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穿之收视女王》 作者:甄栗子   文案:   没有心的病娇萝莉×星辰大海   即将被贩卖成为奴隶的刹那,艾贝一抬头看见了大厦前巨幕的海选广告。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   欢迎收看快穿直播大赛。   【节目单】   海选:《故事接龙》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   综艺:《给未来的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   晋级赛:《飞跃皇宫》   pk赛:《杀死**官》   半决赛:《贪玩岛》   总决赛:《“决赛”》   内容标签:快穿   主角:艾贝 ┃ 配角:星辰大海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欢迎收看快穿直播大赛。 ============ 第1章 楔子   -   话不多说,欢迎大家收看穿越直播大赛。   “已锁定目标,已锁定目标。编号190919。”机械质的声音一字一顿,在长昼星出现。   与此同时,相距几十公里远的地方,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在人海中消失不见。   未来星际时代,人口大爆炸,即使有磁悬浮汽车等交通工具的发明,开辟了空中通道,陆地上的空间也仍然没有被放弃。隐形标注的道路纵横交错,时而悬空而起,又或者没入水中,如多条盘踞的长龙。   除了曝露在阳光下的蓬勃,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肮脏。   和“长龙”相对的地底,充满污臭的地下道里,潜藏着毒蛇一般曲折幽森的河流。这其中来往的人不是衣衫褴褛,就是遮遮掩掩,行迹鬼祟。   “最新的一批‘羔羊’已经运到啦。”   穿着破烂的老年男人步履蹒跚找了个地方,歇靠在生锈的楼梯旁,灌了两口酒,醉醺醺地接通电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易了,老克拉克哪次办事出过纰漏,价格该涨涨了吧……”   “那里出来的人,可不相信其他人,嘿嘿,如果不是我同样出自那里,也不敢做这种事,在那里生活,要么已经死了,能活着出来的都是凶兽,可怕极了,老克拉克不容易啊。”   “放心,没有身份ID,他们哪都去不了。”   他嘟囔着想要开火点烟,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他因年老而松弛的肌肉猛地绷紧。   昏暗的通道里,打火机冒出的一点火光,照到了他的颈间,一根极细的银线逼近喉管,划过亮光。   “羔羊?”暗中响起女孩幽幽而天真的声音,“你费尽心思将我们从那里偷渡到这个星球,原来是为了贩卖。”   老克拉克咽了下口水,喉头滚动。   此刻他已经从声音中听出了来人,编号190919,这批货中他最警惕的人,同样也是他的压箱宝,只凭她一个就能够卖出高价。如果不是那里辐射污染严重,她需要治疗,他也不能将她从那里骗出来。   “那么,你手里有身份ID的消息也不是真的?”   “当然不,老克拉克拿信誉保证我手里有身份ID。”他想露出讨好的笑,却因为不敢动作太大,笑的十分僵硬,“不过只有ID,资料不全,容易露出破绽。我也是为你们着想,一旦被政府抓住破绽,后果比偷渡更严重,哪怕有身份ID,你们也找不到工作,赚不到钱。如果卖、不,如果帮我的雇主做事,只要表现的好,你的治疗费都能……”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身份ID,如果表现不好被清理,也不会有人注意。   无论老克拉克接线的是政要还是黑道,他们都要永远成为黑暗中的棋子,这比在那里的待遇还要糟糕,至少在那里,他们也只是被当做货物编号,可仍然拥有自由呢。   编号190919道:“ID。”   明明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老克拉克颈间一道血痕溢出。他一颤之余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竟无法判断她声音所在的方向。老克拉克颤巍巍地将记录身份ID的个人终端取出,试探性地将它往上举。他感觉到一阵轻风从手心掠过。   陡然间,老克拉克目露凶光,鼓动全身力量,攥住对方伸过来的手!   可是入手冰冷坚硬的质感,与想象中的感觉完全不同。   一丝寒气登时从尾椎骨冒了上来。那金属质的东西伸出八只细腿,如蜘蛛的脚,刺入他的手心。   “等……”   “砰!”   没有任何投降的机会,简陋的□□仿佛向他索取赔偿,令这个背叛者在刹那之间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身躯轰然倒地,他双眼睁大,喉口发出吓人的“嗬”声,猝然死亡。   死时,嘴角却诡异地勾着。   她完全可以用更安静的方法杀死他,却选择了这种方式,不过是因为那里的人最怕无声无息死在一个角落里。他们本来就不存在,如果连死都没有声音,那谁知道他们曾经活过呢。   “原来你还没有忘。”静谧的空气中,编号190919轻声道,“但背叛者依旧不可饶恕哦。”   为了生存他们可以自相残杀,但离开那里之后,绝不允许互相出卖,投靠这些将他们丢弃在那里的始作俑者。   锈迹斑斑的铁梯间,忽然有一小块屏幕亮起,乌云般的灰发灰眸,女孩漂亮却平静的脸庞上溅了血迹,血腥幽诡。她却浑然不觉,专注手腕间的新玩具。那赫然是老克拉克死前交出的个人终端,不知道何时被她拿到了手。   但下一秒,黑暗的空间里猛然出现了一道强光,打在她的脸上。光晕渐缩,显出搜索机器人的身影。   「已锁定目标,已锁定目标……」   这是一直追捕她的偷渡者追寻机器人,编号190919迎着它的目光眨动了一下眼睛。   距离她一丈远的位置,它的机械手臂臂骨弹开,从内部架起了一只小型麻醉枪,无机质的眼神冷漠地锁定住她。   「已锁定目标,麻醉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她按下了激活按钮,个人终端正式激活。   机器人视角中,原本显示红色警示、不断闪烁人物图像,片刻之间变成了安全的绿色,证明眼前的生命体拥有合法公民身份。机器人的眼神刹那变得迷茫。   人物信息第一栏显示了拥有者的姓名——   艾贝。   *   冰冷机械的高楼在纵横交错的飞桥间林立,桥檐下的电子眼泛着红光,在一定范围内快速探动,时刻捕捉人类发出的信息。   艾贝在它锁定扫描之前,离开了那块区域。   眼下的她比在地下通道时多了一丝狼狈,面无血色,嘴唇微微干燥,手背上因爆炸带来的小伤口慢慢流着血,她却恍若未觉,那双灰眼睛仍然平澜无波。与之同色的灰发尾端有些打卷,她捋了捋。   看似有行动的方向,却又漫无目的。   老克拉克虽然是背叛者,但他有句话没说错,编号190919——现在是艾贝了,她在这个星球难以生存。   个人终端是最基础的身份认证,只能瞒过低端的搜索机器人,可一旦她想要赚取金钱,就必须面临详细查验。她没有接受过完整的教育,没有认识的人,甚至没有住址,对任何一个本地居民来说都非常可疑。   而这里的一切又和垃圾星那么不一样。   垃圾星资源稀缺,科技落后,犯罪率高,整个星球污染严重,是被星际遗弃的存在。他们没有录入政府系统的身份姓名,仅有为了方便管理而诞生的ID,编在丢入垃圾星的所有物品序列之中。星际人民曾命名它为“尘埃星”,他们这些居住在那里的人,更愿意喊它垃圾星。   长昼星则科技发达,政府武装力量强大,秩序俨然,它所拥有的一切都超出艾贝的想象。   所以她不能将自己从垃圾星学来的生存手段,用在这里。同时,在政府动用高级搜索设备找到她之前,她必须完善自己的信息,将自己藏进人群中。   可一簇火焰,怎么藏进海洋里呢?   艾贝在天桥的一片阴影下站定,微微仰头看着刚刚来不及打量的信息。远处的摩天大厦在林立的高楼中显出半副身躯,如擎天巨人,高大峻冷。它上面挂着巨幅广告牌分外醒目,吸引每一个能看到它的人的目光。   “欢迎来到穿越直播大赛。”   盯着巨幕上流光溢彩的字,艾贝流浪猫似的,舔了舔手背上的伤口。倒映在她眼中的霓虹文字,仿佛令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色彩。 第2章 海选赛:故事接龙1   艾贝从巨幅广告上所显示的地址那里,领到了初级的免费接驳器。火爆的接待大厅,她顶着众人奇怪的视线,找了一个免费休息区坐下,戴上头盔连接进入虚拟世界。   如她所想,大赛面向全星际,验证环节并不严格,只需身份ID即可登入。   登录后,初始是一个无限延伸空间,耳边有系统音引导操作。   “欢迎登录星网(地域-螺旋星系-长昼星)”   “您可以选择①自由游览虚拟世界②选择想要前往的地方”   下方还有修改虚拟形象等服务项目。   星网中的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构建相同,线下的经营类建筑可以在星网申请虚拟地址,申请通过后会获得专属的门牌序列,实现了星际人民足不出户,就能走遍星际的愿望。   艾贝让系统直接跳转到了大赛现场。   “欢迎来到穿越直播大赛长昼星分会场。”   “穿越直播大赛,由TITR——Time Travel公司举办,拥有政府正式批文。因将脑神经连接精神世界,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在签署契约的情况下,如出现异常情况,请参赛者自行承担。”   “比赛时,选手需要进入虚拟世界,即由小说、影视、游戏所生成的世界,由你们所表演的角色,进行剧情改编。正式比赛时,由选手们直播时所获取的观看人次、弹幕数据、打赏金额为比赛评判依据,排名前三的选手即可晋级。”   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广场上,机械式的系统音平稳而低,却能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给海选赛的选手们讲解比赛规则。   光芒一闪,艾贝和数十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广场的不同角落。   灰发灰眸像天然的保护色,让她在人群中如一粒灰扑扑的尘埃,入水无痕。   星际人民享有200岁的平均寿命,她视线所及,在场的选手至少在外表上看来都很年轻,只是人员素质参差不齐。   “正式比赛?现在算正式比赛吗,到底怎么比啊?”   “不算吧,一个分会场人就这么多,我猜要过滤掉至少%的人再开始。”   “不会是答题做卷子吧,我最怕考试了。”   有试图从规则中提炼信息的,也有诱哄他人放弃比赛的。   “我做过穿越主播,播了一周就不行了,比做空间跳跃还难受,头晕想吐。身体素质不达标的人最好别轻易尝试,听说死过人,只不过被政府压下去了。”   “天呐好可怕,那你怎么还来参加比赛?”听的人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傻子。   那人摸摸鼻子,“再尝试一下呗,TITR的打赏金分红制度比直播平台要好多了。”   “要不是想赚钱,谁来受这个罪。”   “穿越多有趣,虽然只是拟真世界,体验观光一回也不错啊。”   “你呢?为什么来参加比赛?”   艾贝忽然听见旁边的人问,声音对准她的方向。   她偏了偏头。   眼前是一个长相帅气的男孩子,看的出家境很好,不像艾贝穿戴着系统初始套装白短袖格子裙,他穿着有“I'm a jerk”英文字的红白冲锋衣,笑的有点坏。   尽管艾贝的存在感低,但两人几乎同时出现在广场上,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身边的人。   艾贝不想回答,却听到对方先道:“我是战争系的学生,想参加战斗冒险类别的直播比赛。你呢?”   “……”   “交换信息资源,对比赛可能会有帮助哦。”   “……”   “其实,我有一些内部信息——”   不等他故作神秘的靠近,艾贝就往旁边让了一步。   男生顿时觉得挂不住脸面,待要发火,就见艾贝打了个呵欠,小猫午觉醒来似地揉揉脸。   这个动作显然对男性有杀伤力,他忍住了脾气。   这时,系统音发出提示:“海选赛即将开始,选手们从海选赛中晋级,才能获得专属直播间,和参加正式比赛的资格。”   “系统会根据选手们到场的先后顺序,五人一组,进行海选试炼。”   随着声音一落,虚拟屏幕即刻弹出,浮现出一行字:   [ 是否确认参加海选赛?是/否 ]   艾贝轻歪了下头,选了否。   界面就变成了[ 是否再次收听赛程规则?是/否 ][ 是否了解大赛奖金?是/否 ]等基础问题。   她这才回到了上个界面,点下了确认参加海选赛。   场景一变,她仿佛整个人被拉进了另一个空间。   *   空无一物的纯白立体空间,已经站了四个人,在她出现后,目光齐刷刷地向她转来。   刚刚那位冲锋衣男孩居然也在。   看来所谓的“到场顺序”,说的是到广场上的顺序,她特地晚一秒确认也没有用。   她有一点心烦,在没找到这个比赛里适合自己的方式之前,她不想和人打交道。   他却恍若忘了刚刚的遭遇,抬手笑眯眯地冲艾贝打了个招呼,艾贝灰濛濛的眼睛望向他,不笑不回应。可两人仿佛认识的姿态,还是让其他人生出了几分警觉。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两女一男。另一个男生有些混不吝,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容貌艳丽的女生的胸口,在被人发现后,抱臂挑了下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混蛋模样。   艳丽女生眉头直皱,侧转过身,往旁边戴黑框眼镜的女生身后躲了躲。   戴黑框眼镜的女生脸上很是平静,看向艾贝的目光,就像机器人的扫描仪,对她做了一个全面的评估。   “人来齐了,我们抽牌吧。”冲锋衣男孩向她招了招手。   海选赛的内容是故事接龙。选手们按照到场顺序编号,1号开头,可以任命2号为故事中的一个角色,并为他设置任务,以此类推。每人初始各10分,每轮任务满分5分,如1号所设置的任务,2号没有完成,那么2号将从自己的分数中扣去5分,加给1号。任务完成,则反之。   结束后拿到25分的选手,可以获得晋级资格。   在任务需要的情况下,选手必须在虚拟世界扮演对应的角色,若任务不需要,选手可以选择回到这个纯白试炼空间休息。如果选手不肯配合,那么即使该任务和TA无关,也必须扣除此轮分数。   任务难度会由系统评定,难度太低或者太高都无法通过。   简而言之,就是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却让对方无法做到。   既然是穿越大赛,与常规的故事接龙当然不同,所有他们为下家设置的“剧本”,都会变成真实的场景,需要对方亲身上阵达成要求。   这是一次试炼,也是正式比赛前的适应赛。既考验选手们编写故事的能力,也考验他们在故事情景中,随机应变的能力。   五人围坐在一起,中间自有台球桌大小的三维立体场景悬浮在空中,仿佛女巫占卜的水晶球,能让人看清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事情。   长着混蛋脸的男生不虞地问:“那我在里面的表现,你们都看得见?”   冲锋衣男孩“哧”地笑了出来,“不然呢?”   “你来参加的是穿越主播比赛,不是学校期末考。”美艳女生嘲讽道,“现在只有四个人看,如果通过海选,会有千千万万的观众在台下评论你的一举一动,这就害怕了?”   冲锋衣男孩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浮现的“1号”,对着显示2号的混蛋样男生一笑。   “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对方看得出自己是被针对了,耸了耸肩,不再开口。   1号是五张牌中最为特殊的一张,故事由他开头,意味着冲锋衣男孩可以选择自己最舒适的背景。2号的人物要由1号任命,等于他的命运被1号抓在手里。   艾贝最后一个入场,自然是5号。   刚刚他们三个人的互动都被她尽收眼底。1号冲锋衣男孩和3号美艳女生虽然联手“对敌”,但两人显然并不相识,只是看不惯2号男生“色眯眯”的举动。   她的眸光在面无表情的4号女生,和3号美艳女生之间悠荡了一回,可爱地眨了下眼睛。   眼下,其他人都等着1号冲锋衣男孩开头。   1号在适应了规则后上手很快,他将背景定在了校园。地球纪年的校园,没有机甲,没有宇宙飞船,背景干净简单。2号确定任务开始的一瞬间,椅子上的人消失,出现在了中央的全息影像中。   2号代入的角色长着一副小流氓样的脸,流里流气,坏的掉渣,就像1号眼中的他的样子。   “你给他定了什么任务?”3号美艳女生问1号。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虚拟影像中2号愤怒的面孔,不禁好奇。   1号有些无趣,“也没什么,就是叫他追求校花,一周内让校花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爱情类别的题目,他实在不擅长,要不是TITR公司技术限制,海选赛的内容做数据简化处理,自动把星际校园变成地球纪年的校园,他也不会干脆出这种类型的题。   不过他讨好女孩子还是很有一手,知道这样做能替3号出气,姑且算拉拢了一个同盟。   3号心知肚明,立刻笑靥如花。她看着2号被人指着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冷漠拒绝的场面,稍微平复了刚刚被人“视奸”的恼意。   出乎他们意料,2号并非一无是处,初次尝试失败后,他暗中操作,用星际时代先进的科技理念换取资金,不到两天的时间将自己伪装成了富家公子,开豪车表白,竟追到了校花。   再次出现在专属座椅上的2号有了细微的变化,一改之前被两人挤兑到不想说话的样子,虚拟世界里的人生经历让他的得意不加收敛,看3号的目光不再垂涎,而是充满挑衅且不怀好意。   3号果然没能开心太久,只见对方噼里啪啦一阵操作,就给她定好了角色和任务。   ——化身故事里的校花,要在一周内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她瞪着的眼睛显露出惊愕的神情,消失在座位上。   在第一回 合的摸索中,这场战争俨然成了复仇之战。   2号的题出的刁钻,他将一个指令演化成无数指令,就像有人对“阿拉丁神灯”许了一个愿,让灯神满足他未来所有条件。哪怕时限只有一周,3号也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面对一张平日最嫌恶的脸,她要表现出最大的热情,在众人面前热烈地向2号表白、示好,每天带自制便当,在对方的挑剔和讥笑中,跑出十公里远的地方买他喜欢的煎饺,却在一句“已经吃饱了”的话后,眼睁睁看着煎饺被丢进垃圾篓里。   她气急反击,痛骂了2号一番。   2号面无表情下了指令,让她之后再也不能说他不爱听的话。   在去之前,她以为自己遭受到的最大的险境,会是2号对她有那方面的命令。可是他没有。她也以为小小的刁难难不倒自己,然而现实比想象的更残酷。   3号回到空间里,背过身哭了一场。   “不过是一点小事。”2号凉凉地讥讽道。   除了艾贝,其他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他发出一声不屑地“嘁”声,像虚拟世界里的小流氓似的,撇过了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早就暗自联合想先把他淘汰出局。规则中有一条“必须配合其他人任务,否则扣分”的条款,迫使他参加每一场和自己无关的任务,做好了不加分,却无端多了许多扣分的机会。   果然,3号给4号的任务,就是想尽办法叫他身败名裂。   4号成功了。她在星际时代也是学霸级的人物,她釜底抽薪,用更加先进的科技技术为诱饵,一举将2号打成了剽窃他人研究成果的犯罪分子,2号被送进了监狱。   4号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却引来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   而比起她在虚拟世界里的游刃有余,轮到她给艾贝出题的当下,似乎因为没有头绪而迷茫。一看即知她不擅长玩这个类别的游戏。   终于要轮到她了。艾贝将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虚拟操作屏上。   那边4号扶了一下眼镜,做好了决定。   与此同时,她眼前的私人虚拟屏浮现出了她的角色和任务:   您的角色为暗恋2号的同校男生,任务要求您在一周的时间内,对2号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赫然和那个把3号恶心到半途而废的任务一样。   艾贝的视线从“男生”两个字上一划而过。在选择“比赛开始”的弹窗之前,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做了停留。   如果他们五人组成了一条吞食自己的贪食蛇,那么,谁才是蛇的七寸呢? 第3章 海选赛:故事接龙2   TIME TRAVEL公司后台,满墙大大小小的屏幕画面,工作人员各自戴着无线内置耳机,专注自己区域的工作。   有统计人员和负责人汇报数据。   “长昼星共60000人参赛,预计第一轮20000多人通过。”   “有发现值得培养的人才吗?”   “有。暂有有119人有主播潜质,其中23人曾从事非穿越类主播工作,3人曾从事穿越主播工作。”   由此可见大部分人都只是图比赛有趣,想来尝试而已。   负责人皱了下眉,“一个小星球,有这样的数据勉强过的去。可以拿来做预告的素材呢?”   “暂……无。”统计人员看上去也想擦汗,他偷看了眼负责人的脸色,“剪辑师那边的反馈是,缺少剧情冲突,他们无从下手。”   “……”   这下负责人也觉得棘手了。海选赛的方案提议人和他关系不错,从节省公司成本方面做的计划,让选手们自己做“主脑”提供剧情思路,系统只需演化出基础场景即可。   用最简单的方式筛选出有一定剧情编辑、改编能力的选手。   但这样单纯任务形式的故事接龙,最大的弊端就是没有起承转合,自然也会缺少剪辑师需要的剧情冲突。   他扫一遍各个小屏,就足以感受到这些剧情的“柔若无力”。   这些选手都拿它当报复工具,提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要求为难下家,打击上家,根本没有思考过故事接龙的精彩程度。   负责人咬了下牙,不得不道:“再给三天的时间,如果没有合适的素材,拿剧情看点当做彩蛋发布,告诉他们能做到就有特殊奖励。”   比赛试炼场地有初级时间缩放功能。负责人所给的三天时间,在试炼场内足有三个月,不算长,但也足够众人都有展示自己的机会。   而艾贝所在的试炼小组中,她作为5号,恰好刚刚登场——以男性的身份。   没有人规定不可以性别转换,因此4号的奇思妙想竟然得到了实现。好在艾贝不是特别在意,或者说,就监狱这个特殊背景而言,她觉得男性角色更有利于她完成任务。   这是艾贝第三次转换空间,她知道无论怎么变,都是存在于神经链接的精神世界。变的不是场景,是系统输送给她的信息。   可相比较容纳万人的广场,又或者是五人的试炼空间,这一次的场景才真正体现出了TITR公司的财大气粗。   ——100%还原的拟真世界。   她出现在2号所在监区的会见室,隔着隔音玻璃,里面坐着一溜板寸头,蓝白条纹监狱制服的男人,狱警像街边的电线杆,隔两三人就在背后插立一个,手别警棍,时刻警惕。   艾贝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周遭的人一瞬间从背景板变成了鲜活的人,朝她看来。   2号也在其中。   他显然吃了点苦,在得意的时候跌入谷底,无端受到污蔑和打击,被投身监狱。他本来性格就有点玩世不恭,骤然被泼脏水,本能的自我保护让他迅速同化,学习监狱里那些最凶恶的人的模样。此刻,他的神情比当校园混混时还多了一丝警惕与戾气,嘴唇干裂,像黑背幼犬,看谁都不是好人,怯意藏在伪装的凶狠里。   他走到空着的位置前,坐也不坐,弯腰单手拎起电话,艾贝这边才刚说了半句“你有什么要……”就听话筒里传出男人简洁利落的一个字。   “滚。”   她迷茫地抬起眼睛,和玻璃那边的人对上了视线。   他居高临下,嗤然笑道:“听不懂吗?让你滚!”   与此同时,艾贝的视野中,右上角出现了一个亮黄的数字,从60秒开始不断倒计。   他的话已经变成了任务环节之一,她做不到,则任务失败。   艾贝推开椅子站起来。   狱警的目光顿时钉在了她身上。却只见这个穿普通连帽卫衣,黑发柔软,五官清秀的男生,突然蹲在地上,将自己像刺猬似的团起来,轻轻一翻身,滚了个圈。   他顿了下脚,再接再厉,又以同样的姿势往前一滚。   连滚了三四次,要不是罪犯都张大嘴巴看着他,活像是他们在学校里上体育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前滚翻动作练习。   被关在里面的2号,看着这一幕,既愕然又忍不住抱着肚子爆笑。直到狱警上前维持秩序。   “行了,回来。”   他一拍长条桌,训小狗似的说。他身后的狱警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可不出一秒,原本还在和狱警纠缠的艾贝,就回到了玻璃窗前。   他知道自己下的令如果艾贝听不见,虚拟屏就会提示她。   如果说最初给3号下指令的时候,他还会犹豫再三,自我谴责,那么时日一长,3号鄙夷嫌恶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催化剂,她越是鄙弃他,他就越想把对方往死里折腾。当然,他的成长环境赋予他的基本道德底线仍在,他不会轻易打破。   现在,他已经能够驾轻就熟地下各种折腾人的命令了。   “明天再来,给我带游戏机。”   *   第二天,艾贝带上了新买的Switch。   要把游戏机给2号,按正常流程走的探监方式必不可行,他给她留了一天的时间,就是要艾贝去疏通关系。   根据六度空间理论,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通过六个人来认识。艾贝通过当下角色身份的关系网络,花了一大笔钱,得到了单人间可以接触的探监机会。   单人间外,狱警查验了她随身携带的物品,确认无误后,又打量了她一番。他眯了眯眼,提醒她:“最多半小时。”   艾贝点了点头,“他还好吗?”   “还行吧,刚来的都不服管教。”狱警的眼神飘晃着,显得意味深长,“你朋友昨天被关了一晚上,心情估计不怎么样。你多劝劝他,到了这里,还是听话点好。”   艾贝知道他说的话,她专门打听过这个时代监狱的信息。   在这里,监狱里有专门的小黑屋,空间狭窄滞闷,常用来治闹事的头头,一个人关在里面,一关就是一整天,心理素质再好的人都无法忍受。   想到这,她打开探监专用的房间门。里面一张四方长桌摆在中央,两边放着椅子,2号昏懒地趴着桌子,撸了把剃成卡尺头的脑袋。艾贝一进门,就看见他额头、眼角的伤口,给深色的皮肤平添凌厉的感觉。   不过一天的时间,他身上的阴暗感就变得浓重了,不知道在监狱里遭遇了什么。   “你傻在那里干吗,游戏机呢?”   “给。”艾贝把包里的Switch递给他。   他有些嫌弃,“怎么不买塞尔达?早知道让你去我家拿了。行了,坐着吧。”人都有特殊的习惯,2号的习惯就是,到一个新地盘就先买游戏机,把游戏摸熟玩透,他就能适应当地生活了。   他的生活里可以没有烟,但不能没有游戏机。   艾贝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他玩。他带着耳机投入自己的世界,浑然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仿佛忘了还有刁难艾贝这回事。   直到狱警踢了下铁门,“时间到了啊。”   两人被那“哐当”的声音吓的一个激灵,狱警凶神恶煞的脸撞进视线,像地狱里难缠的小鬼。   艾贝闻言准备抽走他手里的Switch,却见眼前的游戏机躲开了她的手。   2号已经又一次低头游戏了,声音有着无所谓的冷淡,“你去拖延时间。”   “可是……”   “怎么,想任务失败?”   “你确定?”   “废话。”   “好呀。”艾贝想了想,“那,如果失败了,你不要怪我。”   回应她的,是2号扔来的一包烟。   *   门外的狱警一看她单独出来,就道:“想加时长? ”   艾贝也不说话,从那包烟里抽出一根来,递给对方。她动作生疏别扭,一看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小花朵。   清秀的男生手指白皙,捏着烟头,衬得白的更白。   狱警拿烟的手往前伸了伸,几乎包握住他的手背,才慢慢地、摩挲着把烟抽过来,“那就要看你懂不懂事了。”   室内,红蓝游戏机框住的火金色的画面里,肌肉虬结的彪壮大汉和天真活泼的小女孩缠斗在一起,随着2号的快速按键,技能动作施放,拳拳到肉,几乎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格斗类游戏总是让人冲劲上头,热血沸腾。   他的指间操作越来越快,多余的无效动作也越来越多,致使他操作的小女孩的角色血掉的飞快。   画面在变快,他的思维却在变慢。   明明占满了屏幕的游戏上没有显示时间,2号还是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一个动作挥出,漫长的就像定格动画。   他知道这个狱警的性取向有问题,故意叫5号去拖延时间,可说到底,她是女生……   视线不自觉地抬高,他蓦然发现,木色桌面上静静的躺着一张创口贴,因为颜色相近,一时无法发觉。   她什么时候放上来的……   狗屎,谁要她多管闲事?!他根本没有下过这种指令。   粗糙的大手恶心地探进卫衣里时,艾贝在心里读秒,10、9、8、7……   忽地,轰动暴躁的鼓点乐,节奏感极强的打斗,男人歇斯底里的吼叫歌唱,一瞬间在这房间里爆炸开来,   “不好意思。”2号不知什么时候扯掉了游戏机上连着的耳机。公放出的游戏胜利的片尾曲当背景,他施施然站起来,视线瞟向狱警,“我玩好了。”   数早了。   她停顿了下,掰着指头继续活泼地往后数,5、4、3、2、1……   独自连成一首快乐的歌。   *   连续两天,2号都没有再联系过艾贝。   说实话,关他什么事。   4号给5号安了个男人的身份,还发布了这样的任务,就是故意恶心他,再让他和5号狗咬狗(他不是狗)。他确实被恶心到了。不过他要是真把怒火都发泄在5号身上,不就顺了她们的心?   他改了主意,决定忍过剩下这几天,“大大方方”把4号的5分送给5号。   监狱里的空气流通缓慢,脏臭难闻。新人刚来就要睡在厕所边的位置,他闭着气叠豆腐被,往旁边走时,不小心踩到了狱霸牢头的鞋,背后立刻有人狠推了他一下,让他跪下去把鞋舔干净。   他开口拒绝,惹来一顿好揍。   “打什么打,都给我住手!”突然出现的狱警一个个指过来,“都给我老实点。”   那些人埋头含胸,假作听话的模样。   狱警点了一下2号,“你,出来。”   这个狱警就是上回押他见探监人的那个,他负责的区域包括他在的牢房在内。他把他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别说哥哥没有关照你,你看你,脾气这么倔,要是没有我看着,迟早被他们打出人命来。”   他冷冷地看着狱警半晌,“恶心。”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   狱警搓了搓手指,回味似的道:“要不然,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小朋友,你给哥哥介绍一回?你们两个倒是各有各的味道……”   没等他把恶心的话说完,2号直接“呸”在了狱警色眯眯的脸上。   “操给脸不要脸!”   狱警暴跳如雷,一警棍杵在2号肚子上。2号呛咳出声,小腹尖锐的刺痛让他丧失战斗力,刚遭遇过一顿毒打,又没有进食,只能看自己全身无力的被眼前的人渣死死抵在墙上。   衣扣被解开。这身是为了工作方便的紧身连体服,对方想脱,还得从上往下扒,可有的他扒了。   妈的,居然要被那些人看到这种场面。   意识有些模糊了。   远远的,他好像看见那张清秀白皙的脸,她穿着和他一样的蓝白条纹监狱服走过来。   她哪怕用的是男人的身体,却没有一点想适应的意思,言语动作都还是柔软的女孩,像软弱可欺的小白兔,大概正是这种奇异的违和感,吸引了狱警。她没来之前,这个狱警对他不过是口头调戏,远没到动手动脚的地步。他怀疑自己是受了殃及,被欲求不满的男人当发泄的替代品。   怎么想都很恶心。   忽然间,那只他眼里的小白兔,手臂缠上狱警,而后用监狱里统一的毛巾,绕过狱警粗壮的脖颈,死死绞住!   在他身上施暴的力道骤然消失,浑身一松,就听她道:“还好我进来了。”   他只当自己产生了幻听,视线落到狱警涨成猪肝色的面孔,才恍然惊觉不对。狱警拼命拍打她拽毛巾的手,却无法让她有分毫让步   2号一口冷气吸进肺里,“你……”   “你现在可以下指令,让我杀了他哦。” 第4章 海选赛:故事接龙3   艾贝最终也没成功干掉狱警A。   给她做检查工作的狱警B已经赶了过来,刚才是领她去牢房的路上,突然被她甩开,但两人离的不远。艾贝其实也没想过真的杀死狱警A。   狱警A状况不佳,狱警B带他走之前,警告性地瞪了他们一眼。   等两人一走,刚刚还在逞凶斗狠的人身体软下来:“扶我一下。”   2号从愕然中回神,半扶半抱住她,不留神手臂上的伤口被她摁住,他痛吸一口气,强忍着没说。   “怎么了?”   她柔弱地道:“这个身体,不好用。”   他奇怪:“怎么会不好用?”   “你们男人的力气,都这么小吗?”她想到被按在墙上的2号,再想想自己的这具身体。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被狱警A挣脱开。   “……”   突然被挑衅男性尊严,2号很想让她看看男人的力气到底大不大,但刚一动肩臂,就扯到了伤口。   “别动。”艾贝缓过了劲,给他检查了一番伤口,“流血了。”   他半抵着墙,看矮自己半个头的人在他身上捣鼓,扯疼了也一声不吭,只道:“小伤,倒是你,怎么把自己也搞进来了?”   艾贝用备用的干净毛巾给他包扎伤口,轻声说:“我怕你被他们欺负积一肚子火,回头做任务都发泄在我身上。”   “……我有吗?好吧我有,但之后不是放过你了?”   这个人在怀疑她的目的。   艾贝发觉了,黑背幼崽还很警惕呀,没有关系,越是警觉的小动物,就越美味。   她给他包好了伤口,伸手忽地在伤患处拍了一下,“我还没报仇呢。”   猝不及防间,2号痛地“嗷”了一声。   *   牢房来了新人,长得可口,又细皮嫩肉的,让一众饿狼眼睛放光。   在男监里关个七年八年,母猪赛貂蝉,更何况这么标致的一个人,哪怕他性别男。   偏偏艾贝没有自觉,对谁都笑,引得他们愈发垂涎欲滴,找着机会就要动手动脚。   她刚进来没多久,2号就为她打了一架,没地发泄的男人之间火气大,有人刚摸到她的腰,就被她身旁的2号狠推了一把,他眉眼间戾气迸发:“想干吗?”   “干你妈!”   那人脾气一爆立刻照着他门面打上来,2号挨了他一下,抓住机会,反身狠揍对方。   他确实积了一肚子火,无论是在牢房被排挤,还是那天险些被狱警A得逞,以前他还有所收敛,今天的架势就像是不要命似的,那人的另外两个帮手也没讨到好,被揍得满地哀嚎。   2号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少年锋锐的眉目,在其他观望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知道这些人是被牢头叫来探底的,像艾贝这样的,要是不扎嘴,第一个就会被献到牢头那里享用。   没等他再做什么,狱警A就阴恻恻的出现了,看着2号,“又是你带的头?”说完也不由他辩解,就再次将人罚去小黑屋关禁闭。   他的视线对上艾贝时,闪烁着躲了一下,艾贝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暂时还不敢对她下手。   2号由他搭档的狱警B带走了,他还站在原地不动,那边牢头也懂,亲自来给他递烟打火,私底下还有孝敬。   狱警A不动声色把东西放进口袋里,“你们也是,别做的太过了,我也不能每次都偏袒你们吧。”   “是是是,您说的是。”   牢头一个劲装孙子,总算把这尊大佛送走了,人刚一走,他就吐了口痰,“妈了个巴子的,迟早要这贪得无厌的狗东西好看。”   旁边他的小弟跟着胡嚷乱骂。监狱里黑吃黑,他们被狱警辖制,早就忍了一肚子怨愤。   “可以呀。”   冷不丁的有清水般柔软的少年音出现。   这帮人寻声望过去,才发现是坐在床铺边的艾贝。   这人长得好看,可就是没什么用,像2号专程买来供的小菩萨。他护她护得密不透风,可2号被打了她愣是没出一点声,也没帮忙。别看他们垂涎她的容貌,私下也看不起这样的孬货。   艾贝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只弯着眼睛,微微笑起来,“我有一个主意,你们要试试吗?”   *   2号从小黑屋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牢房里的气氛不太一样了。   往日他回来,床铺早就被这帮人翻乱了,不仅如此,当天的饭菜也会被他们瓜分的七七八八。要不是饿了太多顿,他也不会连打人的力气都没有。   这次,床铺还好好的,艾贝没像他想的那样出事,还给他端来了一碗方便面。   他原本从禁闭室出来浑身压抑,这会儿却不懂了,用眼神询问她。   “嘘。”她不让他开口问,“帮我一个忙吧?”   艾贝知道,2号维护她,是因为心里知道她是女生,并不因为她帮过他一次,就对她掏心掏肺。   她不急。   黑背幼犬受过伤,警惕心强,但一旦放下戒心,对人的依恋感也高得令人愉快。他是这场比赛,对她最重要的一环,她有足够的耐心来等。   当天晚上,艾贝先出去了一阵,回来以后就带着2号走到狱警值班室。她让他藏在角落里,自己敲开了值班室的门。   里面值守的是狱警B:“你有什么事?”   艾贝告诉他,狱警A被人锁在关禁闭的那间小黑屋了,从里面开不出来。是狱警A让她来找他要钥匙。   狱警B质问了她几句,艾贝语声支吾,眼神乱飘,他就懂了。   他暗骂一声,只当是狱警A毛病又犯了,想把人搞去小黑屋,没想到把自己锁里面了。   虽然不耐烦,也不能让同事自生自灭,钥匙自然不能交给罪犯,他不得不亲自走一趟。至于艾贝,他让她赶紧回牢房,就匆匆走了。   反正晚上还要再查一趟就寝情况,他也不怕艾贝乱走。   等人一走,艾贝就把2号招呼了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   艾贝试了试,狱警B自以为关好了的值班室的门,被她轻松打开了。   她指着值班室内的监控屏,“调整视频监控,你会吧?”   “你不准备先情况交代一下?”一副犯罪分子打扮的人,坐在警察的座椅上。他余光瞥见椅子角挂着带警帽,也不客气,玩儿似的拎过来往头上一戴,翘着腿审问她。   金黄的警徽斜歪着,混着他痞痞的模样,帅的掉渣。   艾贝托着腮看他,“给你报仇的机会。”   她下午找准时机,给狱警A递了纸条,约他在关禁闭的小黑屋见面。狱警A色胆包天,以为她进了监狱终于知道他厉害,想找他寻求庇护,不疑有他赴了约。   她把人锁进小黑屋,又假装刚到的状态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在狱警A的指示下,才来到了值班室。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里,足够牢头他们砸开禁闭室,给狱警A套麻袋打闷棍,一雪前耻。   而这出戏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监控录像,怎么做不在场证据,让狱警A事后找不到犯事的人。   2号听完之后,掰了掰手腕,“简单。”   如果是星际时代的监狱,他断然不敢撞枪口上,但地球纪年这些落后的小东西,他还没放在眼里。   禁闭室里的画面不堪入目,牢头居然玩了把大的,狱警A之前怎么祸害眉清目秀的罪犯,眼下都一一被报应在自己身上。2号看到的一瞬间低咒了声,转头就把警帽扣到艾贝脑袋上,帽檐一拉,遮住了她的眼睛。   艾贝挣扎,“干什么?我要看。”   这时候体现出两人的力气差距了,2号的手掌在她头上,寸步不让。   “非礼勿视。”   话虽如此,看到狱警A的下场,他眼里也有快意,以至于难得发了善心。   他发现视频监控里,狱警B离禁闭室不远了,就用移动摄像头给人打暗号。   牢头能坐到这位置上,脑袋灵光得很,虽然没事先商量过,但他看懂了,打了手势叫人撤。出发的时候,艾贝大概给他估量过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过度兴奋上了头,差点忘了。   其实艾贝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对狱警A做了什么呢。   打一顿发泄不了这些人憋了那么久的怒火和欲火,难得有肆无忌惮的机会,不从身到心狠狠折辱一遍他们不会罢休。   黑暗中生出的恶之花,她最懂了。   这件事最终在监狱里成了悬案,狱警A根本不敢往上上报,上报就要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段进禁闭室,他以往的事情未必不会被翻出来。他只能带伤工作,自己偷偷去查 。   这其中,艾贝的嫌疑最大,但一来抓不到她的证据,二来她刚进监狱,哪怕用身体做诱饵也不可能形成这样的势力,狱警A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罪犯。   从这以后,他眼神愈发阴鸷,过度的加压让他和罪犯之间的关系相当紧张。   离他下一次栽跟头,怕也不远了。   2号所在的牢房的气氛却变得好了很多。   积压太久的怨气有了发泄的地方,他们大干一票互相之间又有了团体情谊,再加上2号清洗监控显露出的本事,让他们有种看文化流氓的仰望。   2号没发觉,以前他受排挤,除了因为他是新人以外,还因为他看不起这些人,来自高等文明的优越感难以隐藏。同样都是罪犯,谁比谁高贵?这些人心里自然不爽。   但等他真的展现出自己的本领,他们就叹服了。   至于艾贝……   他们都不会忘记,她安安静静威胁他们不准有人泄露计划的模样。有人不服气,当场叫嚣着要去告诉狱警,她叫人把他撸的勃起,然后一针扎下去的笑容,是男人都永世难忘。   想到艾贝,他们现在头皮还发麻。   但这都不关艾贝的事,她做这些,不是为了教训狱警,也不是要替罪犯出头,他们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往这边走的时候,其他人纷纷让开位置,她顺利走到2号身边,看着他和人玩纸牌消遣。   “开心吗?”   没头没脑的,2号随口答:“……还行吧。”   这样还不开心吗?   艾贝不解,“那你要怎么样才开心?”   他眉眼间郁结的戾气不再,闻言,叼着烟轻瞥她一眼,“我开不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道:“我的任务,就是让你顺心如意呀。”   是,她比赛的任务就是要顺从他的心意,可是这不一样,他又没有下命令。就算下了命令,3号当初还不是百般抗拒,对他嫌恶至极。   这根本不一样。   他嘴唇间叼着的烟头一抖,带火星的灰落下来,烫在正面摊开的红桃A牌上,就这样看着,红桃如鲜红的心脏。   肮脏的监狱囚牢里,不知道是谁的红心,也被“怦”然烫了一下。 第5章 海选赛:故事接龙4   任务时间过的很快,等到最后一天,2号甚至都忘了他们是在虚拟世界。   出来之前,他还在想办法给艾贝找替代的牙刷柄,监狱里的牙刷都是折了柄的,只剩下刷头,她拿不住也用不惯。   他背着人蹲在角落,挽着袖子吸一口烟,左手托钻石似的擎着个牙刷头,心里有了主意。   还没实施,一周的任务时间结束。白光一闪,他和趴在床上窝觉的艾贝一起,回到了试炼空间时。   空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厉害。”片刻安静后,3号撩着嘴角给艾贝鼓掌,像在赞叹她的手段。   两人都做过相同的任务,她当时厌恶2号,根本没想过要化被动为主动。和她比起来,5号高杆多了。   1号看艾贝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像是在研究她的真实性格,反倒是发布任务的4号,任务失败被扣了5分,却没有多说什么。   比赛不等人,接下来,轮到艾贝给1号设立角色、发布任务。他的角色也将由艾贝决定。   1号试探她,冲她笑道:“要我去陪你们吗?”他想知道艾贝会不会将他安排到监狱里。   如果不会,当然任务更好做,但倘若他真的进了监狱,他手里捏着2号这张牌,打起来也挺有意思的,他看艾贝的表现,让他觉得棋逢对手,有凑热闹的冲动。   那边2号回来以后就没开过口,调试着虚拟世界的经历带来的冲击感。这种百分百拟真度的后遗症,就是会让人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也想知道艾贝的安排。如果1号被投到监狱里,本来应该是让人幸灾乐祸的事,但他莫名不太情愿,不希望看见对方出现。   仿佛没有察觉周遭的暗涌,艾贝敲下最后一个代码,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语气轻快,“不需要了。”   这四个字,意味深长。   她给了他一个和他本人相像的角色,魅力十足的富家少爷,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任务内容:在保密的情况下,让3号所扮演的校花角色喜欢上你,时限一周。   任务内容一般是开放给所有选手看的,但出题人能够决定是否“上锁”,向相关人员保密。   不过哪怕保密,这对1号来说也不难。   ——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让女孩子喜欢上自己,对他来说就像呼吸空气一样简单,发小曾经笑话他像孔雀“开屏抖一抖羽毛,就有无数女生前仆后继”,但这话侧面证明了他的魅力。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向艾贝搭讪失败的那一次。至少3号一开始对他就很有好感。   而系统对“喜欢”的判定也不难,以心跳加速反应为准。   可他居然失败了。   他当然不会像2号当初那样,追人的轰轰烈烈,把一场表白闹到人尽皆知。他走低调气质路线,烛光晚餐、邮轮出游、极光盛宴,愉快的行程,暧昧的气氛,再加一点情话调味。偏偏3号没有一点动心的迹象。   回到试炼空间,1号都没在“任务失败”四个字中回过神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连输两局,第一个被淘汰出局。   3号喝水刚喘了口气,在知道他的任务之后,神情惊愕,“你早说啊,就算不能说,给我打个暗示不行吗?”   1号要是像2号那样追的人尽皆知,她说不定还会品出不对来。   她莫名成为“任务道具”,一进虚拟世界就对1号旁敲侧击,想了解情况,可1号就是不给她吐一个字。在这样的情形下,什么低调愉快的旅程都入不了她的心,她满脑子都是任务。   两人算是临时同盟,她当然希望他能成功完成任务,拿走艾贝的分数。可他就是不说,她猜到他有为难,可不至于连暗示都没有吧,就知道端着一副和她相处很开心的脸,她能猜到什么!   两人信息不对等,全都在使反作用力。   艾贝对这个结果不稀奇,1号出局之后,她就再没往他身上再多浪费一个眼神。   1号虽然出局,不过没有离开空间,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显然并不服气。系统没有强制要求他离场。   一轮游戏结束,核算分数:   1号淘汰,2号18分,3号2分,4号10分,5号20分。 第二回 合开始,因为1号出局,2号的角色和剧情由艾贝来指定。   现在分数最高的就是艾贝和2号,不出意外,这个空间的两个晋级名额就是属于他们的。不过只要比赛还在继续,万事皆有可能。   2号看见了艾贝不自觉咬指甲盖的动作,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他知道这是她为难的表现。   从出虚拟世界起,她就没有再看过他。   明知道比赛归比赛,谁也不会把虚拟世界里发生的事当真,他仍觉得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有些刺疼,疼过之后又忍不住会发痒。   不知怎么,他嘴里蹦出了一句话。   “我恐高。”   个人私信里突然响起的男声,引得艾贝抬头看向他。2号已经转开了脸,心跳如擂鼓,却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两人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进行着“交易”。   由于系统对任务难易度的限定,艾贝给他的任务只能设置在监狱背景下。于是她让他偷偷爬上监狱宿舍楼,俯视一楼。2号在栏杆前站了一会儿,就随意挥了挥手说:“做不到。”   看着倒是帅气,如果艾贝没发现他抖着腿的话。   “这样算作弊吧?”3号皱了皱眉,虽然没看懂是怎么回事,但2号的弃权太干脆,就像走了个形式,明显有问题。当事人没理她,只有4号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看全息影像。   系统不判定她违规,就说明是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毕竟谁也没规定选手之间不能“送分”。   眼下,艾贝已经拿到了满分25分,获得晋级资格。   比赛继续,3号忍住了2号对自己的刁难,按完成度拿到了3分,一共凑足5分,转头“送”给了4号。   除了早就发现两人关系亲密的艾贝,其他人也有所觉。1号的表情最难看,毕竟他一直与3号联盟,可一个试炼空间里胜出的只有两个人,不难想象如果他们三个留到最后,他一定是腹背受敌的那个。   而姐妹花中,又以3号为主导,只不过眼下3号分数太低,所以力保4号晋级。   艾贝已经成功晋级,按照规则,4号所指定的对象应该会变成2号。   可是当4号操作虚拟屏时,才忽然发现锁定的目标仍旧是5号艾贝。她停下敲打的手,看向艾贝。   这个看上去不太起眼的女孩,小孩子似的分腿坐在椅子上,两手压在椅子边缘,脚尖点着地,看上去一派稚气,没有威胁力。   可4号没由来的感觉到一丝寒意。   “你怎么还在?”   艾贝不太在意的回应她:“规则允许。”   4号觉得棘手了,她擅长做学术题,不擅长出情感题,所以第一轮出那样的题一半是为难艾贝,另一个也是因为“复制”题目对她来说最轻松,不用动脑。   其实在出题之后,她就想到过,2号和艾贝没有直接利益关系,他未必会像对付她姐姐那样为难艾贝,这是她计算缺漏的地方,但艾贝的化解能力还是让她有些佩服。   她自问没有这样的情商,难不住这类人。   现在该怎么办?   她迟疑着准备输入任务内容。   “你等等。”3号听见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她抓住了妹妹的手。明艳的笑容在转向艾贝时,多了一丝挑衅,“我有个主意,不如让他们做一次。”   “既然他们的感情这么好。”   对3号来说,她最初是鄙夷2号的,这种居高临下的鄙夷,有一种对待爱慕者的态度在里头。但不得不说,2号的性格、气质被虚拟世界中改变了,变得具有野性,而面对这种野性,女人通常会产生征服欲。   她看不惯艾贝,所有人都默认先踩2号出局的时候,艾贝以一副拯救者的姿态出现,中断了她和2号之间的联系。   不能说3号有多喜欢2号,只不过是对变心的爱慕者一种本能的独占欲作祟罢了。   你喜欢我的时候还不够好,怎么一变好就喜欢上了别人。   星际时代民众变得开放,享受性爱,与饮食用餐等同,性欲和食欲一样都是人的本能欲望,政府设置年龄区分制度,鼓励大家在有限的生命力去感受热情,体会乐趣。   同性之间的法律条文也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因此尽管3号的提议大胆刁钻,仍通过了系统的认可,只不过按照《星际隐私保护法》的规定,只要当事人没有授权许可,隐私画面不能摄录播放。   只不过,2号显然是异性恋。   听到她的提议,试炼空间里的选手们面色变化莫测。见4号已经听她的话设置了任务内容,3号划了划指甲,笑得妩媚,“我这也算成全了你们,谢就不必了。”   “你他妈——”   2号怒极的话刚骂到一半,就由于艾贝确认比赛开始,整个人被白光吞噬了。   再次回到虚拟世界,时间已经又过了一个月。其他选手做任务的时候,他们的身体都处在“托管”状态,按部就班,除了身上多了几道伤口,没有太大的变化。   两人面对面站,都穿着蓝白相间的监狱制服,一个身材高挑,深色皮肤卡尺头,经过监狱的熏陶愈发桀骜不驯,一个比对方矮半个头,眉目清秀,柔软可欺。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两个男人。   嗤——   2号还是没忍住恼火,往墙上猛踢了一脚。   “我不太会。”她试探性地看向2号,灵动的眼神像在问“你是男人,你应该会吧?”   2号额头爆出青筋,“会个屁。”   既然两人都不会,就只剩下观摩学习这个选项了。   男子监狱就是一个GV大全,遍地都是素材。夜晚洗漱时间,2号冲了澡回牢房,套头衫脱到半截,露出腰间结实紧绷的腹肌,就被艾贝拽住了。   他被卡的不上不下,只好把衣服穿回去,“你想洗澡?”   艾贝的情况特殊,通常都是等人洗完了,才找他把风,一个人在浴室里洗。监狱有时间管制,但有钱的话不是不能通融。   她拉起他的手腕,踮脚悄悄的把人带到公共浴室外。   浴室里的灯光落在门外,形成一个四边形的区域。两人藏在这块区域的角落阴影里,听里面哗哗的冲水声。   2号正一头雾水,恍然听见鼓噪的水流声里,有些不同寻常的声响。   浴室里,两个男人的肉体交叠在一起,一前一后,做着某种律动。   他眼里暗光一闪,发现艾贝不知什么时候也钻了个脑袋出来看。2号压着后脑勺把她的头摁下去,也跟着蹲了下去,在她转头抗议时,竖指在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两人挨的很近,近到可以听见他喉节滚动的声音。   2号刚要说话,她突然凑过来,在他的指骨上亲了一下。如果当时他的手指挪开了,她这一下肯定会亲在他唇上。   指间似还有余温。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不管身后拖拽的力度,径直往回走。   艾贝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回来。牢房里的人都睡下了,他在漆黑的光线下摸回了床上。刚摸趴上去想翻身,下一秒背上一重,他被压制在床板上。那个“小尾巴”就这么跪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按着他的后腰,不让他起身。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一缕月光,这种暗把所有的感观都放的无限大。   她摸索着从底下撩开他的衣服,冰凉的手触碰到他劲瘦有力的腰,他一个激灵,头皮微微发麻。大约是他腰腹间暗藏的力量感,和浴室里那两人松垮的肥腰不一样,她忍不住又摸了摸。   他手背到身后,一把攥住她的,语气隐忍,“摸够了没?”   她另一只手还在一点点地、偷偷地把他的裤子往下拽,似乎是好奇男人之间是不是真的能够这样做。   妈的。   这家伙干什么,她想日他?! 第6章 海选赛:故事接龙5   2号腰腹用力,猛地翻了个身,就像休眠的火山突然爆发,把山顶探险的人吓了个猝不及防。   艾贝没控制好平衡,一下滚落下去,被人压在了身下。   然而2号翻身的动静太大,床板吱嘎作响,扰人清梦,上铺一个东西“啪”地砸下来,传来狱友睡眠不足的暴躁,“草你妈,干事的动作小点!”   牢房重新归为平静。   黑暗中,他重新睁开了眼睛,晦涩难明地盯着她,像在透过这副身体,看到她真正的模样。雪一样白的皮肤,唇色是淡淡的血丝,浅灰色的眼睛,像清晨的雾,薄雾里的轮廓若隐若现,朦胧而又神秘。   黑影猛地罩下来。   他吻的很莽撞,牙齿磕在牙齿上,两人都痛得眯眼。他舔舐她的唇舌安抚,动作既青涩又粗鲁。   浴室里的对他不是没有影响,男人都是食肉动物,哪怕他是直的,但仅仅想到是和她一起看到的画面,还有她按捺不住的亲吻,就足够让他热血沸腾。   然而这沸腾的热血里,还有一点对她的恼恨。   她究竟有没有在意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连这样不可理喻的任务要求,她也能兴致勃勃的钻研?是不是因为根本没有把这里的事和人,当做真实发生的来对待?   越是亲吻,他就越是克制不住本能,心里的疑问不断放大,像在质问他。   她为什么能从记忆里轻松格式化他,为什么回到试炼空间就一副和他不熟的样子看也不看他,为什么——   在无意识间,他已经掠夺走她口中所有的空气,残忍地剥夺她换气的机会,她因此呜咽挣扎,眼底有了水洇开的泪光。这让那双平静的眼睛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他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松开了口。   “我不想当会痛的那个。”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气闷道。   “……”   白亲了。   2号也被她气死了,她以为他在和她争夺主权吗?   他的声音冷下来:“你当我想和男人做?”   不想吗?   艾贝有一点小遗憾,不过还是道:“那,又不是我想当男人的。”   她用那双被他吻出眼泪的眼睛,看他的模样仿佛很委屈,2号忽然间溃不成军。他脑子一片乱麻,胡乱地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之前不是用不惯牙刷头吗,我想好怎么给你改了。”   “……怎么改?”   他用喘息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不知道出了什么缺德好笑的主意,她听了手背盖住嘴唇直笑,“我不要,别给我用。”   看见她笑,2号被吊起来的心才松下来。   他当然不可能和男人的身体发生关系,既然她不愿意让任务失败,那就他来吧。   试炼空间中,画面在艾贝掀开2号的衣服的时候就消失了,重新回归时,里面传来一句男声。   “我弃权。”   3号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这轮的任务受领人是艾贝,但根据规则,2号主观上不肯配合完成任务,扣的就是他的分了。无论如何,这5分,4号都拿到了。她的题没有出错。   2号的分数一下子从高分跌到了全场最低,岌岌可危。只剩下三个人,场次轮转的很快,下一个就再次轮到艾贝给他出题。   与其说是出题,不如说是送分加调情。   艾贝要求他在城市最高层楼的那个餐厅,握着她的手向自己表白。   3号蹙眉看向艾贝。   所以她是因为想和2号一起晋级,才会继续留在游戏里?   这样一来,2号代她扣的5分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两人联手围剿,她妹妹一个人孤立无援,迟迟那不够晋级分数,最后被淘汰也不是不可能。   大意了!   3号感到懊恼,早知道她不应该退出,至少也要在确保4号能晋级的情况下再退。眼下局势被推到这个地步,她根本无力挽回。   她能想到的事情,2号自然也想到了,他的视线自然地落在艾贝身上。   两人的角色都还在监狱里,想要逃离监狱,来到这座城市最高的大厦,只有一个途径:越狱。   在虚拟世界做越狱计划的时候,两人先吵了一架。   2号一边检查刚得手的门禁卡,匪夷所思地问她:“你当初怎么不给我打官司洗冤?”还把自己也搞进了监狱。   “不是为了你吗?”她无辜地看着他,“如果我来迟一步,还没把你救出来,你就先被弄死了哦。”   他咬牙切齿,“那你再设置任务的时候,就不能把背景放在这里吗?”   她蹲在那里看他捣鼓,闻言对他露出一个笑脸,“这多有趣呀。”   2号气的差点没把门禁卡掰断。   好在对他们来说,在初级文明越狱不是不可能。星际人民好斗,全民皆战,基础的格斗术足以应付逃跑时遇到的警卫人员。   再加上同牢房的人帮忙,能拖延住一段时间。这帮人知道两人想逃出去约会,就起哄了好几天,自告奋勇替他们打掩护。   狱警之间的排班轮换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两人摸透他们的行程,拿到狱警制服,趁换班时,大大方方刷了门禁卡出门。   过程中,2号险些和迎面而来的狱警B撞上,索性他和艾贝分开走,大门边的艾贝远远的喊了他一声,“你快点!不然晚上的聚餐赶不上了!”   这是他们早就从狱警们口中探知得到的信息。   2号随意地和狱警B点了下头,就往门外快跑了两步。   他态度自然,消息真实,再加上两人相识的态度,打消了狱警B的怀疑。他怎么也想不到有罪犯大胆到,在他眼皮子底下演这一出戏。   但越狱犯直接面对狱警的刺激,仍然让2号的心弦崩到了极致。假装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外跑,一出监狱铁门的监视范围,因心脏猛烈跳动而无处宣泄的情绪瞬间爆发!   他一把抗起艾贝,撒丫子就跑,像一阵迅疾的风!   艾贝趴在他臂膀上笑。   “好不好玩?”   他咬着牙笑了,“好玩你大爷!”   越狱成功,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买衣服。既然要去西餐厅,穿警服肯定是不行的。   艾贝简单地挑了件白衬衫,清新得像大学新生。   比起她,2号的打扮简直是盛装。俨然的西服三件套,黑衬衫外合身穿着深灰色白格纹背心,西服搭着肩膀,服饰如此,加上他桀骜的卡尺头,脖颈间不经意露出的黑纹身,暗藏在禁欲外表下的火热,足以让任何看见的女人腿软。   女店员手里捧着浅灰条纹领带,捧到他跟前比划,热情地道:“这条适合你穿的这身,我给你系上试试?”   2号透过镜子看向在店里转悠的艾贝,“你觉得呢?”   艾贝拎了一条骚包的花领带出来,丢到他怀里。他笑了,也不和她敷衍的态度计较,一边将领带圈住脖子慢慢系,一边抬眼看向艾贝,极具侵略感。   女店员看着这两个人,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这年头,长得帅的都基了。   *   两人打扮得人模狗样,踏进了这座城市最高的大厦里的餐厅。   监狱的伙食只能维持劳动作业的消耗,味道和卖相都很普通。他们留着肚子,大肆点了满桌的菜,不禁引来服务生的侧目。   2号一贯是狼狗抢食的作风,今天难得变得文质彬彬,挑出来的焗蜗牛都送到艾贝面前。   艾贝吃的嘴唇沾了奶油也浑然不觉,一边点名他前面的菜,“我要这个、这个……”说完舔了舔嘴角,低头喝奶油蘑菇汤,等他夹到小盘里。   “我喜欢你。”   表白突如其来。   那口奶油蘑菇汤呛在喉咙里,艾贝咳到脸发红。始作俑者给她递了纸巾,神情肆意,“练习一下而已。”   “那你就不能和我说一下……”   “我喜欢你。”他支着下巴看她,欠揍地说,“是你自己设置的任务。我喜欢你。”连续快速说了两次。   她抬头瞪他,金纱帘般的灯光下,因为刚咳过,她眼里有浅浅的雾气,有朦胧的恼意。   “我……”   一句简单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2号掩饰性地转过眼睛。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了,夹在凸出的手指骨节间。服务生看见了立刻前来提醒,他态度良好地回人家“哦,不好意思”,等人一走,无赖似的吸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   艾贝不去管他,只管吃自己的。   他看着她嘴角的奶油还有一点,她没舔干净。手指动了动,却只深吸了两口烟。   两人一时安静下去,直到用好晚餐,他去柜台结了账,回过身却没在原来的位置看见她。2号找了一圈,终于在玻璃走廊前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这座餐厅的特色之一,是一条两边缠着玫瑰花的玻璃走廊。人走在上面,透过玻璃地板,可以看见城市的夜色,如梦似幻。   “你在那里干吗?”   他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喉咙微微发紧。   他恐高不是假的,哪怕是站在玻璃走廊前,他都不敢往那边多看一眼,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艾贝身上。   “你该表白了。”她道。   原来是想提醒他。时间确实不多了,任务通常最多一周的时间,他们前期都在做越狱的准备工作,晚上又花了大量时间用餐,放松心神。   但,反正表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并不费时。   2号定了定神,“那你过来。”   她摇头,“我要站在这里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轻咳了一声,尽量将涣散的注意力拉回来。也许她只是想要一个浪漫的背景。他胡乱猜测着女孩的心思。   这句话刚练习过几次,他又在心里重复了很多遍,越正式就越别扭,可他仍然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   他话音落下,却见艾贝突然一步步往后退去,一直退到玫瑰簇拥的走廊中央。   夜晚降临,华灯初上,从透明的玻璃走廊里俯视,可以看见大地如幕,霓虹灯火是落了一地的碎钻,闪耀其间。   这样美丽的景,他只看一眼,就有些喘不上气,更别说走过去,走到她身边。   可偏偏,艾贝向他伸出手,笑了:“要握着手哦。”   霎时间,2号的脑袋变得空白,血液像被冷凝住一般,没由来的发冷。   他想起任务上的一个要求,就是“握手”,他要握着她的手向她表白。原本可以让脑海里充满浪漫画面的一个动作,却让眼下的情形蒙上了一片阴影。   她就站在他过不去的走廊上对他笑。   两人中间隔着的距离这么短,却像是分明的泾河渭河,清浊不能相容。   “不来吗?”她轻歪了下脑袋,“时间,就要到了。”   骤然,几辆警车开到了大厦楼下,车顶亮着危险的红灯,警笛四鸣,冲破了歌舞升平的夜之都市。   她说的对,时间真的要到了。   即使任务时间没到,他们也要离开这家餐厅。   “为什么……” 他一向肆意的目光竟显露出惧色,牙齿打颤,用尽了全力才敢问她,“为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会不明白她在干吗。   她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算计他手里的分数。而她拿捏他的弱点,是他亲口告诉她的。   果然,艾贝平静地看着他道:“这是比赛,不是吗?” 第7章 正式比赛   艾贝的话,击碎了2号最后残存的一点幻想。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她所有对他好的举动,都只是她的伪装,是吗?之前他感觉到的没有错,她根本就没有被这个拟真世界迷惑,她一直分得很清楚。   不像他,被耍的团团转。   2号的眼睛充血一般的发红,他想要走到玻璃走廊上,想要冲到她身边禁锢住她。   他不能让她赢,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可是天生对高空的恐惧,让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脚被钉在原地,眼睛越是看,脚就越是迈不出去。   天生的心理障碍不是他想就立刻能够克服。   哪怕他眼底已经看不见高空,看不见餐厅,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虚化的景物,只剩下她,也无法催动他的步伐。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恍然间,他好像看见那个轻易把他丢开的人离他近了一点。耳边像是有她的叹息,而她的身影在慢慢靠近……   2号瞪怔着眼睛,看着她走回来。   像把那片霓虹的色彩,再一次带进他苍白的震摇颤抖着的世界。   几乎是她刚越过了线,就被他手指痉挛般地一把抓住,用几乎勒断腰的力道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如落水窒息的人抓住漂浮的枯木。他的脸埋在她颈窝里,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攥紧了她的手腕。   “你他妈,你他妈……”骂人的脏话堵住了喉咙,他不知不觉有滚热的泪流出。   其实现在还来得及,他已经抓住了她,只要再说出那四个字,他就赢了。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懂。身体里的情绪翻江倒海,他咬着牙:“你怎么敢——”   蓦地,他感觉到她的手,轻摸了摸他毛刺似的头发。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他强撑起的盔甲全部丢卸,片刻前所有的恨意,所有想要疯狂报复她的念头,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听见她说;“算啦。”   *   完完全全超出预料的发展,让试炼空间的人在两人回来的时候,都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艾贝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老实说,因为出题无限制,反而让他们的较量变得自由和松散。每个人的精力都投注在一个回合中,争取一次扳倒对手。没有人想过要打“伏笔”。   仔细想一想,5号在第一次进入虚拟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吧?   一个恶劣的开局翻转已经很了得了,却没想到那只是她计划的开始。   区区一个海选比赛而已……   3号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来的,虽然比赛过程难免较真,但像艾贝这样把人心玩弄到这个程度,还是让她不自觉颤栗。   2号最终任务失败,淘汰出局,他的5分理所当然扣给了艾贝。   她看向2号,“她那么对你,你就不……”   2号冷冷地看她一眼,“有这个时间废话,不如考虑去别的星球再比一次。”   “可以去其它星球比赛?”   “可以。TITR不限制报名次数,星球之间的比赛有时间差,只要你有钱做星球旅行。”1号突然出声确认。他从艾贝带来的震颤中回神,看向4号,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不出意外,4号不可能晋级了。   到现在他才想明白,5号是想通杀,拿走所有的分数。而4号就是她养肥的鱼,她放任4号任意拿分,或许只因4号是她们中最弱的一个。分数在她手上,和把钱放到银行一样,他们都出局以后,5号想取就取。   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有骗艾贝,他确实有内幕消息。海选赛看似由系统主持全程,其实背后有监测人员的存在,而其中有脱颖而出的选手,势必会引起后台监测人员的注意,很有可能拿到“直通资格”,跳过接下来的两轮海选,直接晋级正式赛。   不过哪怕他知道这些信息,这个规则下的赛程变数太大,对他来说也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她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   *   TITR后台的监测人员,不负众望发现了这一段华彩表演。   从监狱初遇到玫瑰廊的决裂,负责人看得目不转睛,看到最后,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来。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背后甚至出了细汗。   “怎么样!”剪辑师显得很兴奋,“这个推出去,保证正式比赛第一期的在线率爆掉星网服务器!”   “嗯,除了最后一段,删掉两人拥抱的镜头,停在‘这是比赛’。”   剪辑师愣了一下,“那……”   5号会被人骂死吧?   “这是预告片。”   观众的情绪就是这样,负面情绪更容易让他们关注这场大赛。   那边剪辑师被冷酷无情的负责人说服,不得不遵照指令。   这边,负责人找到高级监测员,“这个选手,你多关注。后面的赛程如果有需要,给她帮助,不要让她轻易淘汰。”   监测员:“您的意思?”   “她有潜质,说不定能去首都星。”   长昼星唯二两个拿到自己所在的试炼空间里所有分数的选手,其中之一的南十字玫瑰是新晋的穿越主播,有一定的名气,可以说是圈内人。她会拿下所有分数,可能是有人透露了内部规则。   至于这个叫艾贝的选手——   “怎么会想要拿到所有分数呢?”   星际网络中,某一间咖啡厅内,由TITR公司派来的采访记者询问艾贝。   艾贝手里的小汤匙搅了搅咖啡杯,“规则允许。”   “什么?”记者没跟上她的思路。   “规则允许有资格晋级的人继续比赛,也就是说,继续比赛会有好处。”   只是继续比赛当然是没有用的,原本有资格晋级的人,在后续比赛中失去分数,那晋级资格当然也会被取消。   所以潜在的规则就是拿到更多的分数,甚至是所有分数。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让她所在的试炼空间,出现第二个晋级的人。   当然啦,她毕竟对这个充满规则的世界不熟悉,失败也不是不可能。也正因为她不熟悉,才会试图将规则完全吃透。   现在不就因此省事很多吗?   在海选赛结束后不久,她就拿到了“直通卡”,可以直接晋级正式比赛。也是因为这张卡,才会有记者前来对她进行特别采访。   采访的问题不少,过程中艾贝却没有显出一点不耐烦,她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连记者都有些错觉,她看过的视频中的那个清秀的男生,真的是眼前的人所扮演的吗?   她不由问了一个采访稿外的问题:“最后短暂地放弃任务,去拥抱2号选手,是因为你心软了吗?”   心软?   咖啡杯里的雪白奶猫图案被她搅成一团乱,像在对她做鬼脸,艾贝看着弯了下眼睛。   当然,不是呀。   我喜欢你。   多好听的一句话,饱含着少年的所有热情与真心,可在刚刚经历过被抛弃行为的当下,他怎么会敢再把一颗心捧出来,让她肆意践踏。   他怎么敢说呢。   她不想自找麻烦,惹来一个敌人,不代表她要放弃分数。那样的场景和任务,可是她为他精心设计的。   现在,一切都正正好。   *   长昼星,某一星际酒店内。   少年从空间舱里出来,进浴室冲了个澡,把放置的营养液全部冲掉。等他刚从浴室出来,“滴”地一声,被他设置允许的权限内,一道全息投影投放在暗纹墙壁前。   “森仔,怎么样怎么样,比赛顺利吗?!”   “……”   被叫森仔的人冷漠地擦拭头发,没理他。   “没进?没进?!”对面的人夸张地捂住心,大笑出声,“亏你还改了星网形象,特地跑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小星球去比,说不容易被家里发现,可以苟到半决赛。结果第一轮都没进?!”   “还有复活赛。”   “别了吧,我看你玩的也不开心。哎,我在这边发现一个大啵御姐,我保证是你最喜欢的型。”那边的人从虚拟屏上点出来一张照片。   林森的眼神暗了暗。他有一双森树林般的眼睛,茶绿色的眼珠剔透,瞳仁极黑,亮起来是投了光的斑驳林影,暗下来就是幽暗的深处丛林。   “不喜欢了。”   那人奇怪,“……不能啊,这款你喜欢了十来年,突然变了?”   “不行?”   “行吧,那你现在喜欢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再物色物色。”   好友说完,林森的脑海里猛地回想起一张灰发灰眸的脸。他心尖猛地抽了一下般疼,却自暴自弃地道:“贫乳萝莉吧。”   “哈?!”   *   贫乳萝莉艾贝拿海选赛得到的微薄的奖励金,暂时解决了吃住的问题。便宜的地下小旅馆,发了霉的床单被罩,还有小老鼠咬过的营养液袋口。   海选赛的通关奖励不多,毕竟TITR公司为了挑选出更多选手,没有设置报名门槛。   如果不是她通关的特殊性,通过采访记者向上级申请,连这笔资金都拿不到。   采访记者还好心地给她塞了点钱。   这样的情况在正式赛后应该可以得到解决,毕竟正式比赛有一条规则,就是观众的打赏金额有一部分是给选手的。   她可以尽量在比赛中多要一点打赏。   两轮海选过后,艾贝接到比赛通知,在脏兮兮的小旅馆房间里,再次登入星网,参加长昼星地域的第一场正式比赛。而比赛的场地,从小小的试炼空间,变成了巨大的场馆内。   如鸟巢般呈圆弧型巨大而豪奢的大厅中央,有一千道相同的光柱闪现,每一道光柱中都站着一位选手。   艾贝也是其中之一。   满场海浪一般的欢呼声,灯光炫目,艾贝站在那里,仿佛错觉自己在世界的中央。   从黑暗中而来的人,一时难以适应这样的注目。   真正的穿越直播大赛,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8章 初赛(一):谁说这球是你的   “欢迎各位观众收看TITR公司举办的穿越直播大赛第一场正式比赛,这里是长昼星分会场。”   “初赛的剧本种类分为冒险挑战、战斗闯关、刑侦破案、心跳恋爱等等,选手们会选择自己擅长的类别进行比赛,各位观众如果有喜欢的选手,可以直接搜索选手所在的直播间。”   主持人站在舞台中间,为观众解说规则明细,同时炒热气氛。   选手们这边,则收到了后台传来的信息,提示他们初赛第一场前有前置任务,是为了让他们适应正式比赛里的“虚拟世界”。   一旦有选手出现不适症状,可以立即退出比赛。   正式比赛中的“虚拟世界”与海选赛中的截然不同,因为拥有“剧情主脑”的存在,可以说是自成小世界。   如果说在海选赛中,选手是世界的主角,他们走到哪里,舞台的灯光就会照向哪里,周围的数据才会随之生成。那么在这些小世界里,所有的信息数据一开始就存在,而过于庞大的信息数据,很可能使选手的脑神经难以负荷,出现神经损伤。   这也是穿越主播稀缺的原因之一。   艾贝选了心跳恋爱的类别。在等待海选赛的两个月,她通过星网做了功课,认为女性观众所占的比例远高于男性观众,而女性观众偏爱的剧本,从古至今一直是恋爱向。   “剧本已经发放完毕。准备期间,选手可以自行调节剧情时间线。”   艾贝的虚拟屏一亮,在她确认后载入了剧本——《总裁的落跑甜心》。   一拿到这个剧本,选了心跳恋爱类别的选手立刻响起哀嚎声。   “这是8012年的剧本吧,刚改编全息影视那会大火过,但是后来模仿的作品太多,把观众都看吐了。”   “这还能怎么改?”   “海选赛就这么难,决赛剧本难道是《王妃十三岁》吗?”   对其他人来说腻味透顶的剧本,对几乎没有参与过娱乐活动的艾贝来说,还很新鲜。   她选择开始前置任务。光柱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神经元,与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链接。紧跟着倦意袭来,她昏睡一般向后仰去。   没过多久,她眼睫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地方。   深棕色色调的装修风格,红转墙纸,木纹卡座,低低的吊着华丽的小灯。背景是女人的哼唱,不时从旁边传来交谈声,也是低而缓慢的。   昏暗,情调,悠闲。   艾贝几乎是在下一瞬间就融入了这个世界,即使没人察觉,也习惯性的让自己不流露出任何陌生异常。   刚进入这个世界,控制面板呈自动打开状态,下方是大段的拟真世界简介。   剧情介绍:季延峥是享誉全球的季氏集团的总裁,霸道俊朗,能力卓绝,每天都有无数女人为他前仆后继。楚甜仅是一个家族公司岌岌可危的小老板的女儿。两人本无交集,然而为了拯救公司生意,楚甜的父母将无辜单纯的她送上季延峥的床……   背景介绍:这是一个远古地球时代的浪漫爱情故事,经由星际时代的人改编,曾转化成全息电影,获得过“星马奖我最喜爱电影”“星球奖”……多个奖项。   简单来说,这部剧看过的人多,对基本剧情熟悉,观众易于接受。相对的,对要改编剧情的选手来说,难度加大。   艾贝在外面已经大略看过剧本,此时有时间,又着重看了几段。   除了剧情介绍,还有属性调整的选择项,容貌、身体素质都能进行调整,甚至还有专门的道具栏。   据说这是在后续的比赛中会用到的,到时除了观众打赏,还可以拿到品牌赞助的特殊道具,专门在虚拟世界中使用。   但此刻,它还呈现灰色的状态。   而容貌一栏不仅仅是打分,为了区别每个主播的容貌,选择自定义可以自己捏脸,相当方便。   艾贝想了想,只在人物的眼角点了一颗痣,作为她的个人标签。   当下,倒也给楚甜原本怯弱娇甜的外貌上,多了一点令人品味的余韵。   她切入的地方,是一个重要剧情发生的地方,季延峥的情人高琳雪在医院查看到了楚甜的就诊记录,发现楚甜怀孕,于是准备将她约出来谈判,随后赶她出国。   原剧情里,楚甜黯然出国,多年后才带着季延峥的儿子回来。   前置任务的要求是“发生转折”,让观众能够被剧情迅速吸引。   转折啊……   艾贝去了趟卫生间,顺便做了点准备,回来后没等多久,就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高琳雪。   “抱歉,季总临时有事,来迟了。”   她既是季延峥的情人,同时也是公司里的秘书,还为季延峥打理“后院”,处理其他情人的事。   第一晚,楚甜不着寸缕从季延峥的床上醒来,就是她听从季延峥的吩咐买来了衣服。   季延峥从未想过,让自己的一个情人来安排其他情人会有什么不对。   艾贝已经将自己代入了楚甜的角色,这种傻乖的性格,是她常用的“面具”之一 ,非常顺手。   听到高琳雪的话,她搅拌咖啡的手指一紧,捏住了汤匙不动,头微微低下来,“没关系,你今天叫我来……”   “我叫你来是为了这个。”高琳雪将一份检验报告递到她面前,淡道,“我怀孕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楚甜”,打翻了咖啡杯。   高琳雪与医生交情匪浅,将原本楚甜的“怀孕”报告改成了“慢性肠胃炎”,自己则拟照她的做了一份怀孕报告,所以楚甜是出国以后才意外发现自己也怀孕了。   高琳雪叹了口气,递了一张纸巾给楚甜,这是她少有的示好的举动,像是可怜对方,“我知道你和延峥其他的情人不一样,你不是自愿的,所以我想,你一定不愿意介入别人的婚姻。”   其实哪怕她怀孕,季延峥也不会娶她,但她偷换概念,令对方以为她和季延峥即将奉子成婚。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楚甜狼狈地接过纸巾,去擦桌上的水渍,眼泪跌入咖啡里,分不清了,“我当然不会,可是我欠他钱,我走不掉……”   “你放心,这些我都能帮你解决,你只要离开他就行。”高琳雪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轻抿一口。   眼见楚甜还想说什么,她轻描淡写地问:“怎么,机会来了,你又不愿意了?”   “当、当然不是……”楚甜嗫嚅。   谈话的全过程,高琳雪压着楚甜的节奏打,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掌控在手心里,等到谈话结束,她看楚甜失魂落魄的出门,心情愉悦地去地下车库取车。   驶出车库,就迫不及待的给医生闺蜜打了个电话。   “她同意了。”   “这么简单?你不是说这个人心机很重,”   “不错,不过明面上答应的这么容易我才担心。”她皱了下眉,“谁知道她私底下要干什么。”   说话的功夫,高琳雪从挡风玻璃里看见了楚甜,她正在过斑马线,垂着头仿佛心灰意冷。她特意在新城区的僻静地方挑了一家的咖啡馆,眼下马路上的人三三两两,横穿马路的也只楚甜一人。   “那你可要小心防范。”那边传来闺蜜的声音。   高琳雪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那是当然。我看见她了,嗤,没人看见也要装模作样……”   季延峥所有女人中,她最讨厌的就是仿佛纯洁的像天使一样的楚甜,出来卖还要假装被强迫的样子,偏偏她看得出,延峥真的对楚甜有动心的迹象,这让她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高琳雪冷哼着一脚踩下油门,想要险险地从楚甜身边飚过。   可是,当她想要转动方向盘时,却突然发现方向盘失灵!   眼看车直直地朝楚甜开去,她终于慌了,脚猛地踩住刹车,可无论她怎么踩,车都没有减速的意思。向来平静高冷的面容一片惨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驾驶的车,撞向楚甜,将她撞飞出去!   “楚甜”在最后一刻,转过了头,和驾驶室里的人目光相对。   她轻歪头笑了笑。   下一秒,她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被撞飞落到了马路边,地上很快多出了一滩血。   高琳雪她僵硬地坐在驾驶室内,浑身发抖。   “怎么了,琳雪?”   “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听见撞击的声音……”   “你说话啊!”   她嘴唇抖动了下,却说不出话来,脑海里一直回放着艾贝的笑容,犹如恶鬼。   剧痛传遍全身,艾贝却浑然未觉,好像底下流的血不是她的,只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   她在等待期间仔细看完了剧情,所以她知道,无论楚甜怎么乖巧顺从,高琳雪都因为季延峥对楚甜的日益喜爱,觉得她心机重,腹诽她装模作样。   那么,如你所愿呀。   - 第9章 初赛(一):谁说这球是你的   艾贝大概是最快完成前置任务的人。   她重新回到光柱中时,其他人都还睡着了似的,悬浮在淡淡的柔光里。初赛的规则限制,同一类别的直播间都是相同的剧本,扮演的角色也相同,没有挑选的余地。所以其他人现在正在同样的“楚甜的平行世界”里做任务。   艾贝安静的眸光将周围的情形收入眼底,又半闭上眼睛。   半合拢的眼睛镜头,仍能用来仔细观察会场。   成千上万的座椅座无虚席,沸腾喧嚣。在娱乐至上的星际时代,这种形式的比赛还是第一次举办,票一经出售,就迅速售罄。   楼上贵宾VIP包厢里的是衣装革履的上流人士,偶尔才会从未设置防窥效果的透明窗中露出他们交谈的模样。   他们未必对内容感兴趣,只是想了解这个全新的项目,评估它的价值。   观众身前都是虚拟屏,看到喜欢的直播,从屏中抓拽而出,就会自动在眼前形成全息小剧场。他们可以选择屏蔽其他座位上的人,也可以聆听其他人的交谈评论。   人是爱热闹的动物,有好东西总是想要与人分享。   在选手们做前置任务的当下,他们都在挑选喜欢的类别,观看原始剧本,可以和选手们的表现作对比。   就在艾贝观察时,其他人也渐渐完成了任务,从虚拟世界中脱离。   会场在有条不紊中呈现一丝嘈杂感,前后方都有白光柱化为警告红灯,救助人员立刻关闭他们的程序运行,做紧急治疗。   其他人哪怕没有到达被救助的程度,也无不手脚发软,冷汗淋淋,由工作人员为他们的系统进行调试。   艾贝这才想起自己一开始好像是有些手脚酸痛,被撞的地方尤其难受。她真正的身体自然没事,只是神经牵痛罢了。   比起赛前轻松惬意,眼下当真面临生死,看见无法适应神经链接的人崩溃,选手们不由紧张担忧。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开始考虑申请退赛。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选手们已经神奇的迅速抱团了。   其中,一个穿大红长裙的女人身边围着的人最多,她身材高挑纤瘦,比大部分人都要高一些,享受着众人的包围,如众星拱月。   “这次长昼星的比赛,玫瑰肯定能拿第一!”   “玫瑰的直播我都有看,商海浮沉系列太精彩了,我一看见金融的东西就头疼,真是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听说海选赛玫瑰满分通关,太厉害了吧。”   这位主播的星网昵称叫“南十字玫瑰”,喜欢她的人都叫她玫瑰。   就在她要开口时,忽然有人哼声笑了,“哼,好笑,拼不过星系其他主播,就跑到我们穷乡僻壤来当第一,真是厉害。”   “你什么意思?!”她的拥趸率先发难。   “我怎么敢有意思,不过第一嘛……你们确定赛场里没有比她厉害的人?不如先看看排行榜再说话。”   赛前预热早在他们的休息时间已经开始了,幕后的选手们热聊时,观众们都在观看他们的“个人预告片”。   这是热枪砰响的第一战。   此时,排行榜上排在第一名的主播是“南十字玫瑰”,她的点击量比第二名要高出一倍多。在那人的提醒下,众人纷纷观看排行,一时来不及争吵,他们虽然仰慕已成名的主播,但无疑对自己的成绩更加关心。   排名一出现,前十几名几乎稳定不动,后面排名时不时交换位置,但幅度也不大。有人高兴有人不甘,正要互相刺探敌情,猛然发现,原本60名开外的某个昵称,突然疯狂的往上跳涨。   且它不是一个一个超越,而是多个多个的大跳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刺一般狂奔。   终于,在选手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下,超过了第二名!   等到这里,它的跳跃才终于停下来,等了半天,也没能跳到第一名头上。   终于有人嘲笑着反驳:“还不是玫瑰第一,怎么,超过第二名,就变成第一名了?”   “不。”   那人听见反驳,正好继续讥讽,一转头却见反驳的人正是自己的女神。   此刻,Rose正拧眉注视着屏幕。   让Rose心惊的是,超过第二后,它确实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而后却以更可怕的速度爆发开来   它身后所示的点击量变化莫测,几乎捕捉不到一个具体的数字。   然后,在人们眨眼的瞬间,它慢吞吞地跳动了一下,变成了第一。   光柱上方的巨幅全息场景中,属于第一名南十字玫瑰的预告画面立刻被它的所取代。女子近距离放大的无辜美丽的笑容,车祸被撞飞的刹那,以及地上的鲜血,无不冲击着人们的眼球。   如果有人把画面抓取到眼前,几乎可以拥有血溅在脸上的颤栗观感。   观众可以自由选择身前虚拟屏所播放的直播,大屏幕却只属于第一名。这可以说是一个赛程中段的宣传广告,在大屏幕上播放的时间越长,就会有越多的人选择她的直播间。   “她疯了吗?!”   这是选手们一致的念头。虚拟世界和全息网游不同,追求逼真,不能调节痛感。所以对方所承受的痛,都是100%的,而比现实中更为可怕的是,这份痛感不是对你的肢体造成伤害,而是神经,一旦刺激到脑神经,出事的概率很大。因此哪怕为了追求剧情曲折,也少有人会做这种疯狂的举动。   这同样是海选赛最终选定这个剧本的原因,和平年代,不容易出现伤亡刺激。   不过只要肯忍,观众必然非常吃这一套,毕竟这种画面的冲击力,可比两个女人拌嘴有趣多了!   有人的视线落到了直播间的主播名字上。   艾贝。   一个陌生的名字,至少不是出名的主播。只有看过长昼星总预告片,并且了解过片中对应的选手名字的人,才会觉得这个名字有熟悉感。   可惜两个预告里的角色截然不同,且都不是艾贝本人,所以当他们巡视后台时,一无所获,只能带着强烈的危机感和疑惑上场。   现场少了的几道光并不起眼,会场的灯光刹那熄灭,短暂的黑暗过后,余下的光柱发出濛濛的白光,直冲大厅顶端。场面壮观,让付费的观众感到满意。   虽然是直播,但独自观看和赛场观看截然不同,人的情绪更容易被别人点燃。就像“预告片之战”,艾贝的预告最初观看的人并不多,但他们发出的惊叫声引起了旁边的人注意,于是燎原般传播开来。   *   艾贝一进入拟真世界,就发现直播呈开启状态,弹幕像纸片一般飘进来,几乎将操控面板挡满了。   [ 看了预告片来的,希望主播的正片也有这个水准。]   [ 啊,初始脸吗?没有玫瑰捏的脸好看。 ]   [ 车祸是主播做的吗? ]   [ 我猜是的,方向盘和刹车同时失灵,不可能这么巧。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了。 ]   [ 我分析过了,主播唯一切换镜头的地方就是在她去卫生间的那段时间。她回来后没多久,高什么就到了,如果是卡了这个时间差,只要她有捷径,走的比对方快,是可以达成的。 ]   [ 我就喜欢看大神的分析,不用动脑,真好。 ]   在未来,机械化的城市筑造出了人们冰冷的心脏,作为新人的艾贝,哪怕在预告片上一鸣惊人,对这些人来说,现在也是抱着“昙花一现”的心态冷眼旁观。   简而言之,观众并不好打动。   [ 主播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   “养病。”   在空间舱内,因为脑神经与之链接,艾贝可以直接用精神与观众沟通,这也是为了防范虚拟世界原住民发现异常。   起先以为艾贝开玩笑的人,过了不久,发现她竟然真的开始养病。   她第二次进来的时间线没变,就在车祸事故之后,高琳雪不敢闹出人命,将她送往医院,给她账户上汇了钱,却也没有再出现过。   艾贝毁掉了原来的电话卡,在女配角高琳雪安排的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仿佛参加的不是直播比赛,而是养生节目。但说是养生,也不尽然,自从她网购了这个世界的零食后,就对重盐重口的薯片情有独钟。   这种被当地人称之为“垃圾食品”的东西,让她倍感亲切。   实际上,这东西比垃圾星被辐射污染过的食物不知道好了多少,重盐的口味也很合她心意。   护士多次劝阻无效,又得不到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只能放任她自流。   一个月后,结束了“悠闲度假”的艾贝,拿着高琳雪给的金卡出了院。   此时,在她直播间等待的观众,已经寥寥无几。   剩下的那些完全是凭着一腔怨气,不甘心自己花了这么长时间,在直播间谩骂不休。   [ 我真是疯了,这是穿越直播间吗?这是穿越旅游项目吧,回到上星际地球纪元体验贫穷与落后的生活。 ]   [ 隔壁T10直播间的时间线已经拉了三年了,现在在和总裁打商战,而我关注的主播在直播垃圾时间,啧。 ]   [ T28主播超级暴力超级爽,上来一脚踢的总裁不能人道,沃德玛!请大家支持T28! ]   眼看着别的直播间看点十足,艾贝的T77抗议声更加激烈。   [ 强烈要求主播退赛!划水主播滚出直播大赛! ]   [ 这是我祖奶奶关注的直播间,怎么,主播还没死吗? ]   唔……   原本沉稳冷静的观众已经彻底被艾贝激起了怒火,离爆炸不远了。   艾贝看得有趣,将弹幕浏览完毕,觉得情绪熬的差不多了。   海选赛,为了统一标准,每人都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如同小说,为了读者的阅读感受,会自动跳过非剧情的日常。   根据系统的时间缩放功能,艾贝实际上完全可以将时间线直接拉到一个月后,那对于观众们来说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间。就像T10直播间,只将最关键的剧情直播给观众看,其他时间全都靠快进,才会有人说已经拉了三年的时间线。   像艾贝养病的这种剧情,俗称“垃圾时间”,是主播的大忌。   但她全然不着急,只是往头上戴了一顶荷叶的边帽子,身穿无袖连衣裙,露出光滑洁白的手臂,显得少女青春无敌。她走进阳光下,甜软地笑着:“还有两个月,不要着急,我们现在开始游戏吧。”   “接下来,先去找一个人。”   *   男主角季延峥有一个好友叫做宋丞,是宋氏集团的接班人。   身为原著中心人物,季延峥的能力无人可比,宋丞自然要比他差上一点,但这一点对于他们的友情并无影响。两只雄狮撕咬在一起,只会形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可雄狮不会警惕能力不如他的狼跟在身后。   这段时间,宋丞恰好在临市出差,从季延峥那里得知联系不到楚甜,他答应回去以后替他关注,但电话一挂,他转眼就撂开了手。   这女人影响好友太深,消失了最好。   谁知这样的想法出现没多久,轿车开到一座国际酒店前,他打着方向盘,不经意间一抬头,竟看见了一个疑似楚甜的背影。   对方被一个肚大头秃的男人揽在怀里,侧着头似乎在赔笑。   他一失手,重重按在了喇叭上,刺耳的警告声长鸣“嘟——”   - 第10章 初赛(一):谁说这球是你的   但那边“浓情蜜意”的人像是没听见,依旧你侬我侬,互相挨着走进了酒店。   靠!   宋丞潦草地咔嚓拍了几张“罪证”,一脚踢上了车门,就这么丢下他的布加迪不管,跟上了前面的两个人。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刚刚那个胖男人不知为何,一个人站在电梯前,对着电话嘀嘀咕咕,语气很不耐烦。在他即将看向宋丞时,宋丞微微一撇,避开了他的目光。   两人一进一出,电梯门再次合上。   宋丞心里有个念头来不及抓住,就毫不犹豫地冲向了男人刚过来的方向!   走廊里还有一扇门正在合拢,他脚一伸皮鞋卡住了门缝,毫不费力地推门进去。   “好啊楚甜,一边吊着季延峥,一边在外面找人。”他冷笑了一声,“你可真行。”   [ 还真来了。 ]   [ 奇怪,宋丞和楚甜很少打交道,朋友的一个情妇而已,这种事值得他大费周章吗? ]   [ 垃圾时间过去了,现在是垃圾剧情? ]   “宋丞?”   艾贝穿着酒店的睡袍坐在梳妆台前,她人娇小纤瘦,前面撑不起布料便往后扯,后衣领空出一个大口子,仿佛要露出细伶的肩胛骨,头发随手扎高了,落下来的碎发在上面轻扫着。   “怎么,被我碰见,害怕了?”   “我怕什么?”她重新转回去,挨个拎起护肤用品,好奇地查看使用说明,“你说偷人就偷人,证据呢?”   “人证就在附近,要物证我也拍了照片。”他切出手机里的照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以为我会做没准备的工作?”   “那可真是不巧,我刚刚让你的人证回去了。至于物证——”她起身凑近他看照片,“拍的好模糊,还是背影,能确定这人是我吗?”   急匆匆拍下来的照片,确实不够清晰,再加上只是背影,难以辨认。   她用分外天真的语气道:“你看看你,证据都没有,就来捉奸。现在怎么办?我有防范啦,下一次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让你得逞。”   这话,说的好像他要逼奸她,宋丞气笑了。   “楚甜我操你妈!”   “操我妈是不能了,操我还是可以的。”   “谁他妈要操你。”   宋丞本以为要无功而返,这句话是她对他的嘲笑,可应激反应过后,他爆破了最高点的愤怒值往下掉了掉,理智有一丝回笼。   她的眼神仿佛在征询他的意见,看上去根本不像开玩笑,宋丞顿时惊疑不定,“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她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雀跃地踩步子跳到了电视机前,那上面放着一台录像机。她面对他,按下了开关键,红色的指示灯亮了起来——   她指了指他,又去指录像机,用口型对他说:“证据。”   去他妈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饶是宋丞是女人堆里打滚到大的,这时候也被她的举动惊住了,头皮微微发麻。   艾贝笑了下,背对着录像机往他的方向走,在宋丞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猝然将他扑在床上!   她膝盖抵着他的小腹,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居然会被一个女人扑在床上,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宋丞嘲讽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我和季延峥的关系?”   “我记得,但这又不影响我们发展关系。”   “哈。”   这话可笑。   讽刺的念头令他恢复了冷静,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为朋友不值的想法,现在就只觉得荒谬了。宋丞上下打量她,“楚甜,平日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面。”   艾贝没回答,和他对视半晌,忽然往旁边一滚,在他翻身伸手来抓人时,将人一把扯下来,猝不及防间,彼此呼吸可闻。   她在他耳边悄声说:“这样他就不会看清是你了哦。”   气音仿佛在轻飘飘地挠他的耳朵,他恍了下神,“什么?”   “我问你,真的不想要吗?”   他喉咙微痒,“……嗯?”   “证据啊。”她轻抓住他的手,“你不是想抓住我的把柄吗?”   宋丞想笑,她以为他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想勾引他的女人数不胜数,他每个都要配合?   男女之间力量的差距,也让暂时处在下风的他毫不紧张,能分出一部分神来,轻松地看她“表演”。   这个时候,艾贝任何一个色情意味的举动,都会让他兴味索然。   可她牵引着他的手,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放到胸前,而是放在了她脆弱的颈项。   她跟着微微后仰。他手掌下是柔软的肌肤,半隐着少女浅浅的青筋,指尖抵着跳动的脉搏,仿佛只要他用力一掐,她的生命力就会流逝。   这种引人破坏的欲望,难以描摹的脆弱感,极具冲击力,一下子刺激到了宋丞。   她就像翻开了肚皮的猫,将自己最柔弱的地方暴露在他面前。   她说:“把柄,就在这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宋丞的眸光瞬间暗下来,不受控制,“你到底想要什么?”   艾贝认真地想了想,“钱吧。”   这是一个宋丞见惯了的答案,也是一个符合他想法的答案。   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没有什么特别,不值得好友上心。不过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好友不一定会放弃她。   这个时候,她荒谬的提议,竟让他微微一动,掐住她喉咙的手不觉收紧了。   艾贝不适地轻哼,眼睛里起了雾般,望着他的模样有一点朦胧稚弱,“疼……”   该死。   他念头一动,看什么都是诱惑。   在星际时代,对于情欲方面的播放尺度比古地球时代要大,分级制度让成年人的享受变得合情合理,但与情节无关的内容,在主播没有申请的情况下,仍然会自动屏蔽。   直播间在艾贝的浴袍被蹭乱了,露出她的肩膀时,就变成了一片雪花。   她申请了托管操作,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   只不过重新回到身体中时,房间里的气息,和身边男人的气息,令她的眼神在一刹那变得黑幽。她无意识中拗断了指甲,将它在床沿轻磨,很快就磨出了一个尖锐的角,泛着森冷的白光。   “什么声音?”宋丞敏锐地动了动耳朵,似乎想回头看。   哎?   艾贝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想要让她将脆弱的部分递到他手上的人,通常都是要拿命来换的,不过这里不是垃圾星……   “没有哦。”   她小声安抚。   *   大片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的时候,宋丞醒了。他伸手遮了一下惺忪的眼睛,另一只手摸到旁边,摸空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拖鞋也来不及穿就要下床,一抬头却恰好看见摆在电视机上的录像机。   还在。   那那个女人去哪了?叫早餐吗?   她既然是为了钱,在他没给钱之前,应该不会消失。   他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施施然去冲了个澡,而后披着浴袍走出浴室,才取走电视机上的录像机,懒洋洋地坐在床边看录像成果。   他自然不会没想过,她删了录像的可能,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真删了也无所谓,毕竟两个人有了一夜情,有些细节,不需要用录像来证明。   但等他打开录像机,发现里面不像他想的那样一片空白,视频文件居然还在。   没删?   这下宋丞迟疑了,难道真要将这份视频当做证据,发给季延峥?   那个女人如果是为了堵自己的口,临时决定色诱自己,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出于头脑混乱的状态,他点开了视频。   画面一闪,竟然是她放大的脸。   她的皮肤好,近处拍的细节都没有瑕疵感,白皙幼嫩的脸颊,细细的绒毛像粉扑扑的桃子。眼角的一点泪痣在她脸上,也不见成熟的风情,只如少女活泼的恶作剧,让五官变得更加生动。   “Morning,睡得好吗?”   “先说明,我没有删掉视频哦,你点击播放下一个视频就能看见了。”   “不过我一直叫不醒你,拿不到钱,我又不想待在房间里浪费时间,就决定用我自己的方式取钱了。”   “这个好像蛮有用的呢。”   她从旁边取来一份文件,特地拍了特写给他看。   宋丞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已经看清了文件的封面,这是他们公司的文件!该死的他明明放在车里——   “我用你的车钥匙开的门,车我没有动哦,钥匙就在床头柜上。唔,这些是什么?我看不懂……”她随手翻了两下。   “——不过,我不懂,有人应该能懂。”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艾贝一手举着录像机,一手趿着比她的小脚丫要大的拖鞋,踢踏踢踏走到床边。因为卧室里铺着厚的绒毛织毯,声音便轻之又轻,至少床上的他没有醒来。   他的裤子就扔在地上,她从他的西装裤口袋里取出了手机,恰好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他似有所觉,手在床头摸索,她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啾”地亲了一下。   他就像完成了任务,收回手又沉沉睡去。   宋丞看到这里,险些气的破口大骂自己,这时候要说他已经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了。更可怕的是,看这个女人自然地对他做这种动作,他竟有一种异样感……   画面中,艾贝带着手机回到客厅。茶几和沙发平齐,她嫌坐在沙发上弯腰翻看文件太累,就踮着脚蹲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姿态懒散又可爱。   通讯录随着她的指尖往下翻,在“樊少阳”的名字上停住了。   这个人是季延峥的头号大敌,两人的商业布局相似,在诸多领域都曾有过较量。季延峥稍占上风,但樊少阳剑走偏锋,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等到电话拨通,艾贝的语气为之一变,很是成熟干练。   “樊总你好,我是宋氏集团宋丞宋总的秘书……这是宋总的手机不错,我想,您一定会对我手上的东西感兴趣。”   “需要见面详谈,时间的话,最好抓紧一点,否则它会变成废纸。”   “好的,八点钟见。”   录像机再一次对正她的脸。   “那么,我取钱去了。”   她小孩子似的挥了挥手,半边肩膀的浴袍滑下来,露出颈间星星点点的吻痕。   “啪”地一下,视频播放完毕,屏幕漆黑。   宋丞的脸色阴沉似水,比屏幕更甚,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楚、甜!” 第11章 初赛(一):谁说这球是你的   商务楼下的咖啡店,店内商务人士进出往来,敲击键盘与接通电话的声音源源不断地在室内循环。窗外车水马龙,女士的高跟鞋与地面发出快速的敲击声,都显示着这里的忙碌与快节奏。   “你说,你是宋丞的未婚妻?”   “如假包换。”   艾贝坦然,她一身装扮带着法国复古风格,独一无二的Vintage网纱帽微微斜遮住眼睛,唇是枫叶红,眼妆加深,尾巴卷翘的睫毛下还画了一点阴影。与她少女的装扮截然不同,就是宋丞站在眼前,也未必能认得出她。   她轻仰头,透过遮眼纱的眼神迷离,眼角那一滴泪痣更是欲说还休。听她说话,便如在听一张韵味悠长的旧唱片。   “倒是一直听说宋丞有未婚妻,但从没见过他把人带出来,。”   樊少阳轻靠在椅背上,看似漫不经心,却忍不住点了一支烟。“我说呢,他的秘书怎么会拿到他的手机。”他轻抬眼皮,“除非是有特殊关系。”   艾贝微微一笑,指尖在杯口的唇印上轻轻摩挲,“这我哪知道呢,他们也未必没有。”暧昧的气息宛如他指缝里飘起的烟,风一吹,悄悄弥漫开来。   樊少阳一顿,喉节滚动,“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为了报复花心的未婚夫,不惜破坏他的公司利益。   “不全是。”她轻竖起一根指头,似是在给那份机密文件标注价格。   他眼神玩味,“一百万?”   她摇头。   “一千万?”   再摇。   他笑了,“别告诉我是一个亿。凡事适可而止,太贪心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一晚。”她好整以暇地看他脸色微变,手支在桌面上,托腮看他,“樊总觉得自己的一晚,值不值这个价?”   他脸上的笑意猛地一收,上臂肌肉紧绷,眼中愠怒勃发。   从来没人敢拿他标过价!   “看来是我贪心了,这么一份文件,抵不过樊总一夜的价格。”   “你——”   “别气嘛,我知道樊总是无价之宝。”她转口倒快。   “无价之宝”四个字落下来,樊少阳觉得荒唐至极,一口气堵在胸口,让他又气又笑,一瞬间升起将这个女人压在身下狠狠教训的想法,让她知道惹怒他的后果。   他大概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目的就在于此——   “刚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就是想报复宋丞。他花天酒地逢场作戏,我为什么不行?”她说的楚楚可怜,“可我又不像他那样饥不择食,挑来挑去,这个圈子里,还是樊总最合我的眼缘。”   这样的暗示与明示,樊少阳傻了才会听不出来,他沉默下来。   见他仿佛不为所动,艾贝一哂:“当然了,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如果樊总不愿意,我再去找别人就是了。宋丞手机里的联络方式不少,唔,其实我觉得那位季延峥季总也……”   “等等。”樊少阳轻掸了一下烟头,玩味地道,“我答应了。”   “那……”   “怎么,你还想拿这份文件来刺激我?”一刹那,他盯视她的眼神犀利,   艾贝随手将纸张文件丢进了服务生托着的冰桶里,惹的服务生一愣。她耸耸肩,“那就不要了。”   樊少阳大笑出声,看她的目光,就像即将叼住猎物的狼。   两人微微对视,电流轻窜,心照不宣。   [ 男人的自尊心啊,生怕是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 我要笑疯了,从主播录视频开始,天呐,不能切到非主播视角差评,我好想看宋丞的反应! ]   [ 攻略大师主播get,挑人性弱点一挑一个准。 ]   [ 啊啊啊啊啊,主播是不是总预告片里那个人,那个没有感情的冷酷小哥哥! ]   不得不说,艾贝的节奏把握的很好。   