个秦婉也太能闹了,允了她御前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  1号上夹子,放在晚上11点更,更新两到三章,具体没有确定,看我码字能力。   预收《咸鱼老祖穿成小绿茶》有兴趣的收一下   修真界的长辈都拿沈薇做反面教材:“不要玩物丧志,否则天才也会变成废柴。看看那个沈薇,十五岁结丹,五十岁到了渡劫期,迷上了做法器。这都多少年了,连她做出来的法器都修出了器灵,飞升了。她还在呢!”   “可她要是飞升了,极品法器去哪儿买?”   飞升?两千年了,她不是还在吗?   直到某天,一道雷劈下来……   *   就说飞升是坑吧?沈薇醒来发现她没有上天,而是穿成了招黑体质的小明星。   她在一档名为《探寻传统工艺之路》的直播真人秀中,跟流量小花冲突,而被全网黑   新一期节目制作陶艺,指导老师围着小花,沈薇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做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罐子   明星评委:“就冲这个罐子纯天然,起拍价定十块钱。”   网友:陈老师在内涵沈薇整容脸吗?   有了评委这句话,拍卖环节,其他人的罐子至少卖了几千,她的罐子始终停留在十块,沈薇扔了一百自己买回家   网友:活该   网友:有点凄凉   几天后,明星评委突然生病入院,入院第二天发微博:@沈薇,一百万求购罐子   还配了那个纯天然的罐子图   沈薇回:一千万   网友:抢钱啊!   沈薇:这是一道要命还是要钱的选择题   *   节目一播出,沈薇家门被堵,门口一个个捧着破烂不堪的法器的老伙计,飞升后,没有成神仙,来这里做了神棍。沈薇的老本行开始营业了…… 第26章   秦婉穿上忠孝郡主的品阶大服, 进入朝堂,往地上一跪:“臣女秦婉告当朝一品保华殿大学士秦贺永谋财害命。”   皇帝看着下头跪着的秦婉:“忠孝郡主,香客客栈一事, 朝堂上早有定论,乃是白氏爱女心切,对你起歹意, 最后她也算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怎么又拿出这件事来了呢?”   秦婉抬头,双目含泪:“陛下,臣女起先也这么认为。可若不是秦大学士来抢夺臣女的财产, 臣女也不会联想到他是想要谋夺臣女家财。我也就信了是白氏一人所为。现在想想,秦姝是要为储君之妃, 是要母仪天下的人, 行差踏错一步, 对她日后来说都没有好处。即便那日臣女被白氏陷害成功,对秦姝来说又有多少好处?最多就是除掉了一个女人。太子后宫, 侧妃侍妾,按照道理来说七八个?十来个不算多吧?除掉了我, 难道就没有别的女人进来了?不过是徒增恶名罢了。除掉我,最大的受益是什么?不是秦姝,而是秦贺永, 东府所有资产全部变成了西府的。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不是吗?”   秦贺永跪下道:“陛下,老臣绝无此意, 兄长只留下秦婉一女,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原本就有意让老臣次子过继给兄长。老臣不过是为了给兄长留下一脉香烟而已。请陛下明鉴。”   秦婉转头看向秦贺永:“一脉香火,我爹爹希望你把他唯一的女儿害死, 然后把你的儿子过继给他,让杀女仇人之子给他跪拜?秦大学士,你是不是太卑劣无耻了?”   “秦婉,你口口声声说我要害你命,你可有证据。”   秦婉偏头看他:“笑话了,任家去定安府衙告你的状纸还在,是告你们夫妻,你只是把事情都推在白氏身上,白氏担了又蠢有毒的名头。你又有什么证据说你不知?”   皇帝坐在上头,听着秦婉这般说,对她虽然不喜,可好歹也是顶着他救命恩人的女儿的名头不是?   “那你父亲的香火也是要人继承不是吗?”   “秦家老家不是有那么多的族人吗?”秦婉抬头,“臣女已经让人去寻了族中一位族兄过来。族兄品格端方,父母过世,一人独自养活四个弟妹,长兄如父,为兄弟娶妻,准备嫁妆嫁妹。供最小的弟弟读书,最小的弟弟才十七岁已经中了举人,自己却如今已经年近三十还未娶妻。这般品格的人才配继承我父亲的香火。可他故土难离,不愿进京生活。而且秦家祖脉也在南阳,所以臣女想让这位族兄过继给父亲。在老家我与他置办千亩良田,他为父亲传承香火,我想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会喜欢这般的孝子贤孙。”   秦婉想到秦阿牛是因为那一辈子,秦阿牛算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好不容易把弟弟妹妹们都拉扯大了,欢欢喜喜送了弟弟进京赶考,没想到弟弟路上遇到了同行的一个书生,那个书生逛青楼,与那青楼女子发生口角,掐死了那个青楼女子,用的却是秦阿牛弟弟的名字。后来自然是这个弟弟被抓了起来。明明是可以审清楚的一个案子,却因为那个犯事儿的书生是官家子弟,而被层层包庇。   秦阿牛为了弟弟告状,来到京城。秦婉击登闻鼓简单,秦阿牛这种白身可不简单,在敲响登闻鼓之前要先滚钉板,并且边滚边将诉状内容一字不错地念出来。这个案子搞得轰轰烈烈。后来秦婉在街上看见浑身血淋淋的秦阿牛,才想起他是老家那个远房族兄,小时候曾经将迷路的她送回家。   作为秦家子孙,秦阿牛过来找过秦贺永,官官相护,秦贺永根本没有理睬秦阿牛。这一辈子她帮他一帮,他承袭了英国公的爵位,他那弟弟也就不会死了,他也就不用受那个罪了。   秦婉的每一个点,都踏在品格上,让人无懈可击,秦婉跪伏:“请陛下恩准,臣女认秦阿牛为兄长,他来送臣女出嫁。”   御史出来赞叹秦婉:“忠孝郡主思虑周全,英国公若是有这等心底纯正之人承袭香火,也能告慰英国公在天之灵。”   皇帝是自己的小九九,对比一下秦阿牛和秦敦,这个秦贺永做事不地道,把英国公府给了秦敦继承,以后就为秦贺永所用,按照秦贺永最近闹出来的幺蛾子,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儿。而如果给了老实人阿牛,远离京城,只要每年记得给他赏赐些东西,就已经皇恩浩荡了。显然,爵位给这个阿牛更符合他的利益。   皇帝点头:“忠孝郡主所言甚是,那就等秦阿牛到京,他为英国公世子,承袭英国公府香火。”   皇帝就是这种货色,秦婉太清楚了:“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秦婉侧过头看向秦贺永,又抬头看皇帝:“陛下,那秦贺永谋财害命未遂怎么说?”   皇帝皱眉:“秦婉,此事之前早有定论。”   御史一听,来劲儿了,出列来:“陛下,此言差矣……”   御史引经据典,分析前因后果,让皇帝头疼不已,朝堂上又开始吵了起来……   秦婉谢恩告退,退出去之前低头看了一眼秦贺永:“秦相,我说什么来着?”   嚣张!皇帝都看不过去她的嚣张,伸手拍了拍龙椅的扶手,裴曦能争气点,把她的嫁妆败完了,到时候总不能看她流落街头,给她一口饭吃,养着就是了。   毕竟之前秦贺永会把儿子过继给英国公,在很多人心中是有预期的,现在听闻秦婉解决了这个事,这么一来英国公府的这个宅子买起来就无后顾之忧了。   这下子争夺的人家更多,还没给人看房,要价已经到了三十万两之巨,听到这个数,别说秦贺永气得仰倒,皇帝也有些酸,别看他贵为天子,现在也是天天为了那些如雪花一样涌入的奏折烦恼,国库空虚,哪里来的钱财,后宫里头皇后娘娘的俸禄不过一千两,秦婉嫁人不会就这三十万两银子吧?手里肯定还有?   突然之间发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太有钱了。   而裴曦原本赌坊里已经嫌弃他没钱,这些天又把他当爷,毕竟他马上要娶个特别有钱的夫人了,赌坊里借了他银子让他赊账来赌,他这般实在让大家伙儿喜闻乐见。金山银山都会被败光啊!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心里又舒坦了些。   秦婉这里拾掇嫁妆,天天听房里的三个妹子在那里念叨东家长西家短,尤其是梅花儿,这个消息灵通,简直让珠儿和环儿拜服。   梅花儿坐在那里吃着冰镇酥酪:“我跟你们说哦,隔壁的二小姐可能出事了。”   秦婉过去把梅花儿地冰镇酥酪一收:“别卖关子,一口气把话给说完。”   “二小姐,可能有身子了。”   珠儿立刻长大嘴巴:“啊?怎么可能,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啊!还有两个月就要大婚了。”   “就是啊!”梅花儿伸手要问秦婉要酥酪。   秦婉问:“孩子是谁的?”   “太子的。”   秦婉把碗给她,珠儿在那里问:“太子的?太子那么猴急?”   “说是咱们姑娘被赐婚给小侯爷的那一晚,太子闯入二小姐院子里,跟二小姐那个了。”梅花儿吃了两口酥酪,“二小姐当月月信就没有来,这个月又没来。这两天胃口不佳,天天泛酸欲呕。”   “不是吧!梅花,你连这个都知道?”珠儿对着梅花,一脸拜服。   “哎呦,那就问题大了,这么一算两个月了,再等年底大婚,肚子可都看得出来了。”   “没关系婚服那么宽松,定然不会有事的。”   “怎么会没事?皇家子嗣,五六个月就生产,还是太子妃生的,怎么解释?”   主仆四人随口说着隔壁的闲话。   隔壁秦姝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肚子里确实已经有了太子的骨血,她也知道作为太子妃,失去贞洁,成婚当日已经是一大坎儿,现在这个孩子,哪怕是太子的亲骨肉,问题是谁信?   宫里八月中秋举行家宴,哪怕身子不爽利,她也起了身,细细作了打扮,来到宫中。   秦姝因着胃口不好越发清减,哪怕是脸上搽了脂粉,也掩盖不了整个人的憔悴。   皇后一见她,问一句:“姝儿,你脸色不太好?”   秦姝浅浅一笑:“劳娘娘牵挂,臣女有些苦夏。”   “好在夏日已经过了,你先吃些糖水。”   皇后赐下桂花糖水,秦姝不得不喝。糖水甜腻加上一股子桂花的香气,本就胃里难受欲呕,她强迫自己一定要忍住,要是吐了出来,就完了。   好不容易把糖水喝完,秦姝站起来,借口要出恭,带着自己的丫鬟缓缓而行。   直到进了僻静处,才被丫鬟扶着,一口立马吐了出来,丫鬟在她背后给她拍背,秦姝拿了手帕擦了自己眼泪,才整了自己仪容,要回到座位上。   回去的路上刚好碰上季成运走过来,季成运轻袍缓带,姿态仪容无不让人倾心,秦姝恋慕了他这么多年,哪怕此刻因他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危机,她也无法去恨这个爱慕了这么多年的人。   她走过去温声:“殿下!”   季成运见秦姝身着浅紫色宫装,整个人弱不禁风,他最近越发夜夜煎熬,秦婉那种美得张扬肆意才是他心底所爱。想到那日自己冲动去动了她,以后就摆在宫里做个摆设吧。   季成运点了点头,要往前,秦姝忍着自己心头的羞怯,期期艾艾:“殿下,妾有了殿下的骨肉。”   季成运侧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就那一次?就有了。她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你先回去,孤自会处理。”   秦姝听他这么说心里也宽松了一些,回到座位上,整个人看上去脸色比刚才好多了,被皇后取笑说:“瞧瞧见了心上的人儿,就高兴了吧?”   秦姝转头看季成运,季成运表情淡然在那里喝酒,也没给她眼神。秦姝回到家中,心头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季成运要怎么解决这个事情。直到夜里宫里来了一位掌事姑姑,说是殿下赏赐太子妃吃食。   秦姝笑着对姑姑行了礼,姑姑将食盒打开,里头是一盏尚有余温的药:“请二小姐用药。”   秦姝退后一步,完全不信:“姑姑,这是太子赐下的?”   “正是!”   没有半句解释,只是一盏药,秦姝眼泪滑落,一口将药喝下,半夜腹痛阵阵,在床上闷哼打滚,第二日血肉下来,她连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第27章   定远侯府世子娶忠孝郡主, 侯府已经难得这么热闹了。   传闻郡主提前半个月让自家家仆进入裴家,协助准备婚事。京中众人都知道了,大婚的热闹场面全是郡主出钱办成的。   听到这里谁不为郡主叹息一声?   一大早送嫁妆的队伍延绵不绝, 往侯府里送,谁都知道忠孝郡主跟秦相的官司,这忠孝郡主把给老家那个过继哥哥留下了些钱财之外, 把整个英国公府都嫁去了裴家。裴家这算是起死回生了。   盖上红盖头,秦婉被扶了出来,上了花轿, 扇子从扔在地上,媒婆喊:“开枝散叶!”   郡主府到定远侯府不过是两条街, 裴曦踢了轿, 秦婉下了轿, 和他一起拜堂成了亲,被送入了洞房。   珠儿在那里说:“姑爷穿喜服的样子, 恐怕普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吧?”   “那是。”梅花不好说山上多少姑娘想要悄悄给头儿爬床暖被,只不过头儿不肯要罢了。   环儿:“我见太子也来吃喜酒了。”   外头正厅中, 侯爷陪着太子在那里喝酒,季成运玉冠锦袍,风采卓然, 而在那里被人劝酒的裴曦,玉面衬着薄红,眼梢嘴角难掩风流之姿。论外貌, 其实裴曦更胜一筹,只是纨绔之名深入人心,再好看的皮囊也就落了下乘。   裴曦推了酒:“稍待,马上回来。”   裴曦腿脚不稳, 去了如厕,刚刚释放完毕,伸手在铜盆里洗手,要拿手巾擦干,脖子里被人一扣,他惊慌失措叫:“谁啊!”   “闭嘴!”季成运轻声吼。将裴曦拖到一间小房间内,让他的亲卫把门给关上。   “太子殿下。”裴曦看似一下子吓得酒醒了。   季成运用手扣住裴曦的喉咙,将他压在墙上:“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   裴曦一脸惊慌失措,摇头,季成运缓缓地把手伸到裴曦下边,到了他的腹部。   裴曦一阵恶寒,女人是老虎,好歹就是单纯凶悍。这个男人跟条毒蛇一样,季成运不会有那个癖好吧?男人和男人之间虽然可以有,可自己没这方面的爱好。   季成运看裴曦紧张,笑着说:“想留下你的命根吗?”   原来他不是这个想法,是威胁他。   裴曦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季成运说:“不要动秦婉,要是让孤知道,你动了她,你下面这个东西就不保了。知道吗?”   裴曦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儿:“知……知……道了。”   季成运放开了裴曦,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今天晚上告诉她,她不如万花楼的李爱爱。明日去把李爱爱接回府里。”   裴曦想要点头,却又摇头:“不成,我没钱。”   季成运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儿,说:“孤会给你安排妥当,你只管把人接回来。”   裴曦连连点头还问了一句:“我从不逛花楼,要是被识破怎么办?”   季成运笑看裴曦:“你真以为婉儿会看上你,在意你?你的纨绔之名,她会看得这般细?”   “哦!”裴曦装出一脸很没面子的样儿。   “这个李爱爱就是给你备下的,你也就配这样的女人。”季成运拍着裴曦的脸,“走吧!去把新娘子的盖头掀开。”   看着裴曦双腿打颤地往外走,季成运一脸鄙夷,就这种东西,也配他的婉儿?   裴曦站在门口,看上去在定神,小厮过来叫:“少爷,去新房给新娘子挑盖头了。”   “知道了。”裴曦一脸不耐烦要走,却见季成运走到他边上。一下子气焰全无,跟在身边,跟个鹌鹑似的。   房门打开,涌进来不少人,裴曦被推到前头,媒婆给他一根秤杆,裴曦接过,伸出去将秦婉的盖头给挑了。   那一瞬间如明珠重见天日,盛装之下的秦婉,不负她国色天香的美名,让人不禁屏气凝神,站在后头的季成运失了神,今日为何不是他大婚,为何不是他为她挑开盖头?   秦婉抬眼看了一眼裴曦,就侧过头去不看他,一脸嫌弃。裴曦立马变了脸色,不情愿将秤杆往边上一扔,转身出了洞房,后头的人纷纷跟了出去。季成运落在后边,回头再看一眼秦婉。秦婉给了他一个冷脸,季成运丝毫不以为意。   挑了盖头之后,人都出去了,秦婉让三个丫头把门给关了。   环儿和珠儿把床上的桂圆红枣莲子整理了,梅花进入净房给秦婉准备水。   洗漱完毕,秦婉换了衣衫出来,环儿给秦婉端了一碗鸡丝面过来:“姑娘,这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您先垫垫?”   裴曦被人推了进来,侯爷让家丁站在洞房门口,裴家的婆子进来说:“少爷,不要再喝了,您早点和少夫人洞房花烛。”   “我不要那个凶婆娘。”裴曦摆手。   裴曦被小厮和婆子推了进来,说完那婆子招手让三个丫鬟快点出去,三个丫鬟对着裴曦说:“姑爷,净房已经准备好热水了,您自己洗漱。”   梅花出去之前还对着裴曦傻乎乎地嘿嘿一笑,不知道是啥个意思。   三个丫鬟一踏出门去,门立刻被关上,上了锁。裴曦原本看上去喝得醉醺醺,换了个人儿似的,除了双颊带着酒醉的红晕,整个人完全清醒。   秦婉放下筷子,对着他招手:“面条要吃吗?”   “门都关了。哪里还能添?”   秦婉把碗一推:“我给你留半碗。”   裴曦看着秦婉,她这是让他吃她吃过的面条,她也太随便了吧?他摇头。   “你居然敢嫌弃我?”秦婉拉长了脸,上辈子,舔她唇上沾染的糖,那个欢快。   不过她是个能屈能伸,能够自我修复:“不要吃就算了,等下饿了,看你吃什么。”   裴曦不知道她恼什么,看着她大口大口地把面条给吃了,顺带连汤都喝了个干净,擦了擦嘴,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秦婉拿起桌上的酒壶,看着这个缠枝莲纹的酒壶,谁准备的?她想打人,这跟上辈子一起死的那个壶有区别吗?算了,不介意了,在两个瓢里倒上酒。   对着正儿八经坐在那里的裴曦:“过来,喝合卺酒。”   “人前那一套做足就够了,人后就算了。”裴曦坐下把靴子给脱了。   秦婉站在那里:“你喝不喝?”   “没必要。”裴曦脱了喜袍,看了边上的美人榻,“我去洗漱了,等下我睡榻上。”   连合卺酒都不喝?这个混账想干什么?   裴曦去里面洗了个澡,穿了衣衫走出来,才踏出净房的门,一块帕子挥过来,他的手脚立刻失去知觉,浑身发软,站立不稳,问:“你要干什么?”   “喝酒啊!”秦婉伸手将他拦腰抱起,“有点儿沉。”   裴曦被个女人这么一抱,而且贴着她柔软的上身,浑身上下僵硬发烫,听她在那里逼逼叨叨:“你说说自己的戒心在哪里?这么容易让我得手?”   不是?他们不应该是一伙儿的吗?难道他错了?她这么算计他,也太过分了吧?手脚发软,自己控制不了,唯独就是脑袋可用。   秦婉把他放在椅子里,她一手拿一个瓢,对着裴曦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真生气了,你给我等着瞧。这个酒一定要喝下去,一滴都不能给我洒了,否则我揍你。”   裴曦无奈张嘴喝下了酒:“可以给我解药了吗?”   秦婉摇头:“不给,还没洞房呢!”   裴曦惊慌失措:“我告诉你,你别胡来,你真要干那事儿,信不信我……”   还没等他说完,秦婉又把他给抱了,这会儿放在床上,裴曦不能动只能轻声喝道:“秦婉,咱们可是说好的,只是成婚,我护着你……”裴曦看她拿出一个东西来,两边各一个环儿,中间是金丝编织的绳索,金光闪闪,不似凡品。   秦婉拿着那个东西,扑在他的身上,裴曦不能动弹,听她说:“夫妻之间呢,要互相扶持,不要说什么谁护着谁。这叫永结同心锁,一个扣你脚上,一个扣我脚上。我们以后永结同心,夫妻恩爱。”   “你别胡来。”裴曦感觉脚上被扣了。   她扣住之后躺在他身边,在他面前扬了一扬一个小钥匙:“夫君,这是永结同心锁的钥匙。等下你药性褪去,你就能拿了打开锁了。”   裴曦只想说,他才不信,她会这么简单放过他。果然看她低头假装害羞地说:“夫君,我把钥匙放在心口了呢!”   说着,裴曦看着她拉开自己的抹胸,她那里如山峦起伏,中间一道峡谷,她把钥匙放进抹胸里。   她还对他挤眉弄眼:“你想要,就来拿哦!”   裴曦不过看一眼,已经血气上涌,她还让他去拿,还要不要活了?   秦婉撑着手,侧躺在裴曦身边,伸手将他的头发挑了一缕出来和自己的头发结在一起:“夫君,这叫结发。”   接下去伸手到他的胸口,慢慢画圈圈。   裴曦呼吸急促心头大骂这个该死的女人!等他……   他还能怎样?这个女人是他的债主,这个女人……   闭眼不看不想,秦婉索性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越是闭上眼睛,嗅觉感官就越发清晰:“秦婉,别动了好不好?”   秦婉看了他一眼,手脚无力,那地儿倒是不受影响。做这个药的那位可真是奇葩,不过也是,那位本就是个好男色的女色鬼,这个药还真是为了那个什么准备的。   知道秦婉看向那里,裴曦脸涨得跟猪肝似的,如火烧一般,他决定转移话题,声音暗哑:“秦婉,刚才季成运威胁我。”   某人耐不住了啊?转移话题了么?秦婉决定暂时饶过他,说:“威胁什么了?说来听听。”   “他说,我要是敢动你,他就让我做太监。”   “你怕他威胁吗?”   “自然不当回事儿。”裴曦继续说,“他让我明天去万花楼,找一个叫李爱爱的女子,把李爱爱接回家。”   “他是想让我伤心,看见你恶心,不跟你在一起。留着清白的身子给他?”秦婉盯着裴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得美!”   裴曦看着她盯着自己,想要告诉她,自己不是季成运,不用这么咬牙切齿,一想不对,她说想得美,是季成运想要得到她想得美,还是说留下清白身子想得美?难道她要?   “秦婉,你别胡来!我跟你说,你要真那样,我跟你没完。”   秦婉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伸出手指挑着他的下巴:“夫君,我这个人不屑于强迫别人,我会等到你求我的那一天。”   这下轮到裴曦说:“想得美!”   秦婉起来拉了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伸出葱白的手指,点着他的鼻子:“我家夫君就是喜欢说傻话,娘子这般好看,比天仙都不差,被你娶到是福气,还说人家想得美,多伤人心啊?”   “你……你太不要脸了。”   秦婉在他耳边吹气,看他的脸越来越红,额头上冒着汗,伸手抓了汗巾给他擦了额头的汗说:“私底下太端着,少了情趣。你啊!就是少了这等情趣,不过娘子我不嫌弃,相信你潜力无穷以后定然能很有趣。”   秦婉给他擦了头上的汗,手指点在他的唇上:“夫君,夜已深,我们安歇吧!”   看秦婉闭上眼睛,她这是真睡了?身边睡着一个又香又软的大美人,还伸手搭着他的腰,裴曦连动都不敢动,不对,他能动了。   裴曦解开了两人的头发,坐起来,伸手要去拉开的脚上的那个锁,见鬼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的手劲丝毫不能把它给弄开,下去拿剑来劈?这么一来要把她给拖下去,他看向睡着的秦婉,拿……   关键是怎么拿?裴曦闭眼,想了想,要不两根手指?他躺过去,看她侧躺着,低头一眼看去,裴曦仰头,别说去拿了,就是看一眼,都血脉偾张,算了算了!等她醒来再说。   裴曦躺着,他是睡不着了,他只能离她远一些,可他往床里头滚,这个女人就贴过来,她的香气和暖意,弄得浑身上下难受,跟她商量一下,下次别用这一招,好歹给他个机会可以去冲一桶凉水。   胡思乱想之下,肚子饿了起来的,越发睡不着,听她梦里在啜泣,借着高烧的烛火,见她眼角在落泪,才想起她自幼双亲全无,一个孤女面对的还是那样一家子,虽然刁滑了些,可日子也确实艰难。一声叹息之下,不跟她计较了,伸手揽住了她,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拍。   秦婉睡得也不太沉实,裴曦拍她,她自然能感觉到,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这下睡得够踏实了。 第28章   秦婉睁开眼, 见裴曦一条腿在外头,熟睡着。她起身掏出钥匙,把那个锁打开, 裴曦睁开眼,伸手要抢那个锁。   秦婉将那锁扔给他:“给你了,也算是个好东西, 水火不侵,刀剑砍不断,万一你用得上。”   好东西是好东西, 不过裴曦不认为自己用得上,想要还给她, 刚要递回去, 一想, 还是收了算了,否则她什么时候发疯, 再来捆他一捆,不是麻烦?   裴曦拿了, 放进抽屉里说:“行,这东西就归我了。”   “拿去吧!”   秦婉这个时候说得轻巧,她自己都没想到, 未来这个玩意儿会给自己设了个坑。以后这玩意儿用得最多的是在自己身上,眼前这个蠢货还会把钥匙放在她放的地方,用嘴叼出来……   这些都是后话, 反正现在裴曦,非常一本正经地跟她说:“秦婉,我跟你说,咱俩真不合适。”   秦婉下了床来, 拿了衣衫开始穿衣:“哪里不合适了?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怎么觉得哪儿哪儿都合适。”   裴曦跟着下床,想要说,却看她的背影,身段窈窕,长发及腰,转过头来,那一张脸就不用说了,天底下比她好看的不多。对啊!哪里不合适了?   可?唉!秦婉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准备去万花楼做戏了。都没好好相处,你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只怕你以后粘着我,都不肯放。”   裴曦皱眉,却没有去反驳,不知道她那里来的信心?   “那个女人进来,你打算怎么做?”   秦婉侧头看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手搭在裴曦的肩膀上:“我怎么可能让那个女人进门,夫君,你给我记得,你要是敢红杏出墙,我就连红杏一并儿给拔了。就用季成运的那一招。”   秦婉往他下边看,裴曦心头一凛,她说得到,做得出吧?   裴曦自认没办法跟她说道理了,反正他也没打算娶什么媳妇,随便她闹去:“那行,我把她带回来,你想想怎么弄她。估计是季成运下面的人,她一进来,就打开了口子,接下去就能安排丫鬟进来,到时候可以监视你,他还是生怕我动你。”   “切,明明是我想动你。”说着秦婉伸手塞进裴曦的衣襟里,想要摸一把,被裴曦给抓了出来,这个人的手啊!就没一点点规矩。   秦婉生气,转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松开,疼啊!”裴曦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毛病,属狗的吗?   秦婉松开了嘴,瞪了他一眼:“没劲。”   裴曦对着她,无奈地摇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会被她给看上。   穿戴完成,外头有了动静,房门外头的锁被打开,裴曦快步往外走。外头环儿叫:“姑爷,一大早,您去哪儿?”   环儿和珠儿进来,见秦婉一个人坐在那里暗自垂泪,两人蹲在秦婉身边:“姑娘这是?”   秦婉吸了吸鼻子:“没事。”   丫鬟们伺候秦婉吃早饭,吃过早饭秦婉去给侯爷行礼。新婚第一天,自家那个混账跑了出去,侯爷跟秦婉说:“难为你了。”   “公爹,我想问一句,是不是我无论如何管他,您都不会有想法?”   侯爷讷讷说:“那……那……是自然。”   虽然秦婉这么说,裴家的下人也都听见了,可又有几个人相信呢?小侯爷要是管得好,夫人也不会带着小姐走了。   新媳妇带了这么多嫁妆进门,第一夜过去少爷一大早出门,下人里面议论纷纷,也有有心人刻意打听。   很快,季成运听见下属禀报,说裴曦一大早就出了门,听人去新房伺候的人那里打听,今早裴曦走后,秦婉一个人坐着落泪,听说两人压根没有洞房,没有落红。   听到这里季成运微微挑起嘴角,他要的人,谁能跟他抢?   “殿下,大婚的婚服,已经送来。请您试试。”   婚服端上来,本该是他和秦婉成婚所用,没想到不能穿在她的身上,昨日一见,心头宛如被尖刀挖了一块去。即便以后给她那个位子,她不能和自己拜堂成亲,终归是遗憾。   秦姝也拿到了婚服,落胎大半个月,一直没有养过来,她一直以为季成运对她多多少少是有心意在的,可是那一盏落胎药,让她算是知道了,她秦姝在季成运的眼里什么都不是。若是能有重来,她一定不会去想方设法要嫁给他,至少娘亲不会出事,爹爹不会像现在这样名声扫地。   秦姝已经自怨自艾了好些天,今日看见绣着金凤的婚服,她心头满满的都是怨气,她还是要嫁入东宫,还是要嫁给季成运,不过以后她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傻子了,季成运和秦婉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丫鬟一层一层地替秦姝穿上婚服,秦姝提手给自己描眉画唇,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勾起了一抹笑容。   裴曦去了赌坊赌了一个下午,出了赌坊又去了万花楼。谁都知道,裴曦吃喝赌都在行,唯独逛花楼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裴曦突然进入万花楼,龟奴过来弯腰:“小爷面生,是找哪位姑娘啊?”   “找李爱爱。”裴曦说道。   “哎呦,小爷不巧了,爱爱姑娘如今不接客了。”龟奴跟裴曦说道。   “怎么会?”   还没等龟奴回答,楼上一个声音:“裴小侯爷!”   楼梯上头,一个瓜子脸的秀丽姑娘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帕子,姿态妖娆地从上头走下来,到了裴曦面前:“小侯爷来了。”   裴曦想要打喷嚏,她身上的味道太浓了,他可受不了,那李爱爱不知情识趣还要贴过来,裴曦又退了一步,李爱爱似乎有所觉妩媚一笑:“小侯爷随奴来。”   裴曦跟着李爱爱上楼,进入李爱爱的房里,李爱爱往他身上扑去,裴曦避开:“你干什么?”   “小侯爷,奴是殿下给小侯爷的人。难道小侯爷不知道奴是干什么的?”李爱爱看裴曦一直避开,脸上不悦。   “知道的,知道你是太子给我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把我给你了。”裴曦坐下。   李爱爱抿嘴一笑,走到裴曦身边:“殿下固然是为了保全郡主才将奴给您,可确实也是让奴伺候郎君。奴的身子是清白的,郎君不要嫌弃。”   “你随我回去,不过秦婉这个女人不好惹,她要做什么,我可没办法保你。”裴曦看上去很怕太子的样儿。   李爱爱笑了笑:“郎君放心,郡主是大家闺秀,奴从这种地方出来,见识也算多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郡主那里奴知道怎么对付。”   裴曦看着她信心满满,颇为她担心。   李爱爱知道裴曦是个纨绔子,可这个纨绔子生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蛋,看得人心神荡漾,姐儿爱俏,横竖是伺候人,伺候这位,总比太子把她送给七老八十的那些老头强,她对着裴曦媚笑。   裴曦看着李爱爱对自己笑,在心底砸吧出点子味道来,平日他一直嫌弃秦婉,秦婉只要一见他就扒拉在他身上,可秦婉扒拉在他身上他并不觉得恶心,只有无奈。但是这个女人的笑,他一刻也受不了。   “走吧!”   裴曦带着李爱爱回到侯府。 第29章   花楼风俗, 姑娘出门由一个龟奴掮在肩上,一路上招摇过市。裴曦走在前头,李爱爱坐在龟奴的肩上, 走过了几条大街到了侯府门口。   这个纨绔可是昨天刚刚娶亲啊!娶的还是京里特别有名气的秦婉,那么一个大美人都没办法让这个纨绔收心。原本还不跑花楼,这会子把青楼女子带回家, 这不是打新娘子的脸吗?   总有想要看热闹的,跟着到了侯府门口。有人打听到了,郡主带了好些下人过来, 现在侯府大半的下人都是原来郡主府的。   果然,到了侯府门口, 龟奴将李爱爱放了下来, 弯腰:“小侯爷, 爱爱姑娘我送到了。”   裴曦点头:“送到了就送到了。”   那龟奴弯腰还在等,李爱爱见裴曦压根不知道要给赏钱, 只能自己从怀里摸出一角碎银,递给龟奴。   龟奴对着裴曦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 走了。   裴曦踏上家门的台阶,那李爱爱跟在后头,门口的护院将他拦下:“小侯爷, 这位是?”   “混账,我带回来的人,你也要拦?这是你家, 还是我家?”   那家丁对着裴曦弯腰:“这是郡主府一贯的规矩。小侯爷见谅!”   “这是定远侯府,不是她忠孝郡主府。这是我姓裴的家,不是她秦家。”裴曦在门口叫嚷。   秦婉带着人从里面出来,站在大门口, 看着台阶下的裴曦,扯了扯嘴角,非常冷淡地说:“夫君回来了?”   “秦婉,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带个人回府都不成了?”裴曦问她。   秦婉看向裴曦身边的那个女子说:“这是谁?”   “小爷的相好。”裴曦那神情看上去特别吊。   “哪里来的?”秦婉走下台阶,问裴曦。   “万花楼的清倌人李爱爱,我收做妾室了。”   那李爱爱对着秦婉行了个礼:“见过少夫人。”   她说着往裴曦身边靠了靠,裴曦往边上让了让,李爱爱笑得妩媚有风情:“少夫人,奴与小侯爷情投意合多时,原本小侯爷非奴不娶,只是后来陛下赐婚,小侯爷不得不娶了您。现在您已经过门,所以小侯爷将奴接过门来。”   秦婉走到裴曦面前:“她是万花楼的清倌人?”   “是,奴从扬州过来,一直在万花楼,卖艺不卖身。”   秦婉看向李爱爱:“你给我闭嘴,你扬州的养母没有教你规矩,主母问话的时候,贱婢不能插嘴?”   李爱爱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儿,从怀中掏出手帕,眼泪落下来,用帕子擦着眼泪,转头对裴曦说:“小侯爷,您看?少夫人这般样儿,恐怕侯府没有奴的容身之所。”   说着这个李爱爱要往裴曦身上靠去,裴曦转身让开,不让她靠在身上,对着秦婉说:“你认也好,不认也好,她都是小爷的人了。”   秦婉不屑地瞥了一眼裴曦:“你的老相好?多久了?”   “半年了。”裴曦说。   “她的卖身契呢?”秦婉问裴曦。   裴曦一下子愣在那里,去问李爱爱:“卖身契呢?”   李爱爱从怀里掏出卖身契,秦婉过去从她手里抽走了卖身契,问裴曦:“你给她赎的身?”   “是啊!”   “多少钱赎身?”秦婉问裴曦。   裴曦愣在那里,侧头看李爱爱,李爱爱伸手小比划了一下伸出了三根手指,裴曦斩钉截铁地说:“三百两。”   裴曦略微眨眼,却见李爱爱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明显她没想到裴曦这般不领市场行情。   秦婉呵呵一声:“三百两,你确定。”   “对啊!她是个清倌人,还是扬州来的?不是咱们家里随便买两个丫鬟只要十两二十两。”裴曦还在那里解释,一脸三百两已经很贵了的表情。   李爱爱是没法子说了,这是越描越黑了,只能希望这个郡主常年在家,不领花楼里的行情。   “长根叔。”秦婉叫了一声。   长根过来弯腰行礼:“郡主。”   “你点上二十来个人,带着这位李爱爱去万花楼门口,敲锣打鼓……”秦婉侧过头跟长根仔仔细细说了一通。   “是!”长根叔立马让人过来把李爱爱给捆了。   还没等李爱爱反应过来,嘴巴里已经塞了布,被人拖着走。她原本的那一套又一套的计划,压根没有机会。   秦婉进了屋请了圣旨,出来一把拉住一脸茫然的裴曦:“夫君,娘子带你去见识一下花楼的行情。”   拉着他一起往万花楼去,裴曦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长长见识。”   这个时辰,花楼最是热闹的时候,达官贵人,世家公子,富商豪绅一个个往里走,一群裴家的家丁扛了家里的两张八仙桌,并排拼成了一个高台,把李爱爱拖上了八仙桌,下头站在昨天才成婚的京城第一美人和她的纨绔子夫君。   一面锣敲响,裴家的家丁:“大家快来看,快来瞧!万花楼的清倌人大促销,不要三千两,只要三百两,三百两这样的清倌人买回家,洗脚暖被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哦!”   李爱爱在那里扭动着身子,可桌上两个大汉,桌下一堆家丁,嘴巴里塞着布,她没办法喊,低头看下面的秦婉,秦婉仰头看着她,脸上挂着笑。   铜锣的声音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潮,街道两边除了秦楼楚馆,就是酒肆饭庄,二楼一个个脑袋探出来。   “这位大爷,认识吧?这是万花楼挂牌吹拉弹唱的清倌人李爱爱啊?说说看,跟她喝杯茶多少钱?二十两?攒攒十五个二十两就买回家了,最近万花楼可便宜了,老板发善心啊!”家丁继续敲锣。   万花楼的老鸨还在里面招呼客人,听人来报,是忠孝郡主亲自站在那里,她自然也不敢冒然赶人,只能走出来叫了一声:“哎呦,这是什么风儿啊!把郡主娘娘给吹来了?”   秦婉的护卫把人给推开,秦婉高举圣旨:“圣上怜惜裴家世代忠良,不忍裴家被我夫君败完,将我赐给裴家,让我管住夫君。今日我是奉旨管夫,谁来掺和,谁就是抗旨。”   “娘娘,您管夫君,那就回家管,家里怎么管都行。来我们这里是做什么?”老鸨子说道。   秦婉从长凳上跨上桌,伸手挑捏住李爱爱的下巴:“为什么来你们这里?这个李爱爱是不是你们家的?”   “是啊!可姑娘卖出去了,就不归我们管了。”   “方才我夫君说,这么一个姑娘三百两的赎身银子。我一听,这个生意可以做。所以我来你万花楼捡便宜货,就这个样的,妈妈,你有多少给我多少,我全收了。如何?”秦婉低头看着老鸨。   老鸨挥舞着丝帕:“郡主娘娘,这怎么可能?咱们的姑娘这么可能是这个价?许是小侯爷怕您生气,所以往少了报。”   秦婉看向下头的裴曦,裴曦一副鞋底抹油要逃的样儿,刚刚要转身,被秦婉的人给扣住,裴曦大叫:“秦婉,我是你夫君,你想干什么?”   秦婉放开李爱爱,对着皇宫方向,在八仙桌上跪下,将圣旨高举过头顶:“奉陛下旨意,管你。你可有不服?”   “哪有这样管夫君的?”裴曦叫道。   秦婉看着他:“若是普通手段能管好,家里会被你卖空?婆婆会气得住庵堂?小姑会无人相看?你自己看看今天干的是什么事儿?昨日成婚,今天带个娼门女子回来,我若是容了你,那还怎么得了?”   秦婉这才跟万花楼的老鸨点了点头:“这位妈妈,不知道如何称呼?”   “都叫我钱妈妈。”   “钱妈妈,这么说吧!我成婚前就已经让下边的人进了裴家,收干净我夫君手里的钱了。赌坊里他欠了不少银子,我就想问一句,如果要买你家这样一位姑娘,三千两的银子,他从哪里来的?现在卖身契在我手里。难道妈妈,你不是开花楼的,而是开善堂的,姑娘可以随便送的,也没管人给没给你钱,你就把姑娘给送人了?”   “那怎么可能?”老鸨笑着说。   “那行,爱爱姑娘价钱不低,你们把她给卖了,肯定有留底子,拿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家夫君买的,什么时候买的?”   “主顾的这些消息咱们可不能给您。”   秦婉微微一笑:“所以妈妈的意思很明确了,这个李爱爱不是我家夫君买的对吗?”   秦婉低头看裴曦:“夫君,你自己说,是谁把爱爱给了你?”   裴曦一脸怂逼样儿,硬着头皮的样儿说:“就是三百两买的。”   “妈妈,夫君说是三百两你卖给他的,给你机会,你拿出证明,证明他胡说。否则,楼里的姑娘,按照喝茶的价格,爱爱姑娘是二十两一次,其他人按照这个价格算一算身家,我全部包圆了。万花楼的姑娘全部卖给我了。”秦婉看着老鸨。   “郡主,您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怎么能强买呢?”   “不是给你机会了吗?只要你拿出证据,证明我夫君胡说,他不是三百两买了这个姑娘,这个事情就了了,我不就是为了查真相来的吗?你的姑娘,我没兴趣。你不拿,这事儿就没完。”   秦婉跟家丁吩咐:“你继续。”   家丁继续敲锣打鼓,有人在那里叫:“忠孝郡主,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就成了泼妇了?”   “我婆婆是大家闺秀,她被他给气跑了。要么我也去庵堂了,那就清净了,如果我不想做尼姑,那就得拉下脸,好好收拾。你以为我想嫁给他?你以为我想成泼妇?”秦婉低头看那人,“我已经焦头烂额了,还有人送这么个姑娘给我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我今天不闹大,不让那人知道,我现在已经豁的出去了。难道坐等着被人坑死?”   “您已经成婚了,就算是坑死了您,大约您的财产也就是侯爷一家继承了,坑您有什么意思?”   “懂得自然懂,你不知道,那就是没入这个门。”秦婉笑着说,“李爱爱,六百两,出了!谁要?”   李爱爱已经泪流满面,扑通跪在秦婉的脚前,仰头看她,秦婉拔出她嘴里的布:“怎么,你想自己说?”   李爱爱原本以为秦婉一个大家闺秀,她一个娼女,这种要脸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没想到这个女子的路数太野了,比她豁的出去。   太子怎么可能让她把自己给卖了呢?随便卖给谁自己的命都没了:“求郡主给奴一条生路。”   秦婉看见对过那里季成遥,似笑非笑看着她,她也挑眉看他,季成遥跟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声,那人快步往这里来,弯腰:“郡主,这个李爱爱,我要了。”   秦婉低头看着李爱爱,笑着说:“这还真是你的一条生路了。不如跟了他去?”   跟着季成遥,作为季成遥攻击季成运的工具,至少命还在,再说了季成遥也算好色,李爱爱也算是姿色过人。   李爱爱连连摇头:“郡主,郡主,求求……”   还没说完,李爱爱被暗器封喉。秦婉转头看向季成遥,却见季成遥显得异常阴险,秦婉一下子明白,这个季成遥对李爱爱这个工具并不感兴趣。杀了李爱爱,只能让人认为这是太子怕事情败露,所以动的手。让皇帝对太子越发失望。   秦婉看着缓缓倒下的李爱爱,可叹啊!人命在这些人的心里又算个什么呢?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要摆出自己的姿态,低头看着桌下的裴曦:“啧啧啧,夫君,现在看到了吧?有些人的礼,以后你最好不要收。”   看到李爱爱被杀,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叫嚷了起来,只有桌上秦婉,弯腰掰开李爱爱抓住她裙摆的手,脸色都没有变,她的裙角沾染了李爱爱的血迹,她下了八仙桌。   看着脸色惨白,双腿打颤,浑身发抖的裴曦:“夫君,你自幼长在外头,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性子单纯了些。以后当心些,这次就算了。”   裴曦抖着身体点头,秦婉转头对着家丁说:“报官!”   长根将凳子一擦,秦婉把裴曦按下坐在凳子上,围观的人看着裴曦双腿发抖,而秦婉低头对裴曦说:“夫君,方才不愿对我说这个姑娘的来历,等下记得跟官差说。否则,她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明白吗?”   听着秦婉威胁裴曦,裴曦双手抓住秦婉:“娘子,我从来没有来过花楼,这是第一次,是昨天成婚的时候……”   秦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摇了摇头:“闭嘴,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却说不得。”   说着拉着裴曦起来,裴曦双腿发软,秦婉说:“我们回去,长根叔,你带着人留在这里,如需查案,可以来侯府。”   她不让裴曦说话,留下了一群满心都是疑惑的吃瓜群众,越发心里猫爪狗挠。   侯爷蹲在门口看见儿子媳妇回来,跟着一起进了书房,门一关。   裴曦立马变了样儿说:“爹,明天您进宫面圣,跟皇帝这么说……”   侯爷听完,问一句:“今天这个李爱爱是谁杀的?”   “是靖王的人。季成运还没那么傻,但是现在咱们就帮着季成遥把这个锅给扣在季成运头上了。”裴曦看向秦婉。   秦婉:“和我想得一样。”   回到屋里,秦婉洗了头,拿了干手巾出来,往裴曦身上一扔:“过来,给我擦头发。”   裴曦看着自己手里的手巾,不是?她有丫鬟,为什么把他当丫鬟使唤?   裴曦不想去,可丫鬟都被她给打发出去了,听她说:“愣着干嘛?我要是着凉了,找你算账?”   裴曦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拿着手巾给她擦头发,她的头发乌黑浓密,刚刚洗干净,带着兰花的清香,钻进他的鼻管。   他蹲下给她把发梢的水给挤干,秦婉递给他一把梳子。裴曦认命地给她梳头发,一梳到底。   “你说明天公爹去找皇帝,皇帝会怎么想?”   裴曦刚才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情,他说:“定然是对季成运恨铁不成钢,也恨你这个狐狸精……”   想到这里,他愣了问:“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秦婉揽镜自照:“猜到什么了?”   裴曦暴走,把手巾扔在秦婉的怀里:“你……太可恶了。”   秦婉站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唇色粉嫩:“夫君说说看,娘子怎么就可恶了?”   话一落,秦婉一口亲了上去,舌头扫过裴曦的唇,裴曦如同被雷劈过,不知所措。   秦婉双手慢慢下滑,抱住他的腰,裴曦刚开口:“秦……”   一张嘴,秦婉的舌头就钻进了他的嘴里,舔着他的舌头。   裴曦傻傻地站在那里,直到反应过来,将秦婉一把推开,伸手指着秦婉:“你……”   秦婉张嘴咬住他的手指,刚才在他口腔里划过的那条舌头,此刻舔着他的指腹,裴曦抽出手指冲进净房。   听见水声,秦婉耸耸肩,他啊!   “秦婉!”裴曦在里头叫。   “什么事儿?”   “给我递身衣服过来。”房间里就他们俩,他也找不到别人。   秦婉给他找了衣衫裴曦躲在门背后,伸出一条光溜溜的手臂,秦婉递过衣衫。   他把衣衫拉进去,砰地把门给关上,还上了门闩,生怕她把房门拉开。   等了好久人才出来,在美人榻上一坐:“秦婉,我……”   秦婉挨着他坐下,贴在他身上,手搭着他的肩:“你这般害臊,要是皇帝下旨,让咱俩一定要圆房,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裴曦侧过头,扒拉下她的手:“果然,你早就预料到了。”   “对啊!我只是预料到了,可你有比我更好的解决办法,不让那个女人进来,不让季成运安插人进来吗?”   裴曦:“……”   “我今晚睡这里,你去床上睡。”裴曦推着她。   秦婉看了他一眼:“行,那就等明晚吧!”   裴曦站起来,他想脱口而出一些话,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算了算了,她是个姑娘,自己让着她。她是个债主,自己欠着她的。   裴曦抱了被褥过来,推了推她:“去床上睡觉。”   秦婉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说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裴曦伸手摸自己的脸颊,这?   秦婉站了起来,穿着薄纱的衣衫,仪态万千地往床边走去。   一个晚上,裴曦脑子里反复,那又香又软的舌头在他嘴里的感觉,侧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   秦婉听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翻身的声音:“阿曦,要是睡美人榻不习惯,就来床上啊!”   裴曦侧过身子:“不过来!”接下去,他连翻身都不敢翻,一个晚上睡得腰酸背痛,到了凌晨,他起床穿衣。   秦婉问:“你干嘛呢?”   “出去走走!”   秦婉笑了一声,继续睡觉。   第二日,侯爷去见皇帝,一进书房就趴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陛下,可怜可怜老臣家中就这么一根独苗,若是再遭遇不测,香火就断了。”   皇帝已经听暗卫探听来的汇报,他对季成运也是恨铁不成钢,为什么还要去缠着秦婉,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他还嫌这个秦婉不够麻烦?   侯爷跪在地上:“昨儿我家那个不成器的,逼着他许久才支支吾吾说殿下跟他说,不许动我那儿媳,之前没人肯嫁他,好不容易陛下赐婚,总算可以让我裴家不至于断后,又……如今,婚都成了,听殿下的意思……唉,这不是君夺臣妻吗?”   皇帝额头青筋直跳,胸口也是气血翻涌,他说:“你且放心,断然不会让你绝后,谁动你家裴曦,朕断然不会放过。”   老侯爷连连口头:“老臣谢陛下垂怜。”   正要告退,皇帝想着那秦婉是季成运的执念,这个秦婉是断然不能留给季成运了,他说:“让裴曦放心大胆地圆房。朕让皇后派后宫女官前来验看。”   侯爷抬头,惊地嘴巴合不上,儿子说跟秦婉成婚是两个协商之后的决定,并非是真的啊!这可怎么办? 第30章   有一句话, 叫什么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都已经睡一间房了,吃到嘴里还远吗?秦婉在这样的自信下,躺在床上踏踏实实睡了回笼觉。直到珠儿进来摇醒她, 她才懒懒散散地起床。秦婉起来吃了点东西,找裴曦去。这货说出去散散心,怎么也没见回来?不会真把他给吓跑了吧?   秦婉走到书房, 站在门口,裴曦正在无聊地掷骰子,她走进去, 一看不对,顺手把门一关:“怎么回事?你家爷呢?”   那人立刻站了起来:“少夫人能一眼认出我来?”   “嗯。他人呢?”   “爷有点儿事。”   秦婉刚刚问, 柜子被挪开, 裴曦从里面出来, 对假扮他的那个说:“我回来了,你可以出去了。”   那人钻入地道走了, 柜子挪上。裴曦问秦婉:“找我?”   秦婉闻了闻,又凑到裴曦身上闻:“什么味儿?”   裴曦被她贴在脖子里闻, 忙推开,这人真是的,什么个习惯?   “什么什么味儿?”   秦婉:“你身上怎么有股子香气?这个香气很不正经。”   什么不正经, 裴曦以为天底下最不正经的人就是她了,他闻着自己衣衫:“我怎么闻不出来?我都已经换过衣衫了啊?”   秦婉蹭着他的脖子:“你没洗澡吧?头发没洗吧?”   裴曦连连退后:“秦婉,你能不能站直了说话?”   “你去哪儿了?”秦婉站直了问他。   见他脸涨得通红:“季成遥昨夜睡在外室那里, 我在他睡梦中,将他暴打一顿,这个王八蛋晚上一个两个女人伺候,房间里就是这个味儿。”   秦婉噗呲一笑, 原来是某人不愿意被人利用,所以去打人出气了啊?果然是季成遥那个货惯常的熏香,季成遥喜欢用那些不正经的东西。   “这货太坏,打得好,季成遥肯定把这个账算在季成运身上。就算拐弯,也是算在皇后身上。”   外头敲门:“少爷,老爷回来了,让你去他那里。”   “马上就来。”裴曦应了一声。   裴曦去侯爷的主院,侯爷皱眉看了一眼裴曦:“你个混账,为了你,我脸都丢尽了。跟我进来。”   裴曦低着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跟着他进去。   侯爷把进宫的情形说了一通,裴曦听说皇帝管得特宽,还要派宫里的女官前来验看,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又被她给猜到了。   一想起那个女人,想起她那张笑脸,听见这个消息,她不会得意地笑吧?   要真的女官来验看,那岂不是?   裴曦转头要去后院,侯爷一把将他拉住:“别冲动,再想想办法。若是郡主不愿意,你也不可勉强。”   裴曦脸一红,她哪里会不愿意,估计此刻偷着乐呢!   “我知道,我跟她商量去。”裴曦垮着一张脸出侯爷的院子。   回到自己院子,珠儿过来跟他行礼:“少爷,少夫人请您过去用饭了。”   裴曦跟着珠儿进去,桌上已经摆了饭菜。裴曦说:“秦婉,你跟我回房去,我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儿?”   裴曦一把将她拖进了屋里,把门一关,秦婉看着被挡在外头的阳光:“死鬼,大白天的拉人家进来做什么?”   裴曦拍一把自己的脑门,就说吧!她还巴不得呢!一下子不想跟她说了。   还是说吧!裴曦深吸一口气把他爹进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秦婉,秦婉眨巴着她的杏仁大眼:“这不是昨夜早就知道的事儿了吗?”   他十分郑重地对秦婉说:“你真的别胡闹,我也是为了你好。若是有一日,咱俩和离之后,到时候你再找,夫妻之间也不会有芥蒂。”   秦婉听不得什么和离,再找。她历经这么多的世界,跑回来找他。他一再推自己出去,她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可他娘的!秦婉一把揪住裴曦衣领:“告诉我,你外面是不是有狐狸精了?心里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裴曦回答很干脆。   她猜就是,不就是他那个傻逼师傅说的几句话,他当成了金科玉律吗?秦婉放开他,拍了拍他的胸说:“那和离什么?我可以给你时间,我们之间慢慢互相了解,等你喜欢上我。我认可你这样待人处事认真的态度,可你也不能老是把我往外推吧?”   “我……”   “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秦婉问他。   裴曦下意识要点头,一下又茫然,他到底不喜欢她什么?哦!师傅说:“阿曦,你下山之后,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上那种又聪明又漂亮的女人的当。她们是骗你,会骗得你把心都交给她,最后她把你的心踩在地上。”他不能上当。   秦婉勾住他:“没关系,只要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就行了,你喜欢我是早晚的事儿。”   裴曦不知道这个女人哪里来的自信。   她拖着他出去:“晚上的事情,山人自有妙计。我做了盐焗螃蟹,可好吃了。”   她说妙计,裴曦心里发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两人出去,秦婉开了一坛葡萄酒,倒入琉璃盏里,环儿把盐焗螃蟹拿过来,用小木锤敲掉了盐,里面一个个螃蟹露了出来。筷子夹了一个放在碟子里,给秦婉一个,给裴曦一个:“姑爷,姑娘刚刚试的新做法。”   裴曦看秦婉,吹着气,掰下一条条的螃蟹腿,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摇摆不定,信她?信她个鬼啊!要是等下,她让自己躺平,难道也听她的?   “吃啊!”秦婉催他,“方法永远比问题多,你信我的。”   裴曦开始吃螃蟹,秦婉抬起琉璃盏:“碰一个。”   裴曦跟她碰了一个,看她一口喝下葡萄酒,打开了蟹壳,吃里面的黄:“还是很饱满的,味道不错。”   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她要是敢?他就离家出走。看她怎么办?等等,自己明明不想跟她在一起,却好似跟她赌气?果然如师傅说的,又聪明又漂亮的女人,真的……   下午,果然宫里派了嬷嬷过来,一路进来,对着秦婉行礼:“见过郡主。”   秦婉还了礼,嬷嬷将一个锦盒交给秦婉:“陛下去娘娘处说了两句,娘娘让老奴将这个盒子交给郡主。跟郡主说一声,陛下关心裴家子嗣,望郡主能早日为裴家开枝散叶,也不枉他赐婚的本意。”   秦婉手里的锦盒落在了地上,一时间泪珠从眼眶里滚出:“知道的,我是功臣遗孤,不知道的还当我罪臣之后。成婚找了京城没有一个贵女肯嫁的纨绔子,这是圣意,我忍了。成婚当天,殿下来威胁我夫君,不许他和我同房,第二天给送来个娼门女子给我添堵。今天皇后又过来,逼着我跟他圆房。是不是不把我逼死,不甘心?”   “郡主,奴也是奉命行事。再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滚!给我滚!”秦婉撑在桌上,失声痛哭。   那嬷嬷对着秦婉行礼:“今晚,奴会住在府里,明日一早验看元帕。”   这个事情又在府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府里大半的家丁都是跟着秦婉一起过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心有不甘。郡主已经够可怜了,凭什么这种事情还要被宫里逼迫。   裴曦听着自己的亲信说着家里的传言,心头郁闷,晚上那一关怎么过?手下兄弟说:“头儿,少夫人美若天仙。咱们山上没一个姑娘能比得上。您何不?”   “呸,王八羔子。”   “头儿,以前在山上,那些姑娘个个都想对你投怀送抱,你不要也就算了。可少夫人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您都不乐意同房。您是不是那里有什么毛病?”   裴曦怒:“你才有毛病呢!”   “我没有啊!我很正常,我对梅花一心一意,要是梅花跟我成婚了,我就想跟梅花生一堆的小崽子。”   梅花刚好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走过去拧着那货的耳朵说:“想什么呢?做梦!”   那哥们对着裴曦说:“您看,我想,她还不给。”   “出去,出去!”裴曦挠着头发,自己意志太不坚定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早晚被……   “头儿,少夫人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她去打季成运了。”梅花突然探头。   裴曦抬头,就说吧?她就没消停地时候,这么个女人捞在手里,自己早晚会被弄死。   秦婉叫了马车去了太子办公的府衙,季成运还是兼任了官职。她坐在马车里等着,季成运听见秦婉找他,心头高兴,从里边出来。   秦婉从马车上下来,已经作了妇人打扮,一想到她换了妇人装束却不是为了自己,心头一痛,叫一声:“婉儿,找孤有什么事?”   秦婉走上前去,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季成运没有想到她上来就打人,被打得措手不及,秦婉对着他恨声道:“你是不是要害死我才甘心?”   说完,秦婉转头。季成运过去拦住她:“秦婉,你到底要孤怎么做,才能对孤有一点点真心?”   “我只要你放手,你已经把我害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要怎样?你想让我背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最后一根白绫赐死吗?”秦婉质问他。   “婉儿,你怎么总是不相信孤呢?”   “我信你什么?从我退婚,你苦苦纠缠,陛下因此深恨于我,将我嫁给裴曦。我已经成婚了,我认了。你也马上要成婚了。你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了,行不行?”   “婉儿,不要认命,会有办法的。你信孤,孤会想办法的,将来,你我肯定能在一起。”   “我们没有将来,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放过我,行不行?因为你找了李爱爱,又怕行迹泄露,把李爱爱给杀了。你可知道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现在陛下……”秦婉说不下去了,“算了,不说了。你我形同陌路,就算是帮我了。”   “婉儿。”季成运站在那里,回想,今天定远侯进宫之后,他就被他那父皇叫过去臭骂了一顿。已经说到,要是他脑子还这么混,他也不是不能废太子的。   今天秦婉又过来这么说,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婉一下子眼泪落下:“你自己想要秦姝背后的势力,自己和她搅在一起,才让她有机可乘。现在你还来对我说那些做什么?桥归桥,路归路不好吗?就算是苟全性命活着不行吗?季成运,我对你没有情意了,若说有,只有恨!望你知。”   秦婉倔强地擦了眼泪,转身上了马车。绿茶表演结束,回家。   进了府衙,问清楚原因,才知道皇后派了嬷嬷去裴家,皇帝一定要让两人圆房,季成运一口气没有换过来,挥袖将桌上文房四宝扫落在地,一步错步步错,眼看秦婉成别人的女人,他竟无力回天。   秦婉刚刚到侯府门口,看见一群五大三粗的人站在侯府门口:“叫你们裴曦出来。”   看见马车要进门,那些人转而拦住她的马车,秦婉从马车里出来,可以看见双眼还是红肿着,下了车问:“什么事?”   “您就是忠孝郡主?小侯爷的夫人?”为首的一人问。   “没错。”   “我们是金钩赌坊的人,小侯爷欠我们赌坊三万两银子,您说怎么办吧?”   秦婉冷然看他们:“你们想怎么办?”   “欠债还钱啊?听闻郡主嫁妆无数,难道不给小侯爷还钱?”   “嫁妆无数,也是我的钱。他的赌债,我不会管。”   “那我们可是要他的命了。”   “如果你们要,拿去便是。做寡妇了,我也乐得清闲。”秦婉让人推开这几个人。   “郡主娘娘,我们绝不是开玩笑。”   “我也不是开玩笑。难道你以为我对他有情意?你是不是想多了?”   秦婉的护卫推开人,往里走。看见裴曦站在门口,指着她说:“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想让我怎样?”秦婉眼神淡然,“替你还债?想问你一句,凭什么?”   “我是你的夫君。”   “我累了,夫君。”秦婉一路往里走。   外头要债的,面面相觑。裴曦只能出来对着赌坊的人说:“几位大哥,你们再宽限几天,让我劝劝我家娘子。”   “宽限?小侯爷,您要拖到什么时候?”   “很快,很快!”裴曦连连说道。   要债的人对着裴曦说:“再给你三天,要是三天不能还钱,把你的一条胳膊留下。”   裴曦跟人点头哈腰之后,立马转身跟了进去,进了院子。   院子里吵架声传来,秦婉哭嚷着:“你给我滚出去!”   裴曦站在院门外:“不论如何,我是你夫君,你都是我娘子,你总不能看着我没了胳膊,没了命吧?”   秦婉抽出了墙上辟邪用的宝剑,一路追出来:“今天一剑砍死了你,大家一起死了,倒也干净!”   “你不肯给我睡,我不睡便是,何苦这样?再说了,我也不是非睡你不可,那不是宫里来的旨意吗?”裴曦嘟嘟囔囔在那里叫。   秦婉扔下了剑,双手捂着脸,往前边的池塘里跳下去,裴曦跟着爬了下去,将她给抱了上来。   鸡飞狗跳,简直不能再热闹。   宫里的皇帝听暗卫来报,这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原本秦婉以为嫁过去,还能保全清白,还有念想,现在,她终于崩溃了吧?皇帝心里很舒服。   *   六角宫灯闪亮登场,裴曦站在院子中间,对着秦婉的房间喊:“娘子,你总不能一直让我站在院子里吧?这是圣旨,咱们不是违抗不了吗?”   秦婉站在房间门口,眼睛鼻子通红:“进来吧!”   裴曦跟着进去,那位嬷嬷站在边上看着,三个丫鬟默默地铺了床,在床上展开了元帕。   嬷嬷看向在边上默默垂泪的秦婉:“郡主,奴就在隔壁。望郡主不要让陛下和娘娘失望。”   “滚!”秦婉叫道。   嬷嬷轻笑一声走了出去,什么郡主,什么贵女?不过是没有见过宫里手段的小姑娘。   嬷嬷带着人去了隔壁。   三个丫鬟退了出去,秦婉洗漱好,出来用她雪白的脚丫子勾了一下裴曦:“去洗澡,洗好出来。”   今天又是打人,又是跳池塘,这会儿又笑得这般春花灿烂,这张脸可真是变幻多端。   裴曦进去洗漱出来。穿着一袭白衣,手里拿了一把匕首,对着元帕,刀尖要刺到手臂上。   秦婉立刻叫停:“等等!”   裴曦停下手里的刀,看向秦婉,秦婉走过去,婉言:“这个不够真实。”   裴曦不解:“我今日翻看了话本,刚好有这一段,刚成亲的男子不愿意勉强妻子,就是这般行事。怎么就不真实了?”   “那话本里不好写太详细,不过是草草略过,又是那写话本的人胡诌几句,也就过关了。可实际上呢?”秦婉过去勾住他的肩膀,到桌前:“我们先把洞房的整个过程给了解一下。”   秦婉缓缓展开避火图,看见图上的内容,裴曦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秦婉脸也红了起来,她趴在桌上:“来我们从头往后看,你看这一页……”   秦婉用科教的态度,跟裴曦一起学习了大和谐的基本流程,问裴曦:“你认为光几滴血,不会被人怀疑造假吗?”   裴曦耐着性子看完,脸红心跳,不过非常认可秦婉的说法,侧过头:“那你说倒底要怎样?”   “要白中带着红,红中带着白,白色和红色混合干涸之后,能够有迹可循。”   裴曦领悟过来,暴走:“我不干!”   “要不叫你那兄弟去干?多一遍手续,多一份风险。”   秦婉拿了一本话本子去躺美人榻上,身上盖了一层薄毯让裴曦纠结去。   裴曦纠结来纠结去,把床上的元帕给拿在了手里,进了净房,秦婉站起来敲了门,裴曦在里面没好气地叫:“干嘛?”   “避火图拿去看,要不然兴致上不来,怎么办?”   裴曦低声怒:“不用!”   “那你慢慢来,长夜漫漫,你可以左手复右手。”   “你混蛋!”   裴曦很想出来掐死这个女人,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债主,如果掐死了,有逃债之嫌。深吸一口气,那就开始吧?刚才的避火图?脑子里出现了避火图里的情形,又想到那一夜某人胸口,还有那张脸,盈盈一握的纤腰……   主卧跟净房之间的隔音不怎么样,秦婉听见里面裴曦的声音,用手背压了压自己滚烫的脸,顺便扇了扇风,好害羞呢!   净房门被拉开,看着他扭曲着一张脸,将元帕提了出来,一大滩的血迹和那个啥。   秦婉摸着额头,看着他把元帕铺在床上,秦婉过去一观,略作点评:“行吧!虽然有些夸张,不过用你天赋异禀还是能解释地过去。”   “秦婉!”裴曦咬住唇,“你可以去床上睡了。”   “不去!那上头有味儿。”秦婉躺在美人榻上,“我们今晚挤挤吧?”   “这么小的地方,怎么睡两个人。”   “晚上你搂着我呀!”秦婉笑着说。   裴曦额头青筋暴起,很想打人,然而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更何况这是他的债主,裴曦看了一眼秦婉,又看了一眼三尺宽的美人榻,两个人?她故意的。   裴曦躺上面,秦婉挤过去,贴着他,拉了被子盖上:“夫君,我们睡吧!”   “秦婉,要不你睡里面?”   “不要,这样挺好。”秦婉还往他身上蹭了蹭,那双脚尖,勾在他小腿上,脚指甲划拉着他的皮肤。   好个屁,她这样,等下他怎么下去降个火?   秦婉睡着了,裴曦丝毫不敢动。直到她醒来,下了榻,点了灯,听她说:“天快亮了,咱们把那个啥做足。”   裴曦满脑子官司:“还要做什么?”   秦婉把衫子一脱,留下个肚兜,坐在榻上,指着自己圆润的肩头:“来给我吮几个印迹出来。”   “我……”裴曦咬牙切齿,“胡闹!”   “难道你想让宫里的嬷嬷来验我的身?”秦婉问他,“你把我弄得看上去很惨,才能过关。来吧!”   秦婉引颈待戮,裴曦天人纠结,人生艰难莫过于遇见了这个女人,今日若是碰了她的身体,往后怎么样都是他的人了,可不碰她?万一那嬷嬷要是一定要验她的身,岂不是前功尽弃?还有欺君嫌疑?   裴曦的嘴唇贴上了秦婉白皙滑嫩肌肤,裴曦一下子臊得浑身都烧了起来,闭上眼,一口吸上去,秦婉还发出一声长叹,裴曦伸手捂住她的嘴,她这是要弄死他吗?   放开那一口,她的肩头一块红色,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却也艳丽非常,让人遐想连篇。   秦婉拍着他的手,以示鼓励,裴曦以为是完了,没料她往他腿上一躺,指了指锁骨这里:“再接再厉,换个地方再来。啃啊,咬啊都可以,反正我这个皮肤很容易留下痕迹。”   她躺在自己怀里,上边就穿了个肚兜,她身姿曼妙,峰峦起伏,如雪似玉,裴曦脑子里突然浮现,他干嘛要去割自己的手?索性就?这个想法冒出来,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   秦婉叫:“快点儿啊!天亮了,她们可就要进来了。”   裴曦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一下低头,一不做二不休,弄了好几块痕迹。   秦婉站起来去,去梳妆台上拿了镜子看了一眼:“够了,够了!可以了!”   然后爬上了床,伸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抱着被子,露出了自己的肩膀:“你可以去开门了!”   裴曦没动,秦婉问:“愣着干嘛?开门去啊!”   “让我缓缓。”裴曦的手脚有些抖。   “我说夫君啊!你这是亲自己的娘子,用得着这么紧张吗?”秦婉想起上辈子第一次,他也是这么紧张,加上他确实天赋异禀,第一次,那真是一个惨痛的经历。若非她爱他至深,哪怕是痛,也要跟他在一起,她是绝对不会让第二次发生了。这辈子要多培训,培训,这样以后才能夫妻和谐。想到这里她为自己睿智而骄傲。   顺带要逗逗自家夫君她抱着被子伸手托着香腮:“夫君,你看咱们多蠢,昨晚,完全可以把元帕放在桌上,我们躺床上就行了。哎呀,怎么就一起挤了一晚上美人榻呢?”   裴曦还在平复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听见这句话,蹭地站了起来,过去拉开了门,自己昨晚被她一闹没了脑子,她却是故意的,这个混账的女人。   珠儿和环儿听见声音,立刻出来,两人眼睛通红,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看了一眼裴曦,走进房间,看见秦婉抱着被子,露着肩膀,肩膀上痕迹点点,好不让人心疼,散乱着头发在那里痛哭……   隔壁的嬷嬷怎么都没想通,她原本是要听墙角的,为什么沾了床就睡了?总不能说自己懈怠吧?算了算了,要是实在不行,就给郡主验看一下身子。她带着两个宫女进入房里。   “你别哭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你的命?我下次小心些,行不行?”裴曦坐在那里叫。   秦婉在那里哭:“没有下次,你要再敢碰我,我死给你看。”   嬷嬷看上面一大滩的血迹和那个干了的痕迹,再看秦婉的肩膀,胸前都是痕迹,知道两人是成了,还好能回去交差了,心头松了一口气,要不然秦婉这个脾气,要去验看她的身子,岂不是还要多费一番口舌?   “郡主,奴回去回禀陛下和娘娘。郡主是裴家妇,望郡主知道自己的本分。”   秦婉哑嗓子吼:“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秦婉没吃到,但是好歹裴曦咬到了。秦婉弄虚作假了,我没糊弄你们,对吧? 第31章   皇宫里皇帝站在那里, 边上是季成运。嬷嬷带着锦盒进来,跪在地上行礼:“陛下,小侯爷与郡主洞房花烛已成。”   说着打开了盒子, 季成运看到盒子里的元帕,那血迹异常刺目,心头恨意难消。   皇帝看向他:“现在你可以歇了这个心思吗?”   季成运低着头应了声:“是!”   “你快成婚了, 要知道轻重。你跟秦姝贪了一夜之欢,后又让她落胎,作为储君, 太没有分寸。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对裴曦出手,你就真让朕失望了。”   “儿臣知错了。”   “去吧!”   季成运回到东宫, 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颗药丸, 父皇这些日子雨露太少, 导致后宫各位娘娘,心头怨怼, 这个药丸可以让父皇雄风再起,遍洒甘霖, 恩泽六宫……   *   裴家小侯爷消停了几天功夫,又偷偷溜了出去,这回被金钩赌坊的老板给扣住, 带着一大把的欠条上门而来。   秦婉一口橘子,汁水喷了出来,呛了个半死, 这个货也不跟她商量一下。真当她什么都知道?   换了衣衫走到前厅,金钩赌坊老板今年三十多,下盘稳健,四方脸, 看上去很沉稳,实际上也很沉稳。裴曦手下的一员悍将,那铜铃大眼瞪着:“见过裴少夫人。”   “请称呼我为郡主。”秦婉跟他强调,在外她表现不情不愿。   “郡主。”   “有事?”   “小侯爷在我们手上。”他把欠条拍在桌上,“他连本带利欠下三万领五百三十六两。”   秦婉喝着茶水,掀起眼皮子:“所以?”   “欠债还钱。”那老板叫道,“否则,我卸下他的一条胳膊,抵赌债。”   秦婉抬头,皱眉:“一条不够,不如两条一些卸了。没了胳膊,我看他拿什么来赌?”   老板噎住,难怪头儿说这个女人太难搞了。   侯爷在边上劝:“儿媳妇啊!好歹阿曦也是你夫君,你总不能看着他变成一个废人吧?”   秦婉挑眉:“我叫他去赌了?还是说我送他去赌了?再说了,他要是两条胳膊没了,以后不去赌了。在家呆着,家里也不会被他给败了,又不耽搁生儿育女,不是好事一桩?”   老板听她这么说,这个女人太恶毒了,一想头儿两条胳膊给卸了,然后被这个女人扔在床上,这个女人就能对他为所欲为。这个念头起来,就是对头儿大不敬了。   秦婉此刻也这么想了,卸掉胳膊是舍不得,不过绑着胳膊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以后可以试试。顺带把眼睛也梦上?哦豁!有些期待呢!   侯爷着急上火,眼泪都快出来了:“儿媳妇啊!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行不行?若是有下次,我也不劝你,只让他死了就好。”   秦婉这才看向侯爷:“公爹,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绝无虚言。”   秦婉这才点头:“那就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   她看向那个老板:“去把裴曦带过来,我要让他自己当场写保证书。”   赌坊老板让人将裴曦送了过来,裴曦在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被推了进来。如一只鹌鹑一样,站在角落里。侯爷拿了鸡毛掸子,抽他:“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要害死全家才行吗?”   外头的鹩哥:“忤逆不孝,害死全家!混账东西!”   裴曦瞪了一眼那只破鸟,什么不会学,就学他爹娘骂他的话了。   秦婉侧头看裴曦,脸上皮笑肉不笑:“夫君,想不想我帮你还了这赌债?”   裴曦缩在那里点了点头,秦婉:“那行,你告诉我,以后还赌吗?”   裴曦摇头,秦婉:“好,你先站一边儿,等下让你签字画押。”   秦婉一张一张翻看桌上的赌债欠条,抬头:“一共才一万三千二百两,你跟我要三万多两?”   “这里面有利息。”   秦婉手指叩着桌面:“我觉得他的手留着也是祸害,还是砍了吧!”   裴曦过来拉住秦婉,一脸焦急:“娘子,你不为我想想,也得想想你肚子里,兴许有了我裴家的后代。我要是被砍了手,万一一个不慎,一命呜呼,孩子就没了亲爹,你好歹也得为咱们的孩儿着想吧?”   秦婉冷哼:“你放心,慢说有没有孩子还不知道,就算有,亲爹没了,还有后爹。总比你这个赌棍的爹要好。三万两我是不会出的,给你把本金还了。我已经很客气了。”   赌坊老板看着自家头儿,又看看秦婉,这个女人太狠了。他顿了顿,好似很难下这个决定,说:“郡主娘娘,那就这样,一万五千两,按照正常钱庄的利息,你总该付的吧?”   秦婉沉吟了一下:“可!”   “郡主娘娘,给钱吧?”   秦婉低着头,喝了一口茶:“给钱可以,但是你们以后不能再允他去你们赌坊赌钱。”   “这个腿长在他身上,我们可管不上。”   秦婉看着他笑:“那这个钱不能给你。”   “您想赖账?”   “钱是我欠的吗?”秦婉问他,她看向裴曦,“我不信他会戒赌。所以我要你们承诺,不会再让他进赌场。”   那个赌坊的老板沉吟了一下,问:“您说,要什么样的承诺。”   “给我写张保证书,只要他踏进你们赌坊,我就砸烂你们赌坊,你们不可有半句怨言。”   “这?”那个老板看着秦婉。   “你不写保证书,钱不会给你。”   老板妥协写下了保证书,秦婉收了起来。拿了银票给了老板换回了那些欠条,走出裴家的时候直摇头:“什么郡主,连赌债利息都要赖。”   秦婉把欠条拍在桌上:“裴曦,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念书,好好上进。”   裴曦转头看着侯爷:“爹!”   “听你媳妇的。”侯爷虎着一张脸。   “明年开春就是大比之年,我给你三年时间,一年考秀才,一年中举,一年参加春闱。”   “这怎么可能?”裴曦跳了起来。   秦婉寒着一张脸:“没有什么不可能,如果不可能,就是你读书不够用功,头悬梁锥刺股知道吗?我会好好让你上进。从今日起,你不可出院子半步。”   “你不能这样,把我关在屋子里。”   “这个不是你说了算。”秦婉扬了扬手里的银票。   秦婉带着裴曦进院子,把他塞入书房,他的书房就有密道,随便他怎么出去。   一进房门,秦婉一脚踹在裴曦的腿上:“以后有这种事情,先跟我商量一声。害得我差点被橘子给呛死,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我呛死,好继承我的财产?”   “没,真没有!冬天了,想要买一批棉袄,缺了几个钱。想着刚好可以这么来一场。”   “正事儿啊?”秦婉问他,“够不够,不够我给你拿。”   “一万两肯定够了。”   “那你怎么想到开口要三万两的?”秦婉一下子笑了起来,“是不是想要早点凑满十万两,好……”   裴曦反应过来,脸烧了起来,捂住她的嘴:“混账,胡说八道什么?只是把数字开高一点,一万两听上去没气势。你怎么想着要把赌债砍掉一半?”   秦婉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傻,我只肯给赌坊本金,就是为了让赌坊不能靠利滚利来诈钱。这个意味着什么?”   “你要绝了我再赌的路。”   “对,然后我让赌坊写下承诺书,也是为了这个。让所有人都认为,我真的要一己之力,来让你走回正途。”秦婉用手指刮着他的脸,这张脸触感真好。   “但是,后来我忍不住,又去赌了。你恨不能杀了我,去把赌坊给砸了。最后走投无路之下,你还是不放弃,把我拖到外头山里,闭门读书。我爹怕你太凶,万一忍不住把我给砍了,要过去看着。也一起去了。然后我们一家子都出京了。”裴曦不自觉地伸手揽住了秦婉的腰,她的腰又细又软……   秦婉靠在他身上:“夫君,真聪明呢!”   裴曦将她抱住,其实师傅说的也未必都是道理,有些事情,自己真的要学会睁眼看,她虽然性格跳脱了些,可是为人极正,对他有极好,自己还是要用心待她,尤其是那一日虽然没有做了夫妻之间的那事,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只要以后他真能成了事,她总归是他的妻。   秦婉伸手探入了裴曦的胸口,他的胸肌结实,手感很棒,上辈子羞羞怯怯,放不开,任由他施为,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感受小鲜肉的优点。   想到这里秦婉仰头,在他的唇上亲啄了一口,裴曦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听秦婉说:“我知道夫君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也盼着早日满十万两。”   裴曦推开她,生气地转圈圈:“你混蛋!”   *   当皇帝听到秦婉逼着裴曦上进,叹息:“只可惜秦婉生做了女子,这般争强好胜,还能为裴曦这般思虑周全,实在算是人中龙凤了,可惜啊!”   “随便她折腾吧!女人,夫君就是天,要是嫁个混账的夫君,那就是天塌了,她这样也是无奈。”皇后端了一盏茶过来,“倒是太子娶亲这个事情,秦家白氏不在,如今秦家当家的秦相的张姨娘。到底是个妾室,那秦二姑娘也不过十六岁,做这些事,难免没有个章程,怕是要闹了笑话。”   “既然如此,你便多帮衬着点。”   皇后轻轻一笑:“太子素来与妾不亲,妾这个做后婆婆的,总不能管到太子妃出阁的事情上。这一点,那秦婉倒是手段了得,亲娘和婆母都不在,也将个大婚办得妥妥帖帖,没有纰漏。”   “待朕提点太子一二。”   皇后虽然比王贵妃年轻,人端着,没有趣味。王贵妃得宠这么多年终究是有她的道理。皇帝从皇后宫中出来转头去了贵妃那里,这下说话就肆无忌惮了:“要是裴曦这样的纨绔子能改邪归正,朕的季字倒过来写。”   “可不就是吗?秦婉还在奢望,即便不能嫁个好郎君,也要给自己扳回面子。可能吗?狗改不了吃屎!”王贵妃端着茶出来给皇帝。   “反正让她去折腾,折腾累了,也就认命了。”皇帝接过茶水喝了两口,靠在那里悠悠叹了一声,“她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是她自己不争气,闹到今日这个地步。活该!”王贵妃鄙夷地说。   “是啊!”皇帝拍了拍王贵妃的手,“她不该在退了太子的婚之后,再打老二的主意。成运要大婚了,成遥的婚事,你怎么看?”   “何佩蓉这孩子,您还是觉得不行吗?”   皇帝原本还是希望太子能继位,但是季成运太让他失望了,现在看来确实要把眼光放在其他人身上了,他说:“既然你和老二都看上何家这位姑娘。这个事情朕就让皇后去做了。”   王贵妃斜坐在皇帝身边,把头靠在皇帝的膝盖上:“三郎待我还是一如往昔。”   皇帝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虽然头发少了,还有了白发,这个女人陪着他经历过风霜:“朕自然会对你一如往昔。”   第二日,皇帝去找皇后,皇后听见这个消息,心头却是恨杀了那王贵妃。靖王有了何家的势力,她的皇儿岂不是少了一份胜算?   只能强颜欢笑:“也是姑娘喜欢,何家姑娘实在是率性了些。”   “你去办就是了。”皇帝知道她不乐意,不乐意又如何?   “是!”   “太子大婚,你这里务必要操持得精细。”   “妾知道了。”   “哦,秦婉好歹占着朕的义女之名,不能拿她当定远侯府少夫人的身份看待。还是要特地请她。”   皇后听皇帝这么说,就知道皇帝的意思了,其实不过是为了让秦婉看一看太子的婚礼有多盛大,让她心里膈应而已。   “妾自然知道,婉儿夫妻那日进宫来作为至亲安排。”   “如此便好。”   这样秦婉收到了宫里请柬,原本她应该出现在秦家嫁女的现场,但是她成婚那日与西府里已经决裂,没有请西府的人,西府自然也不会请她。原本这一次,不过是跟着普通的勋贵一般就吃个喜酒。没想到被安排到了内廷,甚至要看季成运挑红盖头。   皇帝心量之狭窄,真的就跟条小沟渠似的,呸!   皇帝跟太子一提,季成运固然恨皇后多嘴多舌,却也嫌弃秦姝连这点事都办不成。秦婉大婚比她难多了,不也办下来了?   虽是如此,他还是去了趟秦家,进入秦家却见秦家的下人如同陀螺一般都没得停歇。秦姝越发瘦弱,抱着个暖炉在那里咳嗽,看着礼单账册,满脸忧愁。   秦姝听季成运说:“给你两个宫里的老人,在你身边帮衬着,不要大婚之日,给我出什么丢脸的事。”   秦姝落胎之后,一直忙着出嫁之事,都没有好好养过病,这些日子身上还淅淅沥沥不干净。已经是熬空了心血,却还被他这般说,横竖不满意,心中难受,脸上难堪。   季成运扔了两个人过来,两位嬷嬷是过来张嘴皮子说这个不对那个不行,不是来干事儿的,秦姝还得对她们恭敬着,日日都是错,天天就没有个对的时候,秦姝终于累得病倒,太医来看,匆匆去报给秦贺永。   秦贺永才知道女儿落了胎,身为东宫主位,居然出了这等事?即便弄出这个事的是太子,可到底坏的名声却是自家女儿。秦贺永怨怪秦姝,为何要让太子胡来,秦姝是有苦说不出,凭什么这种事情都是她的错处?   说是将养,不过晌午时分能够歇一歇,秦姝靠在罗汉床上,手里抱着手炉,身上盖着灰鼠毯子,闭目养神。   身边丫头来报:“姑娘,柳姨娘来见。”   秦姝顶顶烦这个柳姨娘这个妖精,仗着年轻漂亮,整日勾着她父亲,如今肚子里又有了孩子,更是越发没有了规矩,甚至跟张姨娘抢班夺权起来。   秦姝坐了起来,丫鬟替她整理了鬓发,她说:“让她进来。”   柳姨娘从外头进来,进门之后,丫鬟将她的披风取下,上身水红色的锦缎小袄,掐了一条细腰,下头灰色马面裙,曲线玲珑,娇媚可人。   “给大姑娘请安!”自从与秦婉闹翻,府里头如今都叫秦姝大小姐,下面几个庶出的姑娘也都升了一个排位。   “罢了。”   “大姑娘,脸色还是有些不好。也不好好调养调养,若是进了宫中,如何能给殿下诞下子嗣?”   秦姝听见这话,心头烦躁:“不劳你费心。”   看秦姝这般说法,柳氏自己也不过是个姨娘,虽然得宠,却也没有越过主子小姐的去的,她只能切入正题:“老爷觅了几个温柔勤快的婢女,让姑娘带进宫里,也能在宫中帮衬着姑娘。”   柳氏让自己的丫鬟去把人给叫进来,四个美人鱼贯而入,秦姝容貌清丽,而这些美人都是浓艳的相貌,尤其是带头的一个叫绿袖的姑娘,眉眼之间颇有秦婉的姿态,身材也是胸大腰细腿长的妖艳贱货的风范。   秦姝一下子愣在那里,她爹这是什么个意思?柳姨娘站了起来:“望姑娘不要枉费老爷的一片苦心。”   等人离开,秦姝眼泪滑落,父亲也不过是为了他的前程而算计,自己也不过是一件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   转头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日子就到了,皇太子大婚自然马虎不得,从一大早忙到了黄昏,才得以出宫迎接太子妃。季成运一日里被牵着鼻子走,转来转去,忙碌之下却无半点期待。   也不算是没有期待,只有晚宴之时,据说今日皇后请了秦婉过来,只想看她一眼。   秦姝被迎入东宫,坐在帐中,听着外头鼓乐喧天。   前头东宫主殿,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筵席从殿内一直排入院内。裴曦原本可以不来,只要侯爷来出席即可。只是秦婉收到了请柬,宫中皇后一定要他们夫妻二人到场。   位子又被安排在至亲那块,跟着皇家亲眷在一起,这位长公主的驸马爷,那位皇帝外甥,还有皇帝的那些儿子们。   裴曦只想安安静静地喝两口酒,等下跟着秦婉早早回去,偏生那些人都不放过他。   尤其是听说他大半个月没有出现在人前,秦婉亲自带着他读书,倒是成了众人取乐的对象。   “裴世子,听说现在用功读书呢?明年要给郡主考个秀才回去?”   裴曦垮着一张脸,又有一个过来勾住他的肩:“听说你们圆房,还是奉旨圆的。没有被她给踹下床吧?”   “与你何干?”   “大美人是不是颇为不同?哦,你和她圆房的时候,还是个雏儿吧?要不要哥哥带你长长见识,以后让郡主娘娘满意,让她可以放你出去玩?”   裴曦扒拉开来那人的手,寒着一张脸,躲在角落里不与人说话,一副他和这群人格格不入的样儿。   本来大家也瞧不上他,从小跟了个道士出去,也没好好在京中学过高门子弟应该学的东西,一个个都嫌他粗鄙,见他不说话,也就不搭理他了。   而对过的女宾那里,秦婉紫色宫装,环佩玲珑,坐在那里带着矜持的笑容,喝着酒。那一切表情仿若泥塑的雕像,看上去也是心头不愉。   众人都知太子对秦婉用情至深,而秦婉从小配太子,大约也是旧情难忘,看向裴曦不免带了些可怜,难怪他如此混账,此刻也不说话。   太子一身喜服出现在他们面前,季成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果真是将边上的那些人映衬得光彩全无。除了裴曦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只是裴曦今日委实可怜,他缩在那里连酒水都很少碰。   可季成运还是注意到了裴曦,看见他,他心头就恨。夺妻之恨,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付出代价。秦婉虽然已经没有了做皇后的资格,以后他还是会给她留一个贵妃之位。   季成运看着在园子里,雍容华贵的那一个女子,她才合该是他的新娘,只是阴差阳错,让他们之间多了这么许多波折。她居然被这么个废物给玷污了。   秦婉在女宾那里喝酒,边上是何家大小姐,如今已经跟皇家议婚,已经是准靖王妃了。   那一张略微粗犷的脸,看向季成遥还要露出害羞的表情,看向秦婉的时候,还要翻上一个白眼,秦婉只能说,她戏真多。   季成运那里被推进洞房,要去挑盖头了,皇帝的长女宝华公主过来相请:“阿婉姐姐,一起去看皇兄的新娘可好?”   何大小姐站了起来,往前走,低头看秦婉:“郡主,不去凑个热闹。”   皇后带着笑看秦婉:“走吧!一起去看看新嫁娘。”   这哪里是去看新娘,完全是一个个想看她的热闹,走到新房门口,裴曦也被人拉了过来,秦婉看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裴曦一脸尴尬,低头进去。   看见他们俩的表情,其他人表情也丰富起来,宝华公主将秦婉拉了进去,新房内红烛高烧,她站在那里,裴曦一直盯着她看,季成运时不时地看向她,秦姝结婚,弄得好似她的修罗场。   太子手里被塞了一根称杆,挑起了秦姝的盖头。   秦姝没有想到抬头看见,居然秦婉站在那里,在她的大婚之日,她的仇人,就这样浑身光鲜地站在她的眼前,而她的夫君,失神地看着她的仇人。   秦婉带着笑容看着秦姝,上辈子也是这样的日子,秦姝趾高气扬地嫁给了季成运,一样揭开盖头,带着新嫁娘的娇羞,如今却不同,这张脸上看不出娇羞,看不出期待,有着即便是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的憔悴。   秦婉随着人群而来,随着人群离去,她转身翩然之间,却吸引了本该把目光驻留在新嫁娘身上的季成运。秦姝让自己的心不要痛,她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不再为季成运流一滴泪。   何大小姐一声轻呼:“这?”   被边上宝华公主拉了拉,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可有什么用?所有的人目光都到了秦姝身边的一个婢女身上,那个婢女穿着宫娥的衣衫,那一张脸,眉眼口鼻与秦婉相似了七八分,只是没有秦婉长得精致,肌肤没有秦婉那般吹弹可破。   正品就在边上,房间里一个赝品,秦婉尴尬,裴曦更是头上冒着绿光,季成运没想到秦姝会把这么个东西放在场面上来。他堂堂太子需要用个假货,脸都丢尽了。   裴曦一把拉过秦婉:“娘子,我们可以出去了!”   秦婉闷声不响,被裴曦拉着往外。在旁人看来,再无能的男人,也不容许有人大庭广众给他这样的难堪。   季成运走出来招待客人,见裴曦坐在那里,别人劝他喝,他不喝,被人取笑:“行了,大美人都是你的人了。你开不高兴个什么?”   裴曦喝酒喝得满脸通红,冲入对过女宾那里,将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秦婉,一把拉起:“跟我回去!”   裴曦一路拉着秦婉出来,上了马车。   太监对着季成运弯腰:“殿下,该洞房了。”   季成运听见裴曦掩饰不了的粗鄙,说着大话,巧妇伴拙夫,可怜秦婉还想要让他上进,真是痴心妄想了。   里头秦姝已经在婢女的伺候下换好了衣衫,对着季成运敛目行礼:“殿下。”   季成运看见这张占了秦婉身份的脸,心头就不忿,进入净房洗漱之后,宫女已经准备好了床铺,桌上放着合卺酒,一位婢女端着合卺酒过来,低头:“请殿下,娘娘用合卺酒。”   季成运低头看那婢女,容貌神似秦婉,他抬头看了一眼秦姝,与秦姝喝了合卺酒,低头看着眼前的婢女:“你给我准备了这么个东西,我不用是不是对不起你的一片苦心?”   季成运伸手一把抱住这个婢女,往外走去…… 第32章   秦婉今天真的被秦姝恶心到了, 她怎么什么都做得出?如果是季成运去找替身过来,秦婉也就能理解,毕竟这个恶心东西在前世, 做的事情让她想吐,可秦姝给自己丈夫,找一个跟自己仇人相似的女人, 这是个什么骚操作?   裴曦此刻也气闷着,他一直认为自己跟秦婉成婚,是为了能护住她, 好歹她是自己的债主,可今日看见季成运目光粘着秦婉, 是真的那种醋意涌上来的感觉, 又酸又恨, 尤其是看到他们新房放了一个跟秦婉相似的女子,裴曦更是恨不能打死那个季成运, 妈的,贱不贱?成天惦记别人的媳妇儿。   秦婉是他的媳妇,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裴曦自己都吃了一惊,他什么时候真的认为秦婉是自己的媳妇了?转头他对自己说,那一夜他都亲了她的身子, 虽然他们还没有做成夫妻,确实有了肌肤之亲。可不就是自己的媳妇了吗?   这季成运看起来是不会放过秦婉了,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媳妇给抢了。所以他干的事情, 不能败,若是他败了,秦婉就会落入季成运手里,若是她落入他的手里, 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即便是到时候将她封为宫妃,恐怕也难逃他的折辱。更何况还有个恨她入骨的秦姝。游走于生死之间,他一定不能输,一定要活着,护着她。   秦婉发现裴曦呆呆地不说话,戳了戳他的腰:“做什么呢?渣男配贱女,那是一对儿,不该为他们庆贺吗?”   “该。”裴曦说,心里却想着秦婉跟季成运定亲这么久,她是不是喜欢他?   “秦婉,你曾经……”裴曦想要问她,却一下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她真的说出来,自己是否想听。   一下子发现自己有些患得患失,从认识秦婉以来,她就一直缠着自己,她就不停跟他说,她喜欢他。可到底人家喜欢自己什么呢?   “你曾经看过晚上的定安城吗?”   这不是句废话?秦婉看他一脸纠结,最后他就给她说这么一句话?还以为他憋什么大话出来呢!秦婉转头撩开窗帘,看着定安城的夜景,这不就是晚上的定安城。   裴曦在她边上说:“你看这样灯火阑珊的景色之下,不过是虚浮的繁华?那边街角,蜷缩了好多逃难来的流民。”   秦婉向街角看去,果然在昏暗的灯火下,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拥着破布,靠在街边,抬头看天,天色昏暗阴沉,看似要下雪,今夜又有多少人会冻死在这寒风之下。   看到这般情形,秦婉没有调笑的兴致,一路回到侯府,秦婉拆了发髻,秀发飘散,进入净房,让珠儿帮着洗了头发。   秦婉洗了澡,身上擦了润泽肌肤的保养品,这才从里头出来。难得不用她说,裴曦自己过来接过手巾,替她细细地把头发给擦干。   天上要下红雨了吗?秦婉有些奇怪,这个货是发什么神经?   冬日的屋子里烧了碳火,暖融融的,一会儿头发就干了。秦婉爬上床原本想等裴曦出来,大约是今日喝了些酒,眼睛睁不开,等裴曦出来,秦婉钻在被子里睡了。   没有了每日她拉着自己上床,裴曦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床?   听见秦婉均匀的呼吸声,他想去抱一床被子在榻上睡,可外头寒风凌冽,虽然屋里烧了碳火,到底这个榻上没有床上暖和,还是去床上吧。   裴曦钻进了被子,秦婉侧着身体睡在床里侧,裴曦躺在外边,要是平时她早就抱了过来,搂着他的腰。难道今日真的因为季成运大婚?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他?   裴曦伸出一条胳膊枕着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打造武器的铁矿挖得如何了?山上的兄弟……   不知过了多久,裴曦听见秦婉在梦中抽泣,她怎么时常这样?梦里常哭,是为了季成运?   心头越发闷了起来,听她还在抽泣,要哭多少时间?这个女人,也真是,不嫁就不嫁了,何必呢?真是烦人。   侧着头,看了她良久,眼泪从眼角涌出,挂入鼻梁中间,又滑落下去,好不伤心。她这心底是有多在意那个人啊?   伸出胳膊,将她拉得侧过来,搂在自己怀里,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叹了一口气,伸手到她的脸颊上,将她的眼泪给擦了,她的脸颊又滑又嫩,一时间裴曦竟不舍得放开,擦干眼泪。看她眉头不展,裴曦低头用嘴唇贴了她的眉心。这才抱着她贴着自己,不久他就入睡了。   他又是搂自己,又是替她擦眼泪,还主动亲了自己,秦婉哪里能毫无知觉?   这个?秦婉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让他今日对自己改变了呢?   外头北风呼号,风吹得刮着树枝,秦婉反思自己是不是活泼过头了?他还是喜欢那种大家闺秀?对啊,上辈子她就是开始对他不理不睬,最后他不是连命都不要来救自己吗?要不以后装高冷?决定了转型试试,指不定就能有突破了。   于是乎,第二天起来,外头银装素裹,若是平日秦婉必定跑出去抓个雪球往裴曦身上砸去。今天,她穿了小袄,下身繁复的纱裙,手里捧着手炉,站在窗前,秦婉寻思着是不是该悲秋伤春一番,吟诗一首?显得自己高贵不凡?   裴曦就这么看着她站在窗前,闷声不响,一脸愁容,难道昨日季成运成婚真的给她打击太大?   裴曦落寞,别看她天天把对自己喜欢挂嘴上,却原来都是假的,她心头还是喜欢季成运。   吃过早饭,裴曦手里还有事,他跟秦婉说了一句:“这两天我去外头,家里小江会扮我,反正让他住书房便是。”   “嗯!”这也正常,要是裴曦日日进房间才叫不正常。所以他的下属小江在的时候,做出来的样儿就是秦婉把人给赶到了书房。   秦婉还是一个字的回答,裴曦站在那里不走了,他看着秦婉,没话找话:“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也就你和爹两个人,天气冷了你就待在家里,等开春了,要是有机会,咱们一起离开京城,我带这你去南边儿散心?”   “好。”看看他还真是吃高冷的调调,要不怎么话越来越多?   裴曦有些忧虑,又找不出什么可以继续跟她说的,从书房离开。   裴曦一走,秦婉裹了披风,走到院子,往环儿和珠儿身上砸雪球,几个年轻姑娘不一会儿就闹腾到了一起,她心里开心,以为自己是切中了裴曦的脉络。   静下心来却是老脸一红,活了这么多日子,想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自家男人的喜好,还一直以为那一辈子是自己端着,才会跟他拖了那么久才在一起。过来就没脸没皮地勾引人家,其实他就是喜欢那种端着的。   “宿主,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老公还是比较传统的,你绝对不能太过于奔放。毕竟年代不同吗?这个朝代的男人还是很拘谨的。”   听老搭档这么评价,秦婉觉得很是有理:“装高冷倒是不难。”   裴曦连着跑了几个地方,可谓连轴转,最后一程,他带了糕点吃食给他娘和妹妹送去,   这里是他很早就选的一个以后隐藏家人的地方,在大山里,三进的一个宅院,现在是他手下的家人一起跟裴夫人和阿蕴一起。   踏进宅子,裴蕴梳着双髻正和两个小姑娘一起,在廊檐下收这一串串腊肉和腊肠,看见裴曦立刻回头:“娘亲,哥哥来了。”   边上的两个小姑娘看见裴曦一身黑衣,生得风流俊俏,一下子羞红了脸,躲在廊柱背后偷看。   裴夫人从里头走出来,不过过来几个月,虽然不似以前那般绫罗绸缎,只是布衣荆钗,却看上去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阿曦!”   “娘,给您带了些山下的吃食。”裴曦提起手里东西,进了屋去。   阿蕴过来看哥哥给大家带的什么东西,拿了几包糕饼:“我给大丫她们送过去。”   裴夫人笑着说:“去吧!”   裴夫人的贴身妈妈说:“少爷来了,我去做饭。”   裴曦和裴夫人一起坐下,跟裴夫人说着京中之事,裴夫人也是出了京才知道外头已经乱成这般景象,又知道了儿子和夫君在做什么事。这种杀头的事,他们也做,心里真是又惊又气,可惊和气过后,又想当初夫君是何等惊才绝艳,最后不得不藏拙。想想京城其他世家,但凡有点本事,有点功勋的,哪一家有好下场?   “你主意大,我一个深闺妇人,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又远离京城,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事情,只盼着你们爷俩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娘,我会想办法早些把爹送过来和你们团聚。你们都在这里了,我心也就安了。”   “阿曦,你跟那个秦婉如今相处得如何?”   要是之前,裴曦定然是回答,他快被那个女人给烦死了,可现在?出来这些天,天天就记挂着秦婉,不知道她心情是不是好些了,一想到她为了谁而难过,他心里又酸又憋屈,可又想着人家对秦婉倒是一心一意。自己呢?又留了几分心思在她身上?她好歹给了不少钱给自己,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   “还好吧!毕竟才成婚不久,她也是为了避开季成运才选了我。”   “秦婉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那一日在太后寿诞上,我和阿蕴也是仔细见过,姿容确实出众。只是听人说脾气有些不好。”   “娘,真真假假,她也是为了活命,有些场面上看到的不一定是真。我与她相处多日,她心地善良,若非有她山上这些人,我哪里能顾得周全?”   “你若是喜欢她,那就好好待人家。别听你那个师傅胡说八道,你爹和我过了这么多年,除了把你送给你师傅之外,我和他可没红过脸。”   裴曦这次倒是不跳起来说不想成婚了,脸上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裴夫人一看,儿子这回倒像是心动了,心里一宽说:“既然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多想想人姑娘喜欢什么?你爹当年时不时给我买个首饰,你自己也要想想。”   “娘,雪雁姐姐来了!”外头裴蕴带着一个身量高挑,英气勃勃的姑娘进来。   裴曦抬头对着进来的姑娘笑了笑,裴蕴拉着那位雪雁姑娘过来坐下,裴夫人身边的妈妈过来说:“夫人,饭做好了。”   “摆饭,雪雁一起在这里吃饭。”   “我娘做好了饭。”   “没事,我过去跟婶子说一声。”裴蕴走出去。   裴曦跟着夫人一起坐下,那位雪雁姑娘和裴蕴也跟着坐下,裴蕴叽叽喳喳,雪雁不太说话,一直在边上默默地给裴夫人添汤,低着头红着脸吃饭,时不时地看两眼裴曦。   裴曦侧头摸了一把裴蕴头上的发髻:“小丫头,你嫂子一直在说,把你头上的钗子拉在了地上,她心里过意不去,下次要补给你一支。”   听见“嫂子”,那雪雁的手停了停,裴蕴:“上次来,还说是圣旨不得不娶,这回成了嫂子了?”   “娶了,就是嫂子了。不管是怎么娶的,都是你嫂子。”   裴夫人看裴曦这么说,帮了一句:“你哥哥是高攀了。”   “我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是高攀?”   雪雁低头手有些抖,裴曦伸手敲了一下裴蕴:“好看有个屁用?满京城没人看上我。”   “裴大哥是人中龙凤,只是那些人不识罢了。”雪雁轻声说。   裴曦不接话,对裴蕴说:“开了春,爹和你嫂子都能过来,你嫂子手里花样多,到时候让她带着你玩。”   吃过饭,裴曦从山上下来,一路快马赶回去,脑子里一直想着秦婉喜欢什么?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她喜欢什么?倒是她好似知道他全部的喜好,从吃喝到穿衣,自从与她成婚之后,她没个正经的时候,却在这些方面永远妥妥帖帖,没有半分疏漏。   而她喜欢什么呢?娘亲说首饰?她那匣子里的一根缎带,那光泽都不同学常。那些珠宝,一件件都是熠熠生辉,要是买她能看得上眼的首饰,恐怕没有个三五千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他现在手里的银子,都是她给的,用她的银子买送给她的礼物,是不是不太好?   转了水路,到了码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肚子里饥肠辘辘,码头边上人来人往,大多是来往的生意人,漕运的船夫和脚夫。   裴曦从小跟着师傅四海为家,不是个讲究的人,边上有家汤饼铺子,他坐了下来,要了一碗面条,挑松了面条塞进嘴里,饥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三两口就吃完了一碗面。   把铜板扔在桌上想要离开,听见叫卖声:“炒栗子哦!香喷喷的栗子哦!”   他循着声音往前,看见一个商贩,一个个小而滚圆的栗子在锅里用热烫的砂石翻炒。   “客官,拿一颗尝尝?”那人用铲子递给他一颗。   裴曦剥开塞进嘴里,果然软糯香甜。   “给我来两斤。”   “好嘞!”那小贩称了两斤栗子给他,用油纸包了,说了一句:“客官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裴曦接过,才发现要回家里还有小半个时辰,天寒地冻的,回去可不就凉了凉了可不就没这么好吃了。   挂着,一会会儿就冷了。塞进兜里,风吹过就凉了。想来想去伸手一塞,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放在胸口。这下不会冷了吧?   骑马赶回去,先去小院扔了马,再从密道里走出去,推开柜子,小江果然在之乎者也。看见裴曦进来,连连叫:“哎呦,我的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少夫人,还真要让我考秀才,天天让我背书,我都快背死了。”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裴曦让小江出去,这才从衣襟里拿出栗子来,还是温的,他走出去,到房里。   秦婉还在歇着晌儿,听见响动睁开眼,见裴曦回来了。刚刚要腻歪,一想他吃高冷人设,也就维持淡淡的神情:“你回来了?”   裴曦低头略微一笑:“路上看见糖炒栗子还不错,买了点,给你尝尝。”   看看,果然这货是吃高冷人设吧?以前哪里会买这种东西?秦婉为自己走对了路而在心里鼓掌,起来坐好,身手剥栗子,看他带着笑问:“怎么样?”   想要脱口好吃,立马转了淡淡的神情:“还不错。”   裴曦有些意外,他以为经过半个月的功夫,她应该从季成运大婚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吧?没想到还是这样,恹恹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就那样默默地吃着栗子,什么话都没有?   裴曦自顾自坐在美人榻的边缘,说:“去山上看过了,幸亏有你给的钱,一切都好。又去看了娘,娘和阿蕴比在家的时候还好。等咱们能脱身了,带着你一起去,你肯定会喜欢。”   “好。”   不是按照往常她该勾住自己的肩头,然后贴上来了,边摸着自己的胸,边说好吗?他等了很久,直到秦婉拿起一本话本翻看,也没有见她有兴头要说话。   珠儿走进来看见裴曦在,她分辨不出小江和裴曦的区别,也没想过裴曦可能从外头刚刚回来,问秦婉:“姑娘说晚上吃暖锅,已经准备好了。给姑爷准备什么晚饭?”   裴曦满脑门子官司:“什么叫给我准备什么晚饭?”   秦婉抬头:“暖锅准备两份,今日我跟你家姑爷一起吃。”   “好!”   裴曦这下是知道了,平时小江在的时候,秦婉肯定是不假辞色,现在自己回来了,要跟自己吃饭。   秦婉侧过身,对着裴曦说:“夫君,要不再去用功读书,等到晚间一起吃晚饭?”   她难道都懒得跟他装了?裴曦:“秦婉。”   “有事?”秦婉侧头问他。   “没事!”裴曦问不出来,她是不是心里还有那个人。转头出了门,去了书房。在那里闷坐,若是秦婉心头有他,今日他买了栗子回来,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也就烟消云散了。她要是再对自己动手,那以后他们俩也好说了。   房间里的秦婉,手里剥着栗子,嘴上笑开了花儿,原来是这样啊?只怪自己这么几个世界光看不练,所以说实践出真知啊!   裴曦坐了一会儿,一想不对,刚刚回来要跟他爹去说一声,作为被媳妇儿禁足的男人,他要出院子,必须跟秦婉说一声。   走到秦婉那里,撩起棉帘,走进去,看桌上一大堆的栗子壳,梅花腮帮子鼓鼓的,跟个小松鼠似的,见裴曦进来:“爷,这是哪里买的,可真好吃。”   裴曦心头更郁闷了,明显梅花比秦婉更喜欢吃,她刚才那么回答他就是自己没买在她的心坎上?   “夫君找我可有什么事?”   “我去爹那里跟他说两句话。”   秦婉看向梅花:“你带着爷出去,再带着他回来。”   “是!”   梅花陪着裴曦,院子里的护卫放了裴曦,走在园子里,裴曦轻声问梅花:“少夫人这几日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啊!好吃好喝好睡。”梅花说道。   裴曦这么一想,这就是对他态度变了?家中路太短,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进了侯爷的主院,入了侯爷的书房。   侯爷心头想着媳妇儿和女儿,听裴曦说两人都好,心头也就放心了。   季成运大婚那日,侯爷喝酒喝得有点多,等他醒来,儿子又动身走了。听闻季成运那些乌糟糟的事情,侯爷也很糟心:“阿曦,这个季成运以后要是继承大统了,不管你对秦婉是不是真心,他都不会放过你。”   “爹,我知道。我与他肯定是生死较量。”   “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反正你和他也没有解开仇恨的一天了。我看秦婉是个好姑娘,你不如真和秦婉在一起。我和你娘心里头也盼着你们给我们生个大胖小子,你也知道我们裴家一直子嗣单薄。”   “爹,我心里有数。”他其实心里没数,秦婉到底现在对他是什么个态度。   回到院里,一个铜锅烧着碳火,里头水翻滚着,边上切了薄片的牛羊肉,还有一堆菜蔬,原本秦婉肯定自己动手给裴曦调制酱料。   今天换成珠儿,麻溜地放了芝麻酱和酱油,嘴里问:“姑爷,带点儿辣不?”   “带一点儿。”   东西是真好吃,可秦婉不说话,也是真难受。原本满心欢喜地回来,最后却是这样,好生失望。   裴曦看秦婉不说话,他烫了羊肉给秦婉夹过去:“娘子快吃,老了就不好吃了。”   秦婉倒是吃了,不过表情淡淡,也不过来让他多吃些。   夜里裴曦进入净房脱下衣衫泡入浴桶,低头一看,胸口烫红了一大片,上头还起了两个水疱。这两个水疱也没有让秦婉多跟他说两句,裴曦委屈。   秦婉不知道裴曦在净房里干嘛?杀猪也不用这么久吧?她其实安奈不住想要去问他的心,不过为了维持人设,保持战果,还是决定不要多跟他说话。   眼睛盯着净房,听见里头门闩声响,她躺在美人榻上,拿着一本话本偷瞄裴曦,裴曦趿拉着鞋,走过来,把手巾递给她:“给我擦头发。”   秦婉一想,女人不能太宠着男人,之前就是对他太千依百顺,所以才让他理所当然。她转身曲线玲珑地躺在那里:“我看话本呢!你自己擦。”   裴曦听在耳朵里,她果然是已经连装都不愿意装了,站起来坐在碳盆边,一边烤火,一边擦头发…… 第33章   裴曦擦干了头发, 没有了她的纠缠,浑身上下不自在,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 她就喜欢把小手放在自己胸口。   秦婉也不见他再说话,扔了话本,上了床, 被子已经用暖炉熏过,里头热气腾腾。   裴曦坐在碳火那里,脸颊被烘烤得通红, 突然很想抽自己,要是当初她愿意的时候, 跟她成了夫妻。或许现在就没那么麻烦了, 不管她心里有没有人, 她都是他的人了。可现在?   他们本来就约定好了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而且他还几次三番说, 让她不要做梦。   兜兜转转到最后,难道只有和离一途?   “该睡觉了, 你还坐那里干嘛?”秦婉不知道这个货第一天回来坐那里发愣干嘛?   裴曦听见秦婉叫他,她愿意跟他睡一张床,那就好。证明她哪怕心里有人, 她还是努力在想忘记那个人。   裴曦想到这里,高兴地走了过来,吹灭了蜡烛, 上了床:“秦婉,你说什么时候我再去一趟金钩赌坊?我跟你说山里的风景很好,尤其是开春之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可好看了。你和爹去了那里,我也就放心了。”   把她送出定安城,彻底跟季成运隔开,以后她见不到季成运,她也在努力忘记他,那不就好了吗?   “快过年了,各家府里会宴请,我出去赴宴,你悄悄跑出去,不就说得通了?反正你叫赌坊的老板提前把值钱的东西给收起来,到时候损失太大,别怪我。”   “知道了。”裴曦说完这个话,两个人之间又没话了,裴曦又开始找话题,“明天我在家,你要不要烤点儿肉吃?”   “好。”   “你说烤什么肉吃?”   “准备什么你吃什么?难道你会做?”秦婉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手艺。   聊天聊死,裴曦无奈。还在想其他话题,没料到秦婉已经闭上眼睛,呼吸绵长。   两人躺着的距离,还有两尺宽,裴曦轻声叫:“秦婉……秦婉……”   她真睡着了,裴曦轻轻地钻了过去侧过身,伸手搭上了她的腰,吸了一口她的气息。   秦婉被他抱着,心头甜蜜,转过身想要靠着他的胸膛睡,伸手一压,听他轻声哼哼了一下。   感觉手上有点湿意,想起刚才他在净房里那么久,难道他这次出去受伤了,想到这里,她睡不着了。从床上爬下来,点亮了蜡烛。   裴曦睁开眼问她:“你这是干嘛?”   秦婉过来扯开他的衣带,裴曦下意识要收拢衣襟,秦婉跪在床上,瞪着他:“给我看?”   “看什么?没什么好看的。”裴曦一想到自己捂着两斤栗子回来,烫伤了胸口,被媳妇看见,太丢人了。   秦婉不这么想,他的习惯就是有什么伤啊,痛啊!自己一个人扛:“放开手,要不然我把你衣服扯了,你信不信?”   裴曦松开了手,闭上了双眼,秦婉拉开了他的衣襟,他的胸膛白璧无瑕,上头两边……停,这些不用详细描述。   胸口上有伤,那个伤不大,就是浅表皮伤,跟被热水烫伤了似的,这怎么烫的?   秦婉下去,从抽屉里拿了药水过来,用棉棒蘸了药水给他涂上。脑子里想的是,要不要问他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高冷,给他涂药水已经是便宜他了,要是再露出关心他的样子,他恐怕又要不当自己回事儿了。秦婉这么一想,把药水放好,吹了蜡烛。再上来安安静静地躺下,睡觉。   裴曦刚才怕她看,怕她问,怕丢人。现在她不问,他又心里不开心了,这都不问一问?他不是白给烫了两个疱吗?又睡了,又不理他了?   裴曦蹭过去,在她耳边,想了想,被她笑就笑吧!他推了推秦婉肩,秦婉侧过来,对着他,听他低着头红着脸说:“今天回来在码头看见栗子挺好吃的,买了。怕凉了就塞衣襟了,不料就烫着了。”   