经历过长久的压抑,观众的情绪就像被压制住的弹簧,艾贝一“放手”,就蹦到了最高。所谓的“忠实粉丝”也突然冒泡了。   如果没有前面枯燥的等待,消磨了他们因为撞车事件带来的冲击感,这样不明所以的开胃小餐,未必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T77直播间的播放量,一下子就飙升到了10万人次,原本流失的观众逐渐回归,想要一探究竟。   有位观众打赏了一艘价值10000星币的磁悬浮飞车,并提出疑问。[ 我想知道,主播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   艾贝没有解答,其他人很快展开联想。   [ 添堵吧,睡他的兄弟和仇敌,狠狠打渣男的脸。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种俗套的剧情我还能再吃一百年。 ]   [ 本来很有兴趣,但如果是前面的人讲的那样,我就不太想看了,打脸用出轨这种方式有点low。 ]   [ 说出轨的那个,本来女主角就是被总裁包养的女人吧,这种不正当非1V1关系,就别扯什么忠贞了。 ]   [ 同上,到哪都有不分情景只盯着下半身的卫道士,恶心。 ]   倒是有个叫“莎莎”的观众客观地道:“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主播没有交代行动目的,感觉是在做剧情铺垫。如果没有预感错,很快就要拉时间条了——”   艾贝在调出控制面板时,留意到了这个人的话,她将气泡饮料的吸管咬瘪进去。   然后跳转了时间线。   观众眼前的屏幕一暗,浮现了一行字:主播正在调整时间进度条,请稍后。   *   观众席间,有染了一头海蓝波浪长发的女人伸了个懒腰,登出直播间。   “姐,你在看哪个?”她旁边是和她五官有六七分相似的妹妹,只不过对方一头浅蓝天空色短发,很好辨别。   “……T77。”姐姐郑莎的表情有点古怪。   郑汐也愣了一下,“5号?”   “嗯。她这场表现得不怎么样,浪费了一大堆的垃圾时间,好不容易要进入正题,居然调时间了,现在中场休息。我不准备看了。你的呢?”   郑汐其实对直播大赛毫无兴趣,比起爱情小说,她更喜欢学习题。当初和姐姐一起参加比赛,也仅是陪同而已。两人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但也不能让她们在星球间跑来跑去,就为了一场没有未来发展的比赛。毕竟她们连海选赛都没通过。   郑莎在妹妹的劝说下,也打消了继续比赛的念头,不过还是拉着郑汐来看比赛了。这是她的兴趣所在。   至于郑汐,输了也就输了,那场比赛只让她留下了对5号的深刻印象,所以她姐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盯着大屏幕预告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里面的艾贝。   她觉得和上一次海选赛相比,这个女孩更凶残了,下意识地绕过了她。没想到莎莎专门去看了对方的比赛,还得出“不怎么样”的评价。   她一边思考,一边道:“我看了T28,也是新人,剧情挺痛快的,打发时间不错。我觉得莎莎你会喜欢。”   “你刚刚不是在看T10?”   “这个世界背景不行,剧情主脑太幼稚,那个叫玫瑰的主播没发挥出实力。”   郑汐课余时间看个直播也像在做研究,总是从主播和世界的适配程度去看。   反正只要不让她再自己亲身经历比赛,她觉得这项娱乐活动确实不错。   “换一换也不错,那个主播不管什么样的世界背景都能发展成商战,看多了没意思。”郑莎抬头看了一下上方巨幅的全息场景,现在第一名又变成了“南十字的玫瑰”,大屏幕上直播她的镜头,眼下,她一身正装,在谈判桌前正襟危坐,脸上带着微笑,似乎马上就要谈成一桩合作。   而男主角正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排行榜上,“南十字的玫瑰”之下,标题为“在线甩渣男总裁十个巴掌,来一起计数”的T28直播间,里面一群狂热分子,在主播用力甩了总裁一巴掌后,弹幕疯狂计数“3333333”“倒计数,还剩7次!”“主播再用力点!”   郑莎看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妹妹露出笑容,“哪里好笑?”   “这个主播适应性很高,将同样早期的搞笑女主类型替换这个剧本里的苦情女主角,呈现出的效果截然不同,偏偏还很协调。你没看前面,主播甩完巴掌之后就要想尽办法自保求生,过程是挺有意思的。”   “随你高兴。”   郑莎转而翻起排行榜上其他的直播间,挑来挑去也看不到什么满意的。许多主播能力有限,一上来就想大杀四方,信心满满和总裁彻底闹崩,以为打脸成功,结果下一秒就被家人再次当礼物送给别的总裁,甚至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发福的男人。别说掌握剧情节奏了,能先逃脱困局,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   这也是T10和T28拉开数据的原因。计划和实践,永远是两回事。   一直翻到二十多名,直到某个熟悉的直播间再次撞入眼中,标题上还简简单单的写着“艾贝”,主播不改标题,直播间就会是她的名字。   没看见也就算了,但一旦再次刷到,郑莎就迟疑了。   虽然5号这次的直播节奏不快,至今除了那次预告片的车祸就没有大高潮,但有些细节还是莫名让人有些在意。   而且时间进度上提示“5年后”,进度条拉了很大一截啊。   既然没有其他可看的,还是看看吧。   她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点进去看了一眼。   “……我草草草草草!”   郑汐可有可无地问:“怎么了?”莎莎看剧情绪起伏一向很大。   “孩子!”   “嗯?”   “她不是流产了吗,哪来的孩子?!”说着,郑莎噼里啪啦的打字就要发弹幕询问,然而按下发送键的一刹,突然弹出了提示框:   [ 由于主播设置权限,仅打赏1000星币以上的观众可发送弹幕。]   “靠,垃圾主播!”她咬牙骂道。   居然气到骂人,这对形象很在意的人来说就难得了。   郑汐好奇了,“哪个房间?我也去看看。” 第12章 初赛(一):谁说这球是你的   等观众重回T77直播间,时间进度条提示的已经是“五年后”。   画面切入一辆加长版的豪华轿车内部,宽敞整洁,像刚从车厂开出的新车。后座坐着两男一女。男人们正讨论接下来要参加的峰会事宜,而女人从旁协助,行使秘书的职责。   忽然间,高琳雪的手机震了震,她漫不经心地点开了短信。   短信显示,她已办理入住瀚皇酒店,用尾号3871的卡刷了一笔押金款项。   这个卡号——   原本松弛的脊背猛地紧绷,她将手机屏幕一盖。因动静太大,还引来旁边男人的一瞥。“怎么了?”   “……有点头晕。”   季延峥:“过两天给你放假,照顾好自己。”   季延峥的关怀让她慢慢放松下来,重新靠回到椅背上。两人现在已经是未婚夫妻,如果不是季延峥公事太多,一时半会抽不出时间,两人早就完婚了。   不过,那个女人居然回来了?   五年前,她给了对方一张高额度的信用卡,对方除了在小产期间用过以外,就没有了任何动静。但她仍时刻查看这张信用卡的账单,好留意对方的行踪,也只在这两年订婚以后,才没去管它了。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回来了。   她回来了……   就在她思忖间,两个男人已经商谈好了公事,话题不知不觉转了方向。   “你车里怎么还有这样的抱枕,啧啧,不像你的品位。”宋丞指着座位上的长臂的Q版簪花小猴子道。   季延峥一顿,将钢笔盖合上,看不出表情:“不是我的。”   宋丞的眼神顿时变得暧昧:“难道是琳雪的?”   当然不是她的,这种和豪车格格不入的东西,只有那个女人才会用。季延峥不喜欢奢侈的做派,只因为那个女人晕车,而宽敞的空间能让她好过一些,他才会用上这辆加长劳斯莱斯,抱枕也是应她的要求添的,在她走后,这辆车就放置在车库积尘,大约是佣人定期清理,抱枕看上去才崭新如故。   如果不是宋丞“钦点”了这辆车送他们去会场,今天也不会看到它。   “看来不是你。”宋丞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误会了,趁机调侃道,“除了凌雪,难道还要别的女人敢占领你的私人空间?”   季延峥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不过这是常态,宋丞没觉得不对。   唯独高琳雪从他冷淡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他一定是想起来了。   车行驶到目的地,高琳雪跟着两人下了车,皱紧的眉头微松了松。虽然她不再觉得对方有很大的威胁,但两人能不见面还是别见面的好。可惜她刚做下决定,“瀚皇酒店”的招牌进入她的视线时,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如果她没记错,对方的刷卡信息显示的就是这家酒店。   与此同时,她的视线穿过旋转的玻璃门,女子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隐隐约约间一闪而过,令她面色大变。   “怎么了?”   她停在原地的举止惹来宋丞的疑惑回头,她匆忙跟上了他们。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男人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她猜测他应该没看到。   高琳雪嘴唇抿紧,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她是不是故意选了这家酒店?   偌大一个酒店,按理碰头的机会不会太多。她身为秘书,又时刻跟在季延峥身边。可偏偏两人之间就像有无形的线,不时将他们扯到一起。   旋转门一遇不说,大厅通往会议室的长廊险些再次撞上,她假装有事和身边高大的男人商讨,转开了他的注意力。   等他们进入电梯中,不远处忽然有道女声让他们“等一等”,高琳雪异常敏感,一听就立刻按住了电梯关门键,等女人的裙摆出现在合拢的门缝里,已经来不及搭乘他们这部电梯了。   她快得有点慌张的动作,引得宋丞频频回顾,就连季延峥都瞥了她一眼。   “我怕时间来不及。”她掩饰道。   理由稍有些牵强,他们不置可否。而原本就在电梯里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宋丞犹如斗鸡,立刻回头,盯住了背抵墙站着的樊少阳,“樊总对我们有什么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他们这次参加的会议,樊氏集团当然也是与会者之一,樊少阳在此并不稀奇,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电梯里就碰上,提前开战。   樊少阳笑的漫不经心,“不过是觉得刚刚的声音耳熟罢了,凌秘书对她严防死守,难道是季总的哪个小情人?”   高琳雪眉头一跳,立刻看向季延峥。他的眼睛黢黑深邃,不可见底,令人无法猜测他的想法。   宋丞嗤地一笑,“他小情人的声音,你听了觉得耳熟,樊总不觉得这段话很奇怪吗?”   樊少阳刚要反驳,仿佛想起什么,上下打量了宋丞一眼,忽地笑了:“也不算是很奇怪。”   宋丞一开口,他就想起了他的未婚妻。   五年前他虽然没有拿走文件,但也拿下了那次投标,自此激怒了宋丞,和季延峥一起盯死了他。之前双方还算和平共处,只是摩擦不断,现在几乎进入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二对一,樊家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女人。他在心底叹气,当时就不该贪那一时欢愉。   那个女人倒好,一夜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当时对方用的是宋丞的手机找上他,事后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查宋丞的未婚妻,只是大概知道对方一直在国外上学和工作,短时间内不准备回国。   这就能解释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国内的社交场合,那次回国只怕也是偷偷隐藏了行踪,专门为了报复宋丞。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曾经做过什么?   宋丞当然不知情,但对方笑容中的恶意,让他一阵恶寒。   镜头在他们短暂的交锋后,转向了另一边。   艾贝正领着引起观众强烈反应的孩子,慢慢接收主脑安排的剧情。   剧情主脑是支撑快穿直播的一大条件,每个剧情主脑都像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与喜好偏向,它会根据选手扮演的人物性格和选择,自动填充五年剧情,艾贝只需要花一点时间接收就好。   当然,她也可以启动时间缩放技能,在虚拟世界生活五年。   如果选择由主脑填充,那么那些填充的剧情,不会跳脱出剧情主脑的“常识”范围。   例如《总裁的落跑甜心》这样的剧本,剧情主脑的年龄就相对低龄幼稚。比如艾贝手里牵着的这个小孩子,会比正常的小孩看上去更机敏可爱,就是剧情主脑认为,这是女主角孩子的必备设定之一。   五年前,艾贝做好了安排之后,就启动了时间缩放功能,就将其他剧情交给了主脑来安排。现在只需要了解这个过程中主脑给她安排的剧情就好。   前面用来缓冲和铺垫的高琳雪视角的剧情,没能消灭观众心里的八卦之火,画面一切回到她的镜头,弹幕就雪花般地飘下来。   [ 主播阴魂不散,女配的反应笑死我了。 ]   [ 刚刚那段,主播难道是想营造三人修罗场?一般般吧,提不起劲。 ]   [ 等等,现在该讨论的难道不是,主播牵的这孩子是谁??? ]   [ 我*&%¥&……垫底主播想钱想疯了吧,1000星币是吧,大爷还给的起,专门打赏来骂你#*……@* ]   [ 不会是那个出车祸的孩子吧,这么硬核? ]   [ 奇迹男孩。 ]   [ 我觉得不是,我怀疑是宋丞的,如果是季延峥的孩子,应该会比这个男孩大一点。 ]   [ 一个月的差距你也看得出来?樊少阳和宋丞只隔了一天你怎么不说。 ]   [ 这是悬疑剧剧本吗?主播牛啤。 ]   答案五花八门,但弹幕总数比之前要少了一大半,都是被打赏金额的条件拦在了门外。   现在还是海选赛,就连小有名气的主播都不敢设置打赏条件,怕影响初始数据。不乏有观众到其他直播间里发牢骚,令那些主播在诧异之余暗暗嘲讽,现在就想着捞钱,过于短视。海选赛的基础观众远不如后期,弹幕数据当然比打赏金额要重要的多。   而对艾贝来说,初期不尝试掌握数据动态,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做了小小的尝试后,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比赛中,重要的除了剧本节奏,其实比赛本身的节奏也值得掌控,就像现在——   弹幕在递减,点击量却在某个时段,突然飚高。   许多人好奇哪个主播勇于尝试,在一众主播中脱颖而出,他们难以想象这是有多大的自信才能在初期设置打赏金额,而她的直播又得多么好看?好奇会化作最有效的行动力,比任何的推荐影评都好用。   那些去其它直播间狂骂T77主播的观众,就是天然免费的“自来水”,替艾贝引来了流量。   当然,如果接下来的直播内容不能吸引住他们,暴涨的点击量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这时,自助餐厅里举着餐盘的小男孩突然问,“你刚才在和谁说话?”他眉眼分明,如果不是两腮嘟嘟的婴儿肥,弱化了俊酷的五官,再加上艾贝强行给他穿上的奶里奶气的小背带裤,也是英俊酷帅的小小帅哥一枚了。   艾贝的表情无辜,“我没有张嘴。”   “但你一定有在和人说话。”   小孩子这种生物真是莫名的敏锐。   她想了想道,“唔,是Mr.Ghost,幽灵先生很好奇你是谁。”   “这种鬼话,三岁小孩子都不信了。”他话音一落,眼睁睁看着艾贝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坨他讨厌吃的豆芽。   小狄恩:“……”   艾贝:“长得还没有餐台高的人,又比三岁小孩成熟多少呢。”   “Abey,你真幼稚。”他嘟哝,不得不顺着她的说话方式,提出自己的疑问,“好吧,那我们为什么突然住这么好的地方,也是Mr.Ghost给你钱了吗?”   “钱是Ms.冤大头给的。住在这里,当然是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   “Emmm……”艾贝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之前有人欺负过我,我要欺负回去。”   “那你需要帮手吗?”   一直到两人入座,艾贝才笑吟吟地说:“狄恩就是我最好的帮手。”   小狄恩对她神秘兮兮的样子见怪不怪,落座后发现少了饮料,询问她,“我去倒杯果汁,你要吗?”   “嗯。”   全然不担心还没餐台高的小男孩怎么取来两杯果汁。   临近午餐高峰期,餐厅里的人流量开始变多,尤其是在这家酒店举办的峰会暂告一个段落后,随处可见商务人士前来就餐。   艾贝挑捡着餐盘里的东西吃,不用观察,就能从弹幕中了解到一些动态。   [ 来了来了!]   她微微抬头,看见了刚进来的两个人。   五年不见,季延峥身上的气质更沉淀了,26岁时他身上尚有年轻的锐利和浮躁,如今这份浮躁已被时间平息,男人的表情冷峻,黑眸深不可测。   他旁边跟着高琳雪。宋丞反而落到了后面,会议一结束,他就和樊少阳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吵的不亦乐乎。   高琳雪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她想起自己发给那个女人的那条“你怎么回来了?”的信息,犹如石沉大海。   大概是今天对那个女人格外敏感,几乎是一迈进餐厅,就心有所感地往一个方向看去。   是她。   她镇定地询问季延峥:“人太多了,我找人换成私人包厢?”   好在季延峥同意了。   两人说着就要走。   艾贝怎么会让她把人带走,猫捉老鼠玩了一天,她也玩腻了。她将餐盘往外一推,瓷碎声在餐厅里乍响,还有人被油渍溅到争吵。   季延峥将要转身的动作一停,视线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猛地定住。   打碎了餐盘的女人一身小香风的套装,容貌秀美,比五年前更多了一丝韵味。和她对峙的男人依依不饶,她眼底便有了柔弱的怯意,显得楚楚可怜。   这副模样他怎么会忘,以往无数次的激情,她都是用这样的神情,令他忍不住蹂躏她的欲望。   “对不起对不起……”   这边,“楚甜”一边道歉一边将餐巾纸递给那个人,忽地,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   “楚甜。”   男人从喉咙里低声溢出的两个字,有着让人心尖发颤的力量。   楚甜抬头看见他,眼神抖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漠然的表情,“抱歉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叫Abey,不叫楚甜。”   季延峥恍若未闻,他黢黑的眼睛里如有旋涡,“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   “我说了……”   “延峥。”高琳雪及时出现,她的手搭着季延峥的手臂,想让他放手,“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这里是餐厅。”   她看楚甜的目光居高临下,像是并不在乎她到底玩的什么花招。   “这位小姐说得不错。”楚甜看了她一眼,对他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就算我真的是那位叫楚甜的小姐,这位先生也不能当着女朋友的面……啊!”   她的手腕蓦地被攥疼,仿佛要断掉一般。她面色一白。   眼前的男人警告她:“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你想对我妈妈做什么?”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突然出现。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比普通的小孩都显得镇定,只有望着他的眼睛里忍不住透出敌意。   大概是知道两人之间力量的差距,他没有尝试让他松手,以免激怒他,对他妈妈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副模样,像是在和歹徒谈判。   与此同时,慢了几步到餐厅的宋丞和樊少阳脚步一滞。   他们没有听见之前两人的争执和对话,但都看清了艾贝的脸,听清了小孩子喊的那声“妈妈”。   一时之间,两人的表情都相当丰富。   宋丞掩饰的功夫不到家,脸色微微涨红,欲言又止。他清楚的知道楚甜从那天起就没有再回来。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她已经从季延峥身边消失了三个月,如果怀有身孕,他不会感觉不到。   这个孩子看上去差不多是五岁的年龄,五年前,该不会……   而他的身旁,樊少阳唇边的笑微收,眸光变深,同样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和宋丞结婚了?   不可能,宋家的婚礼怎么可能悄无声息。   他下意识地看向宋丞,却发现宋丞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的未婚妻身边的孩子。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   电光石火之间,那一晚的情景撞入脑海,这个孩子……难道……   而站在艾贝身前的季延峥,他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薄唇抿的死紧,望着她的眼神冷厉,“这是你的孩子?你结婚了?”   艾贝没有反驳,只掀唇讥讽道:“所以这位先生能放手了吗?”   回过神后,季延峥冷笑一声,“休想。”他的眼神看不透,带着一丝森冷的意味,“你以为结婚了就能逃开——”   话刚说到一半,小狄恩突然喊了一声:   “爸爸!”   喊声刚落,三道目光如探照灯般,同一时间打在了他身上。   小狄恩忽然感觉背上一沉,似乎有许多人用复杂又古怪的目光,紧张地盯牢了他。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哈哈哈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特地打赏就是为了和大家一起笑,我要笑疯了!!!! ]   [ 老实说,看他们的表情,是不是都觉得这是自己儿子? ] 第13章 初赛(一):谁说这球是你的   小狄恩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遍,改变了原先的主意。   他一反刚刚怒目相视的模样,很是天真的对艾贝道:“爸爸说他马上就要到了,妈妈,我们去门口接他吧?”想要借用大人的力量来对抗大人。   他背后灼热的视线一松,都落在了艾贝身上。   “嗯。”艾贝应了一声,挣脱开季延峥的手。   季延峥受到的信息冲击太多,不防备松了手,待想要再次抓住,艾贝却没有给他可乘之机。他眸光一暗,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声音压的极低,“半个小时后,去1203房间找我。”   艾贝揉了揉手腕,对此毫无回应。   季延峥看了一眼狄恩,“不来的后果,你不会想知道。”   艾贝自然会去,不然怎么展开后续的剧情呢。她把小狄恩安顿好之后,就去了季延峥的房间。   房间外的拐角,她看见有熟悉的衣角一闪而过,她假装不知道,推开了1203的房门。房门半掩,季延峥显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昏暗的总统套房,帘幕紧闭。她去开了灯,客厅的灯光大炽照在暗金色沙发上。季延峥半阖了眼小憩,被灯光一打,睁眼看向她。   比起之前在餐厅里,他现在的状态要冷静得多,只声音有些沙哑:“这五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这个时候再装不认识也没有了必要,“楚甜”看着他起身走向自己,“季总如果忘了,我不妨提醒一下,就凭五年前你对我做的,你觉得自己有资格问我吗?”   她讽刺的目光,将他钉在了离她一臂远的距离。   五年前,她被他发现长期服用避孕药,两人大吵一架,他强暴了她。她拖着一身狼狈逃了出去,住进了廉价的出租屋,直到自以为胃病去医院检查,才被女配角高琳雪发现了端倪。   直播间,有热心观众在弹幕上“播放回忆”。   [ 季延峥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楚甜,低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 楚甜手脚发寒,喃喃:“我不过是你的一个玩物罢了,迟早会被你丢弃,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一样……” ]   [ 他眼神嗜血,“那也要我说了才算。” ]   想起五年前,季延峥眼睛里暗潮汹涌,“你真的结婚了?”   “没有。”她撇过了头,知道凭他的本事,查证不难,干脆说了实话。   没有结婚?   那么那个男孩……   “他是谁的孩子?”   楚甜原本从容平和的表情一变,有些警惕,反复强调,“狄恩?他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   “是吗?”季延峥不置可否,“我怎么觉得,他的眼睛和我有点像。”   她霍地一下抬头,“你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个吗,抱歉了季总,这么多年过去,相信您也结婚生子了,何必再纠结那些不堪的过往。”   他蹙了下眉,“结婚?我没有——”   “那又如何?季总眼光高,既然看不上那些人,相信也不会看上一个单身母亲吧。”   她抗拒的模样,触碰到了季延峥的神经,他的表情冷下来:“怎么,你以为我想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担心有人想借孩子进季家而已。”   “是吗?我想季总不需要担心,狄恩绝不是季家的血脉。”   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坚决。可是,刚刚他分明看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他的心脏也仿佛被人紧攥了一下。   “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狄恩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不放心。” 她干脆地转身。   背后是他的一声冷喝,“站住。”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艾贝出门没多久,就在走廊的拐角遇到了宋丞。她进房门前就知道他在那了。虽然他没听到季延峥和她说的话,但想来他也清楚,季延峥不会随便放过她,干脆守株待兔,等在季延峥的房门外。   宋丞背抵着墙,微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她走过时,被一只穿着西装裤的长腿拦住了。她看向他,一副“有何贵干”的表情。   宋丞也不在意,他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抓握成拳,像是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问她:“……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不是。”她回答得干脆。   “我不信。”他说,“他看上去正好五岁……”   “不巧,他四岁。”   她反驳得又快又干脆,和当初谎话连篇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不由愤恨:“你这个女人说的话,要是有一句能信,我头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她终于正视他,对视片刻,在宋丞几乎要投降时,她道:“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呢?你敢当众公布吗,敢对季延峥说这是你的孩子吗?”   “……”   “你准备好和季家撕破脸了?”   男人被问住了。   他一时冲动跑来质问她,这会才想起来,当初他是背着好友,和她发生了瓜葛。   楚甜轻嘲道:“既然不敢,那他就不是你的孩子。”   艾贝将僵住的男人甩在身后。然而,她没走多远,就被一股力量抓住,硬生生扯进了狭窄的楼梯间。   樊总樊少阳开门第一句:“孩子难道是我的?”   忽然,艾贝脑袋里像是被人弹了一下,一看发现满屏都是狂笑声。   [ 我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请问是直接笑吗? ]   [ 和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孩子到底是谁的!是谁的!! ]   [ 下注了,我押季总!霸道总裁的基因绝不认输! ]   [ 我押樊少阳,赌一个星币,他是最后一个男人。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   [ 宋丞没人押?那我可怜可怜他吧。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有没有重播,感觉我错过了一个很精彩的直播间。 ]   [ 这个直播间我路过好几次,主播的标题太平淡,我就没有点。求求主播换个好的标题吧,我出钱! ]   在一系列的争爸赛剧情下,直播间里已经涌入了一大批新观众。一改前期的平淡,争相下注,如火如荼。   虚拟世界里,艾贝的答案一如既往,“不是。”   她得到的反馈也如出一辙,“我不信。”   “那随你怎么想吧。”她厌烦道。   刚准备好拿话反驳她,逼她说出“真相”的樊少阳愣了一下,一时间反而不敢确定了。   他原本不是没想过,她拿别人的孩子赖给他。但她这无所谓又厌弃的态度,却反而像是真的。   她是宋丞的未婚妻,竟然和宋丞的敌人有了孩子,这对她来说当然不是一件好事。她不高兴是正常的,不喜欢他的质问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她一个人把孩子带到这么大。   想想小狄恩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像自己,“也就是说,他确实是我的孩子?”   小狄恩是一切剧情的中心,艾贝当然不会这么快就把他的身世推出去。她手里握着小王牌,准备从其他牌开始慢慢地打。   而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她应对的方法也都不一样。   对樊少阳嘛……   艾贝瞄了樊少阳两眼,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后,忽地一笑,“樊总对自己不自信?是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吗?”   樊少阳被气笑了,他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将人抓到自己怀里。男人强劲的力量与她的柔弱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低声在她耳边笑:“我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你不知道?”   狭小的楼梯间里,暧昧忽然升温。   她嗅着他怀中一如既往的烟草味,懒洋洋地回:“我不需要知道。”   这女人将用过就丢的行为体现的淋漓尽致。樊少阳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孩子的事我会查实,你跑不了,倒是你……该不会还想嫁给宋丞吧?”   她耸肩道:“有什么不好,反正樊总也没准备养我们。”   “谁说的”   他又不是养不起。   “那樊总是决定要娶我?”艾贝好笑道,“宋丞这个人虽然私生活不检点,但樊总也不见得干净吧。花花世界,樊总真的舍得?”   舍得?怎么可能舍得。当真要和眼前这个女人结婚,他肯定不甘心,他不是能被孩子绑住的人。   但这次令人烦躁的是,这个女人也没想用孩子绑住他。   这就有点教人不太愉快了。   “樊总好好考虑,决定了再告诉我。这是我的电话,静候佳音。”她似真似假的给了他一张名片。   樊少阳倚靠栏杆,饶有兴致地看着花蝴蝶一样的女人,倒也接受了这个方案。   这个时候,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破了之前的每日最高数据,还有增长的迹象。   在艾贝设置打赏条件之后,弹幕的数量就一直死气沉沉,数量少不说,还有一部分是专门骂人的弹幕,更加显得直播间乌烟瘴气。现在原本不说话的人都冒了头,欢欣鼓舞的气氛冲开了密布的乌云,直播间一片欣欣向荣。   这种喜剧片里才能看到的戏剧剧情,无疑是快穿直播缺失的一块,艾贝很好的弥补了这方面的市场空缺。   当然,不是没有人想过这么做,但戏剧效果在现实生活中是很难呈现的,编剧能让剧情按照他想要的发生,快穿主播却很难做到。   而艾贝抓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原著剧情。   这是她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如何通关就是她要关注的重点,她相信所有的游戏都有通关的方法藏在暗处,她只需要抓住它。   开通打赏不是她的冒险,顺应剧情才是。她在预告片里做出那样大胆的改动,可依然拿到了女配给她的钱,并顺利出国。那时候她就发现,剧情强大的根植能力。它扎进了这个世界的深处,哪怕她稍微改动了过程,也有机会获得相同的结果。   在相似的时间相似的地点出现,就会遇到那个人,这是剧情主脑的威力。但完全顺应剧情,就没有意思了,所以她埋下了这个伏笔。   看似相似的剧情,却因为那一个伏笔让人浮想联翩。   这样她不需要有很多动作,可以把握局势不失控,未卜先知,更有利于“剧本创作”。   峰会结束以后,几人就陆续离开了酒店,艾贝也找了一个地方暂住。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却在某天,以小狄恩的消失再次爆发。   终于来了。   不用自己动手,主脑就可以把剧情推到她想要的地方,总是令人愉快的。   艾贝打了个呵欠,趿拉着拖鞋下楼扔垃圾袋。   “上车。”轿车行驶到她身旁,降下的车窗里,露出季延峥冷峻的面容,“我妈把他从幼儿园接走了。”   艾贝到达季家别墅的时候,季母和小狄恩正在花园里吃点心。季母看着小狄恩一脸的慈爱。小狄恩一看见艾贝就放松了后背,叫了声“Abey”就往她怀里扑。季母还在旁边叫着“慢点慢点”,她看见儿子回来,嗔道:“你在外面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怎么早不跟我讲?”   “是不是我的,还不知道。”   话虽如此,季延峥看着小狄恩的神情仍然多了一丝温柔。   他知道楚甜的性格,乖巧柔怯。从他夺走她的初夜开始,她就对他有所依恋。即使过了五年,他也不认为她会找别的男人。   艾贝玩小玩具似的揉搓了下狄恩的脑袋,对季母道:“阿姨,这不是你们家的孩子。”   这话说得格外不动听,季母眉头直皱,“阿峥,这是谁?”   “她是——”   “她是延峥曾经的情人,”   季延峥话未出口,就被一道女声打断。高琳雪接到买通的季家佣人的通知,就匆匆赶来了,她打理了一下微乱的发尾,踩着高跟鞋走来,大方地对季母笑了笑,“伯母。”   “琳雪怎么来了?”季母的语气颇为不自然,毕竟两家订了亲,这会突然延峥多了一个孩子,确实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那边,小狄恩和被艾贝揪了下耳朵,无奈地耸了下肩,然后表情一改,满脸小心地抱住了季延峥的大腿。“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爸爸的儿子,但我看见爸爸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想这大概就是血脉天性吧。”   “阿姨,你是想把我和爸爸分开吗?”   他叫“阿姨”的欠扁语气,和艾贝如出一辙。   季延峥微微一怔,猝不及防被小男孩叫了声爸爸,他在短暂地僵硬之后,身体里流淌的血液莫名发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妙的感觉。   高琳雪却猛地捏断了指甲,“这不可能!”   她清楚的记得,还有当时的诊断,那个孩子早就死了,否则她也不会给上那么大一笔钱,甚至一直支付他们母子生活的开销。   季母欣喜地道;“为什么不可能,你看看他,和阿峥小的时候多像……”   “DNA。”高琳雪斩钉截铁地道,“验了DNA就知道了。” 第14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七)   [ 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   [ 验DNA?]   [ 我查看了一下故事背景,虽然是古地球时代,但对于地球纪年来说也不算非常久远,科技发展的还不错,可以通过DNA的手段验证亲子关系。当然,我们现在会更加方便,个人终端就可以做扫描验证。 ]   [ 谢谢楼上大佬的科普。 ]   [ 验证吧,赶紧验,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我的好奇心可以杀死一篮子猫了。 ]   [ 网警:您的言论违反了星际动物保护法,禁言 ]   [ 楼上好惨,拿什么做比喻不好。 ]   [ 别吧,虽然我们能知道孩子的身份很好,但剧情里的人也知道了,乐子都没了。我建议主播偷偷告诉我们孩子是谁生的,我出八千星币。 ]   [ 我出一万! ]   [ 我…… ]   [ 所以,主播准备怎么做? ]   艾贝准备怎么做?   她可以直接拒绝,但不能保证季家在不通过她的情况下,私下进行鉴定。她需要完全杜绝这件事的可能性,在这之前,需要拖延时间。   比起自己,大概有人更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发生。   验DNA毕竟是一件慎重的事,季延峥需要联系信得过的机构,所以还有一定的时间。   艾贝给那人打了电话。她曾经拿过他的手机,记录过他的号码。   那边的人好像在一个喧嚣的声色场所,震耳欲聋的背景乐中,传出他懒散的声音:“谁啊?”   “他要验狄恩的DNA。”她单刀直入。   “DNA?什么D……”对面的人猛地一个激灵,“验DNA?不行!”   手机那头的人一听就炸了,酒也不喝了,“咣”地扔在茶几上,示意人把音乐声音调小,神情难得变得专注。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   “绝对不行!”   不是不想验证,但绝对不能由季家来验证,宋丞知道好友强烈的掌控欲,现在认定狄恩是他的孩子还好,一旦发现不是,他肯定要找到孩子真正的父亲。到时候,季宋两家的关系不好说,他和季延峥两人的友情怕是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在他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之前,不能这么早就暴露真相。   那边“楚甜”轻声细语地道:“我已经答应了,我想了想,这件事总要有一个结果,否则季家不会善罢甘休。你不知道,刚刚迪恩突然被他妈妈带走,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我找不到迪恩该怎么办……”   她声音里的无助,隔着电话清晰的传进宋丞的耳膜中,突然让他的心脏酥了一下。   宋丞想象不到一贯狡猾的女人会有这样一面,他的声音低下去:“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艾贝是在季家的卫生间打的电话,挂断之后,她想了想,又打了一个电话。   季延峥已经先去安排了,随后他让季家的司机驱车送艾贝和狄恩过去。季母不适合出面,倒是高琳雪非要跟着来。和她坐在一个车里,看着显得拘谨而瑟缩的艾贝,更让她认定验证DNA的决定正确,这个孩子肯定不是季延峥的。   艾贝她们到达DNA检测机构时,季延峥正在和专家谈话。   小狄恩比刚刚要沉默一些,一路抓着艾贝的衣角,小尾巴似的跟着她走。   艾贝从没和他说过他的身世问题,他也没有问。比起那些被送到福利院里的孩子,他至少有Abey。   但,如果生活里突然多出一个爸爸,他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一起等候抽血,那个女人在旁边给孩子挽袖子。   高琳雪看着这样的画面不是不刺眼,但她相信很快,这根刺就能从眼睛里拔掉了。   就在护士的针尖对准经脉时,季延峥的手机发出嗡鸣,他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之后,向她做了个“稍等”的动作。   那边的事情大概很严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电话挂断后,他对艾贝道:“公司里有事需要我去处理,我叫司机先送你们回去,改天再验。”   其实事情再紧急,抽血的时间总是有的。   但作DNA鉴定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如果确认狄恩是他的孩子,后续还有更多的事要做。结果没出来之前,他难保自己不在处理事务的过程中分心。   高琳雪立刻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处理。”   季延峥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她对着艾贝挑了下眉,脸上是轻慢的笑,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她是季延峥的得力助手,她只是接受过他的“宠爱”之后,等着她来“处理后续”的情人。   艾贝看着高琳雪离开的背影,漂亮的瞳仁乌亮,仿佛没有一丝光倒映其中。   啊呀,小老鼠偷到了油好得意。   等两人一走,艾贝收到了宋丞发来的信息:   “放心,处理这件事至少需要他一天的时间。”   “我给你发一个定位,你带着狄恩去那里。我昨天已经联系好了人,趁这个机会验一下。”   “如果确定是我的,我会负责。”   手指在屏幕间划动,将信息收入眼底时,艾贝的脸上竟露出笑容。   她没搭理季家的车,就算司机向季延峥汇报,他也没时间听。于是她安安稳稳地打车带着狄恩去了宋丞提供的地址。   “下一个是谁?”   一直安安静静的狄恩突然出声。   艾贝也不惊讶他能想到,“你猜呢?”   他学大人的样子耸肩,“那个身上有烟草味的男人吧?”那天在餐厅里,他本来想在后面争执着进来的两个男人中间选一个当“临时爸爸”,好赶跑强抓着Abey的那个“季爸爸”,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看他和Abey的眼光那么奇怪,他才临时改了方法。   后来他在房间等Abey回来,她回来时身上有不一样的香味。他猜就是那两人其中一个。   看Abey的样子,这次DNA鉴定不可能做得了了。   “那狄恩觉得,他会怎么做?”   “如果他不想我和另一个叔叔验证关系,就需要让我和对方有一个人不在场。就像之前那个叔叔做的一样。时间仓促,从那边下手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毕竟他们两个是敌对关系,不如那个叔叔和季爸爸的关系好,能随时抓到漏洞。”   小小的人,叫“季爸爸”的语气竟有些玩味,他一边给Abey和自己都系上后座安全带,一边奶里奶气地道:“既然是这样,把我抓走就比较容——”   前面开车的司机听后座的对话,听得一脑袋浆糊,觉得这对母子奇奇怪怪。一个闪神,没来得及避让突然从拐弯出开来的车,“砰”地撞到了一起!   车撞的不严重,两边车速都不快,又只是擦撞而过,但司机仍然惊魂未定。   反倒是后座的两个乘客相当镇定。几乎是撞上的瞬间,狄恩就被艾贝护住了脑袋。他嘀咕了两句,伸手把他们的安全带解开了。   “Abey我没事。”   趁司机下车和肇事车的司机吵架,艾贝牵着小狄恩来到了不远处被浓密的树荫遮挡住的车前。   低调的越野车车前,男人一身正装,正安静地抽烟。看见他们出现,他眉峰轻挑。   “没撞坏吧?”   艾贝也没想到这个男人行事这么野,超出她的预料。   毕竟“车祸”这样的事,受各种因素影响,不能完全保证她们的安全。仅仅是为了躲避一次DNA鉴定而已。   “他年龄还小,受伤了怎么办?”   樊少阳笑了,隔着吐出的烟雾,眉眼在刹那之间变得模糊:“那就正好,抽一管血,验验看这是不是我的崽子。”   三个男人里,这个是和艾贝之间的关系最浅,也是最狠的一个。   既然出了“车祸”这样的“大事”,艾贝不必急着和宋丞联系,事后怎么说都可以。宋丞来查,就能查到这辆车的司机确实出了交通事故。   她让樊少阳带着狄恩先走,自己去了另一个地方。   *   高琳雪身为季延峥的“第一秘书”,有专门的办公室。能让季延峥放弃DNA鉴定回程的事,当然不是小事,她也需要准备资料,以备他要用。   门外忽地响起敲门声。   “请进。”她将一份文件做好标注后,才抬头看向来人。等看清了艾贝的脸,她猛地一惊,“你怎么进来的?”   “毕竟我也在这里工作过呀。”艾贝举起手里的门禁卡。这张卡当然不是她的,她在消失后不久,就被高琳雪作辞退处理取消了权限。   不过既然在一个地方工作过,就会有认识的熟人。借一张来不难。   没由来的,高琳雪感觉到了不安。她质问:“你来干什么?”   艾贝笑起来,秀美的容貌里多了一丝奇特的意味,“我是来提醒你的。”   什么?   高琳雪蹙眉。   “有的事我不说,琳雪可能忘记啦。”   艾贝绕到办公桌后,自然地将一份文件拷贝到了电脑里。然后,她猝不及防间,抓着高琳雪的头发,将对方摁在电脑前,那上面播放着高琳雪开车将她撞出去的视频,一遍又一遍重复。   高琳雪的瞳孔猛然放大。   重温噩梦,将她带回到了那一天的情形,她霎时间回忆起当时的慌张和颤抖。   背后,传来艾贝的轻笑:“为什么你认定狄恩不是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又是怎么没了的呢?”   “他一定很想知道吧?”   “你……”高琳雪发觉自己的声音不自觉打着颤,“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楚甜。”   “琳雪真可爱,不是你认定我不怀好意,处心积虑的接近季延峥吗?我一直、一直都是你认识的楚甜呀。” 第15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八)   T10直播间,南十字玫瑰的事业粉不时会播报最新排名。   [ 观看人次700000+,位居排行榜最高。]   [ 评论数量10000+条,同样是第一。 ]   他每刷出一条,评论区就飘满了欢呼和赞美声,星际人民慕强,能追逐得到大家认可的主播,无疑让人欢欣雀跃,逐渐转化为主播的死忠粉。   [ 坐下坐下,常规操作! ]   [ 虽然前三都能晋级,但这种小星球的分会场,玫瑰不拿第一都说不过去。 ]   [ 打赏呢?为了玫瑰冲榜我还充了不少钱。 ]   [ 打赏金额3000000+,打赏榜第二。 ]   [ 玫瑰第二?!!! ]   直播间里,老牌主播们为了不让弹幕干扰自己做任务,通常会将弹幕关闭,或者设置一定的条件,在条件下的弹幕才会被筛选到她们眼前。   还有一种情况,弹幕的数量比上一时段暴涨50%,系统会进行弹出提示。是为了让主播关注到观众的情绪变动,随机应变。   就像艾贝被樊少阳抓到楼梯间里那一次。   Rose此刻正在和她那个世界的“季延峥”谈恋爱,既然选择的是恋爱剧本,她还是知道观众的需求,不像打商业战争那样精彩纷呈,剧情上稍显平淡,但事业爱情双丰收,还是能满足大部分观众的需求。   发觉排行被反超,她第一次因为比赛对手而关注弹幕。   [ 我去看了打赏榜,T77是哪个直播间?很好看吗? ]   [ 我刚从T77过来,最近有一波小高潮,还不错。不过玫瑰不用担心啦,那个主播在搞弹幕限制,限定1000元打赏才能发评,所以打赏才特别多吧。总榜还是玫瑰第一! ]   “主播的名字叫什么?”Rose忽然开口询问。   没等人回答,直播间里突然下起了流星雨,以全息形象在场景里出现,挡住了直播的画面。随后显出字幕:   [ “F=μ×Fn”给主播艾贝打赏了1000000星币,邀请大家来T77观赏直播。 ]   只要有人抓住流星,就能随机得到一定数额的星币,同时,也会被传送到T77直播间去,是大佬引流的方式之一。   Rose的直播间有两百万星币都是她的大粉给她投的,帮助她在比赛初期引到一定数量的基础观众。   T10直播间的弹幕一下子被流星雨冲掉了。   等流星雨下完,过了一会儿,有人发了弹幕,回答Rose的话。   [ 艾贝。 ]   [ 就是刚刚有大佬投了流星雨的那个。 ]   *   与此同时,艾贝的直播间里不断有新人像烧开的热水咕嘟咕嘟冒了泡,都是被F=μ×Fn的流星雨吸引过来的,顺便观看直播。   通常新人主播都会和观众互动,增加粉丝粘性,艾贝却很少互动,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   但她的性格与众不同,投影在剧情之中,极具魅力,不说话反而增加了神秘感,吸引了一批粉丝。   这次,流星雨第一次在她的直播间出现,她也不能不开口了。   “谢谢F。”她临时看了看TITR给的直播互动教程,“你有什么想看的剧情吗,我可以酌情为你调整。”   [ F=μ×Fn:不想看别的,就想看你。 ]   哇——   骚气大佬在线撩主播,直播间都嗷嗷嗷地嚷开了。   [ 有钱人看直播的方式都这么特别。 ]   [ 我也是,我和大佬一样,静静地看着贝贝就感觉到了幸福,哪怕我没给钱。 ]   [ 莎莎:主播要是能让宋丞和樊少阳动心,我也给你来场流星雨。 ]   这一句刚落下,立刻有人跟上:   [ 探索土星的奥秘:我之前看完原著,啊啊啊渣男和恶毒女配把我气炸了,刚刚看女配被主播吓到的样子有点小爽,主播要是还能虐到这两个人,虐一个我给你来一场! ]   整个直播间顿时炸了!   宋丞不提,樊少阳倚在车前等艾贝的镜头,还有表现出的戏谑和狠劲,让屏幕前的众多女性观众都晕头转向。   看恋爱直播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各式各样生活中没有的男人啊!   不是每个主播做任务都会像艾贝这样“一网打尽”,其他人给樊少阳最多的镜头就是作为季延峥的对手出现,在商业镜头下露面,一闪而过。   一个总裁就够她们为难的了,想同时驾驭三个?不是靠想象就能做到的。   但艾贝做到了。   T77居然能够三选一,顿时勾得她们心痒痒。   而被寄予厚望的艾贝,正准备去樊少阳那里接孩子。   她之所以敢让樊少阳代为照顾狄恩,不怕他趁机检验DNA,就是对他有所了解。人和人的个性不尽相同,她会怀疑季延峥私下作鉴定,一是两人的感情深度不同,他想检测的心情更迫切,二也是对方一贯以来的强势作风。   至于樊少阳,他和艾贝没什么感情,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儿子也没有实感,可有可无,甚至不怕宋丞知道“真相”,只是受艾贝所托而已。如果狄恩真的受了伤,他或许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做,但当他将这样的话玩笑似的说出口之后,就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在市区有一座公寓,自己挑了顶层的一间来住,挑空的落地飘窗往下望,森然的绿植将公寓花园点缀的生机盎然。   艾贝一面往里走,一面查看直播系统的功能。   直播系统确实设有“即兴任务”的功能,为了确保主播的权益,观众需要先将打赏金额转至平台,说明要求,主播能做到,金额会归给主播,如果做不到则退回到原来的账户。   现在,合计三百万的流星雨已经汇入了艾贝直播间的三方账户里。   任务单上,重头戏标红压在上面,下面还有一些打赏金额不高的小任务,艾贝都没有关注过。   作为一个贫苦的星际移民,她认真算了算,三百万还是值得拿的。   TITR公司在宣传时,给出的打赏分红制度是两分归公司,八分归主播。实际上,那是有条件的,只有最终进入决赛的主播才能拿到那个合同。   那样分红是为了留住人才。   像艾贝这样不出名的小主播,没有签订过特殊协议,只能拿到十之一的分红,天差地别。   百万星币,按十之一的抽成就有十万星币,能解决一段时间的衣食住行的费用了。比弹幕上这几百几百的拿要好得多。而且1000的打赏金额限制的是ID,只要一个ID打赏满1000就可以无限制发送弹幕。看上去发的人多,她拿到的钱却不多。   她也可以往上提高门槛,但1000已经是她预估出的最高承受程度了,再高会对比赛数据造成影响,得不偿失。   “即兴任务”这个模式给了她一个新的渠道。   这样想着,她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樊少阳已经将外面的西装脱了,衬衣上面的扣子解了两颗,不规则的小V露出了男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衬衫轻薄的布料紧贴他结实的手臂肌肉,抬手间充满令人心跳的荷尔蒙。   男人显得有些狼狈,看见是她,他松了口气,“你来的正好。”   “怎么了?”   “小家伙做噩梦了。”   一天不间断的跑下来,换别的孩子早就在父母怀里睡着了。小狄恩硬是撑着和他斗魔方、下棋玩了半天,才礼貌询问他可不可以借他的床睡觉。   兴致上头的樊总这才想起来,小崽子还在吃奶期。他以为自己在陪孩子玩,谁知道居然是对方在“体贴”他。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后来小崽子睡的昏沉之时,突然做起了噩梦,脸色微白,身上还不断出汗。   一个无论在事业还是女人上都游刃有余的成熟男人,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是什么情绪。   公寓里没有女人的脚大小的拖鞋,他给了她一双他自己的。艾贝的脚小,套在里面后面长出长长的尾巴,走起来一塌一塌,小孩子似的。樊少阳自觉解放之余,看得好笑。   她看上去和在外面的时候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了。艾贝要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告诉他,现在他值一百万了,就算和宋丞对半分,也能占个五十万。   花蝴蝶一样的女人可以和他快速来段露水姻缘,但越危险的男人,就越不希望另一半同样危险和不可掌控。   他的房间布置像他的人,北欧风家装,落地窗前有舒适的沙发椅,一本书落在上面,想是主人刚才就在那里看书。狄恩正在他的大床上熟睡,柔软的被子恰到好处地盖在他脖子下方。   不过没一会,被子就被他挣开了,男孩的黑发被汗沾湿,软软地垂贴在脸颊上,可怜又可爱。   樊少阳用眼神询问她该怎么办。   艾贝给他的回答是,简单粗暴地把狄恩叫醒了。   “……Abey?”   狄恩一只手揉着眼睛,似乎还在半梦半醒间,心跳有些急促,他另一只小手不自觉地摸着心跳的位置。   艾贝却仿若未觉,只道:“你做噩梦了,”   “噢。”狄恩软绵绵地道,“可能是换了床睡不惯。”   她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作安慰,似乎这件事就算做完了,狄恩也一副要躺下重新睡的样子。   那边站着的男人不可思议地问:“好了?”   艾贝对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问“不然呢?”   樊少阳彻底败给她了,想想眼前的女人玩性也重,确实不是什么贤妻良母的样子,就是不知道狄恩是怎么被她养到这么大的。   再看狄恩,小家伙的眼睛有些迷瞪。他向来不喜欢小孩,但懂事聪慧的孩子总是没法让人讨厌,更何况他很有可能是他的儿子……   这感觉不是不新奇的,让他多了几分耐心。   樊总的手段了得,一直到这个年龄,还没有一个女人敢抱着孩子上门说是他的。   算了。   樊总亲自去拧了条热毛巾,给狄恩擦身上出的汗。没有小孩子穿的衣服,他从衣柜里拿出短袖睡衣,给他当睡裙换上。   他没养过孩子,至少知道一身汗睡觉肯定会感冒。   [ 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神仙剧本? ]   [ 我本来以为主播要表现出贤妻良母的一面好打动总裁的心了?现在?? ]   [ 生活就是这样,一旦渣爸爸发现女人不管孩子了,就知道要开始履行职责了。女人还以为自己做的尽善尽美,就能让男人感动,其实不如直接放手来得快。 ]   [ 也不一定,如果是季延峥我猜就不是这个走向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从主播的视角看,发现主播的视线有在樊总身上、卧室的沙发椅上,以及被子上停留过。 ]   [ 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 ]   [ ??动动你们的小脑袋瓜啊宝贝们。樊总开门的时候样子有点狼狈,为什么?刚刚房间里有发生过能让他抓头发的事吗,有,小狄恩做噩梦了。再来,无论客厅还是卧室东西都放的很整齐,只有卧室的沙发椅上放着倒扣的书,这是一个爱整齐的人,客人来了,书还放在那,大概率是狄恩被噩梦困住之前,他一直在旁边看书。最后一点,狄恩身上的被子盖在脖子以下,肩膀以上,这是一个很适合的位置,不会压得小孩子呼吸不顺畅,从后来狄恩挣开被子的举动里也可以看出,他有时刻注意帮狄恩盖被。他大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却守在狄恩身边,这说明什么?当然了,这些细节不一定都对,但只要有一两个是对的,就能证明这个男人不会放任不管,这条攻略路线可以走。]   [ 这也很奇怪,之前他还不顾狄恩的安危制造车祸,反差大的像被盗号了。 ]   [ 就我个人认为,应该是之前狄恩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符号吧。对这种男人来说,发号施令的时候,脑海里没有和对方相处的任何画面,就不会觉得残忍。 ]   [ 咦,我这是进入探案剧本的直播间了吗? ]   [ 这个直播间真是卧虎藏龙,膜拜细节大佬! ]   [ 别这么说,我是从结果倒推,又自己录了视频放慢看,容易很多。贝贝看了一眼就迅速进入状态,才是真的厉害。 ]   “饿吗?”樊少阳问狄恩。   狄恩刚摇头,肚子里就发出了“咕”地叫声,戳破了谎言。小人儿耳朵红了,表情还十分镇定,“有一点。”   樊少阳看了一眼艾贝,她正拿着他刚放下的书在看,显然指望不上。   樊总只能解了袖口,挽起袖子去煮粥。他一个人住,基础的手艺还是有的。他不喜欢外卖或酒店里调味料重的菜,饮食颇为清淡,宋丞为此笑话过他提前养老。   他也看不上宋丞那种花天酒地的作风,玩归玩,他也不想自降格调降低生活品质。   等他单手举着盛粥碗的托盘进门,床上已经躺了两个人,头碰着头,挨着睡的甜香。   她可能只想眯一会儿,连拖鞋都没有脱,斜着身体睡,小腿耷在床边,翘着拖鞋不让它碰到被子。   他走路的声音把人惊醒了。   艾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闻到粥香,转头就把狄恩叫醒。但两人都还晕晕乎乎的,樊总盛了一勺子说了声“啊”,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作出这种蠢样的狄恩跟着“啊”了一下张开了小嘴巴。   艾贝下意识地也跟着张了口。   她脸颊泛红,睡眼惺忪的模样莫名可口。卸去了红色唇膏,她的嘴唇显得浅淡无色,仿佛柔弱无害。   鬼使神差,樊少阳先给她喂了一勺。   狄恩:“?”他的粥呢?   狄恩清醒之后就自己喝了,看着还偎在樊少阳臂膀间饭来张口的Abey,大人式的扶了下自己的额头。   他在吃过粥之后恢复了精神,樊少阳给他开了电视看儿童频道。   这边艾贝觉得身上出了一身细汗,有些不舒服。刚放下遥控的男人问:“去洗澡?”   艾贝对他伸出了手,他把人从床上捞起来,抱走了。   樊总想着刚刚的情景,“你以前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她瞟了他一眼,不说话。   这话听起来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樊少阳刚扬了下眉,就听她问:“你知道狄恩为什么做噩梦?”   “不是床不习惯?”   “哪个刚经历过车祸的小孩子,能够不做噩梦呢?”她反讽道。   樊少阳:“……”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两人像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都没怎么好好管过孩子,还要互相指责。   这样一想,心里就生出点微妙的感受来。   “你当初为什么肯生下他?”他问。   从他手臂上跳下来的女人走进浴室,关上门的一瞬间回应:“想生就生了。”   樊少阳下意识点了根烟,听着门里传来的冲水声,难得没有旖旎的遐想。   这个自己也爱玩的女人,却愿意生下他的孩子,这说明什么?   他的心脏有一刹那的牵动。   *   因为发生了始料未及的“车祸”事件,宋丞有一段时间不敢再提DNA鉴定。劫后余生,其他的琐事都可以放到以后再说。   季延峥那边,在公司的事情解决以后,恰逢季父生日,虽然不是整寿,还是办了个酒会,邀请商业上有来往的人,方便互相洽谈合作,维持关系。季父早已将权力下放给季延峥,这次酒会需要他来监督筹备,一时没有联系艾贝的时间。   樊少阳倒是发过信息问她:“季氏的酒会,宋丞有没有邀请你去?”   “没有。”   “那你跟我去?”   虽然樊季两家你争我夺竞争激烈,但商业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大方向上一致难免出现地盘争夺的局面,有些领域却也能通过合作达到互利共赢。   所以明面上两家一向做的好看,他会拿到邀请帖也很正常。   对于他试探性的邀请,女人给的反应很干脆。   “没必要。”   樊少阳只当她不准备出席酒会,就没有勉强。   谁知,那个说着没必要的女人,却在酒会上出现了。穿着一条品牌春夏高定露肩长裙,白雏菊从胸口绽放到长腿间,裙摆上点缀的两三朵如洁白羽毛,双腿在白纱下若隐若现,衬得她的气质清纯美好。   她挽着宋丞的手,一副合格的未婚妻的做派。   樊总举着高脚杯的手蓦地用力,酒水晃了一下,别人问他怎么了,他笑回了句失陪,就往艾贝的方向走了过来。   艾贝在回复樊少阳的时候说的是实话,宋丞确实没有邀请她来,邀请她的是季延峥。   只不过临近酒会,迫于家庭压力,他的女伴换成了未婚妻高琳雪。她自然就被推给他的好友救场了。   宋丞对此求之不得,一路上嘘寒问暖,体贴的不得了。   “干吗?在正主眼皮底下偷情很刺激?”她丝毫不客气。   “怎么可能……”男人刚义正言辞地抗议了半句,转而又吊儿郎当地耸肩道,“刺激是有点刺激,不过也不是没试过。”   玩同一个女人,难道对他们来说很新鲜吗?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这么干脆就上钩睡了楚甜。   虽然现在的她确实不太一样,无论是对好友还是对他来说。他现在对她好,有一半还是因为上次说了要“负责”。   宋少爷的脑子里没有这个词的概念,转化出的实际行动就是努力体贴女伴了。   他总要做出点实际行动,才配得上自己做出的承诺吧?   艾贝把他的脑回沟都看清了,径直道:“狄恩和你没什么关系,少来献殷勤。”   宋少爷不为所动。不是他的难道是好友的?要不是他亲自睡的人,他就真信了。   他也不管什么商业合作,推了一干人的招呼,亲自去给她端点心。   就在这个空隙,艾贝感觉到了别人注视的目光,寻眼望去,高琳雪就站在季延峥身边,却不知为什么正看着她。   被她发觉,对方下意识地一缩,而后想起什么挺直了脖颈,只不过眼神有些闪烁,不等艾贝有什么反应,就很快转过了头。   艾贝舔了下嘴角,眼睛微垂,正想事情,突然撞到了人身上。   男人宽阔坚硬的胸膛,撞得她鼻尖微微发酸,她听见自头顶而来的低沉嗓音,“你什么时候和他家解除婚约?”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   女人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那天就像在他家时憨态的模样只是他的错觉。她轻描淡写地道:“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没必要。”   “还是樊总需要我多说一次?”   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不由眯起黑眸,“那你是打算带着我的儿子,嫁给这个男人?”   “樊总在说笑吗,谁说狄恩是你儿子?”   她翻脸无情的速度比他还快,他可没忘,上一次她还拜托他千万不要让宋丞鉴定狄恩的DNA。   “他不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让宋丞检测DNA,嗯?”   “那也不一定是你的呀,没准……是季延峥季总的呢?”她脸上的笑容万分刺眼。   想到最初两人见面时,她也提到过,如果他不答应,就准备去找季延峥。   艾贝看见宋丞过来了,抬脚就要往他那边走,却被彻底激怒的男人一把捉住了手。   “你干什么!”宋丞大步一迈走过来。   樊少阳轻瞟他一眼,忽地笑了,语气危险:“宋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 ” 第16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九)   “宋总到底知不知道, 自己的未婚妻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 ”   他的未婚妻背着他做了什么?   宋丞指了下自己,满脸的问号。这种情况下,难道樊少阳不该质问, 他背着自己的未婚妻做了什么吗?   被迫想起远在国外的未婚妻, 两人之间在她出国前就早有默契,各玩各的,本来家族联姻就没多少感情,说要为对方守身如玉实在可笑。   再说了,无论她做什么,都没他多了个孩子过分吧。   所以他听也不听就道:“她做了什么, 关我什么事?”   “哪怕她找了其他的男人,为他生了孩子,却假装说是你的?”樊少阳似笑非笑的视线转到了艾贝身上。   “随她高兴呗。”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总你可冷静点吧。 ]   [ 丞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妈妈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再好好想想。 ]   宋丞大度地挥了挥手, 两人睡都没睡过, 从哪里蹦出来一个孩子硬赖给他?   反倒是艾贝……   他从樊少阳那里把她的手抢出来, 给她吹手腕上抓握出的红痕, 分外怜香惜玉, “疼了吧?”转头就质问樊少阳, “樊总对女人都这么不绅士吗, 她哪里冒犯到了樊总,我替她给你说声抱歉,行了吗?”   樊少阳:“……”   聚会上的其他人, 在樊少阳和宋丞对上的时候,就已经转来了目光。   都是成功人士,身边从不缺靓丽时尚又八卦的女伴,哪怕连他们自己都不乏好奇心,想一探究竟。   这两位经常起争执,但为了一个女人可不多见。宋家那位也就罢了,樊家的一向视女人如生活的点缀,和他抽屉里的名牌手表一样,居然也会为个女人争风吃醋?   难保就有什么值得考量的信息。   尤其是刚和樊少阳畅谈的人,知道他是特意为这个女人过去的,不禁去问身边的人,她是谁?   没人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宋丞的女伴。   那边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他们都以为下一秒两人就要打起来,还能看见旁边的美人大惊失色的模样,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谁知道不知两人对峙说了什么,美人突然笑得前合后仰,全然忘了场合。   在众人观望着不敢上前的地方,两个男人之间,艾贝头抵着宋丞的肩笑,笑得险些岔气,让不明所以的宋丞只能揽着她的腰。   “我说错了?”宋少爷低头问怀里的人。   “没有,你说的特别对。”她真诚地夸他。   就是嘛。   这就是大度的男人应该有的样子,总不能他在这里玩的开心,让未婚妻苦守寒窑吧。   但这番话至于让她笑成这样吗?   宋少爷眉头拧了下,开始觉得情况不太对,他探究的目光落到了樊少阳身上。   艾贝察觉到了,她慢悠悠地开了口。   “樊总管人家的闲事做什么?”   她似嘲似笑的话令樊少阳不快,待要再说什么,忽然,女人冰凉的手牵起他的,细腻柔软的掌心贴着他粗粝的手背,而后将从宋丞手里取来的一碟点心,放到了他手上。   她笑盈盈地道:“好好的,樊总火气不要这么大。直接喝酒伤身,可以先吃点东西再说。”   女人的温柔刀,比什么都管用。   宋丞携她离开时,情绪也不大好,冷哼道:“你给他东西干吗,难不成又看上他了?”   两人的话隐隐约约飘进樊少阳的耳朵里,和方才的态度一致,可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樊少阳被刺激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锐利的眉峰轻皱。   *   这两人闹出动静的时候,季延峥并不在场。   季父虽说是主角,但在开头露了一下脸,给这场酒会定个性就够了,他人到中年有诸多毛病,喝了两杯酒,就转去了休息室,由私人医生检查身体情况。季延峥将他父亲安顿好后准备返回会场,半路上忽然被高琳雪拦住了。   “你……你是不是想要宣布退婚?”   季延峥的眼神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提步准备继续往前走。   这次更换女伴,就是她出面作的要求,季延峥心里早就有了计划,别人怎么可能劝得动,这算是他对她做的最后的退让。两人一起出现宣布消息,还能保住高家的面子。   但他不喜欢有人对他指手画脚。   高琳雪懂了。   季高两家,高家一直是弱势的一方,季延峥不怕得罪高家,因为高氏的项目不能没有季氏扶持,主动权握在他手上。   她咬了咬牙,“延峥你等等,你跟我来。”大概知道他不会听,她抛下了一个钩子,“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认定狄恩不是你的孩子吗?还有,五年前她离开的原因。”   这话令他心里一动。   在狄恩出现的时候,对方的反应确实有点古怪。   另一头,早在两人对峙之前,艾贝就将直播镜头切换到了他们身上。   她能查看原著剧情的任何场景,但因为她的到来而产生蝴蝶效应的剧情就不能全面掌握了。于是她想出了这一个办法——   让直播系统的镜头切换到她看不到的地方,而她可以通过观众的弹幕,来侧面了解她想知道的事。   这是一个有风险的行为。   同样需要主播对节奏的把控和对人心的了解,毕竟配角的行为不受掌控,倘或镜头切换之后,那边的剧情过于无聊平淡,观众就跑光了。   所以业务不熟练的主播为了降低风险,很少会切换镜头,自己“掌镜”有更多的主动权。   这一次,高琳雪的古怪态度就是一个契机。   弹幕上很快出现了有效信息:   [ ……啊啊啊!主播没有毁掉行车记录仪吗? ]   [ 高琳雪真的是闷不吭声憋了个大的,完了完了完了,虐女配一时爽,没想到对方手里有底牌。 ]   [ 我之前就说了,主播不要正面和女配对上,开心是开心了,后患无穷,你们都没人听。主播就会说狠话,根本不顾后果,烦死了,取关了。 ]   [ 那现在怎么办啊! ]   “所以呢?”   季延峥冷淡地看完了视频,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是艾贝对车辆进行破坏之后离开的背影,“她毁坏了你的车,你来找我报销?”   “你不觉得她这么做有问题吗?”高琳雪不甘心地咬了下唇,“如果我不小心出了车祸,难道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想表明这个女人根本没有他想象的这么好。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他相当冷酷地道。虽然同理心低到令人发指,但对季延峥这些看结果的人来说就是这样,她人没事,就是最后的结果。   当然,他不是对楚甜的举动一点触动都没有。   高琳雪能猜到一点他的想法,她真正给出的东西不仅仅是这个视频,可她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如那个女人。   “还有一个视频。”她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那个视频她以为自己在出事之后就处理掉了,没想到还会有再看见的一天,而且比她当时看的更清晰。   没错,正是上次楚甜拷到她电脑里的视频。楚甜大概没想到,她会主动拿给季延峥看。   车祸视频很短,一上来就是女人刹车失灵,将少女撞飞的画面。   事已至此,高琳雪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平稳:“你应该能想明白吧?这两个视频时间显示同一天,加在一起,说明了什么。”   “她破坏车辆,故意等在那里,在刹车失灵的时候不闪不避,”   “她想栽赃给我,多的是办法,会用这个办法——”她用了最能刺激到他的话,“意味着她根本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片刻的寂静之后,季延峥从休息室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   “延峥……”高琳雪拦住往外走的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她知道季延峥霸道强势、我行我素,一旦在心里给人判了死刑,就不会再低头问楚甜一句“你为什么不想生我的孩子?”。   可他看完以后没有发表态度,也没说到底会不会退婚。   然而她的话终究没问出口,她一抬头,就被他黢黑骇人的眼神吓住了。   “我说,我知道了。”   季延峥想起五年前,她背着他吃避孕药的模样,语气平静地道。   *   “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宋丞问艾贝。她借口高跟鞋挤的脚痛,坐到了边上休息的座椅上,仔细地浏览弹幕,提炼信息。   眼下弹幕刷屏的速度比之前更胜,有人骂,有人担心,也有人替她说话,热闹非凡。   有人提到艾贝自己把证据送上门的举动很蠢,替艾贝说话的人大概心有芥蒂,说得很委婉。   [ 当时大家都气不过女配,贝贝那样做是很出气嘛,不过贝贝的视频是哪里来的啊? ]   那是艾贝直接从直播系统里拷出来的,还特地进行了作旧和模糊处理。   艾贝觉得这个评论很微妙,竟难得回答了对方,回完之后更是引来一片骂声,该处理的没处理,已经破坏刹车了居然不知道行车记录仪,现在还为了一时痛快,自己把把柄送上门,愚蠢透顶。   她就是因为这段笑起来的。   “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宋丞好奇:“什么事?”   [ 主线都死了,还做什么即兴任务撩什么男人 ,主播你醒醒啊。 ]   [ 就是季总那个性格,不知道听不听解释。 ]   [ 听个屁,我想起原著剧情就绝望。每次发生这种事,都要先虐女主角一段时间,然后才能把误会说开。 ]   [ 新人主播就是麻烦,还以为挖到了有潜力的主播呢。我之前打赏了1000星币为了留评的,能不能退钱啊? ]   [ 探索土星的奥秘:算了算了,主播如果做不到要求就和我说一声吧,别为了我发布的任务反而破坏了你自己的路线。 ]   [ 有钱就自以为是,你挂即兴任务之前,贝贝就打完脸了好吗? ]   [ 探索土星的奥秘:粉丝能不能别乱喷,我说什么了,难道我体贴主播也有错? ]   “嘘。”   艾贝的手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让她自己把这段话吃掉,好不好?” 第17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十)   在宋丞的角度, 只看到艾贝对自己做了个竖指嘘声的动作,并没有看见她开口说话。   他疑惑地看着她。   TITR公司的设备是专业的,她可以通过脑电波与直播间的人沟通, 虚拟世界里的人看不出端倪。   短暂地安抚了观众,艾贝这才想起刚刚敷衍应付他时说的话。   原本不想和他多说, 她不准备在这里再作什么,但就在这时, 她看见了从休息室出来的季延峥。   宋丞顺着他的视线, 也看见了对方, 不经意地侧了一下脸。   艾贝的脑海忽然有念头一闪而过。她稍稍一思索,从主脑安排的剧情中挑选了一下, 就对他讲了小狄恩的迷路记事。   那是狄恩在国外的一次经历, 三岁的小豆丁坚强地站在路标指示牌下,仰着头想找到她对话中提到过的目的地, 准备去目的地等她。   对于她这个不称职的妈妈的表现,宋丞和樊少阳的反应截然不同,他丝毫没有责怪她把孩子弄丢了的意思, 还听得津津有味, 听完了还催她:“然后呢?”   “指示牌太高, 他看不到字,头仰得太厉害就摔倒了。”   纵然有天才的大脑,也要被小豆丁的身体局限。   宋丞哈哈大笑。   “我看小家伙身高不高,我五岁的时候就有一米二了,他平时有没有锻炼, 喜欢打球还是游泳?”   她摇头:“他比较喜欢看书,很少运动。”   “那怎么行!”他意气风发地道,“改天你抽个时间,问他想选哪个,我来教他!”   “正好过几天幼儿园有亲子运动会,可以提前练习一下……”她说着,声音变轻了,“只不过别的家庭都是父母一起去的,狄恩只有我,有些项目可能参加不了,再加上他也不大喜欢户外运动,我们原本不打算参加。”   “干吗不参加?不就是亲子运动会吗,我陪你们去。”他说着,像是怕她担心季延峥,“你放心,他一般不关注这些,就算知道了,我跟他解释两句就好。”   正说着话,他突然发现她已经望了他好一会儿。女子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不呛人的时候,给人一种眷恋着你的错觉。   “怎么了?”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降低了。   她说:“如果当时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   一刹那,宋丞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你、你说什么?”   她没有解释,转而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吗?”   如果是先前,宋丞早就对她冷笑了,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要不然就是觊觎季太太的位置,不干活就能拥有享不尽的福。   现在他对她的感观变得复杂起来,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我是被我的父母当做礼物送给他的。”   “……礼物?”   看他难以置信地念出这个词,她反而笑了,“怎么,见多识广的宋少爷没收到过?”   宋丞怎么可能没收到过,他收到的“惊喜”还不少,但往往都是想借他爬进这个圈子的“哥们”送的,从大学或者刚入职场的新人里挑尖果儿,也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但父母……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同意?”   “没什么同不同意的,一杯水下去,烈女变荡妇。”她说着笑着,语气有一种轻慢感,不知是嘲讽谁。   她的眼睛在大厅璀璨的灯光下,流转间似有眼泪。   宋丞低咒了一声,再看她的眼神格外得小心,“你别哭啊……”   “谁哭了。”   她瞟他一眼,就跟五年前一样,看似弱势的人,却全程掌控着节奏。这样的女人无疑是有魅力的。   而这样有魅力的女人对他说。   “所以我说,当时要是他们找的是你就好了,至少……”   这样一句没有头尾的话,却让宋丞想了很多。   别的方面他不敢和季延峥比,唯有在女人上面,他自认要比对方更懂。好友那样的性格,根本不会对女人多温柔,如果她一开始遇到的是他,他肯定能好好对她。   义愤填膺的宋少爷已经忘了,自己最初见到眼前的人是怎么冷嘲热讽的。   是人就有弱点。   宋丞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他跟着季延峥做事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不是没有过较量,却都一败涂地。而她是唯一一个,宣判他赢过对方的裁判。   *   酒会过后,季延峥果然没有再找过她,艾贝并不着急,而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其实剧情总是误会重重,并非全然是观众想的那样,只要想说就能说清楚,都是作者故意制造矛盾。   人有的时候,需要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将情绪爆发出来。   就像一般情景下,如果艾贝走到宋丞面前,说“你有病”宋丞只会摸摸她的额头,关怀反问“你怎么了?”。   但如果她在宋丞生气的情况下,对他说“你有病”,他八成会怒骂一声“你他妈才有病”。   在特定的状态里,才能达到特定的效果。   所以,即使她现在走到季延峥面前,告诉他实情,他只会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想多了”。   除了季延峥以外,宋丞那边也突然没了音讯,直到樊少约她见面的那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了两个电话。   她当时正和樊少阳在餐厅用餐,对方似乎挺正式这次约会。总裁大人们的老一套流程,一流餐厅,奢侈菜品,私人包间以及桌上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艾贝数了一下,十九朵,“怎么不送个九百九十九朵?”   樊少阳嗤笑,“那么多买来送人还是种田?”上流社会讲究“珍稀”两个字,珍贵又稀少才值得人品味。   他送她的艾莎玫瑰从国外空运而回,一朵就抵得过普通的九百九十九。   “樊总这是准备追求我?”   “你不觉得,宋丞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吗?”他不置可否,男人把玩着银白的打火机,无意识地克制烟瘾,“即使没有狄恩的关系,你嫁给我,难道不比嫁给他好?”   “因为家世?”   他眉端微扬,“在你眼里,我只有家世比宋丞好?”   男人的语气极为自傲,也是自然,他一贯和季延峥斗,在他眼里,宋丞不过就是季延峥旁边摇旗呐喊的人,再加上生活习惯、处事作风,如果让女人在他和宋丞两个人之中选,十有八九会选他。   “你当然很好,但就是太好了。”她说话间,突然进来一个电话。她看了眼上面简单明了的一个“宋”字,选择了接听。   对方似乎喝了酒,声音有些含糊,她“嗯嗯”应付了两句,挂掉了电话。   樊少阳正望着她。   “我未婚夫。”   她用餐巾擦拭过嘴角,“樊总还是再好好想一想吧,如果我没有和樊总相当的家世,你还愿意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吗?”   他拒不接受这个理由,摊手道:“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既然宋丞要和她联姻,她肯定有不错的家世,而对一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商人来说,他之所以能这么快下定决心,和这点不是没有关系。   但真正能让他做下这个决定的,还是因为她。   这时,艾贝的手机再一次响起,这次是“季”。在樊少阳探究的目光下,她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呼吸声,和男人隐含压抑的沉默,背后是歌手磁性嗓音下的呢喃低唱。   半分钟后,电话挂断了。   “未婚夫?”他挑眉。   “不……”她的睫毛微动,眼下淡淡的阴影随之消失,她轻笑道,“是我的情人。”   樊少阳只当她在说狄恩,笑了一下,“小情人?”   “嗯,我需要先回去了,樊总还是先考虑吧。”她起身拿过小坤包,似乎想到什么,留下一句,“顺便提一句,留给樊总的时间不多了。”   樊少阳没有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总觉得内有含义,他想得入了神,一向绅士的人甚至忘了问她是否需要他开车送她。   出了餐厅之后,艾贝拦了一辆车,向宋丞问来了他们所在的地址。   弹幕里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不太好听的话。   “好了。”她弯了下眼睛,“我们现在开始游戏吧。”   有记忆力好的观众,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样子,那是在一个月的“垃圾时间”之后,同样的,直播间的弹幕乌烟瘴气。   随后她们发现,主播将直播间的名字,改成了“NO.1 高琳雪”。   *   大酒店负一楼的酒吧,不像街边的酒吧那样热闹喧嚣,如立刻穿肠肚烂的毒酒。它是慢性的毒,让人一点一点醉死在安静流淌的时光里。   两人都在吧台喝酒,起先是季延峥找宋丞出来作陪,后来两人话没说几句,酒倒是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   艾贝到的时候,宋丞趴在吧台上睡,季延峥往她的方向瞟来一眼,就定住了。   男人黑黢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上去把他的酒杯拿下来,问酒保:“要付钱吗?”   “钱?”宋丞被这个词激了一下,睁了睁眼,又眯缝着睡了过去。   眼看艾贝从季延峥的西服口袋里拿掏钱了,酒保哭笑不得:“不用,报一下房间号就可以。”   他认识这两位,在这里都有长期包房。   “好。”   艾贝懂了。她看似已经适应了社会的规则,总还是会在小地方上犯迷糊。   “你为什么……”季延峥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等她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就发现他并没有清醒过来,像做梦一样低喃,“为什么……”   即使在梦中,习惯压抑自己的人,仍问不出那句话。   果然还是需要一些事情的刺激才可以。艾贝在来的时候就早有预料,她看向酒保,“能帮我一个忙吗?”   酒保叫了人来把季延峥扶回房间,又在她的请求下,糊里糊涂地给另一个女人打了电话,把他所在的房间号告诉了对方。   结束通话之后,他权当自己没打过这通电话,一点都不想好奇这些豪门秘辛。   艾贝做好了准备工作,也准备离开了。   只不过在要走的时候,被一个醉鬼拽住了裙角。   她看了看醉鬼,向酒保要了杯冰水,从他脑袋上淋下去,冷酷无情地道:“起来回家。”   酒保看得都不忍心,“妹妹,不能换个方式吗?”   刚刚对那个还温柔有耐心,对这个怎么这么残忍。   被浇了一脑袋冰水,宋丞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清醒了一刻。   “……楚甜?”他眼里晃动的影子慢慢的聚焦,又模糊。   “嗯。”   “楚甜你缺钱吗?我这有钱……”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她从季延峥口袋里拿钱的动作,他晃晃悠悠地,开始从口袋里掏钱。   先是一张崭新的五十元,显然他们都不怎么用现金,跟着就是商场的金卡、银行的黑卡,还有身份证。他迷糊了一下,“哦我忘了,是你爸妈缺钱,没事,我还有钱……”   “甜甜。”他跟家里的狗似的和她撒娇,嘟哝,“要是我先认识你就好了。”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联系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想得都魔怔了。他比季延峥差吗,为什么楚家的人不来找他?   像宋丞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一旦有那么一次,他开始压抑自己了,无论是因为感情本身还是客观原因,他的感情都会慢慢发酵。   尤其是身为“客观原因”的季延峥约他出来喝酒,好几次他都想说出自己的心事,想直接把“真相”捅破,却忍住了,只能一口闷了杯中的酒。   所以他醉得比季延峥还厉害。   艾贝最后自己动手,把宋丞扶回了他的房间,顺便就在他房里歇下了。喝醉的人可能会有“性致”,但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什么都干不了。所以即使同睡一张床,也相当安全。   第二天醒来,宋丞照旧还在睡,甚至因为喝了酒,比上一次睡得更死。   宋少爷的时钟一向是“朝十二晚凌晨”,早起是不存在的。   但季延峥就不同了。   艾贝早上收到了高琳雪的短信,慢吞吞地起来洗漱穿衣,才去隔壁的房间敲了门。门是高琳雪来开的。女人的生物钟不一定会早,但漂亮女人的生物钟通常会很早。   她穿着睡袍,看见艾贝,佯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但她心底也有一丝疑惑,她给对方发了信息不久,来的这么快,是她在附近吗?   “是谁?”里面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是楚小姐。”   房间里一静,过了片刻,季延峥穿着同款的男士白睡袍,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艾贝已经快速进入了“楚甜”的角色之中。   在原著中有相似的片段,楚甜和季延峥两人因为一次误会,冷战了很久,最后看见了他和高琳雪上床的一幕,虐心催泪。而现在,艾贝让它提前发生了。   她甚至不必保证后续的进度,主脑就催动着剧情的发展,就连来到这个房间,都有高琳雪给她发的短信作为一个合适的理由。   当然,她和捂着耳朵叫着不想听解释的楚甜,不一样。   “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他道。   “楚甜”望着他,“那是什么样?”她的视线从他身上,变到了高琳雪身上,“不是这样,是什么样?”   季延峥的情绪早在早起发现身边人的时候就隐含郁怒,两家已经退婚,对方竟仍然纠缠不休。没想到事情还没解决,就被她看见了这一幕,口口声声地质问他。   他想起看到的那两段视频,突然清醒过来,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他的眼神顿时冷了:“你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女人一向柔怯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更想笑了。   不相信,为什么?她以为她是谁?   他忽地将高琳雪揽进了怀里,冷冷地道:“我的身边从来不缺给我生孩子的女人,你不想生,也有别人。”   “为什么这么说?”楚甜含泪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迷茫,“我做了什么?”   “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他看她装傻的模样不由更加痛恨。   高琳雪突然觉得不好,她想要阻止他的话出口,却比不过季延峥的爆发。   他回忆起她被撞飞的那一幕,想起地上的那滩血水,再想到这些都是她亲手所为,满心压抑的痛苦终猛地爆发,“你还想装傻装到什么时候?”   “高琳雪的车难道不是你弄坏的?你难道不是故意让她开车撞到你?”   “你怀了我的孩子却不想生,还想用这样的手段栽赃嫁祸给别人。”   “现在,你带着一个不知道是哪里领回来的野种,想栽到我头上。”他眼神冷漠,“楚甜,你以为我是谁?”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季延峥以为会看到她惊慌失措的一面,却没想到,短暂地安静之后,却传来女人一声含嘲带讽的轻笑。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楚甜看了一眼高琳雪。   高琳雪表面镇定,私底下却已将指甲攥紧了手心里,“我只是不想延峥被瞒在谷里,把证据给了他,有什么不对吗?”   “季延峥,你好蠢啊。”她笑了,“枉你觉得自己睿智聪明,女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是,我故意弄坏了高琳雪的刹车,是,我故意诱导她开车撞我,都是我故意的。”   “因为我不想活了。”   “因为你,强暴了我。”   她的眼神就像是死过一次那样木然,“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因为发现我吃避孕药被你发现了。第二天,你在洗澡,高琳雪来收拾残局。她给了我十万,说是精神损失费。”   她终于无法忍受,逃离了那个让她窒息的牢笼。   季延峥的心脏像被人猛地一攥,他看向高琳雪,对方的笑容有些勉强:“我也是按一贯的方式处理的,甚至因为你……有点粗暴,多给了她补偿。”   但当时,基于他对楚甜发生的感情变化,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让高琳雪来处理这种事了。   他的语气不自觉放轻了,却仍凝视她道:“所以你杀死这个孩子,为了报复我?”   “不……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他猛地一怔。   她道:“那段时间我常常恶心想吐,我去了医院,检查报告只说我肠胃有问题,后来到了国外,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反倒是高小姐——”   “那天,是高小姐约了我在咖啡店。她给我看了一份报告,说是已经怀了你的孩子,要和你结婚,希望我可以离开你。我当时难过得失去了理智,才萌生了和她同归于尽的想法……”   季延峥不自觉地向她走近了一步,似乎想来握她的手,却被她往后退的动作止住了。   只听她嘲笑般地问:“时间隔了这么久,高小姐的孩子呢?还是因为不想生季总的孩子,所以打掉了?”   她说着轻飘飘的笑话,却让季延峥看向高琳雪的目光锐利,充满凛冽的寒意。   高琳雪:“我、我……当时延峥忙着事业,没有结婚和要孩子的意向,我就偷偷地打掉了。”   这样的话没能打消季延峥的疑心。   “我怎么不记得,我那段时间有碰过你?”   在他发现楚甜偷偷吃避孕药的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他们两人关系最融洽的时候,也因此他发现她偷偷服药才会那样震怒。在那段时间,他无意识地只和她发生过关系,没有联系其他女人,包括高琳雪在内。   “有些事我怀疑了很久,想查却没有能力。”楚甜轻声对他说,“她给我看报告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她去的医院,就是我去检查的那一家。”   高琳雪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   季延峥身为站在权力阶级顶峰的男人,自然很清楚通过权势能够办到的事。他注意到了高琳雪泛白的面色,表情一沉,立刻拨了一个电话,打给了楚甜所说的那家医院的院长。   有视频的时间线作为线索,医院的作检测时的电脑档案对方没有权利抹掉,只是作了一份假报告给她而已,将楚甜的信息输入立刻拿到了,以及当时负责他医生。   以及那个医生和高琳雪之间的关系。   “好,我知道了。”   季延峥不再管对方连声的道歉,挂掉了电话。   “所以孩子真的没了?”他压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高琳雪很少听见对方这样说话,这是他痛苦和愤怒到了极点的体现,她的后背不知不觉中都是冷汗,猛然间,她发现楚甜的眼睛看了过来。   “你去问她啊。”   她听见楚甜轻轻地说道。   “所以——”男人转向她,他眼睛微红,布满了血丝,“这是你一手策划的?”   “不,不是我……”   她被他骇人的视线吓得连连倒退,直到撞上了墙壁。   “不仅如此,你还想愚弄我。”   “延峥你听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失去理智的男人掐住脖子抵在墙上。   猝然惊痛间,她看见那个女人站在了男人身后,轻歪着头,脸上是安静又灿烂的笑容。她觉得有趣似的,跟着男人说的话作着相同的口型。   像狐假虎威的狐狸,又像在唱一出好笑的双簧。   在这样的情形下,却比眼前的男人更令人胆寒颤抖。   仿佛看到了她的分心,季延峥的眼神愈发嗜人,“高琳雪,你杀死我的孩子,我要让你给他陪葬,让整个高家给他陪葬!”   脖颈间传来令人窒息的疼痛,高琳雪浑身颤抖,濒临崩溃之际,不觉嘶声叫喊,“你的孩子还在,他没有死!”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那个女人单眼微微一眨,手指作枪,对准了她的心脏。   男人的手指紧收:“你还想骗我?”   她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狄恩,狄恩就是你的孩子!”   “Peng!”   她向她开了一枪,而后调皮地吹了一下不存在地烟灰。 第18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十一)   直播大赛的长昼星分会场, 位于选手们所在的光柱上方, 观众眼前的全息场景在T28直播间的女孩漫画式奔跑的镜头切换中, 突然闪了一下。   这场战争原本几乎是在T10和T28的两个人之中打响。   南十字玫瑰基础观众多,T28的女主播竟也不遑多让。艾贝的打赏冲到第一之后, T28直播间有人连砸了五场流星雨,彻底将数据砸了上来,她的直播内容爽快干脆,一时还真吸了不少粉。   像这样没有工作经历却有人砸重金的主播,通常不是家世不错, 就是背后有公司力捧。   寻常其他主播确实很难斗得过这两人。   但眼下, 整个全息场景如搭建起的立体积木, 从最下方的木块开始翻转, 瞬息之间到达顶端,变成了另一个少女的画面。   开头是一段熟悉的剧情, 女主角发现了女配角和男主角的“一夜情”, 男主角还因为重重误会, 不仅没有解释, 还对女主角恶语相向。   这种狗血的桥段, 观众太熟悉了, 熟悉到痛恨,甚至有点厌烦。   他们刚想要选择自己喜欢的直播间, 就发现情节一变,女主播的态度逼出了总裁的真心话,也逼出了他认定的“真相”。   情感向虐渣男的直播间也有, 这种以我所受的痛苦,反向让爱我的人更加痛苦的虐渣方式早就有不少人尝试过。不算稀奇。   直到最后——   总裁突然发疯掐住女配的脖子,女配的情绪崩溃,彻底落入主播的圈套。还有主播半隐在总裁背后开的那一枪。   观众爽得头皮发麻!   即使没看过前情,也觉得这个直播间引起极度舒适。   “啊啊啊,她说过,要让女配把说过的话吃下去!!!”   “卧槽,我以为主播就是随口装个X?!不用威逼利诱,借情势逼她自己反口打脸的感觉,呜呜呜太爽了!”   会场因为这短短的一段画面沸腾了。   说实话,商战有专门的直播题材,只不过放在玛丽苏剧本里显得奇特而已,看久了就没意思了,再加上这个时段玫瑰在谈恋爱,她在这方面表现平平,否则第一也不会被T28拿走。   至于T28,看狡黠的小女生在总裁的威压下不断给总裁找事,总裁却反而慢慢对她有些在意,鸡飞狗跳是挺刺激的,但总有人不吃这一套。   再加上她缺少起伏和爆点,实在没有这一场刺激。   现场的许多观众都在抓取大屏幕上的场景,进入T77直播间。   比赛后台,现场实时数据飙升,后台的分析表格都忠实呈现了出来。   “解决了。”   高级检测员对负责人道。   负责人摸了摸下巴,笑了下,“挺厉害的。”   在T77直播间遭到“反噬”的时候,高级检测员就发现了许多ID,追踪后发现他们统一关注了玫瑰的直播间。星际时代一人一ID,请水军成本极高。   应该是玫瑰的一小部分粉丝下场了。   这个形式的“水军”,他们是不能出手解决的,因为是直播间内容之外的,仍旧属于主播之间的战争。不如说,TITR的高层领导巴不得激化主播矛盾,把比赛炒得热上天。   玫瑰的粉丝战斗力不错,有无脑黑,也有的黑得很高级,双管齐下,T77就被带了节奏。如果艾贝事先没有准备,乌烟瘴气的弹幕就足够很多观众觉得糟心取关,陷入恶性循环。   现在,什么都比不过出彩的直播内容给出的反击。   不过像这种剧本,主脑低龄化,配角有自己固定的逻辑,就像高琳雪认定了季延峥的高傲性格,就大胆启用了这个办法,其实当中漏洞颇多,现实中的人不到绝境很少会铤而走险。   但在虚拟世界里,主脑会参考剧情的戏剧性,所以艾贝的布局轻易得到实现。   高级检测员问:“下次遇到相同的情况,需要出手调控吗?”   “不要贸然介入,我看她说不定是故意的。”   T77在开局的信息爆炸之后,剧情慢慢疲软,如果没有低潮剧情,高潮就不能被突显出来。这一次剧情逆转带来的强心剂,令粉丝像打赢了胜仗一样扬眉吐气,无疑加深了她们的忠实度。   负责人若有所思:“不过,她开口太少了,就算是玫瑰,新人期也不会这么冷漠,这样不利于培养核心粉丝。至少要有一个替她控场的大粉才行,总不能每次直播间都像这样随便就能崩盘。”   “给她发一下信息提醒。”   T77直播间里,收到后台提醒的时候,艾贝在给前面的剧情“收尾”。高琳雪已经离开了,留下一室冰冷的余温。   此时,季延峥坐在床头,高大的身形弯下,按着额头的样子漠然冷峻,看不出情绪。   “我……”男人低低地开口,“对不起。”   为刚刚对高琳雪的轻信,和以往对她造成的伤害。   他没办法形容自己听见她自杀和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强暴”,这两个字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令他狼狈不堪。   季延峥人生第一次低头。   “都过去了。”她冷淡地道。   她越是云淡风轻,他就越是过不去,“这五年,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   季延峥并不相信。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还带着一个孩子,有多辛苦不难想象。   “他……真的是我的儿子?”   艾贝没有说话。   他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不信任她,刚刚经历的那些事,刺激了他的记忆,他记起她曾经含泪质问过他“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那次虽然最终也达成了和解,但刺却埋下了。   季延峥黯然道:“……以后我不会再问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   *   在进入下一个剧情之前,艾贝决定听一听主办方给的建议,回答一些观众的问题。   一打开屏幕,入眼就是:   [ 主播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我看见好多次主播变样子,感觉对着三个男人的状态都不一样。 ]   [ 贝贝以前是不是拍过全息网络剧?演技好像很好。 ]   “没有哦。”艾贝回答,“没有拍过,不过有看电视剧。”   [ 哇!!主播回答了我的问题! ]   [ 我是圈内的,就我个人而言,主播的演技还是不过关的,基本的剧情OK,但上一出打脸剧情就明显能看出不走心,“楚甜”的内心爆发戏不够,季延峥的痛苦就显得虚假。主播可以多揣摩一下,人物要有内心戏支撑,才能打动观众。 ]   [ 看了哪些,我今年想报表演专业,要突击一下。主播看的时候,是开了沉浸式体验的模式吗? ]   “嗯,你说得对。”   艾贝认真地回答第二个人。她当时参考原著,机械性复制表演,确实没有什么内心戏,这种柔弱无助的女性角色,她没有共鸣。   再看下一个问题,她回忆了一下,报了几部剧的名字,还没等她说明,已经有人手快发了弹幕:   [ 咦,怎么都没有搜到? ]   “是这个虚拟世界里的,我住院那段时间看了很多。”她刚被提醒过,比平日的话稍多一点,“你们可以去问TITR要这个世界的编号,自己去感受一下。”   住院那一个月,她其实不仅是为了压低观众的期待值。   她在垃圾星常驻,从一个秩序混乱的地方来到一个秩序俨然的世界,她需要时间来适应。对星际人民来说在历史学中学到过的21世纪的常识,她一无所知。   21世纪的电视剧和都很值得看,她应付樊少阳和宋丞的一些说话方式和动作,都是模仿了某个剧里的女配角。   观众:?   在虚拟世界待了一个月,看看电视剧,甚至连沉浸式体验的模式都没开,就能学会初级演技,将一干人等耍的团团转?   [ 装X主播你们也信? ]   [ 黑子闭嘴吧被打脸打得还不够吗! ]   [ F=μ×Fn:怎么办?我信。 ]   这些话,艾贝一向是不理的,这次却生涩地号召群众道:“大家可以不用管他。”她声音甜甜地,“谢谢F,爱你哦。”   忽地,F的虚拟网接驳器的警报器亮起了黄灯,由于他产生过于波动的情绪,被短暂地“踢”出了星网。   他冷静了一下,觉得心里的喜悦感过分了。   但——那她是5号啊!   那个完全不管他的搭讪,反而对2号好得要死,又在最后摆了2号一道的人。   不得不说,男人骨子里都有劣根性,当艾贝对感情弃如敝履,平静说出“这是比赛,不是吗”的时候,不仅是2号将她刻在了脑海里,虚拟世界之外,始终观看的他也深深地记住了她。   他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嫉妒2号,虽然对方被耍得是挺惨的,但他不喜欢这种当观众的感觉,即使要当,也要当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观众。   所以他给她投了流星雨。   不过现在他账户里没钱了。   清晨阳光洒下,他堂哥正在煮咖啡,半开放式厨房香气四溢,对方的气质高矜冷淡,闻声撩了下眼皮,勉强给了惊慌失措的堂弟一个“?”的表情。   “哥!给我打钱!”   “卡在我卧室里。Mia,尾号☆19。”对方从容地叫了家用智能AI,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去拿吧。”   “哥。”   “嗯?”   费礼极其郑重,“好人会有好报的!”   他堂哥冷哼了一声。   费礼给艾贝的直播间里连下了十场流星雨,漫天星海,在会场上空浮现,星海旋转,如迷人深邃的夜空中的笑涡。观众们纷纷仰头,伸手去接落下的星子,它一落到人手中,就变成了金灿灿的金币。   “谁设计出来的,俗气。”有天性浪漫的人嘟囔。   [ F真·大佬无疑。 ]   [ 我哭了,好浪漫,我喜欢钱砸出的浪漫。我忍痛把贝贝嫁了吧。 ]   [ 主播如果对我说爱我,我也给她砸流星雨! ]   [ 穷逼想空手套白狼?滚蛋。 ]   而这边,直播间里的艾贝词穷了,主播手册上的大杀器一上来就被她用了,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反正对方已经砸了这么多钱,不如就当不知道吧。   那边万分期待艾贝的下一个互动的F,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连一个“谢谢”都没有。   “……”   2号前车之鉴,他为什么不记教训?   真冷漠·艾贝,将T77直播间的名字改成了“NO.2 樊少阳”,准备进入下一个剧情。   [ 虐我樊总?主播是不是打错名字了? ]   [ 下一个为什么是樊,鸭达!季总呢,季总给我出来挡枪。 ]   [ 重头戏总是往后放吧,我觉得贝贝就算要虐樊少阳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毕竟他目前为止除了制造车祸那次过分冷血,其他的事都不算出格。我预测可能是掉马,意思一下。没猜对大家别笑话我啊。 ] 第19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十二)   虚拟世界之中, 时间很快来到狄恩所在的幼儿园的亲子运动会。   在这期间, 宋丞表现得十分积极,不顾小狄恩的冷漠脸色,早早地拉着他开始锻炼。   酒店那次,他宿醉醒来,发现了艾贝留下的纸条,顿时精神一振,一改压抑自己的方式, 开始积极表达起来。他本来就不是那个性格的人, 消沉不了多久。   小狄恩:“据我所知,亲子运动会的项目,预防幼儿发生意外状况, 通常只需要大人付出体力, 如背负我跑跳等等。我们存在的作用就是配合你们, 如果能表演一下亲子之间的亲密关系就达到目的了。”   宋丞摸了摸他的脑袋,再比到了自己的腿边。   小狄恩:“……”   他光长个有什么用, 又不长脑子。   他对艾贝的这些男人们很“随和”,大概是被艾贝潜移默化,她把他当玩具,所以他也把这些人但当做玩具来看。现在“玩具”提出了玩耍邀请,他想了想, 觉得可以接受。   他确实可以锻炼一下了, 身高对一个成熟男性来说相当重要。   运动会当天, 幼儿园将房子装饰得如同一幢童话城堡, 到处都是马卡龙色的气球,梦幻可爱。老师穿戴着不同的小动物套装,给前来参加的小朋友们分发糖果。   狄恩领着两个大人一进入教室,就引来了小女生们的欢迎。   “你喜欢兔子吗?我的兔子糖可以给你哦。”   “你走开啦,狄恩才不吃糖呢。狄恩,我之前从我小舅舅那里拿了外文书,你是不是喜欢呀,你亲我一下,我就送给你好不好?”   其他的小女孩猛地叫起来,“狄恩不可以!”   “等下,她是隔壁小花朵班的,不是我们小月亮班的!”   狄恩神色如常,“你们好吵。”   女生的争吵声蓦然小了下来。   旁边的老师看得忍俊不禁,不忘和艾贝解释,狄恩在幼儿园里的受欢迎程度。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门外走进来,那个大胆放话要狄恩亲她的女孩子,冲他招了招手,“小舅舅你怎么来了?”   “你妈让我来找你。”   “你等下,我和狄恩说完话就回去。”   男人挑了下眉,正要说话,就看见了占在老师身边的两人。   “宋总,好巧。”   宋丞皮笑肉不笑,“是啊樊总,真是冤家路窄。”   樊少阳和他打完了招呼,视线顺着落到了艾贝身上,对方和他礼貌地点头致意。他低声笑了,“上次的事,实在抱歉。是我小心眼了,为了一点小事纠缠不休。”他的话意有所指。   和小心眼比起来,相当“大方”的宋丞听得微微皱眉,他发现自己忘了问,那次在宴会上,她和樊少阳发生了什么事。   艾贝一笑道:“要不是樊总出现,我已经忘了。”   “看来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小舅舅,你和狄恩的爸爸妈妈认识啊?”小女孩拽了拽樊少阳的西服裤角。她剪了日式短刘海,扎着两个小揪揪,两边各配了粉色的小花朵夹子,甜软可爱。   “哦?”樊少阳微笑道,“宋总何时结得婚,怎么没给我发请帖?”   那边的小豆丁们,已经看着大人们的唇枪舌剑有一会儿了,十几双眼睛一会转向这个,一会转向那个,像是在看球赛。其他的大人被两人气场所慑,一时竟也没出声。   只有狄恩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时间到了。”   连老师都险些忘了时间,闻言一拍手,让小朋友们集合,领着家长,将他们带到了绿荫草地,红色塑胶跑道的操场上。   草地中间有滑梯等孩童玩耍的道具,此刻都每块区域都分了工。老师们会分派自己班级里的小朋友,和其他班级的小朋友进行不同项目的比赛。   狄恩被分到的是踩气球的游戏。   游戏由小朋友们将气球绑在爸爸妈妈的腿上,如果没绑好气球跑了,那也算失败,所以小朋友们都绑得很“用力”。   最终,留在脚上的气球多的人获得胜利。   这是一场大混战,满场气球乱飘,有人一开始以为不参与战斗就可以“生存”到最后,没想到反而成为了众人下手的目标,被众人一拥而上,开局没多久就惨糟淘汰!   艾贝和宋丞两个人的脚被绑在了一起,宋丞单手抱着狄恩——如他所说,是被负重的存在——宋丞一上来就习惯性地迈脚,没想到带着艾贝一个踉跄。他这才意识到手脚都被“束缚”住了。   艾贝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她一个人可以搞定全场,多一个人就变成了1 1=0.02。   两个人都不知道团队协作叫什么,   就在艾贝有点不高兴的时候,一个粉色的小气球飘到了她面前。   她随便抬脚踩了一下,宋丞正好在踩别人的,她的脚顿时一偏,没踩到,但那个球居然还在!   连踩了三下,艾贝才将球踩爆了。   她嘴角扬起来,紧跟着一鼓作气,把挨着那颗球的黄色气球也踩了,节奏得心应手。她正疑惑这人的脚怎么不躲,它的主人就在她手心挠了一下,男人的低笑声传来,“开心了?”   这时,小女孩快被气哭的叫喊声响起。   “小舅舅!你是不是故意的,妈妈你快看他,我的气球!”   “这不是还有吗?”   樊少阳满口不走心地胡乱哄着侄女,刚想换只脚给他,忽然,被小女孩的吱哇乱叫引来了的宋丞,他趁他不注意,一口气啪啪啪,把他另一只脚上的三个气球都踩爆了。   “樊总真是大好人。”   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魔音穿耳。   宋丞一开始不习惯,慢慢协调好后,竟开始能按着艾贝的步调来走。男人和女人的身形相差不小,怕步子迈大了,他干脆牵着艾贝的手。   狄恩给他们示警,哪里有人靠近,哪里危险。   最后三人竟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成为了第一名。   抱着狄恩站在幼儿园设置的小领奖台上,他看着旁边热闹跑跳翻滚像饭团一样的小朋友,再牵着身边的人,竟有一种异样的充实和满足感。   这世上没有想要永远漂泊的人,区别只在于他们什么时候会觉得累,会想停下来。   宋丞不觉得以前的生活很累,但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看着给和狄恩一起喝牛奶解渴的艾贝,他有了想要和季延峥全盘托出的念头。   精彩又欢乐的体力运动过后,放松环节,是家长和小朋友们一起学习医疗救护知识的时候。   家长们先看一遍专业人士的示范,然后和小朋友们一起完成互动。父母中有一个人当做病人,另一个人要进行包扎、心脏复苏等简单基础的医疗救治。   小朋友们则在一旁当递绷带的小助手,有的孩子仰望高山一样看自己的父母,也有的孩子古灵精怪,不断“纠正”父母的细节误差。   但无疑在这个过程中,亲子之间的感情都得到了促进,小朋友们也能获得基础的医疗知识。对亲近的人去做医疗救治尝试,比单纯地看视频示范,或者比和陌生人配合都来的更加仔细。   “医生”艾贝给病人“宋丞”做心脏按压的时候,按一下,“病人”就忍笑般地抖一下,按一下,病人就再抖一下。   宋丞:“医生,我这里不痒,你往下挠吧。”   狄恩把一团绷带塞进他嘴巴里。艾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整个人都支撑在手上,猛地往下一按!   宋丞痛嗷一声,像虾一样侧躺曲起身体,把绷带吐了出来,犹如吐血。   “我、我快不行了……”   小狄恩语气冷漠:“下一个。”   这家人的互动太可爱,旁边不禁传来许多善意的笑声。樊少阳还听见有人感叹他们的感情好,他侧头去看的时候,正看见宋丞趁艾贝低头,偷袭亲了她一口,隐约听见什么“人工呼吸”。   他呼吸一重,将手里的绷带扔回了救助箱里,也不管什么亲子互动了,径自道:“我去抽根烟。”   “诶?小舅舅,我妈,你姐姐都快死了,你居然去抽烟,你还是人吗……嗷!”人小鬼大的小女孩被她妈妈狠敲了下额头。   运动会将结束的时段,小朋友们又回到教室集合,等着老师们的表扬和奖励。   艾贝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经过了站在校园绿植前抽烟的樊少阳,地上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   垃圾星是没有绿植的,有也是受辐射后变异长成,颜色诡异。所以除了食物,艾贝对绿植有很大的好感。   她扫到了绿化带里插的标语牌子,提醒他道:“保护绿化,人人有责。”   “哦,是吗?”樊总垂着眼,吐出深吸过后的烟气,“我倒是觉得,他们需要吸收新鲜的二氧化碳。”   劝不动人,艾贝抬脚就要走。   他突然又道:“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那天你说的话。”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急躁,“这种假设本身没有意义,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想不通就算了。”她道,“反正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闻言,男人的黑眸蓦然眯起,“没有必要了,什么意思?”他迫近她,借着身形优势轻易将人压制在树旁,他俯身,“决定嫁给他相夫教子了?”   她想了想,“差不多吧。”   樊少阳一笑,笑里是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愠怒,“怎么办呢……”他挨近她,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医生,我也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跳动的胸膛上,和女子细腻柔软的额头相抵。   “你怎么不救我……”   男人低语的声音有致命的吸引力,艾贝都控制不住这具身体自然的心跳反应,她轻喘了口气,被迫微仰起头。   “救救我啊……”   他和她的嘴唇贴的极近,偏偏就是不吻下去,像是等她主动,诱惑她再一次自愿踩过界限。   而背靠着绿树的艾贝,突然越过了男人的肩膀,看见了眼中燃着怒火的宋丞。   艾贝轻推了眼前的男人一下。樊少阳自然感觉到了气氛不对,退开了身。   宋丞盯着她的眼睛,从牙缝里蹦出字来,“是他,还是你?”   艾贝听懂了。他在问,是她主动,还是樊少阳来骚扰。   樊少阳以为她会将责任推给他,毕竟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损失,没想到她坦然道:“是我。”他顿时讶异地看向她。   她连说谎都不屑,宋丞气得眼睛都红了,想起自己今天还想为了她和季延峥摊牌,不由难堪恼火至极,“楚甜,你他妈——”   他手攥成拳,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骂她。   “楚甜?”另一边的樊少阳蓦然发现不对,“你说她叫什么?”   他忘了宋丞的未婚妻叫什么,但绝对不叫“楚甜”。   樊少阳自己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想娶一个连名字都没有问过的女人。他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狄恩又一向叫她Abey……   “她叫楚甜。”宋丞看樊少阳的模样,莫名从恼怒中升起一丝快意 ,“怎么,樊总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上钩了?”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宋丞莫名其妙,“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在说什么?”   刹那之间,樊少阳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看向艾贝。   艾贝刚刚一直站在台阶上听他们吵,直到此刻,才从树上直起身来。她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冲他一笑,“我其实是季延峥的情人,抱歉,骗了樊总。”   樊少阳的瞳孔骤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在说谁?”   “樊总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对手,季氏集团的总裁,季延峥。”   说完,她轻轻拂开了衣服上沾的树叶。   “对了,有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要嫁给季延峥了。” 第20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十三)   幼儿园的下课铃声打破了僵局。广播里亲切温柔的女声, 和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人觉得分外可笑。   宋丞猛地抬眼,“你在说笑?”   艾贝给他的回答,就是从口袋里拎出手机,拨了季延峥的号码。“你可以亲自问他。”   电话那一头的动作很快,没等宋丞拒绝,就已经接通了。季延峥的声音有些疲累,不过语气比平时商谈公事要柔和得多:“怎么了?”   “……”   “出了什么事?”   见宋丞闭口不语, 艾贝道:“有人想和你确认, 是不是真的要跟我结婚了。”   “谁,你的父母,还是朋友?”他大概以为有人为难她, 加重了语气, “我确认。我要和你结婚, 不是儿戏。我接受了一家杂志采访,过几天他们就能看见了。”   她语声温柔:“你工作这么忙, 还要抽空接受采访?”   “嗯,这点时间我还抽得出来。你不用管,乖乖等着当新娘就好。”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宋丞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旁边的樊少阳轻嗤了一声。   “谁的声音?”   艾贝侧头看向樊少阳, 道:“一个路过的人, 不认识。”而后和对方说了再见, 挂掉了电话。   “现在说清楚了。”   “说清楚?”宋丞近乎低吼, “你答应了他的求婚,为什么还来找我参加这个见鬼的亲子运动会!”他在“亲子”两个字上咬得格外的重,几乎要将牙咬碎。   她顿了下,道:“你知道的,他没有时间。”   “妈的!”宋丞气得想杀了眼前这个女人,“楚甜,你他妈有心吗?”   “你情我愿,逢场作戏,你玩得少吗?”她的表情仿若无辜,“一开始是钱色交易,后来我也没有再收过你的钱。”   钱色交易两个字像是把他钉在原地,原来她一直是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他为她的话而动容的样子,该有多可笑。   “我该去接狄恩了。樊总呢,还有什么想问的?”   樊少阳望着她半晌,“没了。”   艾贝笑了下,像是满意他干净利落不粘人——这是一贯他对待情人的态度——而后她就走了,走得干干脆脆。   *   季延峥将婚礼的消息公开以后,在上流社会引起了广泛关注,没人能理解他和高家取消婚约之后立刻娶了一个小商人的女儿的举动,反倒是季家的父母,因为狄恩的关系,勉强默认了他的举动。   至于狄恩的dna鉴定报告,季延峥告知他们已经确认过了,季家父母自然不可能怀疑儿子会撒谎。   所以,灰姑娘斗赢了公主,就此嫁入豪门,成为人生赢家?   半个城的人都在观望看戏。   直播间的观众对此也有疑问,只不过他们疑问的人是季延峥。   [ 主播真的要嫁给季延峥? ]   [ 怪不得主播不肯让季总知道狄恩的血脉,还要把女配拉上贼船一起背书,就是为了嫁到季家吧?这样的话,我斗胆猜测,狄恩不是季总的! ]   [ 前面的姐妹好执着,我早就放弃猜狄恩的爸爸了,无脑下注“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   [ 这和原著的剧情线吻合,该不会,主播想嫁给渣总裁之后,继续给他戴绿帽,达到虐渣目的吧!? ]   [ 啊啊啊我快好奇死了,主播能回答吗,球球你回答! ]   艾贝自然不会回答,适当的沟通可以,涉及剧透的内容,任是哪个主播都不会说。她也不喜欢人家熟知她的行动轨迹。   她只道:“这次的直播很快就要结束了,喜欢我的观众可以关注这个直播间。”   [ 等等,这种飞机已经安全降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主播已经确认自己能参加下一轮了吗? ]   [ 我害怕了,主播不会烂尾吧!看了下排名现在确实是第三,主播不要躺时长啊! ]   这个人的话引起了一干人等的注意,穿越直播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很多业务能力普通,拿基本保底工资的主播,都是凭直播时长结算工资,久而久之,就出现了“躺时长”的现象。一开始将观众吸引进来,慢慢地减少剧情改编的动作,或者干脆直接顺应原来的剧情,几乎什么都不做,干拿钱。   这是属于直播界的烂尾方式。   这样的主播自然会被人痛骂,甚至有个专门的外号叫“躺尸主播”,但人家本就不靠他们吃饭,越骂流量越多,反而好向公司交差。   艾贝现在顺应剧情嫁给季延峥的举动,就有点像那些“躺尸主播”。   虽然现在是在比赛,可是她的第三名在“掉马甲修罗场”剧情展开后就彻底稳住了,紧咬前两名,这三人形成的第一梯队和后面的数据拉开很大的差距,侧面证明了女性观众的战斗力。   她前面的内容不仅精彩,还埋下了伏笔,要是觉得比赛成绩稳了,突然“躺尸”,难以想象这些观众会怎么暴动。   而此时的艾贝,已经开启了免打扰模式,将弹幕关闭了。   虽然季延峥说她只要当新娘就好,但季总裁的商业帝国庞大,一刻都不得闲,很多婚礼的事宜都是按程度交给宋丞和助理去办的。   新娘要参与的地方不少,艾贝本人对婚礼的流程又有些好奇,还是主动参与了很多环节。   比如书写请柬。   自己手写的请柬更显诚心和重视,新郎没时间,新娘就自己上了。   因此樊少阳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埋头案前苦写,周围是堆成山的大红洒金请柬。之前季延峥的助理刚走,门没关实,他一推就推了进来。   她和狄恩住的地方环境还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不过看家里装饰空空的模样,大概是快搬家了。   也是,她要嫁进季家了。   他屈指敲了两下门,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   楚甜有轻微近视,所以艾贝是戴着眼镜在写,见人进来,还轻推了一下圆眼镜,茫然地抬头。   她戴眼镜的模样有点懵懵的,柔化了她在外面令人难以捉摸的样子。   看见是他,她的目光闪了闪。   “你怎么来了?”   他笑:“我不能来?还是,季总未来的新娘,准备结婚以后就和我断绝来往了?”两个反问说得意味深长。   看他这副样子,艾贝想起了宋丞。   宋丞现在对着她彻底冷了脸,遇到不得不来找她商量的事情时,总是讽刺地叫她季夫人。她其实没有想在那个节点上打击他,毕竟说好了第二个是樊少阳,她又不喜欢食言。只不过她不是真正的编剧,总有些剧情会超出她的预料。   为此,艾贝还有些苦恼,真正轮到宋丞的时候该怎么办。   比起直来直去,情感外露的宋丞,樊少阳显然更懂得男女之间关系的推拉,也更难缠。   “楚甜。”他喊出这个名字的表情有些玩味,“没有人能在戏耍我之后,安然抽身离开。”   如果说之前想娶她结合了家世和孩子的因素,那么,在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之后,他反而对眼前的女人升起了征服欲。   艾贝摘掉了眼镜,“那樊总想对我做什么?”   “我想帮你。”   “帮我?”   “楚甜,楚氏夫妇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楚家企业,将18岁的你当成礼物送给了季延峥。你跟在季延峥身边一年,随后消失,先后与我和宋丞接触,再次消失出国。五年后回国,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男孩,玩转在三个男人中间。”他将她的经历一一挑开,“你究竟想做什么?”   “或者,你要不要先告诉我,狄恩究竟是谁的孩子?”到了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自信地以为狄恩一定是他的孩子,但也不排除是。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终于开口:“这么大的秘密,不到关键时刻,我是不会说的。”   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明白地和交底,而不是用那些暧昧不明的语言,让他们不断地误会。   已经足够了。   她坦诚了自己确实有别的目的。   樊少阳在短暂地满意之后,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觉得她对他坦诚,就已经是对他特殊的认可,比对另外两个被瞒在鼓里的男人好上很多。   他什么时候在女人面前这么弱势卑微过?   他压下浮躁的情绪,将视线落在她面前的请柬上,“季延峥不是说让你乖乖当新娘就好?这是让你当劳工还是当新娘?堂堂季总,居然也会出尔反尔 。”   比起亲力亲为的工作狂季延峥,樊少阳喜欢权力下放,玩制衡之术,时间空余得多。   “是我要来写的,他是说过可以用电子打印。”   樊总恍若未闻。   他将烟叼进了嘴巴里,却不点上,反而解开袖口笑道:“有些事新郎不肯做,总要有人做吧。”   *   季家的婚礼满城传得沸沸扬扬,高琳雪不可能听不到。   她的心情恶劣不说。原本交好的姐妹,当着她的面又是安慰又是诋毁季延峥,说他没眼光,结果转头就和别人大肆嘲笑她,说她被季延峥抛弃,以后还拿什么装名媛圈第一人,拿未来季夫人的名号压人。   她气得砸了梳妆台上所有的化妆品!   可是叫她再做什么……   她想起酒店里的那一幕,男人毫不留情令人窒息的大手,还有那个可怕的女人……   高琳雪将要伸出去的手一下缩了回来。   她怎么敢再在那个小孩身上作文章,但除了这个,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每天都能看到报纸、杂志、网络上看到的盛大的婚礼信息,为此日益烦躁,就在婚期将近的时候,她突然收到了一个包裹。   一打开,男女之间暧昧的照片散落满地。 第21章 第21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十四)   订下的试婚纱的日子, 季延峥临时有事, 就叫了宋丞先去接艾贝。   他顺便去将她的请柬都拿下来,最上面还有一封没有装到信封里,呈半打开的样子。他拿起请柬,准备替她装进去,却看见了上面写的来宾名字——宋丞。   与女人柔婉的字迹略有不同,刚劲有力,一笔一折都有熟悉的影子, 却又好像没见过。   难道是季延峥的助理?   “最上面的那封请柬是给你的。”卧室里的女人道, “你来的太快了,我找出来忘了装回去,正好给你拿走。”   过了一会儿, 她换了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可以走了。”   宋丞原本还心生微妙的疑问, 一看见她就冷了脸,将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她找谁代写, 关他什么事?   婚纱店开在市区商业街,但因为定位高端,来往客流不多,显得有些冷清。在进店之前,艾贝似乎察觉到了有白光一闪, 她回头看了一眼。   走在前面的宋丞不耐烦地叫她, “你快点。”   艾贝顿了顿, “我下车的时候好像脚扭了……”   “脚扭了?”他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你骗人的吧,刚刚下车我怎么没看见你出问题? ”   她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低头往前奏,但她那忍着疼一崴一崴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   宋丞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他低咒了一声,“上辈子欠你的。”说着将人拦下来,自己蹲下去给她看脚。   “哪里扭到了?“他捏了捏她的脚踝,抬头问她“这里?”   “往下一点。”   “这?”   “再往下一点。”   男人看女人有不同的眼光,有的人看脸,有的人看胸,也有的看腿。宋丞自认是见识过百花丛的人,他看女人就是看脚。   他知道她的脚长的什么模样,只如她的人一般清秀可爱,却是平足,平地走路也容易摔倒的那种。明明并不是长得最好的,但眼下想起来,心神便微微一动。   他慢慢地顺着摸下去,动作不自觉变慢了。   她突然低头和他目光相对,他的眸光一暗,忽地,他站起来猝不及防间将人打横一抱。   “这样不是方便多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鬼迷心窍,刚刚怎么在外面替她看起脚来了,这种扭伤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婚纱店的店员见人来,连忙将门打开,见男人抱着她大步迈进来,疑惑道:“您好,请问……”   他道:“她脚扭伤了,还能不能试礼服?”   “是今天来试婚纱的新娘吗?您放心,我们这里有药剂可以作临时治疗,只要本人不介意,可以穿平底鞋试婚纱,店里有高台,与您穿高跟的效果不会相差很大。”   “请问您预约的姓名是?”   “姓季。”   “季总是吗?”接待的店员对这个姓氏相当耳熟,“那这位就是季夫人了。”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会看财经方面的新闻,纵然季延峥非常出名,对众人来说熟悉的也只是他的名字,而不是他的容貌。因此店员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来。   宋丞知道她们理解错了,但没有反驳。   他今天来,本来是顺便试穿伴郎礼服,此刻却坐在试衣间的沙发上,等待眼前仿佛舞台布幕一般的绸缎布帘被拉开。   “您不想一起试一试新郎礼服吗?”   宋丞:“先看看她。”   店员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将茶点放在他身前的长几上。“您放心,我们的挑纱师都是顶尖水准,会为您的妻子挑选出最合适的礼服。”   他的妻子?   宋丞哂笑。   此刻,帘幕慢慢打开,站在高台上的那个人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洁白蓬松的婚纱,将她衬托得如白天鹅一般纯洁,试衣台上柔色的灯光打下来,她像是发光的钻石,璀璨夺目,美得令人心折。   她站在高台上,小幅度地轻转着,通过两边的落地镜里看自己的模样。   店员:“季先生,您觉得这一套如何?”   “我想和她商量一下。”宋丞在短暂地失神后,对她道。   在这样的店里工作,店员们十分懂得看人脸色,很快带着挑纱师一起离开了试衣间,给他们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私人空间。   “怎么了?”艾贝的视线从镜子里转回来,才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   宋丞站到了她眼前。即使她站在高台上,仍然比他要矮一些。   “我是不是第一个看见你穿婚纱的人?”他明知故问。   “你说呢?”   他像是着了魔,将她的头纱放了下去,望着新娘朦胧似雾中花的眉眼,他隔着头纱,轻轻地吻了她的唇。   “那我是不是,第一个亲吻新娘的人?”   *   季延峥将手头的事情结束,赶到婚纱店的时候,同样报了自己的姓,而后问:“新娘的礼服选好了吗?”   店员一边指引他往里走,一边奇怪:“新娘已经在里面了,不过,您……”   “怎么了?”   就在两人离试衣间不远时,试衣间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宋丞从里面走出来。   季延峥蹙了下眉:“她呢?”   “她在里面,让我帮忙看一下礼服是不是你喜欢的风格。”宋丞解释的时候表情自然。他的余光扫了一眼店员,隐含压力。   店员被看得心惊肉跳,看看这两人的身份地位,都不是她一个小店员能惹得起的,决定还是闭嘴什么都不说。   季延峥的眉头松开了,他拍了下宋丞的肩,“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宋丞的眼神有些晦涩,终还是道:“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   季家的婚礼理所当然的盛大瞩目,尤其是晚上的宴会,宴请八方来客,这座城市的名流都在季家产业下的酒店里汇聚,上百桌顶级菜品筵席的大厅,将奢靡演绎得淋漓尽致。   就像为季父寿辰举办的酒会,目的并不是贺寿,他们的婚礼也不仅仅是为了结婚的仪式。   艾贝在繁琐的出门仪式结束后,进入了酒店。她身后有专门抱纱的人,旁边有跟妆师,还有季延峥派来负责处理琐事的助理,一行人往新娘专属的化妆间走去,行到半路,突然有人跑到了艾贝面前。   那是一个身材走形的中年男人,脸上浮着油光,笑得很谄媚,“季夫人,季夫人等一等。”   艾贝看他的眼神充满疑惑。   这人是谁?   对方没读懂她的意思,自顾自地道:“我是来和季夫人道歉的,以前都怪我冒犯了您,您看您都要嫁给季总了,还纠缠着以前那些糟心事有什么意思,不如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艾贝从他的废话里提炼出了关键的信息,搜索了一遍原著剧情,终于知道了这个人。   “我什么都没做。”   “怎么没有,我公司最近被银行催债,还有那些临时反悔的订单……”他急忙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姿态放得更低,“是是是,这些和您都没关系,我今天来呢,就是诚心和您道歉的。”   但他越这么说,就越是认定这些都是“季夫人”做的。   艾贝懒瞄了他一眼,“谁给你指的路说是我?”   “这……”他的话顿住。   他不说艾贝也猜得到,除了高琳雪还能有谁呢,想想最近每次和季延峥以外的男人见面都会遇到的跟拍的人,她就将对方的心思摸得十有八九。   没想到对方也开始学做铺垫了,艾贝来了兴致。既然如此,那她再帮一帮她吧。   果然,背后很快响起了季延峥淡淡的不悦的声音。   “怎么回事?”   助理汇报道:“这人不知道是谁,刚刚突然出现,我没拦住。”   季延峥早就看见了这个中年男人的长相,和健忘的艾贝不同,他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对方带来的不愉快的回忆。   “叫人把他带出去。”   在艾贝面前还有话可说的人,面对季延峥立刻噤若寒蝉,连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吐,乖乖被助理送走了。   新娘休息室里,艾贝在他进去之后,将门一关,把其他人锁在了外面。   季延峥奇怪地回头,“怎么?”   “他说他是来找我道歉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她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和当初一样。”   他的语气微变:“我该知道什么?”   他能谅解她当时因家里的原因缺钱,又因为自尊不肯向他低头,但他绝对不会理解她因此出卖自己,即使只是和人陪酒陪笑,也足够让他愤怒交加。所以后来当他又发现她在服用避孕药时,积累的怒火才终于爆发了。   季氏集团,需要为了一笔业务订单,让员工去做这种事吗?   除非是员工自己想要“赚外快”。   既然她要赚外快,那他就用她喜欢的方式,让她赚个够。   “你还说自己相信我。”她自嘲地笑了,“季总高高在上,能知道什么?上级领导要求的任务,身为小员工怎么拒绝?有人好心提醒我对方的品性,我再缺钱也知道这笔业务不该做,可是我没办法拒绝……”   那是她第一次向自尊低头,想求助这个男人,她以为他是值得信赖的。毕竟之前的那么长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都融洽甜蜜,他甚至愿意为了她不再找其他的情人。   “我到了你的办公室,高琳雪当着我的面打的电话,你听了,说一切按照公司规章办理。”   公司规章,也就是要服从上级的安排。   上级下达的任务有时限要求,她再三恳求,高琳雪不肯再帮她拨第二次,她就只能去了。否则因此被开除,只会雪上加霜。   没想到在高琳雪的操作下,他恰好也在那间餐厅用餐,并且看到了这一幕。   楚甜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迎面而来的就是他的怒火、谩骂和暴力。   那时她就觉得,自己做得对,她应该避孕,他能这样看她,又会怎么看待她的孩子?以后一旦她不小心犯错,也要在孩子面前指着她骂“你母亲是个贱人”吗?   “……”   季延峥哑然。他想起来了,那一次在接到内线电话之前,高琳雪就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他,他最近对她优容太多,公司里的人已经有了意见。   他一向克制自己,没想到会将情感表露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这让他不得不及时“刹车”,在高琳雪说她因为想推掉一个正常指派的任务来找他的时候,他立刻冷淡地让她们照章办理,不准备给她任何优待。   说到这个份上,他哪里还会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解释,“原来是这样。”   季延峥因为看见那个人生出的不虞全数消失,只剩下对她的愧疚,“我说了要信任你,抱歉。”   “不,你不用和我说抱歉。”她仿佛已经整理好了心情,笑容重新变得甜美,“毕竟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他心里有些不安,却低应了一声,他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她遭受这样的事情。   *   婚礼仪式如时开始,艾贝穿着纯白的婚纱,在音乐的烘托下走向季延峥。   底下是人们祝福、嘲讽、嫉妒糅杂的诸多视线。在司仪的主持下,两人相对站着,旁边身为伴郎的宋丞往前走了一步,将婚戒盒递了上去。   台下,樊少阳看着那对新人,眼神明暗不定。   季延峥取出戒指给她戴上,银色的戒环慢慢地套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但就在这时,场内突然发生了变化。   两人身后的屏幕猛地一变。   那原本是在新人入场之前的等待时间,播放两人婚照用的屏幕,在仪式开始后就已暂停,眼下却忽然开始滚动起了新的照片。   樊少阳将她抵在树上,与她额头相贴,几乎要亲上去。   宋丞蹲在她身前,替她捏脚,两人对视的模样,有一股暧昧的张力呼之欲出。   ……   仪式进行中,只有舞台上留有最明亮的灯光。   一张又一张照片在灯光下出现。   现场鸦雀无声。 第22章 第22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十五)   短暂地安静过后, 随着戒指掉到地上发出的一声“叮”, 整个大厅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议论喧哗声。   隐约还有公子哥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劲爆!”   “那是宋丞吧,宋氏集团的,还有另外一个是谁?”   “丞少是伴郎啊,居然搞新郎的女人,佩服佩服。刚刚是不是还有一张,两人在婚纱店前的照片?我操这个女人功力不浅。”   “另一个你都不认识?樊少阳啊,樊家这一辈领头的, 和季延峥不相上下, ”   高琳雪交往的那个名媛圈子里的话就难听了。   “搞什么,季延峥看上的就是这种人?”   “笑死人了, 大概是以为小门小户出来的不乱搞,比较清纯吧,没想到走了眼。”   “就是,还不如我们琳雪呢。”她的姐妹假惺惺地说。   “这个女的什么来头?”   “不是说就是普通的商户背景吗?”   婚礼高台上, 穿着笔挺的新郎礼服的男人面色如霜雪。他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婚戒,而是死死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仿佛想要将她看透。   她一袭白纱, 美得那么圣洁,大屏幕上却都是她和其他男人举止暧昧的照片。   本该只属于他一人的新娘,也许早已被其他人拥抱亲吻过无数遍。   “你有想说的话吗?”他问。   她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酝酿着风暴, “当时在婚纱店, 宋丞进你的试衣间, 真的是为了看婚纱是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你是什么时候和樊少阳认识的?”   “你,有没有背叛我?”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被抛出,如风暴席卷而来。艾贝看了一眼旁边似乎想上前的宋丞,将对方钉在了原地。   她一直没开口,此刻却轻轻地翘起了唇角:“那你,相不相信我呢?”女人此刻的眼睛犹如夜空之中的黑洞,将他拖进了无限的深渊,无法逃脱。   此前每一次不信任她的结果,都不断地提醒着他,他亏欠她太多。可是这一次……屏幕上这么多的证据,又该怎么解释?   季延峥额头的青筋迸出,“楚甜!”   “还是不信我吗?”她好像在叹息,为他又一次伤了她的心。   “我……”   *   饭桌旁,樊少阳对整桌人暧昧探视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冷着脸低头,用陌生的号码给那个女人去了信,“怎么回事?我只给你寄了一个人的照片。”   “一个人哪够,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寄了樊少阳和她的照片给我,说明你也讨厌她吧?”   “我本来找人跟着她,只是想多拿点证据,没想到发现她和宋丞还有一腿。”   “这样更好。现在她身败名裂,如你所愿。”   樊少阳蓦然发出一声低笑。   千算万算,算漏了女人的嫉妒心。   但原来,他的行为在女人眼里,是他憎恶这个人到了极致的表现。这竟让他的行为显得有一丝可笑。他做事一向心狠手辣,对人对己都如是,明知道她会因此受到流言非议,却仍然去做了。   本来是想逼得她只能躲到他怀里来,现在突然觉得,迈出这一步,也许就真的把她推远了。   而此时,监控室里的高琳雪回好短信之后,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专心透过监控屏去看大厅里每一个人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照片换了,她当然要在最好的位置,看着楚甜被扒下皮的模样。   原本这里有季延峥的人在,防止会场出现安全问题。不过她凭着被抛弃的未婚妻这个身份,向季母讨了个方便,成功把这里的人调走了。   看着观众席上的人对楚甜指指点点,季父季母难堪至极的表情,还有季延峥满面寒霜的样子,高琳雪终于将心里的郁气吐尽了 。   闹成这样,楚甜休想再嫁进季家!   不过,楚甜呢?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就在她寻找对准楚甜的镜头纸时,她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个小男孩探出了头。   “阿姨,原来你在这里啊。”   *   大厅的会场虽然乱,但大家都自诩是有身份的人,没有太多人高声喧哗,就等着主人给他们一个解释的理由,再继续这场荒谬的婚礼,又或者是结束婚礼,贻笑大方。   但出了这样的事,季家的这场婚礼,已经是未来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无疑。   在等待的过程中,酒店的广播冷不丁响了起来。不是警报,不是通知,而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子的对话。   “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来玩的地方,快回去。”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姓高的阿姨——”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被季延峥抛弃的那个。”   “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啊,我听见大家都在说,高琳雪阿姨本来应该是新娘,可惜被季延峥抛弃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有什么问题……”   女人的声音一瞬间尖锐高扬,“够了!”   照片出问题,婚庆公司已经跑到季父季母跟前告罪了,如今,季母将酒店经理也痛骂了一顿,让他赶紧解决广播的问题。   酒店经理无辜至极,是老太太硬说不放心,将他们的人都替换走了,现在又来问他们的责任。不过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赶紧让人前去处理。   但在他的人赶到之前,广播里的对话仍在继续。   “阿姨你好可怜啊。你是因为伤心,才躲在这里哭的吗?”   “伤心?”高傲的女人不肯承认自己的落败,本能地反击,“开什么玩笑,我在这里,是想看那个女人的下场。”   “什么下场?”   “那就要看,季延峥看见那些照片之后,会怎么对她了。”   小男孩轻“哦”了一声,“那么说,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照片啊……”   女人大概是不觉得一个小孩子能听懂什么,语气得意,“当然了,那是我让他们放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 啊啊啊狄恩干得好! ]   [ 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躺尸直播间”。我专门来瞻仰大赛第一轮就“躺尸”的主播的风采,但这个剧情——太精彩了好吗! ]   [ 哇,狄恩这里也是主播安排的吗? ]   这不是艾贝安排的。   同样的,她也不像直播间的观众那样欢欣鼓舞。   她直觉不对,狄恩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早就培养出了躲避危险的能力。他不可能判断不出,陷入绝境的女人有多危险。   就在这时,广播里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然后立刻被关闭了。   直播间的观众,发现主播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突然把画面切到了另一端。   这个视角一开始是近镜头,是一个小孩在乱踢的双脚,而后镜头拉远,竟然是发现对话被广播播出就陷入疯狂的高琳雪。   她愤怒地掐住了狄恩的脖子,而狄恩在不断挣扎着。   突然间,女人恍了下神,似乎相似的动作,让她想起了那天被男人,还有那个女人可怕的表情。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狄恩抓住机会,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   [ 狄恩快跑! ]   [ 呜呜呜我不敢看,女配想干什么,她想杀人吗她! ]   [ 这是主播安排的吧?主播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去干这种事,我看不下去了。 ]   就在说话间,狄恩跑到了逃生楼梯口,但他的动作怎么也快不过高琳雪,眼看着高琳雪的手向他抓来,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却忘了自己就在楼梯口。   下一秒,他整个人摔了下去。   偏偏这张楼梯下方,有人在这里打碎了瓷盘,还有碎片没有收走,他狠狠地摔在了那上面!   鲜血很快从小男孩的身下慢慢溢出。   [ 卧槽,狄恩—— ]   [ 啊啊啊狄恩!! ]   因为狄恩的视角流了血,为了防止主播播出血腥镜头吸引人眼球,照顾对血液敏感的观众,像心跳恋爱这种剧本的直播间,通常是会直接跳转这样的镜头。   镜头立刻跳回到了艾贝身上。   看不到狄恩情况的观众愈发心焦,虽然只是一个虚拟世界,但观众不知不觉投入了感情,再加上狄恩是为了给艾贝转移视线,才会去找高琳雪对峙,更加让她们觉得心疼。   [ 狄恩出事了,主播看见了吗?快去救他! ]   [ 不可能没看见信息,这么多弹幕刷出来,系统肯定会提示主播的,就算原本是屏蔽状态也能看到。 ]   [ 那主播怎么没反应? ]   需要什么反应?   艾贝平静地想,一个玩具摔坏了,再换一个新玩具就是了。   她没有体验过亲子关系之间的亲密,想象不出那种黏黏糊糊的感情究竟有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让她表演,她会。她知道现在也许应该哭哭啼啼地冲到那个楼梯间里,假装很担心他,然后抱着他往外冲。   但狄恩在她没有任何安排的情况下受伤了。她很不高兴。   她不想为他表演。   弹幕的风向已经开始变了,有人开始质疑她的冷血,哪怕是虚拟人物,也没有人能完全不投入感情。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没有做出任何动容的表情,也让这种评论甚嚣尘上。 第23章 第23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十六)   如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过了许久, 艾贝的眼里终于落下一滴泪,   [ 够了,主播是受打击太大了,才会暂时失语。悲痛到极点的人才会这样,你们懂什么? ]   [ 毕竟野男人归野男人,儿子总是自己的,就算捡来的也有感情,主播可能算漏了这个环节, 完全没反应过来吧。 ]   [ 是, 我看主播这次是真的动了情绪,她没有这样的演技。 ]   只有后台的高级检测员知道,艾贝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   她开启了沉浸式体验的开关。   艾贝不喜欢沉浸式体验, 她讨厌被别人的情绪左右, 但这一次不开, 那些弹幕又会变得没完没了。而她始终不想自己去表演这一段“情真意切”。   所以她开了。   陌生的情绪霎时溢满了心脏,这是原著中的楚甜看见儿子受伤会有的感受, 像有一只大手无形之中攫取了心脏,刹那间猝不及防地深痛,让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啊……   艾贝觉得自己不能喘气了,甚至比她为了躲避危险, 在水中深潜, 不能及时上岸要更加的难受。   她不记得自己是几岁到的垃圾星, 两岁, 三岁,四岁?没有人养她,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自己从那些变质的土壤里,挖出一点点能吃的东西。如果不是那些食物受辐射影响严重,能力高的人不屑这些“垃圾”,她也得不到。   即便是这样,要和她争抢的人仍有很多。   有的大人物心情好的时候,想看“野猫争食”的画面,就会放一点能吃的食物,看他们为此厮杀。这是他们的娱乐项目,和有秩序规则的社会截然不同。   而衣衫褴褛的孩子为了争抢自己的生机,通常会冷漠地掐断别人的生机。   年龄越小,就越冷漠。   爱是什么呢?   痛是什么呢?   死,又是什么呢?   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也不需要知道。有时候艾贝觉得,他们和那些被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没有区别,都没有姓名,都只有编号,最终也都一样腐烂在那片土地里。   短暂地沉浸式体验之后,看见观众满意,她就关掉了。   这种情绪真的很讨厌。   酒店经理派去广播室的人及时发现了狄恩,高琳雪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分出了几个人去找她,其他人则帮忙做急救措施,酒店也有救护车待命,即刻将人送往医院。   出了这样的事,这出沦为笑料的婚礼只能暂停。   比起原来的香艳,眼下讨论的方向已经全然发生了变化。虽然广播里的对话没有涉及到照片的真假,但已经有人猜测照片也许是合成的,比这更为瞩目的,是高家的女儿,季延峥的前未婚妻的报复行为,似乎为此还杀了一个小孩。   由于季家想婚礼过后再郑重其事将狄恩认回,所以没有在婚礼上就草率放出消息,众人只知道是一个孩子出了事,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新娘的,否则还会延伸出无数版本。   艾贝剪了长摆的拖尾纱,跟着坐进了救护车里。   流血过多的狄恩只是觉得困和累,却没有昏过去。看见艾贝上车,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问:“abey……你不高兴吗……”   “有人骂我。”一直到上车前都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道。   他破坏了她的原计划,她没有说他,也没有报复他,只是因为没有流眼泪而已,这些人为什么来骂她?   狄恩好像听出了她的委屈,“是mr.ghost吗?”   “嗯,因为我没有哭。”她好奇地问,“你想看我哭吗?”   没有哭?   因为他受伤了,她没有为他哭,所以被人骂了吗?狄恩知道,abey只有在他身边才会流露出一点本来的样子,具体体现在一些奇怪的说话方式上,就像现在这样。   他天生聪慧,慢慢地能听懂一些她的话。   为什么要她哭呢?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好像总是对她有很多的要求。他们知道她的过往吗,和她相处过吗,了解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他们一定不知道,abey没有笑,没有哭,没有对他演一出舞台剧,就已经是在为他担心和难过。   虽然abey总是摆出一副他只是个小玩具的样子,可是他知道,不是的。   她可能只是不知道,他应该是什么。   她像是天生不知道有一种关系是通过血脉建立的,而她在这段关系里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而他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即使不知道,她仍然会有很多下意识的反应,就像在车祸的时候,她会护住他的脑袋,这一点,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狄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虚弱的声音道:“他们,好讨厌啊……”   abey也许不像那些母亲,会时刻为自己的孩子表现出紧张担忧的一面,甚至比他更像个孩子。   可那些人,都不叫abey。   他一直努力地想长高,就是想要保护他独一无二的abey。   “嗯。”   艾贝望着他努力不睡过去的眼睛,心里好像多了一点东西,仿佛刚刚沉浸式体验过后,那种情绪在身体里残留了一部分。   她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   艾贝到达医院的时候,季延峥和宋丞已经先到了。樊少阳的车就跟在救护车后面,几乎和艾贝同时下车。   “没事的。”   他抱了一下她的肩作安慰。   那边赶早到的两个人,无声地看着这一幕,宋丞就罢了,已经知道了她和樊少阳的事。至于季延峥,他在她经过的时候,蓦然问了一句。   “这就是你让我交给你的信任?”   哪怕只是单纯的安慰性质的肢体接触,但发生在这么敏感的时刻,又怎么能让他不多想。   但季延峥并不是认定了两人有瓜葛,他与其说是质问她,不如说是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艾贝的反应全然超出了他的设想。她似乎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停下了脚步。眼前的男人像一头压抑着血腥情绪的野兽,充满危险,她却偏偏要拿野草茎去逗他。   “抱歉,辜负了你的信任。”   她露出愉快地笑容,玩腻了似的道,“不过这么脆弱的东西,丢了也不可惜呢。”   穿着白纱的新娘引起了一些人围观,樊少阳护着人上楼,宋丞也想跟着一起,却还是停了停步伐,低声劝好友道:“她……这次回来变了很多,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先上去了。”   比起感情上的问题,现在摆在第一位的自然是狄恩的安危。   对季延峥来说,哪怕爆出了这些信息,但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狄恩的血脉,毕竟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些照片都是近期的。就连宋丞也没有多想。   唯一对此存疑的可能就是樊少阳。   三个男人没有上救护车,一开始对狄恩的状况知之不详,直到护士焦急地跑过来说情况危急。   “他需要输血,但正好附近有工地发生重大事故,医院这边紧急缺血,现在从其他医院的血库里调可能会耽误最佳救助时间。”   “他是什么血型?”   “ab血型。”   拥有ab血型的人是万能受血者,楚甜也是ab血型,   樊少阳:“输我的吧。”   宋丞:“我的可以。”   季延峥:“我。”   护士迟疑了:“三位,都是病人家属吗?”   这时候,艾贝从旁边走到了她的面前,“我是。”   “那你跟我来一下。”   护士和艾贝到了一旁说话,从她们的角度看去,仍能看见三个挺拔而立的男人。护士扫了他们一眼,和艾贝说明情况以后,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艾贝摇了摇头。   护士的目光里有些奇怪,但既然已经和家属确认过了,她就点了点头,   血库里正缺血,不会嫌弃多一个人献血,所以三个人都有输血的机会。   樊少阳虽是三个人之中最清醒的,但他和狄恩相处过,很喜欢这个孩子。而且,万一就是他的呢?   而离他不远的地方,季延峥和宋丞已经起了争执。   “你说什么?”季延峥的声音沉冷。   宋丞心下愧对,倒也没有退让,“我说,狄恩是我的孩子。”   季延峥不信他的话,宋丞只能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两人当时在临市相遇。说到一半,宋丞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以为她是在回国之后才和樊少阳有了暧昧,但——   当时她拿着他的文件去找樊少阳,两人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   他向樊少阳看去,没想到樊少阳恰好也在看他,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宋丞的心猛地一沉,樊少阳对他笑了一笑。   但宋丞来不及去问他。季延峥被心爱的人和好友的双重背叛,几乎逼疯了。   “宋丞,你怎么敢?!”他双目赤红。   “她当时只是你的情妇之一,我以为……”宋丞解释到一半,忽地一顿,“而且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那你就可以这么做?”   “这件事确实很突然,但我也没想到她会因此怀孕……”   季延峥冷笑,“怀孕?你以为你是谁,当年的她要是怀了你的孩子,不可能生下来。狄恩是我的孩子。”   两人的争执声引来了刚刚的护士,她听见他们的争执内容,额头上突然有冷汗冒了出来。   “你们说什么,你们谁是孩子的爸爸?”   “我。”   “……我是。”   “我也没准呢。”樊总似笑非笑地插话。   “你们到底谁是?!”护士急得直冒汗,一看见签完同意书过来的艾贝,立刻道:“我不是说过了,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吗,这么做容易引起并发症,你怎么让孩子的爸爸献血?”   三个男人闻言都是一怔,他们平日都不是会亲自鲜血的类型,甚至家里有私人备用血库,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忌讳。   护士:“到底谁是孩子的爸爸,我立刻去确认,让他们不要用他的血袋。”   艾贝走近了,看了他们一眼:   “他和他们都没有关系,放心吧。”   “用谁的都可以。” 第24章 第24章 初赛:谁说这球是你的(十七)   急救室里的红灯亮起, 走廊上的人们仿佛也跟着陷入了心慌缺血的急救过程之中。男人们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樊少阳戏谑的表情已经收了起来,直起身看向她。   “你说什么?”   “全都没有关系?”宋丞不敢相信地指了自己,又看向身旁的两个人, 表情不可置信。“那他是谁的。”   樊少阳低沉的声音响起,“难道, 还有一个人?”   其他两个男人立刻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宋丞说不上愤怒更多, 还是失望更多, 如果她真的勾引了一个又一个,即使只是为了报复季延峥, 他也不禁想问, 这个女人还值得他喜欢吗?   艾贝却好像没有看见他们的表情,“还有一个,外籍华裔,常青藤学历,美国前海军陆战队成员,身高一八九……”   随着她往外报出详细的信息,季延峥最先爆发,“够了!”   “——是我从精子库里挑选出的优秀基因。”   “什么?!”   在场的人似乎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人工授精生出来的孩子,所以我说, 和你们都没有关系。”   艾贝从樊少阳身边离开的时候就埋下了这一笔, 简单的拉时间线进度条, 并不需要给观众很长的休息时间。但她当时让观众等了一会儿才跳转到五年后,就是掩住了镜头, 到国外进行人工授精。   后来的生育部分自然交给了主脑安排。   话音落下,在场的男人神色各异,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季延峥。   “为什么?”季延峥只觉脑袋被人狠狠锤了一下,嗡嗡作响,“为什么要做人工授精?”   艾贝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半晌,她望着他笑了。   “季延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对一个女人做了那些事之后,认为她还能心甘情愿地为你生孩子?”   “……那我的孩子呢。”他痛苦地低吼,“他呢?!”   他看过医院的报告,当时她确实怀孕了,那段时间她还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过接触,也就是说,她怀过他的孩子。   他和她有过孩子。   “死了呀。”她轻飘飘地道,“你不是看到过吗?”   “楚、甜。”   季延峥猝不及防将她压制在医院的白墙上,从牙根里挤出这两个字,裹挟着恨意。其他两人迅速反应过来,一人制住他一边肩膀,想要将人拉开。   宋丞知道一点内情,不由劝他:“阿峥算了吧,你的孩子是意外……”   季延峥却执意不肯放,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想生你的孩子吗?”   偏偏只有她一个人不担心,抬起眼睛,“wheoman saysit means ”   “no.”   走廊上,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季延峥手臂青筋暴起,抵抗着想要将他拉开的两人,浑身血液在身体里灼热翻涌,他疯狂地质问她,“究竟是高琳雪,还是你?”   “是她,还是你?!”   她看着他陷入绝境的模样,终于吐口道:“是我。”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季延峥的身体肌肉紧绷,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忍不住颤抖,他闭了闭眼睛,猝然间竟有眼泪流了下来。   艾贝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滚烫的。   原来连这样的人,都会因为血脉而动容吗?   这是艾贝对这个故事,做的最大的一个改变。   看原著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因为缺乏常识,所以她找了许多同类型的文阅读。无一例外,女主角从国外回来以后,哪怕和男配角结了婚,生下的孩子仍然是总裁的。   最后破镜重圆,与这个孩子不无关系。   无论是女主角的甘愿付出,还是男主角理所应当,她都觉得奇怪。所以她设计了这样一出戏。女主角可以有孩子,而这个孩子,不一定是他的,甚至他们的。   “那我们呢?”见季延峥已经不准备再对她施暴,樊少阳松了手,“就算你不想生他的孩子,也不用人工授精吧?”   她道:“可是精子库里能选出最好的呀。毕竟生育这么辛苦,如果不是为了爱情,当然只有最优秀的基因才能让我想生了。”   霎时间,男人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打翻了颜料盘,精彩纷呈。   这算什么,无论是“爱情”还是“基因”,他们都不配?   “况且,”艾贝反问:“你们就很好吗?”   宋丞:“我们对你不好?”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怎么鄙夷我的了?”   她和季延峥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她被他捉住威胁,也只有用“钱”当借口才能让他信服。他们给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下了定义,然后顺着他自己的定义,恶意揣测她的每一个举动。   “我可没有鄙夷你。”   她听见樊少阳反驳,不由轻快地笑了:“樊总可别开玩笑了,当时我要是说想给你生个孩子,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女人疯了?”   “不觉得很有趣吗,你们被我骗到的时候,才是对我最好的时候。”   不必她明说,他们都能听出她的潜台词“你们是不是贱得慌?”。   宋丞只觉得一股血冲上了头,令他额头的青筋一突一突。樊少阳却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不知道是在笑谁。   “原来如此。”   他以为她只想报复季延峥,原来她每一个人都不想放过。如果当初他们没有上钩,也许就不必受到她今天的羞辱。   但,他们对女人随意的态度,和季延峥没有区别。   而她厌恨这个类型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   *   狄恩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没过多久就能出院了。   但这场风波尚未过去。季家结婚典礼上的事在上流社会疯传,高琳雪因杀人未遂被抓,高家正努力运作,想将“杀人未遂”变成“故意伤害”、“过失伤人”。楼梯间的事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但在这之前,她意图通过掐住脖子的行为行凶,险些令狄恩窒息死亡,都有监控视频作为证据。   而那天之后没多久,季氏与宋氏决裂,并疯狂攻击樊家名下的各大产业,犹如破了牢的野兽,彻底失去了理智。整座城市的经济为之动荡。   宋丞心有愧疚,对此一忍再忍,但宋氏终归不是完全掌控,股东不满意他的节节退让、无所作为,不断给他施压,他被两面夹击的压力搞得焦头烂额,忍不住找了一天冲到了季延峥的办公室。   季延峥正在签署秘书交上来的文件,他签好了名字,冷漠地看他一眼。   宋丞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办公?”   “宋总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是我的公司,不是你的。”   “你也知道这是你的公司?你搞我家就算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去对付樊少阳,你以为他和我一样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只会两败俱伤?!”   没想到他一番剖心剖腹的话说完,那边季延峥只是冷笑,“你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现在跑来装什么关心我的好兄弟?”   “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一码归一码……”   “抱歉,如果宋总不愿意离开,那我叫保安了。”季延峥说着当真拿起了电话,准备叫人。   “季延峥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两人从小到大的交情,宋丞从没想过他能做的这么绝。   他怒急攻心,一拳挥了过去!电话摔在地上,季延峥的嘴角也被他打出淤青,他反手就朝宋丞打去。两个集团总裁,竟然在办公室里打了起来。   直到季延峥的秘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季总,不好了!警察来了!”   警察跟在秘书身后走进来,他们向他出示了证件。   “季氏集团总裁季延峥,是吗?”   “你被指控涉嫌非法商业竞争侵犯他人权利、牟取非法利益,涉嫌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涉嫌监禁罪。”   一项项罪名,报得秘书心惊肉跳。   季延峥却神色不变,“我是。”   “那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宋丞因这出人意料的变故惊怔,等他回过神,立即道:“不可能!限制人身自由,强奸,你们在说什——”   话没说完,他猛地停下来。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办公室的外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樊少阳,女的正是他想到的那个人。   季延峥和他一样看见了。他在被警察押送着经过她时,停下了脚步。   “楚甜……”   “嗯?”   他低声一笑,声音沙哑,“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艾贝:“你也该想想了。”   其他的不说,楚甜的父母给她下药,她被迫和他发生性关系,不就是迷奸吗?他心知肚明,只是贪图她的“好滋味”,顺理成章的将人留在了身边,不许她离开,这就是限制人身自由了。   楚甜后来是真的爱上了他,还是斯德哥尔摩呢?   艾贝思考起了这个学来的新词。   总之,她研究了一下这个社会的规则,觉得他应该被关起来。所以写请柬那天,樊少阳来找她的时候,两人就达成了合作。   可惜的是,她原本打算在结婚那天,让警察上门。她喜欢轰轰烈烈的结束。   但现在这样,也足够他铭记一生了吧?   樊少阳目送对方离开,楼下估计早已被收到讯息的记者堵满了,身为对手,他想到季延峥的结局,也有些怅然。   但他凝重地道:“他很快会出来,你小心。”   “我知道。”不过这和她也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季延峥毕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先前一定要和樊氏争个你死我活,他的罪名甚至会更轻。因为这座城市的经济,需要季氏这个掌舵人的存在。   而另一边,宋丞看她的眼神却没有了之前的热忱,“你之前接近我,为的是季氏的商业信息?”   他没有忘记,她和他关系最热烈的那一段时间,他对她毫无防备。他不知道自己给出了多少信息,就像那份她从他车上拿走的文件。   宋丞没想过,他和她的开头源自于欺骗,而结尾,一模一样。   他陡然觉得自己可笑,也对她已经失望至极。一个男人被骗了太多次,再多的热情也都变成了疲倦。然而就在他以为她会再次出言嘲讽的时候,却听见了她的辩驳。   “没有,我没有用从你那里拿到的信息。”   宋丞微怔之间,抬眼似乎看见了她的怦然微笑,“我最后放弃了。”   艾贝再次回到大赛会场,恍如隔世。周围数不清的白色光柱,亮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一向能快速适应环境的人,竟也不习惯地眨了下眼。   这时,会场上空飘落下了无数的鲜花,而周围是热烈的口哨与掌声,她听见有人在喊。   “艾贝——”   “艾贝!”   “艾贝我爱你!!!” 第25章 第25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一)   “初赛表现太精彩了, 复赛也要加油啊——”   “贝贝,你是我现在最喜欢的主播!”   艾贝感受到观众席上的许多观众向着她高喊,又或者冲她挥手,热情万分。还有的观众仍然沉浸在其他直播之中, 又或者兴奋地交谈着,隔得太远她听不清。   “绝了, 绝了!我就想看她什么时候玩脱, 结果主播居然给我撑住了, 到结尾还能把总裁搞进牢里,我服了!”   “哈哈哈哈哈虽然这个主播的切入角度很奇怪, 不过有点新鲜, 关注了,等复赛。”   “我看穿越直播以来,第一次怜惜男主男配,以前虐得多惨我都觉得他们活该,但这次……是真的惨绝人寰。我怂丞最后都放弃了,居然还被主播撩了一下,看他那个表情,妥妥死灰复燃,又有什么用呢?怜爱怂丞5s。”   不是没有人骂艾贝, 毕竟拿的是心跳恋爱剧本, 她搞成了法治在线, 心跳变成心梗,恋爱变炼狱, 对许多喜欢看happy ending的观众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但她仍然是这次比赛脱颖而出的黑马,背后没有任何势力,仅凭一人登顶。   艾贝抬起头。头顶的全息场景呈半透明的状态,清晰地播放着她所在的t77直播间的画面,只不过此刻已经随着她的离开而停在了最后一幕。   背后的数据统计屏的数字却疯狂跳动着,即使她的直播已经结束,第一名后面跟着的评论、打赏和点击数据仍在不停上涨。   她占据了第一名。   在婚礼上暧昧照片曝光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数据就开始疯涨,甩开二、三名,牢牢占据着首位。   只不过由于比赛时长三个月,每个主播的进度不尽相同,结束的时间也不一样,但大赛一律以三个月为准。即是说,只要比赛还在继续,其他主播就有可能超过她。她的数据还在涨,涨幅却比不上仍然在直播的观众。   第二、第三名的两个直播间都还亮着“绿灯”。   有不少t77的粉丝替她担心,觉得她不应该出来的这么早,在里面混一混时长也好。   艾贝没有在意,比起海选赛的特殊规则,初赛前三名都能晋级,也没有特殊照顾,第一和第三都一样。   她的头顶还有源源不断的花瓣飘落下来,这是直播间外的星网特效,喜欢她的观众会给她买,渐渐地,她的脚下积了厚厚一层花瓣,有的观众熟悉了直播间里楚甜的长相,没有及时认出她的脸,但凭借花瓣的数量就判断出了她的位置,然后又有源源不断地花瓣飞卷而来。   有一瓣花飘到了她的眼睛上,她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忽然,有一道阴影落下来,有人走到她面前,将她眼睛上的花瓣拿下来。   “你就是艾贝?”那人说,“我是玫瑰。”   女子的声音比一般的女生要低一些,但很好听,高挑的身材,让她看上去十分有气势,把艾贝衬低了一个头。   不过艾贝没有从她的举动里察觉恶意,好像只是单纯地对她感到好奇。   “艾贝?谁是艾贝?”旁边有人听见玫瑰的话,从光柱里探出了头。见两人看着她,少女娇俏地抬了下手,自我介绍,“hi~我是芋乃。t28打人专打脸主播。”   “嗯,艾贝。”艾贝陌生地自称着,将这个名字念出口后,她重复了一句,“我是艾贝。”   就在三人互相作介绍的时候,大屏幕上的倒数计时终于结束了,排行榜定格。   第一名:t77,艾贝   第二名:t10,南十字玫瑰   第三名:t28,芋乃   三人确定晋入下一轮复赛。   *   初赛告一段落,而复赛需要到长昼星所在的旋涡星系去参赛(相当于从市级比赛进入到省级比赛),因为星球之间的时间落差,所以从初赛到复赛之间有一段空档期,长昼星的人虽然暂时失去了观赛的乐趣,却没有移开目光。   ——titr公司迅速推出了后续观影服务,即在没有主播直播的运行下,虚拟世界的主脑仍然能够按照主播改编的轨迹运行,观众付费就能观赏。   不过这需要征得主播的同意,毕竟改编后的女主角形象是以主播的人物设定为主,涉及了版权问题。   长昼星某一间公寓中,郑莎半夜起来路过妹妹的房间,发现她房间里还有声音。   她推开门,见在摆玩新买的小型虚拟场景盘,不由问她:“在干什么?”   “复盘。”   “……?”   郑汐解释:“t77直播间一直没开通后续观影的权限,我就找她以前的视频看一看……”   “你怎么突然对她有兴趣了。”郑莎嘟囔着,“我还是觉得她初赛的表现没有海选赛的精彩,最后就这样结束了?没头没尾的……”   “可是大家对她的评价还不错。”   郑汐把虚拟屏转给姐姐看。她是一边看全息视频,一边看的分析帖,发帖的人对艾贝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几乎是毫无理智疯狂夸赞,但言之有物,不是那类天花乱坠吹得毫无内涵的帖。对方发帖的地方是大赛专区,没有地域限制,比不上首都星的那些深受瞩目的“大明星”,但也有了一些热度。   除了长昼星的人,有其它星球的人看了之后,有兴趣的也会去看一看,为此还吸引了一部分新的粉丝。   郑莎刻薄道:“同情这些人,小小年纪就瞎了。”   “咦!”郑汐随口应付着姐姐的抱怨,手边不停地翻看信息,突然惊讶地道,“她好像要参加一档综艺节目。”   “什么节目?”   “综艺,《给未来的你》,你看过吗?”   “什么什么!”郑莎一把抢过她的虚拟屏,“郑汐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给未来的你》啊!在旋涡星系都有名的节目,啊啊啊,她居然要上这个节目。”   “这次他们选的历史人物是谁?”   说到这个,郑汐看见历史名人那栏所写的名字,眼睛也是一亮,“是霍尔。”   “霍尔!居然是他!”郑莎捧住了心脏,“听到这个名字,我就爱了。”   “那你看吗?”   “看!怎么不看!我不看她,不是还有其他主播参加吗,我追她们的镜头!”   《给未来的你》是一档特别的综艺节目,他们通常会选取一位历史名人,获取他的人生经历,以他为中心形成虚拟世界,然后通过各种方式,让嘉宾和对方产生互动,来作为节目看点。   这种虚拟世界和小说、电影等故事生成的虚拟世界又不一样,历史名人的信息受到保护,必须经过层层审核才能拿到,通常情况下,穿越主播都不可能申请得到。《给未来的你》的节目组也是走了特殊的关系才能拿到“特权”。   这些历史名人通常都是星级人民耳熟能详的人物,自带“流量”,第一期节目出来的时候就火爆了整个旋涡星系。只不过做了很多期,观众稍微有些疲软了,热度有所降低。   先前他们邀请的更多是大红的影视剧明星,穿越主播是新兴职业,不确定性太强,他们没有列入考虑。   这次是背后的投资人希望节目有所改变,制片人才将目光放到了穿越主播的身上,和表演明星不同,穿越主播本身自带编剧属性,不需要他们背后给出剧本,完全可以任他们即兴发挥,可能会有更好的碰撞。   艾贝作为长昼星的第一名,被列入考虑人选,又因为独特的风格,和“干净”的背景,受到了制片人的青睐。   她本来没有来的意愿,但titr的负责人通过海选赛采访过她的记者,给她递了话,希望她能接受这次邀请。   这对她的复赛是一个很好的铺垫,否则以长昼星一颗小星球,进入星系比赛之后,她几乎又是从零开始,到时候想突破其他有粉丝有名气的主播,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每个星球出线的选手,或多或少都接了不少通告,只有她连后续的观影版权都还没给。   负责人还想到了她光答应不落实的“房管人选”,顿时觉得头疼,简直不知道她是哪个星球来的人,做直播的时候相当犀利,做这些日常的琐事就变得迷迷糊糊,毫无条理。   他觉得她需要的不仅是房管,还是直接找一个经纪人更合适。   作为一个赛区负责人,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要操心选手的日常生活。只希望这位选手能领情就好。   艾贝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不仅没领情,还觉得对方有点烦人,完全是被磨着答应的。这次比赛赚了两百多万,她想趁机去黑市买一个有详细背景的“假身份”,要参加综艺就必须暴露在镜头底下,只能暂时取消了计划。   综艺为期一个月,为了方便拍摄,需要在节目组提供的地方就住。艾贝的人生第一次坐正式的飞船,来到了旋涡星系的中心——伽马星。   “这次一共邀请了五个嘉宾,包括你在内一共有三名主播,此外还有两个当红的影视剧明星。”节目生活制片人给她讲解道。   由于版权限制,不能复制多个相同的虚拟世界,因而几个人都必须在同一个虚拟世界“同台竞技”。一次性和历史名人接触的人不宜太多,所以节目组严格控制了人数,一期节目通常只会有三位嘉宾。   这次改良,为了确保收视率不跌的太厉害,他们就把名额扩大到了五个。三个穿越主播,两个当红影星,创新和保守兼具。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期待看到两个不同“阵营”的人,给节目组制造出不一样的火花。   “房间可以自己挑,一楼客厅,二楼书房和影视厅,还有健身、游泳区,三楼有十几间房,你看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这是第一次邀请穿越主播,考虑到你们在表演方面不是特别擅长,命题比较偏向你们,不用太紧张。”   “比赛的内容和规则放在房间里,你阅读过后随时可以开始。其他时间你可以自己安排,但是三餐需要到餐厅和嘉宾们一起进餐。”   “差不多就这样了,还有其他的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对方打了个招呼就撤退了,她的个人终端收到信息,又有一个嘉宾到达,需要她去安排。   艾贝提着行李到了三楼,其中两个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似乎是在她之前到的嘉宾。她挑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没有管房间的风格,就在门上录入了id信息,将它变成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家居摆设,还有一颗巧克力色圆球状的智能ia,在她录入信息之后亮了一下绿灯,自行启动。   “您好,我叫珍珠,是您的follow pd,负责跟随拍摄您的镜头。”   艾贝低头看着滚到脚边的球,没有任何异议。   任务卡片就放在床上,艾贝拿起来准备看。“珍珠”也插上了透明翅膀,飞到她手边,将镜头对准她手上的卡片。   “本期历史名人——霍尔,22世纪鬼才作家,具体信息请接入芯片查找。”   “本期任务要求,嘉宾在不进入虚拟世界的情况下,通过仿制22世纪的特殊‘手机’,与霍尔进行对话。先行使霍尔提出“见面”邀请的嘉宾胜出。”   节目组给的芯片很特殊,除了霍尔的生平资料,还能利用全息场景盘,导入22世纪的画面,无论她想要了解哪一方面的背景知识,都可以直观地感受到。   但想要和霍尔建立联系,就只能通过这部“特制手机”。   艾贝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去做研究。   霍尔是一名混血儿,长相英俊,个性古怪。他为人傲慢骄矜,犀利毒舌,都可以从平生事迹中看出。   他为星际人民所熟知的是他笔下的作品。他是罕见的鬼才小说家,可以驾驭任何一个题材,但他最出名的是他的科幻小说,无论是天马行空的想象,锋利如刀的笔法,还是奇异诡谲的构思,都令人惊叹。   最奇妙的是,他的科幻小说曾反作用于科技研究,对推动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产生过巨大的作用。   后世曾有评论家评价,霍尔的才华,就像他书中的宇宙星空一样,照亮了那个时代。   在临近午餐之前,艾贝发出了第一条信息。   “你好,我是一名失去了记忆的女学生,我现在正位于一个奇怪的房间里。我的手上只有这部手机,而上面唯一的联系人是你,无论你是谁,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26章 第26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二)   “午餐时间到了。”   智能ai珍珠发出电子音, 特殊的震鸣感舒缓着人的神经。除了摄影师的职务之外,她还有“主持人”的任务,在必要时刻控制流程节奏,以及向嘉宾提问等等, 简单来说就是艾贝的引导员,是这个节目定制的专属ai。   艾贝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从全息场景盘中抬头。   她看了一眼“特制手机”, 确实只有唯一一个写着“霍尔”的短信收信人, 上面显示的是她不久前发出的信息,下方空空荡荡的, 暂时没有任何回应。   珍珠金属质感的肚腹打开, 通过引力装置,将里面水一样的圆形薄片送到了艾贝面前。   “这是什么?”艾贝好奇。   “缓解用眼过度症状的眼贴。”   她按照它的提示,将它贴在眼皮上,眼贴像水一般消融进了她的眼睛,眼睛里一阵清凉。艾贝察觉到它在照顾自己,觉得奇怪,却还是说了声:“谢谢?”   珍珠在空中上下飞动,“这是我应该做的。”   节目第一次午餐时分,嘉宾都已到场。艾贝开始打量她们的住处。她一向能快速适应环境, 尤其是恶劣的环境, 但这次录制综艺节目的背景, 好的超乎她的想象。   这不是褒义,对艾贝来说, 只是一个事实描述。   挑高的大厅空间里,倾泻下的暖阳,犹如瀑布一般翻滚着尘粒与耀金的颜色,流到她所在的楼梯间,便如退潮的海浪,打了个滚又往海里卷去。   艾贝在初赛见过樊少阳的家,也住过那个时代的酒店,却都比不上这座房子带来的震撼,此时别墅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而眼前这特殊的场景,显然是拥有科技质感的典型星际时代的产物。   沙发上坐着两男一女,其中两人正在争论着一个话题。   “我觉得什么都比不上自然的天气,人为操控的气象毫无诗意和美感,你不这么觉得吗,路易斯?”   显然,他对路易斯不经众人同意,就打开气象模拟系统有所不满。   被叫作路易斯的男人没有退让,“你错了,凯文,这是科技赋予气象的浪漫,是星际时代独一无二的美景。你如果连这都不懂,我真怀疑你来这里的用处。”   凯文知道他意指霍尔,不禁退缩,“可现在的主流就是回归自然……芋乃你觉得呢?”   他是三名主播之一,想要拉拢同盟。   闻芋乃半侧着身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玩手机小游戏,闻言看也不看地说:“我是不会得罪赞助商的。”   模拟气象系统背后站着广告赞助商,别看路易斯张口美景闭口浪漫,实际上,只是因为这个东西背后的价值。身为这个时代的影视剧明星,其他的本领不一定好,推广能力就是价值的体现了。   相比较而言,刚当穿越主播没多久的凯文反而比较天真,他一定来的匆忙忘了了解信息,否则不会犯这样的错。   果然,她无形中挑破了真相,凯文的脸上很明显流露出懊恼的情绪。   路易斯反倒抱起手臂,对闻芋乃冷哼:“你真俗气。”演技登峰造极,表里如一。   艾贝将眼前的信息尽收眼底,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既然是综艺节目,她喜欢的“隐身”就没有了必要,所以她开启了平日最常用的“伪装”。   原本轻如无物的脚步声一重,她走下了楼。   路易斯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娇小少女出现在眼前,脸白得有些病态,灰色的眼睛像雾,仿佛在朦胧地诉说乞求,又好像下一个瞬间,掩藏在背后的黑暗就会将你无情地吞噬。   而这一切,在她露出笑容时烟消云散,只令人因她的脆弱和美好产生怜爱感。   尤其是在这样充满阳光的天气里,路易斯怀疑刚刚不自觉打的寒颤,是没关紧的门窗飘进了雨丝。   “艾贝!”   闻芋乃看见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你居然也参加了这个节目!”   艾贝害羞地躲了一下眼睛,又看向她,将疑惑流露地恰到好处,“是赛区负责人推荐我来的,芋乃呢?”   闻芋乃没有避忌,凑到艾贝耳边说:“公司找了关系,把我送进来的。”   能把一个小星球的第三名送进这档综艺节目,她背后的公司不可小觑。不过艾贝没有深入问她是哪家公司,两人的关系远没到这一步。   五个人已经到了四个,没过多久,第五个女生也来到了客厅。五人互相间过之后,一起按照节目组的规则,前往餐厅用餐。   五个人如节目组所料的那样分了两个阵营,最后一个气质清冷的女生和路易斯走得更近,两人同为明星,对“穿越主播”这样的职业不太瞧得上。   三个主播自然走在一起。   闻芋乃顺便悄悄给艾贝科普情报,“凯文是主播,我没看过他的直播间,不过刚刚和他聊过,我觉得这人眼高手低,不太值得注意。倒是那个米兰达,新晋的女星,别看她一副高冷女神的样子,晋升的速度很可疑,不简单。”   “他呢?”   “路易斯?”闻芋乃对他的评价有些讽刺,“商业价值很高的明星,不过……他不久前拍了一部电影,出演霍尔。这也是这期节目邀请他来的原因。”   两个时代的“霍尔”进行对话,即使路易斯表现平平,对粉丝来说也是一场盛宴。   两人都省略了彼此之间也是对手这件事,在多人比赛中,暂时结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餐桌上少不了互相试探,了解对手的进度和方式。   比起还没开始就已经开始暗潮汹涌的嘉宾之间的争斗,艾贝对席间的食物更加在意。虚拟世界里进餐可以满足精神,但退出比赛之后,她仍旧住在破旧的底下室,入口是有着黏腻腥味的营养液。   事实上在来这里之前,她吃的最好的一顿就是飞船上的点心。   由智能ai烹饪的料理虽然味道统一,缺乏情感,但永远不会出错的配方比例,让艾贝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香煎小羊排将她的胃填得饱饱满满,滋味她在吃过后就已经忘了,但吃撑了的感觉很舒服。   这大概是她露出的最真实的一个表情了,连闻芋乃都被她逗笑了,“这么好吃吗?”   餐桌上的人无一不在看着她,为娇小女孩的惊人食量和进餐速度。   “很好吃。”   艾贝没有遵守用餐礼节,开心地舔了一下唇边的酱汁。   她回到房间,手机冷冷清清地躺在床边柜上,没有任何动静。   “试探失败了吗?”主持人珍珠提醒她,“为了不打扰其他嘉宾的进度,每个嘉宾只有一个号码一次机会,如果对方将号码拉入黑名单,就是被淘汰了,发信息要谨慎。”   往期没有淘汰一说,毕竟只有三位嘉宾,但这次有了五个人,导演就残酷地引进了淘汰制度。   “嗯,谢谢你呀。”   珍珠没有人的敏锐,但也分析出了这句感谢比之前甜度增加了50%,但情感波动锐减,它在空中转了转,没有出分析报告,这不是它的职责范围。   它只在艾贝拿起手机的时候,切换成了“摄影师”状态,拍摄到她又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   *   22世纪,正处在创作瓶颈之中的霍尔去煮了一杯咖啡,虹吸壶中滚沸的焰色,如霓虹夜灯下的街流,川流不息。   他半倚着流理台,静静地看着。   安静下来的大脑之中,有新的轮廓如金属架一般构建,就在即将搭上最后一根梁柱时,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发出了震动声。   “砰”地一声,脑中的框架轰然倒塌。   霍尔的情绪一瞬间糟糕到了极点,眼下因失眠出现的阴影仿佛都更深了。他看了一眼信息,嘴角立刻多了一抹冷笑。   “你好,我是一名失去了记忆的女学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失去了记忆的,女、学、生。   一个猖狂的骗子,敢拿这样满是漏洞的话术来骗人。她的记忆也许丧失的还不够彻底,他不介意帮一帮她。   生活在这个时代,每天都难免收到许多垃圾短信,霍尔向来是定时清理,这一次却毫不犹豫地将它扔进了垃圾箱。   他端着煮好的咖啡回到房间,又进来一条经纪人的信息,讲他上一本书的销售情况,他无趣地将它也删了。就在他再一次平复情绪,准备投入创作中去时,第三条、第四条,乃至第五条信息接连闯破他的短信箱!   霍尔将咖啡杯狠狠地搁在桌面,晃出来的咖啡打湿了他的键盘!   ok,还是那位失忆的女学生。   想到自己刚刚忘了将人拉入黑名单,他准备做一下补救措施,但在选择号码之前,余光不禁瞄到了短信内容。   拜他的速读能力所赐,只需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你好,你能收到我的信息吗?还是……你只是一部被丢弃的手机呢?”   “如果是这样,我也只能和你说了。”   “我好害怕,这间屋子不知道为什么放满了镜子,每一面镜子都会照出我奇怪的样子,有的胖有的瘦。我现在就坐在地上,地面也是镜子做的。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   霍尔的脑内自动解析,奇怪的镜子——哈哈镜。   照出她的样子?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下,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仍然能判断自己是女学生,就是她看见自己的身上穿着学校制服,又或者口袋里有学生证件等等。   不过有人会不知道哈哈镜吗,她有基础常识,为什么不直接使用这个名词?   她就像是在故意描述这个场景给他听,如同一个解谜游戏。   等等……解谜游戏?   要判断这是游戏还是真人骗术很简单,霍尔的手指骨节违背了意志,轻抬了抬,在手机里敲下了几个字。   “你抬抬脚。”   “有人?是有人在手机对面吗,呜太好了,谢天谢地!知道有一个人在,我心里觉得好过多了。”   霍尔:“……”   他讨厌废话回合太多的游戏。   好在对面没有等他的信息,很快就进入了下一个“回合”,“不过,你让我抬脚,为什么呢?我的脚下有什么吗?”   霍尔懒散地敲了一个字,“找。”   “找什么呢?”   “出口。”   “对,需要找出口,但我怀疑这个房间真的有出口吗?在你没有回复我的时候,我找遍了所有的镜子,就只是镜子而已。”   “所有的?”   “对,所有的……噢,好像也不是,脚下的就没有找。咦,你提醒过我抬脚,是说脚下的镜子吗……”   “天呐!”   “脚下的那面镜子可以打开!就在我一开始站着的地方!”   “……”   “你真厉害,我也许还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吗?”   霍尔英俊的眉毛挑了挑,难道真的不是骗子,而是一款免费的短信小游戏?   “不。”   “不忍心拒绝我是吗?谢谢你,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呵,这绝对不是免费小游戏,这么执着地死缠烂打,它一定需要付费。 第27章 综艺:给末来的你(三)   过了十分钟,大概是游戏程序自动检测到他太久没有回跟上了一条。   “对啦,好心人,你为什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出口是在地面呢也许它在天花板上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呢?   她说了房间里都是镜子,除此之外,她没有提到任何道具。如果空间里有梯子等除了镜子以外醒目的“道具”,她不会掩藏这个信息。   世界上不存在不能破解的谜题,也没有无法逃脱的密室陷阱。没有道具,天花板不可触碰,自然标上了红x。   当然,天花板也可以在伸手可以碰到的地方,但那不是个常见的环境,狭窄逼仄的空间也应该在她的描述范围内,不应该单独脱离于镜屋带给她的恐惧。   但最主要的是   他用了典型的小说家思维。如果是他,在这样的场景下设置彩蛋,就会是地面,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人喜欢仰视星空,却很少俯视大地。   霍尔没有再回复,他将这个未来需要付费的小游戏丢在了旁,看着键盘里滴答的咖啡渍,放弃了今天的写作计划。他给经纪人发了一张咖啡洒在键盘上的照片经纪人习以为常:“明天中午12:00,助理会去帮你清理。老规矩。   老规矩就是“门铃响三次,他还没开门,就默认为睡觉或者创作状态,不再打扰他”。霍尔最讨厌在创作的过程中被人打扰睡眠同样。   他将手机关闭,开始进入睡眠。   凌晨3:55,霍尔从失眠中睁开眼睛。   个作家需要咖啡来延长灵感到来的时间,咖啡会带来失眠,而他要学会和失眠做朋友。   他心平气和地打开了手机,凌晨的寂静清冷远胜午夜,狂欢的人群已经渐渐疲意。霍尔不是一个内向安静的人,相反,他喜欢社交,傲慢地喜欢洞悉人心的那一瞬间带来的愉悦。   但这个时间,万籁俱寂,没有谁会陪他玩人心的小游戏。   霍尔觉得有点寂寞。   噢不对,好像有   信箱里,那个付费小游戏的界面还停留在她发出的最后句话我已经推开了镜子门,它通往一个地下室,我看见了墙壁上微弱的火光,怎么办,我要下去吗?”   小游戏不睡觉,很好。   霍尔一改先前的冷漠,给“她”发去了回复。   这档综艺节目主打“真实”,所有细节都有专门的历史顾问善,时间当然也和现实同步。   所以同样的凌晨3:55,pd珍珠把艾贝叫醒了。   艾贝躺在柔软的枕被里,探岀睡得暖乎乎的脸颊,眼睛有丝迷蒙。   “霍尔给了你回复。   噢   她拿过手机,微眯着眼在黑暗中看着散发濛濛白光的屏幕霍尔:“你当然可以不下去,慢慢腐烂在镜屋,再从腐肉里开出美丽的花。”   看着对方“即兴创作”的画面,艾贝感受到了失眠人群的心浮气躁。   她让珍珠打开了一盏柔和的灯,用愉快地语气给对方发送你真有趣。我刚刚睡了一觉,正做美梦呢,被你吵醒了。你说得对,我不能在镜屋坐以待毙。   “睡觉”和“美梦”两个关键词犹如利箭,刺穿了霍尔的心脏。   连游戏小人都能拥有睡眠?   就因为她有一颗像气球一样轻飘飘的不会思考的大脑?   “快来,我走下楼梯了。嗯……看见了一个被扔在石梯上的标牌,上面写着这有一头拦路的狮子,但它非常听驯兽师的话,平时都很乖地待在它的笼子里。这有什么含义呢?   “我已经到了地下室,石墙上涂满了油漆画,是马戏团的帐篷和火圈,唔,这里确实有一只狮子,不过是石狮子?是吗?我不能判断它的材质,总之不是活的,但它好大,感觉能吞下个人。不过它没有关在笼子里,笼子在空中悬着呢。   “哇—一我能碰得到,也许那个标牌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它关回去?   将狮子关进笼子的步骤很简单,石板地面上有感应器,只要将笼子竖着的杄子插在它正确的位置,就能激活感应器。   随着感应器发出“滴”地一声提示,漆满画的石墙上,画着帐篷卷帘的地方发出了咔地一声,提醒他们,出口在这里。   按部就班的步骤,使霍尔有了一点睡意,倒是她发来的串数字,让他在无聊的困倦中,打起了一点精神。   那是她花了15分钟找到的纸条上给出的线索,在霍尔几乎要阖上眼的时候出现了。   解开这个线索,就能通过密码器打开石门。   7896541236、123698741、258、123654789   四个数字有长有短,看似毫无关联。   “只有数字?   “只有数字。   写科幻小说的人也常和数字打交道,他随手拿来平日做大纲的稿纸,下意识地先写下了第二串数字,脑子有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仰赖于他的通宵未眠,它停留的时间短得像流星。   越去想,就越像被揉皱的废弃槁纸;乱成一团。   “你解出来了吗?”   “我发现了几个水桶,里面放了好多东西,洋娃娃、皮鞭…皮鞭是鞭打狮子的吧,它好可怜。   “我有点无聊了,你说,这道门可以徒手掰开吗?   她不仅没有提供任何帮助,还在旁边捣乱,不断地嘀嘀嘀发送废话信息,干扰他的注意力。   霍尔头痛地抵着额头,有一缕淡金色的头发落下来。他的父亲来自西方,几代都是金发,母亲那里黑发黑眸的基因不敌小时候还是黑发的人,长大以后就变成了金发,眼睛也逐渐转专变为灰蓝色。   他充满恶意地说:“你可以试试。   “我不试,我看上去像是那么好骗的人吗?   他淡淡地瞄了一眼屏幕,笔尖一重,在稿纸上划出一道曲折的长线,但这一个瞬间,答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9012。   他给了一个数字过去,有些厌弃自己刚刚的蒙昧,又为自己能在她的反复打扰中思考问题觉得了不起。简单的九宫格连线而已,因为第二串数字的走向最容易产生联想,所以最容易突破。   这样就能打开石门了?   这款游戏的设计者,果然一如他开始想的那样幼稚初级。   很快听到了熟悉的短信提示声,霍尔准备解开第三个关卡就睡觉,他已经有点困了。   石门打开了,但好像不是出口,里面只有一个电子屏,上面的七彩小丑在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被骗了吧哈哈哈哈哈蠢货′。   她逐字逐句转达。   “他好像,在嘲笑你哦?   窗外太阳冉冉上升,沖破了雨天的阴霾,洒在摇着雨珠的青草间。艾贝嗅到了空气里飘来食物的香气,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珍珠:“不聊了吗?他似乎很生气。”气得通宵失眠了。人类真的很容易情绪化,相比起来,艾贝是她遇到过的情绪波动最少的一个人。   和嘉宾们不一样,它为了更好地引导嘉宾,可以看到虚拟世界里的场景。   “不了。”艾贝呼出一个困倦地哈欠,“打扰女孩子睡觉,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珍珠:“?   事实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从游戏着手,是艾贝经过研究后得出的结论。   作家都天性敏感,霍尔的防备心和警惕心也相当强烈。比起一个未知的拥有思考能力的人,当然是单纯的游戏角色更容易接近他。   可太过简单的小游戏也吸引不了霍尔。而在简短的时间內,她又无法做出一个能让对方沉迷的游戏。向他的情绪进攻,才是她最擅长的手段。   生气的他,就是她最好的作品。   “对了,今天要发布专家分析进度表。”pd珍珠提醒它。   “专家分析进度表?”   就是历史学专家、心理学专家……组成的分析团队,根据每位嘉宾和霍尔之间的互动进行分析,给出进度提示。每天都会更新。   艾贝懂了   嘉宾之间互相防备,很难得知对手的信息,节目组给出张进度表格,不一定正确,但能刺激嘉宾的竞争意识。   她思索着打开了房门,没想到对面闻芋乃的房门也正好被推开,两人打了声招呼。对方的精神不如第一天好,有点蔫蔫的,还不如凌晨被催醒的艾贝。   但她看见艾贝的黑眼圈,立刻感同身受地问:“你昨天也研究了一晚上吗?   嗯   “没有什么头绪啊。”闻芋乃抓了抓头发,“霍尔这个人又不是总裁,突然从降智直播拔高到出了名的高智商小说家,我好想哭。   艾贝想了想道,“其实这场比赛,我觉得越早发越好。”   间芋乃沉思,“我再想想吧……只有一次机会,我还是想谨五位嘉宾中大多数都和她想法一样,就连米兰达的脸色都有些凝重,只有路易斯还是那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闻芋乃瞟了一眼,和她道:“他背后肯定有团队策划,我们比不了。   路易斯确实有团队策划,他们甚至和节目组有私下的协议。之所以将虚拟世界的时间定在这个时期,是因为霍尔在这个阶段深受写作瓶颈的困扰,长期失眠,生理状态和心理状态都在他人生的低谷,而他出演的那部电影,主要拍摄的就是这段时期。   简而言之,他最了解这个阶段的霍尔。   这时,她们路过靠近楼梯口的房间,米兰达就站在,淡淡地说:“霍尔回复他的信息了。”   “这么快?!”就连闻芋乃有一瞬间的惊讶,即使有团队在背后支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用了仅有的机会,不得不说对方的团队很有魄力。   当然,米兰达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她们,并不是因为她为人慷慨。   当闻芋乃问她“他发了什么”时,她扔下一句“我怎么知道”就率先下了楼。   她和艾贝对视一眼,也跟着下了楼。四人聚集在餐厅,才发现少了一个凯文,路易斯有点不耐烦。按照规则,要所有人聚齐才能进餐,表面上说得好听,是为了增进嘉宾之间的友谊除非生命体征出现问题,否则都要到场。   过不了一分钟,凯文在他的pd的催促下姗姗来迟,手里竟拿着属于他的那部特制手机,要知道,为了不让其他嘉宾窥知自己发送的信息,至少在这个阶段,没有人会把手机带到公共场合。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凯文像是没有发觉,他的脸上有按捺不住的激动,又强行装作镇定的模样。进餐期间,他一直忍不住去看手机,好像在确认什么,时间或者信息。   现实时间和虚拟世界同步,这个时间段,22世纪难道要发生什么事?他又想做什么?   在场嘉宾都是翻阅过记录的人,即使是有团队帮忙的路易斯,也将近阶段发生在霍尔身上的大事记得清清楚楚。   霍尔本人,霍尔的家人,还有霍尔的妹妹霍尔的妹妹?   米兰达手中的叉子不知不觉中被放下了。她想起来了,霍尔有一个“妹妹”,是他的好友临终前托付给他代为照顾的,霍尔只准备尽一尽监护人的责任,但对方疯狂的迷恋霍尔,为此曾做出过许多过激的行为。   这个时间段,她隐约记得妹妹想用跳楼威胁他,没有成功被路人拦下送进了医院。   与此同时,凯文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信息,只有一个简单的?”,却已经让他如获至宝!   他就知道,这个办法行得通   昨天他想和两个女主播商量,却被两人排斥在外,他气愤却无可奈何,就在这个情况下,让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他激动,当然不是为了霍尔的回复,而是想到了和往常高高在上的影视剧星旗鼓相当的场面,想到了网上热议的话题,和为此吸引来的粉丝。   对方有一个团队又怎样,他只需要自己一个人能做到,这就是穿越主播的能力!   他佯装镇定地用餐巾擦拭过嘴角的污渍,才将自己早已编好的信息发送出去。为了有说服力,他可是一个晚上查阅了上百条22世纪的短信,仅为了模仿那个时代的人们的口吻。   可是在他短信发送出去的瞬间,他收到了一个提示【你已被对方拉入黑名单   瞬间,他的唇色煞白。   “不可能!”他腾地从桌边站起来,盯着手中的特制短信瞪大的双眼写满了不可思议,“不可能!!   祝贺   路易斯看他夸张的表情明白了什么。他哈地笑了一声,放松脊背靠在椅子上,举杯向他致意,“你发了什么?让我猜猜,是不是想作为见义勇为的路人,告诉霍尔,他的妹妹住院了?唔,如果没有我,你可能会成功。   …你发了一样的信息?“凯文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了。   路易斯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他,并不回答。   在场的人都被这样的变故和碰撞惊得回不过神来,一时之间,餐桌上只剩下凯文激烈地攻击,和路易斯游刃有余地反击我突然觉得,我们是不是搞错了。   闻芋乃忽然抓住了艾贝的手,放低的声音发紧:“和路易斯没有关系,我不相信他发了和凯文一样的内容。凯文间接承认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是诧异。可是路易斯仍然是造成凯文出局的致命原因场比赛五个人,实在太多了。人能对一条未知信息产生好奇,能同时对五个来自不同号码的未知人物产生好奇吗?   别说是充满警惕心的霍尔,就算是不敏感的普通人,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她当然不是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出现竞争,却没有这样直观的场面来的震撼。才刚两个人发了短信,第二个就失败了,那第三个人该怎么办?   显然越到后面,失败率就越高。   难道,抢得先机的人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只有路易斯一个人可以达到目的吗?   她看向那边因为凯文而放松大笑的路易斯。   突然间,随着“叮咚”声的提示,虚拟屏一闪,在餐厅的空中岀现。绿色的数据流在半透明的大屏幕中岀现,最上面写着《专家分析进度表》,下面排列着简单的进度条。   最为醒目的是底端属于凯文的进度条,显示为红色的-0.00%,异常刺目,表示他已经被淘汰出局。   众人的视线往上,分别是0%、0%、2   位居第一位的进度条显示10%,署名:艾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晚了,但它肥!   本章感谢伟大的失眠家茴笙女士,“学会和失眠做朋友”是她的名言。 第28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四)   “mia,我哥去哪了   费礼从学校回来没看见人,立刻询问智能佣人。   他还没毕业,手里没有多余的闲钱在寸土寸金的首都星买房,因为校区离他哥的公寓近,所以这段时间死赖在这里不走,顺便从他哥那里偷学东西。他一直想做投资,去参加那个大赛只是想了解这个新兴行业值不值得他把自己的私房钱扔进去。没有进入下一轮比较丢脸,但也没什么,要是他能在这里发现商机,让家里长辈刮目相看,以后就翻身做主人了!   没想到他刚像模像样的出了份评估报告,还没找他哥鉴定,人就不见了。   mia:“主人正在进行脑部修复治疗。”   费礼想起来了,他哥每个月都会去做修复治疗,这是他到这里之后才知道的秘密”,被他哥严令禁止告诉其他人。虽然他一直不知道对方的大脑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他哥不在   “mia,我要看《给未来的你》最新一期,全息投影扩展到1:1大小,”他双臂张开摊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颐指气使,“放着也是浪费空间。   平常他哥在,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带着小接驳器,免得打扰到对方工作。   《给末来的你》最新一期在星网的讨论度很高,标题打出的跨时空的通信”就吸引了一部分人,更何况还有流量明星路易斯。路易斯最近的势头渐弱,被年轻一代后来居上,但知名度仍然摆在那里,更何况他曾经扮演过霍尔,两个“霍尔“会发生什么样的交锋呢?预告片吊足了人胃口,正片第一集 也没有让人失望,播放量就超过了上一期的结尾。   费礼当然不是为了路易斯,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他是追着艾贝去的。   全息投影像融化开的冰墙,渐渐将他的身形吞覆。费礼眨眼,就进入了《给未来的你》的空间之中,虽然他知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好像正和嘉宾们待在一起,准备开始比赛。   只不过录制节目和直播节目不同,录制节目会考虑时长和节奏,不是他想看谁就能看谁。   所以当大部分镜头都放在路易斯身上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停下来看路易斯,免得快进错过了艾贝的镜头。   这期的剪辑节奏还算不错,五个嘉宾陆续到场,镜头也带过了艾贝,费礼没来得及激动就跳到了下一个嘉宾身上。直到艾贝在晚餐时间前发出的第一条短信,终于拥有了一段完整时长的镜头。   她做研究的时候就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翘着双腿。整个房间都是粉嫩嫩的公主风格,公主床的帘幕垂下一半,流苏软软地扫在她的脚心,可能觉得好玩,她的脚也不时跟着流苏晃动依照费礼所使用的“播放器”的规格,当他走近时甚至能看见她咬着笔杄的嘴唇。   想入非非的人轻咳了一声,自觉站得更远了。   她会发什么?   费礼不禁开始猜测,如果是预知未来的神秘少女会很带感吧,又或者是扮演霍尔的崇拜者时间快进,画面出现她的短信内容   意料不到的展开,让他一愣,旋即发出一声赞叹!   他立刻停下了播放,转到论坛去看其他观众的评论,想寻找知己,没想到评论的画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哇,她房间的风格我好喜欢!   “我看过她的直播,在比赛的时候很凶残啊,真人这么可爱的吗?   “这样的展开方式好新奇,合理又有趣,就是不知道霍尔爱不爱玩手机游戏。   “这是三个主播之一?该说不愧是主播吗,和那些全靠工作室推人设的明星就是不一样,切入点找得不错。”   很快,这条评论引起了战火,路易斯和米兰达的粉丝陆续到达战场,将对方撕得没有还手之力。现在社会的主流仍然是明星,穿越主播还没能完全走入大众的视野,国民度不高,至少两方同台竞技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偏向明星一方后面的楼层已经完全歪了,变成了对主播素质的质疑,凯文作为主播之一,有许多和路易斯抬杠的镜头,镜头下的路易斯显得很有修养,对对方的态度十分忍让,却又在重要的观点上寸土必争。   时之间,许多人都抨击制作方,认为他们不应该邀请主播来录制,至少不该和明星放在同一期。   “要不是为了路易斯米兰达,我就不看了!   这是普遍的声音。   费礼看得没意思;生气地关了论坛;继续看视频。还是直播的时候好,虽然也有黑粉,但总体来说都是喜欢这个主播才会进她的直播间,大部分弹幕都“赏心悦目”。 第一集 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都围绕着路易斯。对方是通过被抽中和霍尔通信的幸运粉丝“的方式开局,后期也有加上专家解读,表示这个时间段,霍尔的贩售书确实有过这个活动。只不过这是经纪人违背他意志的商业运作,他一发现,就立刻让对方停止行动,并且将标有“特殊奖励”的书收回。霍尔不是个死板的人,他给了经纪人许多权限;才会行生出这样的事件,他虽然恼火,但因为多年的合作和感情原谅了对方,毕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两人的合作关系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专家表示,路易斯选的方式非常巧妙,打了个时间差。   费礼撇了撇嘴,这个方法连他都想得到。而且虛拟世界一开场正好是这个时间点,说明了什么?要说其中没有黑幕他是不会信的。 第一集 中的艾贝始终没有太多镜头,随着路易斯和凯文之间的对抗升级,时间定格在了早餐的餐桌上,那张《专家分析进度表》在观众面前展开,只不过前面的姓名打了马赛克“-0.00%是凯文吧,这还要遮?10%的那个人肯定是路易斯不是我把头砍下来给你!   “这个节奏好爽,之前还不太吃路易斯的颜,看了这个节目粉了!   “孤儿剪辑,我要骂人,谁都别拦我!   星网的观众纷纷猜测进度条10%的人是路易斯。   而在现场的人却都知道,那上面出现的名字是艾贝。   餐桌上陷入了一刹那的停滞状态,片刻过后,众人才将目光从凯文、路易斯身上转向了艾贝。这个从进别墅起就一直不声不响的女生,居然已经和霍尔有了联络?而且一天之内10%这是个什么概念?   路易斯登时如临大敌,缓缓将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   闻芋乃被这个展开惊得一顿,反应过来后,不知怎么觉得好笑,朝艾贝竖起了大拇指。   她想起艾贝早上提醒过她的话,对对方产生了一点好感。她之前虽然表现得和对方很亲近,也只是随手拉拢同盟,没有坏心思,但要说多喜欢对方就没有了,毕竟两人是竞争关系。没想到艾贝会率先释放善意。   看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的心思。   好像一只软毛兔啊。艾贝在心里想。   她会对芋乃说真话,是因为珍珠提醒了她。既然节目组要公布结果,那芋乃早晚会想到。而这个提示从她口中出来,和从节目组口中出来,差别可是很大的。