秦婉听他这么说,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傻。睡吧!”听到他这么说,秦婉心里甜滋滋,蹭着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他都已经把这事儿都给说出来了,也就得了三个字?她就这么睡了?她就不伸手摸一摸?她不摸,他就不能确定她的想法。不确定想法,他就心里不踏实。   接下去的六七天,裴曦发现自家娘子就是这么半冷不热的样儿,说不出她怎么不好,就是缺了以前对他的那种亲密劲儿。   收到飞鸽传书,皇帝把流放岭南的大儒钱世镐给召回京城,据说这位大儒在岭南嘴还是那么贱,写了文章把皇帝给骂了,如今已经到京城三百里之外,要是他回了京城就死定了。   钱世镐脾气死犟,不容易收买,他得亲自去把他给截下。如此,他跟秦婉说:“秦婉,我有事情要出去。”   秦婉一猜就猜到了,那辈子钱世镐这个老头子在岭南,一直被慢性疟疾所困扰。她扔了一个瓶子:“这是治疗他那大肚之症的药,吃上三五天就能把病给消除了。”   “谁?”   “老钱。”秦婉看着他。   裴曦听她这么说,一下子高兴地裂开了嘴,拿好瓶子放进袋子里:“多谢娘子!”   “去吧!”   裴曦出门了,秦婉带着丫鬟也走走京城过年前的集市,快过年了,写福字的卖对联的,各色绢花针线,瓜子花生小吃,十分热闹。   有卖糖葫芦的,秦婉跟三个丫鬟一人一支,边吃边走边逛,秦婉容貌太盛,还不戴帷帽,主要是戴了帷帽没办法吃东西。引来了路人纷纷回头。看见布庄,秦婉带着丫鬟们走进去。   自己的衣衫倒是都置办了,裴曦回来提起了裴蕴,说起当日她把裴蕴的钗子扯落在地上,裴蕴多么伤心。想想小姑娘有他这么一个哥哥也是可怜,人家公侯家的姑娘谁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有裴蕴连一支鎏金的簪子都心疼。首饰挑上几件让裴曦带过去,只是衣服跟她尺寸不符,不好送人。给她挑些布料,听说山里大家闲着无事,让她自己慢慢做去。   “掌柜的,最近的好面料给一字排开,让我们郡主挑挑看。”珠儿跟人说。   掌柜把面料排开,秦婉在那里挑料子,看得中的,就拿到一边,挑了七八匹锦缎纱罗。   外头何家母女进来,让人送料上门,总归东西有限,明年何大小姐就要做王妃了,也来找料子。   看见秦婉在那里边吃着糖葫芦,边说:“这匹我也要了。”   她翻了个白眼,秦婉倒是跟她打了个招呼:“何夫人,何大小姐,来挑布料?”   何夫人笑着对秦婉点头:“裴少夫人,也来挑料子。”   “是啊!买些料子,做些新衣。”秦婉笑着说,态度很和善。   何家的丫鬟说:“掌柜的,我们小姐过来挑料子,你把好货都拿出来。”   那掌柜忙过来弯腰:“大小姐,料子都在这里,刚好郡主在挑,要不夫人和大小姐一起挑?”   “怎么着?让我们大小姐挑别人挑剩下的?”   “话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让她把挑出来的全部放回去,让我们大小姐先挑?”   珠儿不干了,说道:“凭什么?”   “我家小姐是未来的王妃。凭什么用你们挑剩下的?”   秦婉又快速拣选出了五六匹料子,跟珠儿说:“别跟人闲扯了,付钱!”   珠儿正要掏出银票,那位何大小姐发话:“慢着,你挑的那几匹料子里,有我看上的。”   秦婉看向她:“何大小姐,凡是要讲个先来后到吧?你果果懂不懂事?”   何大小姐走过来:“我看中了,你让给我,怎么样?裴少夫人。”   “不怎么样。我没有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的习惯,只有我不想要的才行。”秦婉笑着说,“这几块料子刚好是我想要的。”   珠儿走到掌柜的面前:“掌柜的,结账!”   “秦婉,你还当成是以前呢?你是太子未婚妻?现在你是谁,你不知道吗?”何夫人冷笑问她。   “忠臣遗孤。我爹配享太庙,我是陛下的义女,一品的忠孝郡主,请夫人报个名头出来?”秦婉走过何夫人身边,拍了拍何大小姐的肩,“何大小姐,嫁给靖王了,要学会分享和宽容。你不似我,裴家有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所以可以横行霸道。你与其准备几块好料子,不如跟秦姝一样多准备几位美人,当初有人不让我嫁靖王,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吗?”   何夫人拉着何大小姐说:“别听她胡说。”   秦婉捂住嘴,低头笑得很绿茶:“何夫人,你什么都不让何大小姐知道,等进了王府才发现真相,岂不是太晚了?到时候那种日子怎么过?”   秦婉过去勾住何大小姐,一把将她拉到边上,在她耳边轻轻说:“燕子巷,有个宅子,宅子里养了十来个美人。从小锦衣玉食,细细教养,尤其是吹拉弹唱,诗词歌赋,还有那些旁门左道,那手段,可是绝了。料子别买了,皮鞭,蜡烛,买一点,靖王好这一口。别以为耳环只能戴在耳朵上。你去把那几个美人扒拉掉衣衫,看一看就知道了。只要靖王殿下想得出,耳环可以穿在任何地方。”   说得何大小姐满脸通红,心跳加快,侧头:“你骗我。”   秦婉皱眉,非常真诚贴耳说:“骗你是小狗。燕子巷,你去找……,杀他个措手不及。”   何大小姐愣在那里,秦婉还在她耳朵边说:“你看好之后,好好想想还要不要嫁,你想想他的口味那么烈,如果他不那么待你,你对他来说是不是味同嚼蜡?如果他那样待你,你受得了吗?其实,我也算是帮你一把了。”   说完,秦婉让珠儿结账,掌柜一开始还不敢跟她结算,看何大小姐突然转身出了铺子,这才给秦婉结账。还问秦婉:“您跟何大小姐说了什么?”   秦婉低头浅笑:“教她开阔眼界而已。”那一辈子季成遥没有能上位,有一点就是他私德有亏,燕子巷的事情被季成运拿出来说事,虽然不是决定性因素,但是有这么一桩吗?季成运肯定知道,并且把这一张牌放在合适的时机打,现在她帮他先出了。   秦婉让布庄把她要的布匹送回家里,继续逛着街,看见精巧的小物件一个个买来,送送三个丫头,也给小姑带着点儿,不知不觉买了一堆东西。   秦婉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何家两辆马车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家丁,何家的家丁可不是别人家的那种,都是战场上见过血的。看看何大小姐这个小暴脾气啊!   秦婉回家,换了衣衫,挑了几样好东西,装在锦盒里,对着三个丫鬟说:“走,咱们去给皇后娘娘送年礼去!”   先不说秦婉去宫里,却说何大小姐到了燕子巷,从马车上下来,让人去敲门,里面一个老妈子来开门:“你们是?”   何家的家丁将老妈子推开,让出一条道儿来,何大小姐走进去,里头出来一个看上去像是练家子的护院,对着何大小姐弯腰:“小姐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指教?”   何大小姐什么都不说就要往里冲,那个护院说:“小姐最好不要进来,否则后果您未必能够承担得起。”   何家和二皇子之间是互为合作的关系,可不是什么靠着二皇子,何家冒的风险还不小,一旦失败何家会被二皇子连累,何大小姐冷笑:“会是什么后果?”   她手里鞭子抽出去,那个护院堪堪被她抽到了小腿。何家的护院冲进去,将人扣住。二皇子也不会给自己外头养的几个玩意儿放多么强的护卫,而何家的护院都是厉害角色,很快何家的护院就控制住了院里。   何大小姐走进正厅,往正中间一坐:“把人给我带过来瞧瞧!”   这里的下人一个个缩在那里都不敢开口,何大小姐敲着桌子:“一个都不要漏了,给我把人带过来。”   何家的几个婆子,往后院去,拉扯着一群穿着绫罗绸缎,进来就一股子香味儿的女人。个个肌肤赛雪,雾鬓云鬟,体态风骚,站在那里媚态横生,看上去就不是正经人儿。   何大小姐说好听叫长相稳重,说难听就是相貌平平无奇,看到这么一群妖精,肺都要气炸了。   又想起秦婉说的话,她把一个女人揪住,拉着她进了房间。坐在那里说:“把你的衣衫脱了。”   季成遥喜欢那种听话的女人,这些姑娘大多是如此,她哪里敢跟凶神恶煞一样的何大小姐争?掉着泪,颤颤悠悠地脱着衣衫,里衣一脱,何大小姐发现小姑娘身上道道青紫的伤痕,看得她心头大震,她说:“继续!”   那姑娘抖着身体,继续落下衣服,身上那情形,何大小姐看了都要吐了。她终于见识到了秦婉说的,耳环在哪里。她问:“除了这里,其他地方还有环吗?”   那姑娘颤颤悠悠点头,当何大小姐看到另外的环,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跌坐在椅子里,想起秦婉说的话,最好问问那些姑娘,和季成遥一起的时候,季成遥会做什么事?她深吸一口气:“你跟我仔细说说他跟你们在一起时候的情形。”   姑娘跪在地上连连摇头,何大小姐一脚踢过去:“贱婢,说不说?”   没想到那个姑娘摆出了一个让何大小姐没法子看的姿态,何大小姐脸涨得通红,深吸一口气:“说啊!”   “奴……奴……”那个姑娘开始没有重点地说,何大小姐倒是听出来了,越听越心惊。看着姑娘身上的伤痕,听着季成遥的喜好,季成遥一张风流倜傥的皮,没想到这么肮脏。   何大小姐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她如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样爬上了马车,马车上她眼泪落了下来,她该怎么办?   回到家里,何大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想了很久,很久。如果要她跟这样一个跟魔鬼一样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她做不到。   最后拉开门找到了自家母亲:“我不想嫁了。”   何夫人听那些婆子说了那个院子的情形,知道了有人专门训练这种姑娘给人玩乐,听那婆子的形容,这个靖王已经玩乐地超出寻常人能想到的极限了,如果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一辈子真的就毁了,可:“皇家婚约,怎么能说退就退?”   “为什么不能退?秦婉就退了。”   “秦婉退是她拿着秦姝做幌子,你呢?”   “娘,如果我嫁给他,您知道吗?一辈子就毁了……”   何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她也没有其他办法,退婚是不可能了啊!   秦婉进了宫里,皇后不知道她怎么就来了,见她带了好些新鲜玩意儿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坐下来问了她几句,秦婉只说是快过年了,来给娘娘拜年。   喝着茶,秦婉低头微笑:“娘娘,臣女今日看到何大小姐了呢!”   就知道她来肯定是有事,不过对于何大小姐,皇后也很有兴趣。自从二皇子跟何大小姐定亲之后,王贵妃走路都带着风儿,好似她马上就要成太后了,以后若真是二皇子登基,她成了太后,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哦?”   秦婉把今日遇见何大小姐抢布料的事情给说了出来,皇后一听,这是跟她告状啊?这何大小姐虽然做出这种事情,让人看不上,可到底她也没法子为她做主啊?再说了,自己凭什么要给秦婉做主?   “她马上就是靖王妃了,你也该退着点儿,本宫都避开王贵妃的锋芒,你也太过于计较了。”皇后想要打哈哈过去。   秦婉浅笑:“娘娘说得是,可臣女可没有娘娘这般的气量。臣女跟何大小姐说了靖王殿下在外有外室的事,刚刚臣女见何大小姐怒气冲冲地去了燕子巷呢!”   “哦?”皇后眼睛就亮了,挥手让人退下,“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说?”   “当初太子殿下为了让臣女对二皇子失望,曾经跟臣女说靖王殿下在燕子巷有外室,后来臣女派人去探查了一番,也就歇了对靖王殿下的心思……”   皇后听秦婉说着靖王的事情,秦婉说:“何大小姐这个暴脾气,肯定忍不下来,靖王殿下您是知道的,只怕这个事情不能善了。”   皇后心里高兴啊!老大老二打架,谁得利?   秦婉一走,她就让人去探听老大老二的事。   季成遥这两天在外头,还不知道京城里出了这么个事,等他回来想要去燕子巷松一松筋骨,让美人给自己温存一二。听燕子巷的婆子说何大小姐来过了。   再美的美人他都没了兴致,这何佩蓉怎么知道的?甩了袖子,立马跑去何大将军府里,何大小姐已经几日吃不下饭了,她怎么想,怎么就觉得季成遥脏。马上她爹要进京,为她操办婚礼,她该怎么办?   听闻季成遥来访,何大小姐换了衣衫出来见他,对着他施礼。在季成遥眼里,何大小姐长得实在抱歉,但是再抱歉后头三十万精兵,那也是能让他忍住胃口,吃上两口。   何大小姐红着眼,看着季成遥:“不知殿下来,所为何事?”   “佩蓉,你去燕子巷作甚?”   “我倒是想要问问殿下,为什么会有燕子巷这个所在?”何大小姐站在那里问。   季成遥笑了一声:“你在王府,燕子巷在外,与你何干?里面的女子都是喝了绝嗣药的,不会有名分,不会有子嗣。不过是个玩物。你一个堂堂王妃吃一群玩物的醋?佩蓉,你实在不够聪明。看看,你现在打算怎么收场?”   何大小姐思绪很乱,季成遥过去,伸手压住她的肩:“佩蓉,你是孤的妻,孤敬你,爱你。只有你能替孤诞下长子。”   季成遥抱着何大小姐,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垂,缓缓地收紧她腹部的双手,两人紧贴:“佩蓉,王府后院只你一人。燕子巷,在外头。孤不在外留宿。”   如果只是自己撞破,何大小姐可能会信了季成遥的话,可脑子里现在一直盘旋着秦婉的话,再想想那些女子,肌肤赛雪,自己身上的皮肤却是麦色,那群女子,只要一抬腿,就做出摇尾乞怜的样子。她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种对人下跪贱样儿。   她双手推开季成遥:“殿下,若是可以,臣女想退婚。”   “你胡说八道什么?”季成遥大怒,“这是陛下赐婚,你以为是什么?办家家酒,儿戏啊?孤已经过来跟你说那么清楚了,已经给足你脸面了,你还想要怎么样?你去问问你父亲,你吃那群东西的醋,难道不是自甘下贱?”   何大小姐是从小宠着大的,在边关红衣烈马,哪里被人问过自甘下贱?她一下子怒气上头:“跟一群东西睡觉的东西,才是下贱胚子。我恶心!”   何大小姐冲回自己的房间拿出自己的长鞭,从马厩中拉出一匹马来,冲去燕子巷,敲开了那个宅子的门,进去就是一顿乱抽,吓得里面的姑娘花容失色,到处乱窜。   季成遥进来:“何佩蓉,你不要发疯!”   何大小姐呸了一声:“怎么我连几个玩意儿都动不得了?”   何夫人带着何家的家丁赶过来,抱住了正在打砸的何大小姐:“佩蓉,冷静,冷静!”   一个时辰之后,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季成遥,还有哀哀戚戚的何夫人和茫然的何大小姐,本来最近就老是疼的头,越发疼得厉害。 第34章   这种事情闹到皇帝跟前, 皇帝一脚把季成遥给踹翻了:“混账东西,你居然敢养那种东西?”   皇帝看向边上的何佩蓉,他就知道这个姑娘不适合做皇家媳。被何家宠得不成样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闹到明面儿上来?   可现在再退婚,老大退婚,老二再退婚。哪个朝代的皇子会一个个被人退婚?皇家的脸面何存?   皇帝对着何夫人说:“何夫人平身吧!此事乃是成遥之错。朕会好好管教。”   皇后过去把何夫人和何佩蓉给扶了起来, 拍着何佩蓉的手:“你这孩子也太较真了,男子年轻时候哪有不风流的?成婚后就收心了。现在该高兴了吧?陛下都说要好好管教他了。”   何佩蓉心头不忿:“娘娘,臣女……”   皇帝一下子脸色就不好看了:“两家结亲, 结的是两姓之好。此事不可再提。”   皇后抿嘴一笑:“好了,好了!都要做新嫁娘的人了, 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何大小姐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靖王从今日起被禁足, 燕子巷被查抄了。   皇帝叫了暗卫过来,他之前只知道季成遥在外养了外室, 这种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可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是如此龌龊。这个儿子也是不堪大用的。   他听到暗卫调查下来,何佩蓉发现季成遥有外室, 是因为跟秦婉在布庄里争购布匹,秦婉跟何佩蓉说了话。秦婉是怎么知道的?那暗卫就说了:“陛下,郡主当日跟何大小姐分别之后, 就进宫拜见了皇后娘娘。跟皇后娘娘提及了燕子巷。”   秦婉跟皇后提及燕子巷,皇后却没有跟他来说过半句。皇帝心头怒气升起,甩手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对着皇帝行礼,皇帝坐下接过参汤:“听说那日秦婉与何佩蓉争吵过之后,来你宫里了?”   皇后笑了一声:“过来跟妾告状,说何佩蓉要抢她的衣料。”   “除此之外呢?”   “无他了。”   “那你听见燕子巷之后为何让人退下?她与你说了什么?还不快说?”皇帝把参汤的茶盏砸在地上, “一个个都当朕是死人吗?”   皇后缓缓跪下,仰头挂着眼泪:“陛下,要臣妾怎么说?难道把这个事情跟您说去?妾一直说何佩蓉性子粗俗,难以担当皇子妃的大任,王贵妃一定要这个姑娘。妾以为何佩蓉有了宫中女官教养,至少做事不会这么莽撞,可这么点事情,她闹成这个德行。秦婉是跟妾说了,可那又怎么样,要是跟您早早说了,您指不定还认为妾在挑拨离间,背后说太子与靖王的坏话。妾是后母,有些事情难道不该装聋作哑?”   皇帝伸手指着她:“你……你明知道老二有这种事情,也不跟朕说一声。”   “您怎么不问问太子,他早知道老二有这种事,跟您说了吗?如果不是太子,秦婉怎么会知道?怎么会去提醒何佩蓉?”皇后哭着问,“陛下全怪到妾的头上,为什么不去问问太子?若是太子老早跟您说,您好好管教靖王殿下,会有今日吗?”   皇帝被皇后问得一时语塞,但是皇后是什么心思,他哪有不知?他嫌恶地看了一眼皇后,走出皇后宫中。皇后被身边的侍女给搀扶起来,对着皇帝离开的方向,眼中全是凌冽之意。   皇帝刚刚回到书房,就听王贵妃求见,他怒:“不见!”   王贵妃听说皇帝不见,立刻凄婉地跪下:“陛下!”   皇帝坐在书房里,心头之恨不打一处来:“传太子过来。”   季成运刚刚听说季成遥的事情,心头还舒心,这样婚前就有了嫌隙,这何家也就未必会一心一意帮着季成遥了,倒也省去了他的一番手脚,听见他爹召唤,立刻过来。   走到书房门口,王贵妃那个老娘们跪在地上,用她那特有的可怜劲儿求着皇帝,他低头哼笑一声:“贵妃娘娘,平时怎么不知道多规劝二弟,这个时候来求父皇,岂不是让父皇为难?父皇还要不要管二弟了?”   皇帝听见季成运在那里笑话王贵妃,气不打一处来,让边上的太监去把季成运叫进来,季成运一进书房,皇帝立马把砚台往他身上砸:“黑心肝的混账东西。”   季成运撩袍跪下仰头问:“父皇何出此言?”   皇帝走出来指着他:“你敢说自己不知道老二的事?”   季成运当然知道,但是知道也要装不知道,摇头:“儿臣不知。”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话,秦婉怎么会知道?她这么会去挑拨何佩蓉?”皇帝问他。   季成运回忆自己跟秦婉说的话,实在没有说过这个事:“儿臣真的没有说过。”   “还要狡辩?”   外头王贵妃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原来是太子害了自己的儿子。   季成运跪在地上:“不曾说过就是不曾说过,二弟不检点,难道也要算在儿臣身上?”   皇帝本来就怒火攻心,这个时候听见他还矢口否认,一脚踢过去:“你检点?东宫里乌烟瘴气,婚前与秦姝做出那种事?叫检点?婚后还在念想着别人的媳妇儿,叫检点?混账东西。”   皇帝对着季成遥倒是没有打,看见季成运反而拿来了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顿,季成运跪在地上,背上被皇帝抽得皮开肉绽:“若是能让父皇解了心头之气,儿臣就是被父皇抽死,也无怨无悔。只是二弟之事与儿臣确实无关。”   季成运往回一看,脸上凄凉:“只不过我母后早亡,他人有亲母在身边罢了。所以他做了错事,要儿臣来承担。”   听见季成运的怨怼之言,皇帝一声:“滚!”   季成运一脸哀戚,从地上爬起来,走出书房,此刻天上下起了冷冷的冰雨,太监过来要给他裹披风,他推开,橙黄的太子袍服,背后是道道血痕,他走在雨里,太监撑着伞追出来,季成运跪在院子里,仰天大叫:“母后,母后,你为何去得那般早?若是您不走,儿也不用为了能有岳家相靠,放弃自己心爱之人,弄到今天这番田地。即便如此,父皇还将二弟的错,算到儿的身上,儿臣每日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却还要处处受责骂……”   王贵妃看见季成运这般,她不干了,立马爬起来,走到太子面前:“太子殿下何出此言,陛下登基就封你为太子,早早为你订下如花美眷,你自己看上现在的太子妃,把美人给作跑了,现在全然怪到别人的头上。再说了,成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这个做哥哥的,尽管教训。什么话都不说,随便他做出这等错事,还在背后悄悄跟一个女人说,你这是做哥哥的样子?作为哥哥你何时管过弟弟?”   季成运仰头看王贵妃:“贵妃娘娘,成运无话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着季成运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爱妾和长子,一个在门口哭,一个在院子里哭,皇帝恨不得自己在书房里也哭上一场。他错哪里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群人,谁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秦婉发现自己错了,出去一趟居然漏买了关键性的东西。看着阴沉的天气,原本发懒不想出去,可想想,还是走一趟吧?带着丫鬟们,乘着马车,找了个杂货铺子,进去问:“搓衣板有吗?”   珠儿和环儿愣了:“姑娘,您要这个东西干嘛?”   姑娘可不用洗衣服,她要这玩意儿?老板拿出一块搓衣板来,秦婉横竖看了一下,嫌弃:“上头的波浪不够,这块不行。”   “都是这样的。”   “能定制一块吗?”秦婉问。   “您要什么样儿的?波浪加高,料子最好用老榆木的料,硬一些。”坑男人一定要往死里坑,否则蠢货不长记性。   “加高上面的波浪干嘛?”   “家里裘皮比较多,要洗厚的东西,那点波浪搓揉起来不够爽利。”秦婉说道。   “那价格就贵了。”   秦婉让珠儿给了一两银子:“够吗?”   “够,够!”店里的老板立马说,“要加宽吗?”   “要!”   “三日后交货可行?”   “行!”秦婉算了算,自家夫君估计还要上几天才能回来。不知道新年里,能不能让搓衣板派上用场。   订好了搓衣板,心里才觉得大事落了地,人生离圆满只有那么一公分的距离,妙啊,妙不可言!   带着丫鬟们上马车,珠儿和环儿闹不明白姑娘要搓衣板干什么?   远在几百里之外的裴曦倒是和秦婉心心相印。   钱世镐这个老头子,如果秦婉来归类,就是个老愤青。裴曦把他的囚车给劫了,塞给他吃了秦婉给的药丸,然后一路上就听他变着法子骂朝廷,老头子行万里路,看了万里山河,见识了这个山河中的百姓,一肚子的哔哔言语。   裴曦恨不能搞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不要再听这个老东西那些长篇大论,他脑仁疼,可老头说的全他妈对,只能:“对啊!对啊!您老说得对!”   “我说什么了?你听进去了没有?你有一颗爱民的心是不行的,还要身体力行……”   当时见到的时候,老头子还肚皮胀大,容易疲累,还能有个停歇,五六天一过,肿胀的肚皮消下去了,这下好了,精神头真是足得让人发指,一定要收他做关门弟子,要好好教他治理天下之大道。   裴曦只能丢了男人的脸面:“您老还让不让我回去了?我再不回去,媳妇儿要让我跪搓衣板了。”   老头一听又是与他惺惺相惜:“当年老妻在的时候,都说她是个悍妇,可谁知悍妇最是疼人……”吧啦吧啦回忆了一通老太婆的好。   裴曦可是记得,当年老头被老太太追得满大街跑,抓到了揪了一大把的胡子,老头子骂老太太是个泼妇,要休妻。他跟师傅在并州看得叹为观止,师傅还以此为例子,告诉他女人的种种坏处。   现在听当事人说来,却是另外一种说法。裴曦仔仔细细听了,老太太节俭操持整个家,在家里老头什么事儿都不用干,听下来老头被骂,浑身上下的皮肉还舒坦,他说:“我在外头骂人,家里被媳妇儿骂,这叫一物降一物,别到她让你跪再跪,你自己准备一块搓衣板,她还没说就跪上去,保管她心疼,舍不得。我就是悟得太晚。你这个膝盖上呢准备两块……”   老头传授了一套对付媳妇的办法,还说:“外头买的搓衣板,尤其是新的,不能用,那个要疼死,你去觅一块用了二三十年的,上头的瓦楞都快磨平的那种。”   这下裴曦不嫌他话多了,听进耳朵里,这太有用了。   裴曦带着人往家里赶,抄近路,不走官道。高山延绵不绝,山上百兽出没,一路上遇到狼群,跟老虎碰上,虽然个个都是高手,到底也被搞得狼狈非常,这才钻出了山林,下了山来。   “等等!”裴曦叫停,下马而来,见林子边上白白的一团,竟是一只白色的狐狸。裴曦蹲下看,这只狐狸还不大,身上没有受伤,就是有些萎靡不振。   小狐狸还挺有趣,裴曦将它抱起,媳妇儿平时在家无趣,养个狐狸,解解闷?   将它抱在身上带着去了边上的一家农家投宿,几个人风尘仆仆,见农家养了一只大公鸡,多花了些银子,买了下来,晚上饱餐一顿,裴曦将狐狸用热水洗涮了干净,喂了鸡爪和鸡内脏给它,小东西倒是吃得欢快,才知道这只狐狸没啥毛病,就是天气冷,大约太小,没能力觅食,所以饿了。   晚上农家给收拾了一个杂物间出来,五六个男人,烤了一堆火,打算和衣而睡,还没睡着。隔壁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主人家夫妻天黑了没事儿干,正在找事儿干。   一位兄弟率先坐起来:“燥死人了!”   他一坐起来,其他人也坐了起来,索性拿出酒来,喝酒聊天,隔壁那个声音实在让人无法静心:“这女人叫得也太假了,用得着那么来劲儿吗?”   “怎么就假了?女人在兴头上止都止不住。你是没那个本钱让你家娘子这样上劲儿。不行你问问老四,他媳妇儿肯定缠着他不放。”   那老四低着头,无奈摇头:“我家娘子,不肯给我睡,每次都说疼,我怎么哄都不行。”   “哎呦,不是吧!你小子把你媳妇儿吓跑了?”   “可见本钱还是要恰当。”   “怎么就恰当了?史书看过没有,那个XX把那个X太后老婆娘弄得离不开他……”   “你看得那叫史书吗?那是野史。”   “真的,不信,老四你去找个寡妇试试,铁定离不开你。”   “不对,老四,你可以跟头儿请教请教,他那本钱可不输你,他怎么拿下少夫人的?”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裴曦,裴曦脸涨得通红:“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会吧?头儿你跟老四一样?”   老四高兴了:“可见不是我一个吧?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的苦……”   裴曦恼羞成怒:“谁跟你一样?”   边上一直没开口的黑皮中年汉子说了:“都是年纪太轻,太莽撞,把女人给吓着了。这种事情,不是你们自己开心就完事儿了,要让女人一起开心,才能离不开你们,什么大小,长短都不是事儿,我来教你们这群没个数的小子……”   李哥一直没开口,一开口那个描述之详细,简直是打开了大家的新大门,直到听到:“李哥,那地儿多脏啊?怎么下得去嘴?”   “不能洗洗干净?”   “洗干净也没用,那还不是……”   “闭嘴,听李哥说。”   裴曦坐在那里听李哥细细说来,其他几个人务求详尽,七嘴八舌问得一清二楚,裴曦越听越是臊得慌,心里却又暗自庆幸,要是跟阿四一样,第一次就莽莽撞撞了,把娘子给吓退了,以后岂不是?娘子身上一股子兰花香气,很是好闻……   几个人聊倒深夜才睡,天亮从农家要了一个鸡笼,把小狐狸往里一塞,看见那农妇手里的一块搓衣板,果然用得年数颇为久远,上头已经几乎没有了瓦楞,他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大嫂,把这块搓衣板卖与我如何?”   那农妇看他,顿然觉得怕不是遇到个傻子,一两银子,可以买多少块搓衣板?生怕他反悔,立刻接过银子,把搓衣板递给他。裴曦仔细看了看这搓衣板,心里落定,往回赶路。   秦婉在那里等着定制搓衣板出来,让下人去取了搓衣板过来,一看,到底是一两银子的好货,老榆木用料扎实,放在手里很有分量,加宽了一倍,上头波浪有一寸来高吧?放在地上,想象一下,都觉得膝盖一阵酸爽。秦婉很想给那家铺子点赞,真是一家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好铺子!   “少夫人,宫里来了位内官。”外头仆妇进来禀报。   想来是到了年底,总要面子上过得去,赐下点什么吧?每天听梅花儿闲磕牙,梅花那里消息太多了,听到季成运跪在御书房门口大哭,说的那些内容,秦婉只能感叹,人和人的脑子真的不一样,他怎么有那么大的脸说他对自己全心全意?   估计皇帝又把这个账算到她头上了,反正她就是红颜祸水了。算就算了,她在乎吗?   “让我换件衣衫。”秦婉套了件褙子走了出去。   到了外头的堂屋,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秦婉连忙行礼:“竟然是李伴伴。”   “郡主不必多礼。陛下让老奴来给郡主送一封信,郡主一看便知。”   秦婉接过信,展开一看,自称她伯父的皇帝邀请她明晚夜游教坊司。   本朝教坊司罪官的女眷,前一天还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后一天就在这教坊吹拉弹唱,迎来送往,工人去了。让秦婉去游教坊,这个意思就是非常明确了,她要是再作妖,那她的下场就该是教坊司了。   皇帝之贱,已经贱到没有边了,秦婉本来也对这个老东西没有什么奢望。她穿越那么多次,秦楼楚馆逛过不知道多少回,对于自己的这个原生世界,倒是还没溜达过,去看看也未尝不可。毕竟礼部教坊司里还是有很多有才有貌的漂亮妹子,尤其是那个谁来着?   “多谢陛下厚爱,请伴伴回陛下,臣女一定按时到。另外臣女听说闵翩翩姑娘琴技过人,不知道是否有缘得以一见?”   李太监一听,简直就是不可思议,陛下在宫里大发雷霆,要让她看看,如果不乖乖地守规矩,会得到的下场,她还要点教坊司哪个姑娘?   “哦,还有一位男优,名叫萧玉儿的,听说反串女子,歌声比女子还妩媚?我也想见识一下。烦请伴伴跟陛下说一声,能安排尽量安排。”   皇帝听见贴身太监去回他,气得恨不能仰倒,这个秦婉也太张狂了,不好好修理是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等着,今天我要二更。搓衣板都预备上了,那啥还会远吗? 第35章   秦婉去跟侯爷请安, 顺带提及皇帝约了她晚上一起逛教坊司,听见皇帝这般无耻,饶是侯爷知道皇帝一家无耻, 却不知道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侯爷从怀中掏出令牌:“阿婉,这是阿曦留给我的令牌,你去调令人, 让人护着你。”   “公爹不必担忧,他哪里会一下子来动我?拿什么名义来动我?难道要残害忠臣遗孤,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置气罢了。他只是要吓唬我而已。我会随机应变, 还有阿曦也给我了令牌。”   如此侯爷也就放心了:“你万事小心。”   “嗯,我知道的。他想要伤我, 还没那个本事。这倒是一个我们全身而退的好机会。您等我回来跟您细细详述那教坊司的样貌, 公爹没有逛过吧?”   侯爷脸一变, 这个儿媳妇怎么就调侃到他身上来了?立马拉长着脸:“我们裴家家风清正,这种地方不去。”   “哦哦!那我去看看, 就看看!”   “……”她不是去看看,她还想干什么?侯爷吹胡子瞪眼。   秦婉一身月白色胡服, 脚上羊皮小靴,带着梅花上了马车,去了教坊司。教坊司有东西两院, 历朝历代都是官方歌舞团性质,后来渐渐变味儿了,成了如今这个情形, 是官方营业的特殊行业。   秦婉下了马车,一身便装的年轻太监等在门口,伸手:“郡主,请!”   “您请!”   秦婉跟着太监往里走。   隔开一条河, 河对过就是贡院一条街,里面住了多少学子,白日里书声琅琅,而这边到了晚上吹拉弹唱,丝竹袅袅,一排排房子上挂着红灯笼,倒也是应了红灯区的名头。   秦婉虽然穿着胡服,披着斗篷,那张脸,哪怕是这条街上的女人涂脂抹粉,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她。难免有登徒子上来对她动手动脚。   身边的太监也不替秦婉挡一挡,梅花替她挡在身前,这也就是秦婉没带珠儿和环儿过来,只带了身手极好的梅花的原因。她拉过梅花,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梅花连连点头。   跟梅花聊完,走过一座拱桥,放眼望去火红的灯笼映照在水中颇有趣致,声色场所,各个年龄段的男人都有。   桥下走上来一群人,几个年轻男子,搂着女子,往上走来,秦婉往下走去。为首的一个男子,看向低头走的秦婉,叫:“等等!”   秦婉侧过头去,看向那人,那男子立马笑出声来:“好标致的人儿,眉眼之间居然有那忠孝郡主的模样。”   秦婉也不回她,看向边上的太监,那太监压根就不理睬,只是低头看戏。秦婉又看了一眼梅花。   没有人会认为忠孝郡主会出现在教坊,所以只当是教坊里来了一个跟忠孝郡主很相似的美人儿:“那个里的?告诉爷一声,爷去光顾。”   说着就要对秦婉动手动脚,秦婉伸手推拒,那人还说:“贱婢,不要给脸不要脸!”   听到这句话,梅花一步上前:“找死!”将那人,一把举起往河里扔去,那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惹得所有人都往这里看,跟着那个男子的家仆一个个扑到河边,有人提着灯笼下去捞人。   秦婉要下桥,被人拦住,那男子的家仆叫:“不要走,要是我家爷有三长两短,要你偿命。”   秦婉挑眉:“偿命?他对我不敬,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梅花过来伸手一把扣住小太监,扯下他的裤子:“无根之人在此,谁敢放肆?”能用太监的,只有皇族,瞬间把人都镇住了。   秦婉看河里的人已经被拉了上来,皇帝在远处站着,他是白龙鱼服,这个秦婉又把太监的身份给露了出来,他的身份岂不是大白于天下了?   秦婉快步走过去叫:“义父!”   秦婉是皇帝亲封的义女,她这么叫是顺理成章,再正确不过:“他们方才冒犯于我?您说怎么办?”   “来人!”   “老爷!”   “将他们送回去,交到他们父亲手上。”   “是!”   秦婉跟在皇帝身边,听他说:“不知道我们是便装出行吗?”   “显然,不是我不知道,是这位公公不知道。义父既然带我来见识教坊司,也知道我是女子,难道就能容忍他人来调戏于我?”秦婉问他,“既然义父让他来接,我想他应该知道,是为了护送我到义父身边才是。否则义父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找进来?因此,我遇见这种事情,很明显是这位公公失职,既然如此,我便让他负起责任来,您说呢?”   皇帝早已知道她这一张利嘴,此刻也不是跟她辩驳的时候:“走!”   秦婉跟着他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小桥流水,梅花暗香,一路走进去,里面早有侍卫和宫人在边上站立伺候,秦婉跟着皇帝一起坐下,皇帝看了她一眼:“婉丫头当日一曲琵琶让宫妃落泪,不知道闵翩翩可有这等本事?”   边上宫娥为秦婉斟茶,秦婉端起茶盏:“恐怕很难。”   闵翩翩进来,这位歌姬长得非常端庄大方,看上去倒似个大家闺秀,举止也是进退有度,抱着琵琶坐下:“奴家见过两位客人。”   “我这个侄女,也痴迷于琵琶,听说闵姑娘琵琶技艺超群想要来听上一听。”   “是,不知小姐想要听哪一曲?”   “来一曲苏大家的蝶恋花如何?”蝶恋花是这个世界词人苏大家的一首怀念亡妻之作,秦婉看向皇帝,“不知道是否能勾起伯父对伯母的怀念?”   闵翩翩还是拨动琵琶弦,来这么一首。曲子中失去心爱之人的情感也能体现,不算上那种音修对人感情引导的修为,这个技艺已经算是高超了。   一曲罢了,皇帝问秦婉:“不知婉丫头有什么评价?”   “不愧为大家。”   皇帝看向秦婉:“不如婉丫头也来一曲?跟闵翩翩一比高下?”   “义父,让我在教坊弹琵琶?”秦婉看向皇帝。   “有何不可吗?”   “君无戏言,我怎敢不从?”   秦婉过去拿过闵翩翩的琵琶,开始试了两个音之后,重新弹奏这一曲蝶恋花,从刚开始两情相悦,夫妻恩爱,到后来的天人永隔,若说秦婉心中最大的伤痛是什么,就是辗转这么多年,与裴曦之间生死相隔,不得相见。这等痛楚在她弹出来,加上音修的即便不过一点点的功力,也足以勾起他人的心酸往事。   已经有护卫开始泪流满面,也有宫娥思起了与父母天人之隔,那太监阔别家乡,今生没有情缘,一个个入了曲中。唯独皇帝还带着笑,看着秦婉。   秦婉曲罢,皇帝拍手,问闵翩翩:“我这侄女的琵琶技艺,比之你如何?”   闵翩翩趴在地上:“奴不敢与小姐相提并论,小姐神技。”   秦婉放下琵琶坐到位子上,淡然处之,喝着茶水,看着闵翩翩:“你的技艺已经非常不错了,也不用妄自菲薄。”   皇帝挥手让闵翩翩下去,看秦婉还在喝茶,脸色丝毫未曾变,他今日原本想的是,带着她过来,敲打敲打她,只要她领悟过来,如果不听话,最后的结果会到这里。他等着她向他求饶。   没想到她琵琶也弹了,没有丝毫的反应。皇帝脸色微变,只能直接说出目的了:“婉丫头,以为朕今日让你来这里所谓何事?”   “让我见识一下,嫁裴曦不是我最坏的路,更坏的路,可能以后在这里卖身又卖艺。而且刚才一曲作罢,您脸色未变,这是一曲蝶恋花,思念亡妻之作,证明您已经对亡妻没有什么思念了。我也不能再巴望您对我父亲有什么感念之情。”秦婉喝着茶看着皇帝。   “既然你已经知道,你这是有恃无恐?真当朕动不了你?”   “义父跟闵翩翩一样妄自菲薄了。”秦婉坐在那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您可以不讲道理,直接一根白绫赐下都没问题。这个结果,我跟殿下也说过,他若是再纠缠不清,我的结局恐怕只能是白绫一根。”秦婉放下茶盏,“可惜他没有把我的忧虑放在心上,一意孤行。再拿这次的事来说,我先进布庄,何大小姐仗势欺人,我不过是给她添个堵。说白了,不过是不愿被她欺压罢了。最后她去掀开了靖王的粪坑盖子,陛下却把这个事情恨在了我的头上。敢问陛下,二殿下置这等外室,难道没有我这句话就不存在吗?”   “你巧舌如簧,处处推托,若非是你,怎会引起此等轩然大波?”   秦婉摇头:“所以陛下以为,我在遇何大小姐之流就该忍着这口气?我在被秦姝母女算计就不能反击?如果是这样,秦婉已经死了十次八次了。陛下何不仔细想想,有那一次,是我主动去设计陷害于人,那一次不是我被逼无奈才出手的?陛下将我赐给纨绔,我嫁了。陛下让我在教坊弹曲,我弹了。真要下旨把我罚入教坊,那我等着!”   皇帝拍着桌子:“混账,你如此冥顽不灵。”   “不是我冥顽不灵,而是你能保证季成运对我断了念想吗?我对天发誓,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若是有,只愿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秦婉看着墙上挂的画,画上的细节看不清楚,她站起身来走到前头,难得这么个地方还有如此清雅的画,山林幽静,柴扉半开。   秦婉已经说到这个程度,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一直对着她纠缠不清,皇帝一下子陷入沉默:“朕并不想对你赶尽杀绝。只是,再有这等事,朕定不轻饶。”   秦婉敲着图上的小院,转身:“陛下,若是我在京城,定然会与太子见面,也定然会与靖王殿下,何大小姐相遇,不如我离开定安,隐居山林,您以为如何?”   “你愿意?”   秦婉靠在墙上,看着皇帝:“有什么不愿意?要是我不走,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我不反抗,恐怕迟早被太子拖进他的东宫,就变成了□□储君的妖姬。我若是反抗,您也看到了,就是现在这个结果。”   “你带入裴家巨资,若是让你带出京城,如今外头局势,只怕落到别人手里。”   “您放心,我也不敢带这么多家产走,不用百里,早已经没命了。而且有家产,以裴曦之能,恐怕是戒不掉赌了。我会把家产送个各家庙宇,今生已然无望,只愿来生不要是这样的结局。说到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婉丫头,朕也是无奈,你莫怪朕……”   “不怪,这都是命。能苟全性命已经难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女定然不负陛下所愿。”   “你是个聪明人,朕静待佳音!”   秦婉从教坊司离开,扼腕没有听萧玉儿唱曲,回到了家里,扔了裴曦的令牌出来,让人去到处传扬昨夜皇帝约秦婉夜游教坊司的事。这事儿,她不好好宣扬宣扬,不好好让世人知道皇帝无德,怎么行?反正昨日河边人多嘴杂,谁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   有人把当年秦贺昌千里单骑接回皇帝的那一段拿了出来,好好地回忆了一番英国公的孤勇,又有人把秦婉做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只能感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皇家薄情,嫁了纨绔,还不够,还要被威胁罚入教坊司。   那些浪荡子,一个个在那里言道,若有一日秦婉进入教坊,定然要去捧场。越是这样被传,越是让人感到凄凉,这就是功臣遗孤的下场。   而朝堂上还在争斗不止,几派之间互相攻讦,皇帝的政令已经颁布了三五个月,连定安城都没有出,而西南和东南的叛乱已经如火如荼,连连夺下州县,开出的官仓无粮,皇族宗室的私仓却是米粮满仓。   连着三个州县的宗室被杀,豪绅官宦无不吓破了胆,然而现在,朝堂上为了谁能领兵平叛,还在争论不休。   这个时候,贡院那条街上,那些学子之间有个讨论,为什么没有将领去平叛,是将领们贪生怕死吗?   当然不是,而是当今对待忠臣之后,英烈遗孤太过于让人寒心,皇帝的表现被列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太缺德了。   皇帝这才明白,当日秦婉将人踢进河里,又让人看到太监,把事情闹大,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已经步步算计,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在威胁她罚入教坊司。皇帝再怒也没有用,这个时候若是再杀秦婉,被学子口诛笔伐是一回事。恐怕会给自己更添一笔无德之名,现在局势不稳?又入套了!怎么敢信她会乖乖地退隐山林?此事要再议了。   皇帝为了破掉这个僵局,下了旨意,年底宫里家宴,让闵翩翩和萧玉儿进宫,演奏唱曲。   故意让御史出来劝谏说不该让官妓进宫,有辱圣听,皇帝哈哈大笑:“朕就是要破了你们的传言。忠孝郡主成婚前,在宫里弹奏一曲,技艺超群。她一直听闻闵翩翩琵琶无双,在朕面前说了几次,又说想听萧玉儿唱曲。这丫头,自幼儿被朕当成女儿养大,她想要听。朕就找了个时间,带她去听了,只是朕未想到,教坊司鱼龙混杂,有人吓着了那丫头,她听得不尽兴,惹出这么多的流言蜚语。索性趁着这次家宴,把人召进宫来,让她大大方方的听。也不枉朕疼她一场。不过是听个曲子罢了。”   皇帝的这话,有人信吗?大约是没人,毕竟教坊的职能之一也就是做节庆演奏,叫进来听个曲子算个什么事儿。还用得着特地摆出来装模作样辩论一番。不过好歹也算是个塞子,堵一堵天下众口。 第36章   秦婉是个实诚人, 跟皇帝说她会散尽家财就真散尽家财了,给京城的几家寺庙各捐了五万两的香油钱,让他们冬日里安置一些城内的流民, 晚上大殿里给他们栖身之所,早晚舍他们一口粥。这么一来卖掉英国公府的三十万两银子就没了。   这还不算,秦婉让人把贡院边上几家专门走廉价线路的客栈给收了, 正准备改造。毕竟真正大批量学子到来要在过年之后了。有人来打听,才知道秦婉要把这些客栈统一改一下,大通铺改成小隔间, 中间用竹帘子隔开,晚上睡觉的时候三遍的竹帘子放下, 谁也看不见谁了。   起初以为是秦婉为了赚钱, 谁知道探听下来价格还是现在市价的一半, 以后也不会涨价。毕竟越是临近考试的日子,越是客栈紧张, 就是借住边上的一些人家家里,只要一个地铺那个价格也不便宜。   裴曦还没进京早就消息到了他的耳朵里, 进了京城下属就跟他汇报了京城的一切,去了落脚的小院,王八羔子的皇帝, 敢带他媳妇儿去那种地方?威胁,威胁个叽霸,裴曦怒火中烧, 转头:“少夫人在家吗?”   “不在,去客栈那里了。”   裴曦摸着手里的小狐狸,想了想,对着跟他本钱相差不大的阿四附耳说了几句, 从地道里回到了家里,把小江替换了回来,把手里的搓衣板塞进了柜子里。   裴曦等小江一走,拉开门看见院子里的婆子,大声嚷嚷:“告诉我,秦婉去哪儿了?”   “小侯爷,少夫人的行踪。老奴不知。”婆子低头弯腰。   裴曦冲出院子,被两个护院给拦住:“小侯爷,您不能离开院子,郡主说过她奉旨管你。”   裴曦回了院子,走进小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搁再自己的脖子上,到门口:“谁他妈拦我,我死给谁看。”   裴曦是定远侯府的独苗,谁敢上前动手,侯爷听说小侯爷闹出了动静,连忙赶过来:“孽障!你个孽障!还不快放下。”   “爹,我要去找秦婉,这个女人最近在做什么?您知道吗?我娶她不就是因为英国公府有这么多的财产吗?您听说了没有,这个女人让我呆在家里读书,她比我还败家,几天功夫几十万两白银出去了啊!爹!”   “那是她的嫁妆,跟你无关。”   裴曦拿着菜刀对着自己脖子说:“这么就没关系了,她要是把钱全送完了,以后你孙子,孙女儿吃什么?用什么?”   侯爷无言以对,裴曦梗着脖子说:“你不能再怕她了,我要去找她说清楚,她不能这么干。”   侯爷听到这里点了几个裴家的老家丁:“你们看着小侯爷,不要让他和郡主闹得太厉害,能够劝的话,劝郡主几句。”   “是!”   得了侯爷的允许,裴曦拿着菜刀飞奔出了家里的大门口,往教坊,也就是贡院那里冲去,裴曦红着脸,怒火满腔往贡院那里去,后头跟着一串儿裴家的家丁。惹得人侧目,到了贡院一条街,走进了小巷子,看见了裴家的马车。   裴曦大叫:“秦婉,你给我滚出来。”   秦婉正在跟人在商量,里面还要设置一个读书间,早晚吃饭,中间的时辰,提供茶水让举子可以在里面温习功课。听见声音,走出了客栈的门,这货回来了?   心头虽然高兴,脸上却十分冷淡:“不是叫你在家好好读书吗?”   裴曦站在那里,跟头要打架的牛似的,问:“秦婉,这些日子你发什么疯?你在干什么?”   “让你好好读书,你就好好读书,问这些做什么?”   “你让我读书,你自己悄悄把嫁妆全部给送人了?秦婉,这么大的事情,你半句也不跟我说,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男人?”   小巷子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秦婉看着裴曦:“你跟自己媳妇儿说话,就是拿着菜刀的?”   “我不拿菜刀,家里被你的人都围得跟铁桶似的,我怎么出得来?自从你嫁进来,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男人,样样让我听你的,事事你说了算。满京城以为我娶了个有钱有貌的媳妇儿,我占了大便宜。”裴曦声泪俱下,好不可怜,可难道不是这样吗?   裴曦抬起头来:“可谁知道,我娶了媳妇,跟坐牢似的。不许踏出小院,连侯府后花园都他妈的不允许去逛。这也就算了,从我娶了你,你天天跟说让我好好读书,大半的时间我睡书房。我跟你吵一趟,你就拿着圣旨来压我。圣旨让你这么对你夫君的?就算圣旨让你这么欺压我?难道圣旨让你把嫁妆给全送人?我让你给我还赌债你推三阻四,送人你送得轻巧。”   秦婉站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人群,脸涨得通红:“别闹了,回去好不好?”   “什么叫我闹?”裴曦站在那里,举起菜刀,“我回去了,等再关几天,你全部把钱财都送完了,你打算这么办?我告诉你,你要是真这么干,我砍了你信不信?大不了一起不活了。”   秦婉愣在那里,她开始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弯下腰大哭了起来,又直起身子指着自己的脖子:“来啊,拿起你的菜刀,往这里砍。我自己没胆量死,怕去到地下,爹爹和娘亲伤心。可我真的活够了!裴曦,我活够了!你今天要是砍死我,我谢谢你!”   眼见着秦婉走到裴曦面前:“砍啊!别让我看不起你!”   裴曦退后一步,秦婉再往前,直到裴曦退到墙壁上,刀落在了地上,他缓缓蹲下,蜷缩在了地上,将一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货色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条脏不拉几的小东西冲了过来,唧唧叫着扒拉这裴曦腿,他抬腿踢了一脚:“滚开!”   狐狸继续扒拉他的腿,这么多天全是裴曦喂它早就养熟了。裴曦吸了吸鼻子,将那只狐狸抱起,在那里逼逼叨叨:“娶个媳妇,还不如养条狗!媳妇什么媳妇儿?别人塞给我的,终究心思没有放在我身上。”   秦婉蹲下去,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裴曦被这一句话弄得好似很茫然,看着秦婉,秦婉一低头,眼泪落在巷子里的石板上,水渍变成一颗一颗打湿了青石板。那种无奈的苦楚,作为一个贵女,当着众人的面落泪的难堪,让秦婉默不作声。   众人看了很久,秦婉拿出帕子擦了自己的眼泪,无奈地叹息,站起来:“走吧,回家!”   裴曦站起来,手里还抱着那只狐狸,秦婉问他:“你要带着它?”   “回去了,你又要把我关起来了,我养条狗不行吗?”裴曦问得有些瑟缩。   有人笑裴曦:“小侯爷,那不是狗,是狐狸!”   挺怂的裴曦转头看向那人:“我说是狗就是狗。”一脸没有常识,还死不承认的样儿,倒也是暗合了秦婉的那句不懂事。   秦婉:“要养就养吧!”   秦婉爬上马车,裴曦跟着上去。   留下了一群吃瓜群众,开始分析这里的种种可能,原本他们是认为郡主是对小侯爷已经失望了,所以散尽家财。可是看她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明显里面有隐情。到底是什么隐情呢?   有个书生在那里轻声说了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既然是贡院这块地方,一堆书生凑在那里说话,皇帝带着秦婉去教坊司,如果是威胁罚入教坊司,就是抄家之罪,难道?郡主已经意识到什么?所以索性就散尽家财了?这么一来风向又开始转了,那层遮羞布,又挡不住了。   那条狐狸被阿四在草木灰里滚了一滚,浑身上下脏兮兮,恶心巴拉的。裴曦还将它抱在手里,秦婉嫌弃得瞪了他一眼,边上还有三个丫鬟,虽然都是贴心的,不过只有梅花一个知道裴曦的真实身份,所以秦婉也不敢伸手去拧裴曦。   这货一回来就闹这么一出,真不是个东西。皇帝要是知道,他那已经快炸了的脑仁儿恐怕更疼了吧?明天还要进宫赴宴呢!   马车到家,裴曦跟着秦婉下车,侯爷已经站在门口,挥起鞭子往裴曦身上抽:“你个混账东西……”   进了院子,裴曦叫人:“去烧水来,我要把这条狗好好洗洗干净。”   裴曦把小狐狸洗吧干净,裹了一条手巾,抱着它进了房间,秦婉看着他胸口的一滩水渍,终于笑出声来,裴曦出门,站在门口:“去切点生鸡肉过来。”   裴曦把小狐狸往秦婉身上一塞:“我路上捡的,给你养着玩儿!”   塞到秦婉那里,狐狸跟秦婉不熟,一下子又跳到裴曦身上,裴曦一身绸缎的袍子,被它的爪子拉出两道丝出来,秦婉说:“养这货也太费衣衫了。”   “还好!还好!挺听话的。”裴曦说道,“我去换件衣衫过来。”   裴曦去换衣衫,小狐狸跟在他脚边,被他一脚踹开,又贴过去,秦婉看着有趣,这货想得到给她送东西了?   她倒是在修仙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白狐,记得还有一套铃铛在?秦婉拿出小铃铛给它挂在脖子里,小东西不习惯,伸出爪子去挠,铃铛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   裴曦从里边出来,那只白色小狐狸上蹿下跳正在跟个铃铛较劲儿。 第37章   裴曦见秦婉挺喜欢这个小东西, 心里高兴。到秦婉边上一坐:“你那个药效果太好了,钱老头那个肚子一消下去,那个话就没个停的。我都快被他给烦死了, 不如把李明秀扔给老钱吧?李明秀聪明好学,老头子满腹经纶想要教,山上那些人, 老头子嫌粗,我要是以后去山上定然时时刻刻被他给抓了。要是有了个好学生,他就不会成天盯着我了。”   秦婉笑, 不过她摇头了:“我探过李明秀的口风,他还是要搏一搏春闱, 读书人吗?你不让他考状元, 不是要他的命?先让他试试。”   那辈子这一届科考就是出了舞弊案, 举子们闹翻了天,等李明秀碰了壁, 最后在将他推荐给老钱,估计心就完全顺了, 毕竟是落草为寇的事情。   裴曦摸着小狐狸还想跟秦婉多说几句,外头人来报,说:“老爷请少爷和少夫人去前院。”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前院, 侯爷在正厅里转过来转过去,看上去很紧张很焦虑,看见裴曦进来一巴掌挥过去在裴曦的脸上打出了手指印, 裴曦捂住了脸,被侯爷破口大骂:“你个小畜生,这个家被你败成这样,难道你还要害死全家人不成?”   “小畜生, 害死全家了!”鹩哥重复着侯爷的话。   裴曦一片茫然看着侯爷,往后退了一步:“爹,最近我什么都没做,一直在家里。我今天出去只是为了阻止她,让她不要发疯啊!”   侯爷不听还好听见这个心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发疯?她发疯?”   他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跟裴曦多啰嗦,叫一声:“来人,将这个混账按下,打二十大板。”   “爹,您这是要做什么?”裴曦惊叫中被人,扒了裤子,裴曦一个黄花大闺崽,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众目睽睽之下,双手又被人扣住。   秦婉侧过头不去看他,虽然那辈子看多了,可这是什么地界儿?没想到公爹这次是来真的了啊?   裴曦被绑在长凳上,露出臀部,侯爷的贴身老仆手里拿着板子,另外一个家仆拿着本子计数,这个杖刑做得一点都不掺水。   侯爷:“给我打!”   板子被举起来,往下打下去,就那响亮的一下,一道红痕肿了起来,听那计数家仆问:“你可知错了?”   裴曦张嘴的哀嚎:“爹啊!要打死了啊!别打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啊!”   侯爷没有接嘴,第二下打下去,计数的家仆再问:“你知错了吗?”   裴曦的皮肤白,这一下下去竟然渗出了鲜血,站在边上侧过头看着得秦婉心疼,知道侯爷不是打给皇帝看的,而是做给世人看的。这些一桩一件,不过是为了以后让人明白,裴家起兵是被逼无奈,退无可退,在道义上占制高点。   虽然历史是成功者书写的,但是也讲究得位正与不正,裴家是大陈的勋贵,若是没有一步步被逼到退无可退的故事,终究少了那么点意思。   裴曦在那里转头看着秦婉叫:“你个狠心的女人,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咱们做过一夜夫妻,你总不能看着我活活被我爹给打死吧?”   裴曦仰头:“我疼死了,打死了你就做寡妇了,陛下赐婚,你不能改嫁,只能给我守寡……”   侯爷恨声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打死了你。哪怕绝了后,我也不可惜!”   “爹啊,儿子真不知道错在哪里……”   “还不知道?给我狠狠打!”   打到十来下,已经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裴曦已经不发声了。   秦婉心疼是有,却也是做戏需要往地上一跪:“公爹,夫君他单纯,他是真不知道这个错在哪里,公爹打死他确实没用。”   侯爷这才对着打板子的家仆说:“停下。”   侯爷气得浑身发抖地扶着柱子,满脸悲痛地看着裴曦:“我怎么养了这么个蠢材?”   秦婉爬过去,拍着裴曦的脸:“夫君,夫君,你醒醒!”   裴曦悠悠转醒,看见秦婉,有气无力:“我再也不敢了。”   秦婉站起来对着边上的家丁说:“把他解下来,抬回房去。”   