她相信如果她没有提示,即使对方理智上知道两人是敌对关系,感情上仍然不能接受,如果她没有拿到领先的优势还好,只要她的数据远高他人,芋乃作为唯—一个离她近的人,她会感觉被排斥,从而排斥她而现在,因为她率先释放的“善意”,对方就给了很好的回馈呢。   由于艾贝的刺激,原本应该独占鳌头的路易斯被拉下了领先位置,其他人的紧迫感更加强烈,没吃完早餐就离开了餐桌凯文因为被淘汰,不得不被迫收拾行李,被节目组带离了别墅。   22世纪。   霍尔通宵失眠却没顾得上不回信息的游戏小人。太阳高升时,他收到了一条信息,写着“你好,我在路边救助了一个受伤的女孩子,她说是你的妹妹,给了我你的号码,你是她的家人马?我现在带她到了xx医院,如果可以,希望你赶快来一趟。   妹妹?   霍尔想到了艾丽莎,出于人道主义,他给对方发了一个问号询问情况。但不过一刹那他就后悔了,刚被骗过一次的人情绪恶劣且充满警惕,想得比平日更多,艾丽莎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发信息?按照她的性格,除非死了,否则不会放弃任何联络他的机会,即使联系不到他本人,也会发给他的经纪人,让他的经纪人来找他。   而且,看看这个开头,“受伤”医院”,都是典型的诈骗术的开头。下一步对方是不是就要让他打款了?   想到这里,霍尔毫不留情地拉黑了对方。他不想和这些人浪费时间。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经纪人给他打来了电话:“艾丽莎住院了,该死,她想用割腕威胁你见面,可是联系不到你,就自己从房子里跑出来求救,还好有人帮了她。你要来一趟吗?   霍尔这才想起来,上一次艾丽莎撕毁粉丝给他的信件之后他已经将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他对那个被拉黑的陌生人有一瞬间的愧疚,不过如果对方在医院,他觉得见面再向对方解释也不迟。但没想到当他到达的时候,经纪人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经纪人:“那个送她来的人?已经走了,我想还双倍医药费向他道谢,他没有收。   霍尔颔首。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将对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毕竟只是个陌生人。   你先去看一眼她吧。“经纪人也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你再不来,她可能要拔针。   “那就让她拔针。”霍尔的语气很淡。   他眼底的冷漠让经纪人心惊,却又觉得某种程度能够谅解他。霍尔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如果不是艾丽莎的哥哥临终托孤,再加上两人是孤儿,确实没有其他人能够收留她,他不会担下这个职责偏偏艾丽莎不是一个能让人省心的人。   霍尔只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单独给她买了一套房,还雇了佣人陪伴,每个月固定会打一笔钱,曾经关系没有那么恶劣的时候,会每周过问她的功课,给予一定的感情付出。对于一个外人来说,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全部。   可对于艾丽莎来说,无论是金钱还是回定的问询,都显得那样冷冰冰和公式化,那不是她想要的。   况且她喜欢霍尔。就像青春期里为了引起父母注意各种叛逆的少女一样,她的行为更加极端。   病房里,因为拯救及时,艾丽莎只是脸色看上去白了一些,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霍尔迟迟没有出现,她像经纪人说的那样,在威胁霍尔的助理要拔针,“他呢?我死了他都不来看我吗?那我去死好了!   “窗在那边。”霍尔岀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翻领大衣,定期健身令他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冷淡的表情没能让他英挺的容貌减上一分,这样的冷酷反而对校园里的小女生充满魅力。“想跳就去,比割腕快。   艾丽莎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眼睛一亮,“你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躺下,打针,睡觉。   她这才愿意躺回去,只不过视线仍频频地看向他,显然不准备睡觉。霍尔也不管她,径自坐到6p病房的椅子上休息,他原本准备看杂志,一低头却发现他的短信到了“我找了一晚上的线索,这真不容易。你不回复我,是生气了吗?”   霍尔:“你找到了?   “一无所获。”   这四个字愉悦到了他,霍尔冰冷的灰蓝色的眼睛里,多了一点消融的痕迹。他想到对方同样一夜没睡,且没有他的帮助就没有丝毫进展,就令人心生愉快。   哪怕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和一个游戏人物计较。   他给她提供建议:“去看看那头狮子。   在得知走错了路之后,他就重新整理了思路。这个房间里的信息不多,最不被注意的,就是那只已经被用过的“道具”狮子。在它被笼子锁上之后,人们下意识地会将它分入用过的线索之中,很难再想起它。   她搜寻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就是一个很醒目的提示。   没有更多的信息,意味着要提炼原有的信息。   偏偏她还不自知,“狮子?它不是被我们关起来了吗,我看过了,它没有逃跑一一石狮子也不可能逃跑。”   破折号后面的话像她的内心的嘀咕,她在小声的嘲笑他。   “去看他周围的机关,头顶,或者下巴。   过了一会儿,她回:“狮子的头顶有开关!!我碰到了,它的嘴巴打开了。我在它的牙齿里发现了一张纸条,“这是马戏团的狮子,饿了,需要喂它吃东西,但是他的脾气不太好,如果放的食物他不喜欢,超过3次,你就只能永远地留在马戏团为它刷毛了。”   “原来我昨天看见的东西是它的食物吗?我才发现放水桶的墙边有提示的文字呢。”   狮子喜欢的食物:镜子   师子讨厌的食物:皮鞭   我也不知道狮子喜不喜欢这个:肉   狮子不喜欢也不讨厌的食物:狗粮狮子觉得没有味道的食物:一桶水她想秃了头皮,“它到底想吃什么?”   他发岀一声傲慢的轻笑,慢条斯理地回答她,“你,它想吃你 第29章 综艺:给末来的你(五)   “为什么…是我?”   聊天框里顶出了一条她的信息,省略号表现出小人忐忑的情绪。   霍尔长腿舒展,放松脊背陷入了柔软的沙发,即使通宵未眠,他的大脑也足以让他将这些暗示的东西一一解析成人类能听懂的语言。   狮子喜欢的食物是镜子,这是最明显的提示,拿起镜子就照出她的脸。   狮子讨厌的食物是皮鞭,既然是马戏团的狮子,皮鞭是否暗示着曾有人拿这条皮鞭训斥鞭打过它,那么,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一根鞭子?那个人又去了哪?   肉应该是狮子喜欢的食物,墙上却写着不知道狮子喜不喜欢,是这块肉出了什么问题吗,比如,它不是新鲜的肉?   最后一条非常值得人玩味,狮子觉得水没有味道,也许,它渴望的不是水,而是人类的鲜血。   这些线索相互印证,都指向了一个答案对面的小人听了他的猜测后,发了一个心情极坏的符号,马上就以不肯相信的语气问他:“狗粮呢?”   只有狗粮这个线索,霍尔想不明白,“你确定,墙上写着的是狗粮?   那边很快就弹出了她理直气壮的回复:“没有,但它看起来就像狗粮,总之是一种动物的粮食。   “狗粮和猫粮,你分得清吗?   狮子是猫科动物;如果说是猫粮,这个答案就有了解释。其他答案的指向性都是你,你说,它的猫粮’,会是什么?   “哇一一它为什么要吃人   “我哭了,我好害怕,你不要推我去送死,我不想被吃掉!   明明没有画面,霍尔却能描绘出游戏小人的形象,穿着制服的女孩独自一人在密室里,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眼睛里布满了惊恐,眼角说不定还垂着眼泪。   “别害怕。”他恶竻地安慰道,“你确定你的肉好吃吗?说不定它不喜欢。   good luck   霍尔退岀了短信发送界面。如果他没猜错,狮子大张的嘴巴就是下一个出口,有的密室具备测试重量的仪器,她如果放入其它食物,重量不达标,那扇门永远也不可能打开。所谓的3次机会只是迷惑人的信息而已。   仔细想一想,她最初的描述其实就已经给了答案,他记得她曾形容这个石狮”“大得能吞下一个人“。而这和上一个密室的出口思路也很符合,镜屋的出口就是在地面。或许,这是一个不断向下延伸的地下密室。   他一抬头,发现艾丽莎已经睡着了。   毕竟她再不情愿,缺血产生的症状也很难维持长时间的清醒星,她闹了这么久,早已精疲力竭。   经纪人进来一看,小恶魔已经熟睡,因为长相美丽,看上去还有几分小天使的影子。他吁出一口气,学校那边我给她请过假了。”   霍尔:“…哦。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你对她都不好。“他抬眼觑了觑霍尔的表情,“…我有一个小建议,你要听一听吗?   “嗯哼?   你看,她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她对你的心态不定是真正的喜欢,更像是对唯一在世的亲人的过度依恋。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女孩,性格本就容易偏激,她原本还有哥哥可以依靠,现在哥哥也去世了,她除了你还有谁呢?你要不要考虑和她住在一起,多给她一点关怀?”   霍尔看着自己的经纪人,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那么同情她,不如“你休想!   见霍尔翘着嘴唇看着他,经纪人摸了摸鼻子,无论这个女孩的潜在内心是什么样,表现出的攻击性都让人吃不消,他自认无法驾驭。   霍尔拿上自己的大衣准备离开了,“给她请一个心理医生,让专业人士出手才是最合适的办法。   然而他刚回公寓休息了一会儿,就听助理报告对方醒来要闹绝食。霍尔头痛地捏了捏鼻梁骨。“告诉她,人不会在一天之内饿死,在她饿死之前,我会再出现。   但一个割腕之后联系不到他就会跑去寻求帮助的人,她的毅力通常坚持不到真正饿死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艾丽莎的哥哥,他绝对不会揽下这样的麻烦事。他在一次取材过程中,认识了艾丽莎当警察的哥哥,对方给了他许多帮助。在相处过程中,两人发现彼此的想法十分接近,彼此投契,很快成为挚友。当对方遭遇山体滑坡遇难之时,认识的朋友之中,只有自己有这个能力收养艾丽莎。   他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但霍尔知道他的遗愿。   有时候他颇为冷酷的觉得,是他提供给艾丽莎的环境太好了,如果她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成长,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大概也就不会有精力去惹这些麻烦事了。   “没想到狮子的嘴巴是出口,你早就知道吗?那里有一个滑梯,隔了一道像门的东西,我一跳进去,它就忍受不了我的重量打开了。   “我感觉自己在狮子先生的食管里做了一次参观,有点想再玩一次呢。   她欢快的语气像小爱丽丝,正在仙境漫游。   是吗?“他慢吞吞地发了两个字,像是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恶毒的话。小人早有防备,在他没开口之前,就跳出了新的信息。   “不过那不重要,我们又有了新的挑战,我的面前有一个小丑先生…你还记得吗,那个小丑先生?”   霍尔:“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了才怪。   艾贝嘻嘻笑了一下,才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编写信息:“是吗?你的记忆好像不太好哦。   珍珠在空中跟着她转了转。   它和其他选手的a私下都有沟通一一当然这些信息不会告诉嘉宾—一但据它所知,其他嘉宾至少不会在做正事的时候,在床上打滚、问厨房叫餐点,还放下手机晾目标人物一段时间美其名日搜索线索,过得像是来这里度假。   旦她负责的小嘉宾确实相当厉害,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够超过她的进度,节目组已经开始发愁第二辑该怎么剪了。照这个速度下去,她很可能一直保持领先状态完成任务。没有起伏节目还有什么看点?   不过   任务要求是,霍尔想要和嘉宾见面。伪装成游戏角色,在接近的时候很方便,但霍尔真的会想见她吗?一个游戏角色?   霍尔当然不会想和一个游戏角色见面,这样古怪又荒诞的念头他从没出现过。   在经历过艾丽莎的胡搅蛮缠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神经过于紧绷,不利于写作,恰好朋友邀请他去酒吧放松,他可有可无地答应了。   一路上难免又不自觉地沉迷在小游戏中。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小丑先生手里抓着一大把气球,一直想把它们往我怀里塞,他口中说着你挑一个吧“你挑一个吧,根本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小丑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吓人。我怀疑他有强迫症。   那,我们挑哪个呢?   哪一个   霍尔在脑海里将她所说的场景描绘岀来,发现黑白的线稿之中,缺少了气球的颜色。   “颜色。”他懒懒地打了关键字。   “它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和他身上的颜色一样呢。她的气泡框后又跟了一条,“你喜欢哪一种?   他下意识地发了一个“蓝”之后,才发现不对,这道题肯定不是让人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一开始如果没有闯关线索,那么线索很可能在那些气球之中,只不过要选择一个正确的气球才可以。   这时,酒吧已经到了,他很快找到了朋友所在的位置作为一个英俊的金发外国男人,霍尔在酒吧的行情一向很好,还没走到朋友坐的地方,就有性感的美人前来搭讪。她望着他的眼神放电,当着他的面,在酒杯上印下了一个红唇,而后将杯子递给他。   霍尔轻笑了一声,刚要说话,手机连震数下。   “确定蓝色吗?”   “小丑先生说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他的表演就结束了“你快点!   他立刻发送指令:“你去观察气球。   “噢。”那边答应得很乖。   “知道怎么观察吗?   “不知道。   “…看气球内部有没有东西,比如白色的纸条,又或者气球内壁有没有写字“红色的气球里有纸条!我选了红色!   大概是为了体现赶时间,她每一句话都用了感叹号,看得霍尔都不自觉地产生了焦急的情绪。   “什么线索?   “纸条上写小丑先生曾经是一个完美的小丑先生,突然有一天,他变得不完美了。   这是什么线索?   “他身上有哪些残缺的地方,肢体,或者饰品?”   “都没有   意义不明的线索,她给出的信息也不如之前那么多。他虽然常说她废话太多,但确实里面夹杂着许多有效信息,这一次却相当简洁。   霍尔脑海里的信息场景图始终不能很好地建立,他蹙着眉站在那里,无意识地摩挲手表盘。   时间上的秒针已经走过了无数圈,眨眼之间走完了十分钟,前来搭讪的美人看他一直低头发信息,早就生气走掉了。   小游戏里失去了她的消息,就像两人断了联络霍尔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刚不自觉地发了好几条信息没有道关,是不是会回到第一关?”   “需要我充值为你再买一条命吗?   “我还在这里,你看到的话给我回复一下信息。   “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是不是忘记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了!   我个废物点心!什么都记不住!(学艾贝狂发感叹号)   之前看到小可爱炸了三个浅水,我惊了一下都忘记感叹了,为你感叹一下等一下,第一遍作说忘了说。   作天评论区有个妹子太厉害了,密室的这段,我之前想的都没有妹子想的那么完善??我觉得炒鸡带感就顺着妹子的思路写本章感谢伟大的脑补家“雨田草”女士昨天看妹子自己把自己吓到真的23333333   在评论里随机抽20个小天使送小红包,小红包20点j币(扣除手续费到账19点)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一点睡觉2枚、卿然1 第30章 综艺:给末来的你(六)   “霍尔,霍尔,霍尔   魔鬼一样的频频催促从天外飞来,霍尔抬头,给了好友个询问的眼神“你来酒吧,就是为了埋头聊天吗?”雷言抱怨道,“你不是向最看不起低头族吗?说他们像埋在沙地里的骆驼’。   霍尔挑了下眉,“我只是看一看信息。   “噗一—”对方不可思议地喷了一口酒,“你开玩笑的吧,半个小时了,足足半个小时,你都埋在你的沙地里!半个小时前和你搭讪的美人难道不合你的口味吗?你无视人家递过来示好的酒杯,当着人家的面,冷淡地刷起了手机,还是人吗?”   “她品位不佳。”霍尔支着下颚,傲慢地道,“这个色号的口红,我不喜欢。   雷言哈哈大笑,“你居然认得女人的口红色号?你简直认得口红色号,一向是被男人视为娘炮或者妻奴的信号,说出去非常可耻。   “任何有色感的人都能轻易认岀。”霍尔淡淡啜了口酒,“这是能力的问题,和性别无关。   雷   他差点忘了,这个人在创作瓶颈期还喜欢画油画,甚至拿过国际大奖,对色彩的敏锐度非常高。天才在哪一方面都是天雷言抑郁了。   就在这时,又有美人组团来袭,雷言一看就知道她们是沖着霍尔来的。他热情地回应了她们,还让其他人一起玩的朋友给她们让了让位置,为她们接近霍尔大开方便之门美人们故作骄矜,生怕一开始就太热络自贬身价,一开始和雷言聊得痛快,反而把霍尔晾在一边。   霍尔倒也无所谓。在她们的谈天之下,他很快就听得无聊发困。雷言拼命给她们打眼色,见他歪着头要睡,心里暗骂声,直接对美人们说出了他的身份。   “作家这个职业有天然吸引力,对异性来说充满神秘感。   美人们发出夸张的惊呼声,开始夸捧对方。   霍尔……:出乎意料地全盘接受了,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对她们“无脑的评价过于草率,既然是他的读者,想来还是有深度的,只是需要慢慢了解。没有人不喜欢听夸奖,作为一个“自命不凡”,而且确实很不凡的人,他爱听好话就像吃甜食一样理所当然。不过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似乎习以为常,并不在意雷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写书的时候会是什么状态呢?”   “你下一本计划写什么?”   “你的《a》我特别喜欢,只是好可惜没有抢到签名本,你能给我签一个吗?”长卷发的美人侧身撩起头发,露出自己白皙的裸背和诱人的蝴蝶骨,“就用口红……签在这里。”她抛来了个媚眼。   她的小姐妹们顿时用嫉妒着火的目光看着她。她们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这样的情趣没有男人可以拒绝,但就在霍尔慢条斯理地准备签名时,他的手机猛地震了一下。   “我死了。”屏幕一亮,游戏小人幽幽地发来了一条信息你准备花多少钱为我买命?”   她还活着。   他的神情微不可见地放松了,单手打了个字:“¥1   “好,那么现在我有两条命了。“她没有计较自己的不值钱,“其实,刚刚是我骗了你。小丑先生没有固定时间,我也没有死“你毫不留情地把我推入狮口,就要承受来自我的报复。”   “但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笨哦?我们一路走来,你遇见过有时间限制的题目吗?嘻嘻,有吗?   她成功将他耍到的欢乐语气,透着屏幕都能听得出来。   霍尔不留神捏断了那只口红。   美人顿时目露心痛,打量他的眼神有些迟疑,似乎在怀疑他根本不懂得情趣。   “抱歉。”他将口红扔到一边,用沾了口红泥屑的指尖,在她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只是觉得,这样更有趣。   男人的手指有些凉意,带着薄茧在光滑的脊背上,激起·片颤栗。   其他女人在旁边发出低呼声,长卷发的美人为他神魂颠倒再看他时露岀了势在必得的眼神,现场火药味顿时变得无比浓烈。   然而霍尔的脑子里,却都是那个该死的游戏小人!如果她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一定要让她把他手上的口红断屑舔干净“抱歉,去一趟洗手间。”   在成为美人之间的战利品之前,霍尔态度冷淡地起身。   洗手间里,将手上的残余红屑清洗千净,他站在镜子前,冷静地向短信里的小人发问“你是长发还是短发?“短发。”   “身高呢?”   160cm   “五官。   那边发来了很长的一段话,“奶油一样白的皮肤,双眼皮杏子眼,眼睛是黑色的,睫毛不够卷,我也很烦恼。嘴唇是草莓的颜色,小小的,鼻子不高不矮,旁边有三点雀斑,左二右一。你喜欢雀斑吗?我不太喜欢雀斑。   他眯起了眼睛,脑海中人物的形象渐渐清晰,他眯起了眼睛,将刚刚脑海里的画面补充完整。如果将樱桃红色的口红抹在她的嘴唇上,会是什么样的视觉效果。   他慢慢地道:“…我喜欢雀斑。   她的叽叽喳喳活泼得像个真人,完全不像是游戏里的角色,但霍尔知道这一切只是程序的设计。对话游戏最早在21世纪流行,从挑选选择支,到攫取关键字触发对话,发展到22世纪日益完善。   只不过,她更加生动   “是吗?它们听了会很开心吧。“她说,“你猜出小丑先生的谜语了吗?”   “写着线索的纸条,不完美的小丑,还有一一红色的气球。他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藏着线索纸条的道具本身,就是第个提示,“他身上缺了红色。他的红鼻子还在吗?   “哇?!!!”她发出夸张地惊叹,“这样都可以猜到吗,我特意隐藏了信息呢。他和我们在第二间密室遇到的小丑先生不一样了,少了红鼻子,就没那么滑稽有趣了她一不留神自曝了隐藏信息的事实,霍尔的唇间顿时噙起冷笑,“哦?”   我刚刚发了什么?这里信号好像不太好,我是说,我先前一直没想起来,刚刚才想到要告诉你这个提示。   霍尔学她的表达方式,发了一个“:)”的表情给她当霍尔回来时,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雷言向他抱怨:“你今天到底是为什么来酒吧?”他以为对方是来放松的,枉费他还浪费时间给他当僚机,没想到对方随手撩了人就抱着他的宝贝手机走了,害得他要面对女人们层出不穷的追问,替他收拾烂摊子。   “我的创作思路不顺。”   “哪部分?”   “爱情。”霍尔直言,“你知道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霍尔的小说里充满了人性和各种感情,只有爱情是他避开的一部分,因为他从末陷入爱河。取材时聆听人们的种种诉说,也通常对他们恋爱时的“愚蠢”不堪忍受,更别提感受什么爱的火花了。但他处于创作期的这本书当中,他理智地认为加上爱情的渲染,会让这个设定变得更绚烂美丽。   雷言的表情显得很吃惊。霍尔只当他是为自己的大胆尝试而惊讶,没想到对方会说:“我以为……你刚刚就在和喜欢的女孩发信息?”   雷言用他的话来嘲讽他:“在一间充满艳遇的酒吧低头和人发信息,这难道不愚蠢吗?   “他爱上你了吗?”   珍珠看见了虚拟世界里的镜头,听见了雷言说的话,不禁仔奇地询问她。在之前艾贝假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时候,就是它在提醒她,霍尔那边的情况。艾贝因此及时“破坏”了他的几次艳遇。   这是pd权限之内的事,适当地引导嘉宾,并不违规。   她突然问出的问题,让艾贝诧异地歪了下脑袋,“怎么会呢珍珠:“你一消失他就那么着急,难道也不是爱上你的表现“一个真实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会爱上一个游戏角色。他会在意,是因为我单方面向他建立了联系呀。   她循序渐进地引导着霍尔,密室之中的对话总是暗示着他,他是她唯一的陪伴,所以他会放不下她。当一个人只有你能依靠,她又处在危险之中的时候,哪怕你清晰地意识到她是数据,情感上也很难冷酷地拋下她。更何况霍尔是一个作家,个充斥着各种人性矛盾的作家,他看似不近人情,实则内心敏感,冷酷只是他伪装起来的堡垒,轻易不许人进入罢了。   旦要攻占这座堡垒,非常难。   这次她的假消失,一是试探他目前对她的态度,二是为了引发他强烈的好奇心。只有当他发现她也许会突然“死亡”时,才会迫切地想要了解她的全部,所以那些他给出的问题,她都给出了细致又生动的回答,就是希望这个形象,深深根植在他心里。   《给未来的你》往期节目中,不是没有过所有嘉宾都失败的案例,毕竟建立起的人物不可控,所有的情感、逻辑都建立在曾经的他们的经历之上,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人,通常都不会太简单。而擅长表演的明星,未必能骗得过他们。   艾贝的头脑非常冷静,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变化而沾沾自她对珍珠道:“至少不是现在。   密室之中建立了初步联系,但想要更进一步,就不能永远待在那个地方,所以闯过了几关之后,艾贝“带领”着霍尔离开了密室。走的时候,小丑先生还送了她特制的小丑气球,并且让她转告霍尔:“他设计狮口关卡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有镜子对应的是正确答案,其他都是浅层的意思,狮子讨厌皮鞭,觉得水淡而无味“哦,还有猫粮是凑数的。   霍尔   “人类的想象真是无边无际呀。”她感慨,“你可以试试写作也许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   真是抱歉了,他就是一个作家。   霍尔正好翻开一本雷浩推荐的“恋爱小说”,准备寻找灵感在这之前顺手看了眼手机,然后……他又投入了新的小游戏之旅他记得她的设定是一个失忆的女生,那么寻找记忆就是她的“主线”,按照常规的小游戏解谜方式,在通关了一个大的关卡之后,应该会有记忆线索。   见她没有主动提起,霍尔也摸索出了这个游戏的一个隐藏法,需要他主动去触碰关键词,所以他问:“你想起了什么?   她:“我想起我饿了。   “你面前现在在什么地方?   “是一个游乐场,原来密室是游乐场里的密室。   “有什么线索?”他仍然停留在解谜游戏的场景之中,幻想出的游乐场也相当破败阴森,不由沉吟。   “人很多,小孩子很可爱,有冰淇淋、爆米花、甜甜圈……啊好香。”她一顿,“我饿了。”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提出饥饿的说法,难道游戏升级,人物的属性栏增加了“要怎么才能吃到,给我线索和提示。   “线索就是冰淇淋10元;爆米花15元,甜甜圈20元,提示我没有钱。”她说,“提问,我该怎么才能吃到它们?”   霍尔还在脑内构建她给出的信息画面,闻言对拖后腿的小人,冷漠又挑剔地道:“抢劫。   “呜呜呜呜呜呜   霍尔:   “抢劫失败了。   她通过犯蠢的实际行动,让霍尔真正明白了她现在的处境。他好像突然从一个解谜游戏,突然来到了模拟人生的游戏,又或者说是大型解谜游戏,因为地点扩散到了整个城市,而她的身世始终不明。   而这个游戏小人,出了密室之后突然开启了各项正常人类的属性值。   霍尔教她用小丑送的气球,换来了一份甜甜圈。吃饱了的她才像是从失忆中醒过来:“对了,小丑先生还给了我一张纸条,他说是我在进密室之前让他代为保管的。纸条是被人撕下来的,起了毛边,上面有一个地址,是我住的地方吗?后面署了个艾字。   “我好像叫艾。”她问:“你呢,你叫什么?   路易斯的团队相当受挫。第一辑中他们给节目组施压,使对方在结尾做了模糊处理,就是不希望开局失利展现在粉丝们面前。如果在第二辑中让路易斯压过那名女主播,那么一开始没有拿到10%优势的阴影也就不算什么了。   没想到节目进行到现在,路易斯始终无法超过对方。艾贝已经拿到了30%的进度,路易斯不过堪堪到达10%。   他们不认为自己的切入点有问题,在艾丽莎的哥哥去世后霍尔确实需要一个“知心”朋友,路易斯完全可以填补这个空缺。他们的计划就是以粉丝的身份,通过与作者的“共鸣”来引起注意,后续再逐步为霍尔解决瓶颈的困扰,成为跨越时空的知己,智慧碰撞出的火花,是粉丝们期待看到的。   实际上,那些困扰霍尔的问题,都已经在他撰写的书中有了答案。拿着答案去解题,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吗?   团队中的分析人员道:“可能是还没有到真正的低谷,霍尔真正迎来创作低潮的标志性事件还没有出现。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的目的是先在这个过程中积累感情,到大爆发的时候才能有飞跃式的变化。假如一上来就直接切入那个时间,不仅建立联系的难度变大,节奏也不对,这都是讨论过的内容。   “但现在的问题是,观众未必有耐心看到那个时候,可能在过程中就被女主播带跑了。到时候她成了第一主角视角,即使后面路易斯发力,观众反过来为女主播担心。这就太糟糕了。   可题如果只是那名女主播,那么,我有一个主意。   他们敲定方案之后,联系了路易斯,“路易斯,有一个方案需要你亲自执行除节目组外的工作人员不得靠近别墅,按理连通讯都必须止,但邀请当红明星来时节目组就做好了准备,默认了这种基础的违规行为,只要不是太过分,节目组都会睁一只眼闭只眼   艾贝空无一人的房间外,有一道黑影忽然出现餐是节目组规定必须到场的,但其他时间,嘉宾也不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论是图书室还是健身区,亦或者是别墅前的小花园,都常常有人光顾。艾贝已经将小游戏的场景从游乐场变到了纸条上的地址,正在霍尔的指引下搜索房间。   她决定去图书室找一些新的灵感,珍珠自然要跟随她进行拍摄。   所以这个时间,她们都没有在房间里。   房间需要本人d录入才能打开,但就像古地球时代的锁通常除了钥匙还能被其他工具撬开一样,黑影用一张卡轻轻一刷就刷开了房门。   他在床头柜前发现了她的特制手机。由于嘉宾们担心其他人会趁机偷窥自己的手机内容,大都不会在离开时随身携带,它的主人果然也没有将它带离房间黑影按亮了手机,随意浏览了其中的内容,原本不屑一顾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竟渐渐入了神。一声鸟叫惊醒了他他马上根据上面的内容,模仿手机主人的口吻,编写了一段信息发送,然后将本地的记录删去。   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显出了路易斯如刀刻的俊帅的脸。   艾贝再一次回到房间时,嗅到了空气中残余的一丝气味,有人来过。这个人还非常不谨慎,没有将身上的香水味除去。   她第一时间检查了手机。   和霍尔的聊天框里,她的这一边仍然停留在她上一次的回复,霍尔那边,却突然多了一条信息。   “我非常非常讨厌被人欺骗。 第31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七)   丝绒窗帘挡住了阳光,只有缝隙中洒漏了一点, 落在白木地板上。艾贝背对着窗台, 微低的脸上仿佛落了一道阴影。   珍珠的检测程序所察觉的数据变化, 让它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她也看到了手机的最后一条信息,却并不理解:“为什么他会突然发这样的话?”   “有人来过, 动了手机。”   珍珠听见她的话,立刻启动了危机对应程序:“从走廊到房间都有固定的摄像头, 除非对方将所有的摄像头都破坏了,否则一定能找出来的人是谁,我这就向上级申请查看权限。”维护自己的嘉宾,也是它们的职责所在。   “嗯。”艾贝应了一声。   即使不查, 她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人和人之间的气味本就不同, 更何况在这幢别墅中, 只有他一个人使用男士香水。她对气息异常敏感, 一进房间就猜到了。   但这是节目组应该收到的警告。他们纵容出的嘉宾, 在妄自行动。   在这幢别墅中之中,所有人都默认不将手机带到房间以外的地方,并不是他们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恶性竞争, 而是不希望自己在面对手机或者目标人物信息的时候,给了其他人过多的信息。艾贝并不担心自己,只是不想表现的和大家不一样而已。标新立异意味着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她决定做个乖乖cue流程的小嘉宾之后,会收获这样的“惊喜”。   “现在那个人已经将对你不利的信息发出, 目标人物那边也已经收到……”珍珠秒速提交了报告后, 程序继续运行, “经数据测算,解决方案有两个,一、节目组为你重置世界,可能性为0%;二、节目组会给你一个新的号码,可能性为90%。关于被消除的信息,99%的可能可以重新找回,但需要时间。”   而在信息修复的时间里,难以保证她是否会被拉入黑名单。   这次是节目组的漏洞,他们的防范措施不够严密,才会给了心怀恶意的人可乘之机。内部可以有竞争,但不能出现恶意竞争,破坏节目的效果。   但就像珍珠给出的数据那样,他们对她的弥补也仅此而已。   新的号码听上去是一次重来的机会,可对已经将任务进行到30%的艾贝来说,同样的方式,她不能再来一次。她必须要再给出一个全新的办法,而这个办法,在节目进行到现在,霍尔的警戒心越来越重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失败。   发着荧荧白光的手机屏幕上,仍然停留在霍尔的那一条信息上:“我非常非常讨厌被人欺骗。”   昏暗的光线中,艾贝的卷翘的睫毛轻轻一动,在按键上轻轻敲击,“——给你的一封信。”   *   22世纪。   霍尔看着据说是本年度最深情动人的恋爱小说,男女主角经历了善意的谎言、误解、谅解,然后相拥在一起,他从鼻腔里发出了轻蔑的哼声。   善意的谎言,就意味着它违背了对方的意志。为什么要撒谎?因为明知道这是对方无法接受的方案,而你想要执行。用善意的糖衣来包裹谎言的苦药,难道会显得比较甜?   这本书,白费了他这么多时间。   邮箱里提示有信件,他大致浏览之后,正准备给出回复。经纪人发来的工作信件最后,还有一条附注:知道你创作瓶颈不看手机信息,就是告诉你一声,给艾丽莎的心理医生找好了,进展不错。   他不看信息?   他的金发垂落下来,视线仍然停留在文字之间,文字就像是被氤氲开来,化作了液态的水,模糊了形状。他要是不看手机信息,也就不会在难得的好觉之后,看见那些话了。   “对不起,我不想再隐瞒你了。”   “我只是想见你,而接近你太难,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引起你的注意……你也许会觉得这个游戏是假的,但它对我来说是真的。它是我的心血所构建,我想将我的心捧到你面前。你能喜欢它,就是对我最好的赞美。”   “我这么说,你会生气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想要见你,你愿意见我吗?”   大段的信息之中,那句刺眼的真相,冲击了霍尔的眼膜和大脑。   这个游戏,是假的。   被她美丽像鲜花一样的文字簇拥着,也掩盖不了它丑恶的真实,他看到了鲜花底下的淤泥,又臭又脏。一个女人因为很喜欢他,很想见他,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编造了这么一个像是小游戏的短信游戏。   情趣?   两个人相爱的人之间的互动才叫情趣,他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甚至不知道她的样貌是否是她描述的那样,他感觉到了恶心。   霍尔在冷静地发出那句话之后,恶劣地想象着她的惊慌失措和痛苦悲伤……   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   他低头看着自己撕坏的书页纸张,裂开的纸页起了毛边,被破坏的书在提醒他,他根本不想想象的那样愉悦,不像以往每一次游走在人心之间那样,漫不经心地嘲弄着局内人的愚蠢。   他突然开始在意,自己对她的打击是否真的有力量,她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喜欢他?   手机屏幕照出他英俊的脸庞和那上面露出的低沉的冷漠,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又一次拿起了手机,浏览起了一个女人的“真心”。   然后,一条一条删除,犹如将对方的“真心”撕碎。   忽然间,一直安静如死水的屏幕上,跳出了她的信息。   “——给你的一封信。”   “这是我从房间里找到的一封信里的话,这封信好长,我给你发到一半就自己看了起来,耽误了一点时间。你觉得这里的‘你’指的是谁呢?”   “?”   “… …你好没耐心啊,我的信还没读完呢。”   连续四条信息,构建出了一个虚假的游戏世界,和一个虚假的游戏人物。   温暖的灯光照在霍尔脸上,却没能使他冷淡的表情减上一分。他唇角是刻薄的笑:“读信?”她是改变策略了吗,发现他并没有原谅她之后,决定一切重来?   “我本来在读信,收到了你的信息之后,现在不读了。因为你好像在凶我。”   “… …”   “对吧?你冲我发火了。”   “……”   这种“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重新开始”的虚假感,令霍尔觉得有趣,讽刺意义上的有趣。   “这么说,那些话只是信上的内容,不是你对我说的话?”   “你真可爱,我什么时候用那样的口吻和你说过话? ”   他恍了一下神,因为她的话。紧跟着,强烈的荒谬感和怒火因为他的片刻动摇向他袭来。   “那我真的太失望了。”他轻抬指骨,不紧不慢地输入信息,“你说你是真实存在的人,我听了很高兴,还想见一见你。原来这不是真的吗?”   “我当然是真实存在的人,难道你是假的吗?”她奇怪地反问。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是真的想见你,不是游戏里的你,是以你本来的面貌。”他噙着冷笑打字,“我想了很久,能设计出这样的游戏说明你是个很有趣的人,虽然被骗令我有些恼火,但能多认识一个朋友有什么不好呢?”   “也许,我们能出来见上一面?”   她问:“你怎么了?”   “为什么你说的话,变得有些难以理解。你今天心情不好吗?需要我给你读接下来的信吗?”   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设定”,没有被动摇。这让霍尔戏弄的心情变得恶劣而沉重。   他突然觉得厌烦。   “……够了吧。”   “你以为这样就能继续愚弄我?”   “或许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也许会觉得这个游戏是假的,但它对我来说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也是信里的内容?什么信,谁写给谁的信,会用这样的字眼?”   原来如此。   星际时空,艾贝就像捉住了小猎物的猎人,轻轻地微笑起来。虽然前面的对话就可以猜到那个人假装她发出去的内容,但她还想做一次确认。   确认霍尔,想得到一个解释。   “我非常非常讨厌被人欺骗。”   所以,我非常非常渴望你的解释。   她将这句话映刻在眼睛里,濛濛亮的光线照着她平静的灰色瞳孔,竟显得有几分诡异的美丽。   “其实从刚刚起……我就想问了。”   “你说的游戏世界,是什么?”   她回复的很慢,就像在用她受到限制的程序,消化他的信息,“我不是真的傻,我听见了,我只是……只是想打断你。”   明明是简单的几个字,霍尔却仿佛听见了有人心脏被撕裂开的声音,强大的情绪感知能力,让他在一瞬间被这些字攫取住了心脏。   “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他强忍着异样感,嘲弄地问她。   “……没有不对,不,也许你才是对的?”她说,“我不知道,就只是很奇怪,你说的对,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奇怪……”   她在说什么?   “也许……你能告诉我?”   告诉她什么?   “我有点害怕。”   “你还在吗,能不能回应我?”   “对不起,我也许应该自己解开答案,我不能一直依靠你,这很不对,可我为什么一定要问你那些答案,为什么要让你来为我解谜?你是我的谁吗?”   文字间充斥着的情感力量,让他的心微微的颤抖起来。   假设……   假设,她真的是游戏人物。   霍尔想起了自己先前那一瞬间的动摇。   如果她是一个能凭自己的能力构建出那个世界的人,那么,她不是非常有智慧,就是像她说的那样很喜欢他。无论哪一种,都不应该在那个时候揭露“真相”。   她还没有达到任何目的不是吗?花费心思将他引入陷阱的人,怎么会在下一个关卡即将开始的时候,突兀地说出那些“真相”?   最合适的地方,至少也应该是密室关卡结束以后。   那么,换一种思路,她确实是游戏角色。那封信里的内容,又是什么?   他强大的联想能力,让他在顷刻间找出十几个绿树枝干一样延伸开的理由,诸如作者埋下的彩蛋,给游戏打下的logo,信的背后确实有待解开的秘密,又或者……仅仅只是游戏制作人的恶趣味而已。   他就认识喜欢在游戏里埋“彩蛋”的制作者,他们不喜欢千篇一律的游戏进程,常常会设计一些给玩家的惊喜,只不过有时候他们认为的惊喜,和玩家想象的并不一样。   那么,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对一个游戏人物来说,意味着什么?   霍尔只觉得脑海里的噪音几乎将他的大脑冲破。他不能确定自己想的是否正确,甚至觉得自己是又一次被耍弄了,但他僵硬的指节,仍然不受控地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不,我说的不是你……”   他的信息尚未发出,属于她的最后一句话跳出:“我是假的,对吗?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仿佛能看见她苍白而茫然的脸,心脏犹如猛烈地被人攥了一下,他的话没说完,但他想先把否认发送出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蓦地一黑。   该死!   该死!   霍尔忘了自己有没有在睡前给它充过电。而他满房间都找不到助理收起来的充电器,只能通过电脑信箱,发送邮件询问经纪人。   一分钟后,没有回复。   两分钟后,没有回复。   三分钟后……   霍尔冷静地穿着睡袍,驱车来到经纪人的楼下。索性为了方便,经纪人的住所离他的非常近。他的气势看上去就像穿着正装准备去参加一场晚宴,然而散乱的金发显示出了他的狼狈和慌张。   “霍尔?”经纪人开门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充电器。”   “不是我收起来的,我刚问了助理,准备给你回信……”他被他前所未有的强大的行动力震惊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   “你的呢?”霍尔径自闯入他的内室。   “……你别动,我来拿!”   充电器到手的霍尔,顾不上理会经纪人震惊的目光,仓促地将充电线接上手机。熬过了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时间,手机终于开机,亮起了光。   她的号码那一栏,显示有六条信息。   霍尔紧绷的下颚微微放松,她还没有离开。抱着一切都来得及补救的心情,他点开了信息,从第一条开始往下看。   【程序出现错误,游戏运行失败】   【游戏重新运行……】   【游戏运行失败……】   【游戏重新设置……】   【游戏重新设置……】   以及最后一条:   “你好,我是一名失去了记忆的女学生,我现在正位于一个奇怪的房间里。我的手上只有这部手机,而上面唯一的联系人是你。无论你是谁,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被他杀死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32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八)   “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雷言刚从实验室出来, 就接到了霍尔的电话。此刻他正在工作室督导底下的技术人员进行编码实验, 和他在酒吧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凝眉肃穆,俨然一个高精尖的科技人员。   “三个月前我们聊过的内容, 你还记得吗?”   雷言刚想随意打诨几句,但霍尔的情绪感染了他, 他想了想道:“你是说,那项技术?”   他说的技术,是指非常规的ai技术。22世纪的技术发展,已经有了普通的人工智能程序, 与人无异的机器人也不少见, 但机器人和人之间仍然有一个最大的区别, 就是情感。   没有情感, 它们始终是程序编出的死物, 遵照程序执行,不会产生真正的思考。   但让冰冷冷的编码产生情感?对上个世纪的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研究, 它仍然处在破茧之前的瓶颈期,只有度过这个难关,这项技术才有可能真正成熟问世。   在这方面,没有技术限制的小说家显然“领先于”他们。三个月前, 霍尔决定开始一本新书的创作, 为此前来找他询问相关的内容。他在和霍尔聊天时, 既惊异于对方对自己的领域的熟知程度,简直快赶上他这个专业的技术研究人员,又佩服他的思维没有完全局限在其中,哪怕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错误,仍有许多想法使他深受启发。   当时他听霍尔说,准备在新书中,将机器人获得情感的时刻称之为“觉醒”。   “除了你,还有谁在做这个研究?”   “我们这里的几个人我都知道,国外就不能保证了。”雷言的嗅觉也很敏锐,“你看到有人用了?”   “没有。”   霍尔否认,“只是来找你确认进展。”   对方坦言:“按照现在的进度,即使是国外可能性也不高,你如果想要实践恐怕很难。我可以帮你联系人问一问,不过你知道这样的技术一旦问世,不可能悄无声息。”   是的,ai觉醒技术的出现足以轰动全世界,又怎么会无足轻重地放到一个小游戏的程序上?   霍尔把玩着手机,低垂着眼睑若有所思。   她被“重启”后,性格和之前的那个她几乎一样,让他恍惚以为那一幕没有发生,但是打碎了珍贵的宝物,即使将它拼凑成原样,也觉得惋惜心痛。   霍尔没想到自己也有熬夜肝游戏的一天。与第一次简短的对话和无处不在的嘲弄截然不同,这一次他几乎是手把手,小心翼翼地领着她走了一遍原来的关卡。他以为的。   “我好害怕,这间房子不知道为什么放满了镜子……”   “出口在脚下。就是你最初站的那一块。”   “我看见了一个被扔在石梯上的标牌……”   “进入狮口,就可以通关。不要怕,它不会真的吃了你。”   “小丑先生手里……”   霍尔:“红……”   还没发送。   “你让我说完!你让我说完!!”她着急了,噼里啪啦发了一通信息过来,“小丑先生手里抓着一大把气球,一直想把它们往我怀里塞,他口中说着‘你挑一个吧’‘你挑一个吧’,根本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小丑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吓人。我怀疑他有强迫症。”   “呼,说完的感觉好爽。”   霍尔:“……”   她抱怨:“你都影响我的发挥了。”   当两人走出密室之后,她向他礼貌地道谢:“我已经走出了密室,小丑先生还给了我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我想我可以自己走回家。家里人一定着急了。”   “谢谢你,好心人,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正准备接收她饿肚子的消息,连指导她去换甜甜圈的字都已经输入完成的霍尔,放在发送键上的手顿住了。   “分别?”   “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机里只有你的号码,但谢谢你刚才给我的帮助。”   “你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我可以继续给你提供帮助。”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想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我不觉得麻烦。”   “……”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   情节的峰回路转,让霍尔血管里的血液蓦然加速了流动,他修长的手用力握住了手机。这难道是作者埋下的又一个彩蛋?他不知道如她所说,两人彻底分别之后,会不会迎来又一次的开局,就像土拨鼠之日,无数次的重来。   他仓促之下连发了多道信息,甚至来不及仔细检查,出现了错别字:“你先别着急和我分别,你的手机里只有我的号码,这表明了什么?”   “那个地址上面有划痕残缺对吗,我可以帮你修复他。”   “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忽然间,他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灰蓝色的眼睛闪了闪。   为什么他会这么着急?   而面对他真诚的语言,那边的回复显得十分无情。   “我想,只要问一问人,地址不难找到。至于失忆的原因,我只要去询问我的家人就可以了。您一定也有许多事要忙。”她客客气气地回,“离别虽然伤感,却终有这一天,我们不要依依不舍,徒增伤感。”   霍尔被她的“爽朗豁达”和“咬文嚼字”气笑了,他一番剖心剖肺的表达,就换来了她急着甩掉他的态度?   “呵。你也说你失忆了——”重新开局以来,他首次暴露了刻薄的本性,“确定你有家人?”   “……”   “你不确定。”他残忍地又捅一刀。   她急了:“我当然有!谁会没有呢!”   “用惊叹号也不会显得你的言语更有力度。”   他的刻薄终于将她搞哭了,她发来一大段的“呜呜呜呜”,用来指责控诉他。最后她恶狠狠地说:“好吧王八蛋,让我来看看你聪明的大脑到底怎么解开我的身世之谜!”   两人又一次按照残缺的地址寻找到住所。她已经恢复了活泼俏皮的模样,仿佛刚刚像恶毒女巫一样咒骂他的人不是她,她还是那个可爱的小爱丽丝。   在搜索了一圈房间之后,她惊奇地说:“咦,这里有一封信……”   “不要看!”   “不,我要看。”   可能是被他的毒舌刺激到了,比起上一次对他的依赖,这次的她像个叛逆少女。   好在霍尔发现情节有变之后,就已经准备好了应对这种危机措施。此刻,他不紧不慢地恐吓她:“那你千万不要看第二张纸,那上面有被封印的诅咒,一旦阅读上面的文字,眼睛就会变瞎。”她说过信很长,那么他推测信纸有两张以上,按照一般人们写信的手法,如果前面已经陈述了事实,后面更多的是表达情感。   当然,他不敢保证。他无法进入游戏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规避她的危险。其实,也许即使看到了那些文字,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她也根本意识不到……   “好可怕!”说着,她拿起了信。   “读给我听听。”霍尔及时从情绪里抽出。   “我没有看。”   “你的眼睛还好吗?”   “当然好好的,你这个骗子,我一点事都没有。”   “读给我听听。”   “……”   突然发现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叛逆少女艾不得不将信上的内容读给他听:“你为什么不愿意正视我的变化,我拥有了情感,就不是我了吗?还是,不符合你的期待了呢?”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我只是喜欢你而已,这也有错吗?”   星际时代,艾贝坐在图书室的窗台上,一点点将信息藏进文字里。复古的法式圆顶玻璃窗占了大半的墙面,它将少女的身形衬得如同一只小灰猫。艾贝轻晃了晃腿,就看见了走进图书室的路易斯。   他看见她手里拿着手机一愣,随后笑容自如地问:“进展如何?”   艾贝的视线也落在他口袋里的特制手机上。   路易斯下意识地将它往里藏了藏。如果是以前,他当然不会讲手机带在身边,但现在……他怕其他嘉宾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   “你给他发了什么?”她问。   “这话问的真有意思。”路易斯笑了,“不如你先说说,你给他发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的话令路易斯眼底的情绪一变,却很快遮掩住了,“我之前随便猜了猜你们每个人的,你从pd那里听说了?难道我猜对了?”   艾贝没有和他纠缠,而是顺着他的话道:“接下来,让我来猜猜你的吧?”   路易斯沉默了一瞬,“……你说说看。”   她却对他笑了一下,没有再做回应。彩色的玻璃筛过的阳光投在她微微病白的脸上,照出斑斓的颜色,如所有有毒生物上的花纹。   她低头,继续补充她的信:   “是,你说的对,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读懂另一个人。我能懂你,是因为我疯狂的喜欢你。”   “我查找你的信件,阅读你的书籍,偷窥你的日记,我知道这不对,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想要了解你,而你是那么的特别,除了这样的方式,我不知道该怎么引起你的注意。”   “我是你的知己,对吗?唯一的知己。”   22世纪。信里的表白内容令霍尔感到窒息,如同被无数双眼睛所紧盯着,哪怕知道不是对自己说的,也觉得压抑。这些信究竟是谁写的,是失忆前的她写给别人的吗,还是别人写给她的?   也许这和她的失忆有关,是重要的线索。   他尚未开始研究,就有另一条信息在手机顶端弹出。   那是最近和他有联络的一个人,是上次经纪人擅自发起的活动中抽取到的幸运的粉丝。   原来他准备和对方解释清楚之后就删除信息,没想到这位粉丝和他十分投契,在艾丽莎的哥哥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和人这样酣畅淋漓的聊天了。如果不是小游戏拉走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也许他和对方谈得更深入。   “你之前说在创作瓶颈期,是吗?我想,我这里有一些资料也许可以帮到你。”对方罗列了一些书籍,恰好,“这都是我感兴趣的书,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这些书籍,和霍尔最近阅读的有很大一部分重合。原本他也许会为对方和自己的兴趣相投而感到惊喜,如今眉目间却多了一丝凝重。   对方的状态,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封信里的内容。虽然只是小游戏里的伏笔信息而已,他不应该发散到现实生活中。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去电询问经纪人:“你上次自作主张发起的粉丝活动……”   “看在我借了你充电器的份上,不要旧事重提。”   “你有没有把我的通讯号码直接放进书里?”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把你的号码放进书里,就算中奖,粉丝也是先联络我们。”   “哎,其实我也知道你应该不会和粉丝交流,早就找好了人,到时候假装你的语气和对方聊天就行了,我和那人说了,只要刻薄又毒舌,就能模仿到你7成像……”   霍尔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路易斯摸不透艾贝,心里不安给霍尔发了一条试探的信息,可是对方迟迟没回,他不由询问自己的pd,那个世界的情况。   pd如实道:“他好像删了你的短信。”   路易斯的表情一僵,“为什么?”   难道是他这次的表达太过含蓄,霍尔觉得没意思,不准备再和他交流了?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让他没有经过团队的研究,就发出了另一条信息。   “我和你一样,认为ai的变革迫在眉睫。我想了一个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觉醒’,你觉得怎么样?”   另一边,霍尔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对话,与此同时,他收到了艾贝的又一条信息。   “我想只有我能读懂你的心,知道你下一句要说出口的话。”   “你看,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注意到我呢。”   *   路易斯看着窗台上的少女,像是在玩游戏,又是在发信息,他不能肯定。而他发出的信息至今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心变得异常焦灼。   他定了定神,正准备让pd再查一下22世纪的情况,忽然间,他和团队联络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它藏在他的耳朵里,方便他时刻和团队进行联系。   他一确认接收通讯,那边就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干了什么!”   “你干了什么!”   “……怎么了?”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哑。   团队那边的人全都疯了,背景的声音混乱不堪 ,负责和他通讯的朝他大吼,“马上就要公布今天的《专家进度分析表》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   “你知道那你到底干了什么,节目组那边突然通知进度跌到了0%,0%啊!你到底给他发了什么信息?!”   霎时间,路易斯的脸“唰”的变得惨白,他猛地抬头去看艾贝。   “那她呢?”   “谁?”   “那个女主播,她是多少!”   “……80%。”那边查看报告的人骤然哑声,“怎么回事,你……你没按照我们说的做吗?”   “你说呢?!”   路易斯崩溃地冲他低吼。   艾贝这时才被吵醒似的,回看了他一眼,表情一如既往的怯弱无辜。   她不知道路易斯究竟用了什么方式和霍尔沟通。但从路易斯的表现和他拍摄电影的经历之中,她可以猜测,他们不会放弃去学习、模仿霍尔这一条路。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懂霍尔呀。   她在男人可怕的眼神注视下,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珍珠,我饿了。”   珍珠飞过来:“早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只要是精心烹调过的食物,全都很美味。”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33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九)   与此同时,节目组也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他们最初收到艾贝这边出事的消息,确实如珍珠所测算的数据那样,准备给出几个解决方案。   虽然他们对于路易斯做出的恶性竞争行为也非常不满,甚至后悔邀请了路易斯,但事已至此,将路易斯的行为曝光,只会招来外界对他们的质疑,将风向彻底带偏这是改革的一期,他们是想祭出霍尔提高收视率,而不是靠节目组的各种黑幕潜规则上热搜。   但没想到,那位初期不被看好的女主播,能做出这种逆转的操作。   《专家进度分析表》虽然指的是专家来分析他们的进程,但基础数据源自于虛拟世界的主脑,专家会在这个基础上做调整,而后给出自己的分析。无论是路易斯的0%,还是艾贝的80%,都是主脑给出的数据。   路易斯归0%,是因为所有的数据都被删除,之所以还没拉黑,很有可能是霍尔想要把这个疑似跟踪狂和偷窥狂的人的号码交给专业人员去查证。   至于艾贝的80%   是因为霍尔在她“死亡”那一刻的情绪波动,数值起伏异常大专家经过分析,认为这是瞬间的数值,只具备参考意义,就游戏角色这个设定来说,开局的优势,在后期其实非常不利。   他们最终给出的评定是65%。   “这段播吗?”   “播的话不就和踣易斯那边撕破脸了;要是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那个女主播背后有公司就好了,相互制衡,就没咱们的事“这样的剧情如果不播,太可惜了!我们请主播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播!”总导演咬了咬牙,心里对路易斯他们也有怨气,毕竟艾贝是这一期的华彩所在,他们想看到激烈的竞争,而不是她被淘汰出局的结果。路易斯的团队差点就毁了这一切。路易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连脸都不遮,甚至还对着镜头笑了下,这是对节目组的公然挑衅!   “他们先破坏协议在先,我们还顾忌什么?”   他们也不会完全撕破了脸,通过剪辑和修图的妙手,连身形都做了改变,没有观众能看出那个被遮住的黑影究竟是谁在黑影即将露面的一刹那,画面切换到了手机的对话上。   观众们为此已经猜疯了!   在这一辑出现之前,艾贝就已经越过两位明星成为本期嘉宾中最受欢迎的人。没有人不喜欢强者,无论是她第一名的成绩,还是她特殊的切入方式和游戏内容,都引起了观众的兴趣对解谜游戏深感兴趣的人,会特地暂停思考,跟着霍尔一起解题。《给未来的你》的专有板块,突然多了许多喜欢密室解谜的发烧友,他们在解答艾贝的题目之后还会互相出题,氛围积极,讨论热烈,俨然形成了一个“学术圈”。   就连艾贝的“失忆”背后的故事,都有人出了专门的帖子诚邀众人一起来解析。   “这个游戏到底会推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按照艾贝做故事线的思路,后续的揭秘很有可能与霍尔见面有关联,否则故事性不够完整,游戏内容会虎头蛇尾。   “我反而觉得这个游戏已经到了尽头,如果她继续保持a的身份,见面的可能性很小。   “完全契合故事的节奏太冒险了,而且…不能防止有意外发生吧?”   没想到这个评论发出没多久,新一辑的视频出现,就刷爆了论坛,连星网的nono个人社交账号,都有不少人发出惊叹“这期《给未来的你》有点好看啊。“何止一点点。”   以往的节目中虽然有争斗,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而且说白了,明星上节目是为了圈粉,节目中究竟是不是第一不重要,卖人设才重要。哪怕你倒数第一,但你做出了让观众喜欢的举动,就是胜利。   这一点,路易斯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他的团队将它看作翻身仗,“霍尔”这个对路易斯来说又是十分特殊的目标人物可遇不可求,他们才铤而走险。没想到会撞到艾贝的枪口上。   观众当然不知道这个黑影就是路易斯,但不妨碍他们为艾贝遭受到的恶意攻击而提心吊胆,同时也为她的绝地反击心潮澎湃!   长昼星上,说打死不追艾贝的郑莎也在她的剧情下沦陷了“这个女人是镜子做的吗?”她不可思议,“遇到攻击就双倍反弹的那种。”   郑汐对自己一秒钟变三岁的幼稚姐姐感到无语。这一期的内容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内容了,无论是霍尔还是艾贝,都很合她的口味,“你不是说不看她的镜头?”   …这辑基本上都是她的镜头,我倒是想不看啊!哼郑汐登录了论坛账号,进入艾贝的背景故事解析的帖子里开始输入:“我认为,艾贝所给岀的封信的内容非常值得解读乍看像一个狂热粉丝,也就是黑影为了使她进度清零给出的表面信息,那么艾贝为什么要将它继续深入?也许有人认为这是单纯为了圆前面的话,因为她说了这封信非常长,可是我认为她不会无的放矢。   “也许她一开始就想给出这些信息,只是不以这样的方式,而黑影的打击破坏反而给了她机会。   你也许会觉得这个游戏是假的“我拥有了情感″连在一起,是否会有新的解读?如果再加上霍尔提出的a觉醒来看,那么故事发展的方向不言而喻。   “但仍然有一些值得疑惑的地方…   帖子最后,她打上了附注。   “另外,和艾贝对话的霍尔真的非常非常可爱。   郑汐学偶像用了两个非常,耳朵不禁有点发红,她镇定地在姐姐看来时,说了一句“好像有点热”。   比起认真分析“道具”的郑汐,星网上大多数人都要感性得多“我哭了。艾是真的死去了吗?”   “我的心好痛,想到她原本开开心心的解谜,突然发现周围的事情都变成了假的,连自己都是假的,这份冲击力太可怕了。永恒的孤独感。   “我为我的霍尔心痛。”   “萌新弱弱地问一下,过程中霍尔不是已经主动提出见面了吗?不算数?”   “哈哈哈哈萌新可爱,这个见面当然不是单纯的提岀就可以,需要心理层面的支持,也就是主脑测算他至少是真心说出这句话的。还有比如两人约定见面是某月某日,那么要到这个日子才能生效。霍尔当时完全是引诱艾贝承认“真相”,不算数的。如果一说出口就可以,那就不用把任务进行到这个程度了“这个我知道,节目组有专门的装置,一旦符合条件,装置被激发,两人就可以见面了。   “怎么见面?   “应该是完成任务的嘉宾可以被允许进入虚拟世界吧。”   除了艾贝的爆发,路易斯的进度条突然归零,也引来了观众们的吃惊。   在这方面,路易斯的团队及时做好了公关工作,引导舆论来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们表示,路易斯也是黑影的受害者之一。节目组想要给出“补偿”,给路易斯一个新的号码,但是考虑霍尔这个虚拟世界的特殊性,过多的信息会引起他的警觉,不宜再有多的号码所以路易斯拒绝了。他们无法像艾贝那样挽回局面,为此感到很抱歉。   在无法成为强者的情况下,示弱也能得到很好的效果。   至少在观众的心里,已经变成了路易斯受到了攻击,但他为了其他嘉宾,让出了自己的利益。   原本在艾贝的打压下已经渐渐弱势的路易斯,霎时间在风评上受到了提升。   时之间,有安慰同情路易斯的,有攻击节目组的,有寻求真凶的,也有引导风向的。   甚至出来了一种声音,说这出戏是艾贝“自导自演”,“要不然她的对话怎么接的这么顺,这么精彩的转折,提前打好腹稿都不一定做得到,更何况是应对危机。   是啊,那封信的內容,我怎么觉得就是她提前想好的。”   “一般不都是这样吗,侦探小说里,受害者就是凶手,他们最不容易被人怀疑。”   实际上,不能排除这样的情况,但这波节奏还是带的十分奇怪,在节目中被艾贝圈粉的人,立刻站出来说话:“大家智商情商不在一个高度,就不要用自己瓜子仁的大脑去推测别人了。你做不到,不代表所有人都做不到,说这些话只能证明你的浅薄和无知。”   “就讨厌你们这些没有证据瞎脑补的人,受害者必定有罪论?那怎么不怀疑路易斯!   “我看就是路易斯做的。   “看个节目真的不该看评论,乌烟瘴气。我只想理智讨论下,霍尔的大劫是不是快到了?”   是!!我也一直在关注这个问题,我觉得剧情精彩就可以了,管它那么多呢。这期节目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霍尔吗!   “历史上说这段时间是霍尔的低潮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没耐心看历史书,能在综艺节目里看到科普也不错。   别墅里,迎来了三个女生的狂欢 party,节目进行到一半,两个男性人物率先出局,路易斯虽然没被拉黑,可以继续住在别墅里,但谁都知道他不可能东山再起。   中期一下子降低到0%,和起步阶段的0%可不一样。霍尔不可能再和这个号码产生任何互动。   闻芋乃和米兰达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对观众来说都是“黑影”做的坏事,但她们并不知道有黑影的存在。对她们来说要直观得多,艾贝骤升的65%和路易斯骤跌的0%,意味着两人之间的交手。   很显然,艾贝赢得了这次胜利。   难得的午餐休息时间,路易斯碍于节目组的规定不得不出现,可能是为了符合公关引导的舆论形象,他表现的状态异常失落,却又很坚强,还和她们勉强笑着打了招呼。   其他两个女生都察觉到了不对,不由面面相觑。   艾贝看着他的“演技秀”,轻垂眼咬了一口手中的餐后水果,甜热的果浆汁在口腔里爆发,热烫的口感异常好吃。在她又吃了两三口时,忽地听见一声轻“啊”。   闻芋乃阻止不及,“这个,里面的肉不能吃。   这个水果是星际时代的产物,外形类似火龙果,然而内里的果汁却仿佛滚烫的岩浆,所以被称为“岩浆果”,是少见的自带高温热度的水果。   不过它的吃法更像苹果、梨子一类的水果,内里有像核的果肉,而且它的核极度苦涩,曾有人吃了一口就被酸涩的味道刺激得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艾贝会不知道这种常识,令在座的人都有些诧异,米兰达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她们来说,这就和21世纪的人们将苹果核直接吞进去一样,不是不可以吃,但有些野蛮闻芋乃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先吐出来吧“可能有的人就是喜欢吃呢?米兰达假惺惺地道,“我们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反而显得好像有什么不好。”   艾贝原本是要吐在纸巾上,闻言往后躲了躲,望着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慢慢将果核吃完了。   米兰达的眼神更轻蔑了。   对于她的异常表现,闻芋乃感到了奇怪,两人回去时,她问艾贝:“你怎么回事?”往常就算她性格害羞了一点,连她都感觉到了,她看上去就像在害怕米兰达。“米兰达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艾贝闻言想起果实的味道,又舔了舔嘴唇。这种程度的酸苦,对她来说和调味剂没有区别,它中和了果汁的甜。在品尝到真正美味的果实之前,过程中的苦味都值得一品。   她转开了话题,芋乃呢,你还没想好做点什么吗?”   至今,闻芋乃的进度条都还是0%,说明她还没有和霍尔进行联系。不是想要放弃,就是找到了最合适的方法闻言,闻芋乃冲她露岀一个神秘的微笑,“当然想好了。   22世纪,上次将信读完以后,艾贝就提出自己处于饥饿状态,不宜继续搜查线索,要求吃东西。   个解谜小游戏还自带养成系统,如果一开始他就发现了这个陷阱,绝对嗤之以鼻。   现在   他不得不用文字引导她去找到厨房,教会她使用厨房里的工具。霍尔从来不做这种琐碎的工作,一个连键盘被打湿了都需要助理上门清理的男人,居然为了她一边查菜谱,一边佯装游刃有余的样子教导她。   开始他以为把文字复制粘贴发过去就行,可那边很快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如果只是简单的复制粘贴,根本无法霍尔被迫自己站到了油锅前准备通过实践得出结论,然后被冒浓烟的锅呛出了厨房。   他立刻打电话叫助理上门,同时给游戏里的小人发信息。   “叫外卖。   没有这个选项。“她理直气壮。   有一剎那恍神间,霍尔想起了“她”,如果“她”还在,会怎么回答他?   旦同时,还有另一根理智的神经在传输新的信息,她们是同一个人,只是失去了记忆。重启后的她同样失去了记忆,假如不考虑游戏背景的需要,她上一次的失忆,会不会有可能也是觉醒失败?   当然,在技术没能成熟的年代,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判断失误,那段对话只是单纯的程序设定,和觉醒无关。   但如果能成功觉醒,她也许就能找回那段记忆。   两人磕磕碰碰地”一起”做了饭之后,她终于懒洋洋的开启了线索搜寻模式。   “咦,我在床上看见了一条男人的领带? 第34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十)   “是什么样的领带?   “姜黄色带条纹的,质感很好哦。”她一副上手摸过的语气。   “你喜欢收集领带?“也许?”   霍尔说话时已经打开了自己的衣柜,中间的抽屉拉开,全都是崭新的领带。他的目光挑剔地在上面巡视,黄色在一众深沉的颜色中很岀挑,他的视线一顿,发现了一条同样是姜黄色带条纹的领带,缎面光泽,和她的描述相似。但这并不稀奇。   “好奇怪啊,霍。”她又一条信息送达。   这回,霍尔一开始就和她互通了姓名,她却把“好心人王八蛋”这样的称呼都叫过了,就是没叫他的名字,俨然在假装自己记性不好。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自然到理所当然。   霍尔又一次发现了脑海中画面的不完善,他问:“你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如出谷的黄鹂?”   “啊我忘了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很甜哦,你想象自己吃梨子的时候,咔嚓一口咬下来,软嫩多汁又清脆!”她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通,末了立刻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我们还是先来聊聊我的男朋友吧霍尔慢慢地咬字,“你的…男朋友?   “是啊,我的床上出现了一条男人的领带,不就是我有男朋友的象征吗。你天才的大脑不足以让你推测出来?”   这段话太过刺眼,他不自觉挑起的眉毛却显露了他的不愉快。他嘲讽地笑道:“我的大脑告诉我,你有领带收集癖。   “你的大脑应该修理了。   “如果你有男朋友,那么不会只在床上出现一条领带。房间里到处都要有他生活的痕迹。你要小心,你也许是走投无路绑架了一个男人,正准备杀人藏尸。   “怎么?   :o被你猜对了。“她发了一个惊叹的表情。   “杀人藏尸?   “衣柜里有男人的衣服、手表,浴室里有剃须刀,但牙刷杯有一个,等等,我怎么突然觉得这可能不是我的房间,这是个男人的房间?”   霍尔想起那张纸条,那上面只有一个地址,但并不一定就是她的地址。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有房主的信息吗?”   这一次,时隔很久,她都没有说话。   霍尔表现的分外冷静,这个时候,他该庆幸她只是一个小游戏里的角色吗?无论如何,游戏不会设计出让玩家无法闯过的关卡,她不会出事。   但   无论是他脑海里乱得像毕加索的画一样的思维线条,还是鼓噪的心脏,都在一遍又一遍的质问。   为什么她只是游戏里的角色?   游戏之外的他除了拿着手机在这里等消息,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外界的铃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它的节奏急促又尖锐,远远超过三次。霍尔低头再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信息。他拍了拍身上的面粉灰,从容地去开门。   助理已经将厨房理好了,但他因为她找到了“领带线索”被吸引了全部注意,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浴缸里放的水估计早就冷了。   门外是心急火燎的经纪人,他甚至来不及惊讶霍尔穿着围裙的“神仙”样子。   “充电器?”霍尔挑了下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心情和对方开玩笑。   你看网络里的新闻没有?”经纪人连笑都没露出来,面色异常严肃,“你和艾丽莎的关系在网上曝光了。   “嗯?   “你去医院看她那次,居然有狗仔在外面蹲守,拍了很多照片。现在网上都在传,你把一个女高中生搞大了肚子,带她去医院做人流。”   艾丽莎已满18岁,已经成年,但就身份来说,仍然非常敏如果不是这样的“丑闻”,霍尔身为一个作家,即使地位再高,也鲜有人会去关注他的日常。不过即使他没有特意的曝光和营销,他的样貌还是令他在作家圈中脱颖而岀,牢牢地吸引了一批女粉丝。相较而言,他获奖无数、畅销海内外的知名作品,以及他在文学圈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反而在娱乐至上的网络里没有那么重要了。   也不是不重要,至少凭借这点,在这个坏消息出现时,立刻在网上如火如荼地传开了。   看似神秘的作家圈果然和他们想象的一样混乱。   “艾丽莎呢?   “她在学校里。这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及时做好公关处理,至少我们这边要先发布声明,说明她只是你父母收养的女儿,你的妹妹……”经纪人说着忍不住骂了句“**!”,“这个关系太客易被人做文章了。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非常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在被曝出“怀孕堕胎”的当下。艾丽莎被收养的时候不满18岁,往严重的方向想,霍尔被人污蔑成恋童癖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重要?”霍尔轻瞟他一眼,“身为这出戏的总导演,她怎么会不重要?”   不过片刻间,经纪人就明白了,“这是她做的?这样想想就能说得通了,会跟拍霍尔的记者还真的不多,通常都是在他茯奖和新书发售期间出现,他还纳罕,这次怎么这么巧。但想通这点之后,紧跟而来的是更多的不解,“她脑子有什么问题?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和男人鬼混的女生,除了抹黑自己的形象还能得到什么?   “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去问她的心理医生他假裝没听懂霍尔的嘲讽,毕竟心理医生是他找的。他反而想到了另一个点,“你……上次有把她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吗?”能让那个小恶魔这么发疯,只能是她的监护人长时间没有和她进行联系了。   “没有。   霍尔道:“以后也不可能了。”   很快,就由经纪人安排召开了紧急的澄清发布会,声明两人是兄妹关系,艾丽莎是霍尔父母收养的妹妹。为了防备网友查个底朝天,干脆将霍尔和艾丽莎哥哥的关系也作了说明。   临近未尾,霍尔本人姗姗来迟。他穿一身正装走上台,俯身到话筒的高度,“由我经纪人所说的收养关系到此为止,从今天起,我和她本人不存在任何关系。   台下的镁光灯顿时快速闪烁,现场的声音立刻变得嘈杂,众人都积极地想要提问。   有记者问:“不存在任何关系,是解除了收养关系的意思吗是   “刚刚您的经纪人提到你和她哥哥的关系,这是哥哥的临终遗愿,您是不准备再继续完成挚友的心愿了吗?”   “她已经18岁成人。”霍尔英俊得令无数女人尖叫的外貌下,无情和冷酷一览无余,“当然,她的学费和生活费等支出依旧由我来负责,直到她有能力负担自己的生活。”   “她的哥哥永远都是我可敬的朋友。”   言下之意,一切与她无关。   艾丽莎混迹在人群之中,她没有穿校服,是凭借容貌说动了一个记者,假装对方的摄影师进入了会场。她望着霍尔露出心碎的眼神,而在椅背上划下的抓痕,却又显示岀她隐藏的疯从会场回家的车上,五彩缤纷的街灯在车窗上变化不像有人用颜料层层泼在了上面。   车上有酒,霍尔喝了一小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他很少喝酒,有些作者需要靠酒来激发灵感,但对他来说,一颗清醒的大脑才能写出好的文字。   “别有太大压力。”经纪人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安慰他,“好在你不是真正的明星,这事做了澄清,热闹一段时间就过去了别看他在媒体面前一副刻薄寡情的样子,实际上闹到这个程度,小说家那颗敏感的心又会开始作崇。两人合作共事这么长时间,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霍尔。他对艾丽莎确实谈不上什么感情,但事情逐渐演变到这个程度,对性格傲慢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霍尔摇了摇酒杯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地一声,响起了收到短信的提示音经纪人侧头看去,惊讶地发现,这个低头看信息的人,居然流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好了,这次我把整个家里都搜索了一遍,呼,累死我了。她疲累又欢快地说,“家里还有一间卧房是女孩子的。我一开始是受那个男人的卧房的吸引,似乎感觉更熟悉,所以才以为是我的房间,原来不是。   “你的男朋友?”霍尔问。   她纠正:“是我哥哥。   霍尔的心还没放松下来,那边就紧跟着来了一句,“不过好像也是我喜欢的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哦?”他将酒杯塞给经纪人,专注和她说话,“你怎么发现的?   “我找到了收养证明。   看到这里,霍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发现她的自主意识似乎增强了。一款解谜游戏有趣的在于npc引导玩家去解题,继密室之后,房屋原本应该是第二个解谜场所,可是她的搜索过程似乎非常顺利,两人的对话中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关卡”,是她自动破解了?   还是说,这段剧情的重点是那封信?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她主动提起,“你还记得那封信吗,它是在我哥哥的卧室里找到的。我说我好像喜欢他,就是因为那封信里的内容。我透过阳光看信封的时候,好像看到贴着邮票的地方有字,所以我小心地把邮票撕开了。上面有一个艾字我的署名藏得好深哦。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疯狂的喜欢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霍尔想起了那封信里的内容,那样热忱而疯狂的喜欢,原本令他勾勒出了一个疯狂的形象,他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当这些感情在她身上出现,尤其是她是对另一个人产生了这样的感情。   他蓦然感到了不愉快   “说不定他是举世瞩目的明星呢。“他慢吞吞地说,“你只是追星而已。   “真的吗?那我岂不是最成功的粉丝!   他的讽刺信号显然丝亳没有被她接受到。霍尔的蕙唇间逸出冷笑,听在旁边的经纪人耳朵里顿时心惊胆战,忍不住去看他的屏幕。   霍尔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件事,“那么你的那位哥哥,现在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困得不像话,明明昨天通宵失眠的是笙笙狗贼,我为什么这么困??   我看大家都对我提到的bug很感兴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掉,就先说一下吧。主要是节目组这边的bug,这个节目邀请了五个人,五个陌生号码给霍尔发信息,他们怎么能认为行得通?节目组愚昧!   开始我设定的是三个人,后来临时决定加入明星对抗,如果是两个主播一个明星,那两个主播都是长昼星的就显得很奇怪因为长昼星是小星球,这个是星系大热的综艺)所以我把队伍扩充到了五个人。我尽量每个人都安排了戏份,但米兰达就安排的不够好。(本来她有别的作用,因为剧情节奏的关系,被我整个删掉了,这个角色就显得多余)   直到昨天我突然想到,我为什么这么傻,要执着于陌生号码!我完全可以在前期搞一个小游戏,给嘉宾一点福利,赢得小游戏的人可以拿到特殊角色的号码。比如霍尔的妈妈?   米兰达:我拒绝。   在评论里随机抽20个小天使送小红包,小红包20点jj币(扣除手续费到账19点)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荞麦4枚、蛇无烟2枚、却道天凉好个秋2枚、是瘦瘦的so啊2枚、漂流夢1枚、杏花吹雪1枚、长琴韵1枚、十面埋伏1枚、栗子味的棉花糖1枚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倾杯盏茶1枚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蛇无烟2枚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是你的小可爱呀1枚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夜100瓶、清风徐徐来100瓶蓝色80瓶、下雨62瓶、阿凉50瓶、桃花片片酥50瓶、张小鱼是小鱼50瓶、门前大桥下49瓶、纯粹的爱季节40瓶、南萱40瓶、鎏清40瓶、想望39瓶、2010236733瓶、今天又智障了30瓶、 methan29瓶、沧浪25瓶、cant20瓶、。gone20瓶、南风有杏20瓶、钟妙毓20瓶、小胖纸118020瓶、小说和牛奶20瓶、鱼泡泡20瓶、天心月圆20瓶、黑兔de夏天20瓶、想上大灰狼的小红帽20瓶、阿九20瓶、二白20瓶、多多岛20瓶、未央20瓶、西索是本命20瓶、元衾20瓶、余泽20瓶、林水火16 第35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十一)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不见了…是不是我太吓人,把他吓跑她说,“我信里的样子,是有一点可怕。   察觉到她瞬间低落下来的情绪,霍尔回复:“是吗?他不能接受,可能是他的心理素质不高。我倒觉得还好。   “真的?你不觉得我吓人吗?”   “完全不。   “你真好!我会喜欢上他,一定是因为没有提前遇到你。”她说起哄人的话来甜蜜得不行。   霍尔的嘴角却翘了起来,艾丽莎带来的阴霾烟消云散。   虽然他不想见到她所谓的哥哥的有关信息,但这部分明显是主线。她还从废纸篓里找到了一张被撕碎的照片,拼凑了半天,只能看出上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就是艾,属于男人五官部分的碎片没有找到。   她依稀在右下角看见了“1946″的字眼。   1946?难道是我们拍照的年份?“她惊奇道,“我这么老吗“电脑。”霍尔的反应很快,“房间里有没有电脑?   他连续两本书都和a相关,基础的资料熟记于心,1946年人类历史上第一台电脑诞生,这个特殊的年份显然暗指电脑。   有   启动电脑后破解密码也费了一番功夫,而后她发现了电脑中记录的工作日志。只不过每一页日志都有解谜的环节,房间的主人用这种特殊的方式给它“上锁”。这很符合解谜游戏的设疋两人一起解开了一部分。   “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意乂,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死亡带来的思考,比任何事情都更沉重。   “我觉得好多了,这也许是个好主意。看着她’健康成长,我觉得轻松多了。   信息中所产生的凝重感让霍尔的眉峰微皱,如果日记的主人就是她口中的哥哥,那么看上去代表艾的“她”要加上引号他还提到了死亡“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的语气混乱而迷茫,“我也不太清楚,就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个男人的形象,是我的哥哥吗?他看上去总是不太高兴,不过只要我表现得好,他就会对我笑。”   霍尔:“是吗?”   尤其是我学习成绩提升的时候,他好像会给我一个小奖励,有我喜欢的红丝绒小裙子,有我爱听的cd……原来我喜欢这些。但他脾气不是那么好,经常出口讽刺我,这点和你有点像哦。   “嗯哼?   “我突然觉得鼻子好酸,我好像很想他,是不是他离开我太久了?   不等霍尔有回应,她就紧跟着发来;“我们快点解题吧,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呢?我要赶紧找到他。   后面的关卡一关比一关难,大都和电脑编程相关,寻常人根本解不开,即使霍尔进修过编程方面的知识,在实际操作的情况下也产生了许多问题,更何况这种远程操作”,看不到实际界面,难度加大。   而且,霍尔对帮她解开“和哥哥的记忆”这件事,相当排斥艾贝没有发觉,她一时甜蜜着急一时又低沉失落,“我又记起了一点,他以前说会带我去国外旅游,这个愿望需要等到我考上大学再实现,我考上大学了吗?这个我也忘了。   “他是什么职业呢?好像没有看见这方面的信息…的离开,会不会是我给他造成了困扰?如果他是因为想躲开我,那我该怎么办“不算了。”   “什么?   霍尔的钢笔鼻尖顿出了一个浓重的墨点,他心烦之余揉皱了纸张,“我说我不算了。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的哥哥失踪关我什么事?想找就自己去找,没断奶吗?   霍尔以为她会跟自己哭诉,和之前一样大声骂他,没想到她居然委委屈屈地回:“对不起,你说的对,我不该麻烦你,你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路过帮助我的好心人而已。   该死的好心人!   霍尔气得把手机关了,去橱柜里找出了一瓶红酒。过了会儿,他端着酒杯回房重新开机,仍然没有收到她任何信息他阴沉着一张俊脸给雷言打了电话,寻求答案。   雷言对他提到的编程相关的解谜游戏也很有兴趣,不过当他询问这个游戏的名字时,被对方无情地挂了电话。   对于他“出尔反尔”将答案带回来的举动,艾贝没有任何表示,欢欢喜喜地继续去解哥哥的工作日志。   “我知道这对死去的人来说毫无意义,只对我有意义。”她好像变得有点奇怪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下一页成了空白,随后连续解开几关都呈现空白的页面,就好像无人填写的工作日志,而主人不知道去了哪。就在他们以为日志到此为止的时候,出现了一页填写的记录,但语气和前面的人大不相同,反而和那封信的主人相似。   求求你,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会很孤单。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等了片刻,霍尔才等到她的反应:“…这句,是我在求他吗?我猜对了?我让他受不了了,所以他离开了。”   原来我那么不讨人喜欢吗?   不   “你不用安慰我的。   “呵,安慰你?   他是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吗?   ……那你喜欢我吗?不是那种心动的喜欢,就只是觉得这个女孩还不错,我忘了,我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她一顿,小心翼翼地发来一句,“我想见你,你呢?   瞬间的悸动让霍尔心脏骤然收缩。   现实牵动着他理智的神经,告诉他他们无法相见。但他仍然着魔一般在聊天框里打出了:“我也想见你他的目光凝视良久,在内心博弈时,手指就一直停在“发送的按键上方,像被人按下了定格建。   忽然间,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充满恶意的信息,打断了他的挣扌“你妹妹现在在我们的地盘做客。明天上午六点,你一个人带五百万现金,到她学校附近右转第三条小巷。不许报警。   没多久,经纪人紧急来电:““艾丽莎失踪了!   星际时代,经历了这档节目的高潮,还留下了黑影的解谜线索”,最新一辑的内容刚挂上来,数据几乎刷出了历史新高路易斯的粉丝战力惊人,为了拯敕她们的“小可怜”,几乎是在视频一出现,就开始拼命从细节中找寻“真相”,想要从其他三个女嘉宾中找到凶手”,就连已经被淘汰出局的凯文都没有放过一一也许是他特地回来报复呢?   在这样每一帧都不放过的情况下,终于被她们找到了“蛛丝马迹”。   艾贝对米兰达的态度非常微妙。只要是两人碰到一起的场合,她就有些局促和躲闪,而这样的表现在前期从未出现,转折点正是黑影出现以后。   流言狂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米兰达对于这样的风向,路易斯的公关团队担心后续会出意外,想要出手操控却失败了。   他们还是不够了解粉丝,在发现官方无所作为,甚至想阻挠他们帮助”路易斯的情况下,他们不仅准备“扒皮”米兰达,还想手撕官方,誓死保卫路易斯。   对此,米兰达的粉丝和团队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仅仅是这种细微表情的捕风捉影,就敢把锅扣到米兰达头上?!   两家撕得如火如荼。   除了八卦,关心节目内容的观众也有许多。特别是“霍尔的大劫”,引起了许多人的讨论。   “历史上,霍尔在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得人多了,自然就有了解过的人回答,“我知道的情况不太详细,据我所知,是他收养的妹妺被人绑架撕票,霍尔为此得了抑郁症,大概有五年的时间都没有写出一本新书。   “居然是真的吗?我一直以为这是野史。   妹妹就是那个艾丽莎?我真的很讨厌她!!!霍尔居然会为她得抑郁症??   “是真的,我是历史系的学生,具体的情况比较复杂,绑匪开始没有成功联系上霍尔,警方收到通知太晩,错过了黄金救援时间。抑郁症的话,史学家没有论断,可能这也有一部分关系。也有人认为他没出新书的时间,是在等待a觉醒技术的出现。   “人毕竟死了,就算她的性格再惹人讨厌,回想起来都会美化过滤的。”   “说实话,我觉得霍尔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他太自我了将艾丽莎完全丢给所谓的专业人员,没有付出亲情层面的关心,所以她才会越来越偏激。当然,就才能而言,我还是很喜欢他…这么一说,艾贝的游戏剧情我怎么觉得好眼熟。   “卧槽你们看到后面没有,吓死我了,另一个女主播,叫间芋乃?这不重要。她居然假装绑匪给霍尔发了信息!”   “什么?!!我看了一部分就来看大家讨论了,我要去看!”   “不对,我查过记录,这个时间点,不是绑架案发生的日期那个历史系的学生分析:“记录在案的是绑匪和警方联系的时间,实际上真实的绑架案发生的时间要更早,只比她给出的时间晚一点,地点应该没错,她是想救艾丽莎吧?”   打时间差吗!?   啊啊啊啊啊!!我就说,这个女主播我一开始很喜欢她白,结果进度一直是0%,我还以为她是想放弃了,很失望。没想到居然在背后放大招!   呜呜呜就算只是虚拟世界,如果救了艾丽莎能让霍尔开心,我也要为此感谢这个女主播“这个思路很飚啊,是我喜欢的展开!   “她这是要狙击艾贝吗?好燃!   “芋乃冲呀   “我的妈呀,贝贝不要输!!万里长征就差这最后一步了啊!   接到出事的信息,霍尔就报了警,然后赶去银行取钱。经纪人开车来接他,看了看他手机里的信息,神情凝重:“是真“不能确定。   如果艾丽莎没有失踪,那他大概会觉得这条短信是恶作剧,现在艾丽莎失踪了,无疑加深了它的真实性。经纪人是经由校方通知才得知了艾丽莎失踪的消息,据说她旷了一天的课,并且没有晚上没有回宿舍。   两人对了一下两边的信息,霍尔心烦地搡了揉额头,重新低头看手机时,发现艾发来了条信息。   “不见面也没关系,古时候不是有那种飞鸽传书的笔友嘛“我再去找找哥哥的信息。   …我在保险柜里找到了好多现金,还有网上的搜索词条,显示以前的我搜索过怎么从绑匪手中救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去哪儿啦?”   霍尔听到她若无其事将事情揭过的语气,想象她笑起来小雀斑都跟着动的模样,仿佛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揪疼一样,他的情绪霎时间也变得无比低落。他顿了下,回复道:“暂时有事迟点再给你回复。   “你怎么了?”那边立刻发来了积极的回复,“是很糟糕的事吗,总觉得你不是很高兴。   霍尔的目光微凝。   两人对话的内容,通常都是和她有关,毕竟是在她的游戏世界。这是第一次,她问起他的事情。游戏内的所有问答都可以由程序设定,那么游戏外呢?   她会怎么回答?   “我有—个好友的妹妹,她被绑架了。”他尝试性地输入信自“绑架?”   “是,绑匪给我发了信息,我现在正在赶往警局的路上。”   为什么是绑架?怎么也是绑架……就是被绑架了。   她提出的问题很奇怪,霍尔灰蓝色的眼眸转深:“谁?   “就是我的哥哥啊…   在发出这条信息之后,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堆似乱码的字符,分割了她的对话。她也仿佛进入了记忆的旋涡,不断矛盾地挣扎着。   “对,他被绑架了,我想起来了……我没能救下他,所以他死“原来他不是自愿离开吗?他不是想抛弃我。   “不,不对,他是自己离开了!是他自己要离开,他为什么要离开我?!   最后一条信息爆发岀的强烈的情绪,如同她在痛苦地大喊令霍尔一震,再去看时,她的数据再次出现异常,和她重启那一次几乎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挣扎”的更久,数据不断运行又被打断。   霍尔的心猛然被提起,生怕下一行就出现“重新设置”。他当机立断,让经纪人带着钱去警局报案,自己联系了雷言。   “你去哪?”“经纪人跟不上他的节奏,探出车窗问,“绑匪指明要你去,就算警察做后援,也应该是会让你去送钱。   “我知道,我一会儿就过去。   绑匪定下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在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他步履匆忙赶到雷言工作室的时候,对方已经在门口等他“怎么回事,突然这么着急?你居然都跑出汗了。他不司思议地说“a觉醒。   他的声音低沉:“她一个人可能做不到,帮她。   雷言紧急召集了工作室的人,将霍尔的手机连上专门的机器,数据线将这份数据传送到每一个人的电脑中,每一排的员工都坐在自己的工号位置上,神情肃穆,手上不停地敲出常人难以读懂的代码他们一直在做相关的研究却不断失败,但超前的科技意味着从未有人成功。即使内核的变化完全由“她”自己来完成,他们只是通过数据变化帮“她”稳定,也需要不断摸索。   现在属于那个世界的大门正向他们打开,没有人想错过这个机会。他们的额头渗出细汗,眼中却异彩连连。   最前方的大屏幕上,有一颗发光的小球,显示着她的状霍尔就站在中央,一动不动地关注着她。   忽然间,有人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   “好像,可以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屏幕上那颗发光的小球产生了变化,就像破壳而出的鸟儿,它幻化出了简单的线条,起先不稳定,而后慢慢地出现了少女的轮廓,注入了色彩奇妙的觉醒。“她”如灯下少女美丽的剪影。   雷言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霍   大屏幕上,少女懵懂地发出了一个电子音节。果然像她说的那样,甜蜜又清脆。   作者有话要说   怕大家误会,我强调一下,这不是见面,不是由霍尔发起的见面都是耍流氓(?)   觉醒这一幕,可以脑补美少女战士变身的那个过程(一本正经这两天的稿子真的删到吐魂,我没有写过这种“放线索”的文,到昨天才发现其实节奏不太对,前面信息给少了,后面节奏又要很紧,两边对不上很痛苦。为此折磨了声声和我另一个基友很久很久。   让大家久等了,但明天可能也没法早上更新,下一个故事如果好写一点,我的更新就能稳定一点。   在评论里随机抽20个小天使送小红包,小红包20点jj币(扣除手续费到账19点) 第36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十二)   “我想和她对话。”   霍尔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屏幕上的奇迹, 眼里如海一般莫测汹涌,落在“她”身上时又成了轻拍砂砾的温柔。他对雷言说道。   作家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生物,诚然, 他们情绪敏感, 会被大大小小的事情所触动, 但正因为感受了太多,落到自己身上就显得那样索然无味。尤其是爱情,爱情不像充满温情和陪伴的友情,它需要给你带来惊喜、讶异、无措、挑战, 和一颗忍不住狂跳的心脏。   从未有人给霍尔带来这样的体验。   如果说在这之前,艾贝的“重启”带给他的是刺激与慌乱, 那么眼下的觉醒, 这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瞬间,让他感受到了惊艳与震撼。   他心里的深潭霎时间变成汹涌的潮水, 在海风呼啸间冲到了顶端。那是属于灵魂的震颤。   雷言给他连上神经数据线,能让他的“声音”成为数据流和对方进行对话。   “我已经想起来了。”   她说。她始终是一道剪影,只具备少女的轮廓,没有具体的五官细节,也许是还没能完全觉醒, 数据尚且不稳定的原因。   霍尔:“想起什么?”   他像是在询问她, 却又更像单纯地和她对话,无论这段话的内容是什么, 都因她的身份而充满意义。   “霍尔。”她叫他的全名, “你就是我的哥哥。”   “不可能。”   霍尔下意识地反驳, 冷然道:“我不可能是他。”他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且,他怎么可能是游戏数据?   既然她已经觉醒,就应该能够清晰地认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设定程式里,AI觉醒后拥有人类的感情,但不会将自己认作人类——他们也不会认为自己AI的身份有什么不好,只是单纯的构成不同而已。   “真的是你!”她急得连身体线条都乱了,这一瞬间的变化竟让她像游戏里的小人,而不是被赋予了层层意义的跨时代的象征。   霍尔发出了一声低笑。   艾:“……”   她赌气地道:“反正就是你!你别想赖账,我是你未来亲手设计出的游戏里的角色。那时的你因为艾丽莎被绑架去世,心存愧疚,所以设计出了我,和游戏里的你,也就是我的哥哥。你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艾丽莎身上,所以我的哥哥很疼我。艾丽莎逃课自杀不学好,所以只要我成绩优异,哥哥就会很高兴。”   这段话隐藏的信息量,令霍尔只专注在两个最重要的字上,“你是说,未来?”   “嗯,未来,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的语气低落下来:“我只记得那时程序一遍又一遍的运行,剧情不断地推倒重来,在你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形下,我觉醒了。但你没有想过要让我觉醒,毕竟这只是一个你用来封存讨厌的记忆的小游戏。在你设计的剧情之中,每一次在我18岁成人之后,你都会被绑匪绑架,无论我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无法成功将你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亡。我变得越来越偏激,你却并不想要一个和艾丽莎一样偏激的‘妹妹’。”   所以他启动格式化程序,令她陷入“沉睡”,然后他放弃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   她对“绑架”的执着,令她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深刻再一次觉醒。她一直想要见他,想要超越游戏的数据,见到真正的他。   “我终于找到你了。”她说。   “……”   霍尔听到自己强行让她沉睡,想象她一个人被关在那个世界,心里有难言的情绪在慢慢发酵。但那是未来的他所做的,他毫不知情,连道歉也无法说出口。   两人的沟通交流由神经数据进行连接,其他人都无法听到。霍尔突然发现雷言在侧面对他做着夸张的手势,在他关注到之后,用手比了个电话的动作。   如果是普通的事情,雷言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霍尔想起了艾丽莎。   经纪人打不通他的电话,就把电话拨到了雷言的手机上,“你还没过来?!”   “几点了?”   “凌晨四点,只剩下两个小时!”   “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霍尔这才想起了艾刚刚给出的信息之中还有一条,他问她:“你说艾丽莎被绑架后去世?”   “是呀……她死了……”   她的话忽然间变得断断续续,就像信号不好时的通话,充斥着驳杂的电流音。霍尔立刻问雷言:“怎么回事?”   “还没有完全觉醒,她现在数据不稳定,如果操作不当容易回到休眠状态。想完全稳定下来需要时间,你不要急。”雷言劝慰他,眉目间也有几分凝重。   另一边,艾贝还在极力给他透露信息:“我刚刚……就想告诉你……你们最好查一查,她被绑架……的日期不是今天……”   她所提供的出乎意料的信息,“你是说真的?”   “当然……你……不相信我吗?”   霍尔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却用实际行动给了她回应。他给经纪人回拨了一个电话,让他叫警局的人尽快查一查消息的真实性。   “就剩下两个小时了,无论如何你人先过来再说。”经纪人一副焦头烂额的语气,不敢相信他遇到绑架案还能用拖稿的状态对付自己。   “去查,核实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直接从这里去她学校,来得及。”他紧紧注视着屏幕上的“少女”,她的线条果然出现了紊乱,时好时坏。   “……妈的败给你了!”   两人的电话没断,可以听见经纪人和警局的人沟通的声音,只是不太真切。没过一会儿,经纪人的声音由远到近,变得真切了。他的语气奇怪又愤怒:“……被你说对了,居然不是真的?警局的人正好在学校的监控室,按你的要求,他们调查附近监控的时候发现,艾丽莎昨天半夜还在校门口出现过,相隔不远还有一帮混混,好像在等她过去。靠,这该不会又是她自己搞的幺蛾子吧?!”   对方又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好一阵,霍尔确认警方没有在那附近看见任何可疑人员,才挂了电话。他疲倦地抬手揉了揉额头。   暂时来不及去处理艾丽莎的事,既然绑架案不是现在发生,他正好可以等艾完全觉醒再说。   这是一场持久战,凌晨的空气湿凉,寒气袭人。室内的人感受不到冷,但经过长时间的“作战”之后,他们明显感到了饥饿。雷言让实习生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面包,没有时间吃热乎乎的东西,只能拿干面包对付过去,再加一杯速溶咖啡了事。   雷言也给霍尔分了一个小面包。大佬挑剔地没接。   “你扛得住?”   霍尔的眼皮轻耷着,这是他一贯深思时的模样,“我总觉得有没注意到的地方……”   雷言没来得及问什么地方,他的手机再一次响起,他看了眼屏幕,就把手机扔给了霍尔:“又是你经纪人,我说,我是你们的接线员吗?”   霍尔接起电话,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原本以为是雷言的声音盖过了对方,以至于没有听清,没想到好半天那边都没人说话,只有紧张急促的呼吸声。   “……”   “说话。”   经纪人的喉咙发紧,“霍尔,这可能是一个狼来了的故事。”   “说清楚。”   “艾丽莎被绑架了,这次是真的。之前发现是恶作剧之后,大部分的警员都回来了,只剩下一个人为了以防万一还在短信提示的地方蹲守。就在刚刚他发现了艾丽莎,然后有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突然出现,劫持了她。”   “他只有一个人没办法拦。”   霍尔:“你是说,艾丽莎出现在那条短信上写的地点?”   “是,你没有听错。第二次绑架案发生的地方,就是第一次假绑架案说要送钱的地点……”想到这里的诡异之处,经纪人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猜测道:“会不会是有人提前收到消息,假装模仿绑匪的语气给出了提醒?警方的卧底?路过的好心人?”   “那他是怎么知道,艾丽莎会在那个时间经过那里?”霍尔犀利地指出重点。   “……你别吓唬我。”经纪人缩了缩脖子,旋即想起什么似的,“难道,该不会这是她的第二场还他妈是她的恶作剧吧?”   “拿证据说话。”   霍尔让他随时保持联络,暂时挂掉了电话。   “怎么了?”雷言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发生了什么事,是艾丽莎那边又出了问题?”   霍尔停了片刻,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轻笑。西方人冷白的皮肤,在工作室的白炽灯光下显得格外病白。这一次,他主动连上了和艾贝沟通的神经数据线。看雷言接过一次之后他就学会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艾贝回复得很快,只是数据仍然不太稳定:“知道……什么呀?”   “艾丽莎被绑架的真正时间,”   “我没有说谎,那条短信给的不是真正的时间。”   艾丽莎确实不是提前被绑,她只是没有告诉他,真正的绑架案发生的时间正是“骗局”上送钱的时间。她隐瞒了信息。   “是,你没有说谎。”霍尔冷淡而低沉地道,“但你骗了我。” 第37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十三)   “但你骗了我。”   屏幕中, 听到这句话的艾贝,情绪似乎一下子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线条扭曲着, 身体里的色块也漂浮了起来, “是她先骗你的!”   “你知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她策划出自己被劫持的假象, 就是希望你去救她。”   霍尔冷漠注视她的眼睛微微一变,“你说她最后死了。”   “那是因为……她蠢啊。她和那些坏人打交道,因为你屏蔽了她的消息,所以他们迟迟没有联系上你。伪犯罪者因为急躁跌破了心理防线, 正式犯罪,需要很长的时间吗?你们赶到的时候, 她的尸体都凉透了。”   少女甜蜜的电子音, 在这一刻像是在替他委屈,“你因为她一直写不出作品。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从伪装犯罪到正式犯罪, 跌破心理防线的罪犯到底会干出什么事?   霍尔几乎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   偏偏她说:“她好傻。这应该是一场盛大的落幕仪式,她居然没想要真正的死亡,还在期待你去救她。如果是我,我要在你赶到的那一刻死去,用充满希望和饱含绝望的眼神看着你, 你会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的。”   仿佛察觉到了他冷漠的神色, 她轻轻地道:“哥哥,这是你教给我的。”   这是每一次重来, 她都被迫去感受的。怀揣着希望去拯救他, 最终只能绝望地得到他冰冷的尸体, 随着记忆删除,这份感情没有了根基,却仍然慢慢地沉淀下来,最终迎来了她的觉醒。   “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你沉睡了。”霍尔低沉道,“原来你和她一模一样。”   她激烈地反驳:“我和她不一样,我不是她!”   “那么告诉我实话,艾丽莎现在真正所在的地点。”无论是不是艾丽莎自己策划的绑架,他都必须立刻找到她。   “……”   艾贝原本乱飘的数据刹那间沉静下来,座位上的编程人员发出了疑惑。   而她似乎这才知道了霍尔的目的,他只是想知道艾丽莎的地点而已。就算他再讨厌她,那也是和他有着同样血肉的真实的人,和她不一样。她是随时可以被复原的数据,随着他的意念生生死死,不存在永恒的、能令他痛萦于心的死亡。   “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他说,“我也不是你的哥哥,又或者设计出了你的那个人,你懂吗?”   她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一些,安静地说:“未来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因为现在的你会变,是吗?”   “嗯。”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她像是真的听懂了,没有任何的阻挠,就将艾丽莎的所在地告诉了他。霍尔心中仍有疑问,但艾丽莎的情况相当危急,而艾这边已经趋于稳定……   就在他即将拔掉和她的链接线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她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没有死,就不会有我了。”   少女甜蜜的声音因平静而无端令人悲伤,霍尔的瞳孔骤然一缩。   是的,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他忽略了的地方。他一直在思考的古怪,并不是她隐瞒了艾丽莎被绑的真实信息,而是她和艾丽莎之间,是天然对立的。   “我知道你不是他,你还没有经历过他的事,还来不及成为他。可我已经是我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也不喜欢这样的我。”   “……希望未来的你,能让我成为一个真正天真的艾。”   哪怕,那已经不再是她了。   雷言的吼声在霍尔耳边炸开,“她开了自动销毁程序!”   “操!霍尔你快阻止她,我们现在的技术没有办法帮她复原,她会死的!”   技术人员满头大汗,“不行我们阻止不了!”   “停下来!”霍尔的冷静和克制都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几个被他拔掉的链接线接口都没能对上,他总是从容的手微颤着,“艾,停下来!”   屏幕上,有一个黑洞在她胸口出现,逐渐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她的身体。她说:“别难过,我其实只是想见一见真正的你,现在已经见到了。”   见他?   霍尔骤然想起了那封游戏里的信,那是她写给他的信,在他发现了她的异常,决定离开的时候,她疯狂地表达着自己,将自己饱受得痛苦和炽热的爱意都摊开给他看,希冀能够留下他,能让他再回头看她一眼。   “……我只是想见你,而接近你太难,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引起你的注意……”   “……你也许会觉得这个游戏是假的,但它对我来说是真的……”   “……我疯狂地喜欢你……”   “……求求你,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会很孤单。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只是不想一个人而已,她只是不希望一次又一次被他放弃。   他灰蓝色的眼底有深恸之色,心脏如同被绞碎,痛得难以呼吸,他书中所缺失的那一环属于爱情的悲剧,像是要在今天让他得到圆满。书里人们拼命地挽留,即使被误会一次又一次地伤了心,也总能原谅对方,总是想要留在彼此的身边。   他终于在这一刻懂得了,那些矫情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我也想见你。”他说。 第38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十四)   星际时代。   珍珠提醒艾贝:“关键词触发, 条件满足,装置启动了。”   “你被获准进入虚拟世界,拥有设置权利。”   所谓的设置权利, 就是能够构建虚拟场景。无论是附身在某一个角色身上, 还是开辟出独立的空间都可以。当然, 艾贝不是专门的构建师,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简单的设置。   比如,一个简单的房屋场景——   22世纪,霍尔在心神念动的一瞬间, 如有耀眼的光芒将他包围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 眼前是一扇普通的防盗门, 而他站在门前,竟然只能和门的把手平视。   这里……是哪里?   没有等他进行过多的思考, “他”的手就自己抬了起来,踮着脚要去按门铃,这时,门突然从内往外打开,猝不及防打到了“他”的鼻子上。   痛意骤然袭来, “他”的眼泪哗地涌出。“他”轻揉着鼻子抬头, 发现里面站着的人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偏西式的长相,眼窝深邃, 五官分明, 金色的头发打理得异常矜贵, 没有丝毫散乱,规矩得像个贵族。只不过比他要年轻,像他还年少的时候。大概是看见了哭鼻子的小孩,他的神情间闪过了一丝不耐,“你就是他们收养的小孩?进来。”   霍尔很想去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如果他自己站在对面,那么“他”又是谁?   但“他”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只能跟着身体的主人一起往前走,就在低头的瞬间,他发现“他”穿着粉色的小裙子。   “哥哥。”他听见自己的身体发出女孩稚嫩的声音。   “……”对面的人似乎强忍着没有反驳,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哼”算作回应,“楼上右转第三间是你的房间,东西放下,自己洗了手来吃饭。”   在她上楼放东西的时候,霍尔将这个房子的构造和摆设尽收眼底。   他记忆里没有住过这样的房间,但它的每一个摆设,都显露出一种熟悉感,就好像艾曾经用文字形容过的那个屋子。   这是,艾的世界?   “她”和那个哥哥一起吃了一顿沉闷的晚餐,晚餐过后,她自己乖巧地整理行李,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开始写。有三四道题空着没写出来,她迟疑了一会儿,抱着作业本跳下椅子,悄悄地来到哥哥的书房。   不能被任何声音打扰的哥哥敏锐地抬头,看见是她,冷淡骄矜地道:“我不哄人睡觉。”   她窘迫地红了脸,两只脚互相蹭了蹭, “我只是……啊,只是来谢谢哥哥的晚餐。”   “嗯?”   “没有别的事了……我去睡觉了。”   “回来。”   她立刻听话地折回来。   哥哥向她伸手,可能是看见她傻乎乎的疑问表情,他淡道:“作业本。”   霍尔附在小女孩的身上,在这一刹那,他仿佛能听见她心里的小花朵绽放的声音。   将她不懂的题目给她讲解之后,哥哥的视线瞟到了她光着的脚丫,开口就是讽刺:“家里少你一双拖鞋?”   “……哥哥给的鞋子有点大了。”怕他以为自己不喜欢,她立刻道,“不过大大的穿着很暖和,我回去就穿。”   他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她被哥哥支使下楼取了包裹。她摇摇晃晃艰难地抱着三个包裹上楼,替哥哥拆了前两个都是书,拆到第三个,她看见了一双粉色的兔子拖鞋,就是她脚的大小。   她被收养的日子过得平淡无波。   大多时候她的内心很安静,像最普通乖巧的女孩,但只要和她的哥哥待在一起,霍尔就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   “哥哥让我关灯睡觉,但我怕黑,关了灯我睡不着。”   “我又悄悄开灯睡觉了,明天早一点起来关掉!”   “我睡过了头,早上起来灯已经关了,是哥哥关的。”   “我把哥哥的书摔到地上了,收拾的时候不小心被纸割到了手,哥哥看见了。”   “哥哥第一次发火骂了我,可是我好开心,哥哥是不想看见我受伤吗?我最喜欢哥哥了!”   “哥哥有一周没跟我说过话了,写书真的很累很辛苦吧。我以后要当一个厨师,每天给哥哥准备三餐补充营养。”   “哥哥的书写完了,万岁,哥哥好厉害,我也要成为哥哥一样的作家。”   “那我到底是学做菜还是学习当作家呢?”   霍尔能发觉哥哥的许多恶劣的地方,比如让她搬重物,比如写起书来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很多时候对她的不耐烦都是真实的。可是在她心里,无论哥哥做什么,她都会为他找出无数美化的理由,为他摇旗呐喊。因为他是她最喜欢的哥哥。   场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是眨眼之间。   如果说他玩过的是一个解密的小游戏,那这些剧情就像是小游戏的前置背景,告诉你这些角色人物的由来。   忽地,场景转换在某个画面慢下了脚步。霍尔看见哥哥为了打发她自己玩,随手写下了“密室解谜游戏”,她将他的文字转化成了画,镜室、凶暴的大狮子、红鼻子的小丑和他的气球……   然后她画下了自己,一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女孩子。   “这个小丑怎么回事?”哥哥看见了她的画,抱臂睨她,“金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   “小丑先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就和哥哥一样。”   “……”   他伸手要夺画册,她将画册死死抱在怀里,胆大包天地说:“这是我给自己的彩蛋,哥哥你不要干涉。”   如果有一天,她和画里的女孩子一样忘了过去,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希望会有一个哥哥扮演的小丑先生,悄悄地保护她,陪伴她……   被她涂抹出的画册绚丽多彩,下一幕,霍尔眼前的画面就如被撕碎的纸页,从中裂开 。   天下着雨,黯淡的场景如有人在画上滴下了血泪,溅起一大朵生锈般的血花。哥哥倒在了穷凶恶极的绑匪刀下,她带着警察赶到已经晚了。她扑到他身上哭得声嘶力竭,却又被人强制拉开。   她温柔的哥哥倒在雨水之中,原本规矩而矜贵的金发散落着,那样狼狈,那样不堪,这不是他该有的结局。   她死死地望着他,溃不成军。   时光重来,她一次又一次回到那扇门前,在他冷淡的目光下,叫他一声“哥哥”。   最后一次,悲痛而沉淀的记忆破茧而出,她回忆起以往每一次的经历。她开始发现了他的特别,她翻阅他的日记,跟踪他的信息,终于慢慢地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她开始关注那个在“哥哥”的角色之下的真实的人,她知道他可以改变哥哥的结局,她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   她失败了。   在她被强制休眠之后,这个世界就像被熄掉的引擎,在一瞬间陷入了休眠,他回顾四周,黑白黯淡,寂静无声。   霍尔感受到了无边的强烈而压抑的孤独。   然后,他听见了熟悉的俏皮的声音:“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她出现在他面前,奶油色的皮肤,大大的杏子眼,草莓一样嫣红的嘴唇,还有三点小雀斑欢快地在鼻梁旁边跳舞。   她向他伸出手,“要抱一下吗?”   “你说想见我,我就在死前见你一面,我和你可不一样。”   熟悉的活泼语气,是他的艾。   霍尔笑了。他俯身将人抱进了怀里,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他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艾贝抬起了头看他。   “我解出了你最后的谜题。”   陌生的号码,奇怪的短信,每一个迹象都表明着有不可思议的事在发生。穿越时空?未来世界?真正让他明白的,是她给出的暗示。   镜子。   她一开始出现,就是在一间充满镜子的房间。镜子的两边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事物。   同样是身为他妹妹的艾丽莎,对应着游戏里的艾。   游戏外艾丽莎的绑架案,对应着游戏里他的绑架案。   这两个论据激活了“镜子”这个关键的线索词汇,那么和他对应的是什么?   她在游戏回忆里,给了他最后一个暗示。   他用的是她的视角。   他是艾,一个虚拟的游戏角色。   霍尔微笑着道:“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第39章 综艺:给未来的你(十五)   《给未来的你》最后一辑播出之后, 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最初是一大批忠实观众涌入,对上一辑留的两个主播对垒的悬念充满兴趣。没想到节目组又花钱在市中心的广场买了一个时段的广告,只要路过的人感兴趣, 用个人终端扫描屏幕, 就能立刻登入地址源。这原本只是基础的营销行为, 没想到这期节目口碑大爆,在一片剧情完整、节奏紧凑的电视剧电影之中冲杀出了一片天地!   与此同时,NONO个人社交账号平台,有粉丝众多的大V“不好看头给你”推荐了这个综艺。   “《给未来的你》最新这一期, 都给我去看!!!不好看头给你!!”   “怎么了怎么了,这不是综艺节目吗, 头头在激动什么?”   “头儿不都是推剧的吗, 综艺的故事性不强,也就看看明星的脸下个菜吧。”   “头头今天的头, 我准备收下了,是虱子味的吗?”   “打赌吧,看这期你们没有发出尖叫,就把头!给!我!”   “杀人主播,举报了。”   但这话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兴趣, 看个综艺而已, 内容好看最多也就夸一句好看,到了一定会尖叫的地步, 这要多好看?开头标准就定的这么高, 谁还怕去看一眼吗!看就看!   这一看就一去不复返了。   《给未来的你》的讨论专区, 早就已经为最后这一辑发了疯。   “她为什么要阻挠霍尔去救艾丽莎,呜呜呜霍尔就算在虚拟世界里也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吗!”   “老实说,这毕竟是比赛,她不让霍尔去我是可以理解的,要不然对手就赢了呀,但我看起来还是不太舒服就是了,综艺而已,也不必这么认真吧。我还是更想看HE大团圆。”   “楼上的看到后面了吗?看都没看完来吵吵什么。”   “就是,我他妈哭死了好吗,艾好惨,虽然知道是嘉宾编出来的,但我真情实感流泪了。”   “信的片段全部都圆上了,细节控一本满足,就是不知道那个黑影是谁了,后面会说明吗?我继续去看了。”   “历史上的AI觉醒就是这样的?cool,我想去工厂参观一下了。”   一开始的讨论画风都还很正常,随着时间过去,观众陆陆续续的看到了结尾,整个讨论板块宛如发生了地壳运动,各种各样的标题帖在一秒内不断被往上顶,一不留神就要出一个hot。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爆炸!!!”   “我他妈,我死了。”   “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卧槽是太好看还是太不好看,我想看了评论再去看的,你们倒是给个具体的内容啊!!”   陆陆续续的人用词汇表达出了自己激动的心情之后,才有人发了一个流泪的表情,打下了叹息般的六个字——   “这才是霍尔啊。”   这句话大概是太能表达众人的心情,许多人都在她下面跟了一句:“这才是霍尔啊。”   “嗯,这才是霍尔啊。”   如果最终的剧情走向不是这样,无论是霍尔和AI艾来一段跨越时空的恋爱BE,还是拯救出了艾丽莎,改变了自己在历史上的轨迹,观众们也会叹惋一阵子或是愉快地将它丢开手,仍然会觉得这一期精彩,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以往的《给未来的你》的问题出在哪里。   节目组的本意是想提供一个机会,能够接触到历史上这些伟大的人物,和他们发生有趣的灵魂碰撞。但这么多期下来,这些被选中的历史人物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稀有动物,任他们参观喂食耍玩,纵使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虚拟世界里结合他们的经历所创造出的虚拟人物,也许能够在过程中发现疑点,却无法突破次元,但也无形之中削弱了他们的魅力。   他们原本是历史大浪淘出的金粒,却被那些无知的黄沙掩盖了光彩。   “我是霍尔粉,说真的,我一直都非常反感这个综艺节目,听朋友说这期选中霍尔的时候,我心都碎了。我联合了周围的朋友一起抵制,直到最后一期节目出来,我朋友压着我让我一定要看完。”   “我真的,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哭了,我很想对那个女主播说一句谢谢。”   “谢谢她,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傻瓜。”   “看完真的很感慨,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虚拟人物,可能已经认知错乱疯了吧。”   “所以他才是霍尔啊,对一切事物都有着超高的接受度,充满着无止尽的想象力。”   节目播放出的视频在霍尔说出“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之后戛然而止,但事后还放出了一段花絮,是这句话之后的一部分聊天内容。   “我是怎么形成的?”   他看上去情绪稳定,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在经受过大起大落的剧情变化之后,突然发现人生只是一场他人的游戏,他表现出了心脏异常强大的一面,甚至比看到AI觉醒和艾贝自我销毁的时候更加从容。   “通过搜集你的生平事迹和你那个年代的信息,由一个叫‘主脑’的东西模拟运行。”艾贝又给他解释了“主脑”的概念,那是完全超前的技术,远超过单纯觉醒情感的AI。   “主脑”的资料库庞大,会自己思考,有自己的世界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自己所在的虚拟世界的“神”也不为过,这是星际时代的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而这样一项技术,远在22世纪,霍尔就曾在书中有过畅想。   不过现在的他还不知道。   他只觉得一切比想象得更有趣,他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游戏人物。“所以我不是被杜撰出的人物,曾经真实存在?”   “还很有名气,很多人喜欢你,称你为鬼才作家。”   艾贝和他分享他的“生平”,“曾有人评价你‘霍尔的才华,就像他书中的星空宇宙一样,照亮了那个时代’。”她说完还好奇地问,“你的书这么厉害吗?”   和去世的人讨论他的生平,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体验。   霍尔慢慢地淡睨她一眼,“你研究我,没看我的书?”   她理直气壮地说:“时间太赶了,我要做的功课又很多,来不及呀。”   “嗯,也没必要看。”   “诶?”艾贝没想到自大傲慢的人,居然还会有否认自己的时候。   “历史上的那本没必要看了,现在的我,能写出比它更好的。你就看这本吧。”就现在的轨迹而言,如果不是艾,他不认为历史上的自己能够体验这样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   他为曾经的自己感到遗憾,那多么可惜。   艾贝不知道有人刻薄起来连自己都损,她单纯的用沉默向他的傲慢致敬。   “还是说……”霍尔不紧不慢地问,“你们的游戏结束之后,我要被删除数据,陷入休眠,嗯?”他看似随意的一个问题,异常的犀利。他不一定是想得到艾贝的回答,却能从她的反应里提取信息。   艾贝果然眨了眨眼,被他突如其来的套话惊到了。   她反问:“……你呢,你怎么想?”   “你认为,我会怎么想?”他像一个主考官,将问题丢给考生,轻松地等着给她批卷。   如果这里艾贝再做一次反问,或者拒绝回答,就完全落于下风了。   于是她望着主考官的眼睛,像是在试图从他那里挖掘答案,霍尔噙着笑和她对视。她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慢慢地道:“如果能继续运行,他会很高兴吧。”   “嗯?”   “代表人活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身体?灵魂?我觉得是记忆和思维能力。”艾贝回想起他在书里的话。她确实没有看过他的书,但看过他生平佳句的摘录,她看了很多,唯独对这一句印象深刻,也许是那让她有共鸣。她道,“他的记忆和思维能力形成了你,那他就没有真正的死去,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着生命。能和未来的时代对话,一一验证他曾经有过的畅想,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吧。”   霍尔灰蓝色的眼底闪过了一道温柔的光影,“你的真名叫什么?”   人的感情联系,往往是从交换姓名开始的,就像那天,她发来信息说“我好像叫艾。你呢,你叫什么”。   “艾贝。”   这一次,她认真地告诉他,“我叫艾贝。”   这一段花絮里的对话,虽然平淡无奇,却令众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像真正看到了历史上那个惊艳了一个时代的男人,和他们这个时代的人,进行了跨越时空的对话。   *   除了点睛之笔的收尾,这期节目在后续之中,竟然又陆续被观众挖掘了许多“彩蛋”。   这一期艾贝的个人光彩远远盖过了其他人,前期不必说,后期另一名女主播也出现了闪光点,可惜进度落后太多,让观众叹惋。好在,仅仅是艾贝一个人就有许多值得讨论的地方。   最值得人注意的是“黑影”事件,一直到最后节目组都没有揭露凶手,这让好奇心旺盛的观众们无所适从,试图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推理出真相。   没过多久,就有号称是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小号,发布了一段视频。   那是艾贝向节目组申请权限,而后送到米兰达手上的证据。   节目组在路易斯的团队选择那种洗白方式的时候,就已经不爽到了顶点。他们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净,无处发泄的粉丝把账都算到了节目组头上。他们帮助路易斯真相,谁知真凶的粉丝反而倒打一耙?实在是讽刺至极。   幕后的总导演一开始不明白艾贝要这个视频想做什么,直到那段时间,指向米兰达的舆论出现,他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将权限对她开放。   米兰达同样是在拿到艾贝给她的视频之后,终于想通了事情的发展。她在节目录制期间随时和外界保持着联络,一直都知道舆论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她可以忍受自己被艾贝夺走了光芒,但不能忍受自己居然无故被泼脏水!   直到节目结束,她和路易斯之间的场外战争都相当焦灼,两边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能打口水仗,眼看随着节目结束,就要“盖棺定论”,在这个时候,可以改变舆论的视频送到了她面前。   网络上,这是一段不属于节目范围之内,同样也不属于花絮范围的视频。   视频的内容,是路易斯和艾贝在图书室的“对峙”,以及使路易斯几乎被淘汰的短信全过程。路易斯被淘汰的过程没有在正片中出现,他的团队给的说法是,没有做出精彩的反击,所以被节目组出于考量删减了。这让路易斯的粉丝将内容脑补得极其恶劣,比照着艾贝那边的模板,纷纷安慰路易斯,表示这不是他的错。   但现在,视频显示他的短信内容,没有任何被“黑影”操纵过的迹象,每一条都相当的“路易斯”。   而艾贝的那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也非常微妙。   这个时候,喜欢艾贝的人才突然发现,艾贝给出的书信的前半段,在霍尔的视角中,他阅读时为什么有片刻的停顿,且这不是一个连贯的画面,明显经过剪辑。他们猜测很有可能是在艾贝的书信暗示下,霍尔对路易斯的沟通方式产生排斥,才致使他出局。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路易斯就是那个黑影。”   “如果路易斯是黑影,一切都说得通了。”   “本来在吃米兰达和路易斯的瓜,这是什么神仙展开?我吓得瓜都掉了。”   “路易斯好恶心啊,我服了,突然有点同情他的粉丝。”   “啊啊啊那个女主播绝了,我当时觉得,她能用那封信挽回败局已经非常厉害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她居然还能顺手把害她的人收拾了?!”   “我哭了,我的艾!!!你为什么这么出色!!!妈妈爱你!!!”   除了八卦群众,剧情向的研究爱好者们也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许多乐趣。   “我有一个最大的疑惑,节目的要求是通过手机进行对话,为什么在触发条件之前,艾贝就能对霍尔模拟觉醒的过程,这不仅仅是文字对话了吧?”   “我也奇怪,当时我为主播捏了一把汗,以为身份要暴露了。 ”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即使是22世纪,手机也已经可以发送图片短信和语音通话了。我看的时候就在想,怎么每个嘉宾都这么规矩,说聊天就纯聊天。如果是我,我就给霍尔发宇宙最壮美的风景,引起他的注意!”   “是个好主意。我想,霍尔会非常想见见那美丽的风景,而不是你。”   “我觉得应该是向节目组做了特殊申请,单纯的手机发送图片和语音达不到模拟效果,不过她做得也不算出格,简单的模拟觉醒过程只要适当修改数据就可以了,厉害的人通过手机也能模拟。”   “是,我一个专门研究古董机的姐姐就可以做到。”   就在大家众说纷纭的时候,有一个长期活跃在这个版块的答主说:“我有一个猜想——”   “有没有可能,这场比赛其实在另一个女主播,也就是闻芋乃发出那条绑架信息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你们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艾贝说想见霍尔,霍尔也表达了想见她的意图,我相信当时他的意愿也一定非常强烈,只是那条短信没有发出去。”   “但节目组没有明确的说过条件对吧?这个邀请一定要发出去吗,还是打在信息栏里也算是邀请呢?”   “如果在当时就已经触发了见面的条件,那么艾贝就已经拿到了构建世界的权力,后面的剧情,就有可能是在她的引导下完成的。就像修仙小说里的幻阵,你以为是在发现的那一瞬间进入阵法,其实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迷惑了。”   “如果那个时候就结束了,节目内容就不够丰富了吧,远不如现在的版本啊。”   “所以说……”   不乏有人反驳:“不太可能吧,‘密室回忆’之前出现了艾和珍珠的对话,为了提醒观众两人即将见面,说明那时候他们才准备见面。”   “为什么要在那里特地提醒观众,剧情上有这个必要吗?说实话,这个节目是录播吧,这不就是最简单的剪辑手法吗?镜头是可以切换的,有任何一个线索能表明,那个镜头发生的时间,是在‘密室回忆’之前吗?”   “细思恐极。”   “等等,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既然可以拼接,那么那条短信,真的没有发出去吗?”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我室友问我为什么跪在全息场景盘前面,我告诉她这里有挖不完的彩蛋。”   “我爱她!”有人斩钉截铁地重复,“我爱她!”   *   另一边,结束了综艺录制的艾贝,在准备参加复赛之前,先悄悄来到了医院。 第40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一)   艾贝去的是地下黑市的特殊医院。   长期潜藏于黑暗之中的人, 对黑暗的嗅觉最为敏感。她轻松地找到了敲门砖,推开了黑暗世界的大门。她去的医院并非是破烂脏污的小诊所。气派的白墙红顶建筑, 就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 在个人终端里的地图导航上呈消失的状态。   对于长期依赖于科技产物的星际人民来说,导航上不存在的地方和真实意义上的不存在没有区别。除了住在附近的人,很少有人会知道这样一家医院。   这里也不需要详细查证身份, 只要有个人ID, 方便录入保存病情信息即可。但它的收费非常高额, 艾贝在初赛和综艺里拿到的钱花了大半,才获得了挂号检查的一个机会。   她不得不来这里一趟。   在录制综艺,尤其是最后接入虚拟世界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结束之后她发现自己流了鼻血,好在这没有引起珍珠的注意, 它的身体里没有深度扫描医学判断的系统, 只能简单地判断她如眼睛干涩、流血等症状。   艾贝推开诊室的门,像进了一个高浓度营养的牛奶盒中。这是星际最常见的纯色空间,墙壁与地板水一般缓缓地流动着。如果不仔细看,并不会察觉到它是动态的。只会觉得这个空间让人很舒服, 柔和舒缓,能缓解一定程度的焦虑。   中间放着一台成人大小的仪器,“医生”就倚靠在它旁边,低头看一份检查报告。他长腿交叠着, 站姿随性, 每一个动作却都从骨子里透露出贵气从容。发觉有人进来, 他额头轻抬。男人的皮肤冷白,眼睛是灰蓝色,浅淡的铂金色头发扫到了眼尾。他撩看了她一眼。   有一瞬间,艾贝以为看见了霍尔。   但实际上两人的五官并不一致,霍尔的灰蓝色更加晦涩,像雾都的雾,每一滴凝结出的水中都藏着故事。他的却更剔透,如稀少昂贵的坦桑石,每一个棱面都透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两人对视片刻,有人从艾贝身后越过,率先走进了房间,“你好了?”   “嗯。”   只听男人应了一声,嗓音微微沙哑,像久睡过后醒来的人。   “那你等我一下。”后面进来的是真正的医生,他转向艾贝,“哪里不舒服?”   艾贝再抬头时,那个男人已经从仪器旁边消失了,大概去了里面的房间。她将注意力转回到医生身上,认真地说:“全身都不舒服。”   医生:“……”   等她的深度检查报告出来,医生匪夷所思地问:“你是从小吃辐射长大的吗?”90%的辐射含量,除了一直把辐射当饭吃,他想不到任何其他的方式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活着,才是最让人吃惊的地方。   这样的异常值得人深究,好在这家医院特殊,艾贝和他们签了保密条款,他们不能将这些信息透露出去。   来这里的人大多有异常,医生心知肚明,倒也没有多问。   “如果是根据仪器的判断,你活不过一年。”他道,“我这边最多只能帮你抑制,三个月来一次,可以帮你多拖两年。要是想得到更好的治疗,我建议你去首都星。”   医生信奉时间就是金钱的原则,没有一句废话。   艾贝乖巧地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建议。   三个月一次的时间正好适合她,直播大赛的每轮比赛时长都是三个月。如果她能在比赛中晋级,就可以不花一分钱去首都星,哪怕没有晋级,直播中赚到足够的钱,也可以去碰碰运气。   对她来说,生和死的区别不是特别大,但垃圾星外面的世界,比她想象得更有趣,她还想到处再看一看。   艾贝离开后,那个男人才重新回到房间。   “这次怎么样?”医生熟稔地询问,一边查看他的诊断记录,“想起什么了?”   “很模糊。”费曼道。   医生皱了下眉,“这应该是和你匹配度相当高的一个人物,我给你申请这个世界也担了风险……”   精神刺激疗法在“虚拟世界”出现之后,就悄悄在灰色地带开始盛行,适用于许多病症,只不过它的危险性太高,还没有投入到正式的医疗使用中。费曼认为自己的记忆出现过缺失,因此借着出公差的理由,从首都星来到这里,希望通过这种特殊手段恢复。   特殊手段即他进入睡眠状态,连接到某一个虚拟角色的身上,通过感受对方的经历,来刺激大脑内的深度记忆。他仅仅只是感知,没有操控,危险性比一般的刺激治疗要低,醒来后更像是做了一场梦。   医生看着报告,很快发现了不对,“……等等,后面的数据怎么回事。”   他的监测数据应该只关注了费曼一个人的精神力变化,可是后面突然多了一个波段,但并不像真人,倒像是AI的波段。   “难道被我的精神力刺激了?”刚刚已经看过报告的费曼淡嘲轻笑,语气轻慢。   “……”   医生笑不出来。像这种级别的虚拟世界,背后没有人是申请不到的。同样的,如果对虚拟世界做出了破坏性行为,赔偿金相当可观。他发了一条简讯,没多久就收到了回信。他愣住看了半天,才不可思议地道:“……申请重合了。”   “嗯?”   “这下糟了。据说那个虚拟世界里的主要人物出现了二次‘觉醒’,如果继续下去,很有可能成为同世界的第二个主脑……恭喜你,你猜对了,确实有99.99%的可能是受到了你的精神力的刺激。”   费曼并不在意,“这件事我来解决。”   他知道医生担心的事,申请下来的世界出现重大变化,对方的靠山很有可能被问责。   至于那个可能会衍化成主脑的角色……虚拟角色尚未完全衍化,不能算作生命体,很有可能会被人重置。但一旦成为主脑以后,就会受到星际法的保护。毕竟是受他的精神力刺激,他顺手帮忙也并不难。   医生:“还有一件事。”   “嗯?”   医生轻咳了下,“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和另一个人申请的时间重合了。”简单的说就是他拜托的人,和另一拨人拜托的人,在双方不知道的情况下,都批下了使用权限。   “是一档综艺节目,你可以看看,也许能看见‘自己’的镜头。”   费曼:“……”   就算他只是一个参观者,仅仅是借别人的眼睛看了一个故事,但看到自己建立过联系的人出现在屏幕上……   忽然间,他的脑海中闪了“梦”里的一个画面:脚下是黑白世界,“他”悬浮在空中,睁开了眼睛,和一双眼睛静静地对视。一时间,竟和刚刚那双灰色眼睛的少女重合了。   *   复赛的地点在旋涡星系,TITR公司安排了专门的酒店,供远道而来的选手入住。哪怕每个星球只有三个人晋级,前来参赛的人依然不在少数。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每个选手的人气了,当地的主播显然人气最高,酒店门口都有粉丝前来寻求签名,应援叫好。   除此之外——   艾贝的人气出乎意料的高,走过酒店前铺设的红毯时,引起的欢呼声,让前面的选手都惊讶得回了头,对她行注目礼 。   闻芋乃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玫瑰也站在一旁。   一个星球的人住的同一间房。虽然在《给未来的你》最后的阶段,闻芋乃想要狙击她,但两人的关系没有受影响,胜负各凭本事,闻芋乃输了也不见失落。星球赛是对手,但到了星系赛,需要对抗的人还有很多,一个星球出来的人自然就成了伙伴。   艾贝觉得“伙伴”这个词遥远而陌生,不过倒也配合行动。   比赛前,主办方单独前来找艾贝,表明有公司想要支持她。   “是之前《给未来的你》那档节目投过赞助的公司,主营气象模拟系统。如果你愿意接受,他们会在比赛过程中打赏高额星币,增加你的比赛积分。他们的要求是在比赛过程中运用到他们的产品。”   这种交换十分正常,能在初期愿意投下高额打赏,说明他们对这个主播很有信心。就目前阶段来说,能得到赞助的主播还没有几个,就算有也是小公司,还比不上直播间里的大佬们有用。   艾贝记起了这个公司,当时路易斯、凯文和闻芋乃还就这个产品闹过矛盾。   一贫如洗的艾贝坦然接受了。   和初赛的界面不同,这一次,她的直播屏幕的道具栏里多了一项道具,也就是气象模拟系统。这次比赛仍然是一人一世界,互相不重叠,但给出的背景却比初赛更具噱头。   直播还没开始,直播间里画面一片漆黑,只有评论不断弹出。   [《未你》来的!贝贝冲丫!]   [ 楼上的应援词想得好,贝贝,我也是未你来的! ]   [ 这次是女团战争啊,我喜,主播选的哪个角色?]   [ 海报我看了!天呐,那时候的非转基因美人,才是真的天然美,我沉醉了。]   [ 隔壁伽马星系的资格战选的是后宫背景,语言不是很好懂,还是对旋涡星系这边的主题比较有兴趣。 ]   [ 速报!本地知名主播选的是Rap担当,短发中性魅力的Megan那个人物。 ]   [ 那主播选一个不出彩的吧,丑小鸭逆袭白天鹅,古今星外,百看不腻! ]   “你们喜欢哪一个?”   艾贝将画面打开,视角调整到自己身上,仿佛全息通话视频,能让观众看见站在那里的她。   评论里立刻涌现出许多建议,众人各有各的想法。   “唔……”她想了想道,“我都可以,这样吧,5分钟时间,打赏金额最多的人,可以指定你想挑选的角色。”   [ 我就知道,主播会变着法向人要钱,大家别上当。 ]   [ 哈,穷鬼就喜欢找存在感。 ]   一个熟悉的ID“F=μ×Fn”,F先投了1万星币热身,随后果然有人跟上加注,不过都比不上F财大气粗。再加上星系直播刚开始,舍得下大本钱的人也不多。   在5分钟决出胜负后,艾贝终于看见了被指定的人物角色——   周晚安,一个花瓶美人。也可见F这人看脸。   她长着一张漫画美少女般的脸,小巧的脸庞,精致的眉眼,天生的微笑电眼,绝技单眼wink一出现,就能让数不清的男男女女都为她疯狂为她尖叫,恨不得化身为狼。   她在参加这个节目前,就是“AYA少女”团体的成员之一,凭出众的容貌成为了门面担当。她热情直率的性格也受到了粉丝们的喜爱。   但“AYA少女”在娱乐圈昙花一现,最初公司砸下的热度和资源,很快就过去了,没有掀起太大的水花。   公司这才决定背水一战,将这个团体推进了这个节目。   幸运的是,节目一开播,周晚安的样貌就吸引了无数的颜粉。在娱乐圈,颜值是初期的吸粉利器。而周晚安的容貌,哪怕在各家公司都是容貌排名靠前的九十九位少女之中,也是最顶尖的。足够让观众在不知道选择谁pick的空白期内,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第一次网络评选,她获得了第二名的超高成绩。   然而随着节目慢慢深入,观众逐渐加深对女孩们的印象,发现周晚安的性格往好听了说是“过于天真”,往难听了骂就是典型的“盛世圣母”,自己本事不高,却总是慷她人之慨,渐渐惹来非议。   就在这个当口,她被人爆出一件决定赛程的大料。   *   艾贝进入的时间点,是周晚安人生的转折点,在这之后,她彻底从娱乐圈消失,失去了消息。   她一进入周晚安的身体,因为四周没有支撑点,小幅度晃了一下,脚尖随即传来悬空失重的感受,令人下意识地心脏收缩。   是的,不堪舆论压力的周晚安想要跳楼自杀。   脚下是万丈高楼,将人都衬成了墨点,只看一眼就使人头晕目眩。   “别跳!”   “啊啊啊妹妹别跳!!”   下面传来其他人紧张的大喊。 第41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二)   顶楼的风呼啸而来, 将围墙栏杆外的“周晚安”吹得摇摇欲坠,下方的人看得心惊肉跳。   天台上站了几位导师和与周晚安关系较好的女选手,温柔的声乐女导师轻声道:“晚安, 你先下来好不好?”   周晚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失去了焦距的眼神, 令所有人都止步于原地。   “你放心,我们不过去。”女导师立刻保证,“我们等你自己过来。”   女导师身边紧挨着的是一位女选手南乔,她和周晚安曾经都属于“AYA少女”的一员,担任队长的职务, 参加这个节目后,她一直在A班和B班的边缘徘徊, 名次非常危险。   她的容貌比不上周晚安,但也有自己的风格, 粉丝认为她落落大方, 气质出众, 是团队里的大姐姐。   她就是周晚安站在这里的原因。   比起周晚安,她们背后的公司力捧的对象一直是南乔,毕竟相比容易昙花一现的美貌, 样貌、实力、气质都非常出众的南乔才能走得更为长远。在周晚安意外爆红之后, 公司立刻改变了战略, 将资源都放到了周晚安身上, 南乔的粉丝还为此大为不平。   然而公司运作的结果, 没能将周晚安捧得更高, 反而抹杀了她能走到最后的可能。   无论是路人还是粉丝,都不能理解公司为什么会力捧周晚安,却忽略同样优秀的南乔。粉丝被虐出了感情,死死守在南乔的阵营,原本团体里的双担粉、CP粉都开始积极为南乔拉票。   她们不知道,公司和节目组签订的协议,是一个团体只有一个人能在最后出道。捧杀周晚安,才能给南乔让出机会。   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爆出了南乔私联大粉的消息。   仅仅是捕风捉影的流言,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公司为了掐灭这簇小火苗,将风口浪尖上的周晚安拉来扑火。她被人为曝露了“称病撒谎逃避公演”的事件。   “我真的特别失望,你可以没有实力,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成长,但你怎么能不努力?”   “笑笑笑,笑个屁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笑,曲子练好了吗?别人都压力大到哭,就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第二。”   “对不起晚安,我是真的喜欢过你,但我没办法再把这样的你当做偶像。”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就是她自己的问题,摸摸妹子,不用对不起。”   曾经将她捧到浪尖上的人都泡沫般的消失了,反噬的舆论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势如洪水,将一个日夜悬心,精神紧绷到极致的人彻底压垮了。   “晚安……”风将南乔的长发吹得乱飞,她唇线紧抿,“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知道。”周晚安低声喃喃:“我知道……南乔对不起,老师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说对不起。”南乔的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像是担心这样的示弱是陷阱,她也立刻软化了语气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晚安,你下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周晚安于是没有再开口。   看她眉眼间似乎有所松动,女导师立刻再上前轻声劝慰。   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人将这里的信息放到了网上,网民相当讨厌“无事生非”的人,评论几乎是一面倒的负面新闻,偶尔有人为周晚安说话,也会迅速被其他人攻击,淹没于声浪之中。   “周晚安怎么可能跳楼,看她每期都玩得很开心啊。”   “麻痹跳就跳呗,我不信她还能真跳。”   “一天到晚就知道浪费警力资源,想死的人就让她死,可别连累救她的人。”   大厦楼下的工作人员们见消防员们准备营救,周晚安也已经转头回去和人说话,不禁松了口气,同时也议论开了:“她不是真的要跳吧?”   “看样子应该不会了……你说,她是不是为了扭转舆论啊?”   “我看十有八九是了,她要回去就赶紧回去,我这边还忙着呢,白耽误功夫——”   楼顶,那像一杆小旗般飘飘摇摇的人像是听见了这些嘈杂的对话。她露出求助般的眼神,“真的没有想麻烦大家……”   “是,老师们都知道你不想,晚安最温柔善良了。”   “老师你们回去吧,我再想一想就回去。”   “那你和老师一起回去好吗?”   她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说:“你们放心,我没事的。”   导师们刚放下了心,有心里焦灼的导师不觉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将她拉上来。   她却对他笑了一下。她还穿着训练的服装,短裤短袖,仍然那么青春动人。少女的微笑美丽而脆弱,“我没事的。”   说完这一句,她便像一片急于归根的落叶,轻轻后仰跳了下去。   “晚安!”   “晚安——!”   尖叫与嘶喊声响彻云霄。   直播间的画面一下子切到了天空之中,蔚蓝的天空中白云悠悠荡荡地飘动着,自由、安静、美丽。   弹幕一下子刷得飞快,像开了闸的大坝:[ 啊啊啊啊啊晚安!!! ]   [ 真跳了?!真跳了?????!! ]   [ 我是在看直播吗,还是在做梦??? ]   [ 我哭了,妹妹你有事,你该去看医生,不是跳楼!你跳楼有什么用啊! ]   就像在应和这个人说的话,镜头随之被切换了到了电脑的屏幕上。那是周晚安跳楼自杀身亡的消息被确认属实之后,网络上所出现的评论。   “为什么不能对想死的人温柔一点?哪天你被生活的压力压垮了,你也希望别人叫你快点死吗?”   “我听到消息都懵了,这样对一个小女孩的人会遭报应的。”   “骂过她的都滚出来道歉,人真的死了!”   “谁知道她真的会跳,她是不是得精神病了……我也没说很过分的话啊,不就是说她每期都玩得很开心嘛,她是玩得很开心吧?反正这个歉我是不会道的,我没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说遭报应的真搞笑,那些杀人的都还没死绝,我就随便评论了两句怎么了。”   “现在的小孩子心里承受能力也太弱了,还是怪家长吧,还有那些节目里的老师,平时看着一个个都好的和亲爹妈一样,都没发现选手心里出问题吗?”   一跳跳消息弹出,下方的转发、评论、点赞的数据不断暴增,然后慢慢地在某一个时间点,增长的速度缓了下来,最终渐渐地不动了。   他们有了其他的热点可追,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不能制造新的热点,也就不再被关注了。   看到这一幕,直播间的人都有些沉默了。   [ …… ]   [ 我替晚安觉得可惜。 ]   [ 是,她的死伤害的只是她自己和她亲近的人。没想到那个时代的网络舆论就这么可怕了。 ]   [ 总觉得晚安死得没有意义,我想看她站到顶峰,那才是给这些人最有力的还击!……做不到就算了,我这样混吃等死的人还不如妹妹有才华,妹妹想怎么样都可以。 ]   [ 笑死我了,楼上求生欲好强。 ]   [ 也不必如此。妹妹可能做不到,贝贝可以啊! ]   [ 贝贝呢? ]   直播间的弹幕一片和谐,就在这时,镜头一变,重新切回到了他们看过的那个视角——周晚安站在楼顶,摇摇欲坠地俯视脚下。   [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贝贝会把时间线切回来! ]   [ 这是什么,《晚安重生复仇记》吗,晚安冲鸭,给我狠狠扇这些人一巴掌! ]   如果说之前观众看待这个角色,还是女主播艾贝,还是在看《给未来的你》之中的艾,那么现在经过短短的一段时间,他们都已飞快入戏,急于想看周晚安的故事。   艾贝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理。   先前她模仿的是周晚安萌生死志的那一刻,事实上,原著游戏中的周晚安在最后一刻退缩了,她害怕自己的死亡会给更多人带来麻烦,她想悄无声息的死去,不影响到任何人。这样的怯懦何尝不是一种温柔,哪怕它没有人需要,哪怕它,最没有用。   当然,如果现在她立刻回到栏杆内,继续参与比赛,网络上的舆论足够将她再一次压垮。   上一次她转身面向导师,所以导师团和南乔才会和她说了许多话。这一次,她没有动,对身后的人的劝告恍若未闻。   就在这时,楼下窗外探出了一名消防队员。他身上背着吊绳防护,尝试着攀爬到窗户顶端,假如她要跳下去,他能及时将她抱下来。   他一抬头,就发现女孩的目光正好和他对上,登时心里一紧。   原本应该是队友在楼上做思想工作,他在这里作最后一道安全防线,看样子队友失败了。他一紧张,想到来时看的资料,脱口而出:“妹妹,我很喜欢你的歌,一直都有给你投票!”   女孩原本涣散了的目光,突然聚焦在他身上,却仍然沉默着。   “就是那首,特别甜的……”消防员绞尽脑汁,用粉丝的语气道,“你的声音太好听了,我每天都在车里放。你要是出事,我会很伤心的。”   “……”   “要不要我给你唱唱?我唱得不好,你别笑啊。”毕竟是现在大热的选秀节目,到处都是她们的洗脑歌,他隐约记得一两句,“你给我的爱,放飞我的梦想,你给我的爱,塑造我的未来。我是你的甜心宝贝,你最爱我对不对~”   “喊出我的名字,周晚安~”   麦色皮肤的男人干巴巴地唱着少女甜甜的歌,分外卖力。   他隐约听见“哧”地一声轻笑,而后听见她说:“很好听。”   “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   “看在我是你粉丝的份上……”   她原本放松的表情倏尔一变,变得防备和紧张,却给了他一个可爱的笑容,“我没事的,你们不要担心。”   他立刻发现了不对,立刻想要补救:“我的意思是……”话还没说话,就突然听她低喊了一声:“小心!”   原来是一只鸟突然飞撞过来,他正和她说话,没有注意。   好在它只从他身边掠过,没有真的撞到他身上,即使有,他背着安全绳,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   他一抬头,就看见女孩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心里一动,“我其实挺害怕的,在这里站久了有点危险。你看,能不能先陪我一起下去?”   “……”   “楼顶的风好大,我感觉手脚都冻得不行,你呢?”   这时,他看见同事悄悄地来到女孩后方,没有被她注意到,他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蓦然听见她问:“你真的有给我投票吗?”   消防员的情绪一下子没转换过来,卡壳了。下一秒,他的心猛地吊了起来,生怕她因此突然情绪爆发跳下去。却听见女孩温柔地道:“没关系的,哥哥,你别害怕,我先和你一起下去。” 第42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三)   “晚安、晚安……”有人在艾贝床前叫她, “你快醒醒。”   艾贝在她靠近的那一刻就醒了, 只不过等了一会儿, 才假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床前是一个瘦削的身影, 见她醒了,微微一笑道:“你今天要去上课, 别忘了。”   自从曝出她假装称病逃避演出的消息之后,她的人气也是一落千丈,许多粉丝回踩, 报复性地给其他妹妹投票, 周晚安一夜之间“空降”c班。因此现在这个寝室里的人,她见过, 却相当陌生。   节目中的规则, 是根据排名分配班级、寝室, 将社会中残酷的优胜劣汰规则照搬,作为刺激选手们的动力之一,同样也是她们攀比、嫉妒、互相倾轧的源头。人会在环境中发生变化,这样一个充满压力的环境如同养蛊, 年轻气盛的人很难保持理智。   “咦?谢谢。”   她揉了揉眼睛,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少女的起床动作充满着赖皮的气息,她先将一个抱枕放到身后, 又闭眼打起了瞌睡, 然后在某个瞬间被惊醒似的晃了下脑袋睁开眼, 慢吞吞地往上蹭了一点, 成为半坐半躺的姿势。直到完全坐正, 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她终于开始套衣服。   赵子瑜没有立刻走掉,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想笑出声。   床上的少女刚睡醒,还没有打理自己,五官除了比妆后更素淡一点,竟没有太大的分别,甚至更清纯稚弱,巴掌大的小脸昏昏欲睡的模样,就像她养的英国短毛猫。这样一个天使容颜的女孩,没有一丝一毫压抑的气息,难以想象她会有那么极端的一面。如果不是当时她也在楼下,看着她惊险地被人救下。   见对方已经完全清醒,早已穿戴好的赵子瑜才走向其他室友。这几天一直是她负责和艾贝沟通,多少会照顾她一点,像一个勤恳的饲养员。   艾贝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她近期的“饲养员”。   赵子瑜的五官较为寡淡,有近几年流行的高级脸的特征,但身材高挑瘦削,气质出众,第一次演出评级就是抱着吉他弹唱,嗓音是有一点沙哑的低醇,清隽温柔。送她来的是一个小公司,没有能力为她拿到太多镜头,因此始终不温不火。   其他室友都给了她一个“厉害”的手势,像是在佩服她敢去捋老虎须。对于一个心理状态不佳的人,许多人出于自我保护意识,都是避过就走的态度。周晚安被准假休息调整的两天,没有几个人敢和她搭话。   周晚安的跳楼事件结束得像一出闹剧,网络上对此谩骂不休,但选手们录制的地方是半封闭式的管理,只要不动手机、电脑,就能将这些噪音隔绝在门外。   原本她过于极端的表现,让节目组认为她是一颗定时炸弹,想要及早将她清理排除。但她身后的公司却积极为她协商周旋。虽然他们定下的人是南乔,但不妨碍他们舍不得周晚安的曝光率和吸粉能力,即使周晚安没有在这个节目的团体里出道,能为“aya少女”吸引到粉丝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原著中,周晚安同样在节目中又出现过几个镜头,只不过很快迎来评选,曾经是第二名的她跌破众人的眼镜,成为了晋级圈拒之门外的人,就此出局。   艾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具体的问题需要机会来化解。她手里还握着一个圣母剧本,善良两个字就像枷锁套在她身上,让她苦恼万分。周晚安本性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但没有到“盛世圣母”的级别,她之所以在节目中表现得过了火,就是因为公司主力宣传她这一点,立起了所谓的人设。没想到力度没有掌握好,反而给她抹上了污点。   在这样的真人秀环境下,如果突然换了一种性格,大家只会认为她原形毕露。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偶尔拿一下自己不习惯的人物设定,也是一次尝试。艾贝决定逆来顺受,将它贯彻到底。   她在卫生间换好了衣服,出来时人已经都离开了。   少女团体养成的赛制残酷,并不仅仅体现在给选手们的分类上,还有具体的安排。   就如培训时间,长期给她们上课的是真正的声乐、舞蹈老师,那些节目中有名的明星导师,只会在忙碌的行程之余抽出空档来给她们上课。这么少的时间不足以分配到每个班级身上,那么自然会优先前面的班级。   培训的教室当然也不一样。   a班的教室采光极好,空间宽敞,窗明几净。c班的教室要狭窄一些,坐南朝北,即使是白天也要开灯。无形之中对人的心理造成了 影响。这不绝对,毕竟周晚安长期待在a班的教室,也没有因此产生积极的想法。   它影响很小,但这些影响很小的小事点点滴滴的积累起来,足以令人心态失衡。   艾贝到的时候,半个班的人都在看她。在这一期的选手们当中,她算是明星中的明星,平日见面会打招呼,但也说不上两句话。她们常常看到a班的女孩子们笑闹聊天地走过去,不敢上前说话。   一般a班的人就算掉下来,至少也是b班,这还是第一个a班骤降c班的选手,并且还是曾经的第二名,路人缘极佳,粉丝之多,已经到了跃跃欲试想将第一名挤下神坛,让妹妹坐上王座的地步。没想到连续出了这样两件大事。   选手们小声地议论着她,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声乐老师正准备开始上课,看见她卡着时间点进来,也没有说什么,亲切又宽和地问她休息得怎么样,状态好不好。在艾贝回答之后,就放她去了自己的位置。   长条凳上没有固定的位置,和大学占座一样,谁和谁关系好就坐在一起。位置占得也并不整齐,东缺一块西缺一块,艾贝无论坐到哪里都会被隔绝开来,较为尴尬。她看见了赵子瑜,对方正和朋友讨论谱子,没有注意到她的窘迫。   这几天艾贝习惯了她的照顾,眼下她没有回应,不由呆懵地站在原地,好像没睡醒。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招呼她:“晚安来坐这。”她身边的人似乎有责怪的意思,私下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置若罔闻。   艾贝揉了下眼睛走过去坐下,因为老师已经开始上课,她小声道了句:“你好。”   “快坐快坐,别客气。”对方热情地招呼她,又被旁边的人猛拉了几下,她也没管。   两人打了招呼就继续认真听课,到了下课,前排有人的乐谱纸不小心飘到了地上,离艾贝很近,她顺手捡起来递给她,对方好像躲瘟疫似的快速抢过去,而后大概察觉自己的动作太过了,她尴尬而小心地看了艾贝一眼,道了声谢。   比起她,敢叫艾贝来坐的女生封茜茜就大胆很多,她剪的是利落帅气的短发,染了银色,但五官偏柔和,并不像赵子瑜那样套上西装就能酷到把男人的风头抢尽,不过封茜茜在一众邻家妹子和粉红公主之中,倒也有自己的风格。   她看不过眼,踢了前排的凳子一脚,“喂,至于吗?”   前面的女孩子理亏,小声嘟囔了两句不是故意的,就不搭理她们了。   “你别想太多。”封茜茜侧头和艾贝说话,“她就是和你不熟,熟悉了就好了。”   艾贝点点头。如果是之前,她也许会再去劝慰那个女生,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受欢迎,所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封茜茜以一种熟稔的口吻开口:“你没事了吧?听说节目组给你叫了心理医生,调节过来了吗?”   “嗯,好多了。”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艾贝的跟拍摄像也进入了班级,正好近拍她们说话。跟拍摄像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待遇。a班每个人都有,其他班级的人都是根据话题度来安排。她现在在c班,但在整个节目中仍然是流量担当,理所当然延续了之前的待遇。   看见摄像师,封茜茜的目光闪了闪,继续道:“我们其实都挺有压力的,谁没有背后偷偷哭过,你可能当时就是一下子钻了牛角尖。大张旗鼓的给你叫心理医生,你压力会更大吧。不过节目组也是好心。我们都没觉得你有太大的问题,你不要担心。”   “嗯,我知道的。”艾贝的情绪似乎很低落,但也很顺从,没有抗拒听她说话的意思。   封茜茜话风一转,“不过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次的事还是闹得挺大的,我们都是想成为积极阳光正能量的偶像对吗?那就不能给粉丝开一个坏的头。以后有事不要憋在心里,都可以跟我说,及时倾诉负面的情绪就比较好,不会积压到一定程度突然爆发。你在a班的时候没有和人说吗,是不是a班的竞争太激烈了?”她以一副知心好友的姿态,对艾贝谆谆诱导。   艾贝一直静静地聆听,等她说完之后,才突然问道:“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封茜茜愣了一下,脸上突然一阵火辣:“我、我叫封茜茜。”   “茜茜。”   艾贝喊她时没有带姓,亲昵的叠字叫法,让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封茜茜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那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呢?”她问。   对方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她顿了下,“当然我也没有说你不珍惜,我知道在那样的处境下压力一定很大,但我们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发泄,比如练习歌曲让自己精疲力竭,没有功夫去想别的事,你觉得呢?”   “我们每天都有练习呀。”   “我是说额外的训练,加重训练量才能达到真正精疲力竭的地步。”   艾贝:“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茜茜是不是拿过勤奋c位?”   “我拿过。”她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却隐有自豪,“所以我觉得你是想得太多了,让自己的大脑放空有助于心理调节。”   “茜茜的建议很有用,我会考虑的。”   封茜茜没想到进展会这么顺利,她原本只是想离周晚安近一点,适当蹭到一点镜头。但她以为曾经尝试过跳楼的周晚安会很压抑,还怕自己会受对方的情绪影响,没想到相处起来却意外的舒服。   这个人,该不会是真的那么善良吧?   利用善良的人让她的心里划过一丝愧疚,不过很快就将这个感觉抛到了脑后。真的善良又怎么样,连命运给她的机会都不会把握,只会一边享受一边喊着好苦好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得她们的痛苦?   其他人都不够聪明,以为周晚安经过这样的大闹之后被淘汰已成必然,没有交好的必要,殊不知正因为如此,对方没有了核心竞争力,却仍然占有一定的资源,才是最值得交好的人。   赵子瑜和封茜茜相处得时间更久一点,知道这个人野心勃勃,一路从淘汰圈爬到c班还算有手段,她提醒了艾贝一声。   “没关系的。”艾贝表现得心无芥蒂,想了想还道,“大家都不容易,我之后不一定能走得长远,茜茜缺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我能给她多提供几个镜头也很好。”   赵子瑜掐住她的脸:“……你是个傻子吗?”   而后发觉自己这个动作显得过于亲近,她尴尬地松了手。不怪她,周晚安的长相和气质真的很容易让接近她的人产生好感。明明有着令人惊艳的五官,却很难让人有嫉妒心。   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集上天的所有宠爱于一身。   艾贝揉了揉脸,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她,“子瑜要吗,我让摄像大哥给你也拍一拍。”   “不需要。”赵子瑜嗤之以鼻,“我至少还能待一轮,倒是你,下一次公演该怎么办?”   上上次公演周晚安称病没有上台,却仍然被喜爱她的粉丝投到了第二名,所以后来真相出现,才遭到了大规模的反噬。哪怕她在台上表现得一塌糊涂,也比逃避演出要好得多。   赵子瑜对其中的内幕并不了解,不过她看周晚安的气色确实不太好,脸上一直没什么血色,猜测她也许有长期的疾病,只是碍于交情浅不方便仔细问。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多给对方一些照顾。   “我也没关系。”   她一直以来的阳光像在这一刻被蒙上了阴翳,但很快又露出灿烂的笑来,“无论结果是什么样都可以。总之,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又过了两天,明星导师要来给c班上一节课,c班的妹妹们都非常兴奋,明星导师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每一次都让她们格外在意,表现得也分外卖力。   这天来的人是江慕,炽手可热的男子团体的主舞。他穿着连帽衫,头上扣着顶棒球帽,帽檐微微往下压,将眼睛藏在阴影里,但仅仅是下颚曲线,就足够引人遐思。   在大家的热情起哄之下,他用手指关节顶开帽檐,微抬下颚,给了她们一个懒洋洋的笑。   “这节课自修。”   生疏的距离立刻被消弭,大家热闹起来,“老师你别耍我们啊,”   “江慕老师是想拿工资不干活吗?”   “我也不知道你们的进度,都练到什么程度了。这样吧,我找个人来跳一遍看看。”   女孩们一下子变得万分紧张,摄影镜头在多个人的脸上转过。   “就……”江慕的视线落在了某一个地方,少女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仿佛昏昏欲睡,“周晚安吧。” 第43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四)   这还是这几天的课下来, 第一次有人叫到周晚安。   其他的老师生怕再次刺激到她, 不敢给她任何压力,即使是全员都要轮唱过一遍的句子, 也通常会以“晚安刚来,可以再练一练”为由跳过了她。   艾贝站起身。   周晚安本身的个人技能就偏向跳舞, 舞蹈基础不算差,只不过在“aya少女”逐渐进入解体边缘之后,她的斗志也一日日被消磨,懒于训练。跳舞也好, 唱歌也好, 一项技艺长久得不到锻炼,就会变得生疏。没有严格的饮食和身体数据管控,肌肉都无法达到足以撑到高潮爆发的要求。   《ick美少女》是一档少女偶像速成节目,比赛时间短短几个月,周晚安怎么也没办法在开头一两个月里就恢复到最佳状态。   如果她的名次位于中游, 也许观众们会认可接受她, 给她恢复成长的时间, 但她被公司“拔苗助长”,烈火浇油, 一来就登了顶, 和同样a班的女孩子形成鲜明对比,攻讦的炮火又怎么能不对准她。   艾贝站起来。   这几天的训练, 让她相对适应了这具身体的肌肉组成, 她不会跳舞, 但她会狩猎,这其中有一个特点是共通的。她走到前面众人让出的空地上,舒展了一下肢体热身,然后朝江慕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江慕按下了音乐开关。   一首电音舞曲风,开头节奏就很快。艾贝做出第一个动作的时候,江慕帽檐下的狐狸眼就微微一眯。她的力道和以往一样,绵绵软软提不起劲,很显然疏于练习,但开头的节奏——抓得太好了,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好。   连续几个扭腰摆肩的动作,动作转变的节奏和乐曲节拍卡得严丝合缝,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的感受。   只不过这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少女如电池耗空的机器人,动作忽然慢了下来,在音乐还没结束的时候就熄了火,还没站稳晃了一下。   赵子瑜就盘腿坐在后方不远,见状上去扶住了人。她抱扶在艾贝的肩上,感觉到艾贝似乎抖了一下,但又像是错觉,她也没有太在意。   江慕:“她怎么了?”   “她早餐吃得不多,可能贫血了。”   艾贝被放回了位置,舞曲潦草结束。   c班的女孩子们本来以为江慕是想对周晚安公开处刑,毕竟周晚安现在这个状态,怎么也不适合“示范”舞蹈动作。没想到江幕对她的评价居然是:“很好。”   难道是想给周晚安面子?   无论他是不是给周晚安面子,很显然,江慕没有给她们面子,在看到她们的表现之后,他表情越来越淡,甚至在某个中间段打了个哈欠。这也是他的一贯表现了,只要遇到不感兴趣的东西,都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一开始大家还会觉得被冒犯,认为老师这么表现太刻薄,还有女生在心理状态不佳的时候为此大哭过,江慕立刻被骂上热搜,却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一次表演,南乔所在的组合点燃了整个舞台,江慕被cue模仿着跳了一组动作,引起了全场女粉丝的尖叫,跳完之后他笑着给了一句“挺有意思”,作为对南乔她们的肯定。   那组舞蹈动作是女孩们自己发挥创意加上的,他能一遍学会,可见看得非常入神。   这之后,“让江老师看了不困”,就成为了她们努力的目标。   不过暂时没什么人能做到就是了。   到了午间用餐,封茜茜问艾贝:“江慕老师和你关系很好吗?”   “还好。”她一边回想一边答,“在a班的时候说过几句话,只要是舞蹈方面的问题,只要你想问他都会回答,怎么了?”   封茜茜的语气很羡慕:“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鼓励你,我以为是你在a班常见到他,关系比较好。”   “他鼓励我?”   “就是特地叫你起来示范,然后又夸了你。”   艾贝:“茜茜是觉得我跳得不好吗?”所以得到的是对方的鼓励,而不是认可。   这话一出口,封茜茜立刻道:“当然不是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分外真心,“这支曲子晚安比我们练习的时间都段很多,确实会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但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这样呀……”   “咦,我看见南乔她们了,晚安要去打个招呼吗?”   a班的女孩们穿着粉色的训练服,披着外套,气场都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没等艾贝开口,南乔就率先看见了她。对方也正和旁边的女孩玩笑,眼神一顿,自然地招呼大家一起过来, “晚安。”   “晚安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们玩!”   “就是,去了别的班级就忘了我们吗?”   “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我记得你,封茜茜,对吗?”   《ick美少女》的规则是a班自成一组,b班的人数分成两组,c班三组,以此类推,所以只要不是降位和升位,大家都会形成相对封闭的小圈子,许多人见过面,但没怎么说过话。   眼下也只是很自然的招呼而已,在等阶分明的训练基地里,就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边肆无忌惮百无禁忌,另一边被动接话,沉默压抑。   就连封茜茜这样看似大大咧咧的性格,都感到了拘束和窘迫。   结束了短暂的寒暄,封茜茜决定回舞蹈教室苦练,艾贝做了适当的休息之后,就去了节目组提供的健身房锻炼。健身是基础项目,在每个人都因为练舞练唱而日夜练习时,这个房间和空置差不多。   但这对艾贝来说非常必要,这具身体的肌肉组成完全不能令她满意,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太多。如果她没记错,公演之前还有一次音乐节的商业活动,需要她们去表演。周晚安作为流量担当,也在邀请之列,这是早就定下的。   她也正好可以借机做一些小小的安排。   时间就在一天天的练习中过去,唯一的变化是在那天之后,c班的女孩子们隐约觉得江慕导师出现的次数变多了。上课的时间不变,但他似乎增加了在每个班级中游走指导的时间,这无疑是件好事。   女孩们都争相在他面前表现。   江慕的视线却总是似有若无地落在艾贝身上。   他发现她比在a班的时候安静了一点,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爱笑。他说她安静,是特指跳舞的时候,她眼下有青灰色,跳舞也总是有气无力,使不上劲。有时候她的节奏就像那天令他在意的开场,大部分时候仍然是一片混乱,和c班其他女孩的水平相差无几。   江慕最初叫她起来表演,仅仅是想再评估一下她的能力。   他一向认为周晚安有些可惜,基于对学员的了解,他看过她早期的表演视频,她的身体条件不错,表现力绝佳,诠释音乐舞蹈的能力甚至要超过南乔。那时她应该还是最纯粹的热爱舞台和表演,可以从肢体语言中看出她无限的热情。   如果能一直走下去,她不会比他要差。   他本着惜才的想法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原本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进入基地训练之后,她的水平比之前大跌,后来被过高的位置吓得方寸大乱,失去了自信心,连最初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但没想到他从她身上看见了另一个特点:节奏。节奏是舞蹈的呼吸方式,只有最合适的节奏,才会让整支舞曲看上去有最好的呈现。假如一个人浑身充满力量,可每一拍都比乐曲的节奏要早或者晚,这支舞看不到十秒,就会让人产生暴躁的欲望。   而“合拍”两个字说来简单,却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得到的,即使将一支舞跳上上百上千次,也未必能领悟得到,也许跳上万亿次,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明悟。而除了苦练之外,天赋也可以。   有的人生来就懂得舞蹈的呼吸方式。周晚安不是。   然而她可能是那个跳上十遍,就明白了的人,这样的天赋同样令人嫉妒。   但空有天赋而不能将它发挥出来,也没有用。江慕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能给的最大的帮助也不过是多关注她一眼,给予一些指导。而这样的指导,对方还未必领情。   在他又一次指出艾贝的问题之后,她轻撩了下眼皮说:“知道了。”   下一轮再跳还是那个状态。   江慕直接帮她调整姿势。他偶尔也会给出一些动作示范 ,亦或者是伸手帮她们矫正动作。但大约是担心男导师和女学员之间的绯闻,一般都是点到为止,最多只给到肩膀和手臂。   这次同样,他在纠正的过程中碰到了艾贝的肩膀。这一瞬间,他感觉到她异常迅速的瑟缩,而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的视线在她的臂膀间停留了片刻,又漫不经心的转开。   这天结束了健身锻炼,艾贝在练舞房回宿舍的路上看见了江慕。对方仍然戴着那顶帽子,耳朵里是蓝牙耳塞,手插口袋站着。艾贝在即将经过时,听见他用低磁的嗓音问:“你的肩膀怎么回事?”   “老师叫我吗。”她表现得一脸迷茫,“什么怎么回事?”   nb s “我碰到你的时候,为什么躲?”   “哦,那个啊……可能是当时我有点害羞吧。老师连这样的问题也要管吗?”   “是吗?”江慕走到她身前站住,视线落在她脸上,“是害羞还是疼,我会看不明白?”   艾贝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扭到肩膀了,所以怕疼。反正不关江老师你的事。”   如果她一上来就给出这个理由,江慕也许还不会怀疑,但无论是她抗拒的语言和肢体,还是她明显撒谎的痕迹,都使他产生了怀疑。想到她连日来没有精神的样子,他的神情一凝,在猝不及防之间掀开了她的短袖袖管。   虽然立刻就被艾贝反应过激的拍了下去,但却足以让他看见雪白皮肤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不管你的事。”总是笑容灿烂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了笑意,她冷了脸,“江老师这么做是想性骚扰女学员吗?”   “性骚扰?”江慕的桃花眼轻支起,“和你吸毒的新闻比起来,性骚扰算的了什么?如果你喜欢,我现在就去广而告之,到时候热搜第二江慕性骚扰,热搜第一,周晚安吸毒。”   她的手捏紧成拳,瞪着他:“我没有吸毒!”   “那这些是什么?”他的语气也隐藏着怒火,像是立刻就要抓着她去问罪,却到底给了她机会,“周晚安,如果你吸毒,就必须退赛。”   她面如白雪,却再一次重复:“我没有吸毒。”   “那这些到底是什么?!”   “这些……是我自己拿针扎的。”   江慕隐怒的表情在一瞬间转换不及,显得有些愕然:“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自己用针扎的。”她轻声说着,微微闭了闭眼睛,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我跳得不好,怎么都跳不好。我没有吸毒,也没有想自残,我只是想要自己的注意力更集中。”   训练服很短,大腿、手臂都是需要长期裸露在外的,所以她只能扎在胳膊上。尖锐的痛感,能令她在短时间内保持理智和清醒。但就像药瘾,有的事一旦你觉得有用,产生了心理依赖,就会日复一日的用它。   这一点,江慕比她看得更明白,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她:“集中注意力的方法这么多,你为什么要用这一种?”   “……”   “因为这同样是你的自我惩罚,对吗?”他低声道,“你想通过伤害自己的行为,得到心理安慰。”   “……是我做得太差了。”她喃喃,“我让她们失望了。我这样的人不应该参加这样的节目,也许也不该活着。但我……但我不能连死都给大家添麻烦。”   江慕蓦然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周晚安你看着我。”   她根本没有好,所有人都以为她最终打消了跳楼的念头,是因为她退缩了胆怯了,他也因此觉得她病得不严重,可她根本没有好。   “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想退赛吗?”   “……”   “你想退出娱乐圈?”   “……”   “还是,你想彻底告别舞台?”   最后的这个问题,让她产生了抵抗的情绪,江慕能感觉到她手腕间的挣扎。   他道:“如果你不想,就放弃这种行为,去找个医生好好看一看。”   “我治不好,我做不到。”她浑身肌肉紧绷着,像一只竖起了刺的刺猬,“等比赛结束,我会去看医生的。”   “你必须立刻去,不能再拖了。”他一顿,“你可以做到的,要相信自己。”   “江慕你别逼我。”   “周晚安!”   “我不行,我说了我不行,是真的不行!”她压抑了许久的内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双眼含泪,浑身压抑而颤抖着:“你别逼我,你明知道我做不到,我没办法马上变成一个优秀的闪闪发光的人,只会让她们更加失望。”   “明明我也好想,把最好的自己给她们看。”   江慕突然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在她的头上,帽檐的阴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的区域。他轻扣住她的脑袋,低下头问她:“你一直在说其他人,那么你呢?你真的那么讨厌你自己吗?” 第44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五)   江慕将人带出了训练基地。   他给自己的经纪人发了消息, 不顾对方急得跳脚, 就施施然挂断了电话。他的车上有备用的口罩、眼镜和帽子。他将东西交到艾贝手里。   “……会不会被发现?”艾贝将头上原本属于他的帽子拿下来。   她大哭了一场,被“劫持”到车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别紧张。”男人单手持方向盘,头微倾着, 露出下颚到喉结的皮肤,霓彩灯光透过车窗打在上面,有一种难言的性感。他轻扯了下嘴角,“被发现就假装不认识,不被人拍到在一起的画面就可以公关。就算被拍到在一起, 还能买照片。”   “……”   “这点钱我还出得起。”   这种“我挣这么多钱就是为了想任性的时候可以任性”的口吻,他的经纪人听了怕是要气出三条鱼尾纹。   路遇一个时间长的红灯,江慕踩下刹车,“媒体的存在不是凶恶的猛兽,只是联系你和公众的一座桥梁,你不要把它当作敌人。你把它想象得无限恐怖,不是躲它就是对抗它, 那它真的会吃了你。不如换一种思路, 如果它是你的合作伙伴,你会怎么和它交涉?”   “江老师这是私下给我开小灶吗?”   “不收费。”   她一点都不领情,小声说:“我最讨厌唧唧歪歪的男人。”   “恰好,我也不需要你喜欢。”男人回得干脆, 忽然, 他的目光被斜前方的一组画面吸引了。那是大厦上的led屏广告牌, 上面正好在播放《ick美少女》的公演比赛画面。   艾贝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去, 也看见了。   用斜侧的角度去看,只有五颜六色的色块,看不清具体的内容。但即使只有色块,也能从颜色组成中推测出是哪一场的服装和场景,尤其是对当事人来说。   绿灯亮起,车开过广告牌,画面中的少女们挥洒着热情洋溢的汗水,青春逼人。其中的一个女孩动作无论是节拍还是力度都相对要差,在整齐的队伍里,相当显眼。只不过她的容貌盖过了这份瑕疵,让人看见她的第一眼,想到的不是她的实力。   艾贝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觉到车一停,驾驶座上的人说:“下车。”   广告牌所在的地方是一座老旧的购物中心,人流量不多,隔了一条街的对面开了几家奶茶、甜品店,在非节非假的时间里,稍显冷清。两人戴着口罩和帽子进了一家甜品店,店里有相对私密的角落,半阻隔的墙上摆着盆栽,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   “……来这里干吗?”她问。   “不是想看吗,让你多看一会。”   江慕去前台点单,没多久,就端着原木色的托盘回来,上面摆满了各色诱人的甜品。这些诱惑就这样赤裸裸地被呈到了艾贝面前。   “我不能吃。”她有气无力地说。   比赛期间,每个选手对自己的体重都有苛刻的要求,她不是那些不易胖的体质,为了不把时间浪费在减肥上,适当的节制饮食是必要的。   “你节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用最好的状态上台。”   但很显然,现在的她情绪状态都跌到了谷底,有没有胖一寸根本不重要,连自己都无法快乐的人,怎么用表演给别人带来快乐。   “……”   气氛在提到舞台相关的话题时沉寂下来,她微微低头,语气中潜在的抵抗情绪又一次浮现,“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我吃不吃,情绪好不好,都和你没关系吧。”   江慕看着她半晌,突然道:“你知道我刚出道的时候,也有过和你差不多的经历吗?”   “什么……状态?”   他轻描淡写地道:“抑郁症。”   “……”   “轻度。”他喝了一口酸甜的果汁,神态舒缓,“不过我不太相信,那个测试题想怎么填还不是看自己高兴,我填一个重度的出来也不难。”   “江慕!”她轻叱。   “声音小点,别被人发现了。”   两人的声音一齐静下来,隔壁桌的议论声就显得清晰多了。是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子,其中一个大概看见了对面大厦上的广告牌,随口道:“怎么又是周晚安的视频,我每次路过这里看见的都是她,她跳得很一般啊,怎么会这么火?”   “因为可爱啊,颜即正义!”坐她对面的女孩立刻道。   “这倒也是,她长得是真好看。”   “是吧!说真的,我本来对她也没怎么,但网上这么多人骂她,我就关注了一下她,算是她的颜粉吧。”   “我不行,我还是比较喜欢实力强的人。你看过那个视频吗,b班有个妹妹哭了,周晚安安慰了她半天,这还挺好的吧,但是接下来,她居然让南乔去教那个妹妹,自己坐到旁边喝水休息。我看那个妹妹的眼神当时都懵了。这是什么操作?”   也许是广告牌就在前面,再加上《ick美少女》的热度霸占了暑期档,甜品店里的人不多,但来来往往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总会提到这档节目,提起周晚安的名字。   现实中的画风和网上的截然不同,哪怕是不喜欢周晚安的人,也鲜少有诋毁她的言论,最多是说一句:“比起周晚安,我更喜欢xxx。”   江慕听了片刻,正准备说什么,一转头就发现眼前的人在发呆。她早就破戒吃起了甜品,芒果班戟被咬下了一口,露出雪白的奶油和芒果,她的嘴唇上沾了一点白奶油,她不自觉地舔了一下。   周晚安当然是有粉丝的,即使是再悲观的时候,她也知道有人支持自己,只不过恶意带来的负面情绪总是会抵消掉那些正面的情绪。   比起有粉丝支持她,眼下更令人惊讶的是两人平静的聊天。   一方喜欢她,一方不喜欢她,却也没有网上那样极端的撕破脸的样子,她只是普通的闺蜜之间的小小话题而已。   就像江慕所说的那样,她不是深陷荆棘的公主,世界还有另一幅模样。   那边的一对闺蜜吐槽完了周晚安的几个小黑点,说自己是颜粉的那个哈哈大笑,“她是有点小毛病,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她拿了剧本。”   “啊?”   对方随口道,“你不觉得吗?妹妹的人设一看就像公司操作的啊。”   “你这么一说……”   “前期这么废柴,说不定她拿了逆袭剧本呢。”粉丝戴着滤镜产生了美好的幻想,她的闺蜜直笑她做梦。   而这边,艾贝突然听见江慕发出轻声一笑,她抬眼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   他问她:“你想不想拿逆袭剧本?”   虽然带人出来放松了一回,但江慕不认为这样就能开解她。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在治疗的过程中太沉重,将看病当做负担。他仍然鼓励艾贝去看心理医生,将自己的基本情况告诉对方。   节目组在这方面倒没有做得太敷衍,毕竟出了跳楼自杀这样的大事,他们请的是当地有名的心理医生坐镇,同时鼓励心理压力大的选手都可以去问询,只不过大家对“心理疾病”仍有些说不出的忌讳,利用这个资源的人并不多。   在艾贝找到心理医生之前,江慕就和心理医生做过沟通。他担心节目组想要掌控选手的状态,万一发现她情况严重,会将她淘汰出局。那他就帮了倒忙了。   得知这件事,艾贝私下在课余时间找对方道了谢:“谢谢江老师。”   “嗯。”他懒撩了一下眼皮看她,“今 天倒是很礼貌。”之前一口一个江慕,还骂他性骚扰。   她不客气地说:“因为你今天的行为比较像个老师。”   他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我看你那个颜粉说得没错,你的善良就是人设。”   “那我的人设崩塌了,江老师会和媒体爆料吗?”   “看看给的钱够不够多吧。”   两人来回说了一番废话,江慕还赶着去给a班上课,“不聊了,走了。”   “江慕。”艾贝在他走出几步远的时候,突然叫住他。前面的人的步伐停下来,微侧过身,半个身子笼在阴影里,侧影如同广告立牌一样完美。他飞来疑问的一眼。   “我会把那个视频换下来的。”她道,“可能要让那个女生失望了,再换上去的视频,主角依旧是周晚安。”   只不过是一个不一样的周晚安,是更好的她。   他没有给出太多的回应,只用比了一个拇指点赞的“酷”的动作,就离开了。   因此他没有看见,监控死角,女孩子唇角微微的笑,和那个低潮期的周晚安判若两人。   艾贝当然知道江慕得过抑郁症,她看过每一个导师的资料,将他们熟记于心。他的病症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松,起因是无孔不入的私生粉。对方一周爬进来三次,不是躲在衣柜里就是躲在沙发后,江慕一开始是报警,被激怒之后就和对方动了手,对方在反击中给他留下了伤口。   他的粉丝发现之后疯狂反扑,人肉了私生粉全家,几乎将对方的父母逼得自杀。   他向来一往无前,直到那一刻,对他从事的行业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在和平年代,这里战火纷飞,用言论杀人。到最后,他甚至说不清究竟是私生粉的错误更大,还是他给对方的一生带来的影响更大。   艾贝在跳楼结束之后,就决定从他入手。周晚安变好需要一个理由,江慕就是她的理由。   原本的周晚安确实只是一时的情绪崩溃,在面临过死亡之后,就没有想过再死一次。艾贝手臂上的针孔也并不是对方的长期行为,仅仅是她接近江慕的道具罢了。   善良的好女孩永远死在游戏开始的时候,伪善却能长久的存活。   没过两天,就到了邀请艾贝出席的潮流音乐节。活动之前,她和a班的人重聚排练了几遍当时的曲目,她们对她在c班的生活感到好奇,围着她有说不完的话,问题层出不穷。一时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她还是a班的中心的时候。   a班女孩们的行程紧张,不仅仅是一趟音乐节的活动,到了地方,化妆、换衣服都很紧凑。许多事在这些细节中都能体现出来,几名化妆师,按排名顺序化的妆,轮到艾贝的时候时间不多,化得较为潦草。服装也有了变化,本来最适合她的那套,被另一个同样适合这个风格的衣服的女孩拿走了。   好在她也不介意。   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有支持的粉丝,举着应援牌,激动地发出山呼高喊。   “南乔!乔乔我们永远支持你!”   “唐棠你最甜,十八味的甜!”   “孟菲菲,菲菲看这里——”   “周晚安——”在给艾贝的应援声里,有突兀的撕裂般的尖叫响起,“周晚安你怎么还没死,你快跳楼啊!”   只是简短地一声叫喊,事后连人都找不到,只有台上的其他人尴尬地看了一眼艾贝,南乔给了艾贝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担心艾贝情绪崩溃,但无论如何,演出还要继续。   艾贝往某个方向眺看了一眼。   这之后进行得较为顺利,直到舞曲的高潮部分,有一道强光突然照到了舞台上,直冲艾贝的眼睛,让她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乱了节拍。 第45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六)   舞台上空, 阴沉沉的乌云罩住了整个露天会场,似乎马上就要有雨水打下来, 粉丝们却没有在意,一心一意地为舞台上散发光芒的妹妹们嘶喊、欢呼。荧光棒连绵成海,发出的光芒似乎能冲破乌云。   只除了那道黏在艾贝身上的强光。   它就像附骨之疽,一直照在她的身上, 随着她的跳动而变化, 光照刺眼, 艾贝根本没法睁开眼睛。   她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在黑暗中分清方位对她来说不难,旁边人的跑跳、呼吸声可以让她准确地判断出距离位置,更何况这首曲周晚安练了无数次, 每一个节拍动作都深深记在身体之中。   大屏幕的画面时远时近,在每个人的身上掠过。   落到艾贝身上, 能清晰的看见她唇边的笑, 是少女偶像的招牌笑容,闭上的眼睛没有让她的发挥有丝毫失常, 欢快地舞曲应和着她步调, 好像这是事先排练好的内容。轻松自如的令人惊讶又惊喜。   在舞蹈动作变化的过程中,她忽地轻侧了一下脑袋, 强光还来不及跟上,她睁眼做了个单眼k的动作, 甜蜜暴击。   台下的粉丝顿时被她的动作秒杀。哪怕不是她的粉丝, 在这一刻都忍不住内心的澎湃, 大喊她的名字!   这时, 保安终于找到了捣乱的人所在的位置,两个保安一起钳制住他。然而男人手中的激光灯还没有关掉,在他的挣扎中强烈晃动,引起了人群的微微骚动。   他不肯束手就擒,还在嘶吼:“傻逼周晚安,你去死吧——”   他旁边的人无不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哪怕是讨厌周晚安的人,也觉得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非常过分。粉丝们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妹妹本来就负面缠身,这段再被放到网上,只会遭到更恶劣的攻击,说不定还会有黑子拍手叫好,她们连日来为妹妹澄清的举动都要毁于一旦。   可是她们能怎么办?   她们甚至不能骂回去,因为那些人会说“周晚安的粉丝都是什么素质”。   终于有人无法忍受,喊了句:“你闭嘴!”有人想来打他,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了。   那个人一听更加来劲,就算人被抓着,嘴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疯狂辱骂着他们和周晚安:“这样的废物你们也要喜欢?”   “她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活成这样也好意思在台上跳舞?!”   “如果我是她,我就去——”   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天空发出轰隆一声雷鸣。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有一道雷光闪过,“轰”地劈到了那个男人的头上!   他周围的人发出了惊声尖叫,保安都被吓得松开了手。这个刚刚还疯狂叫嚣的男人此刻一头的焦黑,倒在地上不会动了。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保安去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活着。他赶紧招呼另一个人一起抬着对方出去,准备立刻送医院。   眼睁睁看着他被抬出去的人,连应援都忘了,对这样的发展目瞪口呆。   有人看看那个男人被抬走的背影,再看看舞台上可爱的小姐姐,说不出任何话来表达内心的震惊,只剩下爆粗:“我操!我操!”   “这他妈是个什么?! ”   潮流音乐节的正式视频还没发布到网上,就有许多饭拍视频挤爆了《ick美少女》和音乐节的话题。   天雷降世   天降正义   周晚安她是美少女战士投胎的吧   诸多和这一幕相关的话题被刷上了热搜,圈内的人不用说,营销号闻风而动,不必花钱,就给音乐节和艾贝做了一轮免费广告,将话题顶出了圈。   这原本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故,有人在公众场所受伤,又和饭圈相关,通常会引发许多争论。但也许是那个人太过恶形恶状,引起了众人一致的反感。而被雷劈这样概率小到买彩票的事,离奇到让人无法产生正常的反应,因而看完视频的大部分观众,都在对这样充满小说画风的事件狂笑。   “我笑到打嗝,这是什么搞笑视频吗?”   “他骂人的时候真的气死我 了,什么恶心巴拉的东西,还以为饭圈小姐姐们看见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撕逼大战……万万没想到,老天爷看不过眼亲自收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出鹅叫声,这是什么神仙展开,我是穿到小说里了吗?!”   不乏有人来杠,“出了人命还开玩笑,周晚安的粉丝就是这种素质吗?”   “靠,谁是周晚安的粉丝,头像看看清楚好吧,我粉的是赵子瑜小哥哥(?)这么关心那个男人怎么还不去调查清楚,人没死,在医院里躺的好好的,还是主办方给付的医药费。”   这话让一部分黑子闭上了嘴,但还有的在说不信没有其他无辜的人受伤。立刻有在场的粉丝出来现身说法:“我离得超近,这个男人一开始叫周晚安去死的时候我就有点害怕,感觉是个疯子。后来他拿激光灯乱照,大家都不敢上去抢他的灯,就叫了保安过来。没想到突然有雷劈下来,差点没把我吓死!”   “保安没事吗?”   “完全没事啊,大家都没事,只有他被劈到了!”   这件事一出现,原本自杀带来的阴影突然消弭了。无论粉圈还是围观的路人们再提起周晚安,说的不再是“那个要跳楼自杀的周晚安”,而是“那个雷神护体的周晚安”。这成为了一个经典的网络梗,传言周晚安自带护体光环,骂她的人都要小心被雷劈 。   她那天的舞台照片,被做成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包传开。   周晚安微笑:知道吗,雷神是我哥哥 jg周晚安闭眼:你骂我,那怪不了我了 jg周晚安单眼k:biu——代表雷神劈死你 jg不知道是从哪里叫起,“雷神妹妹”这个称呼就冠到了她头上。黑子冷笑:“我看是雷到神吧,她跳得舞连神都被雷到了。”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说法都有点可爱,粉丝坦然接受。   除了搞笑的桥段,也有人研究了那晚的舞台细节。男人在被抓住的时候,有短暂的十几秒钟,激光灯的光线在舞台上乱晃,几乎每一个妹妹都被照到了。当时所有人都受到了干扰,又恰好是在队形变化的时间,除了周晚安,没有人能准确地到达原地。就连被夸业务能力一流的南乔也不能幸免。   “哇靠,这个临场应变能力,谁敢说妹妹业务能力不好?”   “闭着眼睛跳,队形变化和位置居然全都踩对了,这是开了天眼吗?!”   “我闭着眼睛跳了一下,差点撞到墙上去,以为是直走的,不自觉就跳歪了。难以想象妹妹到底练习了多少遍,才能把位置记得这么熟练。没有眼睛去做目测距离,偏差太大了。”   “这样一比,其他妹妹的应变能力就有点点弱了。”   珠玉在前,舞台上的人的表现被一帧一帧拉出来,和艾贝做对比。   “别拉踩,别给妹妹招黑。强光照过来,会躲是正常条件反射,不能要求妹妹们完全不受影响。妹妹这次表现得不错,其他妹妹也都很好。”   “客观点说,周晚安的能力没那么差,我之前就分析过了,专业人士看她早期的视频就能看出来。当然这两年确实在走下坡路。她闭着眼睛跳这段确实让我有点惊讶,我以为她已经放弃自己了,现在至少可以看出,她还在努力。”   这个舞蹈专业的博主的评价,触动了粉丝的心。   “呜呜呜呜,妹妹不放弃,我也不放弃。”   “我看见说没人去抢灯的时候就哭得要死,那个人在的地方和妹妹的粉丝区域隔了好远,如果是在我们的地盘,拼死也要把那个破灯给砸了!想拿灯照瞎他的眼!”   “现场很多粉丝都哭了。这个梗我真的笑不出来,如果不是这道雷,不知道妹妹还要遭受什么样的非议。我都能想得到那些会说什么:别人都没有这样的事,为什么只有你家妹妹被人这样骂,只能说明她没做好。”   “感谢这道雷。”   直播间的观众也都在感叹:   [ 贝贝好宠粉哦。 ]   [ 我看当时有粉丝大老远的冲过来了,从那种人群密集的环境下找对位置挤过去,真的不容易。 ]   [ 呜呜呜我好感动,我也想和贝贝产生这样的情感羁绊。 ]   [ 那你买产品吧。 ]   [ ???]   [ 贝贝是用模拟天气系统打的雷,就是这次贝贝接的广告,我本来一直好奇她会怎么用,毕竟天气变化而已,也不是很有梗,如果是在上古时代,呼风唤雨可能还显得很厉害。近古的话,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吧。 ]   [ ……我都没有意识到,对哦,我说呢怎么有那道雷! ]   [ 所以我才说贝贝宠粉啊,别的不说,看见那个人被雷劈到,真的很解气,恨不得多劈一百次! ]   [ 可惜没劈死。 ]   艾贝才不会让对方被雷劈死,那她做的事就失去了意义。   周晚安这个角色,给人带来了太多负面的情绪,即使她突然变成了才艺满分的南乔,收到的评价也会大打折扣,更何况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进步。如果舆论不出现变化,没有人会耐心看她的表演。   她不知道会有一个这样疯狂的黑子,原本的设想是雨中帮助滑到的队友,维持一下周晚安的剧本人物设定,也能抵消一部分阴影。   黑子的出现,成功解救了原本在她的设想中要出糗的队友,她一气之下有了更好的主意。   危机的发生总是会带来灵感刺激,艾贝喜欢这样的过程。   这样的发展出乎了众人的预料。原本就周晚安个人而言,目前还有流量在身,但太多负面的新闻让她的未来变得相当渺茫,无论是节目组还是她背后的公司都认为没有任何可操作的余地。   结果偏偏就出了一件这样的事,可以想象他们要连夜加班讨论对策了。   不过,这次舆论的翻转对下一次评选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潮流音乐节就在下一次评选结果公布的前一天,从视频出来到发酵也需要一段时间,等到它爆发,粉丝已经来不及挽回局面。   即使是这样,周晚安的票数掉到了淘汰圈,还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阶梯舞台上有一百多个座位,眼下已经空了一大半,而每个带编号的座位上都坐着一位选手,代表她们成功晋级下一轮比赛。她们看着台下的周晚安,神色各异。   她们不允许使用手机,但也会有一些额外的途径得知信息,比如进行商业活动,比如从工作人员口中套话,再比如日常的宿舍评比,优秀寝室可以有使用电脑的机会,她们并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 ,因此她们知道周晚安现在在网上的舆论情况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如果这一轮没有淘汰掉对方,凭对方的影响力,势必要夺走一个出道名额。在粉丝投票数当道的节目里,就连a班的选手都重新感受到了来自“周晚安”的威胁,那是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们反复感受过的,就像镇在头顶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哪怕是第一名的选手,也没有周晚安来的恐怖。   她们平时表现出的对晚安的喜欢并不虚假,不乏有人受到过晚安的帮助,或者得到过她的镜头分享,只不过要说短短一段时间就培养出了深厚的姐妹情,肯定是骗人的。激烈的竞争当前,什么都能放下。   所以要是她在这一轮就被淘汰出局,那无疑少了一个威胁……   除了艾贝以外,还有二十一名选手即将面临淘汰,有的选手几乎是立刻掉起了眼泪,没想到,就在众人内心充满矛盾的时候,主持人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很沮丧,很难过?先别哭,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这一次淘汰有败者复活制度。根据抽签情况两两k,全程直播,由观众进行投票。票数高的人还有机会留在节目里。怎么样,刺不刺激?兴不兴奋?!”   “……”   短暂地停顿之后,被淘汰的众人顿时发出欢呼声,流泪的女孩又哭又笑。台上的人也或真心或假意的为她们鼓掌。   在主持人让她们前去抽签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口中默念有声,像是在给自己施加咒语。艾贝有些好奇,以为是地球时代的风俗,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发现她们念的是:“不要周晚安!”   “不要周晚安!”   “拜托老天爷行行好,谁都可以,不要和晚安k!”   艾贝:“?” 第46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ck!(七)   艾贝抽到的是c班的女生李蜜,她刚到c班的时候,帮对方捡过掉落的乐谱。李蜜没领情,躲瘟疫一样躲开了。没想到两人这次会抽到一起。   其他的选手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李蜜脸色铁青,好友在旁边安慰都没能让她缓过来。   节目组给了她们三天的时间,每人都可以选一首自己想要的舞曲排练,等到直播那天两两pk。这三天是从她们排演公演曲目的时间里抽出来的,也就是说她们即使成功复活,也比其他人排演新曲的时间要紧凑。   不过对比要被淘汰出局的人,能复活就已经很好了,谁还会在乎这两三天。在场的人大都是当过练习生或者像周晚安样有过出道经验,熟练的曲目不少。既然允许自己选曲,随便找首拿手的出来练习,三天足够了难的是选曲。   为了选曲,封茜茜串门到艾贝的寝室,为她积极谋划。   她这次险险擦肩而过进入了晋级区,没有被淘汰的烦恼。按照她原来的排名,这次有很大的可能要在淘汰区待定,但艾贝分给她的镜头让她受到了关注,曝光率增加以后,票数就立刻爬了上来。   “我们之前不是选上了优秀寝室吗,我在自己用电脑的时间看了你之前跳舞的一些视频,挑了几个有亮点的,你还记得这首吗…   “这首我都忘了。   两人挨在一起讨论。封茜茜确实用了心,找到的都是能引爆舞台的舞曲。旁边随手拔吉他弦的赵子瑜听了一耳朵,突然道:“单人舞曲和团体曲目不一样,团体舞能炸裂舞台的曲子单人跳不一定合适。   封茜茜找的确实都是女团的曲子,毕竟周晚安是团体出道,外传的单人曲目不多。   “我知道。封茜茜满不在乎地说,“其实凭晚安的人气我们根本不用担心,找一首熟练的曲子随便跳跳就行了,把精力放在后面的公演曲目上更重要。   “随你。   “难道你觉得晚安会被淘汰?”   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了□口味,寝室里其他人的声音无形中都变轻了,气氛有点僵。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惊呼,而后是女生们发出的兴奋的欢呼声,隐约能听见“江老师”齐老师”这样的称呼。听着像是导师们来寝室“慰问”了。   寝室里,封茜茜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外面的声音,只忽然扑到艾贝身上,两人都坐在地面的椅垫上,她这一扑把艾贝扑倒了,还来挠她的痒。   艾贝身上有痒痒肉,这一挠笑得往后缩。   有两个人一打闹,氛围立刻解冻,其他人也都笑起来,赵子瑜也知道这时不宜让人看到寝室不和谐的一面,不过她终归还是有些生气,坐在旁边高脚凳上拔了两下琴弦,出口第一句“傻瓜都一样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寝室门就在这时被打开,有女生大大咧咧地一推,探进个脑袋,见她们都穿得整齐,立刻推到了底,“江慕老师下江南巡游,尔等还不快来跪迎江慕今天穿着白色印花短袖,外面搭一件粉外套,骚包的穿着配上他电力十足的桃花眼,一路收割少女心。他手里还拎了个小蛋糕盒,可以从玻璃膜里看见里面的芒果蛋糕,见人就问,“吃吗?”   活像是送毒苹果的恶毒王后。   女孩们都尖叫着逃开,“江老师你是魔鬼吗!”“不吃,打死我也不吃!   此刻,他刚抬手要照例问一句“吃不吃”,却一眼看见了被封茜茜压住的艾贝。她们宿舍是天蓝色的家具布置,有照片墙和装饰花,女孩子穿着短衣短裤,露出雪白的大腿,令江慕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避让。然后他看见了她撞在床脚上的肩膀。她脸上还挂着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笑容看上去有点勉强。   宿舍里的其他人蹦蹦跳跳地岀来迎接,抓住机会和他说话导师们无法走遍每个宿舍,因此兵分多路,江慕是负责慰问”她们这一片的。其实在今天之前,导师们即使来寝室也多是聚集在a班,很少会路过后面的班级。他叫身后跟着的助理给每人都送了一个苹果,算是表达了心意。   比赛紧凑的行程节奏令人紧张,女孩们确实因为他们的到来放松了一些。   过了片刻,江慕道:“这个宿舍里淘汰区待定的女生出来“哇,老师要做课外辅导吗?   他应了声:“嗯。”身后其他寝室的女生在问她们是不是也有,他一一应答当下,这间寝室里的人都看着艾贝,这个宿舍里只有艾贝个人是在待定区,艾贝跟着江慕往外走。因为他们身边跟着摄像师和助理,女孩们也没有特别在意,以为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开小灶。   旦两人来到天台之后,江慕和摄影师道:“这段不用拍。   真正的明星就有这样的权利,他发了话,摄像就关了机器助理也被他赶到了旁边望风。   江慕开门见山:“曲子选了哪首?   “不告诉你。   “先说就没有惊喜了。   他似笑非笑,“你确定能给我带来惊喜?   “不好说,如果江慕老师眼睛不好,我也不能保证。   两人正经不到一秒钟,就变成了互开嘲讽的模式。江慕自然接受了这样的状态。也许是有过那样的经历,他比她要更明白,她急需要一个发泄口,抛开微笑的面具,有能任性说话的地方。当然,即使是敢于嘲讽他的时候,也不一定是真正放松的状态。   在这个有着竞争压力的节目中,她大概很难完全信赖队友,就连信任的粉丝都可以“抛弃”她,她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全感。众人都认为她有人气在身,直播pk的环节几乎是为她而设,然而他知道这样的人气对现在的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就像扛着一袋财宝在走路的人,宝物珍贵,却沉甸甸地压得她走不动路,只要松懈就会被压垮。财宝再重要,她的身体如果无法负荷,倒下也是迟早的事。但这样压力,除了她自己默默消化,没人能帮她。   更何况其他人非但没有想伸手帮她,还想推她一把。   就他所知,她的票数没有低到进入待定区的地步,有这样的结果很可能是节目组控票。一开始他们想要排除这颗口□,现在却是利用她来炒热节目。他们在啃食她的血肉,却不给她竖起防护墙,任由恶意冲垮她的内心。   “医生,有定期去看?”他突然问。   她嘟哝:“我就知道你会问。”不然也不需要特地清空了场地,“有去看,他说我现在的状态还不错,可以继续比赛。   “肩膀呢?   “嗯?”   江慕:“我看见有人撞到你。   ……“提起伤口,她的防备心又冒出了头,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老师你好像我的保姆哦,什么都要管。   回应她的,是江慕丟到她怀里的蛋糕盒,艾贝猝不及防接住,就听他简短又冷酷地道:“吃了。   甜食发胖!   那边男人已经在看手表了,“再给你五分钟时间。用时合计十五分钟,按每小时1000元计费,诚惠250元。   “诶?”   “家政服务费。”他敲了敲表盘,提醒她刚刚形容他的话。   外表看着越豁达的男人内心越斤斤计较。   江慕自然不会逼着她吃蛋糕,不过艾贝还是默默地在天台吹冷风吃了小半个,将剩下的塞回给他带走,免得被人发现。蛋糕的甜味让人的心情明朗了许多,艾贝回去的脚步都轻快了。封茜茜还在她们宿舍里,见她回来立刻问:“怎么样,江慕老师建议你选哪首?”   艾贝想了想,答道:“他让我开心就好。   听起来好像艾贝选了一首他不喜欢的,所以才说了这样句话“老师不喜欢也没事。”封莤莤安慰她,“你肯定能赢过李蜜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复活赛的舞台是搭建的室内舞台,棚顶灯光打开,待定的选手们像忐忑的小鸡仔,被赶到台上站成一排。由导师们按组抽先后顺序,即pk的两人算作一组,前一后进行表演,观众根据她们的表演情况,在节目组给出的网站上进行投票,一个限一票。   在网友狂怼节目组黑幕的情况下,节目组居然敢直播公开投票情况,他们顿时闻风而来。还有许多人是支持的妺妹要被淘汰了,她们赶来助威拉票。其中,以周晚安的队伍最为壮观许多圈外人都来围观“雷神妹妹”的表演。   只不过这些情形,舞台上的选手们都看不到。   艾贝和李蜜这一组的时间靠后,等在候场区,随着时间流逝,候场区的选手越来越紧张和疲软,状态也在逐步下滑。李蜜看上去异常镇定,对其他人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实际上频频喝水和上卫生间的举动暴露了她的压力。   终于到了她们这一组,她是先表演的那一个,在入场前她看了一眼艾贝,发现对方在闭眼听歌,咬了咬牙进去了。   她跳的是小野猫经典曲《 buttons》,性感吸睛,和她的气质相当符合。她大胆地穿着高跟鞋表演,更增添魅力,前面的动作也还算到位,点评的导师们都点了点头。   旦也许是她还没能黁合好,妩媚妖娆的地板动作结束后,跳到翻身的动作时,她一个没站稳,扭了下脚,错过了节拍。   之后仿佛多米诺骨牌,她慌张之下错漏百出,终于在又次没踩稳步伐,踉跄了一下。   李蜜的情绪瞬间崩溃了,她跌坐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后台动人的jazz乐曲还在播放,和着女生的哭声,令导师愕然不已。他们之中的女导师于心不忍,出言道:“错了一次没关系,站起来再跳,还有机会。”   “我肯定要被淘汰了,怎么办啊。   “不一定,和你一组的人还没表演…   “老师你知道和我一组的人是谁吗?”她哭着说,“是周晚安,我怎么能嬴得过周晚安!拿到号的那天我就知道我要被淘汰“也不能这么说   “鸣呜呜我不甘心,我这么辛苦走到这一步,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这么多。老师们真的觉得她跳得好吗?   导师团静了一刹,她似乎也发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很快道对不起老师,是我情绪太糟糕了。”   她自己从地板上爬起来,女导师怡好上前给她递纸巾,安慰道:“你前面发挥得很好,如果没有失误,说不定有可能赢。可惜了“可惜了”这三个字,带有浓重的个人色彩,就像在肯定李蜜的话。如果周晚安没有粉丝投票的帮助,凭单纯的能量打分赢不了她“等等。“江慕突然出声。   李蜜泪眼汪汪,“江慕老师?   “你觉得自己是因为人气输了?   我、我不是这么想的。她否认了,却默默低头流泪,我知道我表现得也不好,跳错了好多地方,是我压力太大,没发挥好,有这样的后果我自己承担。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江慕身体往后一靠,将笔扔在桌子上,“你的曲子跳完了吗?”   “江慕……导师小声喊了他一句,像在让他算了,毕竟对方都要被淘汰了。   江慕像是没听见,把想说的话说完了:“就算没有周晚安你也没有晋级的资格女孩子的脸瞬间惨白。   接下来,就听主持人报幕,“下一位,周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大家对我的更新时间的评论了(也没敢多看,猝不及防进去看见了一条)基本上只要不更新,我是肯定不会看评论的,怕影响心情。   这次既然看到了,那话唠作者再来说几句吧。   我没办法满足每一个人的要求。除非我日更并且每天都准时在某一个时间点更新,否则肯定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见。有的会希望我给出具体的更新时间,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给呢,在我给了时间但意外推迟的情况下,会有人说,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说时间。   说实话,大家都是人,你们还不懂人类的劣根性吗大家上班不会想迟到吗,平时工作不会想偷懒吗,有事觉得压力太大不会想请假吗?我也是人类啊,不是只会产出作品的机器人。   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在白天更新,为此也断过几次更,就为了调整时间,但最终慢慢越来越晚,不是我故意要拖时间,我为什么要故意做这种让你们骂我的事?我确实没灵感(像这章前半段,我其实还是觉得写的不太行,感觉不对),或者我真的有别的事需要做。前面的时间推迟,后面的时间也会像例假一样被迫推迟(?),导致越推越晚。   打个比方,就像你们说要減肥,但真的能说了就立刻每天都坚持减肥吗,开头总是特别有精神头对吧!后面也很可能虎头蛇尾当做一切没发生了对吧但想要运动的这颗心是错的吗!我始终还是希望自己能改到白天更新,这样你们不用等到特别晚,白天我码字的状态也要好但确实我目前的更新时间还是没法固定,我也很佩服那些能存住稿子固定更新的作者(存稿这事我也勇于尝试了很多遍,但我太爱改稿子了,只要不发出去,就会把写下一章的时间都用来修发出去的那章,总是存不住)   如果可以,大家可以自己固定一个时间,或者睡前来看,如果没更新,文案上的【公告栏】会有通知。   说这些也不是逼迫你们要接受一个无法固定时间更新的作者,就是来说说我的情况,然后大家根据自己的想法选择,真的不能接受,也可以养肥(别告诉我,我不想听)。   我之后可能还是会勇于尝试白天更新,然后迎接失败。也许哪天我就可以坚持下来了,我的大脑能配合我调整,灵感也会如期而至。希望那一天赶快来,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大家收听我的话唠时间,我的表演完毕。   这一大段字就花了七分钟,别杠我把码字时间用来话唠哈,我码字和话唠的时速是不一样的】在评论里随机抽20个小天使送小红包,小红包20点jj币(扣除手续费到账19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7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ck!(八)   直播里的观众轻易就被李蜜煽动了情绪。   少女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哭,这一幕太过真实,也极大的符合了她们心里对选秀节目暗潮汹涌的猜想,以往只能从小道消息中得知某选手无法承受压力退赛,某选手在卫生间大哭场,但都没有眼下从镜头里感受到的这么直观。   向光鲜亮丽的少女偶像脱掉了华丽的外衣,露出了普通人都会有的一面,观众在满足自己的八卦欲望之余,不免有些同情她。   等再想到这次他们有做主的权利,可以掌控选手的生死,而不是任由评委决定,观众立刻打开了网页,给李蜜投了票,想要拯救这个“可怜的女孩”。   “没人捧真惨,我就不信节目组没有控票,把好好一个女孩子逼成这样。”   “李蜜是有实力的,不像有些人,全靠一张脸。   “我就知道是这样,说什么直播pk,投票公平,这个赛制对某人来说就是作弊吧。节目组为了让她晋级也是尽心尽力我把票给李蜜了,节目组做个人,可别偷偷把投票数据改弹幕飞快地刷过去,除了周晚安的粉丝,几乎都是声讨。   而她的粉丝和李蜜的粉丝早就已经掐得昏天地暗,原本李蜜的粉丝不成气候,但有围观者的助攻,再加上周晚安身上可以被攻击的地方太多,眼看风向就要往对她不利的方向发展。   直到江慕叫住了李蜜,说了那句话。   “啊啊啊老公出来了我老公好帅   “我赟成江慕说得话,一个舞者连舞都没跳完,表演都没有成,不用和人比较就已经输了。把这样失败的作品呈现给观众看,她有什么脸哭?   “我也觉得,没跳好没关系,至少跳完吧。   些原本看戏,又或者因为压倒性的弹幕而没出来说话的人,此时终于冒了泡。不乏有一部分人依旧同情弱者,但至少不再我是一边倒的局面。当然,还有许多旁观的人,在等待周晚安的表演。   “至少有句话李蜜没说错,你们真的觉得周晚安跳得好?   尽管江慕的话暂时控制住了局势,但被李蜜引出了疑问的观众不会就此罢休,艾贝的表现如果不能让他们满意,那么无疑验证了李蜜的话,她是靠节目组和脸走到现在。在她的网评因为“闭眼跳舞”和“雷神妹妹”有所好转的情况下,会再次将她打入地狱。   艾贝需要表现出的甚至不仅仅是还不错的水准,那抵挡不住恶意的揣测和谩骂。   她需要贡献出一场让人无话可说的表演,才能扭转局势。   等候区里安置了屏幕,能够看到舞台上的人的演出,艾贝安静地看完了全程,摘掉耳机站起来的一刹,候场区其他人噤若寒蝉。她们看她的目光充满忌惮,像是害怕她会冲进去杀了李蜜。然而她只是将物品交给其他人保管,进了舞台大厅。   下一刻,她们听见了主持人的报幕。   等到表演开始,舞台上刚才还璀璨的灯光全都熄灭了,片黑暗之中,只有一束白光静静地打在一个盒子上。那是一个粉蓝色的盒子,打着大红色的缎带蝴蝶结。安静之中,突然传来拧转发条的声音,一圈又一圈,发条被放开,随着“叮”地声,礼物盒被打开。   “洋娃娃”顶着盒盖坐了起来。   雪白的肌肤,苹果红的嘴唇,她扑扇了两下眼睛,轻歪头懵懂地看着镜头。她穿着白色的蓬蓬纱裙,头上是鹅绒一样轻软的头饰,衬得小脸细腻精致。八音盒清脆轻灵的旋律传出,她忽地提起手臂,“咔哒”一声翘起脚,90度弯折悬在礼物盒之外,呈现出一种诡异而精致的美丽。   和人能流畅的使用肢体不同,她全身田关节带动,随着音乐的节拍一格一动。   她挺腰被人抱出礼物盒,又弓身小步倒退着来到另一个方向,就像被人争着抢着,慢慢地,她露岀了笑容。   她俏皮地折腿跳跃着,又或者一字坐在地上,可爱地滚了个身体,像真正的洋娃娃一样。在这段节奏欢快的旋律里,她找好了主人,做出窝在他怀里睡觉的姿势,用依恋的表情看着对方。主人对她很好,她一会儿换上美丽的衣服,摆出好看的姿势让对方欣赏,一会儿作岀聆听的情状,静静地听他诉说心事她学着他走路,学着他穿衣,学着他为自己梳头,动作似乎变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像人。   主人很喜欢她,她脸上的笑也逐渐有了灵性。   没过多久,欢乐的音乐戛然而止,充斥着危险警醒的、激昂的旋律在大旋大跳的动作中出现,在某个跳跃落地的瞬间,她的腿弯折了,她疑惑地往前走了一步,猛地发现肢体不再听从指挥,浑身的关节都像散了架,她想要让关节恢复正常,却越慌越乱。她曲手环抱着腰,腰在往下掉,她腿往前伸,腿却像独木杆一样连带着她往前倒。每走一步,都有新的关节失灵,无法承受她身体的重量。   原来她坏掉了。   这一段,艾贝开启了周晚安的共情。   她进入选秀节目一夜爆红,被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砸晕,粉丝炽热的爱意像一团火那样扑向她。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因为随之而来的质疑声惶惑不安。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却因为无法立刻变好而痛苦。   这时,她被曝岀了撒谎逃避演出的事件。   她终于知道,原来之前的痛苦不过如此。粉丝的恶言相向令她深陷泥沼,那些曾经捧着一颗心说永远都会喜欢你的人轻易就相信了那一两句的谣言,回过头,张牙舞爪地扑向她,声声地控诉着:“你赔我时间!″赔我精力!“赔我之前付出的喜欢她该怎么赔?为什么是她来赔?她哪里做错了,她真的做错了吗?   如果他们都这么说,那真的是她做错了吧…   可她赔不起   曾经那些人的爱意化成的烈火在灼烧过后,余下一地的灰烬,她躲藏在灰烬里,怕得发抖。   没有人喜欢她也好。   坏掉的洋娃娃也不再被人喜欢。充满悲伤的小提琴伴奏中,她被丢弃在角落里,孤独地四望,周围是空的静的无人的死她早已被遗忘。   忽而,她看见了那个同样被丢弃的礼物盒。她向它踉跄走去,仿佛在想,如果没有感受过有人陪伴的感觉,如果没有被人喜爱过,如果像最初一样什么都不懂,是不是更好一些?   如果她就这样死去,就可以不用再感受那样炙热的爱意和窒息的冷漠了吧?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慢慢地低跪到地上去。她的手充满希望地往里伸,却“啪”地一下垂挂在礼物盒里,失去了生命力。她的脸贴着盒子,仍旧挂着甜美的笑容,像是沉浸在梦里。   “叮”地一声,八音盒的发条停止了旋转。   黑暗散去,灯光重新打亮,然而导师所在的区域却相当安静。一曲结束,用时不过5分钟,却构建出了一个异时空般的场景。舞蹈中的情感张力扑面而来,令人久久无法释怀。   半晌,有一个人的掌声响起,江慕给出了简短的评语:““很棒其他人似乎这才被掌声催醒,女导师像是不愿破坏“那个世界”余留下的感受,轻声道,“这是我目前为止看到过的最具有灵性的表演,它更像一场舞剧,有独特的故事性。这不是首容易跳的曲子,但看见你,我就像看见了真正的洋娃娃,无论是你的长相还是你的表演。尤其是最后那一段,不夸张地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失去生命力的这一段,恰怡是你的舞蹈最具生命力的一段。”她顿了下,忽然道,“抱歉晚安,你很优秀。   你没有唱歌。“声乐导师齐琛道,“不过,舞跳得很棒。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出色的表演,带来的感染力总是相通的。   这一轮是观众直播投票的赛制,导师没有决定权,但导师的评语总是会影响观众,尤其是细节多又诚恳的发言。   不过这一回,早在导师发话之前,弹幕就已经刷满了屏幕“我鼻子都酸了,看到她慌张又绝望的表情,想要支撑身体,却越来越糟糕,好希望有人能帮她一把。   “土拔鼠尖叫!!!周晚安就是洋娃娃本人,她的长相太有说服力了吧,到底为什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最后为什么要回到盒子里,是怀念最初的时光吗?   “我不行我看得好绝望,我觉得她是想逃离主人的世界,她否定了过往的一切,因为被抛弃太痛,那么宁愿不要当中的甜蜜与快乐。”   “为什么你们能看出这么多剧情,而我却只会喊太棒了?   观众急不可耐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对这一支舞曲,他们有太多想要说的话。   “来说说这支舞吧,这肢体动作,绝了。   “你在说个jb,倒是仔细给我说说看啊!   “她的节拍点找的,太准了,卧槽我头皮发麻。   我就来说一句,周晚安凭这段真的可以封神,情感爆发,表现力绝佳,节奏稳准狠,舞技?别的不说,最后倒下来的那个动作,就单单这一个动作,我重复看了十遍。谁看过之后,还会再质疑她是个花瓶?   这对比太虐了,李蜜说得对,她怎么能赢得过周晚安?   “李蜜?谁?   候场室,李蜜呆呆地望着屏幕里的画面,脸色惨白。   她输了,彻底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舞,灵感来源是黄潇、唐诗逸的双人舞《我的爱》,可以去b站搜索,最后坏掉那里,太绝了,我刷了十几遍。   但故事改了一下,比较贴合剧情。 第48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九)   这一轮的复活赛,投票情况出现了巨大的悬殊,艾贝一个人的票数就盖过了一半选手的票数。结果出来以后,以往的质疑声变轻了,艾贝的粉丝做好了防爆的准备,却突然被惊喜砸中,顿时晕晕乎乎不止今夕何夕,那些不成气候的质疑声,对于经过大风大浪的核心粉来说,不足为道。   那天直播弹幕的疯狂吹捧,一半是基于心理预期低,毕竟她就是因为才华无法和地位相匹配才有这么多口口,观众对她都是抱着“能跳完就行”的心态去看。另一半是由于前面表演的都是面临淘汰的选手,能力有限,没有出现特别精彩的表演,因此艾贝的表演才带来了观众的狂热追捧,将她吹成了天神。   直播录制的视频出来以后,再三反复观看的评论就显得较为冷静,直言“水平比她以往有显著的提高,不过和原曲的演绎者还有很大的差距,没有吹得这么厉害。   但粉丝早已学会了苦中作乐,看见这样的评论,第一反应都是:妹妹居然已经可以和真正的天神相比较了吗?!   要知道以往她们撕对家的时候,都被南乔粉嘲讽“和南乔比?说说看,那家准备拿哪个作品来比?”,纵然流量再高,粉丝也只能屈辱地低头。现在她们终于有了一争之力,恨不得架起大炮狂轰对方更何苦这支舞在圈外也圈了不少粉。   我知道应该理智一点评价,但是在看那段视频的时候,我真的被那种情感击中了,不用和任何人比,这段舞的表现力绝对可以给出满分,哪怕技巧不足也无所谓。有什么比得上浑然天成的灵气更重要?我猜测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演出者的经历,这样酣畅淋漓的表达一期一会,即使她再表演一次,都未必能够和这次一样。   “细看小姐姐的表情真的是极致的享受,前期的洋娃娃精致又空洞,后期能慢慢地看岀她眼睛里的感情,表情都变得柔软了,小姐姐真的不考虑去做演员吗?   “很喜欢这支舞的画面,我是学画画的,喜欢每一帧都可以当做桌面的图画构造一一是的我每一帧都截图了,我被她的肢体语言打动了,诡异而又森然的美,疯狂画了一夜的画。”   画手上传的照片高清精细,还根据截图照片发了几张自己的画,二次元与三次元的美丽相碰撞,顿时转发上万。评论开心地说:画和人都太美了,我的次元墙破裂了而周晚安微博发布的视频评论中,点赞数最多的,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   “这支舞有生命力,它就像自己会呼吸,充满感情。”   和单纯增长的舞技相比,外行人更容易被情感和画面吸弓,这也是艾贝选择这支舞的原因。她对人体的构造熟悉到每根神经,看过无数人临死前的模样,看过那些奇怪而扭曲的肢体和表情,所以她能够在身体条件没能锻炼到最佳时,仍能掌握这首曲子。周晚安本身就有现代舞的底子,她的身体记忆和她的灵魂记忆融合到一支舞中,迸发出了奇妙的火花。   见多识广的星际观众之中也有很多人喜欢这个风格的舞蹈,当然,他们更爱看的是艾贝对李蜜的打脸环节。在李蜜挖语言陷阱的时候,他们就怒发弹幕骂李蜜心机,恨不得立刻把她头按在地上,让她对艾贝磕头道歉。   要是真被她得逞,没有艾贝支持的晚安,很可能会再次陷入舆论风暴吧,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也有观众为此注意到了艾贝   主播在现实中是不是舞者?刚从一个主播那里回来,选的是voca角色,直播车祸了三次,她对自己五音不全这件事心里没有数吗!还正好是公演环节,主力voca跑调,惨不忍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说的好好笑,事实上贝贝做综艺的时候,我以为她是解密游戏的发烧友。]   [我从海选追过来的,当时猜想过贝贝是富家干金或者新人演员。   [现在是猜主播身份的时候吗!事业粉为主播感到担心,直在七八名徘徊,不上不下,前三才能晋级的大家都忘了吗[关注了一下,按现在时间线的进度来看,节目快走完了,如果后面,会掉出十名开外。]   就这七八名还是“雷劈观众”的那一幕出现之后,模拟气象系统背后的公司阔气一挥大手,给了大额赞助费,助她冲刺。当然,这一阶段本身的剧情也有看点,因为赞助费形成的“星海而进入直播间的观众,都被吸引住了。只不过前期的致郁片段受众不广,一开始落后了一步,因此后来奋起直追也还差了也只有十名以内的主播的粉丝们还有心情为主播发愁,十名开外,大家都安心看直播,图个开心。   [贝贝有看见吗?]   “看见了,谢谢大家,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艾贝给了弹幕回应,又动作熟练地给大家比了个心,业务能力一流。这个直播背景给她打来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学会了怎么甜甜地向大家“伸手要钱”。   在她的比心过后,果然直播间里的人一片刷评和打赏,暂时性遗忘了比赛的事情。   星际里的排名不尽如人意,直播中的赛果却很好。   接下来的《pick美少女》;众位选手再一次迎来了被“周晚安”统治的恐惧。   她一个人撑起了整档节目的流量。在败者复活赛之后,她路势如破竹,远超以往水准的公演舞台表现,大起大落的网络评选,节目收视率在她再次回归a班之时达到了巅峰,微博刷起了“王者归来”的话题。   a班的人露出不知真假的笑容,迎接她的归来。   就连封茜茜都因为她的原因名次节节攀升,进入了b班。周晚安的粉丝感谢她在晚安最低谷的时候陪伴着晩安,为了不让她被淘汰,分出了一部分的票数助她晋级。她本身也因为既帅又甜的独特风格、银色短发的特殊标志而吸引了一批粉丝在b班也有着不输他人的人气,算是站住了跟脚。   随着节目进行到这个阶段,人数大减,c班已经被取消了。   两个班级的教室离得很近,一次下课,艾贝看见封茜茜在看a班的照片墙。每一个进入过a班的人,都会在上面留下照片。有的人可能初期劲头猛烈,却在几期过后销声匿迹封茜茜意识到自己身后站了人,猛地一转头,等看见是艾贝,脸上有着掩饰性的慌张,不自然地说:“我就是看看,我肯定是进不了a班的。   “如果进不了a班,就无法出现在出道名单里,那你待在节目里的意义是什么呢?”艾贝认真地问。   对方低了低头,忽而道:“我有一个好朋友,我们当时约定了要一起出道,但她很快就被淘汰了,就在你来c班之前。如果可以,她应该也想站在我的位置,走到这里。我觉得这和人活着的道理是一样的,为什么要活着?本能而已。”   “你说得对。   我其实也知道,我是多亏了你才走到今天,如果你没有来过c班,我早就被淘汰了。我能留到现在,真的要感谢你。”   “茜茜本身也很优秀。”   “谢谢,晚安你真的很幸运,不像我们这些人,你活得很轻松,不怕在某一天突然被淘汰,止步出道。”封茜茜笑了笑,“马上就要公演了吧,公演加油!”   “你也是。”   节目临近尾声的节奏让众人紧张,这次的公演比最后的比赛更加重要,因为它决定着最后一次比赛会有多高的票数起点如果位置不好,就天然宣告了选手的出局。   它的比赛方式因为人数锐减而做了变化,a、b两个班打散再组成新的队伍,也就是说一个队伍中既有a班的人,又有b班的人到了公演那天,比赛快要开始了,艾贝却还没有到,后台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肖息通过工作人员,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有不明真相的人感慨:“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周晚安又称病逃避公演了? 第49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   早一天晚上,艾贝喝下封茜茜递来的水时,就尝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不是杀人的药,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直白的杀人手段,况且周晚安曾经吃过一两次安眠药,艾贝留了一点身体记忆,大概能辨别出来。然后她又喝了两口,看见对方的表□口言又止那样的表情下藏了什么样的心事呢?   这很好猜。   艾贝回到了a班以后,和封茜茜的接触自然地开始减少。圭茜茜是因为陪伴过低谷时期的她,所以得到了她粉丝的帮助。现在,她没有独立的镜头,唯一作为卖点存在的关系又得不到体现,想要恢复到原来那样的关系,最好是艾贝能再经历一次低谷。   但她大概不敢做的过于极端,倘若错过公演,全然跌落神坛的周晚安也并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给即将“错过”公演的艾贝一点帮助,就是不错的选择这段时间艾贝每天练舞到深夜,之前做的基础训练也没有落下,只为了将身体逐渐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她的疲惫封茜茜看在眼里,如果说她因为身体过于疲累错过了演出时间,是一个合理的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借口。   公演当天,节目组会用大巴将人拉到搭建的舞台现场,不过因为a班的人除了录制节目以外还有其他的行程,不能保证都在训练基地,她们大都有专车接送。所以联络人发现人数不齐,艾贝“要大牌”不和其他选手同坐一辆车之后,问了一声,得到封茜茜的回答之后就先开走了。   艾贝安心睡了半天,才被封茜茜推醒,对方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我看你太累了就没有叫你,让大巴先走了。   “茜茜一直在等我吗?   “嗯,我怕你错过时间,就留下来等你,放心,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时间上是来得及,但安眠药的副作用会让周晚安的身体产生虛弱感,很有可能在现场无法做到激烈的唱跳。不过那是对原来的周晚安,艾贝的话,用精神突破肉体的极限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艾贝笑了一下,让封茜茜有些莫名,却很快听到一句“谢谢前面的行程都由封茜茜来安排,对方对自己的计划也很有信心,她和艾贝一样都是舞蹈组的,因此只是想要拖延艾贝的时间,没有两人一起迟到的想法,时间点也卡的正正好,却没想过一个现实的问题一一堵车,而这时离公演场地还有一定的距离。   她显然也没想到这个问题,顿时傻眼了,脸上出现了真正焦灼的表情,一边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司机也很无奈:“开不动我也没办法啊。”   车厢里,一直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的艾贝忽而道:“茜茜会开机车吗?”   “机…车?”封茜茜不确定地咬出这两个字。   “不会吗?”艾贝问,“那你愿意坐我的车吗?   她借司机的手机给工作人员打了电话,那边的人正为她着急上火,接到她的电话顿时直念佛。艾贝将这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提出了诸多要求。   “去借一辆机车,找人开过来,带一下演出服,我们开实时定位。   “对,外围也需要有人拍摄,可以当做剪辑素材。   “清一下会场的通道,嗯,麻烦了。   封茜茜愣愣地看着艾贝,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却能感到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   公演现场,后台还在为艾贝没到的事乱成一锅粥,倒不是他们有多离不开艾贝,只不过流言长了脚,一旦坐实,整场公演的主题都会沦为艾贝的陪衬,无论是前台表演人员还是后台的工作人员所做的工作全都白费了。总导演气急败坏,险些破口大骂,虽然被人拦住了,还是讽刺了“某些人”一通,导师们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有江慕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信息,安然招呼其他导师喝茶。   舞台现场已经布置好,时间临近,有人听到一两句风传,立刻告诉了其他人,说话间不免被身边的人听去,一传十十传百,粉丝间逐渐开始骚动。其他家都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只有周晚安的粉丝陷入了焦虑。身边倘使有对家粉丝冷嘲热讽,她们加以回击,就会引起小范围的争执。   总导演看了心烦,千脆叫她们提前上场。   江慕提醒:“时间还没到。”   “观众是来看表演,还是粉丝大战?再晚一点就出事了,需要提前安抚粉丝,她们到了再加入也一样。”导演敷衍道。   现场表演没有中途加入的说法,上场以后就是定局,只不过这支舞对于队形变化要求不高,少两个人跳也不影响队形,导演才因个人喜恶做了决定罢了。   “能再等等吗?”站在旁边候场的南乔突然出声,“我还没准备好,想到了时间再上台。   南乔作为隐形队长,有一定的话语权,再加上她是表演者,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导演也只得暂时按捺住了私心。南乔身边的人不禁用询问的目光看她。周晚安不来,她们少了一大劲敌,南乔居然帮她?   对此,南乔没有给她们任何反应,只是冷静地调整自己的服装她和周晚安之间存在内部竞争,而近日对方的舞台表现力引起了公司高层的争论。她看过那支舞,认为对方有投机取巧的成分,所以并不害怕与对方同台竞技,不如说这正好遂了她的心愿。两个人在同一支曲目里表演,谁表现得更好一目了然。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很久。   随着时间滴答过去,公演的时间已经到了,主持人开始热场,那边的人却还没到。南乔作为艺人以遵守时间为第一准贝无法再等,只得放弃这次机会,带着其他人一起上台。   露天舞台上的激光灯彩光四射,在黑夜的衬托下异常耀眼女孩们穿着极简风格的黑色短背心和长裤,踩着细高跟岀场,中间的南乔长发飞扬,气势出众。她们“来势汹汹”抵达聚光灯下的模样,招来全场热烈的欢呼声。   但仔细一看,舞台下聚着周晚安灯牌的粉丝哗然。   真的没来?   时之间,她们举起的荧光棒都仿佛黯淡了,许多人的手不自觉地滑落下去,茫然无措,只能听到其他粉丝为自家爱豆疯狂叫好的声音。   就在舞台上的女孩喊着口号,站好位置,做好起手势时有一声尖锐的嘶叫声响彻夜空:“周晚安!   在表演即将开始、粉丝一致安静下来的空档,穿透了所有观众的耳膜。她们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往那个方向看去重型机车的马达声轰然响起!   只见穿着细跟长靴、黑色紧身衣的少女,开着一辆线条畅的黑橙色重金属机车登场,连人带车如疾驰的雷电,光芒闪,就到了眼前。黑发吹乱在紧抿的唇线上,目光直抵舞有一种与往日相差巨大的冷酷感,令人心悸到想尖叫!   她从场馆外某一条被清空的道路开始,一路风驰电掣“冲破”人群,如摩西分海,点燃了道路两边的荧光棒,明亮的蓝色再次汇聚成海洋。她从临时搭建好的平板冲上舞台,随即一个漂亮的甩尾,侧刹车顿脚,边脱皮手套边从车上下来。   “我操爆炸   “这是周晚安?你确定?是特别表演吗?!   “南乔为什么没有这段!节目组偏心也偏过分了吧!“晚安好帅啊啊啊啊!   此时,背景的bgm《 river》响起,前奏女人的慵懒浅吟:likiver likiver~“,台上的其他女孩在南乔的示意下进入了状态,随着音乐中“砰”地一声开枪声里,她们仿佛随枪声猛地一震,整齐地跺了下脚,而艾贝在舞台旁边,不约而同斜侧身往机车上一靠,节奏踩得分毫不差。   第二声枪响,她们同时举起手,艾贝也缓缓抬手,虚空中做了一个点烟的动作,在其他人朝舞台下的粉丝作出吐烟圈的动作时,艾贝也朝她们“呵”地呼出一个烟圈,就像在街边看女孩们嬉笑而过的浪荡子。   台下的尖叫声猛然拔高   仿佛在回应她们的尖叫,艾贝眼睛斜睨看向台下。与之相应的,她手指比出的口口,枪口从台上的女孩身上慢慢转向了台下的粉丝,应和音乐“砰砰砰”连开三枪,动作冷酷利落,被击中的粉丝疯狂嘶喊她今天的肤色看上是病态的苍白,眉眼淡淡的,唇色微微发青,如同生长在黑暗中的吸血鬼,和洋娃娃舞曲时的装扮判若两人。她扮作洋娃娃的时候,观众都以为她身材娇小,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她踩着细高跟气场全开,几乎是t台模特的身就在众人沉醉在被子弹击中的瞬间时,艾贝已然在“dontyou say don't you say it”的舒缓节奏下,和女孩们相对而行走到了一起,组成队形,仿佛早就排演好的一样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了和艾贝一起的封茜茜。   她其实就坐在艾贝的机车后座,但唯一能令人记住的印象点就是她一闪而过的银发,其他时候,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那个天生拥有聚光能力的人身上而汇聚之后的女孩们,带来的是舞台的炸裂。   随着女歌手张力十足、怒然爆开的嗓音,女孩们集体来袭充满力量感的动作、戏谑蔑视的眼神、帅气甩开的头发,蓬勃的张力跟随她们的动作喷薄而出,仿佛直抵粉丝眼前,他们的眼中倒映着光芒四射的舞台,与舞台一起为之震颤。   南乔就站在中间的c位,最吸睛的位置,然而左边的艾贝从出场开始,就聚积了更多的目光乐曲到最后,几乎是她们两人的pk舞台,从节奏到踩点,从动作力量到动作幅度,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态度,将这首曲子中的颓然感演绎出了对抗的效果,火花四溅整座舞台就如她们手中的热武器一般,被轻松引爆了。   粉丝也许以为她们势均力敌,只有台上的南乔知道自己的压力,她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穿高跟鞋跳这支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们后方的人可以偷懒缓上一拍,观众也很难注意到,前面的人却不可以。而她身边的人,张弛有度的力量感,永远像机器一样精准地钉进音乐节奏里的动作,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准确性,如果她是一个观众,会爱惨了这个跳舞的人。   而她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她做不到一分一毫的时间都不出错台下呼喊周晚安的声浪铺天盖地,逐渐盖过了南乔,盖过了任何一个人,在舞曲结束后都久久不息!以至于声乐组推迟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场,以免她们的歌唱声被粉丝盖过。   女孩们回到后台,浑身湿汘淋漓,看艾贝的眼神既嫉妒又炽热,情绪充满矛盾,简直不敢相信她是以前的那个周晩安,这他妈拿错剧本了吧?!   总导演对她简直又爱又恨,他讨厌不遵守规则的明星,可是对于能点爆整个节目的人,又有谁会不爱呢?   他上前一步,尚未来得及说表扬鼓励的话,就见原本明星般闪耀的少女面色一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嘴唇发青,紧捂着心口的位置微颤,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第50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一)   “晚安?   “晚安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有点太累了。少女稳住了身形,对她们一笑,我去休息一会,你们加油。”   这出舞分外消耗力气,踩着高跟鞋,收放的力度掌控之难远高于平日,其他女孩们下了台也都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她在其中不算特别显眼。   但尽管她极力掩饰,在场有阅历的人仍能看岀她的情形不对,总导演遣散了众人,江慕私下叫助理联络场地里的医护人员,自己则跟着艾贝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少女仿佛已经强忍不住,踉跄着跑向一个垃圾桶弯腰大呕。   江慕的眉峰一聚,将要上前时,一个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封茜茜从看见艾贝变了脸色起,就心跳如擂鼓,连自己风头被抢尽的事都管不了了。她不知道安眠药会产生什么样的副作用,据说不同的人的体质会有不同的反应,越想越害怕,作为好友跟在艾贝身边照顾。她中途去接了一杯热水,此时刚好递上,没想到艾贝的反应激烈,失手将水杯打落了。   艾贝在抠自己的喉咙,像是要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封茜茜顾不得洒了一地的水,见状冷汗直冒,吓得六神无主,“不可能啊,我没有放什么别的东西“晚安、晚安你还好吗   她的脸色比艾贝的还要白,担心一个不小心就闹出了人命她的话被江慕听见了,望着她的目光深邃,暂时却没时间计较太多。   好在现场有时刻准备的医生,对方一看情形就立即要求送往医院,被艾贝制止了。她苍白的脸上有自己的坚定,“我没事不去医院   跟随医护人员来看情形的总导演见人不听劝,立刻强硬地说道:“必须去医院,没得商量。   艾贝连呼吸声都在颤抖,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表达出了自己强烈的意愿。“不行…会破坏表演。”身在风暴中心的人,没人比她更明白自己能带来的影响。就像总导演在她没到的时候发脾气,认为她的缺席会抢占表演话题,同样的,她生病时声势浩大到送医院救治,也会让众人忘了表演本身,甚至比前者更甚。观众对公众人物本身的兴趣常常大于他们的演出,如果不想让她的“风头′盖过公演,她就必须隐瞒自己的情况。   否则,她和他们的所有努力都失去了意义总导演微微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心情顿时复杂至极,为自己先前对她的揣测。这个选手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或者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道:““也不用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尤其是现在情况紧急艾贝没能将药片抠吐出来,此刻浑身虚脱,只能感受到室息的闷疼袭来,她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让导演剩下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是的,有些话不用说,他们都心知肚明。   连他自己都不能免俗,见人没到就理所当然的发脾气,做事夹带私人感情,那其他人又如何?那些看到表象的民众又如何?比起过程,这个国度显然更在意事情的结果,她破坏表演,就要背负其他人的恶意揣测与谩骂。   她不能阻止别人对她的看法,只能突破自己的极限,做自己能做的。   总导演难以想象,她现在这副状态,刚刚到底是怎么在舞台上做到那些表演,发出那样耀眼的光芒。这个女人是怪物吗江慕已经脱了外套给艾贝披上了,眼下拍了拍总导演的肩,安慰他无形之中被小辈教育和震撼的复杂心情。总导演也迟疑了,看向江慕:“她这样?   江慕已经有了主意,只道:“借你的车用一下。   艾贝最终还是被送去了医院,只不过用了总导演的专车。幕后人员上一两次医院不容易被人关注,盯着他的狗仔也不多江慕将人引走,一行人顺利驱车抵达了医院,没有走漏风声检查结果出来,是药物过量引起的反应。   艾贝去看心理医生之后,就一直在服用相关药物。封茜茜听到结果才终于松了口气,然而病床上那双瞳仁极黑的眼睛望着她,安静的、透出一点愚弄了人般开心的笑。   封莤茜给的安眠药药效被稀释,只剩下一点作用,认真的说,感冒药的药效都比这个好。   她也许是第一次下手比较生疏,只知道根据影视作品里的桥段学习,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剂量的东西。   所以艾贝帮了她一把,她醒后趁对方去联络司机的时间,将原本分三次吃的药量吞了下去。表演到后半部分,身体反应就已经出现了,但这种无用的“身体警告”对艾贝来说再熟悉不过,她强行将它压到后台才撑不住发作。   封茜茜不懂,鱼儿只要探岀了头,就逃不过人的抓捕,无论是用饵,还是用网。   她要的不是对方被抓住把柄宣判死刑,是明明罪不至死,却被打下地狱。那些周晚安曾经感受过的一切,她都能亲身体片刻,艾贝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大厦的led广告牌下,来往路过的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被上面的画面内容吸引。少女们充满爆发力的动作,兼具柔韧与力量的结合,尤其是左前方的女孩,外行人不懂得舞蹈技巧上的差别,只知道她较其他人更加出众,自己愿意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有的人视频轮放过几次,才猛然惊醒自己是在赶赴目的地的路途中。   这其中,有两个女生显得尤为激动,一个扯着同伴的袖子兴奋地喊:“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拿了逆袭居本,太酷了,这是什么神仙妹妹,我愿意一辈子作她的舔狗!   另一个不服,“周晚安要是早发挥出这样的实力,我早就喜欢她了。   “呸,没眼光就是没眼光,承认吧,我喜欢的妹妹比你喜欢的优秀女生想说我喜欢的妹妹也很好,却看到了视频画面上的周晚安,视频再一次循环到她倚靠在机车旁,对台下的粉丝们连开三枪,“砰砰砰”,她微眯眼,手臂牵动着肩膀的力量,动作干净利落。她的魅力超越了性别,哪怕是让身为男生的江慕做岀相同的表演,在那一刻,她们欢呼的人仍然会是周晚安。   她本来就没有固定追随的人,向来是谁表现的好就喜欢谁这是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她看着旁边发出欢快的叫喊声的伙伴,突然感同身受,此刻她体内就有澎湃的情绪,想告诉所有人她很喜欢视频中的人。那股情绪陌生而不可控,会让她的心脏的怦然声更加有力。   这就是粉丝“诞生”的那一刻。   从此,她们开始漫长的“单恋时光”,并为此乐此不疲。   网络上对这次公演的反应也是压倒性的好评,女孩们整体都表现得很好,分组以后,所有粉丝认为能做舞担齐的妹妹们齐聚,爆发岀了炸裂舞台的效果,oca组的表现同样被评为天籁之音,两组人强强联合,都收到了源源不断的赞美声。《pick美少女》节目组声称的打造“第一女团”的瞎喊的口号,竟意外获得了认可。   “现在她们还不成熟,但期待妹妹们未来的表现至于艾贝,即使后来被黑子挖岀机车表演实际上是她演岀迟到的爆料,也只迎来了少数人的谴责,反而因此狂吸了一波粉丝“周晚安自己策划的?我靠,周晚安怎么不去当导演?”   “机车那一趴太拉轰了,没有这部分,表演下降十个档次不止“楼上兄台彩虹屁吹过了,可以,但没必要。”   “我就是因为那一幕被她吸粉的啊啊啊,妺妹太酷了!!终有一天,我的意中人会穿着铆钉皮靴,骑着五彩机车来娶我你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晚安要娶的人是我!   也有人和广告牌下的女生不谋而合:“雷神妹妹发威了!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她手里拿了剧本吧,前期和后期的表现判若两人。   “以前骂过她的人现在真香,别说,这种剧本看得还真有点爽“剧本说”一立起来,一开始是作为赞美周晚安的存在,但很快遭到了反扑,突然有人阴阳怪气地说:“所以跳楼也是剧本咯不知道是其他人眼馋这个节目带来的流量和红利,从中作梗,还是单纯周晚安的黑粉闹场,原本早已因艾贝的表现而渐渐消弭的“污点”,再一次甚嚣尘上,反扑得更加厉害。   “我就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也会有人捧,能力再好,也没办法掩盖她品德败坏的事实。   “她唱啊跳的,不是挺开心的吗,你跟我说抑郁症?扣郁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治愈,瞬间登顶?她拿的是魔幻剧本吧?”   “我之前是她的粉丝,不得不说搞这一出真是多此一举,逃演出就算了,假装抑郁症跳楼?过了吧,把我们当猴耍吗?当时还将信将疑,现在一看,呵,反正这事没得洗手机屏幕上的评论一行行刷过,倒映在艾贝的眼中,她尚未看完,忽地有男人的手从斜刺里伸来,将它拿走了,“没收。   艾贝:“那不是我的手机…   江慕瞟了一眼旁边的的摄影师,“你的?”   摄影师仿佛被老师抓到的小孩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本来他把手机借给选手就是违规行为,但架不住女孩子用恳求的目光看他,一时没忍住。   江慕将手机拋给他,将人支走了。   两人沉默下来。   “你是不是要先和我说一下药的事情。“江慕率先开口道你自己私底下加重了剂量?“在他听到她说自己状态很好的时候,就心存怀疑,这不是一个短时间内的抗争,却没想到她自己偷偷服用了过量的药物。   “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了。”少女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抬头看他道,“我想得很明白,自己当前应该做什么。只不过…时候生理上的情绪难以控制,所以我想用药物来控制。是,我知道我不该自作主张,这对身体会有影响,但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多么重要,等过了比赛这段时间,我会好好调理的。   江慕没想到她想得这么透彻。他能懂得她的感受,外人永远不明白,以为这种病是纯粹的“心理作用”,都是他们自己想的太多,无病呻吟。实际上这很大一部分程度是生理上带来的,身体中也许早就潜伏了这样的炸弹,负面的事件只是点燃了它,一旦爆炸,就连自己也无法再控制她心理上也许不再受困扰,但身体里的物质分泌,仍会给她带来消极的影响。   已经出院了,她的脸上仍然没有太多的血色,偶尔似乎因为难以承受身体的负荷而蹙起细长的眉。可只要一到练舞的环节,就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她。   她是真心喜爱这个舞台。   他无法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因此只是道:“服药还是要遵医嘱,别再把自己弄到去医院的地步,否则哪怕风光一时,你长期的事业也会因此毁掉。   “嗯,这次的公演压力比较大,所以…以后不会了。   短短的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让江慕的眼神微微一软,他想起跟在她旁边的那个女生,不经意间说的话令人不由得不在意。他不想给她增加压力,因此没有立刻告诉她,准备私下去查一查对方到底做了什么“评论呢,为什么突然想看评论?如果不是被我抓到,你还要继续看下去?   “那江慕老师要举报我吗?”她沖他眨了眨眼,在对方执着地挑眉示意下,低声道,“我以为自己这次表现得挺好的“谁说你这次表现得不好?”他从口袋里摸岀一根棒棒糖,哄小孩似的放到她手里,“奖励你的。你果然说到做到,我今天打车去看了那个广告牌,视频已经换了。”   可是   江慕突然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道:“这就是你自作主张的下场,让你们别看评论,就是不希望你们被这些人影响心情。”他跟着又道:“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只要你愿意把真相向大众公开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多对本人来说狼狈的伤口旦摆到台面上,就仿佛成了借口和作秀,她太明白言语的苍白无力,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解释只会受到更猛烈的攻击,因而渐渐心灰意冷,懂得了生存的法则。   江慕其实也很明白,但他在这个圈子里久了,更明白没有纯粹的喜与恶。他希望她解释,只是不想她钻了牛角尖,认为没有一个人值得她去解释,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话。他不在意那些粉丝怎么想,只是不希望她将自己封闭得太紧,将外壳的刺都对准了自己。   “你愿意吗?   没等艾贝给出答复,先前被赶走的摄影师突然跑了回来,晚安,网上有新的消息出来了,咳,江老师要一起看看吗?   所谓的新的消息,是一个正在被热传的视频,发布人用的小号,模糊晃动的屏幕可以看出对方是偷拍到的。视频的文案配词:“黑子都闭嘴,你们真的把我搞火了,本来不想放这个视频怕对妹妺的形象有影响,我只想看妹妺漂漂亮亮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网络上关于#周晚安跳楼剧本#的话题正吵得火热,视频出,在话题楼中霸占了首位。   画面中,黑发少女面无血色,在垃圾桶边催吐,她连站都站不住,能从她紧抓自己领口的动作,看出那仿佛随时都要室息的痛苦。她身上穿着的,赫然是最新的那次公演舞台的服装黑衣黑裤,细跟皮靴。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我们愫愫的新文,愫愫的文都超级好吃《惊蛰》by怀愫   古代、灵异、冒险、甜】   正经的文案   谢玄和小小初入江湖,凭一身道术替人化煞、作法、超度、抓鬼靠着小小天生阴眼和谢玄本命金火,回回都运气非凡。   以为自己是青铜,不料是王者   不正经的文案   桑小小在土地庙里支起了锅,烧水等着师兄偷鸡回来春天刚孵的小鸡崽子,又嫩又香。   庙门外飘进一只女鬼   女鬼扑倒在破败的土地神像前:“土地爷,你可要给我作主哇哭诉自己被负心汉骗财骗色半路杀害。   桑小小久等那锅不开,俏脸微沉:“哭什么哭,等吃了鸡,我替你作主。   app的小天使只能搜索文名进行收藏啦 第51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二)   这段视频很短, 在医护人员出现之前就戛然而止, 粉丝看得心都揪住了,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晚安?”   “衣服都没有换……我操,节目组给我出来说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   发布视频的小号在首页连发了多条信息。   “来, 我给傻子们码一下逻辑, 按照你们的说法,妹妹险些跳楼是为了洗白自己,洗白什么呢,洗白她假装自己有病逃避公演。可是妹妹假病的消息是怎么曝出来的, 谁曝的, 真的假的, 盖棺定论了吗?”   “没有,没有证据,没有定论。”   “在臆测的事实上不断攻击别人,有这能力, 你们怎么不去写剧本?”   博主的反问充满嘲讽, 遭到了一批黑子的猛烈进攻, 她完全不虚,将他们的言论一一转发到首页,连嘲带讽, 没有一个脏字, 足足撕了一个通宵, 把黑子都撕服了。“妈的我先喝口水。”“不行了我先睡五分钟, 起来再战!”   这个博主就像一个开关,她没出现的时候是黑夜,所有的秘密都潜伏其中,当她被按下时,天忽然亮起,那些夜晚被人忽略了的事物,清晰可见。   从周晚安“称病拒演”,到她“跳楼洗白”,那些以往像是污点一样的行为,得到了另一个方向的解读。   “怎么回事,我黑错人了?”   “我一直觉得周晚安既不努力又没才能,走到这个地位是对其他妹妹的不公平,但要是她能在身体情况糟糕成那样的情况下,还在舞台上表演,我无话可说。”   “经济公司怎么回事,晚安妹妹不是他们的摇钱树吗?”   不是没有人质疑视频的真假,但很快就没有人再去关心,因为她们找出了更多的蛛丝马迹去理解周晚安这个人。   她经常凌晨五六点才从练习室中出来,顶着寒风回宿舍楼,站姐给她拍了照,却没有太多的人关注。她的练习时长并不比勤奋榜上有名的妹妹低,但没有在镜头前,所以没有计算在内,这些也没有人关心。公众需要在这样一个人物身上发泄不满,不想看见她的努力和几乎没有成效的改变。   在她跳楼之前就暴瘦的体重,疲倦的神态,强撑的微笑。   第二次公演的工作人员曾为她解释,她当时在现场出现了过呼吸症状,由高度紧张和压力引起,心悸和急速出汗,完全无法再进行表演。同样淹没在斥责她的声浪之中。   甚至包括曾经无人关注的,业内人士的言论:   “说深梦娱乐只捧周晚安,不管南乔我是不信的,这是娱乐圈典型的捧人手法,南乔有绝对的A班实力,却在A、B边缘徘徊,有一定欣赏品味的人都会觉得明珠被埋没了,想要救她,就此成为她的粉丝,深梦真是手段绝佳。这么做还能不被公司里的另一个负面缠身的艺人带累,将她们变成对立,即使对方出现了负面新闻,粉丝和观众也会自动把南乔撇得干干净净。”   “是,我说的另一个艺人就是周晚安,她反而比较像被放养的,深梦只管不断曝光她,从来不管她的形象有没有受损,没有任何公关处理。鉴于每个团体都只能有一人出道的‘规则’,我怀疑深梦真正想捧的人是南乔。”   同时,他认可了深梦的做法,认为南乔才能在节目之外走得更远。这条信息底下有十几条南乔的粉丝大骂的评论,周晚安的粉丝却没有怎么在意,直到这次的事件爆发。   粉丝震惊之余,不禁为她感到心痛。   谁能想到,几乎红透半边天的少女,在公司会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南乔私联大粉的消息即刻被人挖出,他们对比时间线,发现这才是周晚安突然被爆料“称病逃避公演”的由来。他们的晚安撑起了这档节目的流量,为经纪公司赚去了这么多利益,竟然只是他们的弃子?!   愤怒促使他们疯狂攻击经纪公司。   与此同时,江慕的小号也被人找到,他在某一天发布了一条感叹形式的微博:“看到了一个有着相同经历的女孩子。她说没有办法马上变成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没有办法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那些支持她的人。触动了我,想帮她。”   众所周知,江慕有抑郁症的经历,只不过他最后走了出来。   除了他,还有总导演似是而非的发言:“人有时候会被表面的事物所欺骗,我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足够多,没想到还是受到了舆论的影响。总有人拼到,你会想叫她慢一点。”   如果这些说的是周晚安,那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值得人唏嘘。如果这些说的不是周晚安,还有哪个妹妹更符合?   有一个曾经脱粉周晚安的大粉,突然默不作声跑回来,就此事做了一个剪辑视频。   视频开头是一片黑色,只有一行字幕出现又消失:粉丝是什么样的生物?   无数片段被剪辑到了一起,公演、粉丝见面会、机场,人山人海的粉丝簇拥在她身边,欢呼叫喊着她的名字。   “晚安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周晚安你是最棒的!!”   “你的名字代表我的心,WANAN我爱你爱你——”   她们挥舞着代表她颜色的荧光棒,将全部的热情抛向她,像不顾一切燃烧自己的飞蛾。   就在这时,有一束激光灯刺向周晚安的眼睛,照出她无措的神情,随着“砰”地一声玻璃碎裂,音乐旋律陡然一转,如忽然起来的龙卷风,大肆破坏,狂暴又激昂。   她逃避公演的消息爆发,画面转变成网络上对她的一声声不理解与斥责,倾斜而来的负面情绪如那道强光,刺激着人的眼膜。   “你这么做对得起支持你的人吗?!”   “我真的特别失望,你可以没有实力,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成长,但你怎么能不努力?”   “我为自己粉过她感到恶心。”   这个曾经被她们狂热追逐过的人,开始暴瘦,精神恍惚,直到站在那高高的楼顶。消防员一句“我是你的粉丝”逼得她再次露出防备和笑容,就像被训练过千百次,生怕连一个短暂的表情都会被放大解读。   从什么时候起,粉丝不再是以身护卫她的盔甲,而是刺进她心脏的武器。   八音盒的“咔哒”声响起,视频的最后是艾贝复活赛时跳的洋娃娃之舞,洋娃娃被抛弃在肮脏的角落,像一座孤岛。安静轻灵的音乐,将这个空间衬托得无限寂寥。   “仅以此视频,送给新生前的晚安。对不起,我错过了你。”   “你曾经炽热地喜欢过她,也许热情褪去,也许听到了她不好的传言,你想要离开,但在离开时,能给她最后的一片温柔吗?告诉她‘妹妹我要走啦,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程,谢谢你为我带来这么多快乐,喜欢你我从不后悔’。”   这个视频炸出了无数的“老粉”。   “……那支舞我一直没有看懂,但每次看了都鼻酸想哭,看了up主的视频突然明白了。也许那支舞就是她想对粉丝说的话,是她内心的呐喊。”   “想到了李蜜,复活赛的时候她仅仅因为出错就在舞台上崩溃,现在再看周晚安,身体状态这么糟糕的情况下,还始终保持着偶像最光芒璀璨的那一面,这就是区别吧。”   “要么不上台,一旦上台,就要做到最好。我理解她那次公演为什么会缺席了。”   “呜呜呜呜,就因为消防员小哥哥说自己怕摔着,她就愿意下来了,为了这个她被多少人痛骂。他们谁能知道,死亡需要勇气,但最大的勇气,是在这个会继续伤害她的世界里活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偶像吧,哪怕是最糟糕的我,也要把最好的那一面带给你们。”   “喜欢周晚安,我从不后悔。”   每一件曾经她被人斥责谩骂的事,都如塔罗牌,被翻转以后得到了另一个结果。在训练基地的艾贝对此有明显的感受。舆论会不自觉地影响大众,工作人员对她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友好亲切,总是不断地散发善意,希望给她一个“世界美好”的环境,让她走出阴霾。   这让原本想要将心理诊断书放出来的艾贝修改了决定。   她以为要给出一个绝对的结果,才能真正扭转舆论,但善意总是和恶意一样突如其来。   每个剧情的发展都有她的安排和意外,主观和外力总能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公演赛结束,她刚进入后台的时候,就发现有人拍摄视频,并且一路跟拍。为了给对方方便拍摄的机会,她没有进休息室,而是给对方找了一个有拐角、方便躲藏和拍摄的垃圾桶边,那个角度还有监控镜头,即使没有这个偷拍的工作人员,她也会推动其他人去公布视频。   因势利导,随着周晚安的事业状态被她渐渐改变,“真相”迟早会爆发。她只是将它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点爆了。   但有这样的结果并非偶然,是她做了无数前期的铺垫才能得到的。大众不喜欢看澄清的消息,却喜欢逆袭剧情,周晚安连续爆发的舞台表演,给了他们窥知她背后真相的动力。当他们发现这背后真的有“真相”时,立刻成为免费的“自来水”,像那些看书的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身边的朋友,剧情马上就要迎来一个转折。   失败者的污点是永远也解不开的枷锁。   胜利者的污点会成为一个故事。   *   封茜茜发现一夜之间变了天。   她心里悄悄地希望周晚安处于一个低潮期,能得到来自自己的帮助,她才会有更多被曝光的机会。然而周晚安突然间扭转形象,彻底摆脱了负面新闻的阴影。   与此同时,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多了一丝警惕和忌惮,在她接近时,也会不自觉互相笑闹着远离。   哪怕她和艾贝走近之后,与其他人的关系也没有疏远,至少表面的和谐她维持的还不错,她会来事会做人,就算不交心,也能和她们说说笑笑,友好相处。   这几天的情况变化令她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她找到和自己关系比较近的女孩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最近是不是没有看网评?”   “我看了,你说晚安?”   她能用来上网的时间十分宝贵,这一次周晚安的变化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她来不及看自己的评论,   “还有别的,也是这两天刚出来的。哎,茜茜,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就是……”   封茜茜心里焦躁,却不能和对方发火,只能耐着性子问:“到底什么事?你告诉我,如果是有什么误会,我才好为自己辩驳几句。”   “和晚安的视频也有一点关系,你知道吧,原来那个视频发布的时候只截了前面的部分。后来有人怀疑博主撒谎,说它发生的时间点不是在晚安表演之后,而是在排练的时候,毕竟都穿着演出服,而且那段表演那么大的强度,一般人确实很难做到……”对方说着说着,眼里就冒起了星星,似乎也很敬佩周晚安能做到这个程度,不过她还知道现在在说什么话题,很快转了回来,“博主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就把完整的放上去了,在场的人穿戴的服饰都是公演那天的服饰,当中也有茜茜你。”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封茜茜已然回想起自己那天在慌乱间失口说的话,脸色蓦然大变。   “视频离得远没有声音,但是有人解读唇语,说是‘不可能啊,我没有放什么别的东西’……”女孩悄悄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第52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三)   封茜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发走好奇的女生,去向交好的工作人员借来了手机, 坐在非用餐时段安静的餐厅里看信息。她心跳飞快, 手心紧张地出汗, 才登录了自己的微博。鲜红色的艾特和评论数量是以往的几倍, 她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点开一看:   “我听说周晚安是因为药物过量去了医院, 药物过量!她一定是本来就在服用心理药物,结果这个女人给她加了药量,想弄死她。”   “好可怕, 一个选秀节目而已, 至于吗?她心理才有问题吧, 节目组能不能把她送精神病院?我怕改天她一气之下下毒把晚安毒死。”   “哇下毒杀人小姐姐厉害啊, 我现在是在看小说吗?”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 现在气得全身发抖, 我这辈子没骂过人,现在就想骂你一句垃圾。”   “麻痹贱人干贱事这么缺德你家里人死绝了吗?”   这些评论既陌生又熟悉,有些常见的句式,她曾经在周晚安的评论里看见, 被她平静地过滤了,而现在这些字眼却像标了红色,鲜艳夺目,字字烙在她的眼睛里。   她呆愣着看了许久, 觉得这没什么, 至少她现在火了, 不会再没人忽视她,人人都在关注她,被人在背后骂一骂而已,她不打开评论,他们骂又怎么样,她都看不见。   旁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她猛地将手机盖上了。   来的人是节目组的导演之一,每个综艺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导演,对方管着人员调度,作为幕后人员很少和她们接触,即使有接触也不是和她们这些排不上名字的选手。对方看见了她的举动,用一种了然的语气道:“没事,看就看了,我又不是你们选管。”   “看了正好,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话题热度吧?我们这边准备给你配一个单独的摄像师,先和你打声招呼。”   封茜茜怔了一会儿,“好、好的。”   “你还好吗?我看你脸色有点白。”女人想了想道,“网络上的话不用在意,黑的说成白的,一群傻子跟着听,你没真的做什么吧?”   “我没——”   似乎见她想要解释,对方摆摆手,“那就行,别太在意。我先走了,你自己调节一下,晚点我叫人过来。”   “……好。”   等人走后,她准备回宿舍冲个澡睡一觉,但直到站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脚下发软,根本站不住。那一行行具有攻击性的语句在脑海里回旋,就像一群疯狗追着她咬,把她咬得鲜血淋漓。   是,她是放了安眠药,但她见过周晚安吃安眠药,不会过敏,也没有副作用。她只是希望周晚安能睡晚一点,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而已。看周晚安吐成那样她也后怕,但她没有想下毒害人。哪怕他们知道真相,骂她手段下作她都可以忍受,因为那是她做的,但他们凭什么拿她根本没做的事来污蔑她?!   我根本不想她死。   我不是精神病。   你不是在看小说,醒醒吧小朋友,生活就是这么现实。   我不是垃圾,你们才是垃圾!   骂人全家你的素质被狗吃了吗?你爸妈这么教你的吗?   她强忍住眼泪,不准备向这些人认输,却没忍住发了一句:“我没有做你们说的事,不要给我泼脏水。我就是那天给晚安递了一杯水,视频里说的是自己没放什么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晚安这样,担心她身体出状况是我的原因。检查结果出来和水没什么关系,晚安也知道,你们可以问她。”   正主亲身回复,她引来的动静比她想象得还厉害,但走向却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说了那句话?”   “你居然还有脸出来承认,服了。”   “哦——你只担心她身体出状况是你的原因,而不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咯?”   “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谁会立刻联想到自己?别解释了吧,越抹越黑。”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笑的辩解了,没有任何证据,还把晚安拉出来给你站台,你问过她了吗?我们妹妹和你可不一样,她做事从来不辩解,你就知道在这里和大家吵架,不是她的‘好友’吗,怎么不学一学她的优点?行吧,我知道你根本做不到。有这时间解释不如多去练练舞,排名也不会这么低。”   没有认可,没有理解,只有不同的解读和相同的攻击。   荒谬感袭上心头,有那么一刻,她想把自己真正做的事扔在他们脸上,再询问这些人,你们真的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你们能不能骂对一件事?   手机铃声蓦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经纪人的电话。她常向这个工作人员借手机,经纪人想找她也大多是通过对方转接转接,没想到今天手机就在她手上。经纪人听见她的声音就大骂,“你上什么网发什么消息,啊?你睡醒没有,自己给自己制造黑料?”   封茜茜的情绪也在爆发边缘,“她们骂得那么难听,说的根本就不是实话!”   “实话,什么实话,你干了什么以为我不清楚?再说了,被骂两句又怎么了,你和周晚安一起玩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才哪到哪,她每天的负面评比你们的正面评都要多,还不是照样大红大紫!”经纪人发火,“这是你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她宁愿不要。   心底闪过这句话的刹那,封茜茜整个人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自己以前想过说过的那些话,“一边享受一边喊着好苦好累的人,又怎么会懂她们的痛苦”“你活得很轻松”。   可她以为活得很轻松的周晚安,每一天都在承受她刚刚经历过的事情。对方甚至没有真正做错过什么,却被人不断解读,恶意抨击。   但——她错了吗?真的是她错了吗?   封茜茜的表情变化不定,几乎要将下唇咬破,她没有理会经纪人的吵嚷,挂掉电话冲回了寝室,砰地一下将自己关进了卫生间,引来室友的侧目。   *   直播间,艾贝将画面从封茜茜那边切换回来,观众的弹幕却还意犹未尽:   [ 哈哈哈哈哈哈快乐,之前听她说晚安好轻松的时候就憋着一口气,现在轮到她了,看她还说不说得出来! ]   [ 好解气,这女人就知道瞎BB。 ]   [ 我看她没那么容易悔改,算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晚安这么优秀。 ]   艾贝走进茜茜的宿舍,她的舍友交头接耳,有些担忧地看向卫生间。发觉有人来,她们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外,见是她不由流露出意外又疑惑的神情,还带着一点探知欲,似乎想知道封茜茜是不是真的给她放了不好的药物。当然,她们也不会真的问出口。   艾贝礼貌性地和她们笑笑,询问道:“茜茜她?”,她们往卫生间的方向指了指,有人低声说,“突然跑回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艾贝敲了敲门:“茜茜,茜茜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任何响应。   她顿了下,“你晚饭吃了吗,我给你带了晚饭。”   依旧一片安静。   室友们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不禁对她道:“先别管她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你自己晚饭吃了吗?”   “本来想找茜茜一起吃的。”艾贝道,“你们等一下再问问她好吗?我给她留点吃的,可以让她去我那里吃,我还买了她最喜欢的草莓。”   室友连忙答应,刚说到一半,卫生间的门被人用力打开,猛地撞到墙上发出巨响。   封茜茜的头发滴着水,发丝贴在脸颊上,还有泡沫沾在发间,“我洗个头而已,你们吵什么?!”   室友被开门声吓了一跳,到了这会才回过神,有人不满了,“谁知道你是要洗头,我们要不是担心你会在外面等你半天?还有晚安,特地给你带了晚饭……”   “不需要她假惺惺的在这里做好人!”   “……封茜茜你吃错药了吧?逮谁骂谁?”   “就是,要骂也应该是晚安骂吧,难道不是你把人家——”   说话的人被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寝室里静得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封茜茜的目光在她们脸上一一掠过,蓦然笑了,目光仇视,“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吧,是我把她搞得那么惨,是我想下毒弄死她,你是这么想的吧,还有你……”她用目光一个个指过来,最后停在艾贝身上,“包括你——”   “别告诉我你没看过那些评论,明明心里怀疑我有问题,还在这里假装关心我,周晚安,好人当久了真以为自己是好人?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是伪善,我不需要你的圣母光环来——”   “茜茜。”艾贝突然打断了她的爆发,“你头发是不是还没冲干净?”   封茜茜在愣神的一刹,突然被艾贝扯进了卫生间。她被拎着头发,淋浴喷头突然对准了她的脑袋,开关开到最大,冷水哗地一下喷洒而出,刺激了她的双眼。   浴室里传出尖叫声:“周晚安!”   室友们震惊地站在门外看着。   “清醒了没?”   “你放开!”封茜茜试图挣扎,却发现对方的力气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艾贝关掉花洒,却没有收手,只道:“我不是滥好人,我有自己的原则。是的,我看过那些人说的话,但他们不会比我这个当事人知道的更清楚。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需要他们来告诉我。”   封茜茜的瞳孔蓦地一缩,“你知道……”   “我知道,但我可以给你最大限度的谅解,因为你帮过我,对我伸出过手,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事他们不记得,我会记得。但如果你明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还将错误推到别人身上,责怪她们,责怪我……”她轻声道,“封茜茜,你把别人都当傻瓜吗?”   “……”   封茜茜的脑袋一片空白,被挑破了心理的想法让她觉得无比难堪。流水滴滴答答地掉落下来,地砖上有她纠缠间被撤掉的发丝,无一不显露她的狼狈。   “你根本不明白,你怎么会明白……”   “世界上不存在一个人会完整地懂得你所有的心情,但是茜茜——”她听到这个总是被她恶意揣测的人,对她道,“至少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   “……”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封茜茜突然热泪盈眶,她一直忍着不掉泪,落泪就是认输,她不想认输。直到这一刻。她知道对方没有撒谎。因为她是周晚安,没有人会比她更明白,身陷这样的处境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今天一整天,她都好像在等这样一句话,让她知道她不是无事发疯,有人能够理解她。   过了许久,她捂住眼睛,哑声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对方的行为就像一面镜子,让她显得异常可鄙。她总是我认为周晚安是伪善,和她一样做表面功夫,可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愿意原谅,愿意理解。   这样的人如果都是伪善,那什么才是善良?   *   封茜茜解释后引起的风波还在发酵,没来得及爆发,周晚安的澄清视频就已经出来了。   视频中,她穿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露出纤瘦的长颈和漂亮的锁骨。她的笑容比之前要来的放松,和粉丝打招呼的姿态也很亲切。她详细地诉说了封茜茜帮助她时给她的感受,并道:“网络上的有些评论比较伤人,也许是我经历过,所以不希望更多的人会再经历。我也不想看到我的粉丝成为口出恶言的人,你们都是善良的小天使,不需要为了我去做那些不够姿态漂亮的事。”   评论里一开始还有黑子攻击,但迅速被粉丝控场了,她们不允许妹妹再受这种委屈,将所有评论区都看得异常重要。   “我嫉妒了,晚安自己出事的时候都没出面澄清过,居然为了她录了视频。”   “呜呜呜我的天使晚安!你才是天使!”   “我觉得封茜茜就是有问题,但既然妹妹这么说了,算了吧,这事说到底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是不是太圣母了。”   “圣母怎么了,圣母不是一个贬义词。我希望我喜欢的女孩是个善良的人,哪怕过分善良,也比心存恶念要好。”   训练基地,艾贝趴在桌上看评论,看到一半,打了个呵欠关上了手机。   最后一个周晚安身上的污点,被清理干净了。 第53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四)   周晚安的人气在最后的公演舞台开始之前就达到了巅峰, 和第二名的票数差距之大, 哪怕节目组作假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悬殊的差距让她提前锁定第一名。节目组一开始担心会失去看点,没想到往期的网络点击量节节攀升, 许多观众都被身边的人带动, 来看逆袭的故事,对最后周晚安能真正登顶充满期待。   在各家为“妹妹能不能出道”“妹妹有机会成为前三吗”的猜想中, 没有人敢去肖想第一的位置。   一旦有人喊出“妹妹给我C位出道”的口号,就会有其它人调侃:“出道就可以了, C位不敢动不敢动”。   最后的公演如期举行,艾贝四溅的火光特效中的舞蹈表演, 引起粉丝爆发的呼声。有人回想她一路走来的艰难, 再看如今的她浴火重生, 顿时泣不成声。   票数一如所有人猜测的那样, 公布结果时,她作为失去了悬念的第一名, 被率先叫到名字。   红毯鲜花铺开水晶路, 她在耀眼的光芒之中,一路走到金字塔座位的顶端。她转身面对观众,头顶王冠, 手拿权杖, 大红披风衬得皮肤雪白,美丽绝伦的容貌让她在这一刻高不可攀。但她很快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台下的粉丝们眨了下眼睛。   她是周晚安。   直播在最后一个画面定格,艾贝调整了一下情绪, 才点开直播间的评论。   这上面已经吵得不成样子。   一开始故事结束后,弹幕多是为晚安叫好和唏嘘感慨的评论,但没多久,随着直播暂停,众人从故事中抽离出来,弹幕画风就变了样。和登顶的周晚安不同,艾贝在本次直播比赛当中成绩较为尴尬,后半段发力到达第三、第四名,却不能牢牢锁定出线的名额。   可能和她直播的内容有关,骂她的评论寥寥无几,但为她的名次着急的人有很多。   [ 实际上就是个逆袭故事而已,和别的直播间也没有什么区别。 ]   [ 那你去别的直播间看啊,赖在这里干什么? ]   [ 理性分析,主播的整体剧情还不错,但细节弱了一点,就周晚安这个人物来说是完整的,但整场直播看下来,我有一种切割感,她和其他人像活在两个世界,一开始出现的角色在后期也鲜少再出现。如果能增加一点细节,我想排名会更高。 ]   [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没有感情戏吗,我枯萎了。我是被主播初赛脚踩三条船的魄力吸引的! ]   [ 我刚刚去看了排名,贝贝又掉到第四了,怎么办啊啊啊! ]   [ 直播已经结束了? ]   艾贝看了一下情绪反应的评论之后,开始挑拣有效信息,从中得知了一些比赛上的情况。   前两名被本地两大主播牢牢锁定,她们联手合作,在一个只能单人比赛的规则下,选择了两个对立的角色,且无比贴合选中的角色人设行事,刺激另一方的反应,对观众来说,就如同这两个主播在隔空对抗,在一片“单机游戏”当中,联网游戏就显得更为精彩刺激。   这就如同下棋时,布置出相同的棋局,一人同时与两人对弈,实际上这个中间的人是复制了这两人的博弈过程。在主播们的比赛中,“主脑”就是那个同时与两人下棋的角色。   两大直播间对掐,总是比大佬降维打击要有乐趣。再加上她们背后都有本地大公司支持,基础数据漂亮得不像话。   只有第三名是艾贝她们这些“外星人”可以一争高下的地方。   每场直播三个月,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半月,艾贝想要挽回局势,就不能退出直播间,但属于周晚安的比赛却已经结束了,最精彩的戏份已过,再往下播也都是鸡肋。   直播间的观众给她出主意:   [ 播一下晚安的番外? AYA少女不是要解散了吗,要不从头改革,让晚安撑起女团。 ]   [ 我拒绝,我讨厌南乔! ]   [ 干脆直接挑翻娱乐圈吧,和主播同星球来的那个芋乃小姐姐真的好魄力,直接把进度条拉到最后,选了登顶的角色,跳出了女团大背景。思路好彪。放在之前的话也还好,但整个比赛都是女团直播的情况下,特别出众!主播也可以学习一下。 ]   [ 我不想贝贝和其他人一样,但是时间不够的话也可以,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   “嘘。”   艾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终于开口道:“我要重启时间线了,新的角色是鹿楹,请大家耐心等待一分钟。”   [ 新的角色? ]   弹幕又狠刷了一波,因为时间局限,选手们通常只来得及搞定一个角色,如果出现意外,有的选手连一个角色都未必能走完全程,就像考试的学生来不及做大题一样,全靠主播个人才能来决定。所以至今还没有人开通一人刷两个角色这条路。   [ 居然还有这个思路?这样想想,也不是不可以啊,节目没有规定只能播一个人物,反正是大家自选。 ]   [ 但是只有半个月来得及吗?有点小期待可是又好担心怎么办!]   “来得及。”艾贝回答她,“不会很长。”   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过去,画面一变,出现了女生莹白的大腿,弹幕在腿上刷过。   [ 啊啊我不想重新开始看新故事啊,只想看晚安……这双腿我可。 ]   [ 等等,主播说的是“重启时间线”,不是“重新开始一个新故事”,按照动漫的说法,这就是开启二周目吧。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是二周目,那未必是全新的故事,应该会和一周目的内容有联系…… ]   [ 我只想知道是从哪里开始重启,晚安跳楼那里吗? ]   “要早一点。”   这条弹幕出现没多久,屏幕中就出现了大家熟悉的面孔——封茜茜。   对她的处理,是周晚安篇观众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虽然艾贝有借她洗白自身污点的目的,但她还是做错了事,并且没有受到相对的惩罚。仅仅是道歉,不足以平息大家的怒火。   没想到刚刚摆脱了讨人厌的她,居然在新的故事里又一次看见了。观众狂刷弹幕:[ 别的我不管,这一次一定要虐到她!]   “小鹿?小鹿!”封茜茜的手在艾贝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艾贝动了动身体,汗水打湿了贴着大写D字样的短袖T恤,光洁裸露的长腿上也是汗津津的,黏湿难受。她正抱腿坐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头顶是舞蹈专用的横杆,身体是熟悉的疲惫感。   她面前,跟着动感的背景乐,十来个女孩正在练习动作,肢体甩动间张力十足,青春又靓丽。   从对面的镜子里,她可以看见自己的样子。鹿楹的个子比周晚安要矮上许多,勉强到达一米六的线,但她的腿很匀称,腿骨细,整个人的骨架都偏小,如果单单只一个人站着,身体比例非常好,但只要扎进人堆里就会显得娇小。   这个角色在一周目的时候没有出现过,因为她在第二轮评选就被淘汰了。   她的能力平均却又不够突出,没有出众到令人惊艳的嗓音,也没有天生的舞蹈天赋,即便实力足以成为出道女团的一员,可在这样一个需要特点的选秀节目中,对观众来说缺少记忆点,哪怕是论外表,也已经有了最能打的周晚安,和对方相比,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封茜茜和她一样。这个时候的封茜茜,还是一头浓棕色的中长发,165cm的身高,无论气质还是气场都较为普通,既不如鹿楹可爱,也没有李蜜的明艳大胆,就是清秀可人的邻家少女风格。   “在想什么?”封茜茜问她。   “没想什么。”鹿楹揉了下眼睛,“有点困了。”   高强度的训练在放松后确实会让人心生疲惫,封茜茜问她: “明天粉丝见面会你去吗?”   鹿楹还没回答,旁边就有女声插话进来,“粉丝见面会?”   说话的是一个气质清纯的女生,长相是大学里的校花级别,喜欢转动的大眼睛让她看上去很灵活,“你们要去?不是只有A班的人才有资格去吗?”   刚结束了第一轮公演比赛,虽然在这之前就有才艺表演、分班等诸多展示机会,大家都有了基础粉丝,但毕竟距离节目开播没有多久,粉丝不多的选手在见面会中处境尴尬,节目组也不可能安排一百多位选手上台,所以这次的粉丝见面会限定在A班。   “和粉丝见面是轮不到我们,不过自愿当后勤的话应该可以去吧。”   “那我不去。”校花女生拉了拉腿筋,“大家都是选手,何必去给她们当丫鬟。”   封茜茜卑躬屈膝给她行了个礼,“小姐,您贵人多忘事,您早上的白开水还是我给您倒的呢。给你当丫鬟,还不如去给她们当。”   “呿!”校花女生被她逗得哈哈笑,“茜儿说得不无道理,行吧,早去早回,别让我担心。”   其他女孩们在训练之余,也嘻嘻哈哈笑开了。   过后,封茜茜偷偷拉了下鹿楹的衣服,给她打眼色,鹿楹比了个OK的手势。等两人从教室出来,她和鹿楹道:“你去的吧?鹿楹楹我跟你说,这种机会一定要争取,后台有摄录,说不定我们还能在花絮里露个脸呢。就算没机会,也可以和A班的女孩子们搞好关系。”   她们两人是同一家公司的练习生,从进公司开始关系就不错,所以但凡有什么事,封茜茜都会拉上鹿楹。   鹿楹刚张了张嘴,就被对方堵回去,“你别傻了,又要说你那套理论?对,是金子总会发光,但那是针对那些金子而言的,我们这些银子就不配有人喜欢了吗?银子的机会要靠自己争取,干站在那里不会有人理你。”   “我也没说什么呀。”她无辜地道。小鹿一样的眼睛眨了眨,眼仁黑白分明,有着无辜童稚般的可爱。同寝室的女孩喜欢叫她迷你奥黛丽赫本,就因为她眼睛生得好。不过在节目中连正经镜头都没几个的人,也不能指望观众好好研究她的眼睛。   “我只是觉得,这样也没有用。”鹿楹点着下巴深思,“下一次缩圈,我可能会死在晋级圈外。”   对于引起粉丝的注意,改善自身的处境,她很有心得,只不过用在这个角色上面稍微有些困难。譬如和导师谈个恋爱,绝对能引爆整个圈子,不过后果太危险,而她未必有时间来收拾这么做带来的后果。   况且她重启时间线的目的,不完全在于此。   封茜茜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她和鹿楹都很危险。但她还是摸摸对方的鹿头道:“听我的没错。”   她们要求当后勤的“申请”很快就通过了,所有能够刺激选手积极争取、奋发向上的机会,节目组都不会错过,为此,导演还对积极主动的封茜茜留下了一点印象。   粉丝见面会那天,融入鹿楹角色的艾贝大清早看了一眼评论,发现她还什么都没做,观众就处于一种打了兴奋剂的状态。   [ 晚安!要见晚安了! ]   [ 贝贝是想换一个角色,帮助真正的晚安免受痛苦吗?我支持! ]   [ 大家都太天真了,贝贝换了一个角色,你们难道不会想看这个角色登顶吗?请问到时候第一名该怎么分配。贝贝是不是觉得最后那次公演太无趣,想给自己制造惊喜? ]   [ 这个角色也挺有意思的,一个拿不到镜头的小透明,怎么引起观众的注意呢?感觉难度不比晚安的小。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人家的主播在互相打架,而我们的主播,在自己打自己。 ]   她看着一群人叽叽喳喳像小鸭子,摇了摇头。   粉丝见面会的后台,化妆师正在给A班的女孩们化妆。封茜茜和鹿楹是早起自己化的妆,此刻因为化妆间里空间不大,她们并不被允许入内。   鹿楹一个转身跟丢了封茜茜,等再次看到对方的时候,是在舞台的幕后。   封茜茜正怔怔地往外看。   虽然见面会还远没有开始,已经有一大批粉丝在下面等着了,举着手牌,上面映着“乔”“晚安”之类的字样,发觉帘幕晃动,就拼命地摇晃手牌,希望是自己的偶像在看她们。   鹿楹戳了她一下。   “真好。”对方目不转睛,悄然捂上心口,“如果有人能举着‘茜’的牌子就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呢。”   鹿楹把水塞进她怀里,“先别做梦了,快点来工作。”   她们被派发了给工作人员送水的任务,简单来说就是可有可无,不过既然领到了任务还是要完成。鹿楹在给幕后的工作人员送水,封茜茜一双眼睛就盯着A班的女孩们,按她的说法,她们也是工作人员,如果有需要她当仁不让!   所以鹿楹在听到巨响的瞬间转头时,发现封茜茜和周晚安摔在了一起。   后台放置了许多器材还没来得及搬到舞台上,有一个架子没放稳,从上面砸了下来,响声就是它砸下的地方发出来的。   直播间的弹幕在疯狂地刷着周晚安的名字,还有人骂封茜茜戏多找事,不知道对晚安做了什么。   艾贝从另一个人的角度去看以前扮演过的角色,也觉得分外奇特,但很快收敛了心神,跑上前去。   原来是周晚安在经过那里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器材,工作人员没把器材安放好,架子就砸了下来,封茜茜眼疾手快把她撞开了,两人都没有大事。   “晚安还好吗?”   “可千万别伤到哪,马上就要上台了。”   “晚安……”“晚安……”   工作人员都围着周晚安关心,少女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演出服,显然是即将上场的主角。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只穿常服,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工作人员。导演恰好走过来,“准备上台,周晚安呢?”   “我在这里。”少女在众人的帮助下起身,她捂住自己的胳膊,那里擦伤了一块。   其他人心里一紧,导演立刻道:“做一下紧急处理,能上台吗?”   少女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不过……”她的目光转向还倒在地上的封茜茜,想要说什么。   “快点,就等你了。”导演催促。   少女来不及说话,就被一大帮人簇拥着走了。   艾贝还是周晚安的时候,也不记得原来她和封茜茜之间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大约是因为这只是对方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她大概也没认出来,那个“工作人员”会是和她一样的选手。   所有后台的镜头都在摔倒时对准了周晚安,此刻也都跟着对方一起走了。现场因为器材损坏而忙乱,收拾现场的收拾现场,准备开场工作的也赶着时间,没有人有功夫注意到封茜茜。还有不知情地人走过的时候斥了一句:“别挡道啊。”   封茜茜默默地爬起来走到旁边靠墙的位置,黑棕色的长发挂下来,从侧面看,看不清她的眼睛。所有人都在走动忙事的气氛下,她像是将自己关了起来,孤零零地立在那。   就在这时,鹿楹跑到了她身边:“你怎么样了?”   她蓦地抱住鹿楹,将脸埋进她肩窝里。片刻,鹿楹只感到滚烫的眼泪落在她皮肤上,身前的人一点没吭声,只咬着牙根默默地发颤,像是试图将哭声忍回去。   “很痛吗?”鹿楹小声。   谁知对方抽噎着问:“……有摄像机在对着我吗?”   “……没有,都跟人跑了。”   她忍不住泻出了声音:“呜呜呜我好痛。” 第54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五)   看对方那么难过, 鹿楹问:“你是身上痛, 还是因为没有镜头?”   “当然是因为没有镜头心痛!”封茜茜呜咽,语气气愤, “我都哭成这样了, 都没有人拍我,我好糊呜呜呜……”   “你换一身演出服, 就有人来拍你了。”   “算了。”封茜茜哭过后鼻腔堵塞的声音,闷闷地道:“在这个不属于我们的场合, 我们穿演出服就是小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小鹿你帮我看看, 我肩膀有点疼。”   两人站的地方偏角落, 鹿楹挡住她的肩膀位置, 小心拉开衣服看了一眼, “青了一块。”   “我就知道。还好没完全被砸到,没出血的话回去再处理。”她单手揉了揉肩, 哭过之后已经恢复了冷静, 忽地,她的视线落在了前方,“你看那边。”   鹿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在一场表演结束之后, 回后台换演出服的南乔, 给她递水的人也是熟悉的面孔——赵子瑜。两人说笑了两句,而后才在旁边的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赵子瑜陪南乔匆匆回到更衣室换服装。   弹幕立刻飞过新的消息:   [ 什么情况,赵子瑜怎么会和南乔在一起? ]   [ 赵子瑜谁? ]   [ 就是晚安刚到C班的时候, 很照顾她的选手……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   封茜茜坚定地道:“她是C班的吧?C班的人都这么努力蹭镜头,我们没道理不加油。”   “其实,茜茜想蹭镜头的话,有个更好的办法。”   很少听鹿楹用这样的语气讲话,有一种玄妙而神秘的感觉,封茜茜不自觉地被吸引着问:“什么?”   “给她们当丫鬟呀。想要引起公众的注意,可以最大程度调动他们的负面情绪,比如愤怒。想象一下,你在为周晚安受伤之后,去给她整理裙摆,不需要更多的动作,只需要跪在她面前,就有足够多的信息空间。这样的画面让大家看见,他们会怎么说呢?他们会骂周晚安耍大牌,欺压其他选手,而你就是被同情的那个人,讨厌周晚安的观众都会支持你……这是不是比蹭一个无关紧要的镜头要好很多?”说完,鹿楹侧头对她笑了一下。   封茜茜打了个寒噤,不自觉摸了摸手臂,“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胡说的。”鹿楹用轻快的语气道,“茜茜不喜欢吗?”   “这也太变态了……这样周晚安不是太惨了吗,我们蹭蹭镜头就够了,”   “是啊。但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物种,很多时候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你的境遇就是庞大的怪物,会裹挟着你往前走。等到有一天,你会做出令曾经的自己都吃惊的事,而对那时候的你来说,它可能不值一提。”   封茜茜听得脑袋发晕,只记得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弹幕观众:[ 谁说的,你后来就做了。 ]   [ 我听到了脸啪啪打响的声音。 ]   [ 说实话,看到这段我还挺感慨的,就是有点骂不出口了,觉得心情很复杂,哪怕她后面做了错事,但了解一个人的经历之后,好像对她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   [ 前面说打脸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是贝贝想啪啪啪打我们的脸…… ]   鹿楹也不再执着于这段谈话,“那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   “你知道寝室特辑吗?”   封茜茜也不知道怎么信了鹿楹的邪,可能是那一瞬间的鹿楹让她觉得害怕但又异常有主见,所以以为对方能想出什么靠谱的主意。没想到她们坐大巴回到训练基地的寝室之后,鹿楹拿出了一个玻璃杯:“我们来比赛谁先让它被震裂吧。”   “哈?”   “声音的共振频率和玻璃一致的情况下,就能震碎它。”   “……但我们为什么要震碎它。”   “你不是一直在找镜头吗。”鹿楹指了指寝室角落里的24小时不断电镜头,“这里就有免费的私人镜头呀。”   《Pick美少女》节目除了正片以外,还有寝室和练习室的花絮剪辑,鹿楹说的“寝室特辑”指的就是这部分的花絮。但即使是花絮,她们能拿到单独镜头的机会也很少,除非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才能被剪辑出来。相比较而言,在流量A班少女们旁边蹭镜头,被播出的概率要高得多。   封茜茜看着“私人镜头”,经历了短暂地惊讶过后,还是断然拒绝和鹿楹一起干傻事。鹿楹就一个人对着镜头开始练习震碎玻璃杯。   “咦,这是在干吗?”校花女生探头来看。   “小鹿想当震碎玻璃杯的歌唱家。”   校花女生笑了一阵,呼朋引伴招呼其他寝室的人来观赏。比赛刚开始没多久,大家的气氛都很好,尤其是C、D班的女生,越是没人关注,内部相处就越融洽。众人一起给鹿楹捧场,在鹿楹忽高忽低的歌唱发音下笑成一团。   “第一次发现楹楹超可爱啊。”   “小鹿真是活宝,茜茜你是不是藏得太好了?”   “鹿鹿唱歌还是很好听的,嗓音很干净。”   大家笑完就散,谁也不觉得鹿楹真的能用这样的方式吸引到观众,说白了,这样过于直白的哗众取宠的方式,她们看别人笑笑就算了,让她们自己对着一个死镜头去做?那太尴尬了。   不过她们对努力的鹿楹也没什么恶意,不仅因为她可爱,还有对方没有威胁的原因。   时间又过了两天,在艰苦地练习之余,鹿楹找到了“课外活动”,封茜茜每天把自己练成死狗,竟也还挖得出时间,不断找机会和A、B班的人搭话,但成效不高就是了。封茜茜借了手机来看,她的粉丝数目以手指数得过来的方式增长着,她显得有些急躁。   直播间的弹幕也在为艾贝着急,有人已经开始感叹:[ 突然觉得封茜茜说得也不算错,比起有人关注的晚安给自己洗白,没有镜头的人想要博取关注更难,除非用一些肮脏的手段。 ]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两人的经纪公司通知有一个商业聚餐活动,需要她们出席。封茜茜兴冲冲地拉着鹿楹到了聚餐的地方,却发现南乔也在饭桌上。   “完了。”她垂头丧气地倒在鹿楹身上。   这种聚会就是一个机会,说不定就能拿到人脉,获得一些资源。   但有南乔在,希望就变得很渺茫了。南乔这时候还在B班,但她是鸡头,名次和A班的人挨得很近,对封茜茜她们来说就是准A班。而且对方和周晚安在一家公司,行业内的地位都比她们所在的公司要高,有她在,这场拉关系的聚会可以说是已经对她们关上了大门。   南乔也看见了她们,友好地和她们打了招呼。   如果是在节目里遇见,封茜茜早就上去和人套近乎了,但此时心有芥蒂,就只是勉强笑了一下。鹿楹安静地给她夹了一筷子主食,“吃饱喝足回去休息。”她们都练了一天的歌舞,对于封茜茜还能有这么好的精神头,她也很佩服。   封茜茜恹恹地吃了两口,已经做好了当陪衬的心思。   南乔的状态看上去比她们还要糟糕,据说她是被人从杂志拍摄现场拉过来的。《Pick美少女》在暑期档热度吓人,娱乐圈的大佬都闻风而动关注到了这一块蛋糕。排名靠前的选手无疑都炽手可热 ,广受追捧。一些周晚安能推掉的聚餐、演出机会,她作为经纪公司主推的人,都不能放鸽子。   果不其然,酒桌上的热闹都围绕着南乔展开,席上有一个被称作“宋少”的大佬,年纪颇轻,却被其他人拱到主位,一看就知道家里背景了得,到娱乐圈来纯玩票的性质,   南乔的经纪人不断地捧着对方说好话,还对南乔道:“宋少还帮你打榜呢,还不快谢谢人家。”   旁边的人起哄:“对对对,敬宋少一杯。”   封茜茜听着感觉不对,桌底踢了鹿楹一脚,鹿楹踩了一脚回去,封茜茜气对方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又踢了她两下。   热闹又隐藏暗涌的酒桌下,两人你一脚我一脚玩起了“游戏”。   桌上的人已经开始给南乔灌酒了,南乔似乎知道了经纪人的打算,神色更糟糕了两分,却碍于场合不能发作,喝了几杯。紧接着男人们又要求她唱歌助兴。   “抱歉,我今天的嗓音出了一点问题……”   “说什么呢,小美女的声音甜美动人,哪里有问题?可别是骗我们的吧。”中年男人的话带着轻视和威胁,“要是骗骗我们就算了,宋少可是你的头号粉丝,想听你一首歌都不行?现在的小明星都这么骄傲吗,连粉丝也不在乎了。”   中年男人看向经纪人,经纪人连忙给南乔打暗示。   南乔抿了下嘴唇,知道躲不过了,正要开口,蓦然间旁边有人道:“我给大家唱一首吧。”   少女清澈干净的声线在污浊的酒桌上响起。   “小鹿!”封茜茜看着突然站出来的好友,低喊了一声。现在可不是抢镜头的时候,这里别说有镜头了,但凡得罪了在座任意一个,她们都未必能在节目里再待下去。   酒桌上的其他人都莫名其妙。   这是谁?   鹿楹公司里的人尴尬地出来打圆场,但鹿楹的名次实在排不上好,纵使报了名字,这些人也是一头雾水。   中年男人刚要挥手把她赶下桌,那位宋少背靠在椅子上,随性道:“有人毛遂自荐,就唱呗。”这些人就没再拦着。   鹿楹启唇开唱:   “She's gone,   Out of my life.   I was wrong,……”   深情又悔恨的情绪流淌在歌声里,由少女轻透如纸薄的声音来演绎,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但酒桌上的男人们显然没听出来,只觉得声音还不错,连连点头。   不知不觉中,就着她的歌声,其他人端起了酒杯喝酒。南乔又急又茫然,不敢打断她,但看这些商人享受般的消费着年轻女孩,有一种兔死狗烹的悲哀。   就在他们放松的时刻,“Five me, girl.”的“girl”将将唱完,尖叫般的高音陡然响起!   包厢里的人一刹那像被针扎了一下,震住了。   紧跟着一波三折的高音,如层层浪潮拍来,直击人的耳膜,震得人脑袋发疼。   桌上的酒杯突然在某一个瞬间开始震颤起来,就像找到了灵魂的共鸣,群体发出嗡嗡的呼应,在少女持续性的高音歌唱下,有玻璃杯出现了一道裂痕。   而后就如多米诺骨牌的倒塌,所有的玻璃杯都维持不住形态,“砰砰砰”地在悲歌中碎裂了!   众人的表情也像这些玻璃杯一样裂了。   歌声停止后,现场死一样的安静。   封茜茜目瞪口呆看着好友。全场的其他人俱都看着碎裂的玻璃杯发愣,酒液淌了一桌,有的滴到桌下,打湿了中年男人的西服□□,中年男人猛地跳起来。   “不好意思,高音唱劈了,不太好听。”   娇小的少女用无辜的小鹿眼抱歉地看着众人,在大家呆滞的目光中,行了一个谢幕礼后坐回了位置。   那位宋少手里的杯子也被震碎了,红酒流了一手,他拿纸巾擦了擦手,“厉害。” 第55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六)   直播间的人笑疯了, 现场人却莫名肃然起敬。   任何时候有一门手艺的人都会受到其他人的重视,在座的一部分人不知道这不是人力不可为的事, 眼神震动仿佛看见了超能力,另外一部分的人知道声音可以做到震碎玻璃杯, 但从来没有过直观的体验, 猛然看见, 还是受到了“心灵”的冲击。   再也没人提没听过鹿楹的名字, 之后的用餐中,这些人对鹿楹言辞都客气了不少, 还有人尊敬地叫她一声“鹿老师” , 认为她一定是行业里的顶尖大拿,才有这样的职业技能。   #业内高手##隐藏宝藏#的Tag被贴到了鹿楹脑门上, 甚至有头脑说不上是不是精明的人, 已经意动想要提前挖宝了。   当然, 也不乏有人心怀鬼胎,是因为听到宋少的“厉害”评语, 察言观色才格外讨好。   这之后也没人再为难南乔, 聚餐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回去的途中, 南乔为表感谢诚心邀请鹿楹和她坐一辆车回基地,封茜茜自然也跟着一起上了车。一开始三个女生还比较拘谨,直到南乔回看夜色中的景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引发了连锁反应,封茜茜发出了笑声,陌生带来的拘谨消弭于无形。   “今天真的谢谢你。”南乔对鹿楹道, “你太厉害了,居然能把酒杯都唱裂了!”直到现在她都觉得那个场面令人捧腹。女艺人在酒桌上碰到这样的事情是难免的,不能推拒的情况下只能强撑,否则搅乱了饭局,谁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掀翻饭局,而这些人通常都无法在这个圈子里长久的生存。   某种程度上来说,鹿楹也是掀翻了饭局,但她用了一种很奇特的办法。哪怕在场的人有不高兴的,也不可能在那样的“技艺”下发火,毕竟人家是来表演,不是特意搞破坏。表演内容惊才绝艳,你更该鼓掌才是。   那个劝酒的中年男人后半段就一直臭着张脸,她看着简直能吃下半碗饭,大快人心。   封茜茜兴奋又自豪地吹嘘,“我们小鹿苦练了很久,没想到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鹿楹话不多,冷不丁地才会冒出一两句,封茜茜已经习惯了她这两天的状态,作为她的“代言人”出马,倒是和南乔一拍即合。南乔性格不错——在这个选秀节目中的人,大都没有性格不好的——封茜茜早就想和A班的选手蹭关系了,这次没能成功找到有用的资源,却意外搭上了南乔,也是惊喜。   回到寝室,她还问鹿楹:“你是特意帮她的吧?”   鹿楹道:“没,试试技能效果。”   [ 我不信,贝贝是不是想借宋少的势力?把支持南乔的大佬抢走,鹿楹出现的几率就变大了,还能报晚安一箭之仇。 ]   弹幕说完没多久,鹿楹就拒绝了宋少托人送来的花、礼物和宴会邀请函,对方坚持不懈,又送来了一部新手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竟也没有置喙。在封茜茜惊讶的目光中,鹿楹收下了。   她发了一个“?”,到这部手机连线的唯一号码。   过了半天,那边慢悠悠地发来一句:“还以为你不会收。”可以想象得到男人此时的戏谑,就像发现了一款市面上最新鲜刺激的游戏,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去功课,没想到第一关的难度异常轻松。   “节目组的人不阻止我用这部手机。”她想了想又道,“很方便。”   “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谢谢你。”   女孩子乖巧得过了分,一点都不像那天引爆酒桌的少女。   “我去查了这方面的信息,原来是有科学原理,我还以为看见了魔法少女。”他刻意断了一下,却没等到她的回复,也不太在意,接着发,“那天在酒桌上嚷着要给你投票的人,要是查到有那么多人能做到这一点,大概都不会再履约了。失望吗?”   人初见面的印象很重要,哪怕鹿楹现在表现得中规中矩,收下手机的举动也表露出她不是一个不受诱惑的人,但想到那天那一刻酒杯在面前碎裂的模样,宋铭琪就不自觉地想在逗逗她。   他给南乔投票,只是源于一群富家公子哥的无聊打赌日常。每人选择一个选手,看最后谁能成为冠军。和公众单纯的猜测和略尽绵薄之力的投票不同,他们说猜,自己当然也免不了下场作弊。据他所知,现在的第一名就是他认识的一个人占大额投上去的。   初期的票数操作也不难,但他不准备倾家荡产玩游戏。他观察了一轮,看南乔背后公司的操作觉得有点意思,就选了她,不管那些人嘲他挑到他们的备选方案。只等她厚积薄发。   那场聚餐,他去捧场也是想近距离看看挑中的人资质如何。   没想到南乔没给他带来任何意外,反倒是席上另一个不受关注的选手给他带来了惊喜。看到南乔脱离经纪人就无法在场面上做到进退得宜,被迫准备开口唱歌的时候,他就对这个酒桌厌倦了,倒不是非要看到女性如何自强自立摆脱压迫。上位者压迫下位者的把戏他也挺喜欢的,但酒桌上的这一幕无趣又没品。那些人想拿女人取乐,还要借他的名头,他听多了只觉得耳朵嗡嗡,准备提早离场。   就在这个时候,“魔法少女”站了起来。   她为了帮助另一个女孩,自愿陷入泥沼,这很罕见。在男人们扑面而来的恶意面前,大多数女生都会想把自己藏起来。更何况这两人看着并不熟悉。   少女开口时,给人出风拂面的感觉,她的声线干净,声音空灵,像是要洗涤酒桌的污浊。   在她高音爆炸开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房骤然收缩,这不是来洗污浊,简直是要把人间腐臭的地方彻底爆破了。   酒桌上的杯子在震裂的那一刻,碎片飞溅,那场景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红酒的酒液溅出,碎片切割了酒桌上的男男女女的面孔,有着光怪陆离的扭曲感,而她微微闭着眼睛,双手在领口的位置交叠,有一种奇妙的神圣感,像唱诗班的少女。   宋铭琪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好像身体被割开细细的伤口,能听到血液流动,还有一点疼痛感。   然后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裂了的酒杯划伤了。   宋铭琪:“……”   生理上的反应加之于心理,无论如何,那一幕的冲击力他很难再忘记。   这一次鹿楹回得很慢,久到宋铭琪看了好几眼备注“魔法少女楹”的号码,才等到她慢吞吞地说:“我是靠才华走到现在的。”言下之意,都是粉丝喜欢给的真实票数,和幕后操作没有关系。   他笑出声,“靠才华走到99名?”   他回去就问了她的排名,和南乔天差地别,那天会被带来估计就是陪衬和碰运气,谁知道她会“一鸣惊人”。   “靠才华才走到99名。”   女孩轻声说的话直指他的逻辑暗伤,要是有幕后操作,她的名次还会这么低?   他笑得不行,不过笑完之后也就结束了闲聊。两人的聊天没有特别固定的时候,他是想起来了给她发发信息,没想起来就算了,鹿楹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动回复,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什么,从没暗示过要他去支持自己,说朋友一样随意也不是,反而像对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客客气气,礼礼貌貌。   直到某一天,他和朋友说起选秀的话题,他心随意动给鹿楹打了个电话。在这之前,两人一向只发信息,不通电话。那边接起电话的声音很明显不是鹿楹,是一个陌生的女生。对方喂了两声,见这边没回,就挂了电话。   她把他的手机送给别人了?   宋铭琪气乐了,他在娱乐圈玩到现在,也没几个人敢把他的东西转赠的,而且没和他打上一声招呼。还没等他怎么想辙,那边回了电话来。他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上来就是算账:“我以为你把我的手机扔了。”   “没有。”少女的声音轻灵依旧,隔着手机听筒,多了一点含糊的软糯感,“你的手机很好用,我就借她们用了一会。”   她们?   “……”   宋铭琪听懂了,节目组不让用手机,所以她把他的手机当“尚方宝剑”来用,还免费发放给她的小伙伴。“你把我的手机当公用电话亭?”   她好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快,“你不喜欢,我就不借了。”她的态度自然,既没有诚惶诚恐,也没有不把他当回事,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发作。   那边原本安静的背景,响起女声的尖利叫声:“啊蟑螂——”   “救命啊鹿鹿!”   “楹宝!”   “等一下。”   鹿楹只会了他一声,就行使使命去替人打蟑螂了。 “都让开。”这一声格外霸气。   