裴曦被扶起来,一边一个小厮扶着他往后边儿走,他一直在那里哼哼唧唧叫疼。   “小畜生,打死了好!”鹩哥这么说,可见裴曦没有少挨打,也让人知道裴家一直在管裴曦,裴曦就是管不好。   侯爷颓废地坐在椅子里,看上去好生伤心,秦婉弯腰对着侯爷说:“公爹,当务之急还是先歇了陛下的怒气。都怪我不好,给家里惹来这么多的事端。”   侯爷看了一眼秦婉,仰头叹了一声:“唉!”   “你先去后院看看他,我去宫里跟陛下赔罪。”   秦婉对着侯爷屈膝行礼,一路上手帕压着脸颊,哭着回了院子,到门口问:“少爷怎么样?”   “打得太狠了,屁股都开花了,要叫大夫了。”   “那还不快去?”秦婉说道。   珠儿吩咐了人去找的大夫,秦婉坐在那里拿着帕子擦眼泪:“你今天真的闯大祸了,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啊?”   “都说我不懂,到底我不懂什么?”裴曦委屈地说,“我不赌了,难道还不行吗?”   “那你在家好好呆着就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把那么多钱给拿出去?我收心了还不成吗?以后好好过日子还不成吗?”裴曦还在那里这么问。   秦婉揉了揉他的头,略有些凄婉:“不知道也挺好的。”   她走到门口站着,直到大夫背着药箱过来,秦婉请他进来,大夫看皮肉外伤有一手,毕竟京城吗?吃廷杖的官员不少,被衙门里打板子的更是不少,这一科要来看的人可不少。   老大夫开了药,给了药粉,秦婉让人出去抓药,派了小厮送了老大夫出了门,她这才进来。   不一会儿,珠儿拿着小厮送进来的药,过来请示:“郡主,我去熬药。”   “去吧,熬好了过来给姑爷喝。”   裴曦垮了一张脸,看秦婉:“我不喝。”   “夫君,良药苦口。”秦婉对着房里的人说,“你们出去,我给少爷敷药。”   秦婉叫住了梅花:“梅花,你去烧热水进来,我来给姑爷擦擦。”   等人一走,秦婉坐在床前,看着裴曦那可怜的屁股,立马口气变成调侃:“啧啧啧,公爹可真下得了狠手。”   裴曦心头高兴,秦婉总算不是那种对他不理不睬了,而是以前那样,他看她:“你这是什么口气?看好戏啊?”   “不不不,我佩服公爹,也佩服夫君,狠心起来,连自己都打。仅此而已!”   说着拿着自己的药箱过来,放在边上,用镊子取出了里面的药棉,蘸取了消毒水,给裴曦进行伤口消毒,裴曦龇牙咧嘴:“疼啊!”   “夫君是大英雄,这点不疼。”那一辈子,他那个刀口子划拉有一尺来长,她一边落泪一边给他包扎,他还谈笑着哄着她呢!这点子伤算什么?就是装模作样罢了。   秦婉把脏药棉扔了,给他涂上自己的药膏,这种药收敛伤口特别快。倒好之后,纱布覆盖上去,用胶带固定好。   刚好梅花拿了水进来,梅花看见裴曦趴在那里,还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秦婉挥手:“非礼勿视,你家头儿脸皮薄,会害羞,你可以出去了。”   裴曦果然脸涨得通红,梅花连忙往外走,秦婉绞了手巾:“伤口我处理好了。其他地方我给你擦擦?”   裴曦一想她说的擦擦是哪里,心里噗噗噗地猛跳,到底是个没有经历过事儿的:“娘子绞了毛巾递给我就好了。”   “你确定自己能行?”秦婉问他。   “应该能行,娘子就不用担心了。”说着想要挪着下床,被秦婉按下。   裴曦仰头看她,听她说:“傻子,别动,我刚刚涂的药膏,你又崩开伤口可怎么办?”   秦婉绞了毛巾给他避开伤口,擦着,其他地方都擦好了说:“弓起身体,前边儿也给你擦擦。”   “这个就不要了!”裴曦低头,伸手接过手巾,自己胡乱擦了两下,把头侧进床里,脸红得不敢看秦婉。   秦婉拿出一颗丹药:“侧过来,把药给吃了,伤口好得快。”   裴曦侧过头,秦婉手略有些凉贴在他脸上:“哎呦,你这个脸红成这样是做什么?”   “别逗我成不成?”裴曦张开嘴,被秦婉塞了一颗药进去。   秦婉要下踏板,裴曦叫了一声:“阿婉!”   秦婉侧头看他:“干什么?”   “别走!”   “我还能往哪里去?我让人把水倒了。”   裴曦这才脸上露出笑容:“嗯!”   梅花过来把水端出去,秦婉去洗了手之后,在那里削了一个苹果一个梨,切了小片,放在碟子里,用竹签挑了塞在裴曦的嘴里。   秦婉伸手揉着他的头:“你啊!”   裴曦边吃着水果,边笑看着秦婉,秦婉戳着他的脑袋:“看我干嘛?”   “娘子,真好看!”   秦婉听见这般情话,脸微微泛红:“贫嘴。”   门口见不到主人的小狐狸刨着门,珠儿端着药进来,小狐狸绕在她脚边蹿进来,铃铛声音清脆,它还在跟铃铛较劲儿,看见裴曦在床上,要跳上来,被秦婉给按在下头,对珠儿说:“你把药放下,给这个小东西去喂点吃的。”   珠儿过去拎着小狐狸颈后的皮毛,小狐狸四脚划拉,唧唧直叫,珠儿带着它出去,秦婉看着桌上的汤药,逗他:“夫君汤药要趁热喝。”   裴曦一想,刚才他不是吃过丹药了吗?   “不用了吧?”   “刚才的丹药是丹药,这个药是这个药,一起喝才好得快。”   这个时候门被打开,环儿带着食盒进来,看着汤药:“郡主,这是伤药,先给姑爷垫两口粥,否则喝了伤胃。”   说着环儿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粥来撒了葱花,端给秦婉:“这是鸡蓉粥,给姑爷吃两口?”   秦婉蹲下,环儿给秦婉拿了个凳子来,秦婉坐好,给裴曦喂粥,吃了小半碗之后,环儿说:“郡主差不多了,再吃下去,汤药就冷了。”   说着端着汤药过来,递给秦婉,秦婉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裴曦,没想到现在?环儿虎视眈眈看着说:“姑爷快喝了,我刚好把碗收了拿出去。”   侯爷进来,看见秦婉手里端着汤药,他说:“快点喝了!”   秦婉看着裴曦,裴曦摇头:“我不喝!”   侯爷接过药碗:“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一口气闷下去?难道还让人哄着你?”   环儿看着他,裴曦想了想还不能跟自家爹说,自家娘子的药特别好。有些事情,夫妻之间知道就好了。自家爹也不用全说吧?   裴曦只能伸手接过,看着那汤药,犹如壮士断腕,皱眉闭眼,一口气把药给闷进去,药喝得太急,洒了好些出来,秦婉给他擦了擦。   喝完药的裴曦,双眼含着水光,这是要哭啊?好可怜!那辈子不肯喝药,哄着他喝进去之后,非要把还没有褪净苦味的舌头塞进她的嘴里,号称有难同当。这次就让他一个担着吧!   环儿在那里收拾桌上的碗和裴曦的药碗,老侯爷开口:“我跟陛下去赔过罪了,但愿他能不降罪下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第38章   环儿出去, 拉上了门,侯爷这才细细说了去皇宫的经过。   他装出满心惶恐去找皇帝,进了皇帝的书房就趴在地上跪着不起。皇帝原本看见秦婉头大, 把秦婉嫁给裴家想要让裴家把秦婉给带歪,没想到居然是秦婉把裴家老少父子给带歪了,一个个被秦婉当成了手里的工具。   听见侯爷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侯爷在那里连连认错:“陛下恕罪,都是老臣心头那一点贪念,才没能拼命拦截小儿, 这个事情与小儿无关,他实在丝毫不知情, 他生性莽撞, 是个蠢笨的, 求陛下宽恕,若是要责罚就责罚老臣一人。”   皇帝听得坐在椅子里, 不想看地上的这个王八蛋,他这些天精神头是足, 可太医也说他肝阳上亢,容易头疼。好不容易有人肯在这个时节带兵出征,他现在还为了粮草军饷烦忧, 各地粮仓十空六七,连年欠收,农户手里没有粮, 豪绅手里有粮却不用交税赋。   国库里又没钱,打仗打的就是粮草,没有钱打个屁?他原本这两天把脑筋动到秦婉身上,打算从她那里逼出几十万两来, 去购置军饷粮草。没想到这几天她已经把钱给捐给了庙里,又花在举子身上收买人心。   刚刚恨她刁滑,没想到,那个蠢货裴曦,居然还给他惹出这么一个事端出来,原本他还想用明日的宫宴糊弄过来,现在看来连宫宴都未必能够糊弄过去了。   皇帝顿时头晕目眩,他这个时候又不能踹了眼前这个王八蛋,秦婉的那些财产是他该觊觎的吗?父子蠢货,也想要那些财产?又给他找了麻烦?   “滚!”   “陛下?”侯爷还在那里不肯起来。   皇帝怒道:“好好看管你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老臣遵旨。”   马上就要春闱了,秦婉一边让寺庙救助贫苦人,一边又给贫困举子提供低廉的食宿。就这两样,加上之前的夜游教坊司,他现在能把她怎么样?若是再逼她出打仗的军饷,人家两手一摊说全捐了。毕竟裴曦今天歪打正着,已经替她证明了这一点,而且以这个女人的往日的品性,肯定已经在外引导那些人,认为自己要抄她的家了。   侯爷就这么匆匆来,匆匆回。   “我看他整个人好像不对,脸色太红,看上去精力大不如前。”侯爷说道。   秦婉点头:“那天我也这么认为,估计是季成运下的手脚。季成运和老皇帝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性格,老皇帝优容寡断,多思多虑。季成运可不会顾忌这么多。我们必须做好,皇帝交替的准备。”   “过了年,开春能走吗?现在看来出了这个事情,他要安定人心,不会让咱们走。”   裴曦不以为然:“那咱们就逼着他不得不让我们离开。”   三人说完,侯爷也不能在小夫妻俩的院子里多逗留,拉开门的时候,侯爷还翘着胡子骂了裴曦几句,走到前头院里,扑棱棱的站在他的手臂上:“唉!小畜生,打死算了!”   侯爷摸了摸鹩哥:“舍不得,就这么一根苗。”   侯爷坐在门槛上,一人一鸟聊天,看起来无比寂寥,无比心酸。   里头厨房里把饭摆在房里,给裴曦喂了两口,这货看她喂饭,一直盯着她看,被秦婉戳脑门:“累不累?”   “不累!”说是不累,秦婉去洗了个澡出来,这货已经睡着了,还有轻微的鼾声。风尘仆仆赶路,又被打了这么一顿,也难为他了,秦婉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头,拉开被子躺了进去,看裴曦头枕在胳膊上,脸对着她,嘴微微嘟着,口水都流了出来,秦婉伸手捏住他的唇瓣,未料被他一口把手指咬进嘴里,睁开了眼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儿。   秦婉的手指被他含在嘴巴里,如同那一日自己对他那样,他也在舔她的手指,舔了两下,秦婉心头颤颤悠悠,如被羽毛划过。他在那里嘿嘿一笑:“娘子,我还缺三万银两,什么时候能给我?”   秦婉粗略算了下,他已经欠了她七万三千五百两,这次开口要三万两?难道是想要肉偿?看他一脸等她接话茬的骚样儿。   秦婉权当不知,一本正经地说:“好呀,明天我给你,你就算拿了这些天屁股不好,怎么送出去?”   不是?她不是应该立马问他是不是打算肉偿吗?怎么就问他怎么送出去?要送出去,办法有好多种。   “我能送出去,娘子放心。”继续看着她。   秦婉侧过身,脸对着外头,背对着他:“你不累吗?长途跋涉回来,又被打了。睡吧!”   裴曦看着娘子的背,好生失望,他原以为可以顺势而为,没想到他可能要逆流而上了。   那就逆流而上吧!他撑起身体,爬过去,贴着她,蹭着她,还不够!   他双手撑起来,双唇在秦婉脸边上轻轻地印了一下,媳妇真的很香,还以为媳妇变回原来那样了,没想到还是端着,不接他的茬。好没意思!   裴曦长吁短叹,秦婉听他扭来扭去不睡觉,睁开眼,侧过身,戳了戳他的脑袋:“知道了,你就是想要凑满十万两吗?”   “谁说的!我才没这么想。实在是欠的钱太多,还不上来。”裴曦叫道。   “行行行,你没这么想?无奈,全然无奈。没办法了,只能卖身了,我懂的!”秦婉伸手揉他的头,笑得特别欢欣。   裴曦这才问她:“你几十万两银子这么花出去,手里可还有?”   话说出来,裴曦脸又红了起来,好似他在管她嫁妆怎么花似的,连忙说:“我不会管你嫁妆怎么花,我……”又不好说自己不用媳妇的钱。   “钱我还有,反正你要多少,我有多少。”秦婉半撑着身体,看着他,“不过,我想想,你这身,我也没什么稀罕的。前几日去教坊见识了一下,里面有男优,长得特别好看,又花不了几个钱。你自己想想李爱爱才三千两就能买了,十万两最少能买他个二三十个,还特别听话?”   裴曦撑起身体:“你敢!”   “你不是跟我说,无力还债吗?我给你宽宥些日子,等你哪一天登上大宝了,有了天下富贵,连本带利还我,到时候,我拿钱买上一堆漂亮少年,陪着我乐呵?岂不是比买你这个身划算?你就可这劲儿的用吧?”   “秦婉,你敢!你要是敢养面首,你看我不……”   “不怎么样?你不是说,叫我别做梦吗?你不会喜欢上我的吗?那咱们纯粹是债主和欠钱的关系,你不更开心?”   裴曦这下知道了,秦婉这是逼着他要认下自己喜欢她,裴曦把头蒙在枕头上:“大不了跪搓衣板!我跪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她的定制搓衣板马上有用武之地了。   “嗯!”他已经觅好了最佳洗衣板。   两人各自脑子里想着自己的洗衣板,各自闭眼。   秦婉往他身边钻去,裴曦微微侧过身体让她靠着自己,手搭在她的腰上,搭了一会儿,从衣摆下头伸了进去,贴到了她腰上地肉,秦婉被他热烫的手心给贴着。   裴曦手里一片滑腻的肌肤,他想起那夜老李说的什么温柔乡,什么销魂谷,一想起当时她把钥匙放在什么地方,伸手渐渐往上,秦婉没想到他胆子大了起来。   见秦婉不动,知道她是默许了,裴曦又往上了些,总算是得手,心头却是如小鹿乱撞,一个激动,忘记自己屁股开花,翻过身去,撞在床里,疼地叫出声来:“哎呦!”   收回了手,秦婉睁开眼:“傻,快睡!先养好伤。”   听见秦婉这么说,裴曦只能讪讪地趴着,不过这手却是又搭到了她身上。   一夜之间,小菜鸡几次三番过来触碰她,又胆子小的很,不过是碰碰,就好似偷到了腥似的。秦婉一夜未曾睡踏实,早上醒来,赏了他两个爆栗,换得他的呵呵傻笑。   裴曦知她是愿意给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晚上梦里依然会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是将那人藏在心底,跟自己是愿意认认真真过日子?他有信心,有一天会将那人从她的心中完全拔除。   下午裴曦依旧在床上养伤,秦婉则是在环儿的伺候下梳妆打扮,一身盛装对着裴曦说:“夫君,好好在家养伤,我去了。”   “好!”裴曦又想到一件事,“娘子,银票!”   秦婉无奈,拿出银票给他,他这才喜滋滋地收了进去。   皇家这个家宴放在了小年夜,季成遥还在禁足,何家大小姐也没有过来。皇后带着几位皇子公主,太子夫妇过来。   季成运一出现,眼睛就粘在秦婉身上不放开,他父皇带着秦婉夜游教坊,他早已知道。心疼秦婉被他父皇威胁,却又苦于他无能为力,有些事情不能一撮而就,还是要时间。秦姝看着太子那个表情,扯了扯嘴角。   宝华公主奉了皇后之命过来拉着秦婉一起说话,给人摆出一副对秦婉很热情的样儿。   看见秦姝那个表情,宝华公主贴着秦婉的耳朵说:“郡主是否知道,太子东宫,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婢有了身孕?”   这个公主终究也是个爱八卦,爱热闹的。秦婉转头一声:“哦?”   宝华公主用帕子压着嘴:“就是那样跟你长得还挺像的侍婢。”   “公主慎言,这话说得好生没意思。”   秦姝看着秦婉,想起昨天听到的一些消息,虽然自己在太子面前不算什么,可季成运是太子,这一点,她脸上还有光彩。哪里像她昨日在大街上哭得那般伤心?真是可怜可悲可叹。   秦婉如今被逼连钱财都捐了,她还有什么东西?以后夫妻俩等着流落街头吧?   皇帝过来,一起落座,不一会儿,闵翩翩和萧玉儿被带了进来,皇后坐在那里说:“婉丫头,你心心念念要听闵翩翩的曲子,萧玉儿的歌声。今日总算如愿了!”   “此事还要多谢陛下!”   皇帝听见这话,很不以为然。秦婉坐在那里听着萧玉儿的歌声,果然歌声婉转,让人无法分辨雌雄。可惜再美妙的歌声,和不对劲的人在一起,这歌也变得没意思了。   大家都捱着,等宴席结束,能够散去,无论是谁都松了一口气。秦婉站起来要离开,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过来请她过去。   秦婉跟着太监进入一间偏殿,皇帝已经坐在那里,秦婉行礼,皇帝捏着眉心,问她:“秦婉,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   “不是当日约定的吗?散尽家财,以后隐居山林。”   皇帝靠在椅背里:“你暂且不要离开京城。”   秦婉浅笑:“陛下缘何又变了主意?”   “什么叫朕变了主意?还不是你……”皇帝想要说那些话,一想跟她多啰嗦,谁知道她还会怎么害自己,只说,“你莫要再提那个隐居山林的事。”   “陛下这是出尔反尔?在臣女家财几乎散尽的时候,这么说?”   她把事情闹成今日这个地步,把他弄得进退两难,她居然还说这样的话?   皇帝说:“至少小半年里莫要再提,等春闱之后吧!这段时间里切不可再生事端。”   “陛下,臣女不知道您说的事端是什么?比如管教自己的夫婿也是事端,他要是出去赌了,臣女提刀去揪他回来,这个算不算?比如您两个儿媳妇来惹臣女的时候,臣女跟她们闹起来,算不算事端?还有太子,臣女真的快疯了,他在外说的什么话,要是还来找臣女,臣女与他冲突,算不算事端?您给个具体的尺度。”   “他们没有来惹你,你不要先动手。”   “自然,臣女从来都没有先出手。”秦婉信誓旦旦。   皇帝最近脑子昏昏沉沉,实在不想对她再说话:“就这么办了,你不要再闹了。”   “臣女告退。”秦婉转身之时,看皇帝揉着头,表情很痛苦。 第39章   秦婉从殿内出来, 转头回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大殿,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斑斑驳驳。她略微摇头笑笑,大陈的江山比这个大殿可差多了, 如今已经狼烟四起。   太监在前头引路,后头秦婉带着梅花和珠儿走出宫门外,上了马车。   城楼上季成运低头看着挂着裴字灯笼的马车渐渐远去, 他扑在栏杆上,听属下来报:“方才陛下召见郡主,是让她不要再惹事, 原本让她立刻归隐山林,现在让她到春闱之后, 举子散去再说。”   “道观修缮如何了?”   “已经修缮好了, 里面的汤池也已经汉白玉重新铺设。殿下要是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季成运挥了挥手, 让他退一边儿去。他虽然恨他爹逼着秦婉去夜游教坊司,却也感激他, 想出逼秦婉归隐山林这个招数。   他早就已经谋划把秦婉抢到手,让她假死, 然后养在外头。为了觅这个藏娇的金屋,他选了好些地方,才选定了这个离京城不过五十多里, 边上还有一片湖,半山有一个泉眼的地方,那里刚好有个道观, 这样让她出家,出家之后就是方外之人,再还俗,一切都解决了。   开春以后, 她若是带着裴曦和定远侯一起离开京城,半道上他父皇肯定会派人截杀,到时候他英雄救美。他们之间的那一切的恩怨,都会消弭在救命之恩中。   想想那个汉白玉的池子,到时候游龙戏凤。   远处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奔驰而来,到了宫门口下了马,季成运下了城楼,见宫门口的人叫道:“八百里加急!”   季成运走出去问:“何事?”   “殿下,西南来的八百里加急,叛军攻占了锦州城,诛杀了蜀王殿下。将蜀王殿下的人头挂在锦州城楼上。”   那人将加急奏报呈上,季成运拿了奏报快速走进宫里。   秦婉离开,皇帝头疼难忍,正靠在那里,身后是新晋的美人,帮他缓缓地按压。   “父皇,西南的八百里加急。儿臣刚好在宫门口,接了立马就递进来了。”   皇帝伸手接过,拆开奏报,看到上头字句,乱军冲入蜀王府内,开了蜀王的府库,得了两百万两的白银,还有珠宝珍玩无数。更有粮食几万石,乱军恨透了蜀王,将蜀王给宰了。   皇帝既心惊于乱军燎原之势,又心惊于蜀王一个藩王的钱财之巨,国库空虚,这些藩王一个个有钱得流油。惊怒交加之下,一口气上不来,两眼翻白,一下子晕了过去。   再等醒来,却是半边脸歪斜木然,说话口齿有些不清,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连夜着急内阁几位大学士进宫商议。   季成运站在边上听着皇帝强打着精神跟几位学士商议,这个药的好处就是吃了看不出是什么病,只是精神头特别好,最后会慢慢地看上去像是中风,直到真的中卒,最后要么一命呜呼,要么瘫痪。   叛军可以一路把宗室杀过来,就足够吃饱了。可朝廷地军队不行,皇帝拿着帕子压着嘴角的口水,口齿不太清楚地说:“给各地宗室藩王下旨,每家拿五万白银,资助朝廷军队平叛。”   第一副药被端上来,皇帝一口闷下去,季成运在边上看承旨官,写旨意,只怕是下头那些藩王,情愿被端了老家,也不愿意每家给五万,毕竟又没有火烧到自己的屁股上。   宫里一夜无眠,这个年关却是非常难过。   再说秦婉回到家里,进入院子,看见裴曦身上披着披风,在院子的寒风里,站着看小狐狸吃肉。看见她进院子,誏里誏声说:“哎呦,总算赴宴回来了?”   秦婉横了他一眼:“看来还打轻了!”   秦婉往屋里走,裴曦跟上来,他屁股疼,走的时候不太能随意动胯,双腿分开半步半步往里走,跟个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进来。   进入屋里,珠儿帮秦婉把身上大氅给放在衣架上,秦婉坐在梳妆台前,撑开了梳妆镜,把头上的钗环卸下,拿着瓷瓶,倒出卸妆水,用了棉片开始卸妆。裴曦挪进来,站在她身边:“今天宫里宴席怎么样?”   “能怎么样,总之宴无好宴……”秦婉粗略给他说了一下情况。   她卸妆之后站起来,“我宫里没吃饱,家里可有什么吃的?”   环儿连忙说:“有呢!我炒了辣肉末,去下个面条?”   “好啊!再给我加个荷包蛋。”   “我也要。”裴曦连忙叫。   “好!”   环儿出去小厨房里煮面条,秦婉看着行动不便的裴曦,继续在那里挪来挪去:“真的是昨天打得不够狠吗?你今天就能动了?昨天你那屁股可是开了花儿的。”   “娘子,这个你就不懂了吧?打板子也是个有技巧地活儿,咱们宽叔可是这一行的行家,当年爷爷和阿爹在军中的时候,他是专门掌刑法的,后来战场上受伤了,才养在家里。他的本事,可以几十板子下去皮开肉绽,看上去很瘆人,其实不伤及筋骨,也能一板子下去,五脏六腑全伤了。”   秦婉之前在某些世界倒是听说过有这样的手艺的人,没想到牛人就在身边。   环儿端了面条进来,裴曦慢吞吞地挪过来,跟练太极拳下蹲似的:“给我把靠垫放在椅子上。”   慢慢地蹲下,哪怕下头放了厚厚的垫子,坐下的时候也在那里皱眉:“你说为啥受伤的都是我的屁股啊?”   秦婉刚刚挑松了面团,开始吃面,一想夫妻之间肯定有悄悄话讲,让环儿出去。   环儿一走出门,裴曦从小碗里把舀了辣肉进面里,先喝了一口汤,这才对秦婉说:“媳妇儿,你还记得那晚我跑你房里,爬窗出去的时候摔在仙人球上吗?那个刺……”   秦婉刚刚一口面进去,被他这么一说,那个情形记忆太深刻,一口面呛进了气管里,裴曦伸手给她倒水,秦婉接过喝了两口还在咳嗽,她伸手打他:“你个死鬼,说这些也不挑挑时候。”   “好疼啊!”裴曦在那里叫。   秦婉放过他,等气顺了,裴曦又开始说了:“那个刺,阿四给我拔了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   秦婉听得暗暗发笑,看他正要喝汤,她一本正经:“其实你应该庆幸,没有扑着下去,要不然?”   秦婉这话说完立刻跳开。裴曦顺着媳妇的思路,想着自己那里要是插满了仙人球的刺,在喝汤的裴曦一口喷出来,咳地半死不活,咳嗽太厉害,感觉屁股疼,他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酸爽的事:“你太狠了!”   “你自己先说的。”   两人吃完面,叫人进来收拾桌子,桌子上一片狼藉,梅花在想,不会是两人打了一架吧?   “梅花,抬水进来!我要洗澡了。”   “好!”   梅花让人抬水入净房。秦婉进去洗澡,等她出来,看见裴曦在摸自己屁股,秦婉过去一看,叫他还没好就到处乱走,这下伤口裂开了吧?   猩红点点在臀部绽开,就跟大姨妈漏出来一样,秦婉看得手撑在裴曦的肩上:“夫君,月信漏出来了!”   裴曦一大小伙子哪里明白这个玩意儿,还在发愣。秦婉贴在他耳边说:“就是女人……”   裴曦脸涨得通红,一把抱住秦婉,看着她还在张合的小嘴,贴上去就咬,不让她在说了,真是丢死人了。   可真的咬了人的嘴巴,吸进嘴里,刚开始是那种玩笑报复,后来渐渐变了味儿,那个香味儿太诱人,张嘴伸了舌头进去,回想那个屁股被仙人球扎的晚上,她勾着自己的舌头,学着她那样……   直到秦婉脸上浮起红晕,才放开她,裴曦自己脸滚烫而不自觉:“看你还逗我!”   “不逗你了,不过你要不要我给你换药了?”秦婉拿出药箱,进去洗了手出来,裴曦已经拉下了裤子趴在美人榻上。。   这个放下脸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秦婉揭开胶带纱布,昨日看上去挺恐怖,今日肿气消了大半,好了很多。只是他动来动去崩开了几个地方,所以血渗出了。   秦婉想起一件事:“季成运的那个侍妾怀孕了,秦姝却没有怀上。”   裴曦脑子里立马浮现那个跟秦婉相似的女子:“是那个长得特别像你的?”   “嗯!”秦婉答他。   裴曦捶床:“王八羔子!”   “无所谓,随便这个王八羔子怎么想,反正不要将他放心上就好。”   裴曦侧头看她,她这个说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不放心上,睡着了哭什么啊?   秦婉给他换好了药:“起来,你也洗不了,擦一擦身,总要的。”   秦婉让梅花端了水过来,秦婉给他兑了水,绞了手巾,裴曦把上衣给脱了,宽肩窄腰,匀称的胸膛,他的身材不似她穿越的某些时代,那些人刻意去练的那种,蛋白,粉吃多了,全是肌肉,而是线条特别流畅,看上去特别舒服,果然是自己梦里常常出现的样儿。   裴曦从她手里抽走手巾:“娘子,这是看呆了啊?”   秦婉听到他这个问话,才说:“还好吧?”   “口是心非。”裴曦递给她,秦婉再给她绞了一块手巾,他甩手要下去擦背,擦不到。秦婉接了过去,帮他擦了背。   他这才扶着秦婉的手,站起来。   秦婉进去换了水,见他背着身:“给我手巾。”   秦婉递给他,他擦过之后,秦婉再换了水来,拿了水壶过来给他烫脚。   洗了会儿脚,他想要翘起脚擦,却扯到了伤口,秦婉叫:“干嘛?我给你擦。”   裴曦低头看秦婉给他蹲着擦脚,总觉得不好意思,她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虽然父母不在,可伺候人的事情从来没做过,今天给自己擦脚,裴曦觉得特别不合适。   秦婉倒是没什么,想当年他伤那么重,全程都是自己伺候着,夫妻吗?彼此关心疼爱才是正理。   裴曦低头看着秦婉,心头泛起蜜糖,这个看啊!看啊!就看出问题了,秦婉就穿一件对襟中衣,里面只一个杏色肚兜,他这个角度?   裴曦仰头:“快,快给我帕子!”   “怎么了这是?”   秦婉站起来,才发现这货燥得流鼻血了。   帮他处理完鼻血,又是一通事儿。等爬上床躺下,裴曦侧着脑袋,看着秦婉,心里头回忆那日她伸手进自己胸膛,伸手过来,将她的手塞在自己的胸口:“知道你想取暖,要就说啊!”   秦婉满脑袋黑线,她有说过什么了吗?这下他倒是闭上眼了,秦婉手展开,他还略略侧过,方便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忙了一天,晚上才有时间。 第40章   门庭冷落鞍马稀的落魄侯府, 大年三十,一家三口加上一只鸟,一条狐狸, 坐在正厅一起吃年夜饭。   那只鸟屁话特别多,一只鸟饰演几个角色:“媳妇儿,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我自己打自己嘴巴,好不好?”   “打你有用吗?打死你也没有!别来烦我!”   “媳妇儿……”那鸟说得婉转动听。   侯爷侧头骂:“闭嘴!”   秦婉看着那只鹩哥深思,裴曦的那个“媳妇儿”, 是跟他爹学的呢?还是跟这只鸟学的?   鹩哥被骂之后,飞到地下, 摇摇摆摆在地上走, 狐狸看见这只鸟下来, 匍匐了起来,鹩哥快跑往狐狸那里而去, 狐狸摆出一副狩猎的姿态,秦婉着急, 要叫小白别动,被裴曦拉住,给她示意, 狐狸跃起飞扑,鹩哥比它跑得更快,扑棱棱又飞到了上头的横杆上:“小畜生, 打死你!”   裴曦不知道这东西在骂谁,过去甩手一巴掌,鹩哥掉了两根毛,飞起来叫:“你个孽障!”   侯爷把鹩哥给叫了回来, 把裴曦赶走:“带着你媳妇儿回屋去。”   侯爷怜惜地摸摸鹩哥,鹩哥还在那里呜呜呜地哭:“你个死鬼,我要被你害死了!”老侯爷被它学夫人说话,又是过年时节,心里有些痛。   裴曦屁股还没完全好,慢慢吞吞跟着秦婉回到院里,刚刚坐定,梅花进来:“头儿,小江过来说让您去小院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汇报。”   裴曦看了一眼秦婉,揉了揉她的头:“我去去就来,晚上等我!”   秦婉翻了个白眼,搭在他肩上,在他耳边吹气:“等个搓衣板吗?”   裴曦脸一红,认了:“搓衣板就搓衣板。”   裴曦从房里的内门穿入书房,下了密道,小院里几个人都等着,裴曦坐下,坐下的时候屁股上还有些疼,阿四笑着说:“头儿您这皮糙肉厚的,也能那么疼?”   “你才皮糙肉厚呢!”   老李拉住阿四说:“小子,别说什么皮糙肉厚,你那日回去之后,你家娘子有没有对你,那个啥一些?”   阿四偏着头,空心拳头放在嘴边,假装咳嗽了两声道:“还好吧!”   “让你上床了吧?”   阿四点头承认。裴曦见有效果,心头转了转之后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把事情说透了,该回去找媳妇的找媳妇,陪孩子的陪孩子。”   小江他们汇报如今西南的战况,西南这一支之前受到裴曦的资助,小江:“头儿,如今得了大笔钱财,王牤子看上去要自立门户啊!”   “让他立。”裴曦站在那里说。   “可若是让他自立门户了,那咱们之前拿了那么多钱,养活他们,岂不是白养了?”   “怎么叫白养活了?摧枯拉朽把火势烧起来,消耗掉朝廷的军队,我们先保存实力,别担心。”   “头儿,跟您说一声,那个季成运,他在城外山上修了一个宅院,表面上的道观,实际上里面非常奢靡,这个宅院据说是……”小江不敢说了,毕竟这个季成运干的那事儿,可是给头儿戴绿帽的想法。   裴曦已经约略猜到,敲着桌子:“你说!”   “反正不是给他现在的太子妃和侍妾的。他还在收罗首饰,衣衫……”   “哦,还有说年初五,他要找时间亲自去看看。”小江边说边看裴曦的脸色,“头儿,那个道观修缮的人里有咱们的人,您年初五要不要也去看看?”   “不用!让季成遥知道就好。”   “……”   裴曦去了小院,秦婉想起裴曦的书房有本讲历史的书,整日看话本也没什么意思,看看本朝的传记也好,到他的书房里,翻找翻找。   上上下下书架上没见到,扯开一个柜子,是不是他放柜子里了,发现上头有块看上去已经非常平整,非常有年头的搓衣板。秦婉抚额,原来这货是打了这个主意?   她拿出一把小匕首,轻巧地在搓衣板背后给略微划拉了两道之后,将搓衣板放归原位。关上了柜门,听见有声音响动,她的眼睛盯着他的书架仔细搜罗。   裴曦从密道里出来,看见秦婉在,问:“找什么呢?”   “本朝开国宰相的传记在哪儿?”   裴曦从书桌上捡起一本摊开的书:“眼睛睁那么大,居然都没看到,不是在这里吗?”   秦婉接过,一看封皮儿果然是那本她找了很久的书,拿在手里往外走,裴曦赶过来搂住她的腰一起进了房,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本书说:“已经很晚了,睡吧!”   “今晚不是守岁吗?”秦婉知道他说什么,偏偏就装傻。   “我的意思,床上暖和,一起去床上?”   “没关系,屋里碳火很足,我躺美人榻上就好。”秦婉靠在美人榻上。   裴曦看着她也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一脸正经,他转了转念头:“我先去洗漱?”   “去吧!”秦婉的眼睛没有离开那本书。   直到裴曦出来,看见小狐狸睡在美人榻的尾端,秦婉一双雪白圆润的玉足伸在小狐狸的身上,时不时脚趾揉着小狐狸,小狐狸舒服地翻开肚皮给她揉。   裴曦过去把小白狐给拎起来,这才几天,就换了主人了,走出门去:“梅花,把小白拿走!”   梅花过来,往里探了探,对着裴曦眨眨眼。裴曦恨不能踹她一脚,她跟小狐狸一样,都是有两口吃的,就换主人的货。   等裴曦进来,发现秦婉已经进入净房去洗漱,他坐在美人榻上,低头将自己中衣的衣带给松开,等下她出来,给自己脱起来也容易些。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想了心头就上火,他去桌上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   看着秦婉披散着头发出来,对襟衫里,今日是大红的肚兜,越发衬得肌肤似雪如玉,让人喉头发紧,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干手巾,让她坐在碳盆前,替她擦着头发,擦着擦着一双手不规矩了,往前往下:“阿婉,咱俩是夫妻,对吧?”   秦婉点头,裴曦又想问她是不是心悦他,想要出口却又没出口,问了不是多余吗?自家媳妇肯定,可能是心里有他的吧?   裴曦抽开了秦婉身上的绳结,秦婉的中衣滑落,肩头圆润,裴曦低头,在她的肩头轻轻啃咬,刚刚要抽掉她背后肚兜的绳子,被秦婉抓住了手:“夫君?”   “娘子!”   “你心悦我?”秦婉转过头,看着他。   “自然。”   “男子汉大丈夫,你说?”秦婉转过身,对着他,看着他,“当初谁说让我休想来着?”   裴曦抓着秦婉柔嫩的小手:“娘子说得是,我这等顶天立地之人,定然言而有信。你且稍等!”   秦婉拉住他:“夫君去哪里?”   “等等,我马上过来!”裴曦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到书房里点了蜡烛。   梅花在那里叫:“少爷,大年三十,您还用功啊?”   这丫头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出来做什么,被她看见搓衣板岂不是?裴曦指着她:“进去进去!我找个东西!”   梅花还凑过来说:“您找什么?我帮您!”   “不用,你好好跟环儿和珠儿嗑瓜子不行吗?”   “不是啊!您浑身就一件单衣,不冷吗?我替您找。”梅花没有放过这种可以拍头儿马屁地机会。   裴曦怒吼:“你只要不在这里,我就谢谢你了!”   梅花刚要回头走人,却看见裴曦的衣带散开,露出胸膛,裴曦连忙捂住自己的衣襟:“给我滚回去!”   梅花嘟嘟囔囔:“凶什么凶!”   梅花一走,裴曦顿然觉得好冷,抖抖索索打开了柜门,看见那块搓衣板,抱着搓衣板出了书房,往自家的房间去。   门推开,看见秦婉躺在美人榻上,如同当初他月夜寻他的样儿,而且衣衫更少,对着他温柔地笑。   看着媳妇曲线玲珑,躺在那里,静静等他,他觉得这个搓衣板跪一跪又何妨。   秦婉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到他胸前,抽出搓衣板,顺带拉开了他的衣襟,将他的中衣给脱了。   “娘子,等夫君给你跪好了,咱们再……”裴曦抓住了她的手,“男人要言而有信。”   “夫君自然是言而有信之人,我得嫁夫君这般伟男子,心头十分称心呢!”秦婉拿这搓衣板,“这个搓衣板?”   她略一用力,搓衣板断成了几段,落了两块在地上,她一脸可惜:“哎呀,这个搓衣板,怎么跟豆腐似的?可怎么办呢?这不是影响夫君在我心中伟岸的形象吗?”   裴曦看着地上的搓衣板,怎么回事?不管了:“没事,没事!明天补!”   秦婉放下手里的两段,伸手攀上了裴曦的肩膀,柔嫩的小手再他肩头游走:“夫君,你说如何是好?”   裴曦要伸手将她抱起,这玩意儿断了就断了,哪有今夜恩爱重要:“娘子,不要太过于在意此事。你若是实在要让夫君跪,要不咱们拼一拼,凑合一下?”   秦婉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哪儿能影响夫君做人的态度?”   裴曦见她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块比他刚才那块大一大圈,纯新的,瓦楞高得吓死人:“这是搓衣板?”   “嗯呢!这块搓衣板用上好的榆木所制,我夫君如此英雄人物,自然要有与他相配的搓衣板。”   秦婉把搓衣板放在地上:“夫君,是时候展现你男子汉气概了!”   裴曦看着地上的搓衣板,又拿过自己那块脆弱的已经断成几块的搓衣板 ,顿然反应过来:“秦婉……你……” 第41章   秦婉用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很无辜地看着裴曦:“夫君,怎么了?”   谁说夫君不能坑了,某人当初摸都不给摸, 一副假正经的样儿,现在么?   裴曦看着那块搓衣板,皱着眉头, 撇着头,问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上这个坏女人?师傅说得对,聪明的女人都坏。   坏是坏, 可是真香真甜,真喜欢, 裴曦听秦婉在那里说:“算了算了, 跟夫君开玩笑的啦!”   秦婉弯腰要收回搓衣板, 被他给抢了过去:“说到做到!”   放在地上,咬咬牙, 他连板子都挨了,这一点算什么, 再说了,往上一跪,满脸委屈, 仰头看着秦婉:“娘子,我心悦你。”   这货惯会装的,秦婉缓缓蹲下, 伸手摸着他的脸,探过头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夫君,我也心悦你呢!”就是不叫他起来。   这个话到底是不是全然真的, 裴曦不计较,这个狠心的女人就是不叫他起来,裴曦一把将她拉过反身坐在搓衣板上:“嗷呜!”他忘记了自己的屁股没有完全好,坐在搓衣板上,上头还加了个媳妇儿,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秦婉拉他起来,好不容易好些的屁股又伤着了吧?   这下完了,原本不过是玩笑,现在玩笑开大了,扶着他坐在床上,裴曦皱着眉头喊疼,上了床,进了被子里,探出的脑袋,全然都是委屈。   秦婉掀开被子也钻进去,往他身边蹭:“好了好了,夫君不哭了。是娘子的错,怪娘子开玩笑开过头。”   “谁哭了?”裴曦转过头不睬她。气死人了,现在疼成这样,要是再办那事儿肯定不成了。好不容易?裴曦不高兴。   秦婉撑起来,将他的脑袋抱在胸口,就跟揉个球似的,揉着他的头:“夫君不要伤心了。娘子错了。”   裴曦的头靠在某人软绵绵的地方,气血上涌,拉着秦婉,瓮声瓮气:“你躺下来。”   “哦哦!”秦婉立刻躺下去,和他脸对脸。   裴曦问她:“你真觉得今天是你不对?”   “对啊!都怪娘子做事没有分寸。”秦婉一直属于认错特别积极。   裴曦想着老李说的话,要想夫妻之间感情深厚,让娘子在房里不要拘谨,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那娘子不如补偿一下为夫?”说着将她的手往下拉……   秦婉自认不要脸,一直以为自家夫君还算很要脸,没想到男人不要脸起来……   秦婉洗了手出来,裴曦让她侧过身,背对着他,他伸手过来,贴着她搂着睡,秦婉伸手拧了一把着货的腰,他探头咬了咬她的耳垂:“娘子,好香!”这些可算是舒坦了。   *   过年过节是对那些有钱人来说的,那些连一口饭都没得吃的人,有个地方给饭吃,有活儿肯定干。秦婉也没必要管什么过年过节,乘着马车来到贡院这里的客栈。   第一个客栈已经装修完成,原本被她请出去住其他客栈的举子被接了回来。   举子们跟着她往里走,这个客栈的概念,就是那种胶囊旅馆的想法,结合了贡院的号房的一些做法。拉开布帘,里面四尺宽,七尺长的一个空间,比那贡院号房要宽敞很多。早上起来把被褥收到里面,前头的床板往上抬,搁在上一个凹槽上,刚好就是做书桌可以温习写字。   这些举子家境贫寒,怕时间上耽搁,早早地出发,来早了之后又舍不得那么几个住宿的钱,之前的这种客栈就是个大通铺,好些人混在一起,又脏又嘈杂。   现在看见每个人有这么一小格子,虽然还是不免吵闹,可好歹布帘一拉就看不见人了。晚上睡觉也不会跟别人混在一起。   秦婉在家里管事的带领下,往里走去,里面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堂屋,前边一排放着一个炉子,上头烧着开水,边上桌子上,有茶杯和茶叶。   听那管事跟举子们说:“每日辰时开始供应早餐,早餐一个馒头一碗粥,巳时就没有早饭了。只有茶水,各位举人老爷,要是觉得房间里不够明亮,也可以来这里从巳时看书。午时,这里有面条和饭,十文钱一位。两菜一汤,晚上也是如此。”   “那一天多少钱呢?”   “一天三百钱。”   那举子略微兴奋:“这个价钱,跟之前的大通铺没区别啊!”   边上的管事说:“怎么没区别?郡主说了即便是长住,半个月洗一次被褥,还有边上,你们去看,还有洗澡的地儿,虽然另外要出三文钱,不过热水足够你用。还有,衣服你也可以让咱们这边的人洗。这样您读书只管读书,不用去多想其他了。”   那些举子看,虽然要收钱,可价格低廉,倒是什么都考虑到了。一下子舒心起来,其实来了京城每天为了一顿饭发愁,还有大通铺里总有人手脚不干净,偷鸡摸狗,很是烦恼。   跟举子们转了一圈,秦婉这才跟这家客栈以后的管事一起说话,这管事原本就是秦家的家仆:“如果人不够,找些三四十岁的婆子来。”   管事在那里说:“郡主,如果按照您说的三百个钱一天,这个价格太便宜了。”   “价格是低,刚好能打平,其他的费用从我那里出,你们只管去做。”秦婉跟他们说,“改造之后可以容纳七八百人。要是家里有钱,断然是不想住这么逼仄的屋子,反正家境贫困的举子,能帮就帮一帮了。”   “是!”   秦婉这厢结束,回了府里,进了房间,看裴曦靠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一个嬷嬷过来行了个礼说:“少夫人,荣安伯府的少夫人身体不适,老爷请您过去探望一番。”   裴曦立刻坐起来问:“菲表姐怎么了?”   荣安伯府的少夫人是裴曦的表姐,裴夫人的侄女,早早没了娘,被后母作嫁给了荣安伯府的二公子,这位倒是京城有名能干公子,年纪轻轻,领了将军的职,得到皇帝的喜爱,前途无量。一个个都说这个后母人好,把个前头原配的女儿嫁这样的如意郎君。   当真如意吗?婚前房里的丫鬟没一个干净的,一嫁过去,通房丫头先生下长子,这位少夫人半年没有身孕,婆婆就敲打,而且荣安伯府的二公子还喜欢上青楼,爱召妓。   “前几日产下一个死胎,昨天夜里发了高烧,有些糊涂,说是想要见姑母……”   “菲表姐自幼丧母,没有人给她做主,又远嫁京城,原本有我娘可以照应,现在我娘……”想到这里裴曦一下子内疚起来。   秦婉握住他的手:“你先别着急,婆母就是在,她也不可能插手人家的内宅吧?我先过去看看。你在家好好看书,等我回来。”   秦婉带着三个丫鬟,带了一个匣子,上了马车。   到了荣安伯府门口,原本裴家还是侯府,高伯爵府一等,可如今的荣安伯得皇帝重用,荣安伯的这位二公子又与季成运交好,在官场上官运亨通。自然比没落的定远侯府荣耀得多了,因此上她这个忠孝郡主上门也没当什么事儿。   荣安伯府的这位二公子,裴曦的这位表姐夫,秦婉可是记得,那一辈子,这位可是季成运身边一条忠实的狗。原本秦婉认为各为其主,也无可厚非。   后院,荣安伯夫人以前对她可是毕恭毕敬,如今神色淡然,秦婉以晚辈之礼对着荣安伯夫人行礼:“今日听闻岑家表姐身体不大好,家中婆母又不在,公爹让我来探望表姐。”   荣安伯夫人说:“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男子若是能干些,势必要照顾外头,那些应酬不可少,整日为了那些哭哭啼啼,这是什么事儿?郡主你来了也好,跟她多说说,如你这般,不也日子照样要过吗?她孩子没了不打紧,大哥儿抱在她房里养着也是一样的。”   “这个?家中夫君虽然不成器,却也恪守家族遗训,家中无有通房和妾室,还真的很难去开解到点子上。我只能尽力吧!”   荣安伯夫人让人带着秦婉进岑家表姐的后院,屋子里浓烈的药味儿混合着好生违和的香味儿,里面伺候着四个丫鬟,一个穿水粉色,一个穿粉紫色,还有一个穿浅绿色,另外一个颜色更多,头上个个鎏金簪子,走到秦婉身边,秦婉差一点打喷嚏出来。   秦婉看看跟着自己过来的三个丫头,三个都是那辈子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她把她们当成姐妹看待,平时也不过私下里,把她送给她们的东西拿出来戴戴,在家里都是简单朴素,涂脂抹粉是从来没有的。一窝子的妖精?个个都是往爷们床上爬?   不过也要爷们喜欢她们争先恐后爬才行。这位表姐自己的丫鬟怎么都变成了这样?   “少夫人,裴家表少夫人来了。”   秦婉进去,她和这位岑家表姐不熟,毕竟这位表姐从小不在京城,嫁入荣安伯府之后,她也很少跟她打交道,秦婉走到床前,床上的女子脸色蜡黄,唇上毫无血色,整个人显得灰败,浅绿色丫鬟搬来一个绣墩,她坐下:“菲表姐,公爹和阿曦让我来看你。”   “多谢姑父和表弟。”说着菲表姐闭上眼,眼泪落下。   秦婉伸手搭上菲表姐的脉,仔细地探查了一下,心里已然有数。若是在这里,这位表姐的命,恐怕也就活不长了,得想个办法带她出去,这事儿也不是说能做就做的,毕竟两人不熟。   秦婉跟岑家表姐坐了一会儿,她也没有力气多说话,秦婉站起来离开。   从房门往外走,却见那位号称勤奋能干高大威猛的表姐夫跨入院中,他朗笑一声:“郡主怎么来了就要走啊?”   秦婉与他行了一礼:“见过表姐夫。”   翟雅昶低头看秦婉,他自诩风流,当时听说秦婉被配了裴曦,好生为她惋惜了一回,这般貌美的女子,怎么就配了那么一个蠢货?原本她是太子未婚妻,他又是太子一派的人,自然不能仔细看她,他一想哂笑,太子对她念念不忘,作为心腹他还是知道的,太子为她造了金屋,等着藏娇。今日见过之后,恐怕以后也很难近距离好好欣赏这等美人了。   秦婉见翟雅昶迟迟不应,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郡主,何不再坐一会儿?”   秦婉念头一转,浅浅一笑:“表姐精神不好,不如明日再来陪她说话。”   听见秦婉这么一说,翟雅昶立刻说:“那就烦劳郡主了。”   “何来烦劳一说,表姐在京城也没有别家亲眷,她身体不好,我自当尽力,否则也没有办法跟婆母交代。姐夫,告辞!”秦婉微微屈膝之后,往外翩然而去。   翟雅昶看向秦婉消失处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此女自己是没有份了。太子为她夜不能寐,她既然明日再来? 第42章   侯爷和裴曦在家等秦婉的消息, 越是裴夫人不在,侯爷越是认为岑家这个表姑娘就是他的事了。   秦婉一回家,就被侯爷给叫进书房了。   “看起来是长期吃了药, 我看下来,岑家表姐的后母很厉害,将岑家表姐养成如此温顺的性子, 还给她找了这么一户高门,夫婿又这么能干,怎么都挑不出错来。如果不是看到那么多貌美的又勾人的丫鬟, 我还不确定。那几个丫鬟,自己小姐身体这般了, 还不忘记涂脂抹粉, 穿着花哨。那个翟家姐夫, 更是个风流种子,这不是要岑家表姐的命吗?”   “这可如何是好?”侯爷心烦, “要是看着这个小丫头没了,你娘不要伤心难过?”   “公爹放心, 我走的时候碰见了翟家姐夫,跟他说明日再去看表姐。明天我再去的时候,他定然会在, 而且我怀疑那季成运也会去,我就提出我陪着表姐去外头庄子住几天,他定然会应允。”   “这不行, 哪能拿你自己做诱饵?”侯爷连忙说道,“到了庄子上,他岂不是会肆无忌惮动手脚?”。   “公爹放心,季成运有这个心, 也没这个本事,他真动不了我。”   “你是不知道,他手下有多少高人,不能让你去冒险。”   “爹,您放心,我借着读书一起去就行了。”裴曦倒是不怕,他是知道自家娘子身手,上次去云翔寺就见识过了。   翌日下午,秦婉让珠儿提了食盒,再去荣安伯府。今日前来又不同于昨日,昨日荣安伯夫人对着秦婉十分冷淡,今日明显就热情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翟姐夫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把她归类为季成运的人了?   秦婉坐在那里说:“得蒙宫里的李太医教授,我会做一些养生的汤,昨日替表姐把脉之后,今日炖了些汤过来。”   “郡主竟有这等手艺?”   秦婉笑着说:“要不老夫人伸出手来,我给您把把脉?”   荣安伯夫人伸出了手,秦婉给她把脉:“再给我看看舌苔。”   她当真伸出了舌头,秦婉看过之后说:“老夫人,痰湿,晚上睡觉粗重,还会打呼噜,偶尔会呼噜停顿……”   那荣安伯夫人边上的嬷嬷说:“果然如此,只是太医院的陈太医也常来看,说是年纪大了,给开了调和的方子,吃下来,不好也不坏。”   “方子能否一观?”那嬷嬷拿了方子出来,秦婉接过一看,“顺着这个药方,我给老夫人列一张单子,说一下饮食禁忌,兴许对这张药方有辅助功效。”   “那就有劳郡主了。”老夫人只是客气。   秦婉提笔写了几个药膳的方子:“这个粥,味道还不错,老夫人可以试试。这个是饮品,反正就当泡茶喝。”   老夫人拿起她的方子看下来倒是颇有几分道理,毕竟自己吃药吃了很多年,也算是久病成不了良医,至少也知道基本的药理,对秦婉不至于刮目相看,却也颇有改观。   秦婉道别老夫人带着丫鬟进岑家表姐的院子,在房门口,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姐姐,要放宽心,左右夫君已经有了长子,姐姐三五年没得所出也是无碍的。好好养好身子,以后再生养,也是一样的,要是实在生不出,把杰哥儿抱过来也是一样的。”   又是什么个妖物?说这等戳心窝子的话?   秦婉往里走去,只见一个穿着水红色裙衫的靓丽女子坐在岑家表姐床边的绣墩上。岑家表姐默不作声听她说话。   花里胡哨的丫鬟叫一声:“表少夫人来了?”   那女子站起来,看见秦婉,婉转娇柔地一笑,过来低头福了一福:“见过郡主。”   秦婉:“嗯!”   那女子自顾自地对秦婉说:“妾在劝娘子放宽心。孩子总会有的。”   秦婉掀起眼皮问:“你是谁?”   “这是我们胡姨娘。”那女子身边的丫鬟说道。   瞧瞧这个女子身边的丫鬟,倒是有个丫鬟样儿了,人家穿戴很正常。   秦婉没有说什么,走到岑家表姐面前,低头看了看那个绣墩:“梅花,给我换个凳子,这个凳子脏了。”   梅花立马换了个绣墩过来,秦婉这才坐下。   那个胡姨娘哪里受过这般的不被人当人看?站在哪里绞着帕子,满脸不忿。   秦婉轻声问岑家表姐:“表姐,今日怎样?”   “还能怎样?我怕是不能好了……”   岑家表姐的话还没完,秦婉听见背后那个胡姨娘:“郡主娘娘也未免太霸道了吧?没有这般作践人的吧?”   秦婉回过头,有些疑惑:“霸道?这算霸道?”   那胡姨娘冷哼一声:“这里是翟家,不是你裴家。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我们翟家这般?”   一个落魄侯府的少夫人,就算是以后得了殿下的宠,那也是失去贞洁女子,能多被尊重?   秦婉:“梅花,掌嘴二十。”   秦婉的命令一下,梅花的出手极快,还没有人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那个胡姨娘,左右开弓扇巴掌。   岑家表姐看见胡姨娘被打得耳光啪啪响,心头着急:“弟妹,别打了!”   秦婉过去压住她的手:“表姐莫慌,这个事情与你无干,她说我霸道,我便霸道给她看看。”   “环儿,把我炖的汤端来。”   秦婉给表姐喂汤,听见外头人在叫:“二爷!”   “住手!”翟雅昶进来就看见自家爱妾正在被一个陌生的丫头揪着掌嘴。   梅花看了他一眼,继续:“对不住,我只听我家主子的。”   翟雅昶过去拉开梅花,秦婉侧过头看向他:“姐夫连前因后果都不问,就喊住手这是为何?”   那胡姨娘一下子扑到翟雅昶怀里,平时的哭是真假参半,今天确实哭得实实在在,没有一丝虚假,是真疼,脑子都嗡嗡了。   秦婉看着岑表姐消瘦的手揪着被子,很是紧张,伸手拍了拍她的手。   哪怕秦婉是个美人,翟雅昶也不允许女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郡主,这里是荣安伯府,你要逞威风,也不能来咱们府里吧?”   那胡姨娘在翟雅昶怀里哭得好大声:“昶郎,我也是官家的姑娘,自幼娇生惯养,爹娘从来舍不得骂我半句,今日竟然被一个外人欺负了去,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翟雅昶拍着怀里的爱妾:“郡主,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姐夫要我解释,我便解释。我方才进来,你的爱妾在刚刚失去孩子的主母屋里说什么三五年以后会有孩子,说什么反正爷已经有了长子,认在她名下也是一样的。我不愿与牲口不如的东西同用一张凳子,让人换了一张凳子。我跟表姐说话,你的爱姬在背后插嘴,说我霸道。我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她好像对霸道有什么误解,所以示范给她看看什么叫霸道!”   “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妾室,你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吧?”   秦婉站在那里轻笑:“僧面?佛面?姐夫,你不好好想想,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单子,那么大的面子?一个区区的四品武将的小妾,对着一位朝廷封诰的一品郡主叫嚣。居然还指责我教训她,教训得不对?”   翟雅昶一直是年轻有为的代表,但是他是老二,没有伯爵府的爵位继承机会,他还是得靠自己一步一步爬起来,但是跟秦婉这种功勋之后,一步登天的,从品阶上没法比。他忍着一口气对着胡姨娘说:“快给郡主道歉。”   胡姨娘没想到她的昶郎没有为她出一口气,还要她跟人道歉。   胡姨娘满脸是泪给秦婉行礼,秦婉连眼神都没给她,继续给岑表姐喂羹汤。胡姨娘几乎是落荒而逃。   翟雅昶过来看:“娘子,今日可好些了?”   “好些了!”岑家表姐声音跟小猫似的。   秦婉把一碗汤给她喂下,这一碗汤,她融化了一颗解百毒的药丸,这种□□,毒性小,日积月累只能慢慢拔除了。   那翟雅昶坐在桌边对秦婉说:“听家慈言道今日郡主为她开了调养的药方?”   “食疗罢了!主要还是靠汤药,会有些效果。”秦婉看向他说,“翟姐夫,表姐的病因,一个固然是落胎,还有一个……”   她停顿了一下:“实话,你想不想听?”   “我最喜欢听实话了,郡主不必顾忌。”   “在你这个院子里,表姐要养好身体,怕是很难了。”秦婉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丫鬟。   “那依照郡主的想法该如何呢?”翟雅昶问道。   “我在城外有个庄子,地方颇大,还有温汤,而且那里也算是民风淳朴,离京城不过四五十里,风景宜人。我带表姐去住些日子?”   “好是好,只是怕麻烦郡主。”   “麻烦是不怕,就怕表姐还在这里,哪一天连命都没了。”   “郡主何出此言?”   “要不是我家公爹怕婆母回来要跟他和离,央着我一定要把表姐照顾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蹚你这里的浑水?”秦婉扫了一眼自己的三个丫鬟,“姐夫不会以为正经人家的丫鬟都跟你们夫妻俩房里似的,花花绿绿的?看看我下边的丫鬟。姐夫也不会以为当家主母都跟表姐似的,会让个姨娘爬连讽带刺吧?我把表姐带走,也是希望姐夫能做个正常男人做的事情。分清楚主次,搞清楚尊卑。把这个院子里清理清理干净。”   翟雅昶被秦婉给触怒了:“郡主,我府里后院之事情,你这样来指指点点不合适吧?”   “姐夫刚才说不生气,这会儿又生气了。宠妾灭妻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奴大欺主,也非太平人家会有的情形。”   秦婉看了一眼他:“若非如此,我当初也不会自请退婚了。不就是,如今的太子妃秦姝,出身太好,依仗又好。我这个孤女铁定压不住她吗?你看她后来做的那些事儿,可不是就是验证了我当初的猜测,我若是真和她一起进东宫,到今天,估计跟表姐一样,兔子进了狼窝,就剩下一口气了?”   想想刚才秦婉打胡姨娘的那个霸道劲儿,翟雅昶可不这么认为,不过他和太子走得近,也听说了太子那个跟秦婉像了七八分的小妾,昨天落了胎。这个落胎做手脚的,只能是太子妃,是以又不好辩驳。   秦婉看着他:“如果你同意了,我现在就带表姐走?”   “你且等等,让我先想想。”   “那行,姐夫想好了再说。”   秦婉看着他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就依郡主,请郡主能好好替我照顾好娘子!”   “你好好清理清理这一窝的妖魔鬼怪!”   话不投机没关系,只要各自有共同的想法就好,季成运想要她出城,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再找这样的机会也不容易啊!   秦婉看向那个对岑家表姐还挺好的嬷嬷说:“你帮表姐整理一些日常的衣衫,我们马上就走。”   那嬷嬷立刻应下道:“哎!”   秦婉等那嬷嬷整理完,让梅花去把岑家表姐抱起,给她身上裹了大氅,带着她出了荣安伯府,荣安伯夫人追出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翟雅昶拉住自己的娘,轻笑:“随她去!” 第43章   秦婉在经过荣安伯府前院的时候, 眼光里看见季成运站在书房门口,对她看了一眼。   这真是一个很难描述的痴情渣渣。   岑家表姐抓着秦婉的手:“弟妹,这次出来了, 我能不能不回去了?哪怕我出去做姑子都不回去了!”   “好!咱们不回去了!”秦婉还怕她满脑子的贤妻良母的想法,没想到她虽然胆小,想得却是明明白白, 这也少了自己很多的事。   路上听嬷嬷说起表姐家里的遭遇,何尝又不是另外一个自己,没有了亲娘, 小小年纪讨好继母,活得战战兢兢。秦婉摸着表姐的手:“表姐, 没事了, 一切都会过去。”   下了马车, 梅花将岑家表姐抱了出来,一路抱进去, 暂时睡在她们的院子里,秦婉让人把隔壁的院子打扫出来, 环儿做事细致,秦婉把环儿调过去,另外给配了四个丫鬟, 两个婆子。   裴曦跟着秦婉一起进西厢房,他跟表姐也不熟:“表姐。”   岑家表姐也没见过这个表弟几次,印象里小家伙长得特别好看, 只是可惜他……   表姐招手让裴曦过去,裴曦坐过去,听她说:“表弟,听表姐一句, 娶了郡主这样的媳妇儿要知道珍惜,好好过日子知道不?”   “知道!”   “别再让姑姑为你伤心了。”   “我娘才不会为我伤心,你现在这样才让她伤心。”   秦婉取了药丸过来,坐在床沿:“表姐,这几颗药丸,你吃了。你被人下了毒,所以身体虚弱,保不住胎。这些药帮你解毒调理身体。”   岑表姐吃下药丸睡下,到了天擦黑,院子整理干净,岑表姐搬过去,环儿过去伺候。   岑家表姐身体状况,自然是经不得车马劳顿,秦婉派人请了太医过来开了方子,药不喝,样子做足。   三日之后,傍晚时分,翟雅昶还亲自上门来,假借探望,来问:“说是要去庄子上养病,怎么还没去?”   “姐夫,马车颠簸!表姐那日过来,你觉得能受得住那样的颠簸?这两日开了方子总算是好些了,正准备出发呢!”   “是去北山那里的庄子吗?”   “嗯!之前不是说过吗?那个庄子挺大的,还有汤泉,而且那边的县令也能干,是周边盗匪最少的。姐夫不放心?”秦婉坐在表姐的房里说道。他要是不放心才怪了,对这个妻子,在他眼里可有可无,以后再升迁,多少名门闺女任由他挑选,死了原配才好。   “由你安排,我怎么会不放心?等我有空过去看娘子。”翟雅昶笑着对岑家表姐说。   “夫君要是公务繁忙,不来也不打紧。”岑家表姐实在不想见到这个男人,听到秦婉和太医说她身体里留着毒,不管是他的哪个女人下的,总是他的女人在害他。   翟雅昶坐了一会儿,侯爷想着,这毕竟是亲戚,都已经晚饭时分了,不能不招待吧?在前头摆上了酒菜,邀了翟雅昶过去吃酒。   裴家人丁少,裴曦被侯爷叫去陪客,听着翟雅昶大赞太子仁德,裴曦一脸无趣随口吃饭喝酒,等他逼逼叨叨说完,跟着侯爷一起送他出府。   翟雅站在侯府门口,对着裴曦叫:“表弟!”   裴曦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看他,只见他挑眉轻笑:“表弟现在被拘着是不是很难受?”   “可不是?天天被强压着看书。”   “没多少天了,忍忍就过去了。表弟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说完哈哈大笑离开。   裴曦脸上懵逼,心里大骂这个王八羔子,他什么意思,是不是现在就看他头上绿云罩顶了?   裴曦回到自己院里,秦婉刚刚洗好澡,从净房出来:“陪那个王八蛋吃饭很烦人吧? ”   “王八羔子,太恶心了。”   裴曦在秦婉身边坐下,给秦婉复述那个王八蛋说的话,秦婉面沉如水,真是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秦婉心头不爽,勾住裴曦:“要不咱们去出口气?”   “怎么出气?”   “换夜行服,咱们夜探荣安伯府。”   秦婉拉着裴曦进了书房,裴曦带着她去小院,到了小院两人换上夜行服,秦婉将黑色蒙面往脸上一套,她那个蒙面比裴曦的可专业多了,就露出眼睛嘴巴,秦婉塞给裴曦她的装备,裴曦套在头上。两人飞檐走壁,往荣安伯府去。   裴曦发现自家娘子蹿上人屋檐,踩在人家瓦楞上毫无声息,好似天生就是干偷鸡摸狗这一行的,秦婉对荣安伯府已经熟悉了布局,很快就找到了翟雅昶歇的院子,摸到了他睡的房子上头,里头战况正激烈,裴曦伸手要将秦婉的眼睛遮住,秦婉应了他,侧过头不看。   秦婉抓住裴曦的胳膊:“等他们睡着了再行事。”说着摸出两颗药丸,一人一颗。   裴曦无奈盯着看了大半程,见那姨娘叫了她的丫鬟进来帮忙,这个事情还要第三人帮忙?突破了裴曦的认知,花样还真多。   花样多,时间却不久,很快就完事儿了,完事儿后那姨娘下来替翟雅昶拿来手巾,仔细地给翟雅昶擦过,姨娘这才过来,在他身边躺下。   “好了!”裴曦通知秦婉。   秦婉用她的独门秘药吹了进去,两人摸进去,秦婉从药里拿出一个注射器,拿出一瓶药水,抽出里面的药水,低头一下扎入翟雅昶的胳膊,缓缓地将里面的药水推进了他的身体。   “呸,贱人!看你还怎么逛青楼?”   办完事儿,秦婉一个眼神:“走!”   两人悄无声息的跑出荣安伯府,裴曦问她:“你给他戳的是什么?”   “那个药会让男人雄风不再。我那个量,基本上他一辈子都没办法雄起了。”秦婉勾住裴曦在他耳边说道。   裴曦顿然觉得好生解气,然而他一个转念,对她惊诧看去,听秦婉说:“放心吧!我不舍得用在你身上。”   秦婉怕他不放心:“要不要我发誓?除非你以后登上大宝之后,三宫六院,那我情愿要个太监,然后养一堆面首。”   “休想!”   “所以吗!你不要怕啊!”秦婉追着裴曦跑。   “谁怕?回家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的呢!”秦婉回答,“那个女人真没用,这个姿势还要个小丫鬟扶着。”   “……”刚才她不是说不看吗?:“你刚才看去了多少?”   裴曦想起刚才看见的情景,乱七八糟,却极其冲击。对她说:“把那个蠢货的样儿给忘了。”   “有夫君那样身材可看,要看那种肚子上有赘肉的货色干什么?”   “你还说,你居然全看了去。”裴曦气急。   两人回到小院,小江看见两人,发现不是他们平常用面罩,想要叫,裴曦一把拉开面罩:“我!”   “那这?”小江看向边上那一个。   秦婉拉下面罩:“是我!”   “少夫人?”小江有些凌乱,少夫人这么个大家闺秀穿夜行衣干什么?   裴曦对着小江说:“这个面罩不错,以后咱们的面罩改改。免得那么容易脱落。”   回到家里,从书房出来回自家房间,刚刚关上门,裴曦宽衣解带,秦婉愣在那里:“你这干嘛,要洗澡去净房里啊!”   裴曦红着脸,衣服落到地上:“你好好看看我,把那个谁给忘了。”   秦婉张大嘴,看着自家夫君,这人太过分,这是红果果的诱惑她吗?   这个人家既然这样任君采撷了,不下手实在不好意思呢!秦婉上去上下其手:“夫君真好看。”   裴曦被她小手在身上走过,浑身上下如着火,哑着嗓子问:“你身上好了没有?”   说来也巧,那日他摔在搓衣板上之后,秦婉就月信光临,这几日他生生憋着不说,问题是他无聊之下,翻看书房里的书,没想到还有小江那个混账留下的话本,不过是随便翻了几页,那话本里翻云覆雨,酱酱酿酿写得比那日老李说的还要让人脸红心跳。这几个夜里他按着话本上的说法,在秦婉身上试验,果然平日里凶巴巴的媳妇儿对他是软得百依百顺。   秦婉点头:“好了呢!”   才出声,被裴曦一把抱起,上了床……   裴曦回忆起老李的话:“要有耐心,不能操之过急,让她……”   又有话本上说:“女子若是得了趣,双颊潮红,嘤咛出声,双目水润迷离……”   直到秦婉嘴里细碎地叫他:“阿……曦……”   裴曦听见这个称呼,眼睛酸涩好似灵魂中有一根线牵着他,寻那曾经丢失过的珍宝,美色当前,哪有心思管什么宝物?   秦婉疼地皱起了眉,裴曦低头亲她叫她一声:“阿婉!”   这一声跟上一世一般无二的称呼,让秦婉眼泪落出来,裴曦却以为她疼得难受,停在那里。   这个笨蛋!秦婉双手抱紧他的背:“我没事,受得住!”   后来,秦婉发现自己这话说得太早,太满。简直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辈子让她记住一辈子的疼痛,会这么简单吗?   而且这货还……   被他从床上抱起,裹着大氅靠在美人榻上,裴曦嘿嘿笑着收起床单,秦婉横了他一眼:“你个混蛋!”   铺了床,再安置在床上,秦婉被他抱着腰睡去,裴曦躺着回味她一声声唤他:“阿曦!”那娇柔婉转,明明是对自己情意很深。嗯!所以说滴水穿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他总算将她心里那些破事和烂人给拔了出去,想到这里,他侧过头,贴在她若桃花的睡颜上,印上自己的唇。   “阿曦!别闹!”秦婉嘟囔,梦里皆是当年夫妻恩爱的无状之相。   裴曦以为她半梦半醒,咬她的耳垂,再咬……   秦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推着把手搁在自己身上的裴曦,这货还睡得沉实呢!   裴曦睁开眼,又搂住她:“娘子,再睡会儿!我到清晨才睡下。”   “到清晨?”秦婉问他,“你在干嘛?”   裴曦不好意思看她,后来他干什么来着?不过她也很享受吗?她梦里一直在叫他呢!越听越喜欢,就停不下来了。   秦婉皱眉坐起来,低头一看昨夜做好那事儿之后,可没那么多痕迹,而且这个痕迹,很整齐很规律。秦婉想起自己梦里的种种,有人在耳边低低叫她“阿婉”,梦境好真实,太真实。所以?   秦婉抄起枕头摔在他脑袋上:“裴曦,你是狗啊!” 第44章   翟雅昶第二天还没有觉得特别异常, 想着自己昨夜可能劳累了,嘱咐小妾给自己炖点补汤。   小妾去厨房要老鳖汤,厨房把老鳖汤这个事报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心里起了狐疑, 让人安排老鳖汤,翟雅昶一大碗的老鳖汤下去,汗倒是出了, 大白天跟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没有任何反应也就算了。晚上从这个美妾身边换到另外一个美妾身边,依然没有用。   他才惊觉不对, 私下自己动作一番,没有丝毫抬头的迹象。翟雅昶心头大惊, 想了一想, 让小妾安排牛的那个鞭做个汤, 这个小妾羞羞答答,去厨房让人买。   厨房的嬷嬷又去跟老夫人一说, 老夫人大惊失色,吃老鳖汤也就算了, 连那玩意儿都喝上了?   儿子到底怎么了?老大守成,这个老二却是有冲劲儿的,是老夫人的骄傲, 要是真有什么?   老夫人把两个妾室都找过来细细问了一番,才知道儿子居然?居然?不举了?!   一时间心头如塞了一团棉花,将两个小妾赶了出去, 晚上等儿子回来,逼着儿子说实话,没想到听到实话,差点让她倒下。这可如何是好, 老二只有一个庶长子,还有三个庶出的姑娘,要是不能?那岂不是?催着儿子去看病,儿子说自己已经悄悄找了外头的医馆看病,打算开始吃药了。   老夫人心头着急,刚好她身边的老嬷嬷灵光一闪:“老夫人啊!您看看您最近,才吃了几天郡主开的药膳,身体轻健了吧?晚上睡觉也好多了。刚好咱们少夫人在侯府养病,还没去庄子上,不如您去探望一下少夫人,私下问问郡主,二少爷那里有没有合适的药吃?”   “这个去问,让外人知道?”   “你就说有个侄儿来京中寻访名医不就行了?”   老夫人一听,觉得也可,选了礼物,给儿媳妇挑了些补品,乘着马车去裴家。裴家下人还真少,偌大的家里就几个老仆在打扫,跟荣安伯府是完全没法比,想想当年裴家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是何等样一个军功卓绝的人物,裴家是何等风光,没想到在裴侯爷手里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老夫人不禁唏嘘,实在是人丁不旺的缘故。不纳妾,正妻还养得不多,这下一个纨绔子就毁了全家吧?   秦婉从里面迎出来:“老夫人怎么来了?”   “听闻芳菲还没去庄子上,我就想着过来看看,好些了没有?”   “表姐刚过来,请了太医过来看,太医说她身子骨太弱,经不起鞍马劳顿,我就先让她调养几天,这两天好多了呢!”秦婉陪着老夫人进了后院。   “你这里伺候的人也太少了,哪里像是个功勋世家?”   “我们家如今一共才三个主子,也用不上几个伺候的,所以其他人都被我派去经营客栈了呢!留下些年纪大的,没那么多力气的,在家伺候着。”秦婉温柔地笑,“不过老夫人不用担心,我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给表姐拨过去了,表姐那里放了五个人,断然不会让她无人可用。”   老夫人才不关心老二媳妇有没有人可用,不过秦婉这么说,她忙说:“郡主想得周全。”   秦婉带着她进了岑家表姐的院子,表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上去和前几日完全不同,整个人焕发了生机。环儿扶着她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一看说:“你身子还没爽利,不用多礼了。”   里头小丫鬟拿了椅子出来请老夫人坐,又端来了茶水,秦婉说:“老夫人试试这个补血茶,要是觉得好喝,回去也可以试试。”   “里面放了红枣?”   “是呢!还有枸杞黄芪……”秦婉在边上陪坐。   老夫人问:“这次是换了哪个太医吗?怎么老二家的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是换了个方子,不过添减了几味药,基本还是原来的方方子。”岑表姐看向秦婉,“是弟妹日日翻着花样给我做吃食。”   “其实就是胃口问题,你胃口好了,那些药也就真的起了作用。我哪里敢居功?”秦婉笑着说。   老夫人在院里坐了一会儿,又看着环儿端了一个盘子过来,递给岑表姐一盅汤,揭开盖子,里面香味扑鼻而来,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又拿了碟子给岑表姐:“表姑奶奶,该吃个点心了。”   转头把另外一碟点心放在秦婉和老夫人这里,秦婉说:“老夫人尝尝这个糕。”   老夫人一吃,味道还不错,但是明显感觉这个不是普通的点心是补身体用的。   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嘱咐岑表姐好好养病,站起来往外要走,秦婉站起来送她出门,才走出岑表姐的院子,老夫人就状似无意地问:“郡主,我想起有个远房侄儿,之前来京城看病,也是替他请了太医,看了病,可一直病症没得好,这都三五年了。他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巴望他能传宗接代。我看郡主精通调养之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老夫人已经说了三五年,她家老二媳妇刚刚落胎,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到她家老二身上。秦婉停住脚步问老夫人:“能说得清楚些吗?比如是什么症状?”   老夫人支支吾吾才说:“是男子不举,郡主也是已经成婚的人了,想来也是知道的。”   秦婉一下子涨红了脸,摆出小媳妇的样子:“这?听倒是听说过。之前也学过,如何帮着夫婿保养。只是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怎么说?”   “说男子那个事不可过度,身边女子不能太多,一个不当心要是太过了,那可就子嗣艰难了。说实话,当时学的时候,我着实为难,毕竟太子要纳妾,绝对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也不可能规定太子几天一次?只能说是规劝,要是不听也没办法呢!好在现在嫁给进了裴家,裴家后院干净,夫君就我一人,我若是不想给,他也拿我没办法不是?不知道您说的这个侄儿,可是妻妾成群?”   老夫人一想可不是吗?一个院子里的女人自家儿子哪个没有沾过身?而且每天没有女人不行。   “那要是得了这个病,该怎么治?”   “要是靠近海边,可以多吃牡蛎。要是没有韭菜之类也可以,具体的,我没有帮忙把过脉,也没有看过药方,恐怕也给不出意见。您的身体好调养,表姐就在我身边,我每天看着她帮她调养。您说的这个远房侄儿,我真没法子说呢!反正现在都这样了,说让他少沾女人也晚了。”   老夫人想着总不能让儿子来找一个年轻小媳妇来把脉吧?她不恨自己儿子太风流,却恨那满屋子的妖精,一个个争抢着往爷们的床上爬。尤其是那个胡姨娘,还有一个蔡姨娘,都是狐媚子。把个好好的爷们给勾引坏了,再说了之前老二媳妇肚子里孩子是个什么事儿?自己心里也有个大概。   想到这里,老夫人让人把自家二儿子院里的所有女人全部给叫了过来,连个洗衣的婆子都不放过。一溜儿二十几个女人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老夫人这是要做什么?胡姨娘还自以为是贵妾,主母没走,爷的院里都是她做主,别说主母一走了。真把自己当成正妻来看,走出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夫人看着这个穿着粉紫色裙子,一张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女人,心头来气儿!原本儿子喜欢这些玩意儿就算了,就是这些没羞没臊的东西害了她的儿子。   老夫人转头跟身边的嬷嬷说:“给我好好打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嬷嬷听了老夫人的命令:“把她给我压住。”   两个健壮地仆妇把胡姨娘一把扣住,嬷嬷从桌上拿起一块巴掌宽,一尺来长的竹片,用竹片啪啪地打起了胡姨娘的嘴来,那可不是梅花那种掌嘴了,才几下已经鲜血淋漓,胡姨娘被打得痛得要死却没有明白是为了什么?连呼冤枉的机会都没有。   老夫人一指蔡姨娘:“还有她,也给我打!”   蔡姨娘本来就瑟瑟发抖,一看这个情形一下子吓瘫在地上,瘫软了就能幸免?   当然不行,依旧啪啪响。   开始有人以为这是杀鸡儆猴,没想到老夫人压根不是想吓人,而是不想放过一个,每个人除了洗衣的老婆子,多多少少都被教训了。   有孩子的几个姨娘被打坏了脸,反正那张脸是不可能复原了,以后只能安安心心带孩子。几个狐媚子的丫头没有打脸,却是用藤条打了身体,让人牙子送进青楼,老夫人阴沉地哼笑一声:“不是想勾引爷们吗?让你们勾引个够!”   翟雅昶在外两天,没想到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自己的姨娘一个个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丫鬟们一个都不在,屋子里老夫人给他放了七八个五十多岁的婆子来伺候他。这?   翟雅昶去找自家老娘问话,没想到自家老娘一边抹着泪一边说:“我就是没有关心你,才让你房里的小妖精闹出这么多的事……”   “那些丫头呢?”翟雅昶着急地问。   老夫人一听,儿子还想着那群小妖精,伸出手指着儿子说:“你个不孝子,她们把你的身体害成这样,你还想要那群小妖精?”   翟雅昶着急啊!问:“您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我……”他压根说不出口。   老夫人这下才反应过来,儿子的这个毛病可不能让人知道,现在那些妖精都给卖了出去?会不会说出去?   叫人去把那些丫鬟追回,哪里还追得回?有得急切的已经接客了。   没两天,街头巷尾开始有流言,说荣安伯府二公子房里的丫鬟都被老夫人给发卖了,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那些丫鬟害得二公子不举啦!这个流言传播很快也很广,谁透露出去的,那些丫鬟吧?可能吧?反正跟秦婉是不可能有关的。   翟雅昶气得差点仰倒,男人的脸还往哪里搁?那些同僚看他,一个个用同情的目光,唉! 第45章   秦婉逛完客栈, 最近举子陆陆续续过来,客栈干净整洁,考虑周到, 主要价格也便宜,看见有这么好的所在,纷纷入住, 大家都忙碌了起来。一切看起来运转顺畅,意外的是客栈中午和晚上的饭食,一下子红火起来。秦婉培训那些过去的管事, 为了简单省事儿,客栈里不要做其他, 就做那种客饭, 一荤两素, 一个汤的客饭,才十文钱。   这倒是吸引了外头一些来京的小生意人, 也纷纷来打探,客栈当然接这种生意, 但是这种行商住宿的生意暂时不接,要等举子们考完之后再说了。   秦婉看过客栈午饭,带着两个丫鬟上一家大酒楼吃饭。店小二将他们迎上了二楼, 进入雅间,丫鬟们叽叽喳喳商量吃的:“姑娘,冰糖肘子一个咱们现吃, 再买两个给姑爷和侯爷?”   “可!羊肉羹也可以来一个,给表姑奶奶带一份回去。”   “好,我要吃炙肉。”   “我要花胶煨鸽蛋。”   季成运走过的时候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没有完全掩上的门缝里看见秦婉和两个丫鬟坐着。   秦婉在等菜上来, 却见门被推开,门口站在季成运。秦婉站起来行礼:“殿下!”   “过来吃饭?”   “跑了一个早晨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吃饭。”   太子拉开椅子坐下,秦婉也坐下来。   两个丫鬟在太子面前怎敢落座,恭恭敬敬坐下。   季成运看着秦婉问:“婉儿最近可好?”   “挺好。”   他叹息站起:“若不是当日你执意,我俩何来今日?想来你也知道秦姝之事。”   “我不知,我与秦贺永已经断绝来往,对秦姝如何,或者说对你如何,并不关心。而且我也答应陛下,跟你们离得远远地,只求平安保命,而且陛下也答应管束各位,不让你们跟我多接触。难道你不知?”秦婉抬头问他。   仰头间,秦婉的锁骨隐约可见,季成运看见上头红痕刺目,他一直认为秦婉看不上裴曦,即便是跟裴曦有了夫妻之实,也不会对裴曦产生什么感情。可现在看到他们欢好的痕迹,一时间心塞不已。问一句:“他对你可好?”   秦婉温柔一笑,笑中带着小女儿的甜蜜:“他就是傻了点,单纯了些。可心地也纯良,没有其他心思,真待人了,一心一意,性子活泼了些,关在家里整日喊闷。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他为何会陷入赌博,不过是一个孩子从乡下上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其他人都跟他格格不入,一个个都嫌弃他。只有赌场的人对他好,他才陷入了赌博中。慢慢来吧!有人愿意真正了解他,走进他心里,他会好起来的。”   听着这些话,看着秦婉脸上的表情,季成运一直单方面认为秦婉只是恨他,哪怕她跟季成遥想要在一起,也是因为恨他,故意气他,恨和情总是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也恨秦婉,不顾一切,却日夜思想,不能寐之。可今天他骗不了自己,秦婉喜欢上了那个纨绔子。她怎么能喜欢上裴曦,那个纨绔?   季成运仰头:“秦婉,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怎么会呢?我就是不强求罢了。最近外子的表姐在家中休养,她的夫婿,殿下也认得,就是那个很有进取心的荣安伯二公子,夫婿有进取心,那是夫婿的本事,对女人来说,大约除了外头的面子好看些,里子是支离破碎。你问我知道秦姝之事吗?我不知道,但是猜想起来也跟这位表姐差不多吧?顶了个好听的太子妃的名头,实际上就是进了个笼子。”   小二进来送菜,看见季成运站在,秦婉招手:“进来!”   “殿下,我要吃饭了。”   季成运郁郁不得离开。   秦婉怎么会真把心放在裴曦身上,季成运怎么都想不通,东宫美婢无数,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动,秦姝这几日因为害那个美人落胎而被禁足。他去了那个跟秦婉相似的美人屋里,美人落了胎,脸上带着病容,凄婉忧郁。   跪在他腿前,双手放在他的膝头,仰望之刻带着泪珠,原本七八分与秦婉相似的容貌,此刻看起来是在没什么相像之处,秦婉的机智和灵动岂是这种东西所有的?   没意思,没意思透了,季成运又回到自己的寝殿一个人睡下。第二日找来翟雅昶,让他去探探,秦婉打算什么时候去庄子上,他已经等不及了。   翟雅昶心烦意乱又如何,他不能不做太子交代的事,只能找了时间上裴家的门去。侯爷陪着这位表姑爷进来,院子里秦婉带着姑娘们打叶子牌,岑家表姐在边上看。   翟雅昶走到门口,听里面在说:“咱们表姑爷,怎么就不行了!”   “不知道啊!我就是听外头的人在传闻,要不然,老夫人怎么就把他屋里的人打残的打残,发卖的发卖。”   “不举这种事,好生私密,怎么就能让外人知道呢?”   “外头就是这么传的,是真是假谁知道?”   “这事儿要是真的,咱们姑奶奶以后回去岂不是受苦了?那不是受活寡?”   “你们不要胡说,这件事真假还不知道。再说了,大多数的大户人家的媳妇儿,也不是说靠夫君宠爱活着的。这种事情只要是生下了嫡子,可有可无了。”   “可姑奶奶不是还没有孩子吗?”   “你们想多了,你们姑奶奶的身体算是毁了一大半,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运气了,再怀孕再生孩子,那就是生死劫。不管表姑爷如何,就你们表姑奶奶这个身体,以后也就是做个摆设了。这事儿咱们不用太关心。表姐,我可跟你说,就是你以后回去了,也不能任由表姐夫胡来,没有嫡子就没有嫡子了,实在不行你自请下堂,哪怕去庵堂清修,那也比送命好。”秦婉的声音,她好似恍然大悟,“表姐,还真的,要不跟表姐夫和离吧?你这个身体以后就算是不伺候夫君,不生孩子,就操持他那些应酬,也不行啊!”   侯爷听秦婉越说越不像话,咳嗽一声,带着翟雅昶进去。   秦婉侧头站起来,放下手里的叶子牌,脸色很尴尬:“公爹,表姐夫,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侯爷皱眉:“你胡说些什么?”   “我这不是私下跟表姐说体己话吗?真心话!”   侯爷指着她:“你啊……”   岑家表姐对着翟雅昶微微一福:“夫君。”   翟雅昶脸色不好看,又发作不得说:“你可好些了?”   “好了很多,多谢夫君关心。”   “你什么时候去庄子上。”   秦婉站出来:“表姐夫,你光关心表姐什么时候去庄子上啊?她那个身体,你不知道啊?真是的。”   “弟妹误会了,我只是想要是在乡间,娘子的身子会不会好快些。”翟雅昶只觉得边上的那些婢女都在用探寻的眼光看他,他站在这里很是难堪。   “明天就走。安排好了。”秦婉说道。   “那就好,我先走了。”翟雅昶想立刻就走。   没想到岑表姐开口:“夫君等等,妾想和夫君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以后再说?”   “不如就今日说了,妾这个身体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夫君青春正健,若是因为妾而没有嫡子,妾心头难安。方才阿婉也说了,妾这个身子已经是纸糊的灯笼,恐怕是没办法为夫君延绵子嗣开枝散叶,也没办法给夫君主持中馈,所以妾想,不如你我早早和离,一别两宽?以夫君之姿,再找高门贵女,妾等身体修养好了,从此青灯古佛。”岑家表姐说道。   裴曦吊儿郎当,站在门口:“表姐,你是为他着想,不想耽搁他,可他现在的身子,想要娶高门贵女,延绵子嗣?不知道行不行?”   裴曦的大白话,让翟雅昶转头看向他,裴曦走进来,岑家表姐对着裴曦说:“你胡说什么,外头的传言做不得真。再说这种事情,若真有什么,大约请个太医吃几服药就好了。”   “混账,不要听风是个雨,这个事情是你表姐和表姐夫之间的事,你别掺和。”侯爷拍了一把裴曦。   “我怎么就不能掺和,要不是阿婉过去把表姐带回来,表姐到今天可能都过二七了!爹,我跟你说,这种事情无风不起浪,老夫人卖丫鬟这是明明白白的,再说了要想验证,很简单。您去探听一下,咱们姐夫成天去的那个青楼去不去了?混账不干混账事儿了,必然是有缘故的。比如我被娘子给管起来了,姐夫没人管,总不能说,他突然回头了吧?可能吗?”裴曦走到秦婉身边,“阿婉,你说是不是?”   “闭嘴!别多话。”   翟雅昶实在太难堪:“这个事情容我回去想想。”   “妾,静等夫君的音讯。”   秦婉笑着说:“那姐夫,如果想好了,不管成不成,派人去庄子上送个信儿。”   “好!那我先走了。”   翟雅昶回到家,老夫人去找他,老夫人心里也不好过,没想到这件事情会闹到这般沸沸扬扬,怎么会这样呢?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听到儿子这么说,老夫人也多少知道自家儿媳中毒,只是没有完全确认,若是儿子没有这个事,肯定立马和离,反正是她自己提出。现在的话?她想了又想,还是相信儿子这个病肯定只是暂时的,毕竟请了太医来看,说儿子的身体很好,好好吃药,还是能恢复的。所以?   “不如就答应她。要不然她站在你正房的名分也不好。你好好吃药,过个一年半载,治好了再聘佳妇?”   “听母亲的。”翟雅昶连夜写下和离书,第二日派人送到裴家,秦婉一看和离书过来。立马派人过来清点嫁妆。荣安伯府自然不屑于贪墨这么点嫁妆,可是秦婉做得实在太难看,尤其是在外头风言风语那么多的时候,这完全不给荣安伯府脸吗?   秦婉不承认,都给和离书了,难道嫁妆不早早搬走?   又延了一日,在季成运已经等得快没耐心的时刻,秦婉终于安排了车马带着裴曦和岑家表姐出城了。 第46章   不过是去外头庄子上住一阵子, 没想到侯府却大张旗鼓,这个大张旗鼓不是说跟去的车队有多大,而是说临走前, 秦婉去跟在客栈的那些秦家裴家的家仆道别,待考的举子们在后来跟店铺掌柜的聊天中才知道,侯府将卖身契全部给了这些家仆, 而且把客栈也给了这里的掌事。   难道裴家要离开京城了?   吃过饭,六辆马车,十几个护院, 出发往城外而去。侯府就留下了几个看门的老仆,听着侯爷跟边上的几家过来边看热闹边送行的勋贵说:“夫人的侄女儿去庄子上养病, 我们一起去住两天, 散散心。”   这个理由很牵强, 却也是个理由,不是吗?总之裴家走了, 从风光到落魄再到娶了有钱儿媳,以为会东山再起, 最后却是这般收场出京城。让人不得不唏嘘感慨。   别看不过四五十里地儿,要是在某些世界,飞船连启动都没启动就到了。要是修仙, 御剑飞行,也是瞬息的事情。在科技落后的这个时代,要一个时辰。   作为一个刚刚开荤的混小子, 裴曦现在恨不能天天粘在娘子身上,尤其是马车里一个时辰无事可做,更是抱住秦婉:“娘子,你看看这话本子, 真的可以!”   “滚!”秦婉吼他,“话本子的话能全信?”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秦婉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我说阿曦,咱们说个现实的问题。来想象一下,我们俩正在进行中,这个时候马车一个颠簸。就跟马车轴和车轮脱开了。你怎么能保证落下来的时候完全对上呢?要是对不上,要是把车轴给压断了呢?你现在告诉我,想不想你的车轴被压断,或者撞断?”   果然裴曦立马变了脸色,秦婉亲了亲他的脸:“宝贝儿,庄子上有汤泉,我们去鸳鸯戏水,好不好?”   听见这话裴曦高兴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秦婉回忆起那一辈子自己与他在池子里无状的种种,她咬着唇点头。还记得那时候他最喜欢骗她喝酒,喝到半醉,自己那时候从小被当成一国之母养大,难免端着,喝酒之后,能放开,他发现之后,老是哄着她。嗯,等下喝两口。   庄子还挺大的,秦家的产业本来就不小,这个庄子原本就是因为后边这个山有汤泉,所以当年买来作为一个别院放着,后来秦婉的父母相继去世,秦婉一个孤女,加上还是未来太子妃,一直被拘在家里学规矩,基本没有来过。秦婉穿回来以后才想起这里,把这里改了一下。   不过这里肯定没有家里那种一个套院一个套院的格局,就是一个大院子,侯爷和他的鹩哥住正屋的东屋,小夫妻俩住西屋,表姐住了东厢房,西厢房一溜儿房间就让家里的仆妇们落脚。   庄头过来跟秦婉回话,已经准备了晚餐,一家四口在堂屋开饭,已经摆开了一桌子的菜,庄稼人实诚,每样都是一大碗,十大碗,他们才四个人,不是浪费吗?   “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这些菜我也都喜欢,可这也实在太多了些。”秦婉说道,“珠儿,去拿碟子过来,每样帮我们四个拨拉一点儿,剩下的拿过去大家分了吃。”   “小姐,不用,外头我也准备了,够大家吃的,吃剩下就剩下了。”   几个丫鬟拿了碟子过来看,珠儿说:“杨伯,这是姑娘的习惯,见不得浪费。就依姑娘的,你啊!拿回家去,跟庄里的人一起分一分,也就吃完了。”有些事情需要坚持,上行下效吗?这个时代物资不丰富,多少人为了能够吃一口饭活下来而挣扎?   “要是有小鱼小虾什么,拿点过来,姑爷养了只小狐狸得喂这个小东西。”   “有,有!”杨庄头让人来端了菜走。   不一会儿,他拿了一个碗过来:“刚才杀鹅的时候,留下了杂碎,这个东西,它吃吧?”   “吃的!”   乡间的饭菜别有风味,一起吃了饭菜,裴曦要喂小狐狸,秦婉先回了房,从房间后门出,有一处汤泉,上面建了汤屋,里面的汤池,长十来尺,宽六尺,此刻兽首正吐着泉水。   珠儿和梅花把两人的衣衫准备好,秦婉拿了一坛陈年葡萄酒,倒入琉璃酒壶中,配上琉璃盏放入托盘放在池子边上。她又取香炉燃了香。   汤屋内香烟袅袅,这才脱了衣衫,走进汤里,大半身体浸入泉水中,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裴曦的脚步声,让秦婉睁开了眼,他当着她的面解开身上披的外袍,扔在地上,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下温泉。   裴曦走入汤泉,秦婉招手让他过去,她伸手拿过酒壶,对着壶嘴,将葡萄就灌入嘴里,转身嘴对嘴喂哺给裴曦,甘醇的酒被她这般喂进嘴里,软玉温香,裴曦早已忍耐不住。刚想要将她拉到自己身上,没想到被她推开,看她转到了池子的另外一段,她拿着酒壶对着嘴里猛灌。   秦婉这些年穿了太久,这个身体虽然还是那点酒量,可能自制能力比以前好不少,所以给自己加了量,多喝了几口。   红色的酒液,从她的唇角溢处,顺着嘴角滑落,一直到胸前雪肌玉肤上红色的酒液,进入水中漾开成丝丝缕缕,裴曦过去将她手里的酒壶夺下,好家伙大半壶没了?只见秦婉,双颊通红,伸出手指挑起了裴曦的下巴:“小郎君家住哪里,今年贵庚?不如嫁与我做夫郎?从此跟我吃香的喝辣的?”   这是个什么故事?裴曦还没想明白,秦婉已经将他压在池壁上:“嘿嘿!我告诉你,现在这里只有我,你就算是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你最好乖乖从了我。”   裴曦脑子里浮现出那日她在酒楼跟季成遥吃饭,季成遥要调戏她的情景,这个话好似听过,好似不一样,危机感陡然升起,娘子不要喝醉了乱来。他悄悄地把手放到水下护住自己的关键之处,防止万一她喝醉脑抽,把自己给弄个半死。   还好秦婉没有用她的膝盖,而是将他压下,让他坐在池子里的台阶上,笑着拉开了他的双手:“小郎君不要害怕,娘子怎么舍得弄疼你呢?”   脑子还有点清楚?裴曦被她十指相扣,心中危机没有解除,直到她跨坐在他身上,裴曦这才放下心来,她纯粹在调戏自己。   刚刚感到危机解除,被她拍了一把脸:“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等我动?快自己动。”   裴曦听话,看她双目含水,眼神迷离,裴曦心动厉害,这个……,他还没说出口,听她呵呵一笑:“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后来她说什么来着:“伺候得不错,等下赏你!”   然后裴曦见识了自家娘子的手段,虽然他没有什么其他经历,可好歹也是听过老李答疑解惑的人,跟秦婉在一起之后,总觉得老李说的那些太简单,媳妇儿要有趣得多,现在发现不是有趣得多,简直是多了很多,原来平日在家那些她都算矜持了,现在才知道,这个女人还有那么多的花招没有使出来,简直就是……   总之,他喜欢。   秦婉从床上醒来,睁开眼,胸口有些疼痛,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蛋,咬破了她的皮。秦婉懊恼,掀开被子一看,裴曦身上的痕迹,远胜于自己,啊?不是吧?她太狼了吧?   裴曦睁开眼,看着她,脸上带着笑。   昨夜的记忆涌入,要死了!她这是干了什么?以后不能喝了!自己不是那一世的秦婉了,她的脑子经过了九世的淬炼,已经不复当初的纯洁,都特么不干人事儿啊!   秦婉钻进被子,蒙上被子。昨夜自己到底都说了做了什么啊?   被子被裴曦扒开,那张脸放大了在她眼前:“可是说过的,伺候好了你,你会赏我的!”   秦婉抢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你说想要什么,我给!”   裴曦一下子也想不出要什么?开春了用钱的地方也多了,不过秦婉也把她的嫁妆基本都散尽了,恐怕也没多少钱了?他也总不能一直张口问娘子要钱吧?好歹自己是个男人。   裴曦把脸侧过去,在秦婉面前:“亲我一口。”   秦婉嘟囔:“就这个要求啊?原来我还想给你两万两银票呢!”她拉下被子,抬头亲了他一口。   裴曦听见银子双眼放光:“你还有银子?”   说起银子,秦婉就硬气了:“那当然,你娘子是取不尽的金山银山,我说自己没钱,这个世上就没有人敢说有钱。”   裴曦低头亲了秦婉一口说:“娘子,我亲还给你了,你还是拿银子给我吧!”   他倒是从善如流啊!秦婉起来穿了衣服,拿了五张一万两的银票,裴曦接在手里:“认真问你,你还有多少家底,不会这是你所有的钱了吧?”   秦婉圈住他的脖子:“放心,这只是九牛一毛。想用钱就跟我拿,别客气。”   裴曦拿了钱出去给小江,小江接过银票,心头有些奇怪:“头儿,这么多钱你哪里来的?”   这个?裴曦脑子里一过,对啊?哪里来的?裴曦脑子转了一圈,怒:“管我哪里来的!滚!”   小江不明所以,头儿现在喜怒无常,估计掏家底儿掏得都恼火了,跟山上的兄弟要好好说说以后要省着点儿用。   可已经很省钱了啊!要是再省?总归有办法,再想想,不能把所有的难处都让头儿一个人扛。小江还在体恤裴曦,裴曦却毫不知情。   等秦婉出门,虽然穿着胡装,简洁爽利,可双目含情,越发妩媚秾丽,让人挪不开眼,此刻已经是午膳时分,岑家表姐在那里说:“我跟杨伯说了,让他每天送点菜蔬过来就行了,不用特地给我们做饭。我就做了三菜一汤。”   “这般正好。”   秦婉也同意,没必要奢靡浪费。吃过饭,表姐和侯爷要去午睡,两个睡到午间才起的,肯定睡不下去了,一起带着狐狸一起转转庄子,庄头杨伯带着小夫妻一起往田埂上走,青山绿水,放眼望去一片片绿色的麦田,还有一条清凌凌的小河,北边儿是一座不算高的山。   走到后边往山上看去,见山林掩映之间有个颇为亮眼的建筑,秦婉佯装不知:“杨伯,山上还有人家啊?”   “那原来是个废弃的道观,三个月前,来了不少人。修了个庄子,听上去帮工的人说是有贵人要来清修。”杨庄头说道。   秦婉远远看了一眼季成运给自己造的鸟笼,不禁佩服,真是个有创意有想法的渣渣。   裴曦拍着她的肩膀:“娘子,不如我们一起上山?”   秦婉兴致勃勃:“好啊!”好想近距离接触一下鸟笼。 第47章   杨伯在那里说:“小姐, 那我去找个人来带小姐和姑爷上山?”   “不用了,我们自己走走。”裴曦让杨伯离开。   裴曦让杨伯离开,秦婉还在那里说:“阿曦你等等, 我去拿点东西。”   秦婉拎了个包出来,裴曦将包替她拿了,把小狐狸带上, 骑马往后山去,到了山脚下,将马拴在下头吃草, 两人沿着山间新开辟了一条石阶一丈宽的道儿往上。   这个山道估计可以用让人抬着轿子上山,季成运考虑得真周到。   裴曦贴在秦婉耳边说:“刚才我那里接到飞鸽传书, 季成运已经在这个道观里了。”   “他还真是主次不分啊!他爹都这样了, 还有心思搞这个?”   裴曦伸手在秦婉的腰上捏了一把:“什么叫还有心思搞这个?胡说什么呢?”   秦婉连忙纠正:“我不是说他搞女人……”一想季成运的目的是自己这个女人, 唉……又说错了。   又被裴曦给掐了一把,秦婉瞪他:“身上全是你弄出来的痕迹了, 还想干嘛?”   两人携手拾阶而上,正在道观, 观星台上的季成运远眺之下看得清清楚楚。秦婉拖了大半个月才过来,昨天夜里皇帝又发了一次病,半边身体已经不能动了, 按理说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外出要守在皇帝身边,秦婉这里他也担心夜长梦多,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抽了空, 快马而来,务必要速战速决。   山道上,秦婉拿着自己的水囊喝了一口,递给边上的裴曦, 裴曦和她共用一个水囊。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笑的事,秦婉伸手捶了一把裴曦的肩,裴曦往上蹿了两步,秦婉跟着上来,到了道观门口,两人站在道观门口的观景台,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甚至声音能顺着风传过来。   秦婉:“这条山道和道观好新啊!”   “估计是刚修的吧?”   “倒是比咱们的庄子,更加风景好些。毕竟从这里望出去,视野开阔,山上的风更大些。我看咱们以后也找一个这般的所在,你也别整天想着京城的热闹,隐居也不错。院墙上种上荼蘼,院子里桃花杏花梨花,还有牡丹芍药,春日里姹紫嫣红,夏日里坐在这里喝茶乘凉,蔬果自己种,好过世俗烦忧。”秦婉眉眼含笑。   “我听你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若是想在庄子里住一辈子,咱们就住一辈子。”   秦婉靠在他身上:“傻不傻?也没说不出去,我们可以半年出去游山玩水,半年在山上看花开花落。”   两人你侬我侬的话,深深刺痛了季成运的心,不知道秦婉贴在裴曦的耳边又说了什么话,裴曦一把将她抱起:“敢取笑你家夫君?”   “放我下来!被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山里都没人影。”   “傻子,兴许道观里有人在上头看着呢?”   这话让季成运一惊,却见秦婉话虽这么说,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她被裴曦放下,裴曦拉着她:“咱们去山顶看看?”   “嗯!”   季成运跟随着他们的目光往上,他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强硬拆散他们,否则依照秦婉刚才对裴曦的态度,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把心给自己了。   秦婉脚步轻快,裴曦吹了个口哨,小狐狸奔下来,扒拉在秦婉的腿上,仰头看了她两眼,又往上蹿去,裴曦一惊一乍:“阿婉,那里有只松鼠。”   “真的呢!”   裴曦揉着头:“可惜我不会武功,抓回来给你养?”   “让它在山林里自由自在不好吗?为什么要抓到笼子里关起来?”   “嗯!”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季成运靠在观星台的柱子上仰头看天,他也不想将她关在笼子里,是她逼他的。   秦婉和裴曦一起上了山顶,从山顶往下再看,道观的布局就能看个大概,这个道观就是个糊弄人的玩意儿,除了前面做了个殿之外,后面算是别有洞天,这个金丝笼不负豪华之名。   秦婉拿出一包糖果,捡出一颗塞在裴曦嘴里,裴曦对甜腻腻的东西,不太喜欢,媳妇儿给塞的不能不吃,只能用牙咔咔地咬碎,还没等秦婉把糖放进包里,他已经把糖给咽下了。   秦婉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掐他:“谁叫你吃下去的?”   “那不是你给我吃的吗?”   “我让你含在嘴里。”   “不是,你给我颗糖,你还管我怎么吃啊?”   秦婉气得往下走:“我想自己吃。”   “自己吃,你塞我嘴里干嘛?”裴曦灵光一闪,立马求饶,“娘子,我再吃一颗,你来!好不好?”   “错过了就没了。”秦婉快速往山下走。   “娘子别走吗?”裴曦一路缠着她,两人吵吵闹闹下了山去。就是小夫妻俩游山玩水,没心没肺的样儿。   庄户人家歇得都早,天一黑,就吹灯拔蜡,躺下睡觉,他们这个院子里,就裴曦和秦婉的房里还有灯火。到了二更天也吹灭了蜡烛。   乡下没有更鼓,没有巡防,除了村里养的狗,会叫几声之外,没有别的声音。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翻越进了院墙,打开了大门,一溜儿八个人进来,为首的那一个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几个人分别潜入了几间房,对着床上一顿乱砍,却发现没有预想中的挣扎,等反应过来,发现床上躺着的是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尸体。   几个人刚刚退到院中,黑暗中用银光闪过,还未反应过来,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好,上当了!”其中一人说道。   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一个火把亮起,照耀之下,裴曦站在那里,秦婉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今夜就等你们了!”   整个院子只剩下夫妇二人,为首的那个问:“你们想干什么?”   “好笑,你们来我的庄子上,问我想干什么?”秦婉手里还有一把飞刀,“为你们的主子设下一个局!”   剩下的五个人站在一起,以防御的姿态对着夫妻两人,裴曦轻轻一笑,拿着剑飞身出去:“才来这么几个人?这么看不起我?”   他的剑刺出极快,五个人对他一个都应付起来很吃力,才不过几剑已经让里面的人挂了彩。   秦婉叫:“夫君,加油!”   裴曦不知道加油是什么意思,估计是给他助威:“你等着!”   其中一人叫:“先抓那个女人!”   “还想要抓我?”秦婉呵呵一笑。   有人反应过来,要过来抓秦婉,没想到秦婉退开两步,没有碰到她的身体的边缘,还要过来,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根银亮的鞭子,鞭子甩出去一下子勾住了那人的脖子,手里用劲儿断了那人的气。   秦婉飞蹿上围墙:“我去看看外头有没有通风报信的,哎呦,还真有!”   一支飞刀出去,围墙外的人一刀毙命。月夜之下,秦婉站直围墙上,夜风吹着她的衣摆,美若天仙,却也如地狱修罗。   剩下的几个都知道今天可能是有去无回了,一人叫道:“逃!”   其中一人刚刚想要从大门口往外冲,秦婉跳下去,长鞭伺候,这群人想不到,一个纨绔,一个大家闺秀,会是这样的本事,他们可都是大内的高手,太子身边的人。谁都以为这次的差事极其简单,只有一个侯爷是棘手一些,没想到人都没见到,这就是那个纨绔子,江湖顶尖高手也不过如此吧?   剩下的人心惊胆寒,裴曦笑看着为首的那一个:“既然过来是领了灭门的任务,你现在还想回去吗?”   没几下,逃出去的那个死在了秦婉的鞭下。   秦婉坐在围墙上:“夫君,通风报信的给干掉了。我守着上边儿,剩下的几个,你应该没问题吧?”   “放心!”裴曦这里已经解决了三个,加上秦婉解决的一个,剩下最后两个了。   秦婉:“哎,是不是你们头儿让你们假扮马贼,过来乱杀一通,最后绑上三五个女人,一路逃回去,然后那谁等在半道上,把你们截住,把我给救下?你们现在怎么都不管任务就要走了呢?”   裴曦笑着说:“娘子,一人一个?”   “好!看看谁先解决!”秦婉已经鞭子抽过去,裴曦比她慢半拍,秦婉,“我赢了!”   “你赖皮!”说话之间裴曦把他手里的那个也干掉了。   “别废话,去把外头那两个给搬进来!”秦婉说道,苦力这种事情,只能男人做。   裴曦去外头将人搬了进来,秦婉笑着说:“点火!”   早就在宅子里倒了桐油,一点火,整座宅子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秦婉和裴曦骑马飞奔离开,季成运也是在几个道口布下人马,只是他没有意料到,裴曦和秦婉居然强到这般地步,他布下的人,别说捉拿了,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有一个干掉一个。   等他看到火光再要冲过来,这里已经成了火海,季成运没有其他消息,他不知道秦婉是否在里面,不知道里面是否有打斗,心里着急心疼,却又没有办法,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人匆匆而来:“陛下病危!”   季成运没有办法再查看秦婉是否还活着,带着人马往京城赶,皇位和女人之间,他早已选了皇位,只是频频回顾,心中牵挂,秦婉到底有没有在院子了?   季成运快马而回,五十里的路半个时辰不到也就到了城门口,他的人高喊:“太子殿下手谕,快开门!”   “刚刚宫里来旨,今夜不得开门!”城楼上的人高喊。   “混账,不知道下面的人是谁吗?”   “谁来也不开,开就是抗旨,要抄家灭族的。”   季成运在马上,心急如焚,若是不能立刻进宫,宫里有季成遥和皇后,他这里?   京城的城门哪里是随便能开的?   季成运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身边的人说:“混账!太子在此,还不开门!”   他身边的人发了信号,城里的人接了信号,又等了很就,城门才被打开,站在城门后的人,正是季成运的太子妃秦姝。   秦婉跪在地上:“恭迎殿下!”   季成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秦姝会过来,会帮他想方设法开门,此刻他也没有机会深究,催马快跑往皇宫而去。催开宫门又是一番波折,这才得以进了宫。   宫里皇后带着一帮子女人,季成遥带着群臣和皇子都站那里,他这个太子这个时候才来,实在让人瞩目。   他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儿问:“父皇如何了?”   皇后一脸哀戚:“刚刚醒过来一阵儿,此刻又昏迷了。刚才陛下在问你去了哪里?”   “母后,儿臣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比你父皇还重要?”皇后问他,“都这个时候了,什么事情都等着你这个太子拿主意,你一个储君居然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季成运转过头问太医:“父皇今日如何了?”   “恐怕就在这两日了。”   听见这话,一群女人开始哭哭啼啼。季成运坐下守在皇帝身边,季成遥一直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挑,等明天天亮吧! 第48章   下半夜皇帝的寝殿中寂静无声, 偏殿内各宫娘娘之前拿着帕子在那里抹眼泪,这会儿或靠或趴着睡着了。   季成运坐在皇帝的床边,心绪不宁, 不知道秦婉到底有没有死?他很懊恼,自己为什么出了这么个主意?   突然间身上多了些重量,转头看去秦姝站在边上, 给他身上盖了一件大氅,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殿下,保重身体。父皇如今这个模样, 还要你撑着。”   若是平时,他定然抽回手, 只是昨晚若是没有她, 自己恐怕连城门都进了不了, 季成运任由秦姝握住了手,还把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你先去睡会儿!”   若是之前秦姝可能还会觉得温情, 只是现在她的心里早就若寒霜,她想要的只有一个孩子。   她温柔说:“妾告退!”   皇帝呼吸粗重, 却没有苏醒的迹象,直到天亮,季成运作为太子监国, 上了朝堂。百官进入殿堂,争论最多的就是钱财,平叛需要钱财, 春日了修河堤需要钱财,但是去年夏秋之交,河水泛滥,冲垮了河堤不说, 死了多少人?良田因为河水泥沙变成贫瘠之地,颗粒无收,税赋收不上来。   “之前父皇不是说让宗室出钱吗?这个事情现在办得如何了?”   “各家宗室倒是出了一些,福王出了一千两已经算多了,临海郡王出了五百两……”   “岂有此理,每家出十万两,不能少了。”太子说道。   季成遥老神在在:“各家都出十万两,那皇兄打算带头出多少?要别人拿十万,你自己没有个三五十万总归说不过去的吧?”   季成运作为太子,私底下自然有钱袋子,可也基于上述理由,入账不多,他又不是各地藩王,收入进来之后花销少,作为太子他的花销非常大,十万两他是带头愿意拿的,三五十万两,却是为难他了,他正色:“孤说十万两,孤也拿十万两。”   “皇兄,你带头十万,叫人跟你一样?这个就过分了吧?你拿十万,我们各拿一两万也说得过去,可也是要看每个人能力,再说了有些地方本来地方贫瘠,看上去户头不少,其实收上来钱真不多,我那封地,松江府,富庶吧?去年起痢疾横行,十室九空,拿什么去收钱,我拿什么给您十万两。您要是拿五十万两出来,臣弟就是砸锅卖铁也凑十万,但是您拿十万,臣弟能跟的就一万,实在没钱!”季成遥说道。   “身为皇子,怎可如此胡言乱语。孤确实没有那么多的银两。”   “没有那么多的银两在城外修道观?”季成遥哼笑一声,“那个道观是做什么用的?皇兄不如说出来给文武百官听听?有钱为一个女人造一个道观,却说没钱为大陈?你是太子尚且这般想,难道还要别人把家底儿掏空了给你?”   “你胡说什么?”季成运脸色未变,不承认又能奈他何来?   “殿下,有急事禀报。”   “宣!”   一个太监呈上一份文书,季成运扫了一眼,说的是秦家在城外的别院一夜之间烧了精光,里面发现了四十多具烧焦的尸体。这是英国公的产业,秦婉的嫁妆,秦婉带着定远侯一家子过去住些日子,怎么就?   “不知皇兄手里的是什么?”季成遥挑起嘴角问。   季成运眯着眼看向他,这个事肯定瞒不住,他将文书递过去。   季成遥瞬间变脸,表情十分夸张大叫:“竟有这等事?忠孝郡主乃是忠臣遗孤,裴侯爷乃是世代勋贵,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杀了他们?”   一下子朝堂上哗然,议论纷纷。季成遥挑眉:“不知道郡主死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说法,尸体全部烧焦,已经面目全非。”   季成遥看向季成运:“皇兄,昨夜父皇病危,你却不在城内,夜半三更敲开城门,凌晨进入宫内。臣弟想问皇兄,昨夜去了哪里?或者臣弟想问皇兄,皇兄将忠孝郡主抢来之后,安置在了哪里?”   “你莫要血口喷人!”季成运寒着脸看向季成遥。   “皇兄,什么叫血口喷人,要不要臣弟叫人来?说一下那个道观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或者皇兄也可以说一下昨日下午你就不见了,那么去了哪里?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些,皇兄出城入城的时间跟裴家遇害的时间如此吻合?”季成遥笑了两声,“再说了,皇兄对忠孝郡主的痴情,谁人不知?”   “此事再议,还有其他事么?父皇病重,孤要在父皇榻前尽孝。”季成运只能拿出皇帝来压。这才勉强退朝。只是这个事情却发酵了起来,在百官中传了起来。   季成遥怎么能满足就传这么点?他派人出去往外传,尤其是现在还是春闱即将开考之时,坐实了太子私德有亏,那才行。   季成遥派人点火,要烧得旺也不可能靠他那点本事,裴曦的那些人在秦婉的训练下,搞营销早就已经有一套,有人点火,他们就使劲扇风。   更何况秦婉买下的客栈如今住了八百多个进京赶考的学子,里面掌柜下面干活的人,可都是原本秦家或者是裴家下人,听说主家遭此不测,想想自己被安排好了,主人却已经没了命,一下子个个偷偷抽泣,几个掌柜商量了一下,派人去城外打探,果然是真事。   几个掌柜聚集在裴家,如今主家已经没人了,总归要有人替他们收尸吧?再说了郡主给他们留了银两足够他们开销到春闱结束,不如每家拿出来?   还没等他们商量清楚,几个寺庙派了人来说要给裴家超度亡魂。冬日里勉强活下来的流民,感念郡主给的一口粥和一个遮风避雨之所,一个个跑裴家门前,裴家大门前聚起了人山人海,哭声震天。   季成遥看见这个态势真是心头舒畅,加上金殿上的御史大夫咬上,看季成运能如何?   皇帝时而醒来,时而昏迷,傍晚时分,睁开了眼,眼前七八张脸,没有一张是他愿意见到的,皇帝交代起了后事:“成运。”   “儿臣在!”   “科考之后,让裴家带着秦婉远离京城,永不入朝。你不许再对她有任何肖想。”   季成遥在边上说:“父皇,秦婉要么在皇兄手上,要么已经被烧成了灰。”   皇帝一听侧头:“你说什么?”   “秦婉住在外头庄子上,昨天夜里庄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昨夜刚好皇兄在外头,如今外头都在盛传是皇兄为了抢夺秦婉,所以杀了裴家上下四十多口人。”   “混账!”皇帝一口气塞起来,指着季成运,“混账!”   一口气憋不住,回光返照没有说完该说的话,就这么去了,临死前,双眼还睁着。   皇帝驾崩,满朝痛哭,按理说太子继位是顺利成章,可太子气死了皇帝,却是不争的事实。   靖王跳出来骂太子,皇后也出来骂太子。一时间是否让太子登基,居然成了一个需要讨论的话题。   季成运为皇帝守丧,秦姝派人来给他送一碗甜汤,甜汤碗底,让他去见她。   