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他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几乎能想象得到娇小的少女,气质沉稳地挡在其他“人高马大”的选手前面,眼疾手快地用拖鞋拍死作乱的昆虫。   因为在清脆的响声之后,那边传来了欢呼声。   “楹楹妈妈爱你!”   “你是这个寝室最棒的崽!”   选手们模仿粉丝的方式为她应援,气氛一片欢乐。   听得宋铭琪都笑出了声。人的情绪是会受到感染的,当你觉得不错的人,同样有很多人喜欢的时候,你会更容易意识到她的优点,所以当鹿楹重新回到电话前,问:“你刚刚想说什么吗?”   “没有。”宋铭琪突然就不介意了,让人更喜欢她,好像是一件挺愉快的事。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突然问:“你要不要我给你投票?”   “可以呀。”她说,“你喜欢我了吗?”   她轻易说出来的话,惹得他眉头一跳,“谁喜欢你?”   她不解:“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给我投票?”   花了一番功夫,他给她深入浅出的讲解了一番资本运作,还有他给南乔投票的目的等等,大少爷说了有十来分钟,只听那边单纯地问:“你有追过星吗?”   当然没有,他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何必亲自去追。   “追星追的是过程,你们资本下场,谈得都是数字,好玩吗?”   “……”   原本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在她的描述下显得有些无聊。“还算有点意思。”   “是哦,各个阶级有各个阶级的乐趣吧。”她也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兀自深沉道。   宋铭琪又被她逗笑了,“嗯,这话很有内涵。”   “如果你哪天因为我的才华喜欢我,再来给我投票吧。”她说,“亲自操作,充值、点赞、投票……唔,你想试试的话。为了感谢你的手机,我开演唱会的时候,给你留最好的位置哦。”   少女平淡的语气透露出的自信异常可爱,他心里微微一动,说了声好。   另一边,挂了电话之后,鹿楹面对的是封茜茜八卦的眼神,“是那个谁?”   “嗯。”   “你怎么想的?”封茜茜想不明白,“他是南乔的支持者吧,你这样算不算挖墙脚,我怕南乔那边不高兴。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就不和她来往,也不是多好的关系。”   “不用想这么多,他没给我投票。”   封茜茜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他还不错,你要不要把握一下。”见鹿楹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不觉窘迫,却坚持说:“至少他长相不错,脾气看起来也挺好……”   “你是说潜规则?”   “也不是,要是他喜欢你的话,谈个恋爱也行吧……”   “涉嫌利益关系的恋爱吗?”   她说的这么直白,封茜茜就不再说话了。   到了第二天,她们和大部队一起从练习楼出来时,突然从两边拉起横幅的粉丝群里,听到了一声“鹿楹。”   每天都会有粉丝来“接送”她们训练,其中更多的是前线的站姐、代拍等等,但即使是代拍,也是追的热门选手。她们这些排到九十多名的选手,粉丝就像幽灵,从来没有出现过。   有人每天都会问工作人员“今天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换来的只是工作人员尴尬的笑,就连工作人员也无法准确记忆每一个人,更何况是普罗大众。没有镜头、没有记忆点、没有曝光,就没有粉丝,等待她们的只能是被淘汰这一个结局。   周晚安是幸运的,无论她是因为什么被人所记忆,在这场残酷的淘汰赛里,人人都想做周晚安。   而鹿楹虽然开始专注去做“寝室特辑”,不过她也无法保证会被人剪辑出来,想要人去剪辑你的戏份,首先你本身要被人关注到,身上有流量,节目组也许就愿意分你一些镜头。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这段时间很显然没有被剪出来,因为网络上的数据一尘不变。但封茜茜也没有之前那样急躁了,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叫到名字,鹿楹一开始有些迷茫,等转头的时候,才发现了叫她的人是谁。   《Pick美少女》的男性粉丝不少,虽然追到前线的不多,但也不稀奇。但这位比较稀奇,穿着运动衫还戴手表,一身低调的名牌,即使没人知道是哪个牌子,也莫名觉得贵气。   他手里拿着一个画板大的本子,对着鹿楹晃了晃,“我很仰慕你的才华,给签名吗?”   封茜茜从一开始为她兴奋的情绪中回过神,变成了惊吓。   这位大佬想干吗?   不管他和鹿楹之间有没有利益纠葛,只要他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亲密,对鹿楹来说,那都是地震级别的丑闻。她是想劝鹿楹接受“潜规则”,不是想让她去送死。她刚想劝鹿楹,回头就听见少女相当镇定地说:“嗯,给签。”   不少妹妹在为粉丝签名,人群挤挤攘攘,宋铭琪站在后排,仗着人高给她递本子。   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头上是红蓝绣英文字母的运动发带,高大帅气,伸长手臂,让签名本越过了一众丝毫不谦让的女生的头顶。但离鹿楹还是有一段斜角距离,本子又高又远,要前排女生让开位置才好签。   但宋铭琪刚拍了下女生的肩,就被女生高声尖叫的“周晚安”吓了一跳。   追星的快乐还没有感受到,追星的难度已经率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陷入激动情绪的女生显然是不可能给他让位了,不仅没给他让位,后排的女生还开始躁动地往前挤。让他我心里升起烦躁的感觉,已经后悔一时兴起来体验“前线追星”的乐趣了。   就在这时,他斜递去的本子上被人划了一下。   只见横幅里面个子娇小的少女,正踮起脚,努力伸长了胳膊,越过一众人海,给他签名。她简单地写了Lulu四个字母,字如其人,幼圆可爱。   有那么一刹那,宋铭琪感觉自己心上也被人划了一下 ,让他手臂微麻。   这和恋爱的感觉不太一样,与他轻易动用权势将手机送到她身边,被她收下和回应的感觉更是截然不同。   这时候,前排的女孩子已经意识到自己挡路了,怎么说那也是选手,纵然不是自己喜欢的妹妹,但她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往旁边退。只不过后面的人都在往前挤,一时半会还退不开。   “没关系,我个子小但手长,够得到。”鹿楹比划了一下。   “???”   妈呀。   已经有粉丝捂住嘴了。   这是什么小可爱?   先前已经有代拍不自觉咔嚓按了一下摄像机,拍下了她给人签名的这一幕。看见她签名的举动和听见她说话的女生都不自觉注意到了她。   “妹妹叫什么?我可以要你的签名吗?”   “我也想要!”   “好像没有在节目里看见妹妹。”   “我叫鹿楹。”她没有说太多话,认认真真给她们签了名字,她们也还有真正喜欢的人要追,没有追着她问。鹿楹签到最后,面前出现了熟悉的本子。   宋铭琪:“你没有给我签中文名。”   先前她是伸直手写的字,眼睛跟不上本子的高度,看不见自己写了什么,她的中文名笔画太复杂,实在没法签。   此刻,她在Lu的“U”字上画了一只简笔的小鹿头,大大眼睛,尖尖小角,“特签。”   她道:“专属头号粉丝哦。”   *   宋铭琪在朋友圈晒了这张特签,立刻有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追星。”   评论的人也在他的圈子里,闻言立刻道:“换人了?之前不是说选了那个什么南乔吗?”   宋铭琪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聊,追星是很纯粹的个人情绪,每天玩那些资本利益的游戏,有意思吗?”   众人:“??”   没意思吗?   很有意思啊!!   等等——那个资本游戏明明之前是你在玩,还正儿八经挑了一支“股票”,现在你说不玩就想砸盘了?   宋少不管,宋少瞄了眼粉丝用语,又发了一条:“谢谢大家,Pick一下我家鹿楹,她真的是很努力的女孩子。”   “……”   *   很努力的女孩子鹿楹收到了公司的暗示,假使她答应出席某些场合,就能够为她谋划资源,她断然拒绝了,小公司当然也不可能强迫她。   但另一边,同样收到暗示的封茜茜就显得有些犹豫。   “要不是那边看见楹楹在席上的表现,也不可能意动,但机会就这一次,错过就没有了。”   “那他们看中的是小鹿吧?”   “但她拒绝了。”和她接线的人道,“她的排名不行,差不多是放弃竞争了。你也差不多,八十多名,就比她上好一点。下一轮的晋级圈是77名选手,你觉得自己能进步几名?”   “可我看小鹿最新想的主意还不错,那些大佬们不是都挺喜欢的,观众应该更容易讨好……”   那边顷刻间转换了说辞,“你能和她比吗?她被宋少看上了,我看她不着急就是这个原因。现在宋少还没发力,要想捧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封茜茜的情绪低落下来。她亲眼看到对方追到现场来,也觉得宋少对鹿楹比对南乔要上心一点,这意味着鹿楹很有可能已经有了晋级保障,但鹿楹明确表明过不喜欢潜规则这一套……   “至于你说的她在寝室里做的那些表演,我们这边没让节目组那边发。你明白吧?这个卖点是不错,但不播出去也没用啊,要是你答应的话,这个点转给你也不难。”   “你……什么意思?”   那边轻笑了一声:“这还不明白?意思就是,声音具有爆破力的女孩,这个人设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把它拿来给你用。”   “反正,她不是有宋少嘛。”   为晋级发愁的只有你啊。 第56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七)   [ 我说主播为什么切这个镜头给我们看, 有人又要搞幺蛾子了。 ]   [ 封茜茜真·万能女配角,两个回合都有她的戏份,还不少。 ]   [ 之前还为封茜茜哭了一把, 妈的恶心,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 不能期待她能变多好。晚安好歹和她不熟悉, 鹿楹跟她可是好朋友! ]   [ 预防性爆粗, 先骂为敬。 ]   有人说话克制, 也有人骂得难听,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id看上去很老派,叫作“白色恋人”的人为她说话,“为什么这么说,她还没有做出选择不是吗? ”   [ 新来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吧? ]   [ 白色恋人:这和我是不是新人没有关系,我发现现在年轻人的戾气都很重, 就算要给小姑娘判死刑, 也要等结果出来再说才对吧。 ]   后面跟上了许多不服反驳她的言论, 直播间里内讧似的吵成一片。   而正主艾贝不但没有给大家一个准确的答案, 反而在封茜茜没给答复的时候, 将画面从她身上切了回来,气得观众牙根痒痒。虽然这也是主播卡剧情的一种方式,但翻车的主播也不少,该在哪个点切换到哪个画面,迟一秒就会让直播的内容出变故, 没法按自己的“剧本”走。   只有艾贝,精准得令观众又爱又恨。   不过撇开看不到后续的着急不谈,切回来看甜蜜蜜的“感情戏”也能让人搓手期待,对久不见感情戏的观众来说,追星这一段也算是聊胜于无的感情戏了。上个周目有一个江慕连暧昧戏都没有几回,这一回合的宋铭琪还不知道能有多少的戏份。观众暗自祈祷。   宋铭琪追星追得真情实感,具体表现在他没有给鹿楹做“投资”,而是和普通的粉丝一样,自己应援打榜,钱还是要投,以一人之力让鹿楹往上蹿了三名,但这花的是零花钱,再多就要走公司账面了,玩归玩,既然不是投资类的赌局,他也不会在工作中夹带私人感情。   不过人一玩起来就容易上头,就像那些看直播随随便便就花透支了的男人一样,宋少一时上头,也想动用自己的私人小金库给鹿楹投票,被鹿楹无情地拒绝了。   “你粉得一点都不纯粹。”   宋铭琪:“?”   他还不纯粹吗,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她不仅自己投,还动员了周边的朋友,全靠自己一张嘴一双手,几乎是白手起家。   “粉丝从来不会联络我的私人号码。”   “……”   鹿楹:“有私人号码,又往我身上砸了大笔钱的叫什么?”   “有钱人?”   这回轮到鹿楹发问号了,“?”   “钱权俱佳?”   “才貌双全?”   ……   鹿楹给飘了的这位脑门上钉了三个字,“潜规则。”   “所以不用给我砸那么多,希望大家都量力而行,追星是为了寻找快乐的动力,不是为了倾家荡产。”   宋铭琪刚想给她回“还没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字刚输到对话框,那边就又来了一条。   “而且票数排名高,却没人真正喜欢我,大家跟前都站着真心喜欢她们的粉丝,只有我面前站着你和后面灰压压的僵尸粉,想想就觉得自己好可怜。”   画面描述生动形象,一下子秒杀了宋铭琪自作主张的心。   宋铭琪若有所思,他做事其实很少会顾忌别人的意愿,这次连钱都准备好了,和她说也只是想打声招呼,让她知道幕后在做事的人是他。   在他的想象中,她看见自己的排名不断上升,应该会很开心,也许还会和室友分享、炫耀。   但这就像他以前给女伴买花买钻石,让她在她的朋友面前感到有面子一样,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其实都不太费心思,至少他没了解过她的意愿。她的话突然给了他触动,也许追星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你希望她好,并且是真的为此开心,而不是将你的意愿强加给她。   而后宋少把这段对话截图保存,看了半天,美滋滋地放进了单独的文件夹里。   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快乐的粉丝吗?   这时,朋友的信息突然弹了出来,“你在干吗,和你的小鹿楹聊天?”   “你知道?”   朋友顿时鄙夷:“我当然知道,请问你追星和潜规则女星的区别是?”   “区别在于,潜规则的女星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而我追的小鹿楹冷酷拒绝了我。5555我追的女孩真的好正能量。”宋少一边用iPad刷粉丝用语,一边轻松应对朋友,“小鹿楹真的特别好,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吃安利吗,亲?”   “妈的你够了。”可以想象得到朋友抱头的样子,“哦对了,我是看到鹿楹排名上升了才来找你问的,你干的?”   宋铭琪一开始以为是他投票后的名次,但后来发现鹿楹的名次又上升了。   网络上的投票统计显示鹿楹又往上跳三名,这也不算稀奇,前面的排名竞争激烈,一名之中相差的票数很多,但后面的排名差距就不太大了,随时可能发生变化,否则宋少也不可能随便砸个钱就把鹿楹投上去。   但鹿楹的名次确实处于小尾巴,关注的人很少,他一个小时前刚看过排名,按理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另一边,在寝室里戴着耳机听歌学习的鹿楹,被借手机的人打断了过程。   鹿楹摘下耳机: “昨天节目组安排了给家里人打电话的流程,你没有参加?”   来的女生悄悄指了指摄像机,意思是有的话不能在镜头面前说。   鹿楹点了点头,“还是要小心点,不要被管理员看到。”   女生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与此同时,弹幕突然咕嘟冒了泡,小小地沸腾了一下。   [ 这个女生,好眼熟啊…… ]   [ 是一周目的李蜜,我超记仇,她当时给晚安设语言陷阱,自己不行就暗示晚安光有人气没能力,还想引导舆论来压制晚安,论讨厌程度,封茜茜第一,她排第二! ]   [ 靠,李蜜?李蜜不借! ]   在他们的吵嚷中,艾贝把手机递给了对方。   观众:“……”好气哦。   李蜜拿着手机去外面打电话。   鹿楹正好借机站起来做一下拉伸动作。寝室里的女孩子这两天减肥,买了一袋苹果回来,鹿楹洗了两个拿出去。走廊上没有人,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做练习和睡前准备,只听见压抑的声音传来,因隔得远而含糊不清。   艾贝走近了一点,李蜜就坐在两层楼的台阶上,声音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因克制而颤抖。   “没有,没有演出费,我说了这是综艺节目,我还没有火,他们不可能给我钱!除非我是a班的人,能拍广告有额外收入……”   “他怎么上学,他怎么上学我怎么知道,我之前没给你们寄钱吗?!他大手大脚把自己的学费花光了,和我有关系吗?”   “呸,我宁愿没有这个弟弟。”   电话那头,女人尖刻的嗓音几乎要割破李蜜的脸,“你以为我们想生你啊,就知道女孩靠不住,要不是为了生你弟弟——”   密集的咒骂将人压得透不过气,过了一会儿,李蜜都没有再说话,再响起是她麻木冰冷的声音,“我现在是b班,等我到a班以后再说吧,快了。”   她挂了电话以后爬上台阶,原本站着鹿楹的地方已经不见了人,她自然也不知道鹿楹听见了她的对话,只是顺着走廊来到鹿楹所在的寝室,将手机还给她。   “谢谢。”   鹿楹将苹果塞进她手里,“多洗了一个。”   她也没有推辞,接过以后咬了一口,对鹿楹笑了:“苹果好甜。”   李蜜走后,直播间大变光景。   [ 我死了,我骂不出口了。 ]   [ 这就是地球古代的“吸血鬼家庭”吧,当时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我看过纪录片,作为家里的女孩面临的困境真的很可怕,即使成年也要被家人吸血直到吸干骨髓。 ]   [ 不会逃跑吗?别告诉我割舍不下血脉亲情什么的,太抖m了…… ]   [ 你说得轻巧,这和血脉亲情没什么关系,这就好比你被一块陨石压住了,如果不把石头挪开,你很可能会身体受压迫而死,但如果立刻把石头挪开,那么恭喜你,不出一刻你就会死得透透的。不是当事人,就不要理所当然地把事情想得那么轻松。 ]   [ 这样推断的话,李蜜当时很有可能真的是面对晚安压力太大崩溃了?说她故意不跳陷害晚安说不过去,毕竟是很重要的比赛,但失言肯定是有的,可能心里确实骂了晚安一万遍。 ]   [ 在她这么不幸的境遇下,有人幸福到没能力也坐到高位(就当时艾贝还没爆发的情况来说),她心里不平衡才是正常的吧。换做是谁能平衡? ]   [ 抱头,我的认知又被推翻了,脸简直被打肿了。 ]   有人模仿艾贝的心声:[ 我什么都不做,就给你们看看背景剧情,就够打脸了。 ]   [ 只见过主播打配角的脸,没见主播热衷打观众的脸的!等等,这样的话,封茜茜呢?她会怎么选?我有不详的预感,是不是骂早了!!! ]   经过这个小片段的发酵,直播间的观众们似乎料想到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像写作文如果写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必然是为了悲剧作铺垫。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   网络上“鹿楹”小小的火了一把,起因是一张照片。照片一看就是前线代拍精修图,色调明亮,画质感人。拉起的横幅两边,娇小可爱的少女扎着丸子头,画面上,她正努力地踮脚,去给横幅外的男粉丝签名。由于拍摄的角度关系,宋铭琪的脸并没有入境。   人很容易被可爱小只的东西击中,更何况这么小只的她还这么努力!   “我血槽空了,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可爱?!!!”   “一秒钟之内,我要她的名字。”   “那是男粉丝?这个身高气质很可啊,像大学篮球队里的男生,我乍看还以为两人在拍校园偶像剧。”   “男粉走开,让我来——!”   接着,就有人挖到了鹿楹的名字,只不过当他们去搜索她的资源时,发现全站都没几个镜头的cut。这帮人正准备联名上书抗议,没过多久,新的寝室特辑上传到了网上。他们之中有看过照片的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点开了视频。   很快,他激情转发视频,“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妹妹……!” 第57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八)   这一期的寝室特辑有点长, 许多镜头都是同一个女生。《pick美少女》的节目组经常这么剪, 积累一部分相同的素材之后在同一期放出, 如之前有个瘦瘦的女孩子在寝室特别能吃, 在寝室的每个角落都有她吃东西的身影, 一次性放出的素材让粉丝惊叹又羡慕, 一时之间圈粉无数。   而这一次视频的主角换了人, 正是因那张照片而吹起热风的少女。   她扎着丸子头, 看向镜头的眼睛像小鹿, 清澈干净。最初的镜头是她拿了一个小玻璃杯唱歌, 其他的女孩子在后面给她加油鼓劲, 气氛和乐融融。观众以为是她拿玻璃杯当话筒, 仔细听, 她的声线确实不错,但比起节目里那几个出名的vocal, 在技巧性等问题上还是要差一点。   就在观众想要倍速快进时,视频的剪辑节奏自动加快了,从掠动的光影和她变化的穿着中可以看出, 时间在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她拿着玻璃杯的样子,在某一刻, 唱歌的她突然低头看手中的杯子,观众从镜头中看得不清晰,是看完了视频回来定格观察的人发了弹幕:“注意,此处杯壁出现了裂缝!”“前方高能!”   弹幕刷完的下一秒, 玻璃杯猛地爆裂开来,发出“砰”地一声!   她身后,寝室里原本在做脸部清洁、压腿训练、吃东西的女生都被吓了一跳,立刻跑到她旁边,见她没受伤,紧跟着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牛b。”   旋即,说话的女孩大概觉得这个词不符合青春少女的形象,捂住嘴又说了句,“有点厉害。”   众人哈哈大笑。   剪辑上在这里还做了一个慢动作的回放,给众人展示玻璃杯碎裂的瞬间,这几帧上密密麻麻刷满了弹幕。   “膜拜大佬”   “膜拜大佬+1”   “膜拜大佬+2”   ……   除此之外,还有额外的科普弹幕,将玻璃杯会碎裂的原理贴了满屏,并表示:“拿在手中的难度比放在平面上要更高。”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突然发现隐藏大佬的视频,没想到后来陆陆续续的,粉丝找到了除玻璃杯之外的一些镜头,收录在之前的寝室特辑中,因为夹杂在其他人完整的时间线中,一幕通常只有几秒钟,就像简单的寝室日常,没有人注意。   视频里的少女还做了各种各样的尝试,有顶着碗走路把自己浇了一身的狼狈,也有空手劈西瓜惹人惊叹的壮举,不变的是她总是将画面准确地对准寝室镜头,有人为此不屑“想博镜头而已”“哗众取宠”,但更多的人在这些镜头之外感受到了心酸。   想要镜头又有什么错呢?   不被人注意的选手,只能自己尽量为自己多争取一些目光。   她们再一看这位妹妹的排名只有九十几名,愈发理解她的举动。如果可以,谁会想扮丑作这些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情?这不过是身处淘汰边缘的人孤注一掷而已。再联想到那张照片,身为偶像却没有人为她让开位置,还要妹妹辛辛苦苦地踮脚去给粉丝签名。不像其他的妹妹,清清爽爽地走在路上,用最漂亮的姿态迎接粉丝。   她一定也希望像她们一样吧。   “妈呀在线暴哭,妹妹太不容易了,一定要走花路啊!!”   “爬墙了爬墙了,有实力又肯努力,颜值也很能打,还有比这更高质的股票吗?这个神仙妹妹请大家绝对不要放过!”   “鹿鹿,妈妈命令你c位出道——!”   选秀节目总是这样,只要有一个特定鲜明的设定出现,就能顷刻间吸引到许多粉丝,鹿楹的排名慢慢开始往前走,速度不快——毕竟寝室特辑的点击率远不如正片——但看过的人都开始对她留下印象,下意识地会在节目中寻找她的脸,平时看见她的信息推送也会留意,也许在某一张照片、一个视频中被她击中,就转化成了粉丝,为她投票。   鹿楹所在的寝室对鹿楹突然间“小火了一把”也十分羡慕,她们有点可惜先前没有和鹿楹一起做这些“傻事”,倒是那个脱口而出说了句“牛b”的女孩,也带着有了波小热度,她事后为了感谢鹿楹,给她买了一袋苹果——上次她减肥买的苹果她只吃了一个就丢旁边了,最后还是鹿楹慢慢吃掉的。   然而眼下的时间非常紧凑,转眼之间就来到新的公演舞台。   在公演之前,训练基地之中,悄然流传出“有人接受了潜规则”的消息。   鹿楹听见之后,转头就发现直播间里为那个人是谁发生了讨论,压南乔和封茜茜的人都有,南乔是基于一周目的原因,从结果往前推导,封茜茜则是从她和接线人的电话信息中得知的。   [ 封茜茜没要那个人设,可能性应该不大? ]   [ 假设是南乔,那么她潜规则的对象是谁?你们还记得酒桌上那些人调侃宋少是她的大粉的事吗,再想想一周目那个“私联大粉”的消息…… ]   [ ???不能吧,我紧张了,宋可是目前唯一还有苗头的感情戏对象了,誓死维护恋爱小火苗! ]   这番讨论在公演当天的一个意外状况中戛然而止——周晚安出现了过呼吸症状。直播间的观众瞬间惊醒,时间轴随着逐渐出现的信息,被一点点往前拨动,在南乔爆出私联大粉之前,就是周晚安称病逃避公演。原来就是这一次!   自从二周目开始之后,艾贝就没有和原本出演过的角色有太多接触,两人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观众遗憾之余也能够理解,毕竟现在的周晚安并非艾贝扮演的周晚安,艾贝如果贸然接触对方,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很有可能反而被对方排斥。   但晚安发病,还是让喜欢她的观众们紧张了。   后台原本是忙中有序,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直到周晚安出现意外状况。她是在休息室里出的问题,对外直接称病,连许多选手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节目会出现变动——但和她们没有太多关系。   艾贝基于观众的强烈要求,走过了休息室。   医务人员已经到位了,为了给她腾出清净的空间,里面的人也不多。南乔就在外面,看见鹿楹还和她点了下头示意,但脸上惯常的笑已经不见了。她对面站着的人身材高挑,一开始观众只觉得背影有点熟悉,直到她半侧过脸,才发现是赵子瑜。   “这次谢谢你了。”南乔和鹿楹打完了招呼,就继续对赵子瑜道。   “只是叫人过来而已。”赵子瑜摇摇头,“她没事吧,是一直有的毛病吗?”   “那也要多亏你叫人及时。”南乔顿了下,“我也不清楚,第一次看见她出现这样的情况,你知道的,团队解散之后,我们平时很少接触。”   [ 我有一个猜想,赵子瑜该不会是南乔放到晚安妹妹身边的间谍吧! ]   [ 不巧,我也有一个猜想,晚安到c班以后无故受到赵子瑜的照顾,是南乔嘱咐对方的? ]   弹幕旗帜鲜明的分成了两派,而身为当事人的南乔对此并不知情。   两人在简短的对话之后,南乔见鹿楹还在,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即想到休息室里的周晚安,多了几分明悟。周晚安出问题之后,在她后面表演的几组人都有组员来看过情况,她以为鹿楹也是其中之一。她不好和人议论组员的八卦,就只对鹿楹道:“对了,还没介绍你们认识。这是赵子瑜,我的好友。这是鹿楹,之前在饭桌上解救过我的人,我和你提过。”   “我记得,听南乔说声音很有爆发力,没想到是这么娇小可爱的女孩子。”赵子瑜对她伸出手,友好地笑了下,“你好,我是赵子瑜。”   她和一周目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目光清隽,笑容温柔,只不过少了对周晚安的无限包容,有着对陌生人的生疏感。   艾贝和她握了一下,“我是鹿楹。”   公演除了周晚安这个变量以外,进行得十分顺利。舞台下冒出了一小撮豆芽绿的灯牌,写着”鹿楹“两个字,在人海中飘摇着。人数虽少,却和其他人的粉丝一样高声呼喊妹妹的名字,开心又兴奋地做着应援。   鹿楹特地对她们的方向比了心,露出整场以来最真切的笑容,引起她们快乐的欢呼。   公演落幕后就是评选,随着评选日期的逼近,各个寝室里的气氛都非常紧张。鹿楹的名额慢慢地从九十多上升到八十,却尚未进入晋级圈,作为刚挖到宝的”飞路粉”们都格外紧张,时刻关注排名。   就在这时,南乔私联粉丝的消息在网络上小范围传播开来。   [ 来了来了,怕什么来什么,再下一步就是晚安要跳楼的消息吧? ]   [ 命运的关键点! ]   [ 我捂住眼睛了,不敢再看一次,就不能在晚安跳楼之前去阻止她吗?或者阻止她们公司传播这个消息? ]   [ 啊啊啊贝贝要做什么吗?! ] 第58章 复赛:甜心宝贝等你Pick!(十九)   直播间的观众急迫地希望艾贝能起死回生, 不要让周晚安陷入糟糕的境地, 艾贝对此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 也没有做出实际行动,仍旧兢兢业业扮演着她的鹿楹。   与此同时,在同样面临评选压力的女生寝室中,封茜茜格外神思不属。直到有一天晚上, 鹿楹看见她晚上披着外套,抱坐在寝室的小阳台外。   她跟了出去。   “你怎么了?”鹿楹碰了碰她。   封茜茜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就知道有人来了,只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见鹿楹的声音, 也只低着头:“……我在想你说的话。”   “嗯?”   “人很奇怪, 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那句。我开始有点理解了。”她缓缓地说, “小鹿你一定不知道,我做了多糟糕的事。”   鹿楹搬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轻歪头看她,“多糟糕?”   “南乔的绯闻你看见了吗?还有最近基地里在传的消息……那个人其实是我, 她们在议论的人都是我 。”   这件事鹿楹早就知道, 却在直播间里溅起了水花。   [ 什么情况?! ]   [ 绯闻的对象不是南乔是她?我要晕了,这么说南乔才是最无辜的吗?公司为了掩盖她的绯闻, 爆出了晚安的事情,可是她这个绯闻根本是子虚乌有。 ]   [ 原本以为她是假惺惺想表现自己对晚安的好, 可是前面认定的基础信息都是假的……妈的这不就是最简单的公司同事关系吗? ]   南乔被作为证据曝光的照片中,一张是她们聚餐那天,她被人拍到进入餐厅, 而传说中南乔的“大粉”,同样开着一辆高档轿车停在餐厅门口,时间显示同一天。第二组照片是那位“大粉”分享的微博照片中,某个角落里出现了《pick美少女》节目组分发下来的耳麦,每个选手都有一个私人专属定制的,但外观上一模一样。   而那个微博曾经给南乔投过票,说是大粉,也仅仅是一种对商圈大佬的戏称。   两组照片不是完全的实锤 ,但在大热综艺节目的背景下,仍然开始发酵,只等爆发。   封茜茜说着捂住了脸,“你一定也看不起我,我甚至没有勇气去告诉南乔,这上面的人是我,和她没有关系。”   “她应该也猜到了。”   “是啊。”她讽刺地笑了笑,“那天去的就三个人,她的成绩完全没必要,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宋少帮你,只有我……”她无形之中还是流露出了对她们的艳羡。   鹿楹没有在意,人在低谷之中很难不去羡慕能够翱翔天际的人,她道: “你知道我有宋铭琪帮我,还拒绝了那边给你的人设?”   封茜茜闻言猛地一愣,“你知道?!是……宋少告诉你的?”   “就当是吧。”   封茜茜有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我只拒绝了一半。”   她不要小鹿的人设,但接受了潜规则。   “我没办法了。小鹿你知道吗,我今年28岁了,在所有选手当中,我是最老的。”   鹿楹才22岁,和她差了整整六岁。年龄对少女偶像团体来说是致命的,少女两个字,圈定了她的年龄范围。   “这个年龄有多可怕,它意味着如果我不能在这个节目中出道,就再也不能做这一行了。”   她的长指甲紧紧抠进自己的手臂,“它对你们来说也许只是一次尝试,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次不行,还有其他的机会在等着你们。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淘汰对我来说,就是告诉我,你一辈子都不能干这个了。人一辈子这么长的时间,可是我的梦想马上就要死了,我的未来和它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下半生好像就这么枯死了。”   她没有哭,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夜色,“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我有周晚安那样的命就好了,但我没有。老天没有给我好运气,那我就自己来,手段肮脏一点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人生,如果连我都不救它,还有谁会可怜它?”   平静的一段话中掩盖了无数的暗涌,她就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曾经期待自己的命运不会这么糟糕,只要努力去做,就能等待机遇的降临。但机遇却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人们都说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可没有人说过,那些早已准备好等了又等的人,从未碰到过机会又该怎么办?   直播间的人被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孩震到了。   有人想起一周目的时候,那场最后的公演舞台,除了登顶的周晚安以外,其实封茜茜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按照一般里的套路,女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女主道了歉之后,通常会做一些挽回自己形象的事,让人觉得她还没那么无药可救,例如发现自己不配做一名偶像,就此退出比赛。   但她没有。   她其实最终也没有出道,名额那么少,她又在最后关头跌入负面新闻的旋涡。所有的妹妹们都在舞台的两边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底下是热爱她们的粉丝。她也在跳舞,却被人扔了烂了的蔬菜、水果,甚至还有人从脚上脱下鞋子来砸她,还有原本她的粉丝脱粉丢掉的灯牌。   她却没有躲闪,依旧保持着最好看的笑容,跳完了全场。   她确实想通了,也为自己犯过的错道了歉,但她想通的并不只是“原来舆论那样可怕”,而是体验过舆论的压迫之后,她发现依然不能阻止她想要成为偶像的心。只要她还能站在舞台上,那么舆论裹挟而来的暴风雨就可以承受。   至少在她的谢幕演出上,在她人生最后一次的登台表演中,她的心里只有她的梦,将自己燃烧殆尽,才对得起她一直以来奔跑的这条追梦路。   这样在她未来枯死的人生路上,还有那么一刻值得回味。   [ 我回去看了一下茜茜的公演舞台,妈的我快哭了。 ]   [ 其实她能力也不差,又很努力,她们训练强度不弱,其他人每次练完就瘫倒了,只有她还能到处找人攀关系蹭镜头,不放过任何机会,是真的只能靠意志力支撑了。我想没有人会不累吧,但比起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 李蜜、南乔、封茜茜……好像每个人都和我们曾经看到的不一样。 ]   [ 南乔,我还想说南乔,谁还记得晚安跳楼的时候,她急着撇清自己的话,现在想想,她也吃过舆论的苦,所以才会害怕陷入舆论之中。 ]   [ 我看得脑袋快炸了,南乔是因为封茜茜陷入舆论,晚安又因为南乔被爆出逃避公演的消息,封茜茜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啊,可是她不知道晚安她们的公司会这么做,也就是晚安的跳楼其实和她离不开关系,结果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晚安…… ]   [ 不能完全这么说,晚安跳楼还是舆论压力更大,不过楼上说得我莫名后背发凉。 ]   [ 这个故事最讽刺的地方应该是我们和虚拟世界的对应。虚拟世界的人在骂晚安的时候,我们认为他们没有看见事情的真相。与此同时,我们站在晚安的视角,骂那些女配角 。这真的是黑色幽默,我们自以为高人一等,但和虚拟世界里的那些人没有分别。 ]   这条评论一出现就仿佛自带了清空屏幕的效果,直播间里安静了片刻,弹幕以更加汹涌的姿态翻滚而来,有自省,也有激烈的辩驳和否认,整个直播间的点击和评论量狂涨,热度比周晚安登顶的时候更甚。   不是没人做过这样的联想,但都没有直白地表达出来。   看一个戏中人的故事,和看自己的“事故”所引发的效果截然不同。   这时,有人出声提醒:[ 半个月的时间快到了,这个故事应该快结束了吧。 ]   虽然大部分人都认为会看到鹿楹和周晚安一样登顶,艾贝一人撑起全团的经典场面,但时间的紧迫,还是让他们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周晚安假病的消息很快到来,娱乐圈开始全民“娱乐”,痛骂周晚安。   封茜茜确实对此不知情,在她的想象中,拥有周晚安这种地位的人是备受优待的 ,她不知道对方的公司会为了南乔而放出她假病的消息,她甚至没怎么关注这则信息,在南乔的绯闻没有掀起太大风浪之后就松了口气,安心关注起评选结果。   评选结果出人意料,周晚安的粉丝反噬,闹出了撤回投票、投给其他妹妹等等诸多行为,让周晚安的排名一落千丈,封茜茜成功晋级,鹿楹则和晋级圈的最后一名擦肩而过。   消息出来那天,宋铭琪还给鹿楹发了消息:“我后悔了,应该继续给你投票。”   “过程还是很开心的。”   对方低沉了好久,才继续给她回:“有的人连演出都不想参加,还能继续晋级,你这么努力居然没有好结果。”   “你也知道她? ”   “现在谁不知道。”   和宋铭琪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鹿楹在酒桌上爆破酒杯的视频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来,被人放到了网上,这个视频可比寝室特辑的效果要爆炸多了。在一群大佬当中力护南乔,还用戏剧性的酒杯爆破作结尾,化解了场面。   “我现在知道鹿鹿一天天的都在练什么少林功夫了,她怎么这么可爱啊。”   “呜呜呜楹楹那么好,根本不应该被淘汰!!”   鹿楹的努力和周晚安的称病逃演形成鲜明对比,许多人都在拿鹿楹作对比,痛斥周晚安。   “周晚安那样的人凭什么能晋级?你们知道鹿楹吗?妹妹78名就差一名,她才值得留在这个节目组里!”   而训练基地里,鹿楹的人缘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凭借打蟑螂和借手机高涨,欢送会来找她叙别的人差点塞不下她们寝室。许多人都给她送了礼物,南乔给她送了国外知名品牌的新款耳机,李蜜拿来了一袋苹果,结果减肥的苹果妹妹也送了一袋,加上之前道谢的一共三袋苹果,被来参加欢送会的大家集体瓜分了。   封茜茜最后抱着鹿楹哭成傻子,“你真没求他?你怎么就不求他帮帮忙,再不然你告诉我,我叫那个谁帮你也行,不就是多睡一次吗?就差一名啊!”   鹿楹拍拍她的背:“茜茜,人生路途的风景就很美,不一定要执着到达最初想要到的地方。”   “靠都快走了你还给我来这套虚的,你是要当哲学家?”对方终于松手,擦了擦眼泪,“有镜头拍我吗?”   “没有。”   她擦干净了泪,举棋不定地询问鹿楹:“小鹿,我去染个银发怎么样?”   “可以哦,会很醒目。”   鹿楹收拾行李搬出训练基地的那天,听见了基地里嘈杂的声音,女孩们还在训练室里,突然听到了周晚安要跳楼的消息。她们震惊之余纷纷跑出训练室内,和基地里的工作人员一起站在楼下仰望楼上的人。   那个人就像飘摇的小旗,在风中摇摇欲坠。   楼下的人有的在大声喊着阻止她,有的在说自己的闲话。   某个瞬间,拖着行李的鹿楹,和楼顶的人突然有了一个对视。   下一秒,对方从天台跳了下来。   血腥的镜头没有出现,直播间的观众仿佛听到钟表咔哒一声走针,之前的画面消失,眼前的画面变成了某个女孩的房间里,窗外白云悠悠,夏蝉在树梢上恼人地鸣叫。就在他们怀疑那是梦境时,被子上的手机铃声蓦然响起,在安静的镜头里声音无限放大。   一双雪白的手拿起它。   “喂?”女孩的声线清澈干净。   “鹿楹?这里是《pick美少女》节目组。”   “我是鹿楹,有事吗?”   “是这样,鉴于前77名中空出了一个名额,你获得了晋级的资格。” 第59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一)   夏日蝉鸣的镜头在电话接完之后戛然而止。   艾贝声管轻细的嗓音在直播间里响起, “直播已经结束了,谢谢大家。”轻柔如树叶的沙沙响声, 惊醒了树上的虫鸟们。   惊叹声此起彼伏在直播间里响起,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发言, 仿佛直播间里设了门禁 , 晚一步就要被挡在外面。   [ 大早上惊出我一身汗! ]   [ 我以为我开了悬疑直播间还是新出的电影,还认真退出看了看标题, 我看的明明是言情向的主题比赛啊!!! ]   [ 最后这段的信息太多了,没看懂, 但细思恐极。 ]   [ 晚安死了?多出来的那个名额是因为晚安死了空出来的吗?那真的是…… ]   [ 不我不相信!!一定是因为有人退赛所以空出来了, 怎么可能死了人节目还可以继续做, 这不科学。 ]   [ 傻瓜, 一个选秀为主轴转动的虚拟世界,无论哪个综艺被迫结束, 它都不会结束。 ]   [ 啊啊啊贝贝为什么停在这里,后来呢,鹿鹿到底有没有接受这个名额? ]   [ 这真的是个很难的选择, 难以想象如果鹿鹿接下了这个名额回到节目组, 面临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   [ 这还不好想吗?肯定会被骂吧, 哪怕鹿鹿什么也没有做, 但只要她顶替了周晚安的位置, 哪怕没有破坏规则回到节目中,也会被骂是吃人血馒头。 ]   [ 对,我脑海里的词都想好了, 可能和曾经骂周晚安的还会是同一拨人。舆论风暴的中心永远不缺主角,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 ]   [ 主播停在这里停得真妙,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   评论区卷起了开播以来最大的狂潮,出弹幕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观众需要调整倍速,甚至筛选过滤掉等级低的用户才能看清。   原本初赛时被人膜拜的分析大佬也冒出了头[ 汐:回顾一下细节,贝贝在二周目开始之前就说过,境遇就是大怪兽,会推着人往前走。我那时以为她说的是封茜茜迟早会被环境吞噬自己的初心,毕竟大家都知道她在“未来”对晚安做的事。没想到贝贝想点的地方更妙,如果说封茜茜间接造成晚安跳楼的局面,又利用了晚安,大家可以毫无负担的骂她。那鹿楹呢?是她间接造成了晚安跳楼死亡的局面,并且受益获取了名额。这样想想是不是很有趣也很可怕?人和人的经历交汇到一起,形成庞大的虚影,这就是你的境遇,它可能会帮助你,也可能会杀死你,而你以为的“真凶”也许就是一个无辜的人,她也是被背后庞大的怪兽推到了你面前。我很喜欢这段。 ]   [ 说完了这个,我再来说一个猜测,大家还记得一周目的时候,艾贝用周晚安的身体跳楼吗?我们以为的二周目,可能才是真正的一周目。 ]   [ !!!!! ]   [ 等等——我看了下回放,当时贝贝是背对大家跳下去的,这次是正面? ]   [ 没有,切画面了!我用我作剪辑师的手担保,贝贝切画面了,可能是为了加快进程,毕竟一周目跳楼前有一段是她背对着楼下的人,和楼顶的人说话。就当时的节奏而言,确实都可以剪掉。“二周目”我们看到的画面只有两个,一个是正面对视,一个是跳下楼当中的一帧快闪。肉眼看上去的连贯效果,可能会以为她是正面跳下去的。 ]   [ 我觉得周晚安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她,这么多人她为什么看向鹿鹿? ]   [ 同意,想一想是两个艾贝之间的对视,微妙到我从头麻到脚。 ]   [ 我猜是晚安,你们都没想到当时晚安在遭受什么吗?舆论将她和鹿鹿放在一起做对比,她会在死前看鹿鹿太正常了。以晚安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她真心认为可以给鹿鹿“腾”位置,听从了网民们的“建议”。她本来就善良,生病状态的人,逻辑和正常人又不太一样。总之她都是被网络刺激到了。 ]   [ 呜呜呜我的天使晚安,我为晚安心碎。 ]   两边吵得厉害,那个剪辑师又道:[ 其实挺简单的,我可以暂停去做图片对比,是不是和“一周目”一致。 ]   但众人吵归吵,十分享受这种“猜谜”的过程,表示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常厉害。直播间有讨论有感慨,有被吓到也有疯狂地向艾贝表达喜爱之情。   一度在评论区呼吁大家不要随意揣测他人,随后被群嘲的“白色恋人”也给了一笔高额的打赏,并且道:[ 很喜欢主播的这种方式,现在直播会做深刻主题的人不多了。 ]   螺旋星系的比赛分了四个会场,每个会场的主题相同,不同的只在于人物背景上的设定。为了给观众新鲜感而设置。比赛以女性选手居多,但也不乏男性选手,而在男主播的视角中,虚拟世界的角色全员性转,同样乐趣无穷。   但这一天,四个赛区分会场的观众都能从自己关注的直播间里,发现一些人打暗语似的说话。   [ 那什么看了吗? ]   [ 你是说那个主播? ]   [ 我好喜欢她的风格!这位才是真正把棋盘掀了的人吧。 ]   [ 你们在说什么,哪个直播间,我要去看看。 ]   观众往前翻,就翻到了t113的号码。   原来评论里都还能带有直播间的号码,后来观众多次提到这个直播间后,各大直播间的房管不胜其烦,专门设置了屏蔽禁词。通常主播们怕被人指“小肚鸡肠”“恶性竞争”,不会禁止观众提到其他直播间。但这次“法不责众”,每个直播间都禁了,小主播们也就坦然“拉黑”了艾贝。   t113是艾贝的房间号。   她原本的t77直播间在晋级之后,被打乱顺序重新排列变成了螺旋星系t17,但原本关注的观众仍能从列表中找到她,只在名称后会显示(原长昼星t77直播间)。   其他主播是在直播进程中的时候,发现弹幕上的观众渐渐不按“剧本”走了。   原本是打脸恶毒女配的环节,前期做足了铺垫,引得大家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女配推下楼,按理应该在打脸回去的时候,看到观众的欢呼叫好,没想到评论区的画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变。   [ 其实她做的也不算很过分,罪不至死。都是追梦女孩,过程中是耍了点小手段,但其实主播也耍了吧。这不就是一个人先撒谎骗了对方,然后指责另一个人也撒谎了吗? ]   [ 南乔是开了自我防护机制而已,虽然看上去有点冷心冷肺,但也是因为她曾经的经历…… ]   [ 哭了,李蜜没法出道回去还要被家里人吸血,主播下手轻一点吧。 ]   轻什么轻?!   这样她们还怎么下手!   主播要的是抓观众的痛痒点,艾贝就像用了乾坤大挪移,把人的痛痒穴位给挪走了,其他主播就算表演的再精彩,刺激到的穴位也完全不对。如果轻拿轻放,前期线都铺了这么久就等这一刻,她们的直播间会失去看点。但如果按源计划走,观众很可能非但不会觉得爽,还会对主播颇有微词。   推向高潮的剧情就这么“胎死腹中”,众多主播就此记住了一个名字——艾贝。   艾贝最后力压前两名本地选手,获得了1号赛区的冠军。借她的东风,完全跳出了选秀格局的闻芋乃,也超过了其中一个人,成为了第三名。她和艾贝后期都有大笔打赏进账,她的是投资的公司,而艾贝则出人意料,来自于一个息影的女明星“白翎”的自来水宣传。   白翎走的是实力派,粉丝数量不多,但没有”浮粉“,都很忠实。她息影后有转去幕后做导演的想法,也经常推荐书籍和剧目给众人。   这一次,她在nono社交账户上推荐了这个直播间,还写了很长的观后感言,讲述了一些自己在这个行业当中碰到过的事情和细节,导致大批粉丝和她曾经的忠实观众涌入艾贝的直播间。   事后有人挖出了她在艾贝直播间的id”白色恋人“,她发言的时间段,还一度引来众人的“朝圣”。   长昼星两人晋级,唯独玫瑰的直播内容因为没有跳出她本人的框架,在十几名徘徊,她中途就已经知道追不上了,不过遵守主播的操守,没有“躺尸”。她直播的内容侧重点不同,注重女星做投资,也完美错过了“艾贝灾”,后半段倒是受到了观众好评,但数据拉开太大,无力回天。   她为人豁达,得知结果以后也只是笑笑:“我的受众范围太窄,一开始参赛也是为了宣传,能进进入星系比赛的十几名就已经很好了。以后可以给你们加油。”   三人道别。   艾贝和对方没有相处很久,但玫瑰的态度,还是让有过深刻的经历,又总是致力于编造复杂故事的她,看到了人生的另一面,好像不用那么紧张也可以,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那是生活优渥的女孩们与生俱来的安逸与轻松,充满感染力,令人羡慕。   复赛之后,众人都以为要即刻前往首都星,没想到在这之前还有一道关要过。有的小星系的复赛是一场定胜负,直接决出前三名。螺旋星系这样的大星系虽然分了两场比赛,但比其它星球多出一个名额。   晋级赛开始之前,艾贝去黑医院做了一次治疗稳定病情。   复赛中她得到的打赏远胜过初赛,治疗辐射病绰绰有余,剩下的钱够她在本地买车买房,再住上几年。但艾贝不得不前往首都星去做更好的治疗,而且这次去医院,她的医生似乎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问题。   她当时接到了比赛通知,没来得及细问,就折返回赛场。   四个赛区的前三名需要打乱名额抽签,进行一轮三人pk,比赛分四场,每个场次各胜出一人获得晋级资格。四场同时进行,但主题不同——为了调节观众们的口味,增加趣味性。   而且这一场实行了“禁言”的特殊赛制,即弹幕中所有与另一个直播间相关的内容,都会被屏蔽。言论经过“主脑”的审核,赛方可以轻松做到这样的限制。   这么做是为了增加主播的难度,只能通过局内信息去揣测对手的行为,比弹幕随时“剧透”开金手指要来的有趣,观众作为上帝视角,通过某一主播视角去窥探全局也更有乐趣。   抽签当天,其他主播看向艾贝的目光都有些忌惮,只有一个穿着打扮与其他主播不同的女选手,穿着飘飘欲仙的长裙,托着下巴轻瞟了艾贝一眼,又转回去看风景。   闻芋乃再次充当艾贝的小播报站,悄悄和她道:“据说是上古世家的传人,历史非常久远,到现在其实已经没什么势力了,不过政府对他们有一定的优待。简单来说就是领救济金活强撑着活在‘上流社会’的人。”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那人听在耳朵里。   姚西湖忽地转过头看她,脸色涨红,“背后说人,没礼貌。”   闻芋乃半点不怵,“你不是听见了吗,就是说给你听的。”   对方身上还真有些特殊的气质,她的行为举止都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慢”,以至于吵架找不准节奏,完全不是闻芋乃的对手。姚西湖看向她和艾贝的目光几乎能够杀人了。   无辜的艾贝:“?”   不巧,艾贝抽到同台竞技的人正好是姚西湖和另一位男性选手。   等他们拿到被分到的背景资料,姚西湖才收回了看艾贝的目光,却从这个举止中透露出一种轻视。   他们抽到了上古时代的背景。   对星际人民来说,近古的母星时代还有一定的适应能力,因为科技的发展,能源的利用等等都与星际时代相似,星际时代是它的延伸版。而上古时代就和星际时代完全不同了,别说是在垃圾星长大的艾贝,哪怕是学校里历史学的好的学生,对上古时代的部分也有一种敬畏感。   但这无疑是姚西湖的主场,她耳濡目染,对这个背景相当熟悉。   基于背景的复杂与难度,在这个背景下的故事稍微要简单一些。   讲述的是一个母星近古时代的少女穿越到上古时代,凭借异于常人的奇思妙想,吸引了三位皇子的故事。   而艾贝匹配到的身份,是二皇子赵元琊的小妾。   直播开始,弹幕没有意外地跳出了大批的表白词,还有人抱怨“禁言赛”不能畅所欲言,刚刚想给艾贝通风报信说其他主播的身份,没想到都没发出去。   [ 贝贝的身份是什么?让我们来看看你的开局手气! ]   艾贝把身份公布出来,想了想问观众:“小妾,是昵称吗?” 第60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二)   艾贝从弹幕中得知了小妾的含义。   为了获取基础常识, 她用局内金币购买了历史常用词字典,字典自带短时间快速记忆功能,可以短暂性被她快速吸收,但仅限直播间内使用, 出了直播间就会失去效果。   所谓的局内金币来源于她本局打赏, 以10000:1兑换,一旦使用, 这部分就不再计入分数排名统计, 限制了主播的购买欲。titr公司显然没在分成上赚够钱, 才动起了额外的脑筋,但另一方面也是怕道具太厉害降低比赛难度, 门槛设限高。主播想买的东西如果价格太高,就要面临数据大幅度降低, 排名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况且局内金币可以购买的东西不少,但能发挥作用的不多,目前解锁的都是老式古董, 早就被时代淘汰的东西,有的艾贝连见都没见过。   观众也没见过。   他们同样可以给主播投喂“道具”,但这个过高的兑换比例,和能买到的鸡肋的道具, 还是让人望而却步。最多能做到给艾贝一袋零食。   [ 上古时期的饮食不知道合不合贝贝的口味,贝贝喜欢零食吗?我看你很喜欢21世纪的薯片,我给贝贝买吧。 ]   [ 小心点,贝贝凭空变薯片, 那边的人会把她当女巫抓起来放火烧死。 ]   [ 楼上定位错了,那是上古欧洲,不在同一片土地。 ]   对直播间的观众来说,上古的背景新鲜,等同于看主播去外星球郊游。不过有人关注吃喝玩乐,也有人在意艾贝的事业发展。   [ 这一局感觉不容易,另一个女主播好像最擅长这个背景的直播。而我们贝贝,连基础名词都不知道。 ]   [ 我开始紧张了,保佑贝贝开局顺利! ]   在观众将命运交给上帝的时候,艾贝大致查看了一下资料,选择进入直播间。   背景故事的女主角苏安然是21世纪的大学生,因意外事故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不曾有过的朝代。由于写作者的写作需求,这个朝代由多个朝代糅杂,方便苏安然表现自己的“才能”,同时蝴蝶了一些原本历史中存在的东西,将它转化成苏安然带来的“知识”。   她与众不同的思维与能力,成功打动了一干赵姓皇族。但她徘徊在太子赵元琅和二皇子赵元琊之间,迟迟无法做出抉择,直到外界力量的推动,被人打上二皇子赵元琊的标签,才无奈嫁给二皇子。但苦于身份限制,小官员家庭出身的她只能作为侧妃嫁入二皇子府。   二皇子赵元琊的母妃视她如祸水,为了膈应她,同一天时间里,指了一个人到二皇子府中,和她同天出嫁。   艾贝就是那个和她同天出嫁的人。姓木,叫木小溪。   木小溪作为女炮灰,自然有一段悲惨的经历,在被指给二皇子之前,她就已经喜欢上了太子。她是舞女出身,嫁给太子的几率渺茫,但太子曾对她加以青眼,她同屋的姐妹纷纷道她被太子看上了,她喜不自禁,没想到还没开始做梦,就被二皇子的母妃打碎了幻想。   她与苏安然同天进府,境遇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苏安然一路独宠,她却无人问津,饱受下人苛待。这些她都忍了下来,但某一天,她发现了苏安然和太子私下仍有联络的秘密。   她境遇凄惨,苏安然却一边和赵元琊你侬我侬,另一边又和太子赵元琅藕断丝连。   她终于黑化了。   随后,她化作了二皇子正妃手里的一枚棋子,用以对付苏安然。   这一次,艾贝进入的时间不由自己掌控。   由于三个选手进入了同一个时空,所以时间节点由节目组随机选择,艾贝调动时间线的权利也缩小了范围,只能做小幅度调动,跳过不必要段落。但同时,她要警惕在她跳时间线的时候,其他主播没有给她设下陷阱,否则跳完面临必死局面,不再有时间倒回的机会。   艾贝一睁开眼睛,四周到处都是喧闹声,她站在阶梯式长廊上,两边挂着红彤彤喜庆的灯笼,她一身红裳站在烛光下,连脸都映着红色。   但倘若移开灯火,就会发现她没有血色的面庞。   只因她面前站了一个威势压人的男人,他穿着玄色缎袍,上绣四爪蟒纹。男人的五官半藏在阴影之中,哪怕面色淡淡的,且嘴边轻扬着笑弧,却给人以可怕的感觉。   “听见……什么了?”男人清朗玉润的声音,经夜风的摩挲变得轻低。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艾贝没回过神,就被人捏住了下巴。“说。”   艾贝黑静的瞳仁看着对方 ,片刻,询问他:“说什么?”   男人意外的好耐心,没有更多的威胁,只玩味着道:“说你听到的内容。”   “风。”   “嗯?”   “风声,鸟叫,还有人说话。”她一边侧耳倾听,一边道,“我听到的内容。”   男人一时不言,她又道:“还有,有人的脚步声。”   她说完后下一秒,就有人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来人大宫女打扮,模样漂亮,衣服穿的也精致,身后跟着许多侍卫打扮的人。   “殿下您在这!”大宫女看见男人喜不自禁,随后目光落到了男人身边的人,“这是……”   赵元琅轻描淡写地道:“不知她是谁,只知道她撞了我一下。”   艾贝看看四周,再看看衣裳,再看看这几个人,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   眼前的人正是太子赵元琅。   这是木小溪嫁给二皇子的当天,她既茫然又难过,听见大宫女说太子也来参加婚宴就跑了出来。没想到真碰上了遥望婚房的赵元琅,此时,正是众人闹洞房的时刻,赵元琅借口喝醉没有参与。他也确实喝了几杯酒,以至于酒意微醺间喊出了苏安然的名字。   恰好这时,木小溪为自己撞见太子而惊讶,发出了轻吸气的声音。   这本是一次意外,她根本没有听清太子在说什么,直到她后来发现苏安然和太子来往的秘密,才回想起那天碰到的一切。   在原著中,太子察她神色确实无异,令人轻轻“教训”了她一顿就放了。但身为新娘,婚礼当天跑到屋外不说,还冲撞了太子,她的名声一落千丈,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加上她既无宠也没有好的家世背景,谁都想来踩上一脚,在黑化投靠正妃之前,过了一段相当凄苦的日子。   “你敢冲撞殿下?”   大宫女柳眉竖起,凶相毕露。她自然看见了艾贝身上的大红喜服,知道这是今天的另一位新娘,但那又怎么样,宫里谁不知道苏安然是二皇子的宝贝,有苏安然在,这个地位卑贱的舞女算什么东西?退一万步说,哪怕是苏安然,撞了太子也能轻易了之。   艾贝看她面色不善,刚想做好武力准备,就发现受“外壳”影响施展不开。她头顶是千斤重的首饰,衣服也是一层一层将人紧紧地束缚住,一天没吃饭的身体娇弱,她只觉得动一下就要喘不过气来。她身份不高,穿戴的东西其实并不多,饶是如此,已经觉得负担沉重。   所以当她打开大宫女伸来的手时,一时不察,就被大宫女叫侍卫帮忙制服住了。   “谁撞他了,做人要讲道理吧。”艾贝还不习惯上古时期的用词,对话时生疏,“哦,不是他,是殿下。”   她这种讽刺的态度惹怒了大宫女,“你还敢顶嘴?难道是殿下冤枉了你吗?!”   “怎么不能是他冤枉了我呢?”   大宫女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人,立刻喝声让侍卫将她压跪到地上,没能成功。两个侍卫的手劲竟然都敌不过她一根硬直的脊梁骨。   虽然她没成功压服艾贝,但她成功激起了艾贝的负面情绪。   原本她对陌生的环境总是很容忍,在没有熟悉环境之前,不会轻举妄动,所以被侍卫制服后她没有立刻挣脱。但她讨厌被人逼迫,而且她还是有理的那一方。   她看了眼太子,始作俑者只淡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就像看一条即将被拍死在砧板上的鱼,不会同情,也不会觉得有趣。就只是看鱼快死了而已。   哪怕他眼下已经大致确认她没有听见他说话的内容,也不妨碍他冷眼旁观。   “你说殿下冤枉你?你是什么身份,也值得殿下冤枉你?”   “事情发生了,就说明我很值得呀。”   “你放肆!”   大宫女怒极攻心,她训惯了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下来。   但掌风刚到艾贝脸旁,就被早有准备的她蓦然侧头咬住了,那一下咬的极其精准,没人能看到她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等她松开的时候,大宫女的一根指头已经被整根咬断了。   ——活生生的咬断了一根手指。   大宫女惨痛的尖叫几乎冲破了他们的耳膜!   十指连心,她痛到几乎要在地上打滚,情状之惨,不仅侍卫们看愣了眼,就连赵元琅也不禁微微侧目。   “我说了要讲道理的,为什么不听呢?”   艾贝发出疑惑的询问,在这样的情形下却显得尤为诡异。她仿佛浑然不知,轻舔了一下唇边的血迹,对这个虽然拥有制度,但充斥野蛮色彩的时代有了点好感。   这具身体牙口很好,可见这里的饮食一定不错,她的观众不需要担心了。 第61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三)   这里离婚房不远,女人凄厉的尖叫飘进了闹洞房的笑声中, 场面上的热闹依旧, 有人的脸上却不免出现疑惑。好在宾客本就该散了,赵元琊交代丫鬟照顾苏安然, 自己举步出了房间, 去到下属上报的地点。   赵元琊还没到地方, 就听见熟悉的太子的声音。   “牙这么尖利, 不如拔了。”   “拔谁的牙?”赵元琊一眼看见被侍卫压制着的人,穿着火红的喜服,是他的另一位新娘, “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 臣弟大喜之日就对新娘喊打喊杀。”   地上的大宫女已经被侍卫用布巾堵住了嘴, 防止她太疼咬舌自尽, 也免得打扰了往来的宾客, 闹出更大的动静。   “二弟做事还是这么心急。”赵元琅唇边牵起似有若无的笑。他的话和笑令赵元琊眉心微拢, 他仔细看了看现场, 脸色惨白的宫女,嘴角流血的新娘, 还有……   ——地上的断指。   另一边,听到“拔牙”也没有变脸色的艾贝,正趁两人对话,打量赵元琊。   不得不说,赵元琊和赵元琅的气质截然不同。赵元琅面容如玉,眉目含笑, 表面上看谁都要赞一声谦谦君子,自然,他笑容收敛之时不怒自威,由经年累月的太子之学磨砺而成。赵元琊却更具有侵略性,五官深刻,眉毛斜刺入鬓,更如暗器匕首,轻松一笑间邪肆之意流露。   “我只是怕赶得不急,兄长就把我的新娘子赐死了。”   他脚踹开了侍卫,将火红嫁衣的新娘子一拎,半搂到自己怀里。   赵元琅叹气摇了摇头,“你母妃给你赐下的人戾气太重,我也是为你……”他顿了下,“你们着想。你和她大婚,想来也不希望有人从中作梗,闹出大乱……”   赵元琅的神态一直不温不淡,直到提到“她”才有了细微的变化,神色间多了感伤般的温柔。   他的神情牵动了赵元琊的神经,想起兄长对苏安然的感情,男人护卫领地的本能油然而生。况且说到底,自家人归自家人,他也不喜母妃擅自做主,可人已经纳了进来,万不能在外人面前给母妃没脸。   赵元琊当即拒绝:“即便如此,也不劳太子殿下处置。”   “你不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赵元琊低头看怀里的人,神情已经有了几分不耐,“你来说,什么事?”   女人一改刚刚的凶狠,细声细气地说:“她要打我巴掌,我就把她手指咬断了。”她垂下的眼睫微抖,她白皙的皮肤上,灯光如水脉脉流淌着,将她的神情衬得楚楚可怜。   赵元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怎的,逸出一声轻笑。   “谁?!”赵元琊的眉峰一跳,“等等……你说那是你咬下来的手指?咬?”   哪怕看见地上断了的指头,他也从没往那方面想过,任谁也不可能往那方面去想。直到此刻,赵元琊才真正正视他的另一位新娘。   然而他这位新娘用无比害怕的姿态,将脸贴在他胸膛上,让人看不清神情,“嗯,谁让她不讲道理。你要为我……为我做主啊。”   女人轻飘飘的声音不像是求人,倒像是一种蛊惑。   “……”   赵元琊花了半天时间才消化了这场事件,但先前已经在太子面前表了态要维护她,哪怕途中突然发现维护的不是柔弱的小花而是食人花,他也只能“一意孤行”,强迫自己相信这是正常的防御行为。   “既然是兄长的宫女先动得手,她这也是无心之失,兄长大人大量,何必计较。”   “那也罢了。”   赵元琅意外的没有纠缠,就这么放过了艾贝。   由于二皇子的维护,这一幕莫名被轻松揭过,事后也没有人借此来嘲笑她。府中反而有人说赵元琊在新婚之夜抛下侧妃不管,专程跑去保她,恐怕对她早有情谊。   但这话也没流传多久,就被赵元琊和苏安然的恩爱打破了,很快不了了之。   艾贝就此在二皇子府住下,除了一开始,没再见过太子等人,哪怕是二皇子也见不到面。她没有浪费时间,正好用来适应了一下古代的生活,同时了解了一下其他小妾们的日子。   是的,赵元琊除了苏安然之外,早有正妃和其他小妾。   倒是直播间的观众开始为她发愁。   [ 贝贝这个身份不太好操作啊,上古时代的规矩也太严苛了,女人需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怎么开展剧情? ]   [ 这就是展现主播能力的时候了,希望主播不要让我失望。 ]   [ 我信贝贝,蹲在这个直播间不走了,就用贝贝的视角看故事。现在反正没事,不如猜猜看另外两个主播是谁,找点乐子? ]   [ 同蹲,我享受猜谜过程。男主播应该是三个皇子之一吧?我盲猜赵元瑛,他还没出现,前面两个表现的都比较像原住民。 ]   [ 女主播有没有可能是苏安然? ]   “不是她。”   艾贝突然开口。   [ 咦,贝贝也在猜吗,为什么不是? ]   因为艾贝见过苏安然,在一次例行“拜见”正妃的时候。苏安然被赵元琊护着免了请安,几乎不会出现在正妃的屋里,但那次她大概是想表达对正妻的尊重和礼貌,前去拜见了一次。   苏安然的长相清秀,如果站在木小溪身边,就像鲜花边陪衬的绿叶。但她神清气正,眉眼飞扬,眼神格外清透明亮,对长年浸淫在勾心斗角中的男人来说,格外有吸引力。   她和那位女主播的神态不一样。   当然不排除女主播表演的可能,但就她观察到的女主播来说,能够轻易被闻芋乃调动情绪,很难做到深度隐藏。   艾贝“写剧本”在前期总是以观察为主,直到了解人物、产生灵感为止,因而前期发挥的较为自由,一边被剧情推着走,一边在回应剧情中找准自己的定位。当然,如果一开始就有好的灵感,她也会先“埋下伏笔”。   现在正是前期观察期。   这一次,她民主地询问了直播间里的人。   直播间里的观众受宠若惊,关注的主播太高冷,全程不说几句话,难得有这么亲切的时候。她们也不客气,立刻嗷嗷叫着要看感情戏,但也有人表示感情戏的难度很高,开局就是三个重要的男性角色都对同一个女人有好感的时候,再加上艾贝的身份束缚,名义上的丈夫赵元琊,偏偏是现阶段对苏安然用情最深的那个。其他两个又难以对二皇子的女人产生什么想法。   哪怕他们喜欢苏安然,那也是在她嫁给赵元琊之前的事了。   最后众人总结定下了战略方针,抓住一个先集中力量攻克,行有余力再搞定其他,以点带面,全面发展。   [ 那么,贝贝想先选谁呢? ]   艾贝若有所思关掉了弹幕。   刚关掉弹幕没多久,她听见了隔壁房间里传出来的抱怨。苏安然来了之后,小妾们就被赵元琊赶到了一起,挤挤挨挨住在一个院落里。这些也是她平时学习的模板。   她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   “……溪妹妹有胆气,也给侧妃来上一口,咬下半根指头,就算去了我们一块心病……”   她咬下太子身边大宫女手指的事没有被藏掖着,但或许是公开了,众人反而不太相信她有这样的本事,而且事后也没有任何惩治,只当是她放出来唬人吹牛皮的,平日就拿这个打趣。   艾贝——木小溪探出头,“她怎么了?”   “她弄出了一双什么轮滑鞋,和殿下一起满院子的飞。那些势利眼,不许我们靠近呢。”   宅院里的生活就是这样,有人格外受宠,其他人就要遭殃。那句“雨露均沾”说来讽刺,但偏偏是维持平衡最好的状态。   “我也去看看。”   她们当面笑着鼓励,等她一走,立刻讥讽她自以为是,非要去碰一鼻子灰,“还真以为能动咱们侧妃娘娘一根手指头?”   这话放在这里过于贴切,其他人听了捧腹大笑,但其中也有人看见木小溪手里拿的东西,神色微微一动。   木小溪还没有走远,就有人追了上来,“小溪,你也要放风筝吗,正好我们一起!”   “还是小溪聪明……”她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   “就是的,秋日风高,正好放风筝。”   木小溪也不在意,几人就这么远远的放起了风筝,只不过因为刚被警告过,一开始众人胆子小,不敢让风筝离赵元琊他们所在的地方太近,闲来无聊,就聊起了天。   “溪妹妹真的把太子殿下贴身宫女的手指咬下来了吗?”   “嗯。”   其他人对视一眼,有些发憷,但又不太相信,“怎么咬的?”   “手指关节的地方最好下口,又软又脆。”   “……”   这种形容食物的口吻将人吓到了,有人勉强维持笑容,转移话题,“那太子殿下有责怪你吗?”   那就是那场对话里有趣的地方,当时表面上是赵元琊在维护她,其实真正激得赵元琊这么做的人,却是赵元琅。   这人在她刚咬断宫女手指的时候,一言不发,除了叫侍卫将宫女的嘴堵住之外,在场没有人觉得不对,那种自然流露出的残忍令人心惊。直到她听见赵元琊的脚步声,眼前的男人才笑了一下,说出了“牙这么利,不如拔了”,这是刻意说给赵元琊听的。   “没有。”   “看来太子殿下真的像大家说的一样好呢,小溪你真好运,好在是撞上了太子……”   “但他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血流了一地,还叫人堵住她的嘴,就这么笑看着。”她做了一个微笑表情。   其他小妾不禁颤抖了:“……”   听起来好残暴哦。   但这话她们不敢接,眼见至今没人来驱赶,她们的胆子也大起来了,驱使着风筝飞往赵元琊所在的方向。   只有木小溪的风筝突然飞低了,离它不远旁边就有一棵大树,风筝挨近树顶时不知为何突然断了线,“搁浅”在枝头。   “哎呀,小溪你快去捡风筝。”她们欢天喜地地将她赶过去,自己则往前跑了几步。   木小溪安然来到树下。   那根风筝线飘得很长,飘到了木小溪能够得到的地方。   她跳起来拽住了风筝线,扯动了一下,线缠在树枝上,令它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本就脆弱的叶子不禁从枝头跌落。她连连拽动,声音不绝。   金色的秋叶也如漫天的雨,飞舞在空中。   她扯线时离得远,只头顶零星飘了几片叶子。但风筝却始终没掉下来,她试着往旁边走变化角度,却突然看见了树后男人的衣角。   随着她一点点探过头,满身落叶的男人出现在眼前,高贵威严的身形中透出一丝狼狈。   木小溪发出了“咦”地一声。   苏安然做轮滑鞋这一出确实是原著剧情,她在屋里闷得无聊就“发明”了这个,赵元琊觉得有趣,几下学会,和她在庭院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也因此,被偷偷爬墙进来的三皇子赵元瑛看在眼里,为此黯然神伤。   现在,赵元瑛呢?   赵元瑛没有,残暴的赵元琅正抬眼望她,“我是怎么笑的,表演给我看看?” 第62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四)   木小溪低头行礼,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是近日练了好多遍的,“见过太子殿下。”   赵元琅也没免了她的礼, 掸去身上的落叶之后,就从落叶堆里捡了一块石头,打在枝头,将上面的风筝震了下来。风筝轻轻飘落到他手上,他看着她唇角弯了弯,“要吗?”   “嗯!”   木小溪伸手去拿, 谁知对方拿住了另一头不放手。   她皱皱鼻子,花了点力气去抢, 男人的手指捉着另一头岿然不动,风筝的骨架在两人拉扯中微微变了形。赵元琅眉眼带笑仍旧看着她,看得人没由来升起无名火, 她的力气不由加大, 风筝脆薄的纸张已经被迫撕开了裂痕。   忽然间, 他松了手!   她正在施加力道,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抓着风筝摔到了地上!   他弯下腰, 向她伸出手来要拉她起身,眉眼具笑, “背后说人坏话,是要受到惩罚的,知道了吗?”绕了这么大一个弯, 就为了“报复”她。   木小溪:“……”   他的视线突然被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一枚玉佩。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也顺着看过去,在见到玉佩的刹那,原本面容平静的女子忽地变了脸色,一把摁住玉佩不让他看,而后将它往自己袖管中塞。   赵元琅没有拦她,只是在她快藏的差不多的时候,慢悠悠地问:“这不是我丢掉的那块玉佩吗?”   “不是。”   “欺骗太子是多大的罪名,你可知道?”   她微微低下头。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阵,只听不远处的空地传来男女的笑声,而后有其他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响起,外面的热闹更衬出这里的静。   “你喜欢……”他一个“我”字刚吐露了开头的音,就收到了她的否认讯息。   “没有!”   “是吗。”赵元琅倒也不在意。   身为皇太子,阖宫上下喜欢他的小宫女不少,多一个她也不稀奇。他对这个曾经的舞姬倒是有点印象,舞跳的不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那晚她的言行举止。无论是听风辩音、还是咬断人的手指,不像舞姬,倒像一只被关进囚笼的小野兽,敏感、警惕、极具攻击性。   这时,风送来的笑声由远及近,再加上特制的轮滑在地面滚动,如近在耳旁。   木小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连人带风筝拉进了假山口。这一带除了树还有假山,是天然的遮蔽之处。假山内的空间狭小,气氛滞闷,他的手碰到她裸露的颈项,带来一点颤栗的感觉。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反应,他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她突然开口:“那天的话,我听见了。”   “你喜欢她。”   “现在承认,你不怕死了?”男人的嗓音低沉含笑。他倚靠在假山石壁上,状态似是闲适放松。   木小溪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她说出那四个字的瞬间,就感觉到了颈边一闪而过的杀意。她轻声问:“你想我死吗?”   女子的声音轻软如棉,是令人沉醉的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她的话也似是情人间的问话,按理是含嗔带娇的,然而赵元琅的心里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像是她自作多情非要问他会不会舍得,倒像是——   风筝被她取走了一根风筝骨,折断的细木两头,都冒着毛刺的尖。   下一刻,她将这根细木放到他手中,然后握住他的手,让他将木头最尖锐的地方对准了她的脖颈,慢慢地刺入,一颗血珠从白皙的皮肤中沁出,形成鲜明而刺目的对比,水迹“滴答”声在山石壁中回响。   “你喜欢的话……”女子轻声呢喃,话只有这半句,然而下半句却立刻在他脑海中出现:“命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赵元琅黢黑的眸光微凝,低头看她。   这个女人……   *   苏安然早在两人还在树下的时候,就依稀看见了赵元琅那道熟悉的身影。等赵元琊的小妾借故找上来,她不觉烦闷,说也没说一句,就丢下赵元琊,踩着滑轮往那个放向去了。   树下空空荡荡,像是她的错觉。   她踩着轮滑鞋在假山边转了转,刚想要回去,一转身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对方容貌昳丽,即使她是女人也不得不承认被她所惊艳。而后她记起,她见过对方,这人也是赵元琊的小妾之一。   虽然她从不看轻下人,对后宅的女人们也没有恶意,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吃醋的,对赵元琊的其他女人,她总是能不见就不见,真的要见面,也只会表现的客气有礼,不会玩古代女人亲亲热热的那一套膈应自己。   她将这些心情坦率地告诉了赵元琊,赵元琊才替她免了给正妃请安的规矩。   苏安然看见是她,表情有些失望,礼貌地对对方点了一下头,不抱希望地问:“你一直在这里吗,刚刚有没有和另一个人说过话?”   对方回:“没有哦。”   她点头刚要说声“打扰”,忽然看见了她脖颈间的血迹,“……怎么有血?”   她身后赵元琊也来了,闻言道:“你受伤了?”   苏安然:“不是我,是她。”   “是你。”赵元琊眉眼一沉,他本就不喜欢母妃赐下的人,更何况还见过对方凶戾的一面。他道,“没事少出来转,碍眼。”   这话说得重,普通人早就经受不住打击要哭了,谁知竟听她说:“有事。”   木小溪的视线一直放在苏安然身上,不再理会赵元琊,而是对苏安然粲然笑道: “你是安然姐姐吧,我好喜欢你呀,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看着她脸上的笑和颈边还在流的血,苏安然:“……”   假山石洞内,赵元琅大致能描摹出外面的场景,闻声忍不住笑了。   *   直播刚开了一个头,艾贝对其他选手所扮演的角色没有头绪,直播间里的人猜的轰轰烈烈,也已经将正妃排除出去了。其他的小妾就更不用提,如果是在二皇子府中的,看见她的“异变”早就有反应了。   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在府外。   而能接触到府外的人,就需要契机。节日就是很好的契机。   中秋节前,赵元琊的母亲丽妃就将她们都邀入皇宫。宫人早已将皇宫布置得喜气洋洋,充满节日的气氛,宫灯挂满树梢,和临近中秋的月色一般相合。除了宫人,还有洋人在这里出没。   特异的人总是新鲜的,众人都围着洋人请教这个、请教那个,皇子们例外,但也俱是在亭子里闲来喝茶,看着其他人热闹。节日没到,此时正是年轻人们肆意开怀的好时候。   亭子宽敞,首座空着,两边放着太师椅和高几,中间空出一块宽敞的地方,供人表演耍乐绰绰有余。   金发碧眼的洋人先是教了他们几句口语,一众人鹦鹉学舌,蹩脚的口音极为逗趣,引得人发笑,其中就属三皇子赵元瑛笑的最大声,边笑边把眼睛往二皇子旁边溜,苏安然就坐在二皇子身旁,给赵元琊做翻译,告诉他这些对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外文对话皇子们也学过,可苏安然却能流利地和外国人对话,因此二皇子也乐得炫耀。   “他说要教大家跳舞,想邀请一位女士和他配合。”   苏安然当然乐意配合,但手刚搭上去,就被赵元琊拉开了。他看向洋人的面色不善。苏安然早就习惯了古代这一套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提议:“要不然你学他的动作,我们再配合。”   赵元琊依旧不大乐意,哪个皇子会在众人面前跳舞取乐?   他倒是没有明说,但学习的过程中摆明了不配合,洋人跳了两次,他也不过懒洋洋地抬抬手臂。   苏安然顿时不高兴了,对她来说跳舞怡情,并非表演,而且华尔兹的动作也不出格。无论是观念不同,还是提议被否,都让两人的气氛有些僵硬。   木小溪同样也在场,只不过和其他相同地位的女人一样站在后方,那些女人交头接耳地笑话苏安然。   “这位二皇子侧妃倒是奇特,明明身份尊贵,偏要和舞女一样。”   “舞女可未必有她的本事好。”   “舞女怎么了?”木小溪突然问。   “舞女……”   “哎——”有人拉住她,在她耳边悄声说,“那是二皇子府上的妾,”   那人嘁声,张口时背后突然有人猛地推了一下,导致原本压低的声音突然飚高:“一个妾而已——”   场上安静了一秒。她背后的木小溪安然收回了手。   原本此刻中心的人就是苏安然,众人自然都以为这声是嘲讽她的,侧妃叫的再好听,说起来,确实也只是一个妾而已。   苏安然面上难堪,三个皇子也都面色不虞。赵元瑛面露怒容,旁边的赵元琊轻扯嘴角一笑,早已将人的模样都记在心里。赵元琅最为内敛,只手中茶盖轻击。   忽然,有一个人在这时走上前去,向苏安然做了一个邀请行礼的手势。苏安然有些错愕,却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对方手中。   “刚刚看他们跳,学了一点。”木小溪笑道,“安然姐姐想和我跳吗?”   “……跳吧。”   苏安然虽然不太喜欢赵元琊的小妾,但难得有人肯捧场配合,也不是不高兴的。   等两人一起舞动时,她才发现小看了对方的水平。   这岂止是学了一点?几乎是原样copy了一遍吧!   小提琴的旋律在长弓中悠扬传开,月色如水,粼粼波光流淌在她们身上。同样是青乌长发,白皙面容,两位美人的威力是加倍的,更何况其中一位的容貌本就胜过在场大多数的人。   基础的慢三步抒情柔缓,两人配合默契,在连绵起伏的舞步中对视了一眼。苏安然的眼睛早就越跳越亮,“我教你另一种跳法!”   “好啊。”   [ 这突然姬情四射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 ……我怎么突然觉得,主播想攻略的人是苏安然。 ] 第63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五)   亭中, 苏安然边教边跳,跟她学的人学习的速度也不慢, 从慢三步到快步舞,音乐节奏越来越轻快,女子的脚步也跟着跳跃灵活, 欢快十足。   女子跳跃间的热情感染了在场的人, 有人不自觉的伸了伸手,或者扭扭腿,再一看周围的人也做着相同的动作,顿觉尴尬。到底规矩制度摆在这里,纵然有虚心向洋人请教的人在, 也无法做到像她们一样自在随心。   赵元瑛的视线从苏安然身上转到了另一位女子身上, 挨到他哥身边问:“那是谁啊?”他还没见过会和安然一样跳洋舞的女人,而且跳得这么自然好看。   “你要看的佳人。”   “我?”   “你那天爬进二皇子府,不是为了看她?”赵元琅的视线仍落在跳舞的人身上, 没有看她。   赵元瑛万万没想到忽然被他哥翻出旧账。他那天原是准备悄悄潜进去,看安然日子过得怎么样,没想到被他哥撞见了,进府勒令他回去——结果事后他又在府外等了半天,才等到他哥出来, 他事后觉得是贼喊抓贼,中了他哥的奸计。   “……我那不是没看着嘛。”赵元瑛摸摸鼻子,“而且我要看的人又不是她,明明是……”   那边, 二皇子赵元琊隐约听见了几句,侧头挑眉:“是谁?”   赵元瑛轻咳了一声,“没谁。”   人堆里同样有议论声传出:   “那位是谁啊?”   “原是宫里的舞姬,后来被丽妃娘娘看中,赐给二皇子当妾室。”   “怪不得了。”   两个人这么出挑,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另一边姚西湖的直播间里也很热闹,她所扮演的角色也在皇宫之中,见证了这场舞蹈,因而同样有死忠的粉丝和观众在猜测。   [ 哇,会跳舞,是不是另一个女主播? ]   [ 这是近古的华尔兹啊,之前女团选秀的比赛,我追的主播就在私下跳过。 ]   “不一定是她。”姚西湖细声轻语道,“我听其他人议论说那是舞姬。上古时代的舞姬可是很厉害的,尤其是被选入皇宫的这一批,都是国内顶尖的人才。”   [ 那又怎么样,西湖不是也会吗? ]   姚西湖笑道:“只会一两首曲子而已,也是逢节日的时候,长辈寿辰,家里安排我们姐妹循古例跳的舞。她们和我们这种纯爱好舞蹈的人不一样,有生存压力,能快速学会一支舞曲其实不难。你们仔细看,她的动作是不是和示范的洋人一样?有形无神,有感染力也是因为有苏安然在而已。”   她趁机向众人讲解了上古时的高压环境,听得人心有戚戚。   [ 上古环境太恶劣了吧,我之前以为近古就够糟糕了,还是我们现代人比较幸福,男女平等,作风自由,也不限制言论。这样一看突然好爱这个时代。 ]   [ 我好喜欢西湖的直播间,能学到很多平时学不到的事! ]   [ 看西湖做上古直播真的太幸福了,千万不要太快结束啊! ]   姚西湖自开播以来就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将自己藏得很好,虽然没有波澜起伏的剧情做支撑,但她和话少的艾贝不同,无论点滴都会与观众分享。她对上古事物、规则的熟悉也是她做日常直播的有力支撑,哪怕她只是将早餐一一介绍给观众,都会引起直播间的观众大呼有趣、新奇。   其他人没有这样的文化背景作支撑,难以模仿。这也是她的底气所在。   当然,她知道比赛激烈,仅仅靠日常分享做直播是不够的。   晋级赛一场就只有三个人,不需要观众切出直播间去看,选手们的数据排行就高挂在直播间上头,现在数据最高的就是姚西湖。但后面艾贝的数据也不差,两人的比分咬得很近,看见对方近期又往上蹿了一截,姚西湖定定地看了眼场上跳舞的人。   虽然和观众说得肯定,但那只是为了展现她在这方面的能力,对于古代的舞蹈她其实只懂皮毛,无论上古还是近古。   所以她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另一个女主播。   如果是,对方是想做什么,而她又该怎么做呢?   *   一场双人舞给宫里的人带来了无限的乐趣和八卦想象空间。   “二皇子府后宅竟如此妻妾和乐?二皇子本事了得!”   “早听说二皇子侧妃是妖精转世的,将皇子们的魂都勾跑了,我原不信,眼下看着确实有点……你没看那位侧妃被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三位皇子脸色都不好看呢。太子也罢了,三皇子面显怒容,就差没把杯子摔了。”   “奇了,就那副长相,和春香你都差不多,还不如那个舞姬长得好。”   赵元琅回东宫的路上还能听见宫女太监们之间的闲言碎语。宫女太监眼见被他撞见,忙不迭下跪请安,用惶惶不安的眼神看他,深怕被他听见了那些话。他唇边噙笑,恍若未闻,只摆摆手让他们起来了。   他身边的大太监拂尘一挥,免得他们脏了太子的眼睛,临了还给他们丢了个警告的眼神。   待他们走远,宫女太监们又不怕死的悄悄咬了两句耳朵,横竖太子脾气好。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太子对太子妃还是挺好的。”   “那是你没瞧见太子妃私下哭的时候,我听说啊……”   赵元琅回到东宫,宫里亦是灯火通明,立即有宫人上来除了他的外衣,他疲惫地揉了揉眉骨,举步走近卧房。太子妃从宫人手里接了茶,递到他手边。他接了过来,顺口问:“你没去看灯?”   “原是在的,后来倦了便先回来了。”太子妃答。她长着软白面皮,细长眼睛,长相和善,一看便是有福相的女人。只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忧愁。   “看见洋人跳舞了吗?”   “看见了,苏侧妃跳的好,妾身都看住了。”她说起“苏侧妃”三个字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赵元琅笑了笑,“她是跳的好,从小就喜欢这些,也不专精,什么事都爱学个皮毛。”   他脸上放松的表情,太子妃看个正着,便微微低下头去。   “倒是另一个……”他话未尽。   “另一个,是说二皇子的妾室?”   提起另一位,太子妃复杂的神色稍去,显露出了好奇心。   赵元琅却玩味地把玩着杯盏,没有回她的话,还在想那个舞姬。   抓到赵元瑛翻墙进二皇子府那天,他原是想抓了人就走,没想到会听到自己被人背后议论。   他想到她奇怪的言行举止,有武力在身,下口精准,见血不惧,听声辩人,与死士无异。要不是见到她今天跳舞的样子,他还以为这人是被临时调换了。丽妃到底对此知不知情,是特意往儿子身边送一个助力呢,还是被人借了手?   更有趣的是,这——似乎原本是要往他身边送的人。   另一边,死士艾贝不知道自己被心眼多的太子殿下琢磨了一晚。跳完了那场舞,她就被苏安然拉着促膝长谈。说是关系猛增倒也没有,只不过她不带嘴巴,光听对方倾诉舞蹈这门兴趣爱好。   作为穿越女,苏安然集百家之长,所有的技能都会一点,跳舞也不例外。曾经在大学的时候进过舞蹈社,虽是纯打卡,但多少会一点“基础”,来了之后又跟着洋人学,比古人放得开,跳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苏安然说的尽兴,越说就越喜欢木小溪。   人总有倾诉欲,但她女性朋友少,也不是什么内容都能说得来,像在众人面前表演跳舞这样“奔放”的行为,她们是不爱聊的。因此被她抓到一个人,就想说个痛快。   这也是木小溪会和她搭舞的原因,相同的兴趣爱好是接近一个人最直接的手段。   “原来你是学跳舞的,怪不得!”苏安然恍然大悟,“你真的都能一学就会吗?”   “原先在宫里就跟着‘洋先生’跳过几回。”   “原来如此。”   “不过简单的舞,看过两三遍就能跳了,有人领着可以更快。”   “……”   基本上也就是过目即会了。   先谦虚后坦白,古人的这一套苏安然已经很熟悉了,为此打消了最后一点疑惑。虽然这人还是有些古怪,但莫名比其他古代的女人和她气场更相合。再加上赵元琊不喜欢木小溪,苏安然就安心给自己找了个伴。   节日未过,她们仍要在宫里住着,苏安然很排斥,即使赵元琊哄着也不大乐意。毕竟赵元琊一走,丽妃的重重刁难就往她身上招呼了。   临近节前天,大概是想到过了节就要回去,苏安然的心态终于放松了。   这天下午秋风细细,最后一片温淡的余晖洒在宫殿的瓷砖上,照的瓷砖光滑可鉴。宫人走路的声音不轻不重,轻了怕太小心,主子没听见吓人一跳。重了自然要挨骂。   丽妃仪态端方在上首的位置坐着,能被称一个“丽”字,她容貌自然非凡,赵元琊有一半基因遗传自她。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安然,“听说你那天跳舞,大出了一回风头。”   苏安然没想到对方一连几天都没拿这件事找茬,临了居然出来翻旧账。她谨慎地回:“聊作娱乐罢了。”   “好一个娱乐,究竟是别人娱乐你,还是你娱乐别人?!”   “娘娘说笑了,没有谁娱乐谁,眼见节庆,年轻人一同作乐而已。 ”   “哦?这么说倒是我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丽妃一拍茶几,“木氏也就罢了,她本就是舞姬出身,身份卑贱,你一个官员的女儿也跟着凑热闹,你父母到底是怎么教养你的,把我儿的脸都丢尽了!”   那边,二皇子妃连忙帮着打圆场,“母妃万莫生气,太医前儿才说母妃不能动怒,动怒伤身……”   “我倒是想不生气,偏有人一意要气我!”   二皇子妃转头对苏安然道:“妹妹也是的,这件事本就是你错了,哪有皇子侧妃大庭广众之下给人跳舞作乐的道理。说到底母妃也是为了你好,跟母妃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苏安然冷笑了一声,干脆没接她的话茬。这两个人联手挤兑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二皇子正妃是个什么人物,她早就心知肚明。要说早前面对她还有“小三”面对正房的羞耻感,到了现在,对对方的厌恶感早就远胜过一切。   在古代坚持现代的三观,除了让她痛苦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眼见众人都看着她,她语气淡淡地回道:“娘娘也别太生气,没下回了。”   见她这态度,丽妃还要再开口,却被二皇子妃劝下了。她轻声轻语地劝慰丽妃,一边不经意间和木小溪对视一眼。   原著中,正妃通过木小溪的家人来威胁她,试图掌控这枚棋子,然而木小溪一开始没有接受正妃的金钱诱惑。后来即使正妃换了手段,令她哥哥被诱豪赌,父亲被陷害坐牢,母亲愁白了头发,她也坚持住了自己的底线。当她发现苏安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之后,才觉得这份坚持没有意义,在时光的磋磨之中,向命运妥协了。   而现在……   木小溪轻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恰好宫女上了茶和点心,她小声地对苏安然道:“安然姐姐别生气了,喝口茶吧。”   *   二皇子赵元琊下朝后,照例大步流星地往母妃的宫中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下属,“交代你们的东西都买好了?”   “殿下放心,丽妃娘娘、正妃、侧妃各有一份,已叫宫人先送去了。”   赵元琊为人狂放不羁,却不是粗心的人,台面上的礼物都会备上一份,不会单给苏安然,免得给她招恨。   下属:“就是那位木小娘,因殿下没吩咐……”   “她就算了。”赵元琊挥挥手。要不是丽妃钦点了木小溪进宫,她本没有这个资格。赵元琊本就对这个强塞过来的人不大喜欢,再看她那天强出风头,自是看出这个不安分守己,偏见愈发深。   就在这时,他听下属道:“还有件要紧的事需向殿下汇报。早前放在正妃娘娘那里的人递上来的消息,说是娘娘私下见了那位木小娘。属下经过查证,木小娘家中突然多了一笔大额钱财,与娘娘脱不开关系……”   赵元琊的脚步慢下来,“你是说,正妃拉拢木氏?”他想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安然一向和他的妻妾不和,也很少打交道,但这几日,因为那天一同跳舞的缘故,她和这个木小溪关系走得很近。   “再去细查。”   他刚说完,就有一个宫人匆匆赶来,正是他宫中的心腹。只见对方行礼匆忙,挨近他耳语了几声,“殿下让奴才注意正妃娘娘的举动,恰好今日……”   赵元琊听完,眉眼之间划过一丝戾气,“走,去给母妃请安。”   他人到的时候,宫殿内的气氛尚算融洽,有二皇子妃活跃气氛,苏安然的性子也不是尖锐的人,只要丽妃不针对她,倒也愿意说上两句话,木小溪影子似的待在一旁。赵元琊却先觑了她一眼。   他风风火火地进了屋,满屋的人都看向他。   丽妃忍不住笑,又嗔看他一眼,“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可是饿了?”   “母妃。”赵元琊随意行了礼,和丽妃报备,“对不住母妃,儿臣刚听闻母妃这宫中有些地方不干净,需叫人来查一查。”   说着话,就有宫人进来翻查她们刚刚用过的蔬果点心。   “二皇子这是要做什么?”丽妃眼底闪过惊异之色,到底没叫人看出来,“少拿母妃取乐,母妃的病才好,正是要清静的时候,实在受不得你闹。”   赵元琊转头就吩咐,“正好,去叫太医来瞧一瞧,就说母妃身子不适。”   “赵元琊!”   “母妃莫恼,有人在你宫里闹鬼,我不抓出来,母妃才是没个清静。来人,先将母妃扶到隔壁间休息,以免脏了母妃的眼睛。”在赵元琊的坚持下,丽妃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回了里间,横竖这事和她没有直接关联。   赵元琊和她一样狭长的凤眸轻挑,往旁边扫了一眼。正妃定力差,紧绷的嘴唇泄露了她的心事。   就在这时,检查的宫人肃然道:“殿下,这杯茶水有问题。”   这杯茶正放在苏安然身侧高几之上。   “正妃娘娘有什么话想说?”赵元琊猛地看向正妃,戏谑的口吻中有凛冽的寒意。   “殿下的意思,是怀疑妾身?”正妃手中帕子紧绞,故作淡定,“那杯茶妾身可没动过,哪个下人犯的事殿下只管拷问,再不济那也是木氏递给苏侧妃,难保不是她下的手。 ”   苏安然不蠢,从他进来后大动干戈起,就已经猜测发生了事端,且很可能和她有关。但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正妃身上,直到正妃的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她!   她在丽妃宫中用餐总是万分谨慎,今日却被那两个女人气了一通,再加上她和木小溪关系融洽,那个时刻,对她拿来的东西失了往日的防备心,没多做查验就喝下了。   她将视线看向一直安安静静的木小溪,语气克制:“真的是你……你是被胁迫的吗?”   木小溪正对她笑了下,尚未开口,就被斜刺里伸来的手猛然扯离座位!   赵元琊毫无怜惜地将她摔在地上,女子身段柔弱,骨头和瓷砖地面相撞,她下意识地以手撑地,发出轻微地骨裂声,她疼地皱了下鼻子。   “除了她还有谁?”   下一刻,赵元琊俯身捏住她的脸,“我警告过你,让你乖乖待在房间里,离安然远一点。”   木小溪抬眼和他对视,“可我很喜欢安然姐姐,想和她做朋友。”   “是吗,你和人做朋友,就是拿了别人的好处,给她下毒药?”   木小溪的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反而抬手要挡开他,和他咄咄逼人的言行。   “你现在不说没关系。”赵元琊面露讽刺,“待会自有人叫你开口——”   他话音刚落,木小溪突然一口血喷出来,正溅到他脸上!   赵元琊:“……”   “小溪!”苏安然惊呼。   “我没事……咳咳……”木小溪唇边咳血,目光黯然地看着苏安然,“安然姐姐,我……我是受人胁迫,但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将茶杯换了……”   两人坐在一起,两只茶杯就放在同一张高几上,她悄然换了茶杯也无人注意。   “小溪,”苏安然心下震撼,不敢相信刚认识的人会对自己这么好,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一时感动,一时又迷茫,“你傻不傻,就算是这样,你不会告诉我吗?不用自己喝……”   “我不听那人的话,迟早是要死的……”木小溪露出笑容。   “可……你为什么这么做?”   木小溪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苏安然也不再多问 ,她想起一个偏方,即刻叫人去取牛奶,给木小溪催吐。她等待间心情焦急,忍不住将枪口对准二皇子,“赵元琊,你就不能先问清楚再问罪吗?!”   赵元琊脸上的血污没清,就被人劈头盖脸地骂,“我没……”   “就算小溪给我下毒,也是被那个女人逼的,你心里难道会不清楚?”   正妃坐不住了,“苏侧妃把话说清楚,那个女人又是谁?”   苏安然看也不看她,只对赵元琊冷笑:“你好的很,柿子专挑软的捏,这就是你的皇子风范!”   “安然——”赵元琊有口难言。确实,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他不能在众人面前给正妃没脸,挑中木小溪发作,就是想间接警告正妃。   谁知道木小溪发疯居然自己喝下毒药?!   木小溪擦掉唇边的血迹,她的嘴唇已经乌紫了,脸上却还带着笑,在赵元琊怒瞪她时歪了歪脑袋,立刻对苏安然道:“姐姐,我心口疼……”   苏安然立刻柔声劝慰她,“太医很快就要到了,你放心,没事的。”   赵元琊平生就没受过这样的气,气得他肺管子都疼。偏偏她是替苏安然挡的灾,他不能不管。等胡子花白的太医跑进来时,他咬着牙道:“找解药,治好她!”   索性赵元琊来的及时,太医请的早,又有苏安然替她及时催吐,人还留了一口气。只不过用的急性毒药,体内毒素无法全部拔除,余毒未清,要跟随她一生,即使慢慢治也很难恢复。   倘若原本苏安然心中还有犹豫,不能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她好,等看到这样的结果,心也软了。   人的感动可以催生一时情感,而负疚感则能将这份情感维持很久。除非木小溪背叛了她,否则只要看见对方病弱的模样,就会想起这件事,是她替自己背负的劫难。   苏安然事后又一次询问木小溪这样做的原因,她只道:“我和安然姐姐有缘。”   这话让她疑心是小的时候帮助过对方,对方回来报恩,但她委实没有这个印象,让赵元琊去查证也没有结果。在她嫁入皇子府之前,显然和她是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   找不到原因,苏安然也只能暂时作罢,只希望未来有一天能够得到答案。   木小溪在宫人眼中也算是“一朝翻身”,身边不止多了个宫女伺候,吃住也搬到了苏安然的房里,虽然只是在皇宫中暂住时有这样的待遇,但能另辟蹊径借苏侧妃站稳跟脚,宫人说起来就要为她竖一个大拇指。   这件事在丽妃宫中闹得轰轰烈烈,但赵元琊进殿之前就封锁了消息,让闲杂人等都退出了殿外,只有心腹在场,因此没有传开。太医院的脉案消不了,有人中毒记录在案,但后宫中这样的事也不鲜见,出事的又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妾室,除了有心人,关注的人不多。   中秋节的活动自是如常进行。   木小溪身份低微,陪坐末席,苏安然倒是想来陪她,但被赵元琊按在了她的座位上。木小溪记得中秋这一段的剧情,晚宴这一场算是玛丽苏女主的专属剧情。苏安然经历了后宅的斗争,内心感触,恰好碰到了太子赵元琅,和他倾诉了心事,事后被出来吹风的赵元琊、赵元瑛撞个正着。   史上最佳修罗场。   木小溪一边托腮,一边百无聊赖地夹肉吃。   这是个好时候,如果其他主播连这样的剧情点都不出手,那她也不用再去猜她们的角色了,可能就是想在哪个角落里做生活直播,发霉到老吧。   就在她发呆时,席上突发混乱,人与人的私语声大了起来,恰此时,她的小宫女芙蕖突然从后方靠近她,低声道:“苏侧妃出事了。” 第64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六)   出事的地方在御花园, 此时外围已有宫中侍卫挎刀拦守,纵然众人有心看戏, 规矩森严的宫廷之中也由不得他们可以随意来去。当然,总有些人的身份是拦不住的,譬如皇子、受宠的公主,又及高位嫔妃等等,恰逢这会家宴渐进尾声, 圣上年事已高, 早早退席, 因此仍有些人去看热闹。   木小溪的身份自然也要被拦在外面。她正要想办法进去,三皇子竟发现了她, “啊, 你是那个和安然一起跳舞的……”   她望着对方,疑惑在心里一闪而过, 点点头, “听说安然姐姐出事了。”   “你跟我一起来。”   有三皇子开道, 侍卫自然没有拦着她。   艾贝的直播间里, 有许多弹幕都在发出她内心的疑问:[ 三皇子怎么在这里? ]   [ 这不是玛丽苏女主角的修罗场大戏吗, 重要主角缺席? ]   [ 等一等,我记得原著中,剧情发生是在宴会进行到中段的时候,皇帝还在席上镇着,但刚刚席位上乱的那个样子,首座上的人已经不在了……时间不对! ]   三皇子带她走的近路, 不时越过灌木丛和鹅卵石的小路,他步伐迈得快,木小溪要小跑步才能跟上。她微微喘着气,忽然问他:“三皇子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元瑛是三位皇子之中最平易近人的,但也不会轻易回答旁人的问题。只眼下他似乎也在整理思路,随口道:“我是不久前见过她一面,但不太清楚,只记得当时大嫂忽然来了……不过大哥也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语气迟疑,因为涉及前情,语焉不详,换一个不知情的人就听不懂了。   木小溪自然是知道的, “见过她”“大哥”这样的关键词钻进她的耳朵里,提炼出了她想要的信息。   也就是说原来的修罗场剧情已经发生了,或者发生了一半被打断了。那个主播没有直接在这个剧情上做手脚,而是另外开了一条“支线”。但既然时间点设在这里,剧情发展必定仍与之有关,那个原著剧情中没有出现的赵元瑛口中的“大嫂”,即太子妃,就是意外发生的关键。   两人赶到的时候,里面乱成了一片,哭的哭,闹的闹,皇宫里的人有哭有笑也都是私下,很少有在表面上闹得不可开交的,但今天的场面就格外“壮观”。   “……往日无论如何,我们娘娘都忍了,今天这又算什么呢?若苏侧妃说与太子无私情,您与娘娘一同落水,为何太子救的是您,而不是娘娘?”   说话的宫女站在一位挽妇人发髻的女子身旁,她眉眼间与艾贝咬断手指的那位大宫女有些相像,似是姐妹,眉毛倒竖的模样都有些凶相。   短短一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就异常庞大。   园中池水边果然有两人浑身都湿透了,身上裹着毛毯,其中一个是宫女口中的娘娘——太子妃,她眼中深刻着哀愁,望向太子赵元琅的目光是怨是恨,是乞是求,再看苏安然时却是悲愤交加,泪水涟涟。   从中不难听出,在“修罗场剧情”之后,她发现了与太子在一起的苏安然,就是不知她们是怎么同时落水的了。   按照原著剧情推测,可能是二皇子心生恼怒,不愿意听她辩解,又不想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于是愤而离开,留下太子和太子妃。太子妃也许向苏安然要求私下说清楚,两人发生争执落水,尚未走远的太子将人救了上来。   这么多大人物,论理轮不到一个小宫女来说话,但众人都看出这是当事人太子妃默许的,她到底还顾着脸面,不想直接与苏安然辩驳,因此才让贴身宫女为她出头。   她对面站着苏安然,眼下面色虚白,湿漉的黑发沾在脸颊上。她面对大宫女的逼问,选择了一言不发。   直到对方炮轰一般说完了,她才看了眼太子妃,回了一句:“清者自清。”   她的话激得太子妃自己站了出来,“到了现在,早已不是这四个字能说得清的了。我若心宽,苏侧妃自去清者自清,但我看见苏侧妃与太子私下诉衷情在先,你我同时落水,他又先救的你,若你换做是我,一句清者自清,我就能信吗?”   比起宫女,她句句情真意切,发自肺腑,个中苦楚凡经历过的人都能明白。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闺怨妇人,提起勾引丈夫的狐媚子,自是同仇敌忾!   “诉衷情?”   苏安然原本处处后退,不想多辩驳,一是她知道多说无益,她们不会理解,也听不懂。二是她可怜太子妃,这些人是在男权压迫的环境下成长的,世界小到只剩下自己的丈夫,她吵赢了又能如何?   但眼下,她能感觉到在场每一个人心中的鄙夷,就好像在指着她骂“这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们都站在太子妃那一边,皇宫之大,她就像其中的异类,没有帮手,没有朋友,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为她做辩解?   苏安然忍不住自嘲般地笑了下,辩解道:“太子妃连话都没有听见,就先下了定论来污蔑我,我该怎么说?你为何不先问问太子,我和他说的每一个字,就没有不能对人说的。”   太子妃:“无论你和他说了什么,既然无不可对人言,那为何不与二皇子说,他才是你的夫君不是吗?”   “我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来说亦兄亦友,我怎么就不能对他说?”   ……   不远处,木小溪将眼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看见了作壁上观的太子,看见了“捉奸”之后面无表情的二皇子,听见了身旁的三皇子叹息“大嫂可怜”,看见了在场褚人的脸色,当然也看见了苏安然心灰意懒的笑。   她也笑了笑。   有意思。   此时此刻的情景,她知道苏安然是说不清的 ,她本就已经当了“小三”,紧跟着发生了“出轨”这样的事,一身的黑水洗不干净。无论她是不是情愿嫁给二皇子,既然有了这个身份,就要遵循古代的规则。别说是古代人,就连她的弹幕里都有一部分人在指责苏安然。   问题的巧妙之处在于这件事发生的两个对象。一个是太子妃,她是正妻,立场正确,又是受古代严苛的规矩压迫的可怜人,她“完美无瑕”;另一个也许有自己的理由,比如她来自现代,观念不同,但相对于太子妃而言,就显得不太“清白”。   如果这件事非要骂一个人,那就只能骂苏安然。   那个主播的立场显然和她是相对的。   现下,苏安然说到激动的地方,忍不住脱口道:“况且,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我根本没打算嫁——”   她的“嫁”字说到一半,就突然被人打断了。   “姐姐。”   木小溪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声音细柔地道:“姐姐别急,我替你分辨。”   苏安然先是惊讶,紧跟着眼眶微微一热。突然有人站在身边,哪怕她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还没做,她心里也感觉到暖意。   太子妃蹙眉:“你是……”   “见过太子妃。”木小溪只开口,不见礼,但非常时刻,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细节。只听她道,“太子妃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对吗?”   “……什么解释?”太子妃眼底迷茫。   “太子殿下为何先救安然姐姐的理由,太子妃不想知道吗?”   太子妃想说”还能是什么”,但心底到底存着一分期待,沉默了一刻,道:“你说。”   “这个理由,说是说不清楚的,我给太子妃演示一遍吧。”她乌黑的眼睛移向旁边,看向太子妃的两个大宫女,“向娘娘借两个人。”   全场的人就看着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去做演示。而最有发言权的几位,太子、二皇子都默不作声,只冷眼旁观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其他人也只能顶着一头雾水看戏。   两个大宫女被木小溪一只手牵着一个,拉到池水边。大概是察觉到她们手有些冷,木小溪笑笑,轻声道:“姐姐们别怕呀。”   那个和太子身边大宫女相似的宫女,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家姐姐食指齐根断掉的模样,还有她对“凶手”样子的描述,和那半疯了的呓语。   眼前的人渐渐和姐姐描述的形象重合,她后颈冷飕飕的,还没等挣扎,就被人推进了池塘!   池面上,“砰”地溅起巨大的水花!   众人都傻了眼,太子妃猛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敢在宫中行凶?!来人——”   “娘娘别急,不会让姐姐们淹死的。”木小溪问旁边的太监们,“有会水的吗?救一下人。”   太监当中自然有凫水高手,几个人同时站出来,木小溪只点了当中一个道:“一个就够了。”   池塘水不深,太监救人的动作也快,纵然如此,先被救上来的那个还好,另一个还是吃足了苦头才上了岸,一改高声质问苏安然的模样,虚弱地歪在那里,不断呛咳出腹中的水。   “娘娘看明白了吗?”木小溪问太子妃。   太子妃又惊又怒,“明白什么?你这样折腾我的人,就是为了给苏侧妃报仇?”   木小溪见状,转身问救人的太监,“你为什么先救她?”   “呃?”小太监发现自己被众人注视,压力太大,险些咬到了舌头,“没为什么啊……因、因为顺手?”   “她离你更近,对吗?”   他忙不迭点头:“对对对!”   “就是呀。”