季成运想起她给自己开门的情分,找了机会前去跟秦姝相会,几日哭丧,秦姝本就瘦弱的身体越发显得弱不禁风,季成运见了她说一句:“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论如何,妾与殿下终究是生死相同之人,若是殿下被皇后和靖王给害得丢了皇位,妾也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一直关心自己,满心希望自己好的秦姝,季成运心内愧疚:“姝儿,孤知道了,你且等着,孤的皇后之位必然是你的。”   皇帝死后的第三日,清晨宫门刚刚开启,各位大臣鱼贯而入,季成遥一出现,就被精兵团团围住:“皇兄,想要弑弟吗?”   季成运连父都毒杀,缘何一个靖王不敢杀,他身边的武士弯弓搭箭一箭射穿了季成遥的胸口,他带着精兵大跨步往前。   今日灵堂之内,在皇帝的灵前,拿过一条白绫,对王贵妃说:“贵妃娘娘,你一直说与父皇有共患难之情,不如陪着父皇一起去了?”   王贵妃听说他杀了自己的儿子,用手指着他:“你这个恶贼,残害骨肉至亲。”   “季成遥谋逆。难道孤杀他不得?”季成运将手里的白绫交给边上的太监。   太监上前将白绫扣在王贵妃的脖子里:“贵妃娘娘,老奴送您去见先帝。”   所有人看着王贵妃从最初的挣扎,到后面渐渐不懂,没有了任何力气,直到白绫松开,王贵妃没有了声息。   季成运这才看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皇后,走到站在那里已经站不稳的五皇子身边,伸手摸着他的头:“母后,以为如何?”   “殿下才智过人,自幼立为储君,殿下登基乃众望所归。”   季成运这才站到了最高处,此时此刻还有谁敢再说他德不配位?   自然也有,春闱开考之日,五百多人弃考,离开京城,当今皇帝,气死先帝,杀死兄弟,又残杀贵妃,这些又反向验证了他完全可能做出纵火烧死裴家全家之事。京城不能谈及这些事,出了京还不能谈? 第49章   在京城号称被灭门的裴家四十口人, 装成扶着灵柩回乡安葬的富商。   刚好一个棺材里面还能放下不少好东西,老老少少在一起也算正常,毕竟老少都要回去为长辈守孝。   一路奔波, 路上若是在野外做饭,秦婉还卷起袖子一起干。   秦婉几个世界辗转,做菜有一手, 她又没架子,大锅菜一起烧。裴曦的几个下属都喜欢这个夫人。   “夫人,您合该是我们山上的人。山上好多兄弟还在担心, 说您娇滴滴的不好伺候,现在看来压根不用担心。”   裴曦喝着疙瘩汤, 吃着饼子, 站在自家娘子边上:“那是, 也不看看是谁的媳妇儿。”   “是啊!难怪头儿山上那么多姑娘,一个都看不上。”   裴曦一口汤喷出来, 秦婉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怎么喝汤这么不小心啊?”   “没事,没事!”裴曦心头却惴惴不安, 没事才怪,她要是晚上不收拾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自家媳妇的醋劲儿他是领教过的,没影儿的事,她也要给闹腾一番, 美名其曰增进感情。   傍晚到达边上的一个城镇,如今外头兵荒马乱,这般带着家眷跑的人家不多,不过扶着灵柩回去安葬也是没办法的事。   难得秦婉也一身白衣, 从车上下来,头上斗篷罩着,站在裴曦身后,低头敛目,好似听话的小媳妇。   等要好了房间,裴曦带着她进了房。秦婉这才伸手拧住裴曦的腰里的肉问:“来告诉娘子,山上有多少姑娘看上你了啊?”   “娘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压根不看姑娘。”裴曦连连讨饶。   要不是珠儿过来说让他们去吃饭,秦婉还要掐一把裴曦才算是让自己舒坦了。   原本想要夜里好好拷问拷问他,未曾想一封飞鸽传书,裴曦不得不离开,离开之前还在那里细细安排,仿佛她这个媳妇干啥啥不行似的。   “去吧!这里一切有我!”秦婉拍胸脯保证,她要是这些人搞不定,那也不是她秦婉了。   王牤子打了几场胜仗,开始飘了。居然开始跟裴曦争起地盘和势力来,他这一路掠过来的那些钱财看起来是不想保住了,秦婉鼓励自家夫君加油,揍这个王八羔子。   夜里她和衣而睡,她得保护珠儿环儿她们,秦婉把小狐狸放了出去,让它担任警戒之责,果然还没到二更天,小狐狸悉悉索索地开始划拉门来,房顶上轻微的响动也让她确认,确实有人来了。   秦婉推开门打算一展拳脚,没想到裴曦留下来的人已经跟他们缠斗在一起,梅花急匆匆地过来护在她身前:“少夫人莫慌,一切有我呢!”   啊!这?她不去管瑟瑟发抖的岑表姐,来管她吗?秦婉一想,梅花从来没有见她露过身手,她肯定还是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人。秦婉走到岑家表姐表上,把一家五口女眷全部集中在一起,万一有什么也能护着。好吧!不用她出手,有梅花就够了。   裴曦留下的也是他的精锐,已经把贼人击退,梅花:“不如一起睡在少夫人的房里?”   “也成!”秦婉说道,接下去睡一起,要是遇到再严重一些的情况,梅花对付不过来,她也能上。   除了梅花和秦婉,其他三人吓得脸色苍白,秦婉和梅花给她们倒了茶,梅花十分自信说:“你们别怕,这么点小蟊贼,我们山上随便哪个姑娘都能对付。等上了山,我教你们拳脚,以后你们就能靠自己跑了。”   “学功夫是不是很累啊?”   “累是累,但是你们也别担心,不是咱们头儿那种厉害功夫,两三年也就行了。”   珠儿托着腮:“我们姑爷很厉害吗?”   “那当然,头儿的功夫是山上头一份儿的,所以山上好多姑娘都喜欢他呢!”   “喜欢表弟?”岑家表姐还没闹明白。   秦婉抱着表姐的胳膊:“阿曦长得好看不?”   “好看!”   “他还武功卓绝,年纪轻轻统领那么多人,你觉得他厉害不?”   表姐这才恍然,原来自家表弟不是个纨绔,原来?   “就是啊!表姑奶奶,咱们头儿可是个大英雄。”   秦婉躺在那里侧着身体问:“有哪些姑娘喜欢你家头儿?”   “那可就多了。”   “比如?”秦婉笑看着梅花。   梅花只知道少夫人跟头儿感情好,而且少夫人特别大度爽朗又直率,头儿也说让她对少夫人知无不言。那她就说了:“那个杜雪雁姑娘,她爹爹可是名将杜将军,因为平野沟一战获罪,咱们头儿将他一家救了回来,雪雁姑娘是将门虎女……”   在秦婉的诱导下,梅花把几个山头上爱慕裴曦的姑娘一个个都掰了一遍,秦婉数了数,好家伙,家庭背景不错,本身又不错的姑娘都有十来个,别说还有一堆小野花了。都不用选秀女,某人直接可以开后宫了啊!   梅花补充一句:“少夫人莫慌,我们头儿对那些姑娘没有任何表示。”   若是以后要开国,后宫联姻也是一条道路,裴曦肯定不乐意,可不代表没有人打这个主意,上辈子他们之间敞开心扉很晚了,那个时候大势已去。现在则不然,有了她的钱,裴曦定然势如破竹,想要抢占裴曦后宫最佳位置的人可不少,甚至跟京里的那些贵女看上她当初的太子妃之位一样,都觉得她一个没有依仗的孤女,能顶个屁用?把她当成个没用的废物呢!   趁着裴曦不在,她该怎么让这群人明白一些道理,她是这个地盘的主人,容不得别人侵犯呢?不如?   接下去的几天,大家不知道秦婉是怎么了突然就恹恹的,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看上去整个人都很倦怠,窝在车子里不出来。   岑家表姐上车:“阿婉,你莫不是有了吧?”   秦婉皱眉不解:“有什么?”   “有喜了啊?傻子,平时若是夫妻恩爱,若是月信不至,不就是有孩子了吗?”   “应该不是吧?兴许是水土不服。”   “也有可能。”   马车又走了十来天,翻山越岭,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春末时节,山中树木参天郁郁葱葱,秦婉坐在车里,掀开了马车窗帘,看远处山头在云中,景色壮丽。   经过一条小河,再过石板桥,从山坳里到半山都有人家,现在是中午时分,粉墙黛瓦,炊烟袅袅,好一派世外桃源。   裴夫人和裴蕴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侯爷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握住了夫人的手,相看泪眼朦胧。   鹩哥飞着叫:“媳妇儿,心肝儿……”   秦婉听见这样的称呼,可见公爹平日私底下对婆母非常那个啥啊!的   裴夫人羞红了脸骂:“滚一边儿去!”   侯爷拍了鹩哥一下,让它闭嘴自己玩儿去,鹩哥扑啦啦飞起来,躲在树梢上鸣叫起来。   秦婉下了马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站在边上。   等两人说了几句,岑家表姐上前:“姑母!”   “芳菲!”裴夫人擦了眼泪叫道。   “表姐!”   岑家表姐走过去,裴夫人问:“你怎么也来了?”   岑表姐回过头看向秦婉:“幸亏弟妹搭救,才保了我的性命。”   秦婉婷婷袅娜,略带一些矫揉造作,往前:“见过婆母!”   “阿婉!”裴夫人虽然觉得秦婉有些不太对劲,不过她还是很喜欢秦婉,伸出双手握住秦婉。   岑家表姐在裴夫人耳边悄悄说:“这几日,阿婉胃口不好,她说是水土不服,我看着可能是有了。”   裴夫人一看,恍然,想来也是。想着秦婉不过十七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从小没爹娘,可到底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刚刚有了孩子,又是长途跋涉,可娇气些。   她伸手扶着秦婉:“阿婉跟我进去,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先去房里歇一歇。”   裴夫人带着秦婉进了房,房间虽然不大,没有侯府的好,里面该有的也都有,床上被褥看上去都是全新的。   靠着床边一个竹榻,秦婉先坐竹榻上,裴夫人说:“先歇歇,等下把饭菜给你端进屋里来。”   “多谢婆婆!”   “傻孩子,自家人谢什么?”裴夫人笑着说。   裴蕴过来叫:“嫂嫂!”上次哥哥让人把嫂嫂给她买的东西带过来,好多布匹还有一堆的精巧首饰,小玩意儿。   裴夫人摇头:“阿婉,你也不要一直惯着她。”   秦婉浅浅一笑:“我从小只得一人,平时也就珠儿和环儿陪我,现在有个妹妹,就是陪我玩儿。”   裴蕴过来坐她身边:“嫂嫂,京城现在如何?”   裴曦不知道姑娘喜欢听什么,秦婉就不同了,开始说起京城那些贵女之间的乱七八糟的八卦。谁嫁给了哪家公子,尤其是承恩侯府那个谁跟家里的家仆给搞在一起,被发现最后送到了庙里。   这下让裴蕴高兴了,那个谁自从她哥哥回来整日嘲笑她,现在她自己做下不要脸的事情,一聊八卦,时间就过得飞快。   等裴夫人带着嬷嬷进来送饭,裴蕴还听得津津有味:“娘,我陪着嫂嫂吃饭。”   “随你!”   裴夫人见裴蕴手边一个匣子,接过手打开一看,全是闪闪亮亮的小东西:“阿蕴,你怎么能拿嫂嫂这么多东西?”   “婆婆,不值几个钱,我自己也喜欢这种东西。”   裴蕴扬起一堆的胭脂粉霜:“还有呢!”   “胡闹!”   侯爷和夫人许久未见,秦婉拉着小姑一起说话,让老两口好好解解相思之苦。   梅花本就是山上的姑娘,吃过饭,她带着京里的东西,给相熟的人家拿过去,一个个都在向她打听头儿的媳妇好不好相处。   “当然好相处,脾气又好,学问也好,对我们宽厚。”   “人家原来是要当太子妃的人,太子宫里有多少人啊?肯定是个能容人的。”   “说起太子妃,咱们头儿现在有了正经媳妇,是不是会纳妾啊?”   梅花懵了:“纳妾?为什么要纳妾?在侯府,可是有规矩的,四十无子才纳妾。”   “侯府那是侯府,咱们头儿以后要争天下的人,做了皇帝难道不要三宫六院?之前,李三郎提出要娶裴姑娘,头儿没答应,李三郎已经三十五了,裴家姑娘才十六,李三郎就想把他那姑娘给头儿做小。”   “不是吧?做不了妹夫,想要做岳父?再说了,咱们头儿有少夫人,怎么会看得上咱们山里的姑娘?”   “这丫头,跟你说了,茶壶总归要配上几个茶盅。有些事情,头儿也是身不由己。李家手里有多少人马?若是不能跟头儿联姻,凭什么听头儿的?”   梅花瞪大了眼睛,这都是什么事儿?在她的心里头儿就是自家少夫人,居然也有人想要染指?气死她了!   梅花回去,秦婉刚刚歇了个晌,她进去往秦婉脚边一坐:“少夫人,我跟你说,你千万别生气。”   “你说!”   “你听了千万别生气,一定不能生气,要答应我。”梅花说。   珠儿过来伸手拧梅花的耳朵:“死丫头要说就说,别卖关子。”   “今天我可听说……”   秦婉听她把话说完,珠儿不高兴了:“怎么着?都在想头咱们姑爷?”   秦婉笑,这不就来了吗?她一把勾住梅花和珠儿,跟三个妹子说:“你们道我为什么要一副病歪歪的样儿吗?梅花你认识的人多,出去说……” 第50章   头儿的夫人已经来了好几日了, 大家都想见见,就是见不到。尤其是好几个姑娘都想看看到底是何等天仙模样的人物?   裴夫人看儿媳妇来了这些日子,天天待在家里也不出去走动, 她进来坐在秦婉身边:“傻丫头,山野之间没那么多规矩,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让阿蕴带着你出去逛逛, 解解闷!”   秦婉被裴蕴拉着出去走走,跟裴蕴步子轻快不同,秦婉走路十分稳重, 看上去就是慢慢吞吞,裴蕴勾着她的胳膊, 跟她介绍山里的东西, 路边有李子树, 此刻李子已经有些泛红,秦婉摘了一颗, 放在嘴里,一口咬开, 酸得倒牙,她还得装出,即便是酸也要吃一口的样子。   边上好些人停下来看她, 哪怕山间有罪臣之后,当年也是大小姐出身,可对比秦婉总是少了点什么。   秦婉装矜持, 装端庄持重,那是常年的戏码了。她就是那种教科书式的样儿,略带着些大家闺秀的柔弱,若是在小白花遍地的京城, 她的这种柔弱,丝毫不显得突兀,但是在山里,即便是好些罪臣之女,在经历了家族巨变之后,跟那些造反的家属在一起,也为了能够跟她们跟贴近,得到认同,已经习惯了大大咧咧,或者说是落落大方。所以秦婉这般模样显得异常突兀,也新鲜。   立马第二天早上,山坳里清凌凌的小河边,在一群拿着洗衣棍,搓衣板正在那里洗衣服的女人嘴里:“哎呦,咱们头儿的娘子,好看是好看,就是跟风吹了会跑似的。”   梅花拿了衣服下去洗,秦婉的衣服都是上等绸缎,自然不能搓衣板伺候,只能轻轻漂洗,看着她连搓揉都不敢用力。   有个老娘们得出结论:“咱们头儿的娘子,就跟这个绸缎裙子一样,好看!可就是太娇贵。”   梅花看着她说:“你这是什么话呢?”   “你自己看看,少夫人一来就待在家里,也不出来,昨天出来就一会会儿,走路还慢慢吞吞的。”   梅花把衣服挤了水,放在盆里:“少夫人最近水土不服,胃口不好。所以不想出来,怎么就成了好看不中用了?少夫人跟头儿可要好了,两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似的。”   “哎呦,梅花!你好歹也是咱们山里出去的,怎么也看不清了?都几天了还水土不服?我看是有了吧?”   梅花扯了扯嘴角:“跟你有什么关系?”   边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说:“男人有了女之后,就离不开女人了。头儿毛头小伙子一个,少夫人这么弱的身子骨,要是有了,可就伺候不了头儿了吧?我看少夫人房里两个丫头,长得是一等一的水灵,少夫人有没有把她的丫头给头儿啊?”   “想什么呢?胡说八道。”梅花夹着木盆,“别有事儿没事儿嚼舌根,当心头儿回来骂人,头儿把少夫人放在心口疼,你们别想太多。少夫人最近身子不好,有些话,别给她听见。”   看着梅花走远,几个妇人在那里说:“梅花这个丫头是怎么了?怎么就火气这么大?”   其中一个妇人把另外一个妇人拉到一边儿,悄悄说起体己话:“别管梅花,咱们就说,少夫人真有了身孕,怀胎十月,那两个丫头又没给头儿,头儿熬得住?这个机会可是难得,等生好了孩子,到时候少夫人又能伺候头儿了,就只能再等了。”   这个妇人犹犹豫豫:“可要是做了妾,一辈子就是妾了。”   “难不能还想做正妻,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跨进棺材里,而且少夫人的身体也太弱了些,恐怕生孩子这一关不好过。可你想想要是晚了几步,就算是有个什么事儿,还有李家和杜家的姑娘呢?也轮不上你家杏儿吧?而且,听说李家姑娘也只求做个妾呢?人家要是先进去,先大了肚子,你家杏儿就算是以后进去,那不就晚了?”   这个妇人连连点头,另外一个妇人对她说:“先探探夫人的口风,要是夫人听得进去,难道她一个儿媳妇,还能不听婆婆的?等头儿回来,摆上几桌酒,吃一吃,送入洞房不就是了?”   于是乎,正在和裴蕴下棋的秦婉听见外头声音:“夫人这是在纳鞋底儿呢?”   “是啊!将士们征战耗费颇多,我也一起做些。”裴夫人笑着说道。   “老将军这是去校场了?”   “嗯!去校场了。”裴夫人说道,来了这里也就不用大陈的封号了,侯爷被称为老将军。   “蕴姑娘呢?”   “陪着她嫂子解闷呢?两人在屋里下棋。”   听见叫裴蕴,裴蕴出来叫了一声:“婶子!”   秦婉也跟着出来,天气渐热,她身上一身藕色纱裙,手里拿了一把团扇,执扇轻轻对着这位夫人行礼:“婶子!”   看上去就是含羞带怯的新嫁娘,软,太软了。那妇人还礼:“少夫人。”   她笑着对裴夫人说:“早先说蕴姑娘已经让咱们开了眼界,现在才知道这个世间还真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裴夫人笑着说:“也是我们阿曦的福气。”   秦婉低头浅笑:“蕴妹妹纯真自然,娇俏可人。”   那妇人看秦婉在这里还不好说,秦婉看立刻站起来说:“婶子陪婆婆坐坐,我失陪了。”   “行啊!少夫人歇着去!”   一看秦婉进屋,那妇人问裴夫人:“夫人,少夫人这是有了吧?”   “也可能是换了个地方,胃口不好。姑娘家,一直娇养在京城,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不太舒服。想来过些日子就好了。”裴夫人问过秦婉,秦婉否认自己有身孕,裴夫人又听自家侄女儿说秦婉会医术,想来秦婉自己也知道。   不管是不是有了,那妇人开口:“老将军只将军一根独苗,没想过开枝散叶?”   裴夫人捂住额头,摇头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再给孩子们添弟妹,虽然也有,总归不太合适。”   那妇人一噎,这个没让您生啊!她不好说:“将军已经成婚,何不让将军多生些子嗣?”   “阿婉岁数不大,她要是有,我倒是还发愁,年纪这般小,身子有这般娇贵,生孩子凶险,不如等两年。再说这几年阿曦也不安定,等天下大定了两人年纪也大些,到时候再生,也不妨事。”裴夫人是用裴家人的逻辑说话。   那妇人还是孜孜不倦:“夫人就没想过给将军房里多添几个人?也帮少夫人这个娇弱的身子骨减轻些负担?”总算是说出来了。   裴夫人看向那妇人,这才恍然对方的来意:“我裴家有规矩,当日李将军求娶我家阿蕴,慢说年纪不相符,就是我裴家的要求他都达不到。李家已经有儿子,我问了一句,以后即便是阿蕴不生孩子,他也只守着她一人行吗?李将军脸上就不好看了。当年我在家中最小,爹娘只得我一个女儿,为什么将我千里之遥,嫁入裴家?那时裴家还是战将之家,我那夫君时常上战场,他们为什么舍得将我嫁?皆因裴家不纳妾。”   那妇人碰了个钉子:“这不一样了,以后将军是要问鼎天下之人,天底下哪个皇帝不是三妻四妾?”   不知何时,秦婉已经站在她身后:“婶子说得也有些道理,与其等入京之后,各地献上的美人,倒不如山上的姑娘,知根知底,又是大家一起打江山的,有情义,不知道婶子说的是哪家姑娘?”   看见秦婉站在她身后,那妇人有些尴尬,却又惊喜,到底是当做太子妃来养的,心胸就是宽广。   立马转头说:“是吴家的杏儿。她爹吴世昆一直做着采买军粮的活,是将军的心腹。”   “哦!”秦婉马上知道了,已经领了肥缺,还想要把女儿送给主子做妾,稳固自己的地位,非常有想法。花着她的钱,还想分她的老公?   “这个事,等夫君回来再说?我得问问他的意思,别到时候他看不上的,我也给他拉房里,岂不是让他不高兴。”   “少夫人能这般替将军着想,将军定然高兴还来不及。”那妇人心满意足走了。   那妇人一走,没两天又来了好几个妇人,把梅花给她掰着手指数的姑娘给提了四五个,秦婉一一应下,家里不怕姐妹多,就怕不热闹。   裴夫人心烦,这个儿媳妇是真好,可是不是贤惠过头了?她知不知道后院女人不是她姐妹,是来跟她争宠的?她这不是要自己害自己吗?   裴遇回来看见夫人唉声叹气,连鹩哥都没空逗了,把老妻揽在怀里,别看夫人快四十的人了,颜色是不如当年了,可他就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大半年没见,这几天旖旎怎么就够呢?老不正经的东西,在她耳边说:“娘子,来吗!”   裴夫人一把推开这个老东西:“阿婉从小不知道被宫里的那群女人教了什么,居然要替阿曦纳妾。”   “谁在找死?”裴遇问道。   裴夫人转头,给裴遇掰着手指算了算:“她说等阿曦回来,一并给阿曦考虑一下,听阿曦的意思。还说要不后面这片田再造几间房,给那些姑娘住。这可如何是好?”   “你听她胡说,我跟你说……”裴侯爷把爱爱姑娘的事情跟自家夫人一说,夫人听得目瞪口呆,想想京中传闻,自己委实多虑了。   秦婉给这些姑娘燃起了一点点的希望小火花,这些姑娘就能把这个希望的火花变成灿烂的烟花,李家姑娘约了杜家姑娘一起上门来探病。 第51章   秦婉坐在屋里, 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白狐,不知道是天气热了还是怎么了,最近小狐狸身上的毛少了不少, 秦婉担心会不会把它给薅秃了,环儿带着两位姑娘进来,前头一个身量高挑英气勃勃, 后边一个……只能说差强人意吧?   裴蕴先介绍那位身量高挑,容貌不错的姑娘:“嫂嫂,这是杜家雪雁姐姐。”   “杜姑娘。”   裴蕴明显对李家这位姑娘不太友好, 淡淡地说:“嫂嫂,这位是李家芙蓉姐姐。”   这位芙蓉姑娘, 十分壮硕, 从上到下看上去波澜壮阔, 胸大,腰围有点粗, 臀更是尺寸惊人。按照梅花说的,那些河边洗衣服女人的讲法, 这叫做好生养。秦婉实在无法把她和裴曦放在一起,刚刚这么一想,她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谁能跟裴曦在一起?裴曦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染指。   “见过少夫人!”   “两位姑娘坐!”秦婉斜靠在那里,天已经热了, 身上的衣衫都是轻纱薄缎,唯独肚子上还盖这一层薄毯,看上去异常小心。两人似乎一眼了然。   环儿过来上茶,秦婉坐起来低头喝茶:“我刚来, 病秧子的身子骨儿,一直也没多走动,都没好好认识认识这里的姐妹们。”   “早就听说少夫人身体不适,一直不敢来打扰。”   “我这身子就是这般,到了夏日还要苦夏,冬日又倦怠。”   “山里清幽,少夫人养养兴许就好了。平日多出去走走,山后有一道瀑布,也算壮观,又不算远。”   “是吗?”秦婉露出一脸渴望的神情来,李家小姐就说了,“少夫人一直住在京中没有看过山中风光吧?不如一起多叫些姐妹,我们陪着少夫人一起上山,这个时节,也是野果成熟的季节,山上有李子桑葚琵琶杨梅……”   秦婉笑着摇头:“我还是在家吧?”   “少夫人一起出去走走吧!走走,兴许身体就舒服了。”   秦婉看着李芙蓉道:“好!后日午后如何?”只怕到时候要闹出些幺蛾子来。   “那妹妹们到时候来接少夫人。”看着杜雪雁和李芙蓉离开。   秦婉拿起桌上的一把花生,放在手里喂给小狐狸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纷争的地方就不会太平,义军内部哪里会风平浪静?   “阿蕴,那位李将军在哪里,咱们去会一会。”   裴蕴脸色苍白拉着秦婉:“嫂子,不要去,要不是哥哥撑着,这人好生无礼。”   秦婉一把搂过裴蕴:“他怎么无礼了?”   “他的眼光好生无礼。”   卧槽,眼光也算个事儿?秦婉拉着她:“不怕,你有嫂嫂在身边。”   梅花叫道:“少夫人,爷说过,来了山上,不要跟李家的人过多接触,免得多生事端。”   “叫你家少夫人不要生事,梅花你这个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秦婉呵呵一笑。   拉着裴蕴带着三个丫鬟,梅花无奈,只能招手让裴曦给的几个兄弟跟在后头。   秦婉换了条裙子,毕竟山野之间不适合这样的拖地长裙,即便是换了,还是换成了飘飘欲仙,跟秦姝一脉相承的小白花款式。   裴蕴带着她一路往山上走,走到半山有个校场,再往上些,可以看到里面兵将正在操练,秦婉站在平台上,却见校场上一个身穿武士便装的黑壮男子在那里看着兵将,见他抬头向她这里看来。   秦婉问梅花:“这位李将军喜好女人?正房死了之后,房间里有多少娇娥?”   “五六个吧?之前还被咱们少将军说过。让他要点脸面,不要糟蹋人姑娘。”   “这样的人还留着?”   “骁勇善战啊!那你们少将军这次去打王牤子,怎么没有带他去?”   “不知道。”   秦婉却是知道了,是因为裴曦不信任这个人了,一个辣鸡也敢肖想她的小姑?   秦婉带着姑娘们往下走,刚刚走到校场门口,却见那个辣鸡走出来,弯腰:“见过少夫人!”   秦婉用团扇半遮面,浅浅还礼:“李将军!”   “少夫人一向少见,不知怎么今日得空来校场?”   “今日李姑娘和杜姑娘来找我,说咱们山上将士勇武,我一个深闺妇人不曾得见,所以想要来开开眼界,一见果然如此。”秦婉施礼之后,“打扰将军了!”   秦婉能让见惯美人的季成运念念不忘,足见貌美到有多震撼,这个李将军又是喜好美人的,之前见裴蕴就喜欢得不行,想着要是打仗入了京城以后京城这般贵女任由自己挑选,岂不是快哉?   将军的夫人貌美也就罢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比裴蕴丝毫不差。裴蕴是他们家的心尖尖,宝贝疙瘩,据说两个丫鬟,裴曦还没受用,难道不能给他一个?   秦婉回到家中,裴夫人问过裴蕴她们的去想:“阿婉,你这个事情做得就过了!怎么能去校场上?”   “婆婆莫要着急啊!夫君没说我不能到处跑,您别太担心。”   “你看着山上淳朴,可人多的地方……”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吗?我懂!晚上做了什么?好香啊!”   “老鸭汤!要不要先喝一口,你胃口好了?”   秦婉抱住自家婆母:“我胃口一直不错,真的饿了呢!”   秦婉一副小女儿态,比自家女儿还会撒娇,岑家表姐看了她一眼:“淘气!”   一家子摆饭,老将军派人来说前边儿跟人吃酒晚点儿回来。   秦婉端着老鸭汤,看着裴夫人盯着她:“这是婆婆自己做的?”   “可不是娘亲手做的,娘的手艺可不错呢……”   正要说话,一个矮胖的妇人进来,过来行礼:“夫人,少夫人在吃晚饭呢?”   裴蕴笑着说:“五婶子,要不要也来吃一口,我娘做了老鸭汤。”   “不用了!”那妇人说着让人抬进来一箱子东西。   裴夫人看着一箱子东西,有些诧异问:“他婶子,这是何意?”   那妇人看向秦婉:“李将军说了,之前是他太过于唐突,小小姐年纪小,再说裴家也有规矩。他来求亲,倒是让夫人见笑了。今日一见少夫人身边的两位姑娘,像是见了天仙一般,想请夫人做主收了哪位姑娘做了干女儿,他下聘礼按照正妻之礼来待。”   这个就让裴夫人很为难了,这是儿媳妇房里的人,她看向秦婉。   那妇人看见裴夫人为难地看着秦婉,她也看向秦婉,又看看边上站着的两个姑娘,具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环儿和珠儿是秦婉身边的大丫鬟,本来就是要跟进宫里,原本也算是为太子预备下的,自然容貌身段都要好的。又加上从小跟在秦婉边上,琴棋书画也都是一样学了,比那些京城贵女丝毫不差。   两人寒着脸,秦婉挑眉:“这个事,我就当不知道,到此为止。”   “少夫人这个话怎么说的?”   “我从小没爹没妈,没兄弟姊妹,两个丫鬟就是我妹妹,跟着我一起长大,我的打算是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当然也要她们两人看着合乎心意的才好。李将军刚刚见过一回,长得不好看,年纪也太大了,那李家小姐比我年岁还大了些,再说了听说他院子里还有好几个姨娘,太烦人。不嫁!”秦婉说得干脆利落。   “少夫人可知道李三将军是何人?”   秦婉放下碗筷:“我家夫君没有卖妹子,我自然也不会卖妹子,叫他少打这些主意。当然两个丫头要是愿意,就另说。”   那五婶子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少夫人,您让我怎么回去回给李将军?”   “我怎么说的,怎么回。不用添一句,也不用少一句。就算是将军回来了,我房里的人,也不是他想动就动的。”秦婉放下碗筷,环儿端上水,秦婉漱口之后,珠儿端了痰盂来给秦婉吐水,又拿了金盆过来秦婉洗手,擦手。   这个妇人听秦婉这般任性,只能匆匆回去,跟那李将军一说,李将军勃然大怒,裴蕴是他们裴家心尖尖上姑娘也就算了,他也是想了这个秦婉当年是太子妃教养的,她身边的婢女不输裴蕴,想着就当成正妻,现在倒好,他给足了面子,她还不乐意?   “将军,别生气!”   “我们为他们出生入死,最后要个丫鬟还不成?”李将军满肚子怒火。   “将军,这个妇人没有见识,不懂里面关节,不如等将军回来,您问将军要?”   “这哪里是没见识,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不信,裴曦那小儿没有把我是谁告诉过她。”李三怒道。   裴曦还真没告诉秦婉,这个李三是谁,主要是李三太把自己当回事。裴曦就叮嘱了梅花和他的那几个下属,想着等解决了王牤子就回来把这个李三收拾了。实在是事出有因。所以就让他们避让着点。   李芙蓉端着一大碗汤进来,给她爹:“爹爹不高兴?”   “裴曦的娘子未免也太不识相,我不过要她一个丫鬟,给足了她面子,她还说这般话……”   这芙蓉姑娘虽然肖想裴曦,却也知道自己长得磕碜,现在听秦婉嫌弃她爹,就知道自己定然在心里也被她嫌弃,只是因为要给裴曦纳妾,不好说她罢了。   今日回来的路上,杜雪雁就跟她说:“少夫人长得这般姿容,你看她躺在那里身段窈窕,极致勾人,恐怕将军的魂儿都被她勾了去。说是给将军纳妾,纳了之后只怕也是要守空房的。她不过是博一个贤名罢了。”   “那姐姐以为如何?”   “山涧冰冷,她又怀了孩子,若是?女人落胎,再要是……”   她当时还挺害怕的,现在想来也就这一招了,山上不小心滑下去,没了性命,将军成了鳏夫,到时候再娶也就是正室了,又没有孩子。不过是让她占了一个原配的名罢了。   李家小姐这么一想,跟自家爹爹这么一说:“女儿原本还担心,若是被将军查出来岂不是连累爹爹。”   “不怕那小子,拒不承认就行了。他还能耐我何?再说不行,咱们就反出去,他也怕,毕竟我们熟悉山里的情况,一旦引了人人马进来,他这个基业怕是要毁了。”   父女俩商定了主意,隔了两日,果然一群姑娘叽叽喳喳来请秦婉一起上山,秦婉一大早脸上擦了□□,扮做憔悴的样儿,跟着几位姑娘一起上山,走几步停下来喘几声,再往上走。   那群姑娘看她这般孱弱,实在替她担心,生孩子不会有事吧?到了山上,果然风景宜人,一道白练直落山谷之中。   杜雪雁和李芙蓉相互配合,杜雪雁带着那些姑娘往前,秦婉还故意支开自己的婢女,让一个给她去拿瓜果,一个给她去采花过来。出奇的,梅花也说要去小解走开。   天时地利人和,这是给了李芙蓉天底下最好的机会,秦婉的小身板在跟李芙蓉壮硕的身材相比之下,那还有什么可比的。   秦婉抓住边上的树,李芙蓉面露狰狞:“少夫人,在京城好好的,干嘛要过来呢?”   秦婉替她着急啊!反派就是死在话多上,还不快推?她还在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李芙蓉伸手推秦婉,秦婉假装脚下一滑,张口也不管浮夸与否大叫:“啊!”   李芙蓉怎么都没想到,杜雪雁在这个时候带人返回大叫:“芙蓉妹妹,你怎么把少夫人推下山去了?”   李芙蓉这才明白,说好的是失足滑下山崖?她是上了杜雪雁的当了,杜雪雁让她出手,还拉了这些人回来做见证,最后杜雪雁坐享其成?   梅花冲过来叫:“我家少夫人呢?”   众位姑娘面面相觑,英姿飒爽的杜雪雁:“芙蓉,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李芙蓉这下心慌意乱,一步一步往后退,梅花大叫:“快去找少夫人!”   正在大叫之间,听得下面有人叫:“梅花,给我搭把手!”   梅花俯身下去看见秦婉,拉住一棵树,梅花伸手过去,秦婉拉住她的手,往上站到了上头。   秦婉衣衫已经被树枝给刮破,鬓发散乱,却气场全开:“李芙蓉,刚才你说什么话了?”   梅花把李芙蓉一把扣住,李芙蓉此刻却说不出话来了。   这下连杜雪雁都看不懂了,明明身上没有力气的一个人,怎么能够挂在树上,轻易地被拉上来?她退一步往下看,往下虽然不是笔直的山崖,却也是个陡坡,这样的一个女人从这样的陡坡滑下去,断然没有生还的道理。   杜雪雁因为刚才喊了一句,此刻她站秦婉一边说:“芙蓉,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少夫人最是宽温仁厚,对我们更是亲如姐妹。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秦婉点头说:“就是!那雪雁姑娘以为这个事情要如何处理?”   “不如等将军回来处置?”杜雪雁只能这么说。   秦婉挑唇一笑:“我自己的事情,不太喜欢让将军插手。喜欢自己解决,更何况是要我命的事情。”   秦婉拍手:“梅花把人扛下山。众位姐姐妹妹可都是今日的见证,我们去校场找李将军评理。”   下了山秦婉还不忘要去换衣衫,梳头发。等她再出来已经是一身胡装,手里一把长剑,一扫之前的柔弱不堪。   她秦婉从来不怕事儿大。 第52章   秦婉换衣服出来, 看有人已经走了,这可不成,她让梅花派人去把今天爬山的人全部都找过来, 少一个都不成。   梅花绑了李芙蓉,秦婉带着两个丫头,还有一串儿脸色各异, 想要做自己姐妹的姑娘们到了校场门口,对着看门的卫兵说:“这位大哥,我要见你们李将军!”   一看是刚来没多久的将军的那位夫人, 平时都是裙子打扮,现在怎么就换了一身胡装?连忙进去禀报李将军。   李三知道今天女儿跟那位少夫人上山, 一听那位少夫人找上门来。知道肯定事情败露了, 败露就败露了, 一个小娘们找上门来又能如何?就算是裴曦上门,又能怎么样?   他冷笑了一声, 缓缓走出去,很意外秦婉也会有这样的装扮, 可惜了,这个女人胸太大,腰太细, 臀太翘,怎么穿都是娇媚可人。裴曦的女人,自己动不了啊!   “少夫人找李某, 不知所谓何事?”李三早就看见被捆的女儿。   “梅花,把李芙蓉带过来。”秦婉说道。   梅花把李芙蓉押了过来,秦婉转头看向杜雪雁说:“你过来说,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杜雪雁没想过是这个结局, 更没想到会被秦婉给押过来当场跟李将军做解释,一下子磕磕巴巴:“李家妹妹昏头了,她……”   她还没说完,秦婉已经把李芙蓉嘴里的布给拿下,李芙蓉立刻破口大骂:“杜雪雁,是你说山涧水冷,是你说少夫人怀了孕,身子骨弱,是你说若是她没了,将军就能娶正妻了,而不是做妾,不管我们谁做了将军的正妻,我们都是不分彼此的好姐妹。现在你出卖我!”   杜雪雁一脸正义:“芙蓉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你害少夫人的事被发现了,现在倒是把脏水喷到我头上。”   秦婉吼一声:“停下!”   她看向李将军:“简单的说,我们爬到山上,杜家姑娘带着众位姑娘往前,你家姑娘陪着我,当时边上无人,你家姑娘将我往山下推,我抓住了树干,没有掉下山去,也没有滚落进山涧里,所以没死,但是她的动机是想要杀了我。你的,明白?”   “若此事是真,李某必定好好教训她。”李将军笑了笑,不过如此,告状告过来又能如何?一句话就打发了。   秦婉抱着剑,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她要杀我,将军居然说一句教训她?是不是你还想加一句,小孩子不懂事?”   “那少夫人想要怎么办?要不也将她推下去?”   “她壮得跟头牛似的,从那里推下去,能伤她什么?但是她对我,却是要取我性命的意图。”秦婉笑着说。   李三好整以暇看着秦婉:“那按照少夫人的想法呢?或者等将军回来处置?”   “我自己的一点小事,不喜欢让男人插手。我跌下山没死是刚好依仗了一点三脚猫功夫,而她,我今天也给她一个依仗,李将军你这个父亲就是她的依仗,要是一百招之内,你能护着她,不让我把她给杀了,这个事情就算是过了。以后我当没这回事儿?要是一百招之内,你护不住她,侥幸被我给杀了,你也不能怪我。只怪她运气不好?如何?”秦婉问李三。   李三怎么都没想到秦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立刻哈哈大笑:“少夫人,这就是说笑话了,还不如我去教训她两下给您出了这口气。”   “李将军,还是说我定的规则你不敢应?”秦婉冷着脸,“或者说,你认为我秦婉的命太贱,你教训你女儿两句,这事儿就完了?”   “不是这个意思,你跟我打?这不是我欺负你吗?别说一百招,就是一千招,那也没用啊!”李将军被这个天姿国色的美人差点给弄得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笑声。   边上的那群将士倒真是笑得不行了:“少夫人,李将军真的不舍得跟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打,万一您摔疼了,咱们将军可是要心疼的呀!”   “这件事情,我就是想私下解决,这个主意是我出的,要真是一百招都是花拳绣腿,我连李芙蓉的衣摆都碰不上,我也认了,行吗?要不要立下字据?我这个人也算是言而有信之人。”秦婉笑着说道,“环儿,拿纸笔来!”   “是!”   “李将军,不如去校场里,咱们就立下字据?不管输赢,好让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的品性如何?”秦婉说道。   李三一下子明白了,这位少夫人是为了让大家认识她,在众人心目中树立一个言而有信的形象。就跟城门立柱一样。既然如此就陪她玩玩把?拳脚之间总有不小心,到时候摸上两下,也能过个干瘾,这么一想:“就依了少夫人。”   秦婉这么说,一下子吸引了校场内的人,还有人跑出去通知大家来看戏,在她立字据的时候,人纷纷涌入。裴老将军和夫人一听儿媳妇要干这个……混事儿,立马过来。   校场里好位置都被人占领了,秦婉说:“来来来,就这一片,大家来看啊!老鹰抓小鸡哦!看看咱们李将军能不能护住他家的小鸡?”   好形象啊!秦婉过来之后,都以端庄优雅柔弱的姿态出现,现在这样略带些吊儿郎当,可没见过。秦婉拔出剑来,阳光之下精钢铸就的宝剑,闪闪发亮,一看就是绝世好剑。   可不是吗?年代上差异太大,星际年代金属冶炼已经到达巅峰,她为了回来能有趁手的冷兵器,可定制了不少好东西。这把剑的硬度,锋利程度,绝对不是这个时代能够造的出来的。   李将军一看,原来是仗着有绝世宝剑啊!他随手抄起一根木棍说:“我用这个了,少夫人全力攻过来,不拘多少招,只要少夫人累了停下来就好。”   “不不不,我说一百招就一百招,梅花儿,给我报数!”   “是!”   上边的那些看客都看不懂秦婉这个是什么路数,但是人家就是这么干了。不过她手里的宝剑还真是好啊!这一点只要识货的都知道。到底是京城之前的太子妃啊!用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准备好了?”秦婉问。   “尽管过来!”李三已经等不及了。   后边李芙蓉一点都不担心,她爹爹的武功在山上数得上的,此刻将军要是为他夫人出头说这些话还让人担心,一个女人,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秦婉宝剑出鞘,劈过去,身形速度之快,让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等李□□应过来,他手里的木棍已经断成两截,他看着手里的木棍,怀疑自己是否看清了秦婉出剑,心内骇然。   站在边上和上面看的人,不懂的压根就没看清,懂得人都惊掉了下巴!这位夫人手底下真有功夫啊!而且这个功夫恐怕还真够厉害的,这位李将军未必能在她手里走过百招。   秦婉退后,将宝剑归入剑鞘,扔给梅花说:“梅花,给我收好!这玩意儿太锋利,不用了。”   扔了剑,秦婉说:“李将军,算了,我还是赤手空拳吧!要不然你两招都接不住,太没意思了。”   众人这才明白,秦婉刚才用宝剑来一下,是提醒大家,精彩好戏马上开始啊!这下大家伙儿真的聚精会神了,再也不敢把这个事儿当笑话看了。   秦婉说:“给我看好喽,不要让李芙蓉跑了。”   梅花笑着说:“已经让人来看好了。”   “李将军,再来!”秦婉这才冲了上去,抬腿飞了过去,来一招佛山无影脚,一连串踹出去,等她落地,那李将军已经连连退了好多步,跌坐在地上。看客嘴巴张开都快合不上了,这是个怎么回事?   “李将军,别只守不攻,放开来打!别客气啊。”秦婉笑着做手势,让他站起来。   李三也知道这个时候只能拼全力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功夫,可能比将军还要厉害,这才几岁?他冲过去,秦婉接了他几招之后,一拳打到他下巴上,他被打飞,再次跌倒在地。   李芙蓉心下大骇,自己恐怕就要死在眼前,谁料秦婉说一句:“一百招呢!不到九十九,你着急个啥?”   看客这才知道,这位少夫人的意思,一定要打李将军打满一百招啊?这是让他护着女儿吗?分明是要揍人好吧?果然秦婉等李三爬起来就招呼上去,几次跌倒再爬起来之后,李三已经没有招架之力,秦婉的拳脚还一直招呼上去,听梅花喊:“九十八!”   秦婉将跌倒在地的李三一把提起来,用她最擅长,没有创意的一脚踢过去,李三疼到地上打滚,上头多少男人,都为李三一起疼,这个女人的狠辣,生平仅见。   趁着李三在地上打滚,秦婉这才笑着挑眉:“芙蓉姑娘,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京城吗?为什么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狱无门我要闯进来。没有门我就开门,没有路我就开路,我秦婉要踏足的地方,都是我的路。”   不能多说了,多说了就是反派典型,她如旋风一样到芙蓉面前伸手捏住她太粗的脖子,芙蓉脸上惊恐到了极点,秦婉嘴里喊:“一百!”   手里使劲一转,李芙蓉的颈椎骨断了,秦婉放手,李芙蓉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噗噗两声之后,再也没有出气。   秦婉看了一眼,脸已经开了染坊,正在抱着关键地方,满脸痛苦的李三:“让我小姑子给你做续弦?你也配?要我的丫鬟,你有这个命吗?”   珠儿端着金盆过来:“少夫人,洗手!”   秦婉慢条斯理地把手放在盆里洗,洗过之后,优雅地拿起白色的手巾擦着手:“环儿!”   “少夫人!”   “你问问今天陪着我一起上山的众位姐妹,她们要是有意入咱们后院,你留个名字,等夫君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好嘞!”环儿答道。   看着地上的李芙蓉,那些姑娘一个个面如金纸,脖子发凉。   秦婉走到杜雪雁面前,上下打量,杜雪雁立马跪在地上:“求少夫人饶命!”   秦婉低头看她:“本来你该和她一样的,可惜我已经洗过手了,再弄脏就没意思了。你自己掌嘴一百,跟你爹去说自己干了什么事儿吧!”   所谓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杜家姑娘,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自己抽起了嘴巴。   秦婉又走到李三面前:“李将军,我本人言而有信,所以不喜欢别人言而无信。你若是敢在我夫君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出什么幺蛾子。有句话叫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望你知。”   这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还有谁敢说不信?   秦婉这才对着大家伙儿抱拳,朗声道:“让大家见笑,不知我是否当得大家伙儿的压寨夫人?”   军中人物,谁不是以武功论英雄,秦婉的本事,太厉害了。大家伙儿吼:“当得!”   有人问:“少夫人,你与将军比试过吗?谁更厉害?”   秦婉低头,不好意思地一笑:“将军在上!”   她话刚落,听外头一声:“阿婉!” 第53章   秦婉看见裴曦站在那里, 笑看着她。她立马快步走过去,扑到他身上,好生委屈, 眼泪都要掉下来似的:“夫君,你可算回来了。今天,人家吓坏了呢!”   所有人都想要揉自己的眼睛, 方才是谁狂妄地把人给打趴下,一招毙人性命的?这会儿,委屈地跟什么似的?还有没有天理?   秦婉在裴曦脖子里蹭了蹭, 裴曦很少人前抱自家娘子,脸不免红了个通透, 轻轻咳一声:“小江!”   “头儿!”   “通知相关的人, 去聚义堂等候, 待我先送少夫人回家。”裴曦说道。   “是!”   裴曦半搂着秦婉,柔情似水:“不怕了, 夫君回来了,送你回家。”   不是!将军不会真以为他媳妇吓坏了吧?睁眼瞎吗?他这个媳妇能被吓坏?   裴曦搂着秦婉一路回了家, 送她进了屋,把门一关,将她压在门背后, 低头吻住了红唇,分开之时,裴曦满脸红晕:“等我回来!”   秦婉搂着他的脖子:“等下, 将军在上。”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皮。等下几个兄弟要过来吃饭,你和娘多准备些吃食?”裴曦捏了捏她的鼻子,拉开门出去。   秦婉送裴曦出门, 抱着白狐站在院里。裴夫人再见自家端庄稳重优雅又可亲的儿媳妇,脑子里总浮现出那个彪悍的形象。   “婆婆,阿曦说等下带他的兄弟们过来吃饭,我跟您一起做饭。”   家里的几个姑娘婆子一起忙碌起来,整治酒席。秦婉在那里切着干丝,听裴夫人问:“阿婉,你是不是没怀上?”   “我避孕呢!这些日子一直都动荡不敢怀,等明年夫君这里形势明朗了再怀也不迟。”   “那个避子汤多吃不好。你说的又有道理。”   秦婉抿嘴一笑:“我吃的避孕药,没什么毒害。您放心吧!”   “那就好!”   裴蕴过来抱着秦婉腰:“好嫂嫂,你太好了!”这个气帮她出得可真畅快。   秦婉戳了戳她的脑袋:“我不过是借着这个事情立威,就是我不给你出这口气,你哥哥也会帮你出这口气。”   裴曦踏入聚义堂,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坐到主位问:“李将军怎么不在?”   众人愕然,那不是被你媳妇打趴下了吗?有人咳嗽一声:“将军,李将军可能还要缓缓。”   “把他给我抬过来!让他躺在这里听。”裴曦俊脸一寒。   几个人面面相觑,老李说了一声:“还不快去!”   那李三被抬进来,放在地上,他浑身骨头疼,而那处已经肿得如塞下了一个苹果,根本触碰不上,都不知道退了肿之后还能不能用。   裴曦低头,他媳妇最爱的招数,他真的要好好跟她说说,别整日盯着男人下三路下手,这也太那个啥了!好歹她是个名门淑女。   “人都到齐了,我就说说这次剿灭王牤子的事。”裴曦拍了拍手,外头几个士兵捧着一连串的盘子上来。   裴曦打了个响指,上头的布被揭开,一个个人头露了出来,从王牤子到他手下的亲信,一个都没放过,他一脚把王牤子的脑袋踢到李三的身边:“好话不听,让他不要滥杀无辜,当爷的话是个屁啊?”   裴曦蹲下,看上去是抓了王牤子的头发提起那个脑袋,看似对着王牤子的脑袋说:“说你两声,就闹着要反出去。爷当你手里有两下子呢?却原来是这么个弱鸡,你那个大营就没有个好好防守的,爷进去提着你的脑袋出来,就用了半天功夫。没本事,脾气还那么大,不死你,死谁啊?”   王牤子的脑袋就这么悬在李三的头上,那股子腐烂气息,哪怕李三浑身作痛,都要连连作呕,裴曦这些话完全是说给他的听的。此刻他只能蜷缩在那里,连个屁都不敢放,想想秦婉的恐怖,再看看裴曦弄死王牤子的恐怖,自己只要有一点点反心,恐怕就会被立刻扑杀吧?   裴曦把王牤子的人头,放在李三的脑袋边上,站了起来走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面前,低头问他:“老吴,听说你想把你的杏儿给我做妾?”   老吴头上冒出了汗,就算之前有这个想法,现在他不敢想。少夫人过来的时候柔柔弱弱,他当然想,可今日一见,那少夫人,杀起人来不眨眼,女儿进后院凶多吉少。   “我原本没想过你老吴也是个滑头,可你要把女儿送给我,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老吴啊!军需物资,山上养那些百姓的钱,可都是我砸锅卖铁把侯府给掏空了,从我娘子那里又拿了她的嫁妆而来的,小江天天让大家省着点用,就是为了让大家能够安稳过冬。你居然还敢贪墨?还敢在山下养外室?”   裴曦走回去坐在位子上:“来人,把他那个外室给我带进来!”   外头一个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的妇人被带了进来,哭哭啼啼跪在厅内,裴曦又招手让人拿来了账册,扔到了老吴的身上:“自己看!”   老吴跪了下来:“将军看在我一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   “打住!”裴曦伸手,“你那叫忠心耿耿?别恶心人了。让刑堂审吧!”   刑堂的老李站起来抱拳:“是!”   裴曦走到杜将军身边,手搭在他的肩上:“老杜啊!论忠心耿耿,你算的上。”   “杜某一家两百余口,本该死在刑场上,是将军犯险来救。才得以苟全性命。将军大恩,末将难报万一。”   “杜姑娘做了什么,你也知道了。我家娘子也说让你自己处置,足见她也信得过你的人品。回去好好教导她,别让她想些有的没的,你怎么处置,我都没意见,好吧?”   “多谢将军宽恕。”   裴曦这才说:“我裴家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一直以来,哪怕子孙稀薄,也没有人破了这个规矩,我也不打算破,谁要是再来膈应我们夫妻,自己想想后果。”   在座的谁还敢说来破这个规矩,谁敢把自家女儿送到少夫人手里?那不是把鸡往老虎嘴里送吗?   裴曦和大家一起探讨了这次征讨王牤子的经过,安排了投诚的军队归属,议事结束,招了几个兄弟去家里吃饭。   还没到家,一股子香味儿传来,小江:“烤羊排,是少夫人的手艺!”   老李问:“少夫人还有这个手艺。”   裴曦骄傲:“你家少夫人自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哈哈!少夫人厉害,不过将军更厉害,方才少夫人可是认了,将军在上。”老李大笑说。   裴曦脸微微一红,却收了老李这个恭维。   进去堂屋,已经摆了酒席,梅花端着菜出来,小江看着那排骨诱人,过来抓了一块,梅花啐了他一口:“就你嘴馋!”   小江在梅花耳边说:“我还馋你!”   梅花放下菜,伸手拧着小江的耳朵:“要死了,你个混蛋……”   “你跟少夫人这么些时间了,怎么就不能学点儿好的?”小江被拧得哇哇叫,“少夫人对咱们头儿多好?”   梅花羞红了脸:“想得美!”   裴曦进去好好用皂角液洗了手,出来招呼兄弟们坐下,裴曦跟他爹坐一起,给大家分发碗筷,丝毫没架子:“弟兄们辛苦了。”   “都是头儿您自己涉险取了王牤子的人头,我们就是跟着收拾,算不得什么!”   秦婉手里拿着一个青瓷坛子放在他们桌上,阿四抬头看向秦婉:“咱们少夫人这么厉害,要是整日放在山上岂不是可惜,要不要也派些任务给她?”   小江指着阿四:“主意打到咱们少夫人头上来了?”   “你自己说说,那点子武功,能在少夫人手底下走几招?”   秦婉笑着说:“可以啊!比如劫粮草,劫官银,劫法场,行刺,这些我都行。”   小江:“少夫人,您真当咱们是土匪窝呢?”   “不是,我知道这些不是咱们的主业,所以这些边边角落的任务交给我,你们认真造反。这叫术业有专攻。你们要盗什么东西,也可以跟我说。”   裴曦把她推过去:“媳妇儿,咱先吃饭,好不好?有些事情从长计议,不急一时。”   等秦婉去厢房吃饭,小江问:“头儿,咱少夫人真的是个人才,您怎么也不让她来好好说说。”   裴曦摇头:“别说,她还真就是这些的行家里手,就怕她干出味道来,以后专职想做土匪了,你们让我咋办?”   “不是,头儿,咱少夫人她不是照着太子妃来养的吗?难道太子妃还要学劫大牢?”   “她自学成才。”裴曦摇头无奈,他怎么知道媳妇这块儿比谁都强?   拿起坛子给大家倒酒,这酒清冽醇香,竟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头儿,这么好的酒,你怎么藏着啊?”   “这又不是头儿的酒,是咱们少夫人的。等下问少夫人要呗!”   等离开的时候,裴曦去茅房,老李问秦婉:“少夫人,这酒还有吗?”   “有啊!给你们准备了一人两坛。自己拿!”秦婉看向小江,“我那里还有葡萄酿的琼浆,以后劫了大牢可以拿出来一起庆功。”   小江笑着说:“葡萄琼浆,我喜欢,那少夫人咱们走了,咱们下次喝葡萄琼浆。”   “好!等你来喝!”两人似打哑谜似的。   裴曦从茅房出来,老李说:“将军,你和少夫人小别胜新婚,我们不打扰了。”   几个人往外走去,老李勾着小江的脖子:“能不能再喝好酒,就靠你了!”   “有数,有数!头儿不在的时候,给少夫人找事儿干!反正头儿在的时候,让少夫人干……”小江觉得说得不对,连忙改口,“反正头儿在的时候,咱们少夫人肯定忙。”   其他人一脸心照不宣。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秦婉先洗了澡, 环儿她们给裴曦又换了水,裴曦叫:“阿婉,帮我来洗头。”   秦婉进去一看, 那盆里洗出来,一盆子恨不能是泥浆水,她一看不行, 身上去戴了做饭用的围兜,卷起袖管,拿了自己用的洗发液, 给他搓揉,搓出来连泡泡都没有, 连换三盆水, 那水漂出来才干净。   “你这是挖矿去了?”   裴曦嘿嘿, 为了能够早点回来,他的时间是一挤再挤, 怕她在山上被欺负,也怕她在山上捣乱。回来一看, 果然吧?   洗过头,再洗澡,秦婉拿了丝瓜络, 给他好好地洗涮洗涮,要不然等下下不了口。这是来了一只泥猴啊!刚才她还抱了他呢!想想就倒胃口。   “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都是粗粗洗了洗。”不能让媳妇知道他多耐脏,等下嫌弃。   秦婉给裴曦使劲搓背, 爽得他叫出声来,秦婉捂住他的嘴:“作死啊!隔壁就爹娘,让他们听见?”   裴曦扒拉开他的手:“没事,没事!爹娘这会儿也肯定恩爱着呢!”   这特么是恩爱吗?这是杀猪吧?   换了两遍水, 才给他从头到脚洗干净,啥都没干呢?倒水的时候,梅花她们全是探究的眼神,秦婉:“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挖出来爆炒!”   秦婉爬床上去,打那个谁没累着,给裴曦洗澡倒是累着了。   刚刚躺下,裴曦上来,一张脸笑得好生浮荡,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秦婉闭上眼,等着裴曦的吻落下来。   谁料听见两声咔嚓,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腕被自己那根同心锁给锁了,那同心锁还穿过了床顶的围栏,她要是伸手硬拉,哪怕床的围栏木头再硬,也能拉断,可要是拉断了,也太让人遐想了。   “裴曦,你要干嘛?”秦婉问他。   裴曦拿着小钥匙,将它放进秦婉的肚兜里,再上来说:“娘子不是说将军在上吗?你自己想想平日干的事儿?”   平日自己干的什么事儿?哦!兴致太高,容易反客为主,欺压良民。   裴曦一寸寸闹腾,直到他跟条二哈似的,嗅来嗅去,全部都嗅遍了,才将那小钥匙叼在嘴里,秦婉想笑着骂他一声憨憨!   秦婉以为他会给自己开锁,没想到他吐在了边上的枕头上:“娘子,好戏刚刚开始呢!”   拿了丝巾把她的眼睛蒙住,秦婉想着一件事,混球,等着!他死定了……   好不容易,这个混球过足了当家做主的瘾,这才给她开了锁,出去传了水进来,擦洗过后躺在床上,秦婉认为自己这个亏吃得太大,睡不着,想要继续干点儿啥,裴曦撑着脑袋看着她,一脸得逞的奸笑,秦婉伸手过去将他浑身上下一顿搓揉,裴曦乖乖就范……   门外的丫鬟急得直跺脚,珠儿对梅花说:“你再去问隔壁讨些水来。”   “没了!”   “没了,换一家要。”小姐自幼娇生惯养,爱干净,不弄干净,她肯定睡不着。知道今日的姑爷回来,已经把水缸挑满,就怕两人不够用,最后还是不够用。   梅花无奈,谁叫她是山头上的土狗,珠儿和环儿都是外来地呢?跑隔壁去,敲开了大门:“婶儿,你们家水缸还有水吗?”   “不多了!”   “给我来一桶。”梅花把水桶递过去。   隔壁婶子把水缸里剩下的水舀给了梅花,递给她的时候说:“我刚才可是看见你们挑了好多水上去,怎么就没了呢?”   梅花脑子一下子找不出好理由,只能实话实说:“用完了呗!”   里边闹腾完,又传水,珠儿把梅花出去讨来的一桶水给提了进去,实在没法子忍了,走到床前。   秦婉裹着薄毯,双颊飞红,双眼泛着水光,裴曦从秦婉身边探出身来,被秦婉一把按下,他此刻见不得人。秦婉正在想,要不要去系统里找一包烟出来抽一口,不是说事后一支烟,快乐赛神仙吗?   不过看着珠儿一张不太妙的脸:“珠儿,你这是干什么?”   珠儿冷着一张脸:“少爷,少夫人,隔壁两家的剩下的水,都被咱要空了,你们要是再闹腾,要么忍,要么自己爬河里去洗!”   说完小丫头片子,翻了个白眼,走出了房间。   呦呵,这个牛气劲儿!谁给宠的?   裴曦等珠儿出去,才探出头来,伸手指着秦婉,指指自己的身上:“你又赖皮。我明天校场上怎么见人?”   秦婉左右端详他那张脸:“不,挺好?”   “你知不知道现在天气热了?校场上的兄弟们,不是穿了背心,就直接赤膊了,你让我裹到领口?”   秦婉探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蹭在他胸口,难道阿曦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是裴曦依然觉得有点……委屈。   第二日,河边洗衣服的那群妇人,看见有人在打水,挑水,就在那里说了:“哎呦,听说了吧?昨夜咱们将军回来,把家里的水都用空了,梅花没办法去隔壁讨了水来。”   “啊!?”   “可不是吗?咱们将军那多能耐的人?咱们少夫人也是这般厉害,两个人干柴烈火的……”   “说什么呢?”   “说昨天晚上将军回来之后……”   “……”   直到秦婉喝着莲子羹,听见那些添油加醋再加辣的传闻,一口喷了出来,居然被说成,一宿未眠,传水无数次,她那是在洗泥猴啊!哭!   裴曦倒是张开嘴,听着这些夸大其词的话,他还很乐呵?男人啊!就是死要面子。   小夫妻俩把这个事儿一笑了之,并不在意,可却是传到了钱世镐的耳朵里,裴曦去见老钱说话,老钱劝过他几句:“将军少年英雄,当知温柔乡,英雄冢。切不可耽搁在女色上。”   “钱老,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只有媳妇儿一个,又没三妻四妾的,怎么就耽搁在女色上?”裴曦不想听老头子瞎说。   没想到,过了几日裴曦的师傅上山,他上次来见了钱世镐之后,两人颇为投缘,老牛鼻子原以为裴曦娶秦婉是无奈之举,当时也想秦婉好歹出身大家,端庄持重,而且是秦贺昌的女儿,也算是他能看得上的人的女儿了,娶了也就娶了。   此刻听钱世镐这么一说,心头烦闷,论情论理,他这个师傅从小把裴曦带到大,带他游历江湖,带他拜访名师,他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   当年二十万裴家军,因为中宗皇帝的猜忌,派了太监来监军,有派了新进将领来辖制,最后导致二十万大军在面对蛮夷铁骑和居心叵测的新进将领双重夹击之下,虽然大了胜仗,老侯爷生儿子女婿,就死剩下老侯爷和裴遇二人,裴家父子回京,中宗皇帝重赏,却也知道裴家从此在大陈再无重用可能,父子俩退出军中,朝堂越来越乱,老侯爷心头对死伤的兄弟耿耿于怀,决定将裴曦交给当年军中的亲信,也就是裴曦的师傅。   一是为了避祸,当时谁知道中宗会不会对裴家下狠手,总归要保住裴家的根,另外一个确实是让裴曦能拜访名师。   大陈大败,道宗皇帝,也就先帝流落敌国,秦婉的爹单骑走漠北将他,在中宗皇帝咽气前救回,也算是延续了大陈这些年的国祚。毕竟先帝刚回来的时候还是励精图治,可到底一人难以挽回颓势,再说道宗皇帝那个多猜多疑的性格,又是个那种自以为是的脾气,想要靠他改变,完全是秦贺昌一厢情愿,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间接也害了妻女吧!   秦贺昌这般有勇有谋,怎么会女儿这般浮荡?那个狗皇帝为她疯了,弄出那么多事情,也就算了,裴曦这么一个好小伙子,也是被她迷得三魂五道的,整宿不睡觉?这是什么祸国妖姬?   裴曦的师傅很生气,尤其是跟钱世镐聊了一个下午之后,更是生气,他要好好训导一下裴曦,不要被狐狸精迷了眼!   秦婉对裴曦的师傅有意见,要不是他,她吃裴曦吃起来容易多了,不过算了,也因为他,裴曦总算是很纯情。两相抵扣,决定不追究他责任了。   裴曦去钱世镐那里接师傅和老钱过来吃晚饭,秦婉头上包了头巾,身上带着围裙,她卤了牛肉,烧了鲤鱼,做了醉鸡,虽然嫌弃那个老头,到底是跟亲爹没什么区别的人。   青瓷坛子里,都是陈年佳酿,一大桌的菜色,色香味俱全。   烧过饭,秦婉进去换了衣裙,淡青色的上衫,月白色秋罗裙,头上用一根镶嵌了蓝色宝石的木簪子挽了头发,整个人清淡素雅,她是知道裴曦的这个师傅,对女人有偏见,俗称直男癌晚期患者,大家一年四季见不上几面,实在犯不着正面冲突,反正自家男人自家教,何必去跟师傅顶着干?   听见院子里声音嘈杂,裴家老夫妻已经在院子里迎候,裴曦进来将秦婉拉着出去,站在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面前:“阿婉,这是师傅!”   秦婉手里的团扇都是素雅的,一枝荷花上头站在一个蜻蜓,她执扇屈身福礼:“见过师傅!”   那老头,从下到上看了她一圈之后,目无表情:“嗯!”   钱世镐虽然住山上,不过不在这个山头,秦婉刚来的日子,天天装病,刚刚这两日把人给打了,也没出去多跑,所以跟他也没有多接触,所以今日算得上是第一次见面。   “阿婉,这是钱老,你知道的。”   “钱先生。”   先入为主,钱世镐也不过不咸不淡:“少夫人不必多礼。” 第55章   秦婉被两个老头子嫌弃, 她无所谓。别看这个裴曦的师傅,师傅也可以是傻逼不是?   这么厌女干什么?世界上阴阳调和,才能生生不息。自己受到一点点伤害, 就走不出那个坑了,说到底就是内心脆弱罢了。对这么一个玻璃心的老头,她还懒得讨好。   父子俩陪着两个老头吃饭, 谈天说地一番,作为裴曦的师傅,弘阳真人自然不会像钱世镐那样客气:“阿曦啊!”   “师傅!”   “今天当着你父亲的面, 我免不得要说你两句,你娶媳妇儿是为什么?不要忘记初衷, 不要耽溺于女色。我一直反对你娶太过于貌美的媳妇。女子貌美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所谓红颜祸水, 娶妻当娶贤。”   “师傅,阿婉是容貌出众了些, 可你也不能说她是红颜祸水或者不贤吧?”裴曦不干了。   看见以前一直听话的徒弟,现在一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样儿, 老道士心里不高兴:“她还不是红颜祸水啊?谁说你们整宿不睡的?”   “那不过是传闻。您也信?”   裴遇笑着说:“阿婉是咱们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就算是年轻孩子们略微过头些,也没什么。谁还没年轻过?咱们老裴家, 就是这个脾气,耳朵根子软,听媳妇儿的话。他爷爷当年就说, 肯跟咱们这种武将的女人,都是好女人。我爹那会儿,一年四季戍边,我娘一人在京城操持, 结婚几十年,真正在一起有两三年不?我倒是一直呆在京城,可阿曦跟了真人您去,媳妇儿背后落了多少眼泪?儿媳妇的事情,真人,您就别多说了。”   “裴遇,你这一辈子就耽在女色上了!”弘阳真人拍桌子说。   裴夫人带着嬷嬷端了一碗羊肉汤进来,裴夫人说:“拿回去,情愿喂狗,也不给他们吃!”   裴夫人想要转身,想了想心里不舒服说:“谁耽搁谁了?我嫁到裴家吃辛吃苦,嫁妆全部贴补进去,让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把我才几岁的孩子,说送出去就送出去,十几年没得见,还说是我耽搁他了?倒打一耙,也说得出口?”   裴遇连忙站起来,拉着媳妇儿的手:“夫人,你先进去歇着。”   弘阳真人指着裴遇说:“你看看你,把女人宠成什么样儿了?”   “阿婉嫁过来,咱们家穷成什么样儿了,还不是她贴补钱财出来?吃着她的,用着她的,现在还说她不好?我可没这个脸。”   秦婉过来拉着自家婆母,裴遇看见秦婉头疼,尤其是儿媳妇现在一脸笑嘻嘻,儿媳妇笑嘻嘻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婆婆,是师傅误会了呢!咱们先出去,让他们好好吃饭。”   “阿婉,你居然不生气,他们说的什么话?”   秦婉勾着婆母的手,陪着婆母进房间:“婆婆,先别着急吗?跟他们吵,又不能改变什么?再说了,那是阿曦的师傅,难道我们还能打他一顿?”   “我气不过!最恨这些目中没有女人的男人。”   “老头子肯定是被女人抛弃过,所以心里憋着火。”   “可不是吗?当年就是他媳妇儿不要他……”   秦婉还在听自家婆母八卦,弘阳真人的那些陈年往事。   裴曦借口羊肉汤味道香浓,他自己出来端,到自家娘的房里,看见媳妇儿在安慰自家娘,他就放心了。   秦婉走过来:“阿曦,老钱不是跟你说,他想要开办学堂吗?想办法让人心头把那把火烧起来。”   裴曦看着满脸奸诈的媳妇问:“你想干什么?”   “办学堂多花钱?我让他上了贼船下不来,以后只能看着我叫金主爸爸。”秦婉贴在裴曦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裴曦连连点头,“好事!”   羊肉汤哪里真舍喂狗?还在砂锅里炖着呢!   裴曦端了砂锅进去,秦婉跟在后头,拿了一碗切好的青蒜,放在桌上。裴曦放下砂锅揭开锅盖,香浓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堂屋,秦婉带着温柔的笑容:“那我先回房了?”   “好!”   两人你侬我侬,不能分开的样儿,让两个老家伙看不顺眼。   老裴给两位打了汤:“我跟阿曦说,咱们这里不能闹得动静太大,称王这个事情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是啊!现在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谁称王,就打谁。”   裴曦挠着头说:“阿婉也跟我说过,有句话叫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我已经派人去交趾去购粮,通过海上过来。那里的米粮虽然口感不好,可好歹一年三四熟,价格便宜。所谓的义军,不过是一群没有饭吃的难民,我的想法就是拿下一块地方,开始治理一块地方,而不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   “不抢固然是占了仁义二字,可是,这么多人你怎么养起来?这些年流离颠沛,安顿下来可是要花不少钱。”老钱问裴曦。   “钱的事情,阿婉说她来想办法。钱老,师傅,我的一个想法,钱老流放岭南的时候,曾经兴办学堂,对吧?想要行教化之功。”   “没错。”老钱说起这个,可就兴致高了,“不要把读书识字只看成科举一途,如果我们让很多孩子识字,这些孩子可以不考秀才,去做个大夫?去给人做个账房,或者给人做……”   老钱的这个想法已经有很多年了,弘阳真人是他的知己:“就是,就算是军中的大老粗,也可以识字,到时候就是命令传达下去都清楚多了。再说了,如果这些大老粗,没事儿的时候学个一技之长……”   “爹爹,师傅还有钱老,我们现在有这么多人,你们为什么不现在就干呢?”裴曦问他们,“钱老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想法特别好。”   钱世镐一直觉得裴曦是他的知己良友,除了在女人上,他担心之外,他真的很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不过再好的想法,没钱有个屁用?他说:“将军,要办成这个事情要钱啊!”   裴曦没有接手之前,这个摊子一直是弘阳真人自己在做,其实底盘就是当年剩下的裴家军,要养活这些人,真的不容易。交到裴曦手里真的是十分艰难,这几年又扩大这么多,而且越来越大,裴曦能扛下这个担子真的不容易。   弘阳真人摇头:“还是先养活人重要。”有些事情是锦上添花,等裴曦坐上那个位子再来也不着急。   “如果能一起动,为什么不一起呢?再说了师傅和钱老这个年岁了,如果要十来年的功夫呢?师傅和钱老年纪都不小了,而且咱们这里的人,如果能抓紧的话,等以后一旦打下江山,都能用了。河道要修吧?各地的疫病,不想管管?钱老,你的大肚子病,岭南那里全是,因为这个毛病死了多少人?”   “对了,上次你给我吃的那个药还有吗?”   “那个药是阿婉给我的,也就那么几颗,听说药丸做起来极难。千金难求的,您就别想了,不过如果这方面的人才多了,总归可以想想办法,对不对?”   “是啊!”   “可这个钱从哪里来呢?要不是没钱,我在就在岭南干起来了。”   裴曦站起来:“我把娘子叫过来,让她来听听,说不定她有什么想法。”   弘阳真人皱眉:“胡闹!”   “师傅,要是你觉得我家娘子确实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女子,我也是个色令智昏的混蛋,那我们没有办法谈下去了。干脆,您和钱老都放弃我得了,何必再跟我说呢?”   “男人的事情,不要让女人插手。阿曦,如果以后你入主天下,难道你到时候,让后宫干政?”   “我没有后宫,我只有一个媳妇儿,让她帮忙出谋划策,有什么不好?”   “你真的昏头了?男子为天,女子为地,男尊女卑几千年,没有你这样宠女人的。”   老裴拉住弘阳真人:“真人,让阿曦把阿婉叫过来,你不要想她是个姑娘,就是跟阿曦一样的小子。你就听她怎么说?何必一定说这是男这是女呢?”   “女子,就做贤内助。你们父子俩这样?牝鸡司晨啊!”   裴曦挠头:“没办法,裴家就这个家风了。再说了反正我身上没钱,我想让阿婉出来是咱们把话跟她说清楚,看看她愿不愿意拿去钱出来?她有钱。”   钱世镐一直想要做成这件事情,一直做不了。现在听裴曦这么说,他还是动了心:“果真有?”   “要不是她拿钱出来,咱们山上早就喝西北风了。”   钱世镐非常纠结,最后还是抬头说:“那请她出来问两句?”   “我去叫!”   裴曦拉着秦婉进去,在两个老头心里肯定自己作为晚辈又是女人应该站在边上,没想到裴曦将她一把拉下跟他并排坐:“阿婉,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钱老之前做的事吗?”   两人脸色又是一阵儿变幻,好在钱世镐为了能够把自己一生的梦想实施下去,还是忍住了自己心底不喜,颇为倨傲地说:“老夫所做之事,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   秦婉听他开始讲,刚开始老头子不讲人话,之乎者也,一大堆的屁话,秦婉笑着说:“您老不就是想说,要让大部分人能读能写……”   秦婉开始说起一整套的教育体系,从小学到大学,包括职业教育,哪个阶段做什么,大约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钱世镐是想法,但是秦婉是什么?是人家已经实践了几百年的完整的教育体系。   听到后面钱世镐的双眼放光,连弘阳真人都听得入神,秦婉:“别吃了!咱们把桌子擦干净,拿纸笔来,我来给大家演示一番我的想法。”   “行!”   秦婉让人拿了纸笔,根据她的想法,层层推进,将刚才说的想法整理成了架构,很多地方让钱世镐豁然开朗,拍一个大腿:“我怎么没有想到?”   到最后收笔,天已经露出鱼肚白,钱世镐如获至宝,抱着这些纸:“竟然是这样!”   “钱老,按照我刚才说的想法,您回去整理一下,然后组成一个十来个人的小组,我们按照一开始,如果做试点需要多少钱,后面展开之后需要多少钱,还有我们这么做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收益。我说了收益不是指,能有什么真金白银入账,而是说投入的这些钱,最后会把我们的人提高成什么样的,最后他们会顶在什么样的位子上?你去做一下这个计划。我先拿一千两出来,用作最先的筹备小组,等预算出来,我按照预算给你投。只要是合理的费用,我就给。”   弘阳真人这个时候也不敢对秦婉小觑:“你能给多少?”   “初步估计,五年之内,大概在一百万两左右。这只是我的想法,我必须要看到你们清清楚楚的。”   “你钱哪里来?”   秦婉转身出去之后,又进来,桌上一叠银票:“二十万两,够不够开局?”   有钱人气势就是不一样,弘阳真人一下子没话说了。   秦婉:“三位长辈,这个事情绝对值得一做,钱老做山长,他可能偏向以文为主,师傅以武为主,公爹可以算学,水利,医术这些杂学为主。几头并进,我们的目标,等天下打下来,修河束水有人,天下疫病,有人。耕种改良种子,有人。”她把弘阳真人套了进去,让他跟老钱一起做这个事。   钱世镐兴奋,却被秦婉看了一眼:“钱老,光凭着一腔热情可不够,你这个事情一定要从长计议,要我拿钱出来,如果方案不够细致,草草了事,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吗?”   “少夫人,所言极是!”此刻钱世镐也不敢看轻秦婉,毕竟她说的东西,很多让他茅塞顿开。   秦婉把二十万两银票收了起来,给了一千两银票出来说:“钱老,一千两一个月,你开始筹备,一个月后,我来看方案,根据你的方案,我再给你分批给银子?”   “好!好!”不知不觉中钱世镐已经开始拿出对待资方爸爸的态度了。   老头子们不要把他们摆太高,让他们成天指点江山,就是要让他们具体办事儿,才会知道收敛气焰,人啊!一旦太闲,难免会说出一些蛋疼的话,让他们好好干活,她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指点一二,就够了! 第56章   远在京城的季成运收到一封请功表, 他把请功表扔在了地上,一张俊脸近乎扭曲,大吼:“狗胆包天!”   这封上表的内容确实是狗胆包天。裴曦把王牤子的部下全部安排妥当之后, 不紧不慢地写了这么一封东西过去。   内容是裴家一家子出门,没想到遭遇截杀,他带着自家媳妇和爹侥幸逃脱, 一路逃亡,被济云山的侠士给救了。被救之后一直记得朝廷的恩德,不忍这些侠士被归为盗匪, 所以就晓以大义,感化了济云山的侠士。   看到朝廷为西南匪患所困扰, 他决定为朝廷分忧, 所以跟几位侠士一起冲入乱匪的大营, 拿下了王牤子一干乱党首领的人头,为朝廷消灭了匪患。将人头给陛下送上, 另外跟陛下说一声,西南这些州县被王牤子这些日子□□烧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刚好咱们有时间有精力,就派了兵进驻这些州县,保护百姓安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占了地皮,还要叫季成运认下他这个将军来。   “他想干什么?造反吗?”季成运心头怒不可遏,“给我派兵围剿。”   “陛下,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时,西北的何家蠢蠢欲动,东南这里的乱匪也没有办法剿平,虽然裴曦把王牤子给吞了, 也把关中到西南一带的好几个州县给吞了。可他没说要继续往外乱啊!您要是这个时候又去打他,哪里来的兵力?”   内阁首辅劝他,季成运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大约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秦婉没死。   “难道朕真的要封赏他吗?他这不是造反?”   “明知道他是造反,现在也不能说他是造反。等东南和东边的匪患平了之后,您才能去灭了他。现在只能怀柔啊!”   季成运捏着眉心,怀柔他要怎么怀柔?去怀柔一个一直被称为纨绔,却能将朝廷派了十万大军都剿不灭,他一下子就能把二十一颗人头整整齐齐给排列送上来的人?   “朕告诉你,此人不除,以后终将成心腹大患!”   下头的几位阁老,包括秦贺永,难道他们不知道?不过他们也有小九九,这个天下分崩离析大约是跑不掉了。要是那些草莽,泥腿子入主京城,必然会把京城的这些官员全部都杀一遍。   但是现在看裴曦上表,这个意思就是承认大陈是正统,他还是认自己为臣子,这就有好处,等以后万一要是他真想要这个皇位,到时候扶持一位小皇帝,然后小皇帝再三让位,他再推上三次,然后再上位,这样的皇位上来也就名正言顺了。如果这么上位,有个好处不会把他们这群大臣赶尽杀绝。下面几个朝臣已经内心决定,至少不能让季成运去主攻裴曦。   看着那些人头,号称悍匪头子的王牤子,听说裴曦进入王牤子营帐,如无人之境,半日功夫取了人头就走。季成运总觉得脖子一阵寒凉,如果他能取王牤子的人头,是不是也能取他的人头?这只装病猫的老虎被他放跑了!   可惜季成运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跟那只公老虎一起跑的还有一只母老虎。   季成运烦闷进入后宫,看了一眼远处皇后的中宫,他不是不知道秦姝对他一片忠心,那天夜里替他去开城门,只是他对秦姝一直提不起精神来,毕竟是她害得他没了秦婉。   季成运一路往里而去,去了御花园,想要散散心,刚好湖心亭中,三位美人正在弹唱,一位美人唱曲,用的乃是江南小调,听不懂什么意思,却非常有趣。   季成运走进去,三位美人纷纷行礼,天气炎热,美人们身上衣衫轻薄,其中一个眼睛特别像秦婉,一个一张脸倒是颇有秦婉的神韵,还有一个,弹琵琶样子很像,现在下头都知道季成运喜欢秦婉,给他送进宫里的小美人,哪一个不是照着秦婉来的?   季成运一时兴致起来,坐了下来:“再唱个曲儿!”   一位美人拿起琵琶弹奏,另外一位在那里唱曲,曲子缠绵悱恻,季成运原本烦闷的心情被稍加纾解。   秦姝站在湖岸上远远地看着季成运,无论她做多少事,在他眼里也都没有用?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拼命往他身边钻是为了什么?最后废掉了自己的母亲,又让自己的父亲如今颜面无存。说到底自己也是毫无宠爱,想要个孩子都不能。   秦姝站在那里,新册封的贤妃走过,作为太傅的孙女,梁贤妃出身并不比秦姝差,秦姝不过是从秦婉手里夺来了皇后之位,否则能不能进宫还不知道呢?更何况,她全然没有皇帝的宠爱,一个没有皇帝宠爱的皇后,说到底不过是空占着这个位子罢了。   而且梁贤妃自打进宫以来,很受季成运的宠爱,难免恃宠而骄,目中越发无人了些。梁贤妃顺着秦姝的目光看向湖心亭中正在邀宠的三个小美人:“皇后娘娘在欣赏什么美景?”   湖心亭中一个美人已经坐在了季成运的腿上,另外一个正在给季成运喂酒,只见季成运搂着两个小美人出了湖心亭,往岸上而来。   “随便看看。”   “娘娘再看也没用,陛下不会看您一眼,看到您,他就想起忠孝郡主,想起忠孝郡主就让他恶心。”梁贤妃非要刺激秦姝,“您看看,陛下看见眉眼长得有些像郡主的,都迫不及待……”   秦姝看了一眼梁贤妃,她转头要走,谁料那梁贤妃轻轻一扑撞到她身上,一转身又扑进了湖里,一下子贤妃身边的宫女大声叫喊:“贤妃娘娘落水了!”   季成运匆匆赶来,身边三个美人也一并陪着过来,太监下去把梁贤妃给拖了起来,梁贤妃小脸惨白,什么都没有做过的秦姝站在那里,看着梁贤妃捂住了肚子,季成运叫道:“快传太医!”   季成运以为秦姝已经改了性子,没想到她现在变本加厉,他现在被朝堂的事情已经闹得寝食难安,后宫还有这样一个不让他省心的女人。   “皇后,你有什么话说吗?”   秦姝仰头看季成运:“陛下信她吗?”   “众目睽睽,难道梁贤妃会诬陷你?”   “哪里众目睽睽了?您看见臣妾推她下去?”   “秦姝,你能不能消停些?”季成运几乎用吼说出来。   “陛下,确实不是我们娘娘把贤妃娘娘推下去的。”秦姝身边的一个宫女出来说了一句。   季成运将那个宫女一脚踢进池子里:“还帮着她撒谎?”   秦姝木然地看着在湖里载沉载浮的宫女,直到那个宫女再也动不了,渐渐沉入里湖里,秦姝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双手抱紧自己的胸,她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宫里走去,那背影看上去孤寂又凄凉。   季成运一下子没有心思在跟媒人调笑,转身又去了书房,听见太医来报:“陛下,贤妃娘娘人没事,只是她怀的龙胎却是没了。”   “你再说一遍?”季成运叫道   “贤妃娘娘的龙胎没了!”   季成运想要孩子,作为皇帝都想要继承人。   秦姝有前科,他一听见这个说法,立刻快步跑进皇后的宫里,一把揪住坐在那里抱住自己的秦姝:“秦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秦姝仰头:“陛下,妾什么都没做,您信吗?”   “不信!”   “那陛下废了妾的后位吧!”秦姝眼泪从眼眶里落下,“将妾打入冷宫。”   “你别以为朕不敢。”   秦姝苦笑了一声:“难道妾现在跟冷宫有差别吗?”   季成运看着她的脸,想到了那一天她去把他接进城来,只听她说:“陛下如果不信,就请离开吧!”   季成运踉跄而去,去了御书房,叫来了暗卫,听暗卫说:“此事确实不是皇后所为,乃是梁贤妃嫁祸。梁贤妃的这一胎本就有落胎之兆,所以她故意去陷害皇后。”   夜间,季成运到底是去了秦姝的殿内,看着跪在地上身体单薄的秦姝:“姝儿,朕已经查明真相了!”   秦姝跪在地上,眼泪一大颗一大颗打在地面上,她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新婚之日,季成运宠幸那个女子之后,秦姝早就心灰意冷,后来那个女人怀有身孕,又被秦姝一碗落胎汤给处置了,两人生了嫌隙,是以从秦姝嫁给季成运,压根就没有承宠过。   季成运告诫自己,若说还有人对自己真心以对,大约就是秦姝了,告诉自己她虽然做下一些事情,他也就当过去了吧!   毕竟想想秦婉都做了什么事?这么一来他关心地问:“姝儿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陛下,太医说已经无有大碍了。”   季成运听她这般说,脸上一喜,将秦姝代入怀中:“朕今日歇在你这里。”   秦姝低着头给他运解开袍服,伺候他沐浴更衣,季成运将秦姝抱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季成运眼下有青黛色,秦姝对季成运丝毫没有任何期望。秦姝心头只想要一个属于她的儿子,季成运的身体好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已经不信这个男人会放弃秦婉那个贱人。   得到皇帝的宠幸,而且那个梁贤妃也被禁足了,突然之间秦姝居然咸鱼翻身了。 第57章   季成运封赏裴曦十分憋屈, 不管如何不情愿,他都封赏了裴曦,裴曦成了镇西大将军, 一大片的州县在他的手里。   裴曦明面儿上他是动不了了,心头这口恶气憋着难受,总有人给他出主意:“陛下, 何不以匪治匪?”   “怎么说?”   “马明南不是想要投靠朝廷吗?让他假意投诚给裴曦,然后我们安插高手在马明南身边,等马明南得到裴曦信任之后, 将裴曦杀了。群龙无首,裴曦自己把这一路说成是朝廷军的, 到时候朝廷把这些乱军收编了, 不是一举几得吗?”   听到这般建议, 季成运在手里没有将军队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那马明南能够拿下?”   “若不是又这个把握, 臣如何敢跟陛下谏言?马明南早已有接受招安之意了。”   “好!就这么办!”季成运心头,不拔掉裴曦这根刺, 他心中怎能安稳?   且说裴曦这里收了这么多州县,也就没必要住在山上了,带着一家子进严州城里安家, 隔壁就是三个老头现在正在操办的学堂。   裴家军都是武将,投诚来的义军大多都是活不下去的农民,一下子识字的读书人紧缺, 学堂中要先生吧?   让老钱已经稀疏的头发,更少了:“少夫人,现在有钱,也难办事啊!没人!”   秦婉抽出一本本子, 递给钱世镐,钱世镐接过翻开看见是一份名单,听秦婉说道:“先帝怕我巨额家资,落入叛军之手,逼我耗尽家资,当时我一个是救济流民,另外一个就是救济了上京赶考的那些举子。这是九百多名举子的名单。这些举子家境不算宽裕,如今又是乱世,落第之后,能不能回到家乡还是个问题。”秦婉笑着说,“其中还有部分举子弃考,也已经注明,另外还有百来人至今滞留在京城的几个客栈之内,我让李明秀帮忙招揽。”   “少夫人那时候已经想到有今日之举?”钱世镐这才恍然,原来都在秦婉的一步步算计之内。   “你若是同意,我让李明秀试试看能劝说多少人过来?”秦婉跟老钱说。   老钱哈哈一笑:“自然是越多越好。”   已经有两路义军来投诚,裴曦带着人去收编,原本不抢没饭吃,现在不抢也能有饭吃了,两路的义军将领也在聚义堂有了位子,一起坐着议事。   “马明南说带着五万大军来投诚。我对他的看法,却是不如刘大哥和胡大哥。”   “大将军的疑虑也有道理。马明南这个人朝三暮四,不可信!”   “可若是他投靠其他人,他手里的关中栈道却是要到别人手里。现在他要投诚了,咱们也不能围剿他了,师出无名啊!”   “可若是接受这样的人投诚,也放在这里,跟咱们一起议事,你们放心吗?”   “去接手你们的时候,我为消除你们的疑虑独自一人而去……”裴曦这般说。   “大将军万万不可,马明南投诚之心,未必真诚。”   这个事情议到这里也就说不下去了,裴曦捏着眉心,很是为难,回到家中,钱老倒是乐呵着,有人有钱,他心口宽松了一半。   三个老头加上一家子坐在一起吃晚饭,秦婉发现裴曦有些郁闷,给他夹了一块鱼,谁晓得他心不在焉,一口吃下去,鱼刺卡了喉咙,进不去吐不出,秦婉探头帮他硬生生把鱼刺从喉咙口给夹了出来。   裴曦一双星眸含着水光,看上去我见犹怜,简直让秦婉恨不能上去舔一口,好好安慰安慰。   “阿曦,到底是怎么回事?”弘阳真人问。   裴曦接过秦婉的茶水喝了好几口,这才听下来说:“马明南……”   秦婉听他说起这个人就记起来了,上辈子裴曦曾经在他手里吃过大亏,那时候季成运已经猜到裴曦的身份,利用马明南假装投诚,裴曦前往,季成运派了大内高手,一起诛杀裴曦。他凭着自己艺高人胆大,独身入虎穴,虽然杀了马明南,自己却也重伤而回,当时她落了不少泪。   秦婉听到这里:“阿曦,入秋了,那里的风景秀丽,你若是要去接受马明南的投诚,不如带我一起去。”   裴曦看她,突然想起来自家媳妇儿的强悍,弘阳真人说:“我跟你去,你媳妇儿就别去了。”   “师傅,您也别客气了,一起去吗!我们就三个人,咱们一个女人一个老人,就是跟着阿曦出来游山玩水的,您说呢?”   “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那里太凶险,家里跟老钱一起看看学堂的事。”弘阳真人说道。   裴曦看师傅还是不了解自己媳妇儿:“那就这样,我带娘子和师傅一起去。”   弘阳真人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算个什么事儿?真是徒弟大了由不得师傅啊!   如此裴曦给那马明南去了信,说带着师傅和娘子一起过去,刚好也跟马兄聊聊兄弟之情。马明南哈哈大笑,只想说这裴曦是太自信还是太蠢,如果只是他这支义军倒也罢了,可朝廷还派了二十个大内高手,当真是自己想要什么,就送什么过来。那就来一场瓮中捉鳖?若是能拿下裴曦的人头,倒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裴曦大将军之职,定然是落到他的头上,再收编裴曦的旧部,马明南可谓心头美滋滋。   弘阳真人要被自己的徒弟蠢哭,带着自己的娘子出来,现在八月初,一会儿问他媳妇是不是热了,是不是渴了,是不是饿了。这么娇气,出来干什么?   要是他和裴曦来,四天就到了,愣是拖了八天,刚刚看见一个城镇,还给他媳妇儿买了粽子糖,松仁糕。这个秦婉也是的,一路上就跟只松鼠似的,不停在那里吃零嘴,真当是出来逛街看风景的啊?他都快烦得要暴走了。这不是给时间让人好好布置吗?   裴曦还在那里说:“娘子,师傅,我们今天早点歇息吧?”   “太阳在天上呢?”   “可要是走了,就没有城了,没有城就没有客栈了。咱们还是找个客栈睡一觉再说。”秦婉说道。   好了,小夫妻俩又拖着老头子去住客栈,一起吃了晚餐之后,两间房隔音不好,弘阳真人总算知道自家那个蠢徒弟到底是为什么要早早投宿了,这个闹腾啊!不知道大战在即,不懂得养精蓄锐吗?   第二日,弘阳真人见两人又是黏在一起,真怨自己为什么不跟他们说一句,在这里集合算了,哪里用得着自己生那么大的气?   磨磨唧唧第九日总算是到了马明南这里,马明南听见三人一路游玩而来,不禁暗骂裴曦蠢,还真以为他这么多的人马是这么好收的吗?不死他还死谁?   秦婉哪怕是一身男装,也是明明白白的女子,边上是一个须发皆白,一脸便秘的弘阳真人。两人跟在裴曦身边一起去见马明南,马明南也让他的夫人出来相陪。   马明南的娘子可不是他的原配娘子,自从有了现在的势力,他已经在后院养了三十多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当他看见裴曦身边的女人,一下子理解了裴曦为什么对这个女人会如此疼爱了。也知道了传闻中皇帝为了她而夜夜不能寐是为什么。   世间竟然有这般貌美的女子,马明南看秦婉犹如看一件货物,他想着要是将裴曦杀了,是不是就可以将秦婉据为己有。皇帝肯定不要被别人睡过的女人,但是他无所谓。   裴曦看着这个一脸奸诈的马明南看着他的娘子,心里早就已经不高兴了,脸上倒是不显:“马大哥!”   “大将军!”马明南伸手,“我已经备下水酒,走!”   秦婉被边上穿着一身玫红裙装的女子过来拉住了手:“裴夫人,请!”   “马夫人请!”   马明南请了裴曦进去,大厅里已经摆下了酒席,马明南说:“大将军带着夫人和道长而来,足见对马某的信任。”   “是马大哥信任我,既然你信我,投诚于我,我若是无此诚意,还对马大哥不信任,那以后如何肝胆相照?”   马明南的部下说:“大将军真是义薄云天。”   “大将军请!”马明南说道。   秦婉跟着那个马夫人一起落座,看马明南拍手传了歌舞,一连串十二位曼妙的女子进来,轻衣薄纱,鼓乐响起,比裴曦那里兄弟聚会就吃个家常菜,最多划拳喝酒可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   马明南时不时地看向秦婉,秦婉喝酒吃菜的动作无一不美,无一不优雅,这般美人实在让人挪不开眼,裴曦轻咳:“马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大将军请!”两人推杯换盏,一口接一口,秦婉早就给三个人吃下解百毒的药丸先来防备。   此刻马夫人频频劝酒,秦婉轻声娇柔地说:“我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喝了。”   歌舞刚歇,那群女子退下,马明南站起来:“裴夫人,刚刚喝,怎么就推了呢?该罚!”这一声该罚,酒杯落地。   厅内陪酒的人,边上的侍卫,一个个准备拔刀,裴曦举着酒杯,看着周遭的情形:“马大哥,这是何意啊?”   马明南哈哈一笑:“裴曦,你也太托大了吧?”   裴曦脸色微变:“马明南,我以赤诚待你,你却这般作为?”   “哈哈,裴曦!我马明南今日就要瓮中捉鳖,拿你的人头,换一个锦绣前程!没想到你不仅过来送人头,还给哥哥我送来一个美娇娘!”   裴曦怒摔酒杯:“你娘的,居然骂老子是王八?” 第58章   马明南挥挥手, 两扇门关上,巨大的门闩落下,他哈哈大笑:“裴曦, 你能有这样的自觉,倒是不错。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倒也合我的胃口。”   整个厅堂, 只有阳光透过窗纱,影影绰绰,一个人都不动, 秦婉看向裴曦:“夫君不要生气,这种可能不存在的, 他说笑呢!”   弘阳真人没想到秦婉这个时候还不忘跟裴曦打情骂俏, 真是红颜祸水, 不知轻重。   马明南嗤笑一声:“裴夫人,这个恐怕由不得你吧?”   秦婉低头从包袱里翻找出一个小包, 从小包里掏出一根银亮的鞭子,把上头扣住的扣带解开, 鞭子这才展开,每一个动作在这个杀气腾腾的宴席中,都显得格外突兀, 她又拿出两个银光闪闪的铁蛋,放在手里慢慢地盘起来。   裴曦很想跟她说,一手鞭子一手铁蛋, 不太好看。等回家了问他爹把鹩哥借过来,一手鸟笼,一手铁蛋就比较和谐。鸟笼和铁蛋,也是阿爹那个老头子干的, 想想媳妇要是那个样儿?太怪异了,不能想。   秦婉盘着铁蛋,拿着鞭子,走到中央,看向马明南:“我命由我不由天。”   马明南笑着说:“裴夫人,这东西先收着,等马某把你男人给弄死了,到床上让你施展一下如何?”   秦婉很是可惜,这个年代到底传播速度不快,她在山上好歹也是让人胆寒的少夫人,除了自家老公这个脑子全是石头的师傅,谁敢在武艺上小看她?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有传播过来吗?   “老马,你这口气也忒大了些。”秦婉笑着,看了一圈,满屋子利剑出鞘,不过科班出身和草台出身完全不同,秦婉一眼就认出,她随手指了一个京城来的大内高手,对着马明南说:“就他吧!让我来开鞭如何?要是我把他给收拾了,再你来?”   马明南笑得前仰后合:“人倒是美,只是这个脑子却是不太好,你可知道他是谁?”   “京城的啊!”秦婉直接挑明。   这下马明南脸拉下:“这位爷可不会陪你一个女人来玩。”   秦婉突然挥鞭,银鞭瞬间卷出,那鞭子如一条蛇,卷住那人的喉咙,她一个使劲儿,将人甩到场地中央,狠狠地摔在地上:“是不陪女人玩,还是说玩不过女人?”   秦婉收回鞭子,那个号称高手的猛然咳嗽,这下大堂内的人脸色全变,包括裴曦的师傅弘阳真人,才知道这个娇滴滴的美人手里能力可不小。   秦婉笑看着那几个京城来的人:“我的鞭子,是不是让有些人想起一些细节?庄子上的尸体,有几个是颈椎被鞭子缠绕而死的。”   后边原本来帮忙截杀的大内高手都悟出了点什么,那一夜大火,他们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报讯,后来才知道去的八个兄弟全部死了,五个死于剑伤,三个死在鞭子底下。   马明南抽出剑,裴曦翻越出来,跟秦婉站在一起,也拔出了自己的剑,一时间兵器出鞘,一圈子寒光闪闪,唯独裴曦的宝剑在其中特别闪亮,一看就是绝世神兵,那正是秦婉当日在校场秀出的宝剑,裴曦说:“原本想宝剑赠英雄,可惜你要置我于死地。”   “你死了,你的女人和你的剑,都是我的!”   裴曦冷笑:“想多了,王牤子我用了半日,今日有娘子帮忙,想来收割起来更快。”   秦婉妖媚地对他一笑:“夫君说要快?”   “对!”裴曦笑道。   秦婉一声:“好!”   她把两颗铁蛋往房顶一抛,铁蛋碰上房梁,顿时碎裂,里面粉尘四散开来,这哪里是铁蛋?着根本就毒气蛋,在里面的人只要吸了一口,立刻倒在地上。   弘阳真人刚刚想要大干一场,看着已经到地不起,横七竖八的人,他手里被秦婉塞了一把砍刀:“师傅,剩下的事情给你了。”   接过砍刀,弘阳真人看向秦婉,满脸懵逼,秦婉对他说:“愣着干嘛?把人头砍下来啊!”   弘阳真人还是没有办法理解这么魔幻的一刻,就这?   “师傅,咱们慢慢砍,这个药阿婉说没有一个时辰退不了,而且现在房间里足够浓,进来一个倒下一个。”   秦婉把那个马明南用镣铐铐住,塞了他一颗解毒丹,马明南悠悠转醒,鼻子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看向眼前的景象,想要动却动不了,秦婉大喇喇地坐在那里看着师徒两人干活,她踢了一脚马明南:“呦,醒了?”   “阿曦,砍头的事情留给咱师傅,太脏了,咱们带着老马出去?”   弘阳真人:“……”   “好嘞!”裴曦打开了大门。   外头弓箭手果然埋伏着,裴曦把马明南推出,看见马明南在裴曦手里,外头的弓箭手不敢动,马明南叫喊:“都放下!”   “大将军,有话好好说,将我放开?”马明南声音有些颤抖。   裴曦拍着他的脸:“我不是给过你机会,你投诚,我们夫妻只身而来,你好好说话了吗?”   正在这时,里头浑身血腥的弘阳真人双手提着六个人头扔到外头,转身又提人头出来,等着他把人头全扔出来了,这个情形让人看得肝胆俱裂,最后他拖着那个马明南的女人出来说:“贫道不杀女人,里头几个服侍的丫鬟,也没砍,婉丫头,你要杀,你来!”   秦婉笑了笑:“师傅,不杀就留着吧!”   弘阳真人坐在门槛上,砍累了,年纪大了要休息。   突然之间,一声大笑,有声音过来:“裴小侯爷,这么多年装纨绔,装废物,居然有两下子。”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一个身穿锦袍,下巴没有胡须,声音尖细的人,大步走了过来,后面的人还端出了椅子,他大喇喇往上一坐。   秦婉往裴曦身边一站:“这位公公,这个出场气魄,倒是比你那主子,还胜了几分。”   “郡主娘娘恃宠而骄,不知平日乃是陛下对您的情分,才容您那般放肆。”那太监冷笑一声,“今日待我替陛下处决了这叛贼,将娘娘带回京城,等陛下发落。”   秦婉摇头笑:“公公说这话好生奇怪,我所犯何罪?我家夫君乃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我是先皇的义女,一品郡主,我与将军的婚事乃是先皇所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我家夫君是叛贼,敢将我带回京城?再说带回京城也要有这个本事!”   秦婉对着裴曦说:“夫君,放开马明南,他手上的镣铐没有我的钥匙开不了,今日咱们一起教一教这个排场比本事大的死太监。”   那太监拍着椅子扶手往上飞跃,裴曦持剑迎上,两人打斗起来,这个死太监倒是有两下子,跟裴曦缠斗在一起,秦婉走过去,往死太监的椅子里大喇喇地坐下,惹得身后的那群大内高手,一脸震惊,她这是什么个意思?这个心也太大了吧?   裴曦和死太监几十招下来,死太监隐隐有落败之相,身后几人冲上去的要帮忙,秦婉飞身而起,长鞭抽出,站在椅背上,低头轻笑:“想要上去帮,先过了我这一关。”   一个大活人,站在狭窄的椅背上,手里的长鞭正勾着一个人的脖子,还能使得出劲儿,将人挥了出去,摔在地上,号称高手,此刻却连爬都爬不起来,秦婉挑眉:“我的话听懂了吗?”   秦婉这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让弘阳真人抽了一抽脸皮,他这个苦力当得不冤,徒儿媳妇这个气势,让他浑身都汗毛竖起。   边上已经分出胜负,裴曦以剑为刀将那太监拦腰砍成两段,血雨而下,那太监落在地上,上半身还在抽搐。   上辈子,没有人消耗大堂中的一波人,出门又遇见弓箭手,再加上一帮子死太监,裴曦哪怕是武功再高,也很难逃脱,这辈子大大不同,秦婉下三滥的招数解决了大堂里的人。出来用马明南阻止了弓箭手,裴曦对着这个死太监一对一,绝对的优势。   马明南的那帮子所谓义军,不过是一群流民,哪里见过这般阵势,裴曦那张小白脸笑得轻佻:“还有谁要来杀我?来夺我娘子?”   秦婉兰花指一翘,看向跟着死太监的那些人:“不如你们回去回禀陛下,就说这个阉人对我不敬,被我诛杀了?”   剩下那几人,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人抱拳:“是!”转身带人离去。   秦婉又说了一声:“等等!”   几人回头,秦婉轻笑:“见到季成运,问他一声,夜里睡得着吗?”说完秦婉放肆大笑。   弘阳真人脑子错乱,徒儿媳妇这个场面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啊?   最后的依仗都已经死的死,走的走,马明南怎不知,大势已去?   “大将军,求大将军饶命。”马明南跪下求饶。   “你假借投诚,在大堂里安排了人,等我进去打算击杀,要置我于死地,居然还敢叫我饶命?”裴曦低头笑看着马明南,“你说我能饶你?”   秦婉过来打开了镣铐,马明南对秦婉说:“多谢裴夫人!”   “我舍不得把一副镣铐浪费在死人身上。”   听见这话,马明南转身就跑,裴曦抄起边上,死太监的剑投掷出去,穿了那马明南的胸而过。   “立刻投诚,既往不咎,否则格杀勿论!”裴曦说完。   马明南的部下,看着自家的头儿几乎被斩杀殆尽,心中早就惧怕,第一个跪下:“我等誓死效忠大将军!”   有了一个就有两人,直到震天响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年代文改了个文案,觉得可以不《旺夫媳妇重回八零》   都说何倩是旺夫命,替堂姐嫁给双腿失去知觉的季明瑞,一年不到季明瑞站起来了   别人都出国的时候,她拉着季明瑞回国,赶上江东大开发,开启了资产几何级增长之路   她也成了人人羡慕的豪门太太   只有何倩自己默默心酸,为了季明瑞能站起来,她学针灸按摩,先在自己身上试   回国是因为季明瑞对那个女人爱而不得,想要离开伤心地   三十多年了,她以为往事随风了,谁料那女人的一通电话,季明瑞又为她鞍前马后,掏心掏肺   何倩彻底死心,跟他提出离婚,婚没离成,她却意外死了   睁眼重生,旺夫干什么?这辈子,她要旺自己   大学毕业,她被公派留学,又是1985年的夏天,还是那个城市……   *   何倩死后,季明瑞发现她给了他所有的温暖,而他就是个傻X!   被思念和愧疚折磨了六年,他重生在1985年的夏天,他欣喜若狂,这辈子他要好好对她   去找她,在门口听见何家人在劝她替嫁   季明瑞屏住呼吸,明知道她会答应,他还是想听她说:“我嫁!”   没想到听见的是:“他配吗?” 第59章   季成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场充分准备的诛杀, 最后竟然是这样收场,大内高手培养不易,因为有上次庄子上的大意, 被秦婉和裴曦逃脱。他这次派出了大内中号称功夫最好的一个,还是被裴曦给斩杀。   尤其是听得禀报,秦婉翩然站立于椅背之上, 挥鞭之下,大内高手竟无招架之力。让他不禁疑惑,秦婉与他自幼一起长大, 饱读诗书,未曾记得她会有武功, 哪怕是英国公家传, 想来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   让季成运怀疑起了一件事, 这个秦婉会不会是假的,他的秦婉会不会已经被人害了?毕竟秦婉一直是以皇家儿媳作为教导, 他越想越不对劲。   听闻秦婉与裴曦杀那么多人可不是妖孽所为?他招来高僧问有无这个可能?   大和尚的庙里受过秦婉委托,布施钱财, 救济流民,也亲眼见过秦婉,贵不可言, 眼前的皇帝却是气数将尽,不过总不能跟皇帝说实情吧?他念了一声佛说:“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忠孝郡主, 未曾看出有何不妥。”   听大师这么说,季成运也一时没有好办法,这个事情就被压下了,放在了一边。   临近年关, 他出宫偶然遇见一个道士,看上去似乎颇有些道行,据说会斩妖除魔,让人将他带进宫里,他私下问那道士,细细说了秦婉的情况。   那道士没想到能面见天子,不禁做起了大国师的美梦:“确实奇哉怪哉,若是大家闺秀,怎能有这等高深莫测的武功,更何况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要是妖孽作祟,倒也说得过去。”   这么一想季成运越发心头坚信,深爱他的婉儿怎么会性格突变,做出这么多荒诞不经的事来。   “道长可有办法让妖孽显形?”   “斩妖除魔乃是我辈中人职责所在,但是如今那妖孽已经逃出京城,在严州又有那么多人守卫,贫道实难接近。”   季成运在殿内踱步,思来想去,让太监传了翟雅昶过来:“爱卿,朕派你出京去严州一趟……”   翟雅昶也烦闷,他不行了这个事情,早就被人传遍京城每个角落,如今家中妻子跟他和离,妾室散尽,他吃了多少药,壮阳之物顿顿吃,上火了嘴角溃烂,鼻血出来,唯独下面没有任何反应。如今他跟前虽然有个庶子,就算是后继有人,可没有个嫡母挂名养在身边,终究是个麻烦事儿。   现在谁家敢把女儿嫁给他,哪怕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嫁给他女儿守活寡事小,被人说一句攀龙附凤,连脸都不要事大。要是让他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他如今堂堂三品的将军,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刚好裴曦的舅舅,岑芳菲的父亲进京述职,听闻女儿和女婿和离,这位岑老爷又是听他那继妻的,听说是自家妹夫和外甥外甥媳妇撺掇着女儿女婿和离,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女婿如今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外甥说是封了大将军还不是脑袋提在腰上的勾当,到时候满门抄斩都有可能,说不定还会株连九族。若是有个皇帝亲信的女婿,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季成运给翟雅昶出的就是这个主意,与裴曦的舅父一家一起去找岑芳菲,劝岑芳菲重回翟家,那道士刚好混在其中,若是秦婉是那妖孽就让她现原形。   翟雅昶也有意与岑芳菲复合,毕竟岑芳菲性子出身都不错,他与他的前岳父说自己愿意与岳父母一起去求娘子回心转意,裴曦的这个舅舅当真是大喜过望,连连答应。别人怕来严州,他倒自家妹子妹夫在严州怕什么?这么一来两人倒是一拍即合。   这几个人一起收拾收拾从京里出发动身来严州。   严州这里,原本大家都对大将军心服口服,如今又多了一个少夫人,也是天下少有的巾帼英雄。   哦!现在不叫少夫人了,都叫秦婉夫人,裴夫人已经升级成了老夫人。   男主外,裴曦在外收刮地皮,顺带治理属地,秦婉虽然在严州城里吃吃喝喝,在别人看来,秦婉就跟一只座山雕似的,谁敢轻举妄动,谁就被俯冲下来的利爪给勾走。   当然,大家都不知道,夫人还时常去出任务,这个事情大约只有小江他们几个知道。没有跟过夫人,不知道夫人的好,一对比,将军这个扣扣索索的穷逼根本不能跟夫人比。一样出去干一票买卖,夫人一路上好吃好喝豪气干云,到了地儿踩点踩完,各种暗器,不入流的药一分,来一句:“咱们干! ”快快乐乐地把事儿干完,而且夫人还不许跟将军说她去干了,所有的功劳全是他们分了。深藏功与名的夫人实在太好。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小狐狸换上冬天的皮毛厚实地很,盘在秦婉的脚边,秦婉把双脚伸在小狐狸的身上,比脚炉还暖和,尤其是皮毛滑软。秦婉刚刚把被季成运流放的一家子给救回来,送给老钱做苦力,回来立马洗澡换衣服,弄成绝世妖姬的样儿等自家夫君回来。   这不裴曦风尘仆仆进来,看见媳妇穿得妖里妖气,软滋滋地躺着,灯光下细皮嫩肉,一个多月不见,想念得很,过去……,被秦婉伸手推开:“还不快去洗澡?”   知道裴曦要回来,秦婉早就让人多烧了水,不给他洗掉三层皮,怎么能让他上床?秦婉伸脚一踢,小狐狸从她脚边下来,甩着小铃铛,抱住裴曦腿,裴曦弯腰将小狐狸抱起,被秦婉推进净房,只能把狐狸扔在外头。   秦婉撩起袖管,把裴曦洗得浑身泛红,这才一起出来,双手攀住裴曦,一室旖旎,无限缱绻……   秦婉贴在裴曦胸口,画着圈圈:“阿曦,我已经不吃避孕药了。”   裴曦捏着她的脸:“怎么?玩够了?不做土匪婆子了?”   秦婉撑在裴曦身上问他:“矣?你知道啊?”   裴曦将她搂住:“小江不告诉我,难道没有别人说,再说了,被你救回来的人,说的那些话,拼拼凑凑就知道是你了,要不是你,谁会这么不惜血本?你这么干,以后我还怎调动小江他们?”   秦婉贴蹭着他的胸口:“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知道你财大气粗。”裴曦亲着秦婉的额头,亲着亲着,不对头了,他说,“既然娘子已经准备要生孩儿了,为夫自然要卖力一些。”   再等两人睡下已经是下半夜,凌晨时分,裴曦听见啜泣声,睁开眼伸手拍秦婉,自从他们夫妻恩爱,她已经好久不这样了,也不知道梦里到底梦见了什么?   “阿曦,千万别来!别管我……”   听见这句话,裴曦心头一震,她梦中是怕自己遇见了什么事吗?   “阿婉!阿婉!”裴曦叫醒秦婉,不让她被噩梦魇住。   秦婉睁开眼,看见裴曦在眼前,方才梦里又是那一辈子的景象,那季成运拿住了她来引诱裴曦出来,她恨自己要死不能,只能做那诱饵。   回到现实中,自己刚刚与他酱酱酿酿,一切都顺利着呢!听裴曦问:“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秦婉点点头:“梦见季成运设局抓你,心里害怕。”   裴曦知她挂心自己,抵着她的额头:“傻瓜!你夫君这么好抓的?再说有你这样偷鸡摸狗的高手,就算落进他手里,你也是随时随地把我给捞出来了。”   秦婉搂住他:“就是啊!梦都是反的,以后你把那个混蛋给抓了,让我抽几鞭子,解解气。”   “好!”裴曦搂着她继续睡。   秦婉看着裴曦的睡颜,有些事情,她一人背着就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辗转这么世界才换得一次重生,才能换得今生的相守,那个过程太疼,太苦,好在苦尽甘来,现在暂时稳定了,等以后生了小娃娃之后,一切就圆满了,贴着裴曦心满意足地睡下。   早上醒来,吃过早饭,一起去隔壁的学堂看看,岑家表姐和裴蕴正在给一群七八岁的小娃娃启蒙,这也是秦婉跟老钱给建议的,女子性子温和,管这些小孩子刚刚好。   谁有钱谁是老大,再说老钱也是佩服秦婉几乎能够回答他遇到的每一个困惑,让他碰到的很多问题迎刃而解,所以秦婉的话他基本上都能听进去。   李明秀带来了四十多个举子,如今正在一起商讨,这群人,以后每一个都是接下去开的学堂骨干人员。一切都在正规上运行,包括培养军事人才这里,裴曦的师傅,弘阳真人带着一帮子人在给下面那些武官讲课。   看了一圈,两人从学堂出来,走到家门口,外头一个士兵匆匆忙忙赶来说:“大将军,城门口有人自称是大将军的舅父,说来看老将军和老夫人。”   “我去看看!”裴曦跟着士兵去城门口。   秦婉回去跟婆母说可能就舅父来了,老夫人听见这话,心头高兴,好些年没有见自家哥哥了,让人去把老将军请回来。   裴曦在城门口,看见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翟雅昶皱眉,却见自家舅父从马车里出来叫:“阿曦!” 第60章   看见翟雅昶, 自家这个官迷舅舅的心思,裴曦也就猜到了,裴曦行礼:“舅父!”   翟雅昶对着裴曦称一声:“表弟!”   “翟将军, 表姐已经与你和离,这声表弟,裴某当不起。”   裴曦的那位舅母从车上下来:“阿曦, 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好的一桩姻缘,说散就散,我们还没找你们算账呢!这事儿, 我和你舅舅没答应,就不算是和离。你姐夫多忙啊?陪着我们老俩口来严州接回你表姐。”   车子里又钻出一对姐妹, 走到舅母跟前:“娘!”   “先见过你表哥!”   一对姊妹花, 一个十六, 一个十五,看见裴曦气宇轩昂, 俊逸非凡,早就心头小鹿乱撞, 羞羞答答叫:“表哥!”   “表妹!”裴曦应了一声,无奈,“舅父, 舅母请!”   带着一行连带仆妇二十来人,往严州城走,虽然才搬过来几个月, 裴曦治下严明,又有秦婉这个慷慨的座山雕坐镇,严州城已经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景象,两边摊贩很是热闹, 卖秋梨的,卖板栗的,卖橘子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翟雅昶一路进来想要好好记住这里的防御工事,倒是没有见到多少,街道上不少卫兵在巡逻,路上还有好多儒生走来走去,看见裴曦一个个打招呼叫:“大将军,夫人呢?”   “在家呢!”   裴曦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宅院跟前,老将军夫妻后边秦婉已经站在门口,多年未见兄长的老夫人,翘首以盼。没想到看见前头的是那个该死的前侄女婿。   老夫人小时候被家里宠,嫁人之后被夫君宠,苦吃过,委屈却没受过,一想芳菲那丫头受得罪,不知道多心疼。连带着对自己哥哥都不待见了,更何况是那个没安好心的后嫂子,一下子脸拉长了。   裴曦过去附在秦婉耳朵上跟秦婉说了两句,秦婉呸了一声:“你舅舅怕不是脑残?”   “残,残得厉害!”   舅父一家子从车上下来,舅母走了过来亲亲热热对着那对姊妹花说:“还不快给你姑父姑母请安!”   姊妹花给老夫人行过礼之后,那舅母看见站在后面秦婉,笑着说:“这是外甥媳妇儿吧?天仙似的。”   秦婉过来给舅父和舅母行礼:“公公婆婆,不要在门口说话了,先进屋里去吧?”   老将军伸手说:“先进屋再说。”   老夫妻俩带着一家子加上翟雅昶进了正厅,秦婉让小江去安置他们带过来的人。   几个人坐定之后,岑老爷问:“这么不见芳菲?”   裴老爷说:“已经差人去请了,芳菲如今在学堂教蒙童认字。要等一堂课罢,才能过来,要些时间。”   “她怎地抛头露面?”   “表姐说她左右无事,那些娃娃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表姐也喜欢。”裴曦说道。   “这成何体统?”岑老爷拉长着脸对老夫人说,“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是我叫她去的,蕴儿也在那里呢!”   翟雅昶笑着说:“岳父大人,娘子不过是打发时间,莫要生气。”   “翟将军,谁是你夫人?芳菲已经与你和离,难道你已经忘记了?”老夫人讥讽地笑了一声。   舅母看向老夫人:“三妹妹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也这么糊涂,岑家的姑娘和离?怎么说的呢?以后家里的姑娘还要不要嫁了?”   老夫人拍桌子:“之前我就看芳菲满屋子的妖精,就知道都是你的恶毒心思,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把芳菲嫁给这么个风流公子哥儿。芳菲若是没有阿婉过去,早就被他们弄死在后院了。我告诉你们,芳菲是我儿媳妇从阎王那里拉回来的,想要再把她送入火坑,做梦!”   “姑母,我已经知错。这次是向娘子请罪,娘子乃是我的结发之妻,当初她和离,也是因为身体缘故,以后我后院之中自有她一人。”翟雅昶说道。   “翟将军,当日和离可不是你一人决定,乃是你那母亲一起下的决定,当日商量,第二日放妻书就送了过来,难道你忘了?”裴曦靠在椅子里说道。   裴蕴和岑家表姐从外头进来,天气寒冷,秦婉让人给岑家表姐送了白貂所制的裘皮披风,环儿过去帮她把披风解下,里面一件杏色织锦长衫,下头一条素色裙上绣了缠枝莲纹,手上一对羊脂白玉镯。通身素净简约,却无一不精致,比起当初在荣安伯府那等憔悴,如今岑家表姐被秦婉养出了鹅蛋脸,加上没有心事,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这姿容上去了岂止几重?   裴蕴则是少女装扮,身上浅绿色底子蜀锦小袄,下头同色缎面裙子,头上一对儿步摇,主珠有拇指那般大,脖子里璎珞项圈更是众宝齐聚。   岑家舅母方才只注意到秦婉容色惊人,这时被自家继女的打扮,才想起要看秦婉通身打扮,才发现华贵异常,看自家姑奶奶,虽然是一副上了年纪的妇人打扮,却也是件件精致,手上一个桌子碧绿通透,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这才想起了,如今裴曦实际上已经占了一大块地方,叫着大将军,实际上跟土皇帝没什么差别。   岑表姐对着岑老爷行了礼:“父亲!”   又过来对着岑家舅母行礼:“母亲!”   那对姐妹,以前可看不上裴蕴,裴蕴漂亮又如何?有个败家哥哥,今日却见裴蕴通身气派,早已经压过了她们,而平时她们看不起的大姐也变得贵雅起来,心头不由得不忿起来。   裴蕴过来施礼:“舅舅,舅母!”   岑夫人过来拉住裴蕴,原本准备的一个礼物却再也拿不出手,说:“蕴儿如今出落得跟花儿一样,妹妹可有中意的佳婿?”   “想在身边多养两年,丫头还小呢!”老夫人说,“阿蕴,带着你两位妹妹出去玩一会儿!”   秦婉站了出来:“婆婆,这里有婆婆照应,我陪着妹妹们玩去?”   “去吧!”   秦婉带着三个姑娘出了门,小白狐甩这铃铛跑过来,扑到秦婉的脚上,秦婉弯腰抱起小白狐,感觉有眼光盯着自己,侧过头一看一个长随打扮的人,只是眼光闪烁,她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   那道士假扮翟雅昶的家仆,此刻看秦婉手里的小白狐,又见秦婉貌美如花,若天仙下凡。心头想着皇帝的话,仔细看秦婉又看不出什么来?却又觉得她不太对劲,一下子倒也联系到了精怪上去。想着莫不是狐狸精?   秦婉摸着小狐狸的头,带着三个姑娘一起去了后院,进了自己的院子,进入屋内,两个姑娘见随手扔在桌上的一串珍珠手串,居然是难得的金色珠子,黄豆大小,颗颗滚圆,泛着柔和光泽,桌上的棋盘上的白子是羊脂白玉,黑子是墨玉。   说起珍珠这种东西,在还没有养殖的世界,价格贵得吓死人,但是在养殖技术发达的某些时代,就没那么珍贵了,这种金色的珍珠要就是个寻常的东西。   秦婉看着两人眼里透着羡慕,站起来对着裴蕴说:“阿蕴,你招呼两位妹妹,我进去一下。”   等她再出来,却是手上拿了个托盘,盘子里放着几个盒子。   “难得妹妹们过来,这几件玩意儿给妹妹们玩。”秦婉盒子打开,两个盒子里躺着两串粉色珍珠项链,还有两个金底白水晶群镶小蜜蜂胸针。   当年秦婉没开过眼界,也就什么都想带回来,还想着靠这些东西发财,等辗转几个世界,见惯了好东西,这些东西放在系统的角落里,只是懒得清理而已,今日一看两个小姑娘过来,又是那王氏这样眼皮子浅,又恶毒的女人养大的,她就拿了出来。   两人果然是眼睛都挪不开,收了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再等秦婉跟她们聊天,叽叽喳喳什么话都说了,从京城过来,一路上多少时间?   秦婉抓了几个关键词,道长,黑狗,有几个人不见了……   通过关键词,秦婉推演了一下,就说翟雅昶哪里会是单纯过来请表姐回去的,估计季成运听逃回去的人说了自己略有些逆天的本事,心里起了怀疑,以为自己被什么精怪附身了吧?   秦婉又想,自己确实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别人怀疑自己是精怪,倒也并非无端猜测,既然如此,不如就将计就计,让这个道士为自己证明?   秦婉对着两位姑娘说:“让他们去劝表姐去,明日我带你们上街,咱们西街这里有个糖水铺子,做的糖水特别好吃。明天早饭都少吃些,我带你们去尝尝。”   两个小姑娘雀跃,连连说好。   这个时候裴曦进来:“好什么啊?”   “我们女孩儿家家的秘密不告诉你!”   两位姑娘看见裴曦,又是脸涨了通红,对着他叫了一声:“表哥!”   “哥,前边儿结束了没有?”裴蕴问裴曦。   “没有呢!还在那里劝表姐,初嫁从亲,再嫁由身。舅舅和舅母就这么喜欢翟雅昶?”   秦婉皱眉:“阿蕴,带着两位妹妹去你屋里玩一会儿?”   裴蕴带着两个姑娘出去。   秦婉绕在裴曦身上:“你道那翟雅昶是来干什么的吗?”   “定然是不干好事。”   “季成运怀疑我是妖。所以找了个道士,要来捉妖。”   “什么?你是妖,季成运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裴曦不敢想象。   秦婉压在他身上:“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人?用不完的钱,超高的武力,还有你从来没有见过的兵器和药?”   裴曦搂住她:“想过,只想过你可能是仙女,哪有妖精会心怀天下?哪有妖精会怜悯世人?不过我后来又想,应该也不是仙人。作为人不会去同情一群猴子过得怎么样?所以,你还是个人。”   “我就是秦婉。秦贺昌的女儿,裴曦的妻子。你让人去查查看,他们想要怎么对付我,如果是驱邪的,让他们去驱。我是人,我不在乎。但是如果是要害我的,你让小江他们注意着点。明天当街被洒狗血,也没什么不好。”   “好!”   晚上,家里招待了来客,气氛却不怎么热烈,话题一直是围绕,岑家表姐是否跟翟雅昶回去。   夜里,岑家舅母跟两个女儿聊天,听说明日秦婉要带她们出去逛街,一下子进了心里,她记得翟雅昶路上悄悄嘱咐她,接近秦婉,探听一下秦婉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岑家舅母找了时间跟翟雅昶说了秦婉的行程,翟雅昶没想到这个消息会得来这般轻易,暗道自己想得也太过于复杂了。   连忙让自己的随从和道士一起去西街踩点,一看那位置都好极了。当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道士笑着说:“将军放心,若真是妖定然让她当街现出原形,要是那裴曦被妖物迷惑,不用说,到时候也威信尽失。” 第61章   严州城大约是大陈少有的安宁之地了。秦婉带着小姑和裴曦的两位小表妹出去, 繁华虽然及不上京城,可烟火气息浓厚,尤其是辰时以后, 小摊贩们都出来了,摊子上客人不少。   秦婉跟摊贩们早就熟识了,这个摊贩专做早餐:“夫人, 豆花儿吃不?要不要来个牛肉馍?”   “明天来吃,今天带着妹妹们去吃糖水呢!”秦婉跟他聊两句,“这两天生意好不好?”   “挺好的。”   “吃糖水啊?夫人, 那我这个山楂糕可配糖水了,要带一个过去不?”卖山楂糕的小哥问。   看着红色近乎透明的山楂糕, 秦婉让珠儿付钱, 再走过去就是糖炒栗子了, 想起当初刚刚新婚,裴曦一包板栗捂在胸口给她带回来, 她就心头甜蜜,继续要。   好看的络子也要, 漂亮的剪纸画还要,姑娘家逛街就是慢慢吞吞。   那道士借了人家二楼一间房,心里嘀咕, 人再不过来,他带过来的黑狗血都快成血豆腐了,简直是望眼欲穿。   总算秦婉带着几个姑娘, 手里提着东西,她在那里介绍:“两位妹妹,别看这个店面不大,可老板做的糖水特别好吃。”   到了门口, 秦婉拉着岑家的小姐在说话,突然头上听见一声大喝:“妖孽,还不快快献出原形!”   楼上一大盆红色的血液,倒下来,秦婉和岑家小姐被淋得一头一脸,楼上道士从窗口飞跃而下:“妖孽,受死吧!”   秦婉伸手撸了一把脸,满手鲜血,那味道堪比星际爆虫族那会儿的酸爽。   比不得秦婉见多识广,岑家表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满头挂红之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秦婉将岑家表妹推给梅花:“好好护住表小姐!”   眼前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拿着桃木剑向秦婉砍过来,桃木剑被秦婉的血手捏在手里,另外一只手从头上摸到一块凝结的血块:“你他妈倒的是什么玩意儿?”   那道士大笑:“妖孽,黑狗血淋身,你还不现出原形!”   秦婉趁机把血块甩进他的嘴里,那道士被一口腥臭的狗血给堵住了喉咙,恶心地弯腰在那里狂咳。   秦婉一脚踹过去,把他踢飞,重重的从对过店面的墙上摔下来,边上岑家小姐在梅花的怀里悠悠醒来,看见秦婉满头满面是血,惊吓地叫起来,秦婉看了她一眼:“你没比我好哪里去!”   道士从地上爬起来,看秦婉徒手将他给抓起来,扣住他的脖子在问:“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道士方才见她狗血淋头没有变化认为她不是什么妖孽,这会儿被她这么大的手劲儿给扣住了脖子,惊慌失措中觉得,女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从褡裢里掏出雄黄粉,往秦婉身上洒去,秦婉闻到一股味道,将他放开,伸腿踢他,那道士再次倒下,被秦婉一脚给踏住:“你的道法是木匠教的吧?黑狗血也就罢了,只是恶心些,居然还拿雄黄粉出来,你不知道雄黄外层是□□啊!”   那道人讷讷说:“你怎么还没现出原形?”   “原形你妈的原形,我看你才是个尖嘴猴腮的大马猴。”   秦婉转头看了一眼隔壁的染坊,那染坊的东家正在看热闹,她招手,那人走过来,她说:“阿牛大哥,这个王八道人不知道发什么疯,把他给我泡在你的染缸里,好好给我看着。等我换了衣衫之后再来处置。”   “梅花,你替我把人看好,我去找你们家大将军一起来审这个狗东西!”   秦婉浑身狼狈,穿行过街道,好多人都来问,她只能说:“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说我是什么妖精,要斩妖除魔。”   “放屁,哪有夫人这么好的妖精,就算夫人不是人!”那位大哥说这话,被人一拳头敲过去,他忙补充,“那也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没空跟你耍嘴皮子。”秦婉跑着回家。   大家一直看惯调皮的秦婉,温和的秦婉还有凶悍得不行的秦婉,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狼狈的秦婉,一个个跟着过来看,秦婉站在门口:“大哥大嫂大婶大叔,你们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老夫人一见儿媳妇这般模样,连忙迎了进去,派人去把裴曦从衙署叫回来,那岑家舅母看见自家闺女这个样子,说:“儿啊!这是怎么了?”   秦婉嫌弃在净房里洗狗血,把房间里都弄得全是味道,站在院子里,正是大冬天的时候,巳时初刻阳光算是蛮好了,珠儿和环儿撩起袖管帮秦婉洗头。   天知道这个头有多难洗,秦婉头发茂密,那黑狗血半凝不凝,黏在头发里,珠儿是又搓又揉,一边洗一边骂人:“等下带我过去,我要去剥了那王八蛋的皮。”   裴曦走进去,看见秦婉正在洗头,过去帮她洗,秦婉在那里絮絮叨叨骂人:“哪儿来的疯子,整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脑子坏掉的吗?说我是妖精,妖精个屁,有我这么正直的妖精……”   裴曦给秦婉搓揉头发,听见秦婉出事,裴家老两口,隔壁的弘阳真人和老钱还有李明秀他们一个个过来探问,听见秦婉骂骂咧咧。   弘阳真人摇头:“不是没有你这么正直的妖精,而是没有你这样火爆的妖精。再说了,老道儿修炼道法也已经多少年了,天下有名的道士我哪个没见过?再说了,你要是真妖精,我还不早把你给捉了?”   “师傅,等下你去看看,那个白痴是个什么来路!”   几盆水下去,秦婉才把头给洗干净了,进屋里又泡了两回澡,差点把皮给搓一层下来,把裴曦给心疼得,都快哭出来了。这才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穿了衣衫,看着自己皱巴巴的手指,恨得跟什么似的,裴曦给了她一个馒头,吃了一口,她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且说那道士被泡在染缸里,严州城里谁不喜欢秦婉和裴曦?两人夫妻恩爱,说话风趣,又亲民,时常跟大家拉拉家常,这个大哥,那个大姐的。自家夫人被人骂妖孽,大家心里火大,有人就说了:“给染缸添一把火啊!”   阿牛听见,觉得这个可行,染缸本来化开颜料要加热,缸底下添了两块柴,等那道士大叫:“要烫死,救命啊!”   大家又说:“拎出来,山墙底下的一个缸里还结这薄冰呢!放那里凉一凉?”   阿牛连连点头,免得烧成道士汤,等下没法跟将军夫人交差,跟几个人一起把人拖入那结冰的缸里,那道士桑拿到冰水里,几个折腾,人都快死了。   秦婉和裴曦刚刚进来,整个染坊大院里被围观群众给堵得水泄不通,缸里的道士哭爹喊娘。   弘阳真人云游天下,他来发问:“哪个道观的,还不报上名来?”   那道士抖抖索索说:“重霄观。”   “叫什么名字?”   “李复清。”   弘阳真人连连摇头:“重霄观里哪有你这一号人物?莫不是冒名顶替?”   “弘阳真人饶命,贫道乃是紫霄真人的弟子。”那道士已经认出自家师傅的至交好友。   “你敢骗我?紫霄真人的弟子我个个都见过,怎么没有见过你?”弘阳真人,伸手捏住他的肩胛骨,“还不快快招来?”   那道士原本已经昏昏沉沉要晕过去了,这会儿被弘阳真人这么一捏,肩胛骨疼地恨不能碎了,又清醒了过来:“我真的是紫霄真人的弟子,真人没有见过我是因为我被师傅逐出山门……”   “你来泼将军夫人黑狗血,又是怎么个故事?”弘阳真人说道。   “是……”   “说啊!不说别想活命。”   “是京城的贵人,认为夫人着实怪异。”   “怪异什么?”   “夫人乃是名门闺秀,为何会武功高强?而且夫人自幼和那位贵人青梅竹马,为何会移情别恋?”这个道士又不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被人一逼,就全说了出来。   边上还有跟着李明秀一起过来的举子,早就在京城听说那皇帝为了将军夫人着了魔,听到这个话,更是愤怒。   秦婉看上去气得浑身发抖:“他莫不是疯了吧?他自己勾搭我的堂妹,置我于尴尬境地。先皇打压于我,将我嫁给将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我不该跟将军一条心?还想着他不成?我的武功?我父亲千里单骑一人将先皇带回,是何等勇武?家学渊源所在,家中没有个男人,我不好好学武,难道等死啊?没想到恶毒至斯?来污蔑我是妖孽?他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吗?”   裴曦握住秦婉的手:“娘子,莫要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秦婉怒道,“他真的无所不用其极。我已经嫁给你了,我们夫妻恩爱,他爹都快死了,他在京城外头给我造了个道观,放火烧咱们的庄子,要不是你和我武艺都高,一家四十口人,就全死在他的手里。现在,我跟你跑了出来,他知道没有办法把我收入他后宫了,居然弄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诬陷我是什么妖孽?到时候,说你被妖孽所迷,你威信尽失……”   “娘子,慎言!”裴曦将她揽住。   秦婉看向裴曦:“我慎言不了,夫君!”   弘阳真人冷笑:“找个道士也不找个靠谱的,找个坑蒙拐骗的,这是个什么皇帝?要不要我给他找个百八十个去?”   裴曦伸手捏住这个道士的脖子:“告诉我,夫人今日来喝糖水,是谁告诉你的?”   道士连连摇头,裴曦手上的劲儿一点一点收紧,那道士本就是投机之人,此刻性命被威胁,立刻大叫:“是翟将军!贵人让翟将军假借劝翟夫人回去之名,让我跟着他过来。”   “将他带回去!”裴曦一声吩咐,自有人将这个道士从染缸里拖出来。   染坊的东家连忙端来了水说:“将军手上染了染料,皂角洗不干净,先在这里洗洗干净再回去。”   裴曦和弘阳真人把手给洗干净,接过阿牛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干。   岑夫人帮自家女儿清理了很久,岑老爷在那里问:“怎么就泼狗血了呢?”   “那道士口口声声说要斩妖除魔,莫不是咱们外甥媳妇,真的是妖精?你看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些?”   “你别胡说八道?这种事情要是被三妹妹和外甥知道了,不剥了你的皮,你没看那秦婉多受宠爱?再说了秦婉是谁?英国公的爱女,忠孝郡主,瞎说什么呢?”   两人还在那里说,只是沾到一点点的三小姐已经清理干净,进来请安,二小姐嘴里说:“表嫂是不是妖孽不知道,不过那功夫实在吓人,把一个大男人一脚踢到墙上。我看姑母居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也是胆大。”   梅花走进来:“我也能一脚将你踢到墙上,你要不要来试试?自己成天装成娇滴滴的样儿,不知道别人花了多少的苦功夫才练成这般本事,张嘴就瞎说。妖孽你娘的妖孽,你娘才妖孽,往自己继女房里房一堆妖精,你们家里专门养妖精。”梅花一开骂忘记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那个三小姐被她给瞪地泪眼婆娑。   珠儿过来再传:“梅花,让你请舅老爷和夫人,你在干什么?”   梅花这才反应过来:“我家老将军和老夫人请舅爷和舅夫人去正厅。快走吧!”说着还一脸看不上地翻了个白眼。   岑夫人看着梅花身为秦婉的丫鬟居然这般无礼,立刻对着岑老爷说:“一个房里的小丫鬟,也敢跟我这般说话了?我要去找咱们姑奶奶好好理论理论。”   翟雅昶那里是小江过去请,到底是江城,泰山崩于前不变色,淡笑着跟着小江到大厅里,大厅里裴家老少两对夫妻,外加钱老和弘阳真人都坐在那里,翟雅昶甩了甩袖子坐下:“不知道大将军,让翟某前来所谓何事?是肯放我娘子了吗?如此最好,家中还有老母,等翟某回去过年,若是今日动身,还能赶得上过年。”   “翟将军好生淡定!”裴曦冷哼说。   翟雅昶笑看着裴曦:“难道大将军认为翟某应该惊慌失措?”   秦婉伸手拍了拍裴曦的肩膀:“稍安勿躁啊!夫君!你年轻,血气方刚,没办法淡定,但是人家不同,这么久了无欲无求,能不淡定吗?”   弘阳真人说一句:“懂了,他的蛋不行,所以笃定!那他还要拉着芳菲那丫头回去做什么?”   秦婉目无表情:“充门面,然而并没有卵用!”   裴曦一巴掌拍过来:“好好说话,你好歹是名门淑女。”   “哦哦!我注意!”   岑家夫妻进来,裴曦这才让人带了浑身发抖的那个道士过来。   “翟将军,这个道士经过确认,作为长随,跟你进了我们家门,今日在……”裴曦问翟雅昶。   即便事情已经败露,翟雅昶依然神情淡淡:“裴大将军连这种江湖术士之言都信?”   “???”裴曦没想到这个翟雅昶,这么不要脸不要皮,这样了,还矢口否认,问他:“你带进来的人,你难道不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我不知!裴大将军,难道要将这个江湖术士坑蒙拐骗之言,全部算在我的头上?”   那道士一下子愣了,扑在地上抱着翟雅昶的腿说,“将军救命啊!将军,是陛下让我过来捉妖的啊!”   “胡说八道,裴大将军与夫人乃是先帝赐婚,捉什么妖?”翟雅昶脸皮还是很厚,“大将军要是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诬陷我对娘子的一片真心,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翟将军,当日在京城,陛下听闻贫道会捉妖,请我进宫商议捉妖之事,之后召见您进来。让您以请回夫人的名义,带着我混入裴府。混入裴府之后,我不可能在裴家杀黑狗,取新鲜的黑狗血,你说等你给我机会。今日一早,你亲口跟我说裴夫人要陪着两位岑姑娘去吃糖水,地点还是您给我的。您为什么要百般抵赖?”   老夫人站起来看向岑老爷说:“你是我的亲哥哥,我原本以为好歹有兄妹之情。以为你不过是个老顽固罢了,受不了芳菲和离,所以想要。没想到你是居心叵测,带着这个东西过来,助纣为虐,来陷害我儿媳?”   “妹妹,我对此一无所知啊!”岑老爷说道。   “是啊,姑奶奶!我们就是为了芳菲而来。”   秦婉哼哼一声:“这话说的,就颇有些意思了。今日我带着妹妹们去糖水铺子,是在我屋子里说的。知道这个事情的,就我和阿蕴,还有两位表妹。这个消息,那道士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是谁告诉翟将军的?难道,两位妹妹跟自己的前姐夫暗通款曲?舅父不是非常满意的翟将军吗?不知道是那位表妹跟翟将军有私啊?”   岑夫人一听这话,事关她女儿的名声,立刻叫了起来:“秦婉,你不要胡说八道,往两个孩子身上的泼脏水,这个消息是我告诉翟将军的。跟两个孩子没关系。”   “原来是舅母跟翟将军说的啊!所以舅母一开始就知道翟将军来这里为了害我是真,劝回表姐是假,对不对?”秦婉笑着看向她。   岑夫人此刻脸一阵红一阵白,秦婉问她:“你这么做,不知道舅父知道不?”   岑老爷可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一直就是想要脚踏两条船,可没想要真得罪自家妹妹一家,他刚才已经看到有精兵围住了宅子,难道?   岑老爷站起来问翟雅昶:“你这次跟我过来到底是为了接回芳菲,还是为了害我外甥媳妇儿?”   “接回娘子是真,陛下疑惑郡主娘娘乃是深闺女子,怎么就突然武功盖世,是否有妖孽附身,也是正常不是吗?”   “正常什么?”秦婉看向他,“只不过是他已经失心疯了,得不到想毁掉而已。这个神棍就交给你了,你回去跟季成运说一声,这等下三滥的招数不要再用了!而你,立刻给我滚出严州城!”   翟雅昶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岑家夫妻看着翟雅昶往外,岑老爷站起来说:“三妹,我实在不知,他安的是这个心思,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他过来。”   裴曦呵呵一声笑:“舅父,您引狼入室这个事情暂且咱们放一放。我要替表姐讨回一个公道。”   岑老爷看向裴曦,有些疑惑:“什么公道?”   秦婉侧头看向岑夫人:“舅母,我想问问,当年你是怎么给表姐挑了这么个东床快婿?谁人不知,荣安伯府的二公子是个风流种子?他那院子里,只要是女的,没有不沾染的?”   岑夫人笑着说:“我们一直外放的,哪里知道这些?”   裴老夫人拍桌子:“难道我没跟你说过?你一个劲儿地推说,那是因为人家年纪还轻,所以心性不定,未曾想害得芳菲这般。”   “老爷,这个女婿,你也是同意的呀,说是前途无量。”   岑老爷这会儿推托说:“我虽然同意,但是我让你细细打听了。”   “这些我哪里打听得到?”   秦婉笑着说:“舅母打听不到?那你嫁表姐的时候,给她的丫鬟里,怎么有三个瘦马?”   秦婉进去拿了调查的消息给岑老爷:“舅父看看,天下哪个母亲会往自己女儿房里塞瘦马?这还是个人吗?舅父看重的东床快婿,连过来劝表姐回去,都不是真心。舅父,您是有多蠢?”   岑老爷看了这些消息,一巴掌打到岑夫人脸上:“贱人,没想到你这样害芳菲!”   “您也别装什么慈父,我这么做还不是你默许的?说到底,你不是贪图那翟雅昶前程好,所以明明知道,却心甘情愿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岑夫人可不乐意了。   老夫人站了起来:“你们一家子的恩怨是非,我也不想搞明白了,芳菲我是不会放她回去的,权当养在我身边了。大哥,好走不送!以后你我兄妹之情,不必再述。”   却说裴曦将自家舅父一家子赶出了严州城,严州城里的儒生,一个个口诛笔伐,声讨当今皇帝无德,无德至此。   京城里翟雅昶还没回去,原本只是轻衣简从出去,此刻却传的沸沸扬扬,都说翟将军是出去请夫人回来,有人就问了:“难道那翟将军已经好了?”   等翟雅昶一个人回到京城,没能请回夫人来,又把那陈年旧事翻找出来,翟雅昶那隐疾又被人茶余饭后说了一遍,同僚又把同情的目光给了他。   他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咽,带着那个没用的道士去回禀季成运,黑狗血和雄黄都没有办法让秦婉现出原形,他猜错了? 第62章   有句话叫做圣心难测, 季成运认为自己的心思已经很好猜了。翟雅昶一直都能揣测地很准,这回怎么就把这个蠢货道士给带回来了呢?是来明晃晃地提醒他,他有多蠢吗?   翟雅昶也很冤, 他当时已经安排好,让这个道士要是完不成任务,就杀了了事, 可谁想到自己派出去的杀道士的人,早早就已经被人解决。压根没有机会杀道士呢?   京城下面又开始吹起了风,皇帝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上一代皇帝做事情还有些分寸,现在的皇帝索性怪力乱神了。   按理说皇帝的事情不能被妄议, 可谁让现在皇权衰败呢?等季成运反应过来, 抓了一大帮子人, 扔进牢里,他的荒唐事已经传遍了上上下下。   这里不太平, 东北那里鞑靼又蠢蠢欲动,东南是搞不定了, 加上还有瘟疫肆虐,大陈的粮仓江南,今年十室九空, 当真是风雨飘摇。皇帝这个宝座,坐上去,哪怕季成运只是对着秦婉的事情上发疯, 别的时候都在殚精竭虑地做事情,也无法阻止大陈这艘巨轮即将沉没的趋势,更何况还有秦婉和裴曦不遗余力地在凿孔呢!   唯一让季成运颇为欣慰的是秦姝有了身孕,后宫的另外两个妃子也有了身孕, 他捏了捏眉心,进入后宫。   秦姝见他进来,连忙行礼,将他迎接了进去,她已经听说了前朝的事,反正季成运碰上秦婉这个贱人脑子就不会清楚,她已经不巴望他清楚了。只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到时候有他没他已经没关系了。   季成运还没落座一会儿,太监即刻来请:“陛下,有急奏!”   季成运去御书房,内阁学士和太医院的人已经等在那里,听着太医奏报:“如今定安城外已经出现疫病之人,恐怕……”   “有何良方?”   哪有什么良方?整个大陈发生瘟疫有记载的七十八次,若是当年大陈鼎盛之时,也曾派出太医院的太医去各地坐镇,配合地方官员进行救治,而且汤药钱全部由国库来出。现在各地狼烟起,就是太医想去也去不了,钱大抵也是没有的。   这种事情就是要取舍,季成运站起来,伸手撑在桌上:“设置卡哨,凡是从南而来的,全部进入安乐坊。”   安乐坊是瘟疫隔离点,以前确实是治疗疫病的所在,但是现在进入安乐坊就是听天由命的意思,现在面对目前的瘟疫,保住京城确实是一种办法,可是进入安乐坊的人那种绝望?   一时间原本想来京城寻药的人,纷纷掉头就跑,跑哪里呢?很多人把目光集中到了严州。   一直想要好好过年的裴家人,发现年不能好好过了,这个年代交通不发达,哪怕江南有疫病,也没有影响严州,不过秦婉知道这种事情还是要早做准备,更何况新的学堂就有医这一科,也讲过这些知识。   所以发现有疑似病例的时候,药堂就派人来禀告秦婉,刚开始只是设置在城外的一个点里,没想到很快人满为患。   年二十九,裴曦把严州城西边的大营给清空,原本满是烟火气的严州严阵以待,中午时分,秦婉带着严州大部分的医生一起进驻城西大营。   来严州的寻求机会的人,听见道卡上的人说:“送入城西大营。”   那些人一个个惊慌失措,这个世界还有他们活命的机会吗?   “想要活命,就听我们的安排!”关卡的人说,“将军夫人亲自带着医生在城西大营,与所有疫病患者,一起共度难关!我们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人,请配合!”   “将军夫人,哪位?”   “裴将军大将军夫人,忠孝郡主秦氏。”   听到秦婉在那里,至少让大部分人的心落定下来,一辆辆马车进入城西大营,里面已经被划成了不同的片区,秦婉历经几个世界,即便是科学发展已经到达一定程度的世界,治疗疫病的方法越来越先进,但是毋庸置疑,隔离还是一个千古以来,有效的措施。   秦婉手里的良药固然多,但是没有多到像银子那样,这么多人,源源不断地涌入,自然无法完全满足。好在一直在外浪了很久,美名其曰:“你跟裴曦睡觉的时候,总不会希望我来围观吧?”的系统,终于被她给叫了出来。   按照这个时代的有的东西,让它去查询了十几张药方,开了了药,熬了给各个病区的病人喝药。效果倒是很好!三五天内七八成的人能够症状缓解。秦婉让人把方子和隔离的办法,递送给京城和周边的州县。救命的事情,半分也耽搁不得。   秦婉仗着自己身体特异,时时刻刻巡视各个病区,病区里有大人得病的,但是小孩子只是在隔离病房,作为母亲怎么放得下自己的孩子?   “知道,你放心吧!”秦婉安慰着这位少妇。   经过消毒之后,秦婉进入儿童区,找出了那个少妇的孩子,才两岁左右的小朋友,精神头还挺好,刚好里面的人来发鸡蛋羹,秦婉把孩子抱在腿上:“宝贝儿,姨姨喂你吃鸡蛋,我们张嘴!啊!”   刚刚从外头被分配到这里孩子和孩子的母亲们,看见有人叫:“夫人!”   “这是?”   “我们将军夫人。”   喂好孩子,秦婉拍着孩子睡觉,这才站起,边上陪孙子的老太太,因着日日见夫人来巡查,一来二往也熟悉了:“夫人这么喜欢孩子,什么时候自己生一个啊!”   秦婉笑着说:“等把你们都送走了,回去就要。”她站在老太太的边上,揉着她五岁大的孙女的头。   老太太说:“那祝夫人一举得男!”   “我家郎君说,想要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说小男孩太顽皮,第一个的话,怕我嫌烦了之后,不肯生第二个。所以我也想要妮妮这样的小姑娘。”秦婉低头看着小丫头。   “夫人,那生一对儿龙凤胎吧!”   “行了,这个哪里是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啊?”秦婉跟大家一起说了一会儿话。   “夫人,将军来了!”   秦婉快步走出去,站在门口和裴曦隔开三丈远,裴曦在那里吼:“有没有好好吃饭?”   “保证吃了,你看我没瘦。你也好好休息!”   “……”   两人对吼的场景,成了城西军营的一道风景,秦婉挥着手跟裴曦道别,裴曦从胸口掏出一大包栗子,放在篮子里:“给你买了栗子!”   等裴曦跑远之后,梅花过去把篮子拿进来:“夫人,栗子还热着呢!”   可惜现在不能扒开他的衣衫,看看他胸口有没有被烫伤。秦婉想扒自己男人衣服了,一下子脸红了起来,边上的那些大婶大妈在说:“年轻就是好啊!见一下自家郎君,脸就能红,像我们老头子脱光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一眼。”   秦婉:“……”   拿进去,洗了手,在自己的房间内吃栗子,珠儿过来蹭她的栗子,被秦婉瞪了一眼:“快点自己找个夫君,让夫君买!”   “夫人现在越来越小气了,连一点点栗子都不肯给了。”   外头有人在喊:“珠儿姑娘!”   “珠儿姑娘快出去吧!有人找!”秦婉一把夺过自己的栗子。   珠儿跺跺脚走出去,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大夫等在那里,珠儿没好气地说:“干嘛?”   “姑娘能帮我一起打个下手吗?有好多药,我需要个细心的人一起分一下。”   秦婉站在门口剥着栗子,调侃:“细心的姑娘,快去吧!”   那大夫,耳朵尖都红了,秦婉说:“珍惜还会脸红的小伙儿啊!”   “行了!吃你的栗子去!”珠儿一脚踢在那大夫腿上,“不能找其他人了?”   “其他姑娘,没姑娘好看!”   看着是个正经人,其实一点都不正经,珠儿生气,只是不能耽搁了正事儿。跟着过去帮忙。   隔了两日,裴曦又给秦婉,扛了十几支梅花过来,秦婉问他:“你把梅树都锯秃了吧?”   “没有,没有!分开锯的。”   于是乎,各个房间里都分到了一支,秦婉巡视的时候说:“梅花开了,春天就要来了,大家要撑过去啊!”   即便后山上,有很多尸体被埋入石灰坑里,即便有那样痛苦的死别,可这样的处理之下,到底活人无数。外头的人每天都在不停地接进来,大营里有条不紊地救治,大家已经熟悉了这个疫病,等到桃花盛开的时候,裴曦给秦婉送来了一大筐的榆钱儿,请大家吃过一口榆钱儿饭,秦婉从大营离开。   在外又住了些日子,这才回到了家里,转眼已经春末夏初。   这一场瘟疫成了大陈的另外一个催命符。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严州这里将军夫人亲自抓疫病,死的人不过是十之一二,而定安城外的安乐坊里,只要进去就人传人,进去了能够出来的,反而只有十之二三。   有人就说,这个是上天降罪,是当今不仁。而有儒生指出,严州总结出来对付疫病的良方没有得到实行,是造成现在这个情况的最大的问题,而核心就是并没有把人命放在第一位。   有个传闻传开,有高僧曾言,秦婉是母仪天下之命,原来母仪天下是需要德行来匹配的。   又有人挖出半年前,皇帝要污蔑秦婉是妖孽,这个大陈的皇族真的是烂透了。   民心所剩无几的时候,秦姝生出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季成运在最黯淡的时刻有了安慰。 第63章   祸福相依吧!因为瘟疫, 固然有百姓相信什么张天师,李天师,不过大部分人经过对比, 明白裴大将军这里死的人最少。   裴家军所到之处,当地民众直接打开城门欢迎,一时间势如破竹, 裴曦所占地盘越来越大。各地读书人纷纷投奔而来,老钱乐开了花儿。   地盘好打,治理却不容易, 都是乱成一锅粥的地方,尤其是这里, 知府是个混账, 一笔烂账。   裴曦更是亲力亲为, 通宵了两天之后,哪怕他这样年纪的, 也有些吃不消。秋冬季节,破衣烂衫的流民, 躺在冰冷的地上,靠在墙边。   粮食和防寒物资还没有运送过来,他心里着急, 这有多少人会度不过这个寒冬?   墙角一个妇人怀着身孕,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边上,轻声叫着娘, 裴曦看着可怜,刚要走过去,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过来,一把抱起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大哭:“阿娘……”   孕妇爬起来,抱住那个男人的腿:“不要,不要啊!他爹,不要卖了花儿……”   “不卖她,还能怎么着?总要换几个钱,把命给活下去啊?”那个男人说道。   裴曦走过去问:“要把孩子卖哪里去?”   那男人看见裴曦锦袍玉冠气势非凡,立刻趴在地上:“贵人,我们活不下去了,把她买给花楼,能多得几个钱,实在没有办法啊!要是不卖,我们都熬不过去啊!”   裴曦仰天,从怀里拿出一角碎银扔给他:“先度过这两日,让我想想办法。”   他扔了钱出来,边上的流民立刻围了过来,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该扔钱出去,可他妈的就是忍不住啊!   好不容易脱身,回到府衙,王八蛋的知府站在边上,他还是自己投诚的,不能把他给杀了。看着他满脸肥肉,听说娇妻美妾三十余人,也不怕肾虚,真想杀人!   听他说:“大将军,流民太多了,城里的百姓怨声载道,每日偷鸡摸狗的人太多,不胜其扰啊!”   怎么办?人家要活下去啊!   裴曦让这个王八蛋知府先滚蛋,他靠椅子里,挠着头,几根头发挠下来,边上亲随说道:“将军别挠了,挠秃了当心夫人嫌弃。”   裴曦停了手,出来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家里如何?正在此刻,外头走进来一个人:“头儿。”   “小江,你怎么来了?”   “夫人让我特地过来跑一趟,给爷送封信。”小江从怀里摸出一封厚厚的信出来。   裴曦连忙打开一抽,里面落出来的居然是一沓银票,银票散落地上,一张五千两,他连忙弯腰捡钱,小江看着银票不禁咋舌:“我滴乖乖,夫人送钱这么送的啊!”知道夫人有钱,没想到夫人这么有钱。   裴曦把银票压在桌上,看秦婉的信,第一行:“我怀孕了!”   草!裴曦一下子裂开了嘴,跳到椅子上,抬头问小江:“怎么样?怎么样?夫人她吃得下东西吗?睡觉好吗?”   小江挠头:“这我哪里知道,就是出任务,夫人不肯出了。”   裴曦恨不能拍一把自己的脸,对啊,小江怎么会知道?继续看下去,阿婉说她吃得下,睡得着,每天撸着小白,日子过得很惬意,让他不要担心。问他是不是缺钱了?拿十万两过去吧!这个账记得,五千两一次,等回去好好伺候就行了。   混账!不想活了,回去好好打她屁股!不成,不成,如今肚子里有崽子了,可不能乱来!   又看她说:“是不是流民太多,有钱没有东西,钱也花不出去?”   果然是这样呢!看她下面说:“笨蛋,寺庙,学堂,开河,架桥,什么不能干?白天干活,晚上让大家一起唱歌。鼓励大家花钱啊!不是没有东西,是大家以为没有东西,所以不敢花,找本地豪绅花钱买,鼓励他们一起干……”刺激消费,提振市场,她来放水,大家一起玩耍吗!主要是修桥筑路绝对有事干。   裴曦大笑:“就这么办!”   把幕僚叫来,一起商讨对策,等第二天天亮把策略往下发,通过干活换取饭吃,等告示贴出去,让人去敲锣打鼓,招募工人,又叫了豪绅来吃饭,这个饭可不那么好吃,不过不是强逼着他们直接送粮食,而是买和鼓励他们家里翻新宅子,多多消费,倒也不难。   裴曦还让人晚上唱大戏,把整个城里弄得热热闹闹。一下子整个城里就活了起来,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等上一个月,物资一到,就缓解了。   带着人在巡查城里,流民少了很多,那些老弱妇孺,按照裴曦的策略只要男子愿意去艰苦的河堤这一类的工地上干活,可以把家里的老弱放到城隍庙里去。   他进入城隍庙,里面声音嘈杂,孩子的啼哭声,妇人的呵斥声,只是家中媳妇儿怀着孩子,他怎么听都觉得喜庆,一路进去,一个小家伙撞了上来,小丫头很小,大概一两岁吧!   瘦弱的脸蛋有些皴裂,裴曦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小心了哦!不能乱跑!”   小丫头:“啊啊啊!”地叫了几声,听边上一位老丈说:“将军,小草不会说话。”   “哦!”裴曦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啊!”   一个女人走过来,怯生生地站在那里,裴曦问:“是你的闺女吗?”   那女人摇头,那个老丈帮忙回答:“小草的爹领着咱们村的人出来,路上遇上狼群,他带着人去杀狼,才闯过了那个山口,自己却被狼给伤了,伤口溃烂,没有活下来,所以我们一起带着小草,这是咱们同村的一个娘子。”   “孩子的娘,也没了?”   “没了!生这个孩子的时候没了。”   “所以你们一起养着她?”   “是!”   裴曦将孩子放下,对着前面的妇人和这位老丈作揖:“村里的人都是仗义之人,裴某敬佩。”   “小草的爹是为咱们死的,咱们应该的。”那个妇人说道。   裴曦蹲下,揉着孩子的头:“我家娘子刚刚怀上,若是老丈舍得,把小草给我,收做义女,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作伴?”   边上的妇人大喜,拉着孩子的手,跟她做手势,让她跪拜,裴曦一手捞起孩子说:“咱们家不兴磕头跪拜。”   裴曦将小丫头带回府衙,找知府要了两个婆子,把小丫头洗吧干净,洗干净了,小丫头还是个挺周正的孩子,裴曦想着秦婉一定喜欢,提笔写了信,等这厢事情落定,就带孩子回去。   小丫头大约没有离开过熟悉的人,听那婆子来报说,孩子晚上一直哭闹不安,裴曦让人带她回城隍庙去玩玩,白天去玩玩,晚上忙完裴曦陪着小丫头玩,小丫头看见小狗特别起劲,裴曦不管她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家里阿娘有一只小白,这么大……”   裴曦给孩子比划,孩子听得咯咯笑,婆子来抱孩子回去睡觉,孩子还不乐意,抱着裴曦的脖子,裴曦怜她父母双亡,父亲又仗义,抱在腿上,处理公文,直到孩子在怀里睡着,才送去房里,替她盖上了被子。   伺候的小厮说:“爷抱孩子可真会抱!”   裴曦想着自己要多练练,阿婉生了孩子,他抱起来才不生疏,也会哄不是?   他得了一天空,带着孩子去城隍庙看望村里婶子爷爷,几天养下来,也是身上的衣衫簇新所以小草好似换了个人儿似的,虽然不开口说话,却一直咯咯咯地笑。   裴曦跟那老丈说:“老丈,过几日,我要带着小草回家去了。先跟你们道个别,等以后安定了,你们要是回到老家,给我来个信儿,回去给小草的爹立个衣冠冢,等孩子大些,回来也有个祭拜的地方。”   老丈双目垂泪,跪下说:“大将军恩义,活人无数,回去定然为大将军建生祠,愿将军长命百岁!”   “这个可不要。这种事情劳民伤财,做不得!”裴曦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大家把日子过好了,我的心也就定了。”   两人正在闲聊,突然背后一股冷风,裴曦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身边的老丈,反身过去,身边的人太多,他护之不及,一个妇人手里的刀划开了裴曦的手臂,不过一寸来长的伤口。裴曦要伸手揪住她,却见她反手把手里的匕首插入她自己的胸口,不过须臾,那妇人就没有了气。   裴曦一看不对劲,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塞了一颗药进嘴里,吞下之后问:“有没有人被她的刀沾上的?”   还好其他人没有被她的刀沾上,裴曦只觉得头有点晕晕乎乎,暗怪自己太过于大意,想要强撑却是已经不能,心跳加快,半身麻木,媳妇儿给的药效果好,可也得等时间:“带我会府衙!”   裴曦进入府衙,浑身打颤,躺在床上,服侍他的小厮,心头着急,裴曦心里却不慌:“别急,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刚才那个女子用的药已经被查出来了,是封喉之毒啊!”   裴曦实在撑不开眼睛,闭上:“我先睡一会儿!”   他说是在睡实际上是昏迷了过去,汗出如浆,小厮简直都快疯了,拿了手巾给他不停地擦汗。   裴曦昏迷之间,拨开了迷雾看见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裴小侯爷,刚好在城外云翔寺那一代访友,看见一群抢匪围着一辆马车,倒在地上的是珠儿?   裴曦看着自己循着踪迹跟过去,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个猥琐的男子正在撕扯着秦婉的衣衫,裴曦搞不清状况,怎么回事?自己媳妇儿强悍到离谱,谁能动得了她?这怕不是个假的吧?   他看自己把那个男子给杀了,媳妇儿哭得梨花带雨,她衣不蔽体,这真是自己的媳妇儿,肩胛上一颗红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特别喜欢在上面流连。   他解下了自己外衫,递给她说:“穿上!”   看她抖抖索索穿上,自己说:“我送你上去?”   就那么个小土坡,自家娘子根本就是如履平地,却见她点了点头,自己将她抱住送了上去。裴曦还是怀疑这是个假的,真的娘子绝对不会放过伸手摸自己一把的机会。可她呢!抗拒还来不及。   两人上去,却见上头已经站着秦家西府里一堆人,都在问,秦婉出了什么事,自己说:“什么事,问你们自个儿!做出这等恶心勾当!”   看着秦婉哭哭啼啼,裴曦感觉自己有些不耐烦,又有些说不清:“别哭了,大不了小爷娶了你!”   只见她抬头起来,一脸嫌弃,却又无可奈何。她嫌弃他什么?不是馋他馋得跟什么似的吗?哪一封信不提两句想要把他给按着好好这样那样?   接下去是他们成婚的样儿,掀开盖头倒是貌美如花,可惜一脸不甘愿,哪有自家媳妇那种猴急样儿?   自己居然还不嫌弃,还在逗着她玩,看见她拉了拉他就说:“娘子,莫要着急,为夫这就来!”   成婚以后,她太板正无趣了,天天劝他上进,要读书,里面的裴曦居然没有不耐烦,还天天哄着她,逗着他。里面的裴曦明显不如自己这辈子这般顺利,为了钱财,为了那些百姓,殚精竭虑。   他从来不让那个傻乎乎,让他上进的姑娘担心,一直默默地自己背负着一切。直到秦婉被季成运掳走,他满心焦急,季成运布了天罗地网,他也一把剑闯了进去,浑身是伤,抱住她:“娘子,不怕!”   他是定远侯世子,他是太子,他掳走他的夫人,季成运自然不敢把事情闹大,可梦里裴曦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了了。他想着送秦婉出去,去江南,找个地方隐居。   这个时候,那个板正的小女人羞羞答答,脱了衣衫叫他一声:“夫君,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哪里都不去。”   梦里的他推开了她:“别傻。”   “难道你让我留着清白的身子给那个禽兽?”她问他,她抱住他,“夫君……”   梦里,他们没有现在的实力,梦里的他这时没有拒绝,他放纵了自己和她恩爱,只是梦里的秦婉,没有自己媳妇儿放得开,含羞带怯,不过那眼里的情意倒是和自己媳妇一个样儿。动情之后的声音,那一声声:“阿曦!”绝对不会让他认错,这还是自家娘子。   直到他被抓进天牢,她一身素净进来看他,他知道季成运那个疯子,将她的画像挂在寝殿,如果她愿意,她能活下来。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希望她作为季成运的宫妃活下去?不,他会疯!还是跟他一起死?不,他舍不得!   她倒了酒,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终于下了决定:“娘子,好好活着。”   一口喝下毒酒,腹中疼痛难忍,被她抱在怀里,再伸手给她擦泪:“娘子,别哭!”   自己灵魂出窍,却见她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低头:“夫君,等等我!” 第64章   他和媳妇儿都死了, 这不是笑话吗?媳妇儿这么强悍,怎么可能死?简直就是胡编乱造。裴曦不信,他的媳妇儿没脸没皮, 思路敏捷,奇招迭出,这个梦简直就是放屁。   “你就没想过, 秦婉的不合理之处?”一个声音响起。   他当然想过,没想过的就是个死人了!不过他无所谓,媳妇是什么都没关系。   “你是个什么东西?”裴曦反问。   “我是你娘子的老搭档。我是她的系统, 她是我的宿主。”   “什么玩意儿?”裴曦还是不明白。   “裴曦,秦婉不舍得你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我却不舍得她这么多年为了你做的那些事, 你即将登上那个位子, 人心易变, 秦婉虽然要强,要是你做什么, 她杀了你也容易,我到底舍不得她受伤。”系统长叹一声, “我即将离她而去,但愿你们之间恩爱绵长。”   “你把话说清楚!”裴曦着急问,他心头酸气大发, 醋意萌起。   “给你从头到尾看一遍吧!”系统开始给他展开画面。   从秦婉灵魂出窍,她听见一个声音让她绑定,裴曦问:“这就是你?”   “对。我是一个无形的人工智能,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他看见第一个世界,秦婉成为一个后宫女官,为了护住冷宫里的小皇子,她磕磕绊绊, 就是那个刚才梦里的秦婉,聪明却稚嫩。一路上斗智斗勇,直到小皇子登上皇位,明显整个过程她学到了很多东西。   换了一个世界,明显秦婉成熟了,这个世界修仙,从宗门小女仙开始……   秦婉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厉害,也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不要命,她开始挑任务只选积分最高的,在星际那个世界,她碾压虫族,一种虫族的浆液有很强的腐蚀性,将她的脸烧坏了半张,她连眼都没眨,从此这位星际元帅,脸上覆盖了一张银色的面具。   她喝着烈酒,跟人说着粗话,干着不要命的活儿。只有酒醉之后,被人拉住,模糊中叫一声:“阿曦!”   转瞬她将人推开,关入房间,拿下面具,看着镜中那瘢痕纠结的脸,靠在那里问:“老伙计,你说阿曦见到这样的我,会不会害怕?”   “不知道,你那么无所顾忌的性格,能不能改改,快回去了,到时候把他吓跑怎么办?”   她双手捂着脸,带着醉意:“不知道啊!我已经不是当初他喜欢的那个娇娇柔柔的姑娘了,成了一个女金刚了。要是他不喜欢我,我就助他登上皇位,远遁江湖?”   以为她决定了,她又说:“不行,他要是喜欢别人,我肯定受不了。”   “要不你改改?”系统问她。   “改不回去了。”   看着她扑到床上,如他常常所见梦里啜泣……   她从来心里只有他,没有过别人,不是噩梦,是那些前生的记忆,让她痛彻心扉……   “裴曦,我跟她马上解绑了,好好照顾她。她比你想象中的更强,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系统声音渐远。   裴曦睁开眼,伸手一抹竟然都是水,听见小厮惊呼:“爷,你终于醒了!”   “嗯?”裴曦皱眉,“我睡了好些天吗?”   “七天七夜了呢!要不是江将军来了,我们都束手无策了呢!”   裴曦浑身发软:“没跟家里说吧?”   “说了,飞鸽传书的。夫人在路上了。”小江走进来。   “你知不知道你家夫人肚子里有孩子了,她这个火爆脾气,估计会日夜兼程。到时候她有什么,看我不揍死你们。”裴曦说道。   “我立刻飞鸽传书,跟她说,让她慢点儿。”小江刚刚要出去。   听见人跑进来说:“夫人到了!”   秦婉快步跑进来,看见裴曦脸色惨白靠在床头,不过已经睁开了眼,心头一个宽松,自己一个踉跄,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幸亏梅花跟来,一把将她抱起,过来放在裴曦的床上。   裴曦手忙脚乱给她掐人中,喂她喝水,等她悠悠转醒,她的第一句话:“裴曦,你妈的,几天没洗澡了?”   “给老子准备水,老子要洗澡!”裴曦吩咐下去,立马认错,“媳妇儿,七天了呢!”   秦婉立马爬起来,离他三丈远,捏着鼻子:“这是七天吗?”   “夫人,爷他前几天浑身上下出汗,所以有些酸臭味儿,您把他当成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就好了。”小江建议。   “下不了口,给他洗吧干净再说。”秦婉指挥着,顺便还闻了闻自己身上,“我也要洗!”   “娘子,一起!”裴曦还笑嘻嘻地问。   秦婉一看边上这么多人,低头在笑,过去拧他耳朵:“作死啊!”   “一样你也要洗,我又没瞎想。”   秦婉捂住他的嘴:“闭嘴!”   大家一起出去,小厮说:“爷,咱们夫人来了,我先出去了!”   婆子过来把被褥床单全换了,裴曦和娘子洗干净之后,秦婉戳着他的脑门:“吓死我了!”   “等下我躺平,任你为所欲为,好不好?”裴曦问她。   秦婉伸手打了他一下:“身体虚成这样,别想多了!”   “那你躺好,让我摸摸小家伙。”裴曦伸出爪子摸上媳妇儿略微凸起的肚子。   他出来了三个多月,加上家里一个月,四个多月了,有点儿圆滚滚滚的,裴曦的脸贴在秦婉的肚子上:“她什么时候会动啊!”   “还要等等吧?”秦婉推开他。   裴曦抱着娘子,躺着睡觉,秦婉告诉他:“以后用钱省着点儿。”   “为什么?”   能为什么啊?昨天系统突然说它要跟她解除绑定了,之前积分兑换的银子,她已经拿出来的钱,就拿出来了,没有花出去的要作废了。秦婉怒了,这不是不讲信用吗?她拿出来才多少?   世间都有法则,不能让她大水漫灌,她和裴曦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未来他们要共同面对,创造。   啊这?好在系统给她留下了一个空间,当年她积攒的东西都还在,系统说:“走了!老伙计!”   虽然有些不忿,毕竟靠自己努力赚来的钱没了,可系统陪了她那么久,心里很不舒服:“你以后干什么去?”   “进行升级,然后再换一个人绑定。”   “渣男!”秦婉骂了它一句。   听它说:“我没有性别。”   除了遗憾,就是遗憾了。   裴曦此刻想到一件事,以后有人不会再五千两一次了,那是不是?   秦婉看他的小眼神,一下就知道他想什么呢?瞪着眼睛:“找打?”   裴曦将她搂住:“我听你的,一辈子都听你的。”   裴曦睡了七天睡足了,秦婉没好好睡觉,还怀着孩子,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裴曦从她眉心亲到鼻尖,从鼻尖亲到嘴唇,傻乎乎的丫头,愣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儿,不还是他的傻丫头?   裴曦从床上起来,走到外头,小草儿歪歪斜斜走过来,裴曦抱着她:“等娘亲醒了,带你去看娘亲。”   秦婉睡到傍晚时分,这才起了床,等她出门,裴曦把正在一溜儿小跑的小草儿抱过来:“这是娘亲!”   小草儿依旧咿咿呀呀,秦婉看过裴曦的信,让他把孩子放下,测试了一下孩子的听力,发现没什么问题,她对声音有反应,估计早就没了娘,所以没有人带,语言发展迟缓而已。   一家三口吃了晚饭,裴曦几天没有处理公务,虽然身体略有些发虚,却也得上,这七天倒是把之前的觉都给补上了,那些下属被他给折腾的。   刺客除了季成运那里也没有别的地方来了,狗急跳墙吗?什么垃圾手段都使出来了,也不用个正儿八经的招数。   两人带着小草儿一起去城隍庙,城隍庙里那些流民天天记挂将军的伤势,好些人跪在城隍老爷面前替裴曦祈福。   看见夫妻俩进来,过来围了上来。大将军长得好看,夫人更是跟天仙似的,有人说夫人跟菩萨似的,裴曦在秦婉耳边说:“你胖了!”   秦婉伸手掐他腰里的肉:“你胆儿肥了!”   秦婉跟一群妇人坐在一起,跟她们聊聊心声:“大家把心思啊!放在肚子里,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不过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夫妻俩一起回严州,严州今年过年的气氛浓烈,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裴家办了百来桌席面,裴家的大姑娘,裴曦的姐姐裴萱带着一家子过来,之前姐夫外放,现在裴曦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能让他们落入他人之手,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裴家一家子的到来,裴曦的两个小外甥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加上小草儿,家里充满童趣。   定安城外,叛军已经围困了京城一个多月,国库空虚,军饷发不出,守城的兵将,军心不稳,眼看大厦将倾。   “陛下,发诏书,让天下各路兵马勤王吧!”   所谓的各路兵马,无非就是两边,西北的何家军和现在也不知道叫哪个方向,地盘已经太大的裴家军,不过是饮鸩止渴,引狼入室之举。   玉玺盖上诏书,季成运就知道大势已去。   秦姝带着刚刚会歪歪斜斜走路的太子进去,季成运抱着儿子,看着粉嫩的孩子,挥手让秦姝出去,他抱住孩子呜咽大哭。   诏书发了出去,裴曦那里开心过大年,何家却给了个消息,说季成运皇位继承不是正统,当年皇帝有意要换太子,靖王殿下才是先帝属意的人选。现在他们手里有何佩蓉生的靖王殿下的遗腹子。   何家要扶持遗腹子上位,拖在那里不动。   终于叛军攻入定安城,皇宫之内,季成运用一杯毒酒了结了自己,秦姝想要带着孩子逃跑,被乱军首领,自封为王的刘全给抓住,孩子被杀,秦姝被刘全收入的后宫。   刘全改了国号,准备登基,何家勤王大军攻入京城,又把刘全给赶下了台,何家奉何佩蓉为太后,何佩蓉的儿子为帝。   秦姝身为先帝的皇后,不知廉耻,委身于刘贼,何佩蓉将她赐死,一下子京城那些在刘全攻入京城没有死的官员,被何家杀掉了一半,算是把季成运的亲信全部给杀了干净,包含秦贺永。   何家这才对着按兵不动的裴曦抛了媚眼,何佩蓉给裴曦封了国公的称号,邀请他上京去参加皇帝的登基仪式。   裴曦回了一句,他没空,秦婉就要生了,他没时间。   另外他灵魂拷问了一番,何家立的这个孩子,真是靖王的儿子吗?另外他想问一句,先帝真的想要立靖王殿下为太子?先帝的嫡出子嗣都没了,才要立的靖王殿下的儿子为子嗣。你何家居心不良!   裴曦把先帝的皇后给推了出来,季成运的弟弟,先帝的嫡子,给扯了出来。否认了何家拱上位的小皇帝的合法性。何将军大怒,立马盖了戳儿,要讨伐裴曦,裴曦很忙。   秦婉要临盆了,早就产婆准备着,一阵一阵的疼,裴曦待在她身边,给她擦掉头上的汗:“娘子,要是疼就掐我的手好了!”   秦婉抓起他的胳膊,在他的手上咬下去,裴曦叫得比秦婉惨,那个夸张,不知道是谁在生孩子,直到真快生了,裴曦被赶出去,婴儿啼哭声,婆子出来叫:“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是位小姐!”   裴曦抱过软乎乎的小东西,进房间,给秦婉看:“你看像我不?”   “像婆婆!”   老夫人过来接过孩子,看来看去:“儿随母,女儿随父亲,倒也确实像我!”   陪着媳妇儿生完孩子,裴曦带兵攻入京城,把何家给清理了,顺带清理了投靠何家的那些官员,三次一杀,所剩无几。   那位太后,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登上太后之位,然而这个太后之位和她那儿子的皇帝之位太过于烫屁股,如坐针毡,只能站起来,一让再让,让了再让,做主了三请三让,裴曦才勉为其难,答应坐上皇位,开启了新的朝代,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