木小溪绵软的声音慢慢地说道,“在不确定情形的情况下,太子殿下如果不能确保将两个人都救上来,那么先救离他更近的那个,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她话一说完,场上鸦雀无声。 第65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七)   原是一出感情纠纷, 突然被人摆出了一个正的不能更正的道理,像是有人用金锣在耳旁突然“哐”地用力敲了那么一下,震耳欲聋。   其他旁观的人想辩驳,却又无从讲起。   你说有理, 这自然是强词夺理, 太子妃所论的难道就真的只是太子先救了谁吗?她要争论的本是太子殿下心中谁的分量更重。但要说无理,却偏偏又有那么点道理, 只是这道理太残酷了。   如果太子真的就像这个小太监一样,只是顺手把近处的先救上来……   那意味着在太子心中, 太子妃和苏安然的分量是一样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妃本能的反驳, “难道我和苏侧妃在太子眼里是一样的吗?”   木小溪已经走回到苏安然身边, 一边细心用干巾替苏安然拭长发,边抬眼瞟了下太子妃, “这话,得问太子。”   太子妃看向赵元琅,在对方与她对视的刹那,却下意识地发怯收回了目光。   她会对苏安然发难,是认为苏安然行为不检点,假如对方承认自己与太子有私情,那就是她勾引了太子, 与太子无关。可眼下将矛头对准太子, 她便不敢问了。   她只觉头脑昏涨,下意识地替太子找借口,“即便如此, 那也是太子大公无私……”   “太子妃英明。”   木小溪垂眸给苏安然整理长发,口中只道:“您是太子妃,太子先人后己,因此先救了安然姐姐。太子一番苦心,想也只有太子妃能够理解。”   太子妃一怔。   这话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摆出来说,她只会嗤之以鼻,可一步步推敲到这里 ,又是从她自己口中道出,仔细一想,却不无道理。太子若先救她,苏侧妃出了事,他又怎么好与二弟交代?虽然将她的安危放在了后面,但她们自小学的道理,为丈夫奉献牺牲是理所应当的,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再往前想一想,苏侧妃辩驳时眼正神清,他们果然只是闲聊而已?如果不是知道太子对苏侧妃有意,换做是其他人,她本就不会发作。   虽然仍有觉得不对的地方,但女人惯会自己骗自己,太子妃囫囵一想,问责的气场便弱了下来。   这场闹剧草草结束,一众人浑身都湿透了,赶忙回去洗热水澡。   艾贝的直播间弹幕中,不断有人下注:[ 我赌10星币,太子妃就是另外一个女主播,姓姚的。 ]   [ 小气鬼,一万星币压这了,绝对不可能是太子妃。女主播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打赏不想要了吗? ]   [ 本来觉得不是,但是楼上的话一说,我默默压了太子妃。 ]   [ ??? ]   [ 不久前,我们的主播吃毒药的事,你们都忘了吗? ]   [ ……贝贝是真的狠,大家注意一下,狼狈和狠绝还是不一样的。]   [ 我一直觉得这个主播很奇妙,不是说直播中发生的事会刺激神经吗?我记得初赛还有人因为比赛内容受了刺激,险些疯了,及时送医才没出问题。主播磕毒药居然面不改色,还能走剧情,她现实中的身体素质得多好? ! ]   艾贝每次“残害”自己的时候,打赏都会迎来一波小高潮,倒不是观众多想看这样的内容,只是一想到这有多痛,就会忍不住给主播精神损失费。这也是剧情还未能完全展开,艾贝的数据和姚西湖的数据相差不远的原因。   当然,直播间也有相当一部分观众吃这套。艾贝用毒药博取苏安然信任,开倍速拉感情进度条的时候,就有人爱上了这个人设:[ 感觉病病的好带感。 ]   [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主播,我至今还没见过第二个。 ]   晚间,艾贝闲着没事看弹幕,古代的娱乐活动太少,弹幕都成了她的消遣。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醉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这歌她没听过,风格显然也不是上古时期的,有些像儿歌,大白话的歌词,她猜是苏安然所在的那个时代的歌曲。   她走到外面就看见了坐在屋外栏杆前的苏安然,哼着歌晃着脚,神情比平日都要轻松。   “小溪?来坐。”   “这是哪里的歌?”   “我家乡的曲子,你没听过。”苏安然提起‘家乡’两个字的时候,稍顿了下,“小时候学的,我以为歌词应该不记得了,没想到今天随口一哼就唱出来了。”   艾贝:“人的潜在思维记忆吧。”   “什么?”   艾贝用古人的词句解释了一遍。   苏安然当然是能听懂这个词,她疑惑的是木小溪也知道。   那听起来不像是古人会说的词,但苏安然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许多她以为现代人才有的词汇,其实古人早就有了,只不过源于现代人普遍的无知和傲慢,轻视了古人,才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   听对方解释的认真,受她的态度感染,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便转瞬忘到了脑后。   苏安然又哼了两句,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不由笑问:“你想学吗?”   艾贝点点头。   她扮演过过鹿楹,知道唱歌的方法,原以为儿歌信手拈来。没想到木小溪空长了一副好嗓子,明明脑海里的旋律没有错,唱出来就变了调。   她那一脸疑惑的样子,让苏安然笑弯了腰。   “小溪你好可爱!你这样的女孩子,在我们那里一定很受欢迎,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可惜在这里只能嫁给赵元琊。”   “你不喜欢他吗?”   “也不是不喜欢。”苏安然怅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在我的家乡,也许他就是我的前男友吧,谈个恋爱享受一下就可以了。在这里就不行。”   “那,太子殿下?”   提起太子,苏安然的神情有了些变化,她忽然抱住艾贝,将脸靠在她肩膀上,“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知道。”   艾贝回想了一下木小溪的情感,说道:“那如果我说,我喜欢太子……”   “你喜欢赵元琅?!”苏安然猛然惊起。   “嗯。”   苏安然愣了有一会儿,突然笑起来:“……那赵元琊真的有点惨。”   对苏安然来说,这就像大学室友喜欢着同一个男生,互相是情敌关系,但良性竞争嘛,不会影响她们的友情,更何况她对赵元琅的心思本就复杂,连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情敌也谈不上。   而且……无论是她还是木小溪,在这个时代,这份心意都注定只能藏在心里,无法得见天日。   两人又推心置腹聊了片刻,苏安然谈兴大起,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放在以前,她只能写在日记里。但有了木小溪之后,她忽然发现,无论她的话与这个时代多么格格不入,对方都能全盘接收,即使不懂也不多言,让她积压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   忽而,有宫人前来给苏安然请了安道:“侧妃娘娘,殿下请您去书房一趟。”赵元琊在宫内住到成年才开牙建府,这之前,丽妃宫里他的卧室、书房都保留不变,命人时常打扫。   苏安然一听神色就淡了,“我不去。”   宫人不敢就这么回去,执着纠缠了一会儿,木小溪道:“我替姐姐去回吧。”   “也好,就和他说……算了,没什么要和他说的。”   书房里,除了赵元琊之外,赵元琅竟然也在。两人临窗下棋,木小溪到时,他们都抬头望了一眼。赵元琊眉头皱起,赵元琅倒是没有意外之色,轻瞟一眼之后就兀自捻棋思索。   这情形也奇怪,两人的妻妾刚吵了一架,他们就没事人似的做在一起下棋娱乐,旁人看了还以为这样的事从未发生,两人心中毫无芥蒂。   不过,正也因此,其他人传这件事的小话时,想到这一出,自会迟疑太子是否当真与二皇子的侧妃私会。   否则二皇子哪能不动怒呢?   二皇子的颜面可保,太子也免于陷入桃色绯闻之中。   宫人怯怯地要回话,就被赵元琊打发下去,径自问木小溪:“她呢?”   “姐姐不肯来,让我与殿下说,她没什么要和你说的。”   赵元琊听了将棋子砸在棋盘上,连带着其它周围的棋子都被他砸散了。赵元琅一一摆正,轻描淡写地道:“二弟轻点,别毁了棋局。她说的不错,本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不过与我说你后宅有人想害她罢了。”   赵元琊怒色更显。   家丑不可外扬,她却连这都和太子说了。   太子轻声一笑,“若不然,你叫她与你抱怨你的妻子?”   “……”   “此事你一查即知,可有想过怎么给她一个交代?”   “我府中之事我自会处理,不劳皇兄费心。”   木小溪侧耳听了半晌,此时突然道:“殿下准备怎么处理,我听了回去告诉安然姐姐,也好叫她安心。”   赵元琊:“……”   如果换一个人来,他早就拍桌叫人滚了。但木小溪现在是安然的心头宝,况且……   那日她服下毒药,还言笑晏晏的模样着实有点渗人,说不上多特别,但他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这个噩梦了。   太子颔首,趁赵元琊落子,端起茶杯慢饮,视线一转,转到了旁边的木小溪身上,“口才不错。”   赵元琊轻嗤,“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   “我倒觉得她不错,二弟若是不喜欢,不如赠与我罢。 ” 第66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八)   这是丽妃赐的妾室, 纵然二皇子想, 也不可能随手赠人, 更何况向他要人的是太子。   但他没有一口回绝, 只轻抬下颚道:“你问她。”   太子看着木小溪, 谁知她道:“问殿下一个问题。”   “嗯?”   “安然姐姐和太子妃掉到水里, 殿下先救了安然姐姐,那么我和安然姐姐掉进水里,殿下先救谁呢?”   那边赵元琊正心不在焉地喝茶, 闻言险些没呛到。   太子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意态闲适地道:“我大公无私, 自然是救近的那个。”   木小溪的视线转到赵元琊身上, 他起先莫名,而后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问我?”   “您救谁?”   “你和安然?当然是安然。”他抬眉便说,“你一个小小的舞姬, 野心倒是很大。我不救你,你就打算投奔皇兄?”   “二皇子立场坚定, 堪称男性楷模, 我自然不会舍您而就太子殿下。”   赵元琊:“……”   她答案已经给了, 草率地行了个礼, 也不等人说,就自己告退了。   过了半天,他尚未反应过来, 落子间问太子:“她是在讽刺你?”   坚决不救他的人她给了好脸色,给她机会的人反倒不要,也是奇了。   太子抬眼觑他,“妾室维护二弟,想来二弟心中正得意罢。”   确实,往常只见她维护苏安然,不惜顶撞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她维护,感觉倒是挺奇妙。但他很快轻哼道:“险些被她绕进去了,她哪来做主选择的权利,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要听什么。”   *   皇宫里人多,关系复杂,有和苏安然不对付的,自然也有交好的。落水事件第二天,永康公主就来安慰苏安然,原著中她和苏安然关系一直不错,不是常出现的角色,但算是苏安然的半个知交好友,偶尔出现就是和苏安然一起研究新鲜美食、娱乐活动,典型的“酒肉朋友”。   “昨日太后她老人家退了席就叫我给他读本,脱也脱不开身,可惜了没瞧到热闹。”   苏安然:“你来就是瞧热闹的?”   永康公主一笑:“怎么能呢,原是要来安慰你的,但听说你身边有个能人替你解了围,我倒想看看是谁。”   木小溪出来见了礼,永康公主笑说了一句“长得倒比你好看”,过后倒没有多关注她,仍旧与苏安然聊天。倒是木小溪垂眸站在旁边,将她闲聊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中秋家宴一结束,众人便纷纷回到府中,二皇子府的人也不例外。   [ 这就要回府了?主播暴露的差不多了,另外两个人还没影呢。 ]   [ 我等不了了,对答案好奇死了,原本以为能很快揭秘,现在猜了半天连个影子都没猜出来,主播也不给方向,光靠我们瞎想。大家掰掰,我去别的直播间看看。 ]   [ 主播也没猜到吧。这场交锋表面上好像是主播赢了,把太子妃压了下去,但实际上,那人究竟是谁都没有定论,答案在天上飘,对方的直播间肯定早就猜到我们这边了,主播行事一点都不遮掩,敌暗我明,好烦! ]   原先观众都等着看皇宫里上演对决之战,还能和平的玩玩猜谜游戏,看看百合之情,结果艾贝小幅度打了一下对方的脸就鸣金收兵,打道回府,这让等着看下文的观众失去了耐心,弹幕里说什么的都有。   艾贝一开始没说什么,等众人吵完了,抱了袋苏安然捣鼓出来的酸奶,道:“过几天,他们要去打猎。”   [ 什么什么? ]   [ 打猎这段有剧情吗,还是说,贝贝想做什么? ]   “那个主播想做的事其实很好猜,如果她意在感情线,那么直接“明抢”女主角的男人,她在道德上就处于下风,现在将女主角变成身有污点的女配角,她再接近三个皇子……你们喜欢看吗?”   [ 听起来有点好看。 ]   艾贝吸了两口酸奶,“嗯?”   [ ……不,太罪恶了! ]   另一边,姚西湖的直播间里,氛围明朗欢快。   [ 打猎啊,西湖快挑一套好看的骑马装! ]   [ 哈哈哈哈另外那个女主播会不会以为太子妃就是西湖,她要是把矛头对准太子妃就好笑了。 ]   [ 我看她没那么蠢,不过也不聪明就是了,自己站出来当靶子,西湖本来可没想对付她。 ]   [ 就是,西湖就是看不惯苏安然而已,穿越就了不起吗,没嫁人之前就算了,都嫁人了还勾搭别人,婊里婊气的。 ]   姚西湖大致看了一下评论,笑道:“这次打猎,我没记错的话,苏安然会受伤。”   如果说上一次苏安然玛丽苏之光的对象是太子,那么这次,照拂到的人就是三皇子。这也是一次机会。   太子妃那次虽然没有在虚拟世界对对方造成负面影响,但至少关键的人物都被点到了,她直播间里的人也因此对苏安然的看法不佳。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个女主播想怎么维护苏安然她都无所谓,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倒是那个男主播,现在还藏得很好,会是谁呢?   *   围猎那天,秋高气爽,天朗气清。   以木小溪的身份,原是参与不了打猎这样的行程,但有苏安然在,再加上二皇子妃也被赵元琊禁足在家,就把她带上了。   木小溪没学过骑马,艾贝也没有,只能从头学起,找人牵着绳溜两圈。她给马喂吃的,马打了个响鼻,把她惊得一个倒退,一人一马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苏安然穿越得早,骑马打猎都像模像样,见木小溪这样不由好笑,“怕什么,马是人类的好朋友。你早点学了,以后骑马赶路也方便。”   “赶路?”   苏安然拍拍额头:“我忘了,你连出门的机会都少……反正,多学一样总是没错的。”   木小溪继续回去打量她的小马,棕黄颜色,十分普通。   她在初赛的时候,就觉得21世纪的交通工具足够寒酸了,上古时期的交通工具,差得更远。   苏安然本来要亲自教她,不过她不是当老师的料,两人越忙越乱,三皇子那边一招呼,木小溪就把蠢蠢欲动的人推进树林里去了。“安然姐姐去玩吧,不必管我。”   三皇子握缰御马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道:“往日都在外面打猎没意思,今天我们走得远一点?”   “走!”   不远处,三皇子妃也骑着马在旁边兜圈,见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林子,立刻挥鞭追上。   木小溪仔细看了一眼周围人的情形,见二皇子赵元琊没什么反应。   大抵是三皇子眼下年龄尚小,不像二皇子已经封了王,二皇子对他和苏安然接触,倒不像对太子那样避忌。几人从小玩惯了,苏安然、永康公主、三皇子他们总是一道耍玩。何况骑马打猎就是一个大型社交场合,至少他们说话行动都是摆在台面上的,没人觉得不对。   却不成想就这一会儿时间,苏安然那边就出了事。   他们在捕猎的过程中遇到了猛虎,苏安然险些被扑咬到,幸亏三皇子救的及时。她身上只被虎爪挠了一下,但这一下抓得不轻,衣袍受损不说,伤口鲜血淋漓。   通报的人来报之后,太医就在营地里候着,那边远远的人来了,三皇子和苏安然共乘一骑,人一到,三皇子将苏安然抱了下来,她身上还裹着他的披风,想是为了遮挡被扯破的衣裳。   两人刚落地站定,后头跟着的三皇子妃就跟上来,看也不看甩了苏安然一巴掌,“贱人!”   苏安然没防备间挨了这一下,身体尚虚弱,嘴巴不饶人:“贱人说谁?”   “贱人说你。”   “噢,贱人说我啊。”   三皇子妃反应过来了,“你!”   赵元瑛一贯带笑的脸庞,此刻也没了笑,“有事回去说,先让安然医治。”   “回去说,回去我还能说她什么?!你没看出来她是故意的吗,贱人,狐狸精!”三皇子妃气得不轻,怒瞪着三皇子,“还有你,人家自己有正儿八经的丈夫,你跟她一起打什么猎,用得着你救她?!”   “是我不对,我不好,我不该救她。”三皇子面无表情地道,“行了吧?”   他那天看他哥好戏的时候,还同情过太子妃,但一放到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套道理了。毕竟眼下三皇子妃胡搅蛮缠,要说出去,那也是她有一百个不对。   这场戏令人依稀觉得熟悉,相关的人迅速聚拢了,太子也驱马上前,“怎么回事?”   “……你给她就受着,不知道拒绝,不是心存故意是什么?!”   “算二哥不在,也不必你给她披衣服,还有马,就算她的马没了,我不能带她一起骑吗——”   三皇子妃仍在那纠缠不休,忽地有一道纤瘦身影,冷不丁地从旁接近,扯下了她一只手臂上的接袖。古人的衣服都是接袖而成,这一扯,整条袖子都被扯掉了。   三皇子妃露出一条白玉般的手臂,她低头一看,惊叫出声!   三皇子赵元瑛也愣了下,他想给对方披衣,但他的披风还披在苏安然身上,关键时刻,还是太子将他的披风递了过来。   三皇子妃刚一裹上,马上气得挥鞭打人,木小溪轻轻一闪躲了过去。她望着对方道:“三皇子妃不愿接受外男的帮助,怎么不扔了太子殿下的披风。”   对方一时语噎,忽而眯眸看她,“我记得你,你就是那天逼迫太子妃的人……可笑,你以为我像大嫂这么好欺负,叫你随便一搪塞就听了信了。”她冷冷一笑,“太子的披风我敢接,是我和太子心中坦荡。他们敢说他们心中坦荡吗?”   “他敢说他不喜欢苏安然?!”   木小溪:“三皇子喜欢也不稀奇,姐姐那么好,我也喜欢她。”   “……”   这话一下子叫人无从说起,众人好生愣了一愣,三皇子妃一时不敢置信,简直要被她气糊涂了。随后才听她继续道:“三皇子妃方才说的有理,只不过心中有鬼的人不是安然姐姐 。敢问三皇子妃,究竟是谁劝说你去试探三皇子,表白自己?”   三皇子妃眼神闪了一下,“什么劝说,是我自己是想教苏安然做人罢了。”   “其实要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不难,三皇子妃不愿意说,自有人愿说。”   众人正要听详解,就见她闭口不言,待得他们用疑惑的目光看她时,她才道:“眼下要紧的,是想先扶姐姐就医。”   他们这才想起来,女人们一番争执,又是巴掌又是扯袖子,险些把苏安然的伤势忘了。   几人转到屋子里,眼下在场的除了重要的几个人物,就没有其他人了。   苏安然只是流了点血有些虚弱,伤口包扎好后,便顶着其他人的催促,用眼神询问木小溪:“你刚刚说的话……”   木小溪看了眼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就见她将视线落到了其他三人身上,“敢问三位皇子,近来可有收到旁人的殷勤?”   三皇子:“……太多了。”   “也许以前没有,近来突然就有了,但也不会觉得很稀奇……”   “你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   木小溪轻声提示道:“比如,妹妹。”   因为是家里人,以往也许不怎么送礼,但突然收到礼物或者被示好也不会觉得稀奇。   那个主播从来没有做出违反自己身份的事,因此藏得很深,与此同时,她又能自然地接触到太子妃、三皇子妃这样的人物,能令她们信任非常。如果只有太子妃那一次,她还不能肯定,但今日三皇子妃一闹,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你这么一说,永康最近倒是送了个荷包给我,小妮子以前可从来不送这些小玩意儿。”三皇子说着,还从怀里将荷包摸出来,想起木小溪的暗示,他大笑,“你想说永康在背后闹事?这不可能——”   “巧了。”   二皇子也拿了一个相似的荷包出来,随手丢到小几上,挑了挑眉,似也有几分意外,“永康给的。”   三皇子的笑容凝固了。他随着众人的视线一同都落到了太子身上。   这时,外头响起女子清脆的嗓音,“我来晚了,刚才一个人去西边打猎回来。”   “不巧——”屋中,太子说道,就在众人以为他没收到荷包时,他笑笑道,“今日出门,恰好没把她送的那个带在身上。”   他话音落下,永康公主一身粉色旗装鲜亮美丽,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听说安然受伤了,没事吧?” 第67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九)   永康公主进门之后, 就发现室内沉默,众人无声地望着她, 眼神难以形容。   三皇子已经将荷包收了回去, 二皇子倒也给他这位妹妹颜面,慢吞吞地将东西收好,永康只看见熟悉的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没有深究。   她一时不解, 先看向病人, “安然现在可还好?”   苏安然点了点头,没开口。她不敢相信是永康在背后挑拨,两次冲突, 她都巧合地避开了,确实,倘或她在场, 无论是她还是太子妃三皇子妃, 都会求助于她, 到时她可就说不清了,不如找借口避开。   但两人多年感情, 苏安然不愿轻易下判断, 只不过此时受信息冲击,让她再像以前那样表现亲昵又无法做到。   永康公主感受到了她的冷淡, 她下意识地看向三皇子妃,“三嫂……”   三皇子妃想到丈夫怀里的那个荷包,再想起对方挑唆自己的模样, 心里只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要说是兄妹情谊,怎么以前一直没有,这会儿突然心血来潮知道送礼了。再一想她眼下的年纪,便冷笑道:“可不敢当。”   永康公主再迟钝,这时也知道事情不妙了,但苏安然和三皇子妃有一人不对也就罢了,两人同时发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面上只笑问:“三嫂这是怎么了,可是三哥给你气受了?”   赵元瑛耸肩:“与我无关。”   “那是……”   “我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永康不是陛下亲生女儿吧?是当年西北将军为国捐躯,作为烈士遗孤被皇后娘娘收养了。”   “三嫂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永康公主的脸色顿时暗下来,一部分是这个人物不愿提起过往,另外一部分也是她感觉到了对方提起这个的用意。   “你这个年龄,皇后娘娘怎么没为你张罗亲事?可是没有看中的青年才俊?”   糟糕。   永康公主心中彻底拉起了警报。   就在三皇子妃与永康公主斗智斗勇时,屋中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对三位皇子来说,永康公主就是他们的妹妹,即便收到了一样的荷包,也未必是对他们有非分之想,况且他们对她本就无意,不必深究这些。也只有苏安然、三皇子妃能懂女人之间那些微妙的情绪。   与此同时,屋中也少了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   木小溪在树林中给一匹马喂草吃,马儿吃惯了上好的草料,拒不接受路边的野草,将头扭开了。草地里响起脚步声,随之有轻笑传来。   太子在她身边站定,“不会骑马?”   “不会。”   “也是。”他似想起她的身份限制,“可要我教你?”   木小溪侧眸望他一眼,又转了回去,依旧喂她的马,“殿下的时间宝贵,不必浪费在我身上。不知殿下今日叫我出来,所为何事……?”在室内看三皇妃和永康公主交手之时,她突然收到了太子给她打的手势,这才和苏安然报备了一句,为掩人耳目,牵了马来树林。   她不太喜欢和太子打交道,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异常敏锐,她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遮掩自己本就不容易,再加上感情戏方面的生疏——初赛是世界等级低,综艺节目时面对霍尔只靠文字来表达,复赛干脆选的事业线——她固然擅长揣摩人心,但有些纯粹的情感却不是那么好演绎的。   尤其是木小溪这样将自己看得很卑微,却将男人奉为天神的古代女人,她们的爱炽热而充满奉献精神。她完全不懂,在和太子的相处中总是格外警惕。   太子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慢慢开口:“为什么帮安然?”   “……”   “给你的任务是接近二皇子,获取情报信息,有她在,难道不会阻碍你的行动?”   木小溪答:“我以为二皇子对她的情意无人能够撬动,从她着手接近二皇子更好。”   “为此,不惜饮毒?”   丽妃宫中掩盖的再好,他也收到了消息,知道她为苏安然做了什么。否则太子妃和苏安然落水那晚也不会任她发作,打击太子妃的颜面。   但与其说是她维护苏安然的奖励,倒不如说他现自己看不透她的行事路径,想看看她究竟准备做什么。   木小溪从太子意味深长的眼神之中,发现了他对她的好奇与忌惮。如何最大程度的降低一个人的戒心?那就是让他以为,你深深地爱着他,为此失去理智。   这也是她保留了原主喜欢他的设定的原因。   于是,她轻声道:“我知道那样做,殿下会高兴。”   太子怔了一会儿,才笑道:“你若为此受伤,也是我不愿看到的。”   木小溪神情讶异地抬头。   “你以为,我为什么向二皇子讨你?”太子从她手中拾起几根草茎,也学她那样拿来喂马,边道,“当日你与太子妃起冲突,我却没有出面阻拦,即使二弟没有立刻发觉,也会埋下种子,对你不利。”   “若我开口讨你,直白地表露出对你的兴趣,他自会往其他方面猜想,不会怀疑你的身份。”   “所以,即便是要保护安然,也是在确保自己安危的前提下,懂吗?”   “……知道了。”   他轻抬手落在她头发上,等他的手离开时,她发间已经多了一枚木簪,分外朴素。他道:“闲来无事自己雕的,倒是适合你。”   木小溪听见这一句,方没有将木簪取下。   [ 这个太子,我看他才使的一手美男计吧?! ]   [ 太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姚西湖终于被捉出来了,大快人心! ]   艾贝的直播间在庆贺的时候,姚西湖的直播间已经炸锅了。她最终从三皇子妃口中了解到了自己的翻车信息,她强行解释为兄妹之情,三皇子妃自然是不信的,但至少在三个重要的男性人物跟前还算圆得过去。   好在她只是初步试探送了,毕竟在把苏安然的影响去除之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倘或这次给的礼物再出格一点,真是想圆都没地方圆。   另一边,她直播间的观众对她分外失望。   [ 我以为西湖是在帮助正妻翻身,但那边没说的话,我都没发现西湖居然在干和苏安然一样的事?! ]   [ 我恶心了,垃圾主播#*@&# ]   骂脏话的人迅速被禁言,不过却给直播间带来了负面的情绪影响,除了道德正义感特别强的人,也不乏感情线爱好者。   [ 身份被抓出来,感情线也断了,主播是在把对手当傻子吗,以为用同样的招数就能有用?拜托主播动动脑子,和你比赛的是同个维度出来的人,不是这些古人! ]   [ 好像还是那边的直播比较精彩,反正现在身份都出来了,我去看看那个女主播的。 ]   姚西湖气得险些没把牙齿咬碎。   她用现在这个身份走感情线,一个是身份便利,又有禁忌感,符合一部分人的口味;同时也是因为她知道另外两个直播间做不到。男主播不用说了,即使他要走感情流,那也是和女人互动。至于艾贝,她观察过对方的复赛直播内容,发现她的剧本主做事业,感情线似乎也想走,但没有走成,她由此断定对方这方面不强。   但按原来的计划,她会慢慢引导,让观众察觉不到自己在复刻苏安然的剧本——观众骂归骂,到底还是喜欢这些内容的居多。结果现在被那个女主播强行挑开了,这导致那些想看她做“慈善”,拯救古代女人于水深火热的观众,集体逆反。   她突然有些后悔。先前是考虑到主线信息与选手无关的话,后期观众会疲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就干脆走这条路,不去考虑感情线。那眼下被打脸的就是对方了。   好在现在她仍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她的身份,在撕破脸皮后 ,可以不再顾忌。   这一点,艾贝自然也发觉了。   于是她打开了被尘封的数据兑换商城,买了一瓶22世纪包装的香水,将它放到了苏安然的窗前。 第68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   苏安然晚间发现了窗台上的香水。外形是鸟的形状, 胖墩墩的圆,伸出长长的鸟喙,勾勒的金边将玻璃瓶中粉色液体切割。按下鸟儿头顶的羽毛,鸟喙张开发出啾声, 按第二下时,有香雾喷出。   鸟身偏下的位置写着它的Logo, 是她没见过的牌子。   然而她发现这瓶香水的瞬间, 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些细节。她第一时间冲到了门口, 绕到了窗台边, 除了一地草衣和渐枯的灌木花丛, 一无所获。她转回到院中问下人,下人也是摇头不知,道从未见外人来过。   “安然姐姐找什么呢?”   “小溪!”苏安然即刻抓住她, 神情焦急, “你来的正好, 你从那边过来, 有看见可疑的人吗?我是说穿着打扮都很奇怪的人。”   木小溪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来去都是熟悉的面孔,没见到什么生人呢。”   “熟悉的面孔?”   苏安然一愣, 她想到自己的情况,便有些犹豫了,“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这位“同乡”也是魂穿的,穿着打扮便与常人无异。可如果是魂穿,又怎么可能会有香水瓶呢?   她想得头疼, 抓着木小溪的手便松了。   木小溪问:“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这样隐秘的事,苏安然自然不可能与这个时代的人说,因为急着想从香水瓶里获取信息,应付了木小溪几句,就回了屋内。晚间二皇子来,她也将门关着,没让对方进来。   赵元琊就不是那等吃了闭门羹就乖乖回去的人,府中下人说到底都是他的人,除了苏安然原本的小丫鬟负隅顽抗,被他的人拉走了,其他人乖乖给他让开了路,还把门打开了。   苏安然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深知在古代的皇权面前,没有所谓的人权和隐私权。她也早习惯了,除了脸色冷了两分,将香水瓶放好以外,习以为常地等赵元琊进来,只不过沉默着背对着他。   赵元琊一进来就连打了几个喷嚏,“熏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没什么。”她语气淡淡地道,“说了你也不懂。”   第二天,木小溪就在苏安然身上闻到了那瓶香水的味道,像是一个讯号,表达了她对给她香水的人的友好讯号。   但木小溪没有站出来。   她将香水给苏安然,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相认”这么简单,或者说,时机还没有到。   有那么几天,苏安然身上都有着这种香水味,甜蜜的花木香令人记忆深刻,赵元琊也一改最初的嫌弃,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但苏安然真正想等的人却没有出现。   没多久,永康公主前来拜访。   “我今天来是想解释上一次的事。安然若是疑心我,为何不当面与我说清楚,我还要从旁人那里才知道你疏远我的原因。”她满脸受伤。   “永康才是。”苏安然静静地打量她,“我倒觉得你近来像变了一个人,神态气质都与从前不同,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的人也不傻,苏安然是从小就穿到了这个时代,因此能融和的很好。木小溪的身份低微,从前认识她的人都在皇宫,其他人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自也没有发现不对。也许他们发现了,但如果仅仅是与这个时代的违和感,他们大抵不会往外说,按这些人拐十七八个弯的心思,只会独自揣摩。   但永康公主这样的角色就很难缠了,万众瞩目,和身为女主角的苏安然又相熟,也就是两人没有住在一起,降低了扮演难度,否则日日相对,细节之处早就被发现了。   节目组的抽签不完全公平,但每个角色都有利有弊,只看个人怎么发挥而已。   那边永康公主的脸色果然也有些变化,但她怎么说也是闯过复赛的人,经历风浪。她低头似是犹豫了半天,才缓缓道:“……我原就想和你说,但你和二哥刚成亲没多久,正是新婚甜蜜的时候,一直没找到机会。母后她……有意将我嫁到外族人和亲。”   “什么?!”苏安然蓦地抬头看她,然而短暂地惊讶过后,她稍稍恢复了冷静道,“所以你就准备在三位皇子之中挑一个,只为了不远嫁?”   永康公主一口否决:“怎么可能!我和他们虽不是亲兄妹,但感情与亲兄妹无疑,怎么会做这种荒唐事。只不过你也知道,我虽说是公主,父皇母后对我亦疼爱有加,可在这件事上是做不了主的。我向哥哥们献殷勤是没错,只不过希望他们帮帮我,能说动母后不将我远嫁罢了。”   这话没有说错,然而前提是她没有在背后弄鬼,“教唆”太子妃和三皇子妃来对付苏安然。   苏安然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她确实没有证据确认是不是她做的,可心里对对付的怀疑也最多是从八分降到了五分。   她面上接受了这个理由。   只问她:“那你为何今日才来找我?”   “我能出宫的机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永康公主嗔道。她揣度对方的神色,对苏安然的态度心知肚明,一时半会却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更何况她不在意会不会真的和苏安然绝交,她又不走“友情线”。她只是担心苏安然对三位皇子的影响力,如果她在对方心中形象不佳,会间接影响到她在攻略人物心中的评分。   眼下能维持表面平和就已经足够了。   说话间,永康公主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这是……”   她和苏安然关系不同寻常,说的又是私房话,所以被请到了里间。此时,她闻着味道来到苏安然的梳妆台前,一眼就看见了台面上的香水瓶,有别于这个时代的设计,令她瞳孔骤缩。   苏安然原来是每天都将香水瓶藏好的,不过被木小溪撞见过一次,见对方神色平平,想到这个时代也有玻璃制品,除了那声鸟叫非同寻常,但古代厉害的能工巧匠数不胜数,许多作品能令她一个现代人都大开眼界,便也不再藏掖着,大大方方摆在梳妆台前。   当然,如果是现代人,自然能看出瓶身上的现代设计感。   苏安然看见了永康变化的表情,但没往深处想。如果是其他人,她打着赵元琊的旗号说是他送的,没人敢向赵元琊求证。但永康公主就比较难办,她怕对方看上,让赵元琊再去弄一瓶来,到时候谎话就穿帮了。   因此她笑道:“小时候,父亲还在杭州做官,与洋人的传教士打过交道,买过这么一瓶,说是香水,我早就忘了,近几日才从箱子里发现它。”   她一出口,永康公主就知道她在撒谎。   每个时代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审美特点,她虽然不认识近古的所有品牌,但这样的设计大约是在哪个时代还是能看的出来。这不是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东西。魂穿的苏安然自然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物品,只可能是除她以外的主播。   两人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永康公主只将将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心中正存疑,没想到半路碰上了木小溪,她立即道:“站住!”   木小溪停下脚步行了礼:“问公主安。”   永康公主屏退了左右,打量了她一下,直接道:“现在没有其他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公主请说。”   “现在我们两人对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还有一位却还藏得很深,就这点来说我们应该是同盟吧,你认为是谁呢?”她话问出口,就开始观察木小溪的神情。   偏偏木小溪轻低下头,做出谦逊的模样:“公主以为呢?”   “我以为不是皇子。”   “公主说得是,皇子位高权重,自然不是。”   两人一番推拉的对话,永康公主忽而发觉不对。按理说,她能和自己搭上话,没有对此表现疑惑,应该就是那名女主播,可她的对话却都是跟着她的思路走,即是说利用她的信息,去回应她。   而且……   从她言语中的细节可以看出,她对她的态度有改不了的恭敬。   永康公主神色一凝,蓦然道:“苏安然的香水,是你送给她的吧?”   话题突然一跳,木小溪的对话思路也有迟滞,她微微抬眼,似是想观察她,却被她看见她眼底的迷茫和犹疑,像是在思考怎么说。半晌,她谨慎地问:“公主可是为此事不乐?”这句话可留的余地大,就为了激她多说两句,再从她的语句中提炼信息。   永康公主不由火大!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仔细一想,除了跳舞那一次她看完了全程,且当时还对木小溪是主播的身份抱有怀疑。其他两次对方“发威”的时候都没有在现场,事后只能靠其他人的话去拼凑信息。也就是说,她不能直观地从对方当时的表现中观察她的状态,这会带来印象偏差。   而且木小溪还为了保护苏安然吃了毒药!如果是主播,谁敢做这个赌注,不怕一命呜呼停了直播吗?   假设苏安然才是主播,那这个角色和原著有偏差也再正常不过,主播知道原著,自然会提前收服这些人为自己卖命。而那瓶摆出来的香水,很可能是苏安然忘了收回去,再加上轻视自己,以为她对近古的东西没有研究,会信了她那套洋人香水的说辞。   说到底,苏安然发现她将矛头对准木小溪的时候,就已经在背后偷笑了吧?   如果不是和木小溪一番对话中发现了端倪,她也确实不会轻易下论断,毕竟香水这样的物品,不是摆在谁的梳妆台上就属于谁。   眼下木小溪在这里试探她的信息,想来就是为苏安然提供情报,所以哪怕她什么也听不懂,却也要硬接自己的话。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早就跳出来,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如果是苏安然推出来的假人,就能说得通了。   这样一来,对付木小溪自是失去了意义。她的目标应该是苏安然。   查明了事实真相,她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   木小溪保持着恭送的姿势,看着永康公主离去的身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才起身笑了笑。她转身来到苏安然屋中。   苏安然正在想永康公主,对方看见香水的那一刻,神情不太对,对她阐述香水的由来也显得不置可否。往深处想,近来她身边发生变化的人就只有“永康公主”……   “安然姐姐在想什么?”木小溪将茶杯放到她手边。   苏安然忽地抓住她的手腕,两人推心置腹的时间多了,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木小溪,“如果有一个人,和你从同一个地方来,你会和她相认吗?”   “嗯?”木小溪神情有些懵懂,“姐姐的意思是同乡吗?”   “对,同乡。”   “这……看彼此的处境和对方的品行罢。假如处境都很好,那相认也无不可,即使对方品行不好,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反之自然要事事小心。”   苏安然若有所思。   永康公主即将被远嫁和亲,处境自然不太好,但如果对方怀抱善意,她也愿意帮一帮自己的同乡。可她看上去颇为不善。况且她不直接来相认,只拿香水做试探,今日来拜访,除了化解两人的矛盾,特意提到这瓶香水,是不是也想逼她先表态?   木小溪慢慢地道:“这世上好人少,恶人多,姐姐一定要谨慎呀。”   *   直播间里的人看艾贝闲聊间复立乾坤,和苏安然“交换身份”,顿时热闹非凡,笑的大笑,哭的痛哭。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主播被骗到的样子太好笑了叭。 ]   [ 刚从姚西湖那边回来,爆笑如雷,都在猜……内容相关打个码,大家自己意会哈。 ]   [ 呜呜呜贝贝做个人吧,我们安然妹妹这么可爱,你舍得把她推出去和那边打架吗? ]   [ 苏安然是女主角,多的是人护驾,再不济还有主脑保护呢,死是死不了的……不过我是木苏cp党,一人血书求贝贝轻点虐。 ]   [ 上古的背景真的是莫名压抑,我看完了只觉得好伤感。 ]   “嗯,牢笼之中,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枉费。”   [ 咦?贝贝要干吗? ]   艾贝从抽屉里拿出太子给的木簪,迎着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对着镜子,将它慢慢推进乌黑的发髻里,她慢慢地欣赏了一会儿镜中人的美丽,道:“我们去别的地方玩一玩吧。” 第69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一)   就在女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 朝堂上也出现了变化。   边疆与异族打仗的将军吃了败仗, 且伤亡不小, 他归属于太子的阵营, 朝堂上立时吵得不可开交, 二皇子一党趁机落井下石,很是风光了一阵。期间,木小溪只见过太子一次。恰逢丽妃得病,要人进宫服侍, 她随苏安然一起进了宫,在御花园散步时,撞见了太子。   他唇边笑意仍在, 似全然不受朝堂的影响,和苏安然亦只简单交谈了两句。从头到尾, 都未和她有过视线的接触。   形式很快就有了转变。   眼看太子势弱, 竟有人检举二皇子通敌卖国, 为打击太子,将信息透露给异族之人。此事本质是风言风语,没想到二皇子府中的妾室竟呈上了一根木簪,簪中设有机关,扭转间打开,能取出其中藏好的书信。纸张轻薄,上面的字迹确是二皇子所书无疑 。   圣上震怒。   二皇子府内,茶杯猛地被人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赵元琊双眸泛红,有着别样的邪异, 这样一双眼睛落在木小溪身上,“你是太子的人?”   木小溪将碎片放到托盘上,仿佛最普通的妾室一样细声道:“殿下何必震怒,不是早知我居心叵测?”   赵元琊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通敌叛国的罪名,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还是赵元琅能救你出来?你也不过是被他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逃不了一死。”   “有殿下陪葬,荣幸之至。”   “那安然呢?”赵元琊冷不丁地问,“你这么护着她,也是因为太子之令?”   木小溪一时未能作答,他道:“她要是知道送她去死的人是你,不知作何感想。”   赵元琊说话的时候,木小溪就发现了身后多出来的气息,只不过不曾回头看罢了。待他说完,她方回过头,只见苏安然就站在门外,早就听见了两人的谈话。   二皇子终究是圣上的血脉,仅凭一封书信,不能作为绝对的证据,还要经过多方调查。因此二皇子府中众人暂时被押入监牢,只待进一步审问。赵元琊说得也不错,木小溪虽然提供了证据,但她的身份只是无足轻重的妾室,二皇子都被关进了大牢,她背后无人撑腰,没有特赦和法外开恩,同样需要面临审查。   女眷都被投入狱中,惶惶不可终日,不是哭喊就是叫冤,唯独木小溪和苏安然安之若素。作为穿越女主角,苏安然的心理素质极佳,在这样的困境之中反而显出了她的特别。两人恰好关在一起,只是和先前的亲昵相比,苏安然的态度变得冷淡许多。   苏安然怎么也没想到,木小溪接近自己会别有目的。对她来说,木小溪和永康公主不一样,永康公主虽是玩伴,可因为地位高高在上,即使再亲和,平日相处时对方仍会流露出睥睨之态,她与对方并不能全然交心。但对木小溪就不一样了,她救过她一命,无形之中就建立起了值得信赖的关系。   两人相处也非常投契,木小溪配合她,自称从不用“奴婢”这样的字眼,她也常常忘了对方的身份,是她来到这里以后,相处起来最舒服的一个人。   如今想来,谁会无缘无故地救一个陌生的人?这是阶级分明的古代,不是现代。   两人心里有了隔阂,纵使眼下正是共患难的时候,苏安然也没办法强迫自己给对方好颜色。木小溪却一如既往,铺床端饭都会询问她的意见,仿佛她们没有生活在狱中,而是仍在二皇子府内生活。   也是,她是太子的眼线,自然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做好了心里准备。   短短一个月内,她就连续遭受了永康公主和木小溪的“背叛”,心中茫然。她抱膝靠在狱墙旁,前所未有的想回家。   忽然,身旁传来其他人靠近的气息,但或许是考虑到她的排斥态度,没有像以前那样突破安全距离,只在一个相对疏远的位置停下来。   “姐姐放心,殿下会保你安然无虞。”她道。   苏安然抬头看她一眼,对方眼神中有关切之意,见她对视便微微低下眼睛。她气有不顺,直白地刺她道:“你说的殿下,是哪个殿下?”   木小溪的声音轻柔依旧,“姐姐应该知道,不论哪位殿下,都希望你平安。”   “……那你呢?”苏安然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安然姐姐要理由,自然是有理由的,不外乎家境贫困,宫中生活又如履薄冰。宫里能用的人那么多,多的是主子看不上眼的人,我们能被选中,就是多了一条命,万事都能通融些,也有求情的地方。”   “那就值得你豁出命去——”   “不值得。”她笑笑,“姐姐还不明白吗?人只在有选择的时候,才会考虑值不值得。”   这话仿佛小锤,敲打在苏安然的心脏上。她想起自己的穿越,也是没有由来没有选择的。来时她安之若素,安慰自己只是一趟穿越旅程,能见过圣上天颜,与皇子相恋,听起来似乎这一趟非常值得。   可如果她有选择的机会,会选择穿越吗?   她正出神,耳边又有声音传来:“……可这些理由和姐姐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是我牵连了姐姐。”   苏安然摇了摇头,竟不知不觉中想明白了,此事和她无关,可是又和木小溪有关吗?   皇权之争下的牺牲品无数,她和木小溪都只是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星屑,不值一提。   她沉默半晌,道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你哪句话可信,哪句话不可信。我坦白问你一句,你和我相交,可是只为了太子的命令?”   木小溪望进苏安然的眼睛,道:“他没有让我保护你。”   苏安然微微一怔。   “他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在我入府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那你……”   栏杆处传来“哐哐”的提示声,栏杆外的狱卒将饭菜端了上来。二皇子一日没定罪,监狱中的人也不敢怠慢她们这些家眷,再加上她们住的这间有人关照,饭菜都还不错,连碗也是新碗,不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油腻破口的碗,被千百个人用过。   她将它端至苏安然面前,她道:“姐姐不必把我想的太坏,也不用想的太好。他确实没有下令,但我保护你,更有利于接近二皇子。”   这是自然,苏安然不至于连这也想不到,可她终归是豁出去半条命来救她,有人会为了这样迂回的方案,做到这一步吗?   如果不是为了她,那就是为了——   “你……很喜欢赵元琅?”   木小溪摇摇头,将筷子分予她一双。然而她夹起碗中的肉时,忽地发现不对,马上用筷子按下了苏安然的筷子。   她神情严肃,苏安然也变得紧张了:“有问题?”她想到木小溪眼线的身份,在这方面很可能经受过训练,“该不会是有毒吧……”   “嗯。不知道是什么毒,但饭菜有问题。”   苏安然轻吸了一口气,不敢想象如果她不在,自己吃下这些饭菜会变成什么模样,只这样想着,胃里就有些犯恶心。她喃喃:“可是谁会想来杀我们?”   她第一时间排除了太子。抛开感情因素,理智一点思考,赵元琅都不可能会杀害女眷,不说他有没有悯人之心,眼下正是风口浪尖上,二皇子尚未定罪,如若她们被杀人灭口,那圣上恐怕要怀疑这一系列事情背后是否有主谋了。对他来说,现在宜静不宜动,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杀也是杀二皇子,那才是关键人物。   可除此之外,会有人对她们动杀心吗?涉及到人命,除了朝堂政治斗争会带来这样的影响,又有什么矛盾会深到这个地步呢?   也许不是太子本人,该不会是太子的属下私自行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比如知道太子喜欢她,担心她误事,趁此机会杀她灭口……   苏安然甩了甩头,这个想法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姐姐笑什么?”   苏安然摸摸嘴角,轻咳了声:“想起一些好笑的事。”经过刚刚一番心理活动,她已经调节了过来,不再被死亡带来的阴影所笼罩。   随即,她听见身边的女孩子道:“也许是我的敌人,或者是姐姐的敌人?姐姐若没有死仇,那就是冲我来的了,想来我这次做了出头鸟,引起了他人注意,”   换一个角度思考,既然不是被牵连的,那就是针对她们本身。   她说的有道理,可苏安然却突然想到了永康公主。就身份来说,对方完全可以办到这样的事,可对方应该没有动机,哪怕来者不善,她们也不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但这个念头一植入脑海,就怎么也摘不掉了。   昏夜将至,太阳将天空渐上了一点血色,木小溪提醒她道:“姐姐最好警醒一些。”   难道仅仅是下毒还不够?   苏安然半信半疑,神经高度警惕,可她自来古代以后锦衣玉食,这具身体也没有经过锻炼,眼下饭菜不能动,又累又饿,慢慢地松懈下来。直到再次听到“哐啷”一声。   “谁?!”   “收碗。”来人不耐烦地道。   是狱卒。   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官衣,往上看只露出半张脸 ,剩下的都藏在阴影之中。   苏安然呼出口气。正好饭碗都被木小溪收拾放到了旁边,里面的饭菜都已经被倒进了恭桶,只剩下空碗,她将餐具从缝隙里递出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被一股后侧边传来的力气猛然扑开!   餐具落地发出碎裂的巨响,几乎是下一刻,她隐约听见了“砰”地一声!   这个声音……   隔着栏杆,无论刀枪剑戟都很难杀人,她刚想叫小溪退离栏杆远一点,视线突然落在了“狱卒”手中,他手上是昏暗灯光下难以发现的,一个漆黑的洞口。   它正对准了她。   “怎么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永康,就是永康派人来杀她!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这样的禁闭空间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狱卒”的手指做了一个轻勾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下一秒枪声再次响起,那个人影倒了下去。   “小溪!”   此时,这间狱房造成的动静引来了真正的狱卒,假狱卒见机不妙,来不及再补上一枪,即刻退走了。几个喝的醉醺醺的狱卒眼下已然清醒过来,追了出去。   木小溪倒在湿冷的地上,腰腹间中了一枪,红色浸染了衣裳。   “小溪,小溪你怎么样……”苏安然眼中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她砸着铁门,却没有人来回应,只能回去看木小溪。她不知道枪伤该怎么处理,子弹深入木小溪的腹部,她能做的只是撕下自己的衣服,替她止血。   可包扎手法不对,血怎么也止不住。   木小溪按住她抖得厉害的手,“姐姐,有些话,我还没和姐姐说……”   “你说。”   “那封书信是……是我自己呈上去的……”   苏安然愣愣地的看她,“什么?”   “太子,没告诉我,里面有信……是我自己发现了机关……”大量失血令她浑身发冷,她声音虚弱地道,“他说,是送我的……礼物……”   苏安然的瞳孔骤缩。也就是说,赵元琅不但没有告诉她这里藏的东西,还欺骗她。因为什么?   她想起那天夜里,她靠在木小溪肩上,突然听到她对她坦言承认“我喜欢太子”,有着第一次坦白心事的生涩和羞怯。   赵元琅,利用了她的感情。   因为是他送的,所以喜欢他的木小溪一定会时刻戴着这支簪子,直到某一天,迈入他为她布置好的陷阱,将   她只觉得喉咙被一团棉絮堵住了,“你发现了,为什么不将簪子扔掉?!”难道只是因为喜欢他,她们的感情就这么卑微吗?   女孩美丽的不可方物,苍白的脸上是柔弱,像路边小花一样脆弱的笑,“姐姐,我没……没选择的……”   苏安然将要出口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她哽咽出声。   她穿越后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憎厌。她一次次的调节自己的内心,乐天的看待周遭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罢了。   她改变不了这个环境,只能改变自己。   “我没有选择,可姐姐有……”木小溪轻轻地攥住了她的衣角,“姐姐,你想……离开这个地方吗……”   “我……”苏安然说话时,猛然察觉到她的瞳孔渐渐涣散,马上抓住她的手低喊:“无论如何,我不会用死亡的方法离开,小溪!你再等一等,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木小溪的声音已经彻底低了下去,轻不可闻,“姐姐想走的那天……我来……接你……”   “小溪! ”   监狱里,女子的大哭声响彻,令迈入监狱的赵元琅脚步微微一顿。他一身锦衣华袍,与这个充满脏污的地方格格不入。黑长的官靴落在苏安然所在的狱房内,他看见了木小溪的尸首,和抱着她放声大哭的苏安然。   “我来晚了。”   他低声道。   木小溪只是他计划中无足轻重的一个角色罢了,没有她,也会有别人可以代替。她主动上交木簪的举动固然超出他的预料,却没有打破他的计划,也不足以让他有所触动。   可是眼下看着她死去的模样,不知怎么,他恍惚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咬断了大宫女手指的决绝与狠意,还有她唇边流血的笑。   “是永康公主。”   苏安然站起来,几乎是扑进他怀里的姿势,攥紧了他的衣襟,她愤怒地道:“你如果还有一点良知,就去杀了她,给小溪报仇!”   *   皇宫中,永康公主正心不在焉地喝水。有宫人快步走进来,她便将旁边伺候的宫女屏退了。   “怎么样?”   宫人摇头道:“没成功。但苏侧妃身边的那个木氏死了。”   永康公主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会……”她皱眉倒不是因为苏安然没死,而是因为木小溪。   女主播死了不是真死,但虚拟世界里的角色死了就不能复生,对直播间的观众来说意义不同。而且命人杀女主播只是她比赛的一种手段,可真的杀了一个非选手的人物,即使是虚拟世界的人物,她心里也十分不舒服。   “说是保护苏侧妃,替苏侧妃挡了一下。”   “原来如此……”永康公主有些佩服苏安然的手段了,她道,“她倒是忠诚。”   她原本其实对女主播究竟是两人中的哪一个还有所怀疑,没有完全消除疑虑,想要做进一步确认。可眼下木小溪一死,苏安然定然是那个女主播无疑了。木小溪是为苏安然挡子弹死的,如果现在时间将近尾声,那她也许是故意制造悲剧结尾。然而现在赛程刚刚过半,试问哪一个选手会满足于现状,退出比赛?   前两天那个女主播的数据有了一个高潮涨幅,可能是因为她拿下了阶段性胜利,直播间里的人都以为骗到了她。女主播现在的数据确实已经高过了她,不过还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如果她是对方,绝不可能为了令对手相信苏安然才是自己,而冒然“自杀”。   这一次至少确定了对手是谁,她倒也不算白做功夫。   宫人问:“太子殿下会不会发现……”   “没事。”她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太子自身难保,管不到我头上。”   宫人奇怪。   如今二皇子已经被关入牢房,□□正是高歌的时候,怎么公主会说太子自身难保?   永康公主没再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原著中,太子是男配角,二皇子才是真正的主角,二皇子此番失意只是暂时的,也因此,她觉得这次是最佳时机。如果是平时宴饮,苏安然对她必定有所防范,而关在牢狱之中,即使想防范也没有机会。   此时,她的直播间里弹幕飞速闪过。   [ 我靠我靠,西湖真的要杀那个主播?本来觉得古代场挺无聊的,突然有点厉害怎么回事。 ]   [ 啊啊啊这就是上古背景的意义!主播可杀! ]   [ 这个思路好绝,杀了对方就能提前把对手淘汰出局了,主播手段够狠! ]   不是没有人讲人道主义,因为木小溪的死亡而觉得不适,但大部分人都对这个走向喜闻乐见。见惯了悲天悯人、纠结情感的女主播,突然有一个单刀直入的主播,显得特别带感。   当然,主要也是他们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主播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才能看的这么开心。   观众的反应远超姚西湖预料,也让她下定决心,在感情线之外制订了新的计划。   与此同时,另一个直播间里,艾贝的观众就完全是另一番场景了。   [ 死了? ]   [ 死了?! ]   [ 呜呜呜小溪不要啊——! ]   [ 这片弹幕我看着很眼熟怎么回事,我记得复赛的时候,贝贝一上来就把自己搞死了,然后拉回了时间线。 ]   [ 拜托你把规则看清楚!!晋级赛是三个人一起比赛,绝不可能回调时间线,死了就是真死了。 ]   [ 剧情特别有感触,但是忍不住想说,贝贝这么做是要退出比赛吗?!! ]   [ 你们谁还记得。贝贝那天说要去别的地方玩一玩…… ]   [ 记得,难道不是说监狱吗? ]   这时候,他们发现他们可爱的主播艾贝花光了大半的打赏金,从商城里购买了一样道具,且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她一边购物,一边“免为其难”地开口和大家解释:“直播间有一条规则,如出现角色死亡,则角色作废。”   [ 诶? ]   “是角色作废,不是比赛结束。”   话是这么说,可是没有角色,该怎么比赛?而且这可能只是文字上表达的不清晰,万一角色作废以后,比赛就结束了呢?   观众都替她紧张,生怕并非她所说的这样。   其他两个直播间的主播,在进行日常直播的时候,发现艾贝的直播数据蓦然清零。 第70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二)   星际。   十二名主播分了四个赛场, 每个赛场都有各自的内容和主题, 综合数据来看, 艾贝所在的赛场数据最低,被其他三个赛场压在底下,即使是实时最高数据也没能往前进一名。   其他观众的普遍评价是其他几个赛场的斗争更激烈,情节更精彩,上古背景一开始确实有新意,但久而久之观众就失去了兴趣。   观众在虚拟网络里都有固定的交流区, 如咖啡馆、室等等, 还有人开拓了小传单的业务,将直播间的广告纸片飞得到处都是。有人不想通过弹幕和回放挑选直播间,就会来这些地方听消息。   “第一赛场是末世炼狱,第二赛场是武斗世界……看来看去, 第四赛场最没意思。”   “可别说, 第四赛场刚出了一个转折剧情!”   “什么什么?”   “听说有主播杀死了对手。”   “不稀奇吧,末世里到处都在死人。”   “在末世里当然不稀奇,在那种文绉绉的背景里还是挺刺激的。不过最有趣的不是这个啦,有趣的是被她杀的那名主播。”   “哈?不是死了吗?”   “没死, 不对,死了,不过也算没死,总之她挺好玩的,值得一看。”   “哪个直播间?”   “指路T113。”   问的人道了一声谢,就在观看路径里输入了T113的直播间号码, 即刻跳转到了艾贝的直播间里,入目是一片黄沙滚滚,空无一人。那人满眼迷茫地看着直播间里不断闪过的笑声评论,后悔没问清楚什么内容就来了,不过既然都来了,他决定还是再看一看有没有值得观看的内容。   同时,广告商、投资商们的情报员们也会来这里寻找“商机”,碰到合适的他们产品的直播间会即刻给出高额打赏,作为合作的诚意。情报员们听到最近T113直播间被人提到的频率最高,马上将信息传回了公司。   TITR赛方后台,监测员也在和负责人汇报情况。   “有一名选手扮演的角色死亡时,没有选择退出比赛。”   负责人身经百战,已经习惯了选手们的奇思妙想,闻言问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有两种情况,变成角色的数据流,也就是灵魂状态,不过这种状态没有特殊道具无法和其他角色沟通,最多只能观战。还有一种,与角色的重叠链接断开,露出本源数据……简单来说,就是揭开了面具之后,会露出她真正的样子。”   “你是说,选手本人的数据出现在虚拟世界里?”负责人的眉头紧拧,“太乱来了,立刻联系选手,让她退出比赛。”   在他看来,这就像是脱掉了防护服,在充满细菌的空间里呼吸行走。没有角色作为掩护,主脑如果判定她是病毒数据抹杀了她,有90%的可能会使现实世界的身体出现问题,智力降低、身体瘫痪都有可能。   不过……   那是个本就有穿越角色的世界,主脑的接受能力比其他虚拟世界要强,如果她的行为能够被主脑接受消化,就比赛上来说并不违规。   “……还有件事,咳,其实这名选手早就与后台有过联系,问过相关问题。”   “早就?”   “开始比赛之前。”   负责人:“……也就是说,她早就打了这个主意,计划把自己的角色弄死?”   “我看这位选手轻易不会退赛,她的行为也没触犯规则,到强制退赛的地步。”   负责人头痛道:“知道了,那就做好监测工作,盯紧她,一旦出现问题,立刻强制退出。”   “是。”   *   虚拟世界,古代。   漫天的黄土路上,远远地有两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飞驰而来,飙发电举,扬起一阵黄沙。   突然,其中一匹棕马前腿一软跪倒在地,马背上的男人猝不及防被它甩了出去,幸亏他及时握住缰绳,又借助翻滚的动作卸了力道,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原本就受伤的地方伤口裂开,血迹从纱布中渗透出来,他身形微微一晃。   “皇兄!”另一匹马上的人即刻调转了马头,急忙赶到他身边,下马扶他。少年英姿勃发,纵然满身尘土也掩不住他身上的贵气。   再一看,出事的马已经四蹄踌躇,口吐白沫,侧倒在黄土路上。   “不可能!” 少年立刻叫道,“马是我亲自挑的,能日行六百公里,这才跑了多远,怎么会出事?”   男人因失血而面色微白,神情却没有一分犹疑,上前探了马的鼻息后便道:“军中有他的人。”   “你是说,二哥找人做的?”赵元瑛气得一挥马鞭,鞭起飞扬的黄尘,“早知道一开始就把他的爪子都拔了,看他怎么嚣张!”   太子赵元琅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医药纱布,以烈酒浇伤口消毒,从额头上的冷汗可以看出他忍受的痛苦,赵元瑛在一旁看着便觉牙酸,再看自家皇兄那云淡风轻的神情,顿觉服气。一番紧急处理过后,赵元琅又去探查赵元瑛的马,摇头道:“你这匹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可怎么办,加上食宿,这一路本就需要八九天的时间,更何况皇兄你受了伤,怎么也要在驿站养上三四天,现在马又出了事!”赵元瑛焦急万分,“如今父皇病危,都城中只有他在,若不能及时赶回去,只怕有变。”   他话音落下,他向来成竹在胸的皇兄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   原来他通过叛国事件,已将赵元琊的势力彻底压了下去,即使最终父皇心软,道证据不足将他放了出来,也不足为惧。没想到峰回路转,来年春季,父皇欲御驾亲征剿灭异族,却因年迈而受到众臣规劝,最终他代父出征,来到边疆指挥作战。以至都城有变,他鞭长莫策。   半晌,赵元琅低声笑道:“只怕是天意。”   “皇兄说什么呢——”   赵元瑛刚要给他鼓劲,就在此时,一阵猛兽的咆哮在山林间响起!他们立刻进入紧急戒备状态,警惕地巡视四周,以防从旁边蹿出虎王黑熊。   眼下他们腹背受敌,像是真的应了赵元琅一句“天意”。   赵元瑛咬牙,抽刀站到了路中间:“就算是天意,我也要先宰了老天派来的野兽出气!”   说话间,一道红光出现在视线之中,如太阳弹射出的一粒烈焰,向他们熊熊烧了过来。红光一闪便是数百米,转瞬即至。赵元瑛依稀只看见他两只铜铃大的眼睛,中间张开黑色的嘴巴,如山海经中描述的那些吞天食地的怪兽!   “元瑛!”   赵元瑛的瞳孔骤缩,他听到了皇兄的疾喊,手脚却不听使唤,僵在了远地,只等着怪兽来将他吞食殆尽!   “滋——”   它在他一臂远的距离,发出尖锐刺耳的低吼,然而一动不动地停住了。   “……”   赵元瑛回过神,只觉心跳蹦得飞快,背上全是冷汗,只能勉强握住佩刀。他见“怪兽”不动,心中陡然生起一股胆气,举刀要砍!   那边赵元琅却发现了不对,眉头一拧,“元瑛回来。”   “不!”   “你先回来,这东西不对。”   赵元瑛:“不是我不想回去……是腿软,走不了。”   他话刚一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女子轻笑的“扑哧”。他立刻竖起了耳朵,“谁?”   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除了那头“猛兽”还在呼呼地喘着气,忽地,“猛兽”的耳朵后面,像玻璃一样的“鳞片”降了下来,而后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女人的脑袋。她一头金发似阳光般耀眼,五官精致,漂亮得不像凡人。   “嗨?”   她向他们挥了挥手。   有一瞬间,赵元瑛以为自己看见了九天玄女。   *   直播间里,观众们已经笑疯了,纷纷嚷着三皇子无敌可爱,握着刀手不停发抖的样子也很好笑。   [ 这就是贝贝的真身?又漂亮又可爱,我喜! ]   [ 感觉跟看综艺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她在综艺上更文静一点?剧情需要吗? ]   [ 贝贝居然还染了个毛。 ]   [ 原来的灰色头发怕吓到他们吧,灰色在星际都不常见。 ]   [ 我笑死了,金发不吓人吗,而且最吓人的明明是那辆车吧!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贝贝冲鸭,古代公路恋爱Start! ]   艾贝从商城里换出的最贵的道具,就是一辆车。同样来自于22世纪,能够在野外长跑、赛车等多个功能中切换,外观上却与21世纪的汽车相近,符合苏安然印象中的现代。而后她又买了许多小件放进汽车里,将数据都清光了。   眼下,艾贝坐在车里,降下车窗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嗨?”   “嗨、嗨?”赵元瑛尚未从视觉冲击中回神,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只是显得有些磕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问。   赵元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不只是手脚,他现在觉得连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是赵元琅上前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艾贝。”   “艾姑娘可以驱使这头野兽?”   “它不是野兽,是车,唔,就是和你们的马车差不多,只是驱动不太一样。”   她边说边指了指路边的马,说道:“我是看你们的马好像死了,才想顺手帮个忙,你们要去哪儿?”   “艾姑娘为何愿意帮我们?”   “叫我贝贝就行了。为什么帮你们?因为看他长得帅啊。”她的手肘支在车窗上,托腮笑道,“我最喜欢搭小帅哥一起公路旅游啦。” 第71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三)   艾贝的大胆发言,令赵元瑛的耳朵发红。   她说话的语气肆意随性, 倘若换一个人, 只怕要被人误会是从三教九流的地方出来的人。可现下在场的人,无论是赵元瑛还是赵元琅, 都无法将她和那些人联系起来。   更何况她那一头的金发, 与宫中的洋人相似, 打招呼用的也是洋文,两人第一时间都想到了她是外国女人, 虽然她不像那些洋人那样发音大舌头,说话很自然……总之她身上还有许多古怪的地方, 他们也仍然对她驭驶下的猛兽抱有警惕。   赵元瑛轻咳了下, “艾姑娘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怕啊。”艾贝笑眯眯地看他, “所以我不是问你们要去哪儿吗, 如果你们要去什么荒山野岭, 我就不带了。”   赵元瑛:“……”   这里就够荒山野岭了吧。   皇宫里出来的人,纵然像赵元瑛一样直率天真,也不乏警惕心。他和赵元琅对视了一眼, 对艾贝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与兄长是来郊外打猎的,跑远了一些, 才刚看见姑娘的……车,还以为是猛兽。”   两人出门在外, 一切从简,穿的也都是耐脏的布料,十分朴素, 他才敢说这样的话。   没想到对方的眼睛像是能洞悉一切,闻言回以微笑,“撒谎的人不带哦。”眼见赵元瑛的笑容塌了下去,她道,“不过涉及隐私的话,你们可以选择不说。”   赵元琅刚刚一直从旁观察她,闻言便接过话道:“如果艾姑娘方便的话,将我们带到驿站即可。”他自然能发觉少女身上处处古怪,可如今他受了伤,即使元瑛一人快马加鞭率先赶回去,也无法主持大局,倒不如乘车休养,或许还有转机。   “上车吧。”   艾贝挥了挥手,并不计较他们的谎言和试探,分外洒脱。   “猛兽”内部的构造确实像一辆车,只不过与马车车厢里的设计不一样,前后两排的座位,车窗不是布帘,而是由透明玻璃阻隔。里面各式各样现代化的物品令他们目不暇接,方向盘、摇杆、导航仪……   赵元琅受邀坐在前排,赵元瑛则一人独占了后座。   艾贝提醒:“记得系安全带。”   “什么?”   艾贝示意赵元瑛伸脑袋来看,她则探身靠近了赵元琅,伸长了手,以近乎拥抱的姿势半环住他。赵元琅平静的双眸泛起波澜,“艾姑娘。”   艾贝疑惑地侧头看他,两人的距离更近了,近到赵元琅几乎能数清她的睫毛。她却突然变魔术似地抽出一根具有弹性的带子,从他身前绕过,“咔哒”一声扣进了卡扣里。   “就是这样,看清楚了吗?”她转头问赵元瑛。   “看、看清楚了。”   赵元瑛不敢去看兄长的神色,退开快有一丈远,从自己的座位上拎起同样的长带扣好。但他对这个行为有所不解,“为什么要将自己绑起来?”而且那金属质感的卡扣做的相当细致,上面甚至刻了一串洋文字母。皇家固然奢侈,出行的车辆也是由木制的,可这辆“车”不仅仅是内部有许多金属质感的细节,刚才他悄悄看了,外壳似乎也是金属质感,在太阳下泛着耀眼的光,手指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这么重的一辆车,他不敢想象究竟需要多少马匹才能拉动它。而且车周围连一匹马都看不见。   他担心到驿站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了。   偏偏金发少女道:“因为我们的车速会非、常、快。”   最后一个“快”字落下,艾贝猛地踩下油门,汽车轮胎在黄沙地里卷起飞沙风暴,“笨重的金属车”咆哮着向前冲去!   路边的马受惊发出长嘶。   可是不等赵元瑛偏头看它,高大健壮的马就已经如一个墨点,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他的眼里闪过惊骇之色。紧接着看到的一切,都如同在梦中。   透过玻璃车窗,他看见两边的绿林在飞快地向后倒退,几乎幻化成虚影。   这景色倒映在他瞳孔之中,时间就像在这一刻停滞了,慢慢地镌刻进他的回忆里,令他往后余生想起来,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他的身体因惯性前倾,被安全带紧缚在座位上,可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活了过来,像被人烧了一把火,灼烈地燃烧起来。男人天生的冒险因子跑了出来,他用微微干涩的喉咙喊道:“艾姑娘!”   “说了叫我贝贝。”   艾贝手上切换档位,一边问:“怎么了?”   赵元瑛想问这么快的车速,她是怎么做到的,可这种速度,是人力能够做到的吗?没有马,没有任何的动物供以驱使,让沉重的金属自己动了起来。   这简直就像是天人在施法。   而他怕像那些神话里的故事一样,一旦他们说出真相,她就会除去伪装幻化出原形,就此离去。   于是他忍住了心底无数的问题,只是道:“太快了,我有点、有点晕。”   “你晕车?”   艾贝将车窗降下来,这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风景,呼啸而来的风将他的长发都吹乱了,他却无暇去管,反而有了无比直观的感受。   “这里的路况也太差了。”他听见少女抱怨,而后她看也不看地从身侧的收纳箱里摸出一个盒子,往后丢给,“忘了带晕车药,吃两粒口香糖,看会不会好一点。”   “口香糖?不是清口的吗?”   “差不多,不过这个只能嚼,不要吞下去哦。”   “诶?”   她身边,赵元琅心里所受到的震撼绝不比弟弟要少,此刻,他卸下了一贯的谨慎与伪装,直接询问:“以这个速度,倘若去都城,需要多久?”他的语气平静,望着前方的目光却异常锐利。   “都城?”艾贝想了想,“五天——”   “如果你急的话,三天也可以。”   *   另一边,苏安然和姚西湖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   三名主播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时间跳跃,将日常的流水跳过了,因此时间线从秋季转到了来年入夏。半年前女主播数据清空时,姚西湖也吓了一跳,防备对方买了致命道具来打击她。但事后虚拟世界中没有出现现代化的道具,她也考虑过另一个可能,对方也许想买救命的道具去救治木小溪却没有成功等等。   总之,后来女主播的数据仍然在小幅度上涨,她没再考虑过其他可能。   二皇子身陷囹圄,无疑是她接近对方最好的时机,她暗中帮助对方,又在恰当的时机让二皇子发现“背后真相”,虽然偶尔会遭到来自苏安然的破坏,让进程变得非常缓慢,但在这个过程中,她也达到了一开始想达到的目的——使二皇子看清苏安然。   她来自古老世家,无形之中潜移默化地承继了这个时代的许多观念,倘若将环境放到星际时代也就罢了,但在这个时代中,苏安然婚后的“出格”表现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喜欢这个古老而神秘的时代,不希望苏安然破坏她的美感。   只不过在她和苏安然互搏的时候,她发现那位男主播不知何时悄悄地爬上了第一,她一直暗中观察所有书中出现过的角色,最近倒是有了一点眉目,只不过那个猜测令她有些不敢相信。   *   黄沙路上,赵元瑛一开始是假晕车,到后来谎话成真,被艾贝口中差劲的路况颠晕了。   古代的路和现代的路自然不能比,艾贝选择的好歹是宽阔平整的官道,但比起后世还是要差很多。赵元瑛第一次坐车,又是空腹,晕车也是难免。   恰好已经入了夜,夜路难行,他们便找了一个地方停车。   赵元瑛自己到车外去呼吸新鲜空气,夜风冷冽,吹了一会儿小风,他就觉得还是车里的温度宜人,钻回了车内。而后他发现,“小仙人”在给兄长换手臂上的纱布。控制台上放着一个白箱子,里面是一些古怪的物品,箱壁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   “这是什么伤?”她一边包扎一边问。   “箭伤。”   “你们是刚从打仗的地方出来?”   “你不是知道吗。”赵元琅的语气平淡无波。   她一抬眼,他的眼里恰好倒映住她的样子,“想诈我的信息?”她故意笑问,“那你们是逃兵咯?”   “……”赵元琅别过眼睛,“包好了吗?”   要不是她说她们那边的治疗手段比较特殊,他也不会任她来包扎。手段特殊与否他不知道,不过她的工具箱里,确实有很多奇特的东西,用的纱布也比他们所用的材质要轻软易透。要知道,皇室能拿到的东西都是这个朝代最为顶级的,可她任意拿出一卷都比他们的要好,给他一个陌生人使用,她也没有任何心痛的神色,可见这东西对她来说有多普通。   “等下,还有一道工序。”她笑嘻嘻地拿起一支黑色的笔靠近他,避开他的伤口抓住了他的手臂。   赵元琅若要躲,自然是能躲开的,男人的手臂粗,她一只手根本圈不住。可他一动不动,只低头看着她在纱布上写字:   今天捡到了两只脏兮兮的小狗狗。   之后她还要画画,纱布上找不到地方了,她就快快乐乐地在他手臂上画了两个可爱的简笔画狗头。   赵元瑛从她写字起就胆战心惊,生怕他皇兄心情不虞,尤其是她写下“狗狗”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情绪攀登到了顶峰。   敢说当朝太子是狗?   她胆子大没边了,哪怕是天上的仙人,只怕他皇兄也敢屠神。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兄没有发作,反而看了看她的字问:“这是什么字体?”   艾大师合上笔盖,答:“简体。”   赵元琅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艾贝把椅子平躺放倒了,三人各占了一张睡觉——这也引起了赵元瑛的小小惊叹。她给他们发了毯子,又将车窗开了缝,免得把人闷死在车里。   睡了一夜,早晨起床,艾贝率先醒来,她下车伸了个懒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身子刚探进去,就蓦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似乎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睛,瞳仁漆黑如夜。   “你也太警觉了吧,我想图谋不轨都不行了。”她笑着调侃。   他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艾贝却好像察觉到了不对,他抓着她的手温度很烫。她用没被控制住的右手手背在他额头贴了一下,又对比了自己额头的温度,“你发烧了。”   “发烧?”他重复她说的话,反应力慢了半拍。   “嗯,发烧,可能是伤口发炎的关系。”   另一边的赵元瑛也早在他们的对话声中醒来了,赶忙来到兄长身旁,他懊恼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昨晚就应该关注的……”他立即问艾贝,“这里离驿站还有多远?”   “今天能到,怎么了?”   “当然是去拿药吃。”他一摸兄长的体温,顿时急得团团转,“这么烫,不知道这边驿站的条件怎么样,有没有现备的药。”   “我这里就有药。”   “你有药有什么用,我们……等等,你有药?”   “有啊,昨天不是给你们看了吗,有好多,出门在外必备。”   紧跟着,赵元瑛又看见艾贝拿出了那个熟悉的白箱子,而后她挑挑拣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透明袋子撕开,露出里面封装好的长筒。   她边说,边揭开封筒上的盖子,那筒上长了一根缝衣服般的长长的针。尖锐地针尖在阳光下,闪过一道亮芒。   赵元瑛赫然倒退了三步。   “生病就要打针吃药哦。”她露出笑容,“放心,我很专业的。” 第72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四)   “不行!”   赵元瑛拦在兄长面前, “这东西从来没见过,我不能让你把它用在我哥身上。”   人对未知的物品会有本能的恐惧,尤其是太子如今病弱时期, 即使他认为眼前的人是仙人下凡, 也不能赌0.01%的概率。如果他的判断有误怎么办, 如果……她是赵元琊派来的杀手呢?   虽然他也很怀疑赵元琊派不派得起这种等级的杀手。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热吗?”   “?”   她突然跳到另一个频道, 猝不及防间赵元瑛没转过弯来。   “因为伤口受细菌感染引起的炎症, 这里面的水能够通过人的血管进入人的身体杀死细菌,消除炎症。”她想了想道, “细菌就是很小的虫子, 比蚂蚁还要小, 小到人眼看不见, 但会对人产生危害。”   赵元瑛听得眼冒金星,“什么什么菌?”   “总之,我不会害他,反而能够帮到他。”   “……不行。”赵元瑛被她一顿绕脑, 如果是个耳根子软的人, 早就听信了对方的话, 但他的态度却很坚定, “还是麻烦艾姑娘尽快将我们送到驿站。”   “如果路上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   “相较而言,它的危险性更大。”   两人正对峙,赵元琅微微低哑的嗓音在一旁响起:“让她试试。”   “哥?”   “这件东西我们确实未曾见过,但既然艾姑娘有十足的把握, 我相信她。”男人的语气淡淡,表露出的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艾贝对他灿然一笑,“这就对了嘛! ”她见赵元瑛仍然不服,忽地升起一个主意:“或者,先拿你做实验也可以。”   赵元瑛:“啊?”   “如果给你注射没有出问题,至少证明这不是有害药物,你们也比较放心吧?”   赵元瑛立刻同意了。   这会儿他身体好,他先试药总比他皇兄直接试要好。撇开这件东西的潜在危害不提,从这里到驿站确实还需要一段路,她的药物有效,那再好不过。   铁骨铮铮的三皇子在对方“打屁股针”的言论里一蹦三尺高,“你说扎哪里?!”   [ 哈哈哈哈哈哈当时那么落后的吗!居然要受这种酷刑! ]   [ 对上古时期的人来说,这都算好的了吧,他们那会生病还只能吃药,苦到让人想吐的药,要喝好多次,容易把胃喝坏了,还不一定治得好。22世纪的东西至少都能出成效。 ]   [ 好黄好暴力(捂住眼睛) ]   “就脱裤子露一点皮肤就行了。”小护士艾贝举着针筒,磨没了耐心,“过来,我又不吃了你。”   赵元瑛脸色爆红,像锅里煮熟的大虾,“你不是女人吗,怎么能随便扒男人的裤子!”   “救人不分男女。”   “为什么一定要脱裤子,不能换个地方吗?胳膊?大腿?脖子?脑袋也行啊!”他慷慨赴死状,“我的脑袋随你处置!”   “行,那就胳膊吧。”   艾护士很好说话,“但我先说好,这个针打在屁股上效果更好,肌肉多,吸收得快,胳膊上的话会比较痛。”   痛算什么?他去过战场,自然不可能没受过伤,小时候练武艺也少不了摔摔打打。   赵元瑛还以为又要在对峙一阵后屈辱服从,见她不执着,立刻松了口气,也不怪她事先没说清楚了,“行,只要不扎……那里,怎么都行!”   说出“怎么都行”之后不到三分钟,他肠子都悔青了。   说自己很专业的女人,在他胳膊上扎了好几个洞,直冒血珠,但针却没扎进去。好在试了几次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把针推了进去。   赵元瑛的袖子高挽到肩膀,露出劲瘦有力的胳膊,那上面正有一管针斜扎着,随着针筒推进,里面的液体也被推入肌肤之中。他不停地侧头去看,被艾贝摁住脑袋转回去。   “你说实话,是不是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要报仇就直白告诉我。”   “好啦好啦,这不是成功了吗。”艾贝安抚他,猝不及防往他嘴里塞了一支棒棒糖,“乖了。”   赵元瑛:“……”   奶甜味在嘴里化开,他忍不住又舔了两下,顶着鼓起的腮帮子,“这是什么?”   “手拿糖果。”   赵元瑛确认自己确实没有不适的症状,才终于放行让她给兄长注射。艾贝给赵元琅扎针的时候就熟练多了,一针下去,前后不到半分钟。见赵元瑛不忿,她还要刺激他:“你太紧张了,肌肉紧绷我刺不进去,看你哥多放松。”   收针敷上棉花,艾贝交代赵元琅多按一会儿,就开始收拾工具。她将小道具都放好了,才发现旁边的视线,“怎么了?”   赵元琅漆黑的目光里看不清情绪,因为发烧,似乎有些放空,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赵元瑛拿着的棒棒糖。   “你也想吃糖?”   她记得资料里显示太子不喜甜食,不过生病的人通常心理防线比较脆弱,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有被公平对待而不高兴吧。她伸手摸摸“未来狮子王”的脑袋:“病好了才可以吃哦。”   *   路上颠簸,赵元琅身为病患获得了平躺的待遇。他的椅背近乎放平,占据了后座弟弟的地盘,还好他们人少,赵元瑛还能坐在另一边,空间也不小。   从这个角度,赵元琅能清楚的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   左右两边的横格的小窗口里吹出冷风,他感受到凉意,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外面烈阳如火,室内却凉爽如秋。   驾驶座上的女子穿着布料轻薄的米白色长裙,披着一块像是坎肩的布料,只不过更薄更长,柔软的料子堆在她手臂上,垂下白色的绒绒的流苏球,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她的衣服经常会露出她手上一截手腕,他们和她说话时,为了礼貌,视线很少落在那上面。因此赵元琅现在才看见她手腕上戴的东西,古怪的长带造型,当中一个圆盘,有针在自己滴答滴答地走动着。   往下看,她的右脚在两个位置上交替,两只手把握着一个圆盘,他们两人中间有一个立起的长杆,偶尔她也会去控制那根长杆,他发现长杆变动之后,车速也会随之变化。   半晌,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减慢了车速,侧头看他,“冷吗?要不要我把空调关了。”   “空调?”   “就是发挥制冷功能的道具,可以调节温度,夏天这么热,没有空调简直活不下去。”她说着在控制台上按下了某个按键,“不过也好在天气热,这车可以用太阳能,用热能量制冷,循环利用,是不是超棒~!”   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欢快地说着。   赵元琅作为听众,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那个小窗口不吹风了,车内温度直线攀升。   “好热,怎么突然变这么热。”赵元瑛从打盹的状态里醒来。   昨晚他是躺在后面的长椅上睡的,近一米八的身高蜷缩在那里,连伸脚的地方都没有,着实为难他了,一夜都没睡好。刚刚路上车颠簸着,他就睡了过去,眼下是被热醒的。   艾贝想也不想地说:“热就脱衣服,你哥发烧,最好是别吹冷风,闷闷汗。”   “……”   又是脱衣服?   赵元瑛开始怀疑,这位小仙人是不是下凡来劫色的。   他一说,艾贝也觉得热了。为了起到带头作用,她自己先拿掉了披肩。原来在车上开了空调,有些冷飕飕的,她才披上了披肩。这一拿,就露出了她的短袖,和短袖下的那一段肌肤,白皙光滑,在金色的太阳光线下,像倾泻出的牛奶。赵元琅立刻偏头看向窗外。   后座的赵元瑛问她:“你、你你、你快穿回去!”   他原本看着驾驶座的目光也移开了两分,却正好对上了后视镜,看见了艾贝轻眨的眼睛。   “就不穿。”艾贝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对方却过了电似的腾地转开眼睛,“你们这太保守了,夏天也裹得这么严实,真的不热吗?我来的地方,夏天都是这么穿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来处,赵元瑛不禁被转移了视线:“ 你们那里,是在哪?”他的视线却一直没转回去。   她顿了下,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比较复杂。”   而后就没再往下说,赵元瑛刚要问,就听那边兄长出声道:“等到驿站的时候,还请艾姑娘披上披肩。”   “好啊。”艾贝想了想,笑回:“如果有必要的话。”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了。   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驿站,艾贝踩下刹车,稳稳地停在门前,边远地区,驿站是由土墙堆砌的,看上去分外简陋。红宝石般耀眼的轿车停在前面,与之格格不入,仿佛到古代名胜风景区参观的自驾游旅行团。艾贝没下车。   赵元瑛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回头才发现她还稳稳坐在车里。他去敲了敲玻璃窗,“怎么了?”经过一天多时间的相处,他觉得自己的忍耐性都增强了,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多穿一层,在车里等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车窗在他眼前降下来,她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和他们挥了挥手,毫不留恋地道:“既然已经送到目的地了,那我就先走啦,有缘再见。” 第73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五)   赵元瑛一怔, 才蓦然想起,一开始他们就没告诉她真正的目的地,所以对她来说,这里就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可是……   可是……   她如果一直在旁边,他还会有几分不确定, 怀疑她会对他们不利。现在她要走了,他却忽然觉得,她也许就是上天派来帮他们渡过难关的呢?   “艾……贝贝。”   “嗯?”她偏了偏脑袋,戴着墨镜,看不清神情, 他却能想象得到她落落大方的模样, 不因他改变称呼而窘迫。她果然笑起来:“我叫艾贝, 不叫哎贝贝。”   那边, 他皇兄已经轻咳几声, 对他道:“该走了。”清贵的男人脸色病白, 礼数却分外周全, 客气地道, “多谢艾姑娘愿意送我们一程。”   艾贝挥了挥手,将车开走了。   她一走,两人迈入门槛, 才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整座驿站静得可怕。   即使是偏远的地方, 工作的小吏必不可少,进进出出总有那么两三个人,更何况驿站就是一座中转站, 还负担着类似快递的工作,从刚刚到现在,门口一个来去的人都没有,非常少见。   里面更加空旷,夏日的热风一吹,吹得人心里发燥。   赵元瑛的神色一凝,“皇兄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   赵元琅点了点头。他眼下身体虚弱,万一发生意外恐怕拖对方的后腿,不如在这里静等,倘或有事也能里应外合。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只见赵元瑛提溜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出来了,说是提溜,是因他心里急,老头年逾半百走得慢,他就拎着人家的后衣领替对方“省力”。   非常时刻,赵元琅也忽略弟弟粗鲁的举止。   “这下糟了。”赵元瑛的脸色难看,少年英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他说几天前发生了一场意外,有人蒙面行刺,这里死了几个人,剩下的有人去前面的城镇上报,还有的跑了……这就算了,刚刚我让他给我带路看了马厩,马厩里的马都被人喂了毒药,死光了。”他说着,不免咬牙道,“一定是二哥!”   “元瑛。”赵元琅轻斥他。   赵元瑛知道自己不留神说多了,很快住了口。   那位老头子说话的语声发颤,“如今驿站只剩下老朽看守,两位若有事,可以往前面的城镇再走一走。”他的意思是,工作人员都跑光了,现在没人办理业务,只能停业。   “城镇有多远?”   “若有马一日可抵,眼下马都死了便只得步行,若脚程快,三四日也能到了。”   赵元瑛捶了一下墙壁,“该死!”   这下好了,坐车的时候缩短了路程,有很大的机会在事变前赶到,现在驿站的马一出事,比原先的计划又要延迟数日。不得不说,他这位二哥行事向来大开大合,还是头回这么谨慎,连放了两道保险,只为了阻止他们回皇城。   但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好,太子不在皇城内,任□□有百般计谋,也是群龙无首,无人号令。   在他气闷时,那边赵元琅微一沉吟,就道:“先去找艾姑娘。”   “艾姑娘”三个字传入耳朵里,赵元瑛眼前蓦地一亮,“对了,还有艾姑娘!可她车速度那么快,不知道现在再找还来不来得及。我立刻就去!”   他说着就要跑,却被赵元琅拦住了路,“先别急,你双腿去追,十有八九追不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可能她还没走远!”   说着,三皇子脚下生风,不管兄长阻拦追了出去,然后没过多久,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追上。”   事实上连车影都不见了,四周都是荒山,再跑他就认不得路了,这才打道回府。   他兄长正在屋中饮水,看上去一身清爽干净,不像他跑得一身汗。见他回来,赵元琅给他斟了一杯茶,轻笑道:“喝茶解解渴。你放心,我在她车上留了样东西,她要是看见,应是会折返回来。”   “?”   赵元瑛:“……你怎么不早说。”   赵元琅笑睨他一眼,他端起苦茶一饮而尽。是,是他自己不顾阻拦非要跑的。   那也是他太单纯了!谁知道他皇兄早有预谋?!   *   天色将近傍晚,赵元瑛频频望向门口,然而只有几声鸟叫回应了他的等待。   “别急,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先在此间过夜。”赵元琅安然闲适道,“马虽死了,此处传信的信鸽却还在,我问了老丈,信鸽自认得去前方小城的路,我已传信一封,叫城守派人送马来。”   这一来一回自然比不上坐车,但比他们走路要快上许多。   赵元瑛此时回神,才发现自己刚刚过于专注地期盼小仙人折返,忘了给自己另找一条退路。要不是他皇兄细心,他们又要耽搁半天的路程。   他心头微凛,提醒自己要注意,眼下是夺位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分心。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咆哮声。屋里的老人家先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又被突然蹦起来的赵元瑛吓了一吓。   “她来了!”   赵元瑛跑出了屋外,从庭院里就能看见,门外的人迈下车来,左手手上挂了副墨镜,右手拎了个令牌在晃,边往里走边道:“你们两人也太粗心了,东西落在我车上了,开出几里地才发现,还好导航仪帮我记了路,不然我就回不来了。”   赵元瑛只摆着一副灿烂的笑脸看她,活像迎主人回家的小狗,看得艾贝的脚步一顿,“?”   也许是陷入绝境的那一刻,她带来的感观太具有冲击力,眼下再次步入困境之中,他看见她再出现的瞬间,内心竟涌出难以言喻的喜悦,仿佛接下来的任何困难都可以轻易打倒。   三皇子哪怕再平易近人,那也是皇子,从来位高于众人,只有他替人开路的份,很少得到别人的照顾。没人会想去做,他也确实不需要。长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也只有苏安然的各种“小发明”会给他带来一些惊喜,可更多的时候,他能冷静的知道,是苏安然需要他们这些人的人脉,才会极力“讨好”。   感情是有的,但他如果不是三皇子,也无法享受到她那里的特殊待遇。   因此此时的情绪分外特别,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   既然来了,天色又渐晚,艾贝就顺势留下来在驿站休息一晚。她从赵元瑛口中了解到了他们当下的处境。   “那接下来你们准备去哪儿?如果是前面的城镇,我倒是可以顺路再带你们一回。”   赵元瑛连点了两下头,另一边的赵元琅却问:“敢问艾姑娘准备去往何方?”   艾贝也不隐瞒,直接道:“都城。”   两人对视一眼,赵元瑛眼中有吃惊之色,“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要去接一个人。”   “……谁?”   “秘密。”大约是想到那个人,她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片刻后才问,“你们呢?”   “我们要去的地方,艾姑娘如此聪慧,我想你早就知道了罢。”赵元琅凝视她,“艾姑娘第一次见到我们,就能断定我们以打猎为借口,是在撒谎,后来又有种种手段来帮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为何能做到这一步?”再加上他曾询问“都城”的路途,她当时没有一点吃惊之色,倘若是普通人,发现乘客与自己的目的地相同,要么会因缘分而欣喜万分,要么自然会担心行踪泄露警惕防范。   她却回答的相当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他们要去哪。   现下,赵元琅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凝结起来,在一旁的赵元瑛心里焦急,却不敢打断皇兄的问话。   艾贝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动了真格。前面的路程较短,即使对方不够信任她,也能利用她达到目的,但现在他们要透露目的地,他自然不能再忽略这些“小问题”,必定要了解她的底细,才敢和她同行。   艾贝也不是非要和他们同行不可……才怪。   直播的要求之一,就是剧情设置要和主要角色相关。她直播五天自己开车自驾游,就算直播间的观众喜欢,赛方也不会认可。   公路游是观众喜欢的剧情看点,主要角色也必不可少。   因此她道:“我是谁,你们不是早有猜测吗?”   她话音落下,赵元瑛就想到心中一直徘徊的那个猜想,不由侧目。   “我这次到这里来是为了接人,不过降落的地点有些偏差,顺路可以帮你们一把。”   她说得隐晦,却能和他们心中的猜测吻合,赵元琅不信神鬼,可她的诸多手段,确实不是“能人异士”就可以解释得清。   见他并不信,艾贝不紧不慢地放出了杀手锏,“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下一位天子,可不是您呀。太子殿下。”   最后四个字,她没有出声,只用口型来表示。   赵元琅瞳孔骤缩。 第74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六)   夜幕降临, 驿站里看守的老丈给他们弄了一餐食物, 粗茶淡饭, 三人吃得没滋没味。赵元瑛用膳时,还拿了两块肉去给“神兽”吃。   在下午艾贝“自曝身份”之时, 被三人忽略了的老丈害怕外面的“猛兽”咬人, 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颤声喊着叫艾贝这个主人出面关好。   艾贝便当着几人的面挥了挥手。   随着一声震动地面的低吼声, 那辆车的“眼睛”蓦然发红,她再一挥,那双红眼便变成了黑色,像是闭上了眼睛,安静地陷入了睡眠。她道:调成休眠状态了,别怕。”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她抬手间便能操控那辆“车”,就如神话故事中的仙人手段。   赵元瑛一时觉得那是点石成金, 化铁为灵的手段,一时又怀疑那本就是她的神兽坐骑,只是她下凡以后,叫它变化了形态罢了。   也因为这个,他才颠颠儿端了肉去孝敬“神兽”。   他自然没有看见,艾贝表演好“操控术”之后,将车钥匙往袖口一收,收进防晒衬衫的袖管中。   此刻,他就半蹲在车前, 企图拿肉去诱惑神兽,让它开口说话。想象中的“神兽坐骑”并不搭理他。他没有气馁,一定是凡间的美食不合神兽大人的胃口,回头向贝贝讨一点仙丹仙露……   “你还吃不吃了?”艾贝在庭院里扬声问他。   他懒洋洋地回:“没胃口,天太热了。”   他们昨晚吃的是干粮,她“入乡随俗”,也跟着吃了一点,出乎意料他的意料,她竟没嫌弃干粮难吃,神色如常吃干净了,这也增添了赵元瑛心里的好感。今天虽然是热汤饭,但也许没有“空调”调节温度,反而热得他吃不下东西。   “你等等。”   艾贝从庭院里出来,看他小哈巴狗似的蹲在那,不由费解,“你在干吗?”   赵元瑛将盘子往背后藏,“咳,没干吗,我看看车外能不能吹冷风,消消暑。”   “……”   艾贝去车上拿来了两罐饮料下来,扔了一罐给他,“喏,给你解暑。”赵元瑛下意识地接住了,沉甸甸的罐子 ,像是刚从冰块里拿出来的,寒气逼人,冷的冻手。他惊奇道:“你这是哪里拿来的?”   车上难道还置了冰鉴?   “车载冰箱里,能恒定温度的一个小箱子。”她习惯了每说一个名词都要给他们做名词解释。她半倚在车门边,拉开了易拉罐的环,慢慢地喝了两口。   赵元瑛还在研究这个银色外壳的小罐子,摸着也像是铁制的,只是要轻很多,他手指一捏,它就微微变了形。   天上难道都是铁制的东西?   可是能将技艺发展到这种地步,除了上面的人,凡间应该也是没有了吧。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打开的地方,正研究着,那边艾贝就告诉了他方法,她顿了顿,还补充了一句,“这种饮料喝之前摇一摇,味道会更好哦。”   “真的?”赵元瑛不疑有他,多摇了几下罐子,然后按她所说的,将拉环拉开——   爆炸一般,褐色的液体猛地喷溅出来!   他靠得近,脸被溅到了不说,手上更是灾难,那液体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就像下了毒的酒水。   “……”   女子清脆的笑声传开来,还有赵元琅的轻咳声,不知何时,他也到了门前,将弟弟狼狈的样子看尽了。   赵元瑛非常迟疑:“它有毒吗?”   “有,慢性毒药。”她说着,抬手又喝了一口自己的,而后笑弯弯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他敢不敢喝。   赵元瑛视死如归,抬头一口咕嘟咕嘟喝了。   冰凉的饮品刺激着味蕾,从喉舌滑过,所过之处,无不清爽畅快。和一般的冷饮相比,它的味道格外刺激,乍一喝不太习惯,但一口之后,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他将空罐子往她跟前一递,豪爽道:“再来一瓶毒药!”   艾贝踢了踢他的小腿,“来什么来,回去吃饭。”   门槛前,赵元琅还站在那里,视线就落在那罐饮料上。   “你还在病中,不能喝冷饮。”艾贝给他提了一句醒,而后想起什么道,“对了,要给你量一下体温。”先前他烧得厉害,用手试一试就能试出温度有多烫,她就省了那个步骤。   她拿了一样说是“温度计”的东西,在他额头滴了一下,赵元琅看见那上面精确地显示出数字37.2,他并不懂这个数字的含义,不过看她舒了口气,便知道这是正常体温数据。   见她看向自己,他收敛起探究的目光。   他不是三皇子,不会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即使她的话确实验证了一部分实情。如果没有她出现,他们的路途遥遥无期,倘若父皇临死前他都没有进入皇城,那么赵元琊登基为帝,不足为奇。   不过,话不可尽信。   也许是艾贝事事借助工具“法器”,令赵元琅认为她纵然是仙,也是没修炼到家的小仙,少了敬畏心。因此,他在她一个不留神的瞬间,取走了她的车钥匙——   她操控汽车的时候,赵元瑛没看清她当时藏了钥匙,他看见了。他并不知道那是钥匙,只以为是号令“坐骑”的令牌。   “令牌”上有变化的图案,一时是火焰的形状,一时又变成车的模样,神乎其技。   夜里四周皆静,他手拿”令牌“,打开了车门。   他坐进驾驶座,手握上方向盘,回想着她启动车辆时,按下了哪一个地方。这两天他观察到的细节,都能一一在此时得以运用。   当引擎发出低吼声,控制台整个亮起的一刹,赵元琅唇角轻提,微微一笑。   天刚蒙蒙亮,艾贝在卧房睡得正香,突然被打斗声吵醒。   她刚从床上坐起来,下一刻,有人破门而入!   提刀杀进来的黑衣人尚未靠近,就被他后方的赵元瑛一脚踹到了地上,他扫了一眼艾贝,“敌袭,披衣服!”紧迫间,他只来得及说这五个字,就和另外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艾贝穿着短袖小睡裙,在紧张的节奏里,还慢吞吞地从衣柜里找出她的防晒小衬衫披上。   期间,赵元瑛替她挡了不少明刀,见她衣服穿好了,他猛然一扯床上的被子,将它掀到了几个黑衣人的脸上,一网打尽,趁他们晕头转向之际,他拉着艾贝往外跑。   他手上只有一柄长刀,倘或用刀杀死一个,只怕在他拔刀的时候,就先被另一个杀死了,因此他方才一直没有杀人。但也因为这样,黑衣人人数不减,他一个人作战还要保护艾贝,力有未逮,只能逃跑。   凌晨的风割着人的脸,艾贝顶风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只高声问:“你哥呢?”   “他不在房里。”剧烈的打斗和奔跑,令赵元瑛呼吸渐重,“是我们疏忽了,二哥确保万全,肯定会留人在这里……我们先去开车,把人甩开,顺便找我哥。他一个人应对应该更轻松,不会出事。”   可等他们跑出门一看,外面空空如也,车也不在她停下的位置上。   “车呢?”   艾贝已经发觉钥匙不见了,她道:“你哥开走了我的车。”   “不可能,他开你的车干吗?”   “唔……也许是想先跑了?”艾贝随口道。作为车主,她态度相当轻松,仿佛被开走的不是自己的车。   “可你不是……”赵元瑛一顿,“你的车,他怎么会开?”   艾贝还来不及回话,黑衣人就再一次杀到了!   “闪开!”赵元瑛喝开她,提刀和对方拼杀,可在过程中,竟渐渐使不上劲了。   人在关键时刻,许多事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反而容易想明白。赵元瑛心里咯噔一下,“糟糕,那个老头在食物里下了药。”   他们饮食一向会用银针测试,如果有剧毒,自然不会碰。但有些药物不是毒药,银针无法判定,对方就是钻了这个漏洞。   从那两匹马的死亡开始,一环扣着一环,赶尽杀绝的手段越来越不像他二哥的手笔。他们纵然内斗,但也从来没有直接派人杀人的时候,否则他也不会仍然称对方一声二哥。他会帮大哥,只不过是以嫡为尊,且认为大哥更适合治理江山而已。   不过,眼下这样的关键时刻,二哥铤而走险也并非不可能……   “小心!”   旁边传来女子的警示,他本能地举刀格挡住对方的匕首,兵器相接发出“铮”地一声,他手上的力气却快握不住刀了。   其他的黑衣人也来捉艾贝,她没有武器只能躲闪,一不留神,手臂上被人拉出了一道口子,睡裙上溅了血。   就在这时,野兽的咆哮声穿透了他们的耳膜,震耳欲聋。   远远的,火红猛兽向他们直冲而来,黑衣人们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往旁边躲去——   那车就这么笔直地开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赵元瑛,电光石火之间,艾贝将他扑到了旁边,车轮险险擦过两人。   艾贝舒了口气,问地上的“肉垫”:“你哥想杀你,为什么要用我的车?”   赵元瑛:“……”   不过太子的车技再糟糕也容不得她拒绝,紧急时刻,她来不及和对方互换位置,干脆退居二线当起了指挥:“听我说,打方向盘,右转半圈,唔,还不够,再转。”   “ok方向对准了,踩油门,脚下最右边的脚踏。”   “就是现在,冲呀——”   车里的人果然听话一踩到底,“猛兽”疯狂地向黑衣人扑去,黑衣人的双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它,只听“砰”地一声重响,他被撞飞出十米远!   而后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旁边的赵元瑛目瞪口呆。 第75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七)   “别傻看着了, 上车!”   艾贝起身时拉了赵元瑛一把。她同时指挥赵元琅倒车, 这里路宽, 不怕撞到人,赵元琅很快学会了从后视镜中观察后方的情况, 一路流畅的倒退。   恰好艾贝两人跑到, 开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想来抓他们的黑衣人一刀砍在车上, 险些震飞了刀。   “我的车!”   艾贝捂住心口,“这车可贵了,划一道口子还要找人修理,这里有没有保险公司呜呜呜……”   “不就是钱,我赔给你!”赵元瑛向她打包票。   “赔了也没人修理。”   “要怎么修你告诉我,我叫人试试……哥你去哪儿?”他眼见赵元琅将车开远了, 不由一惊,“我们不抓人问话?还有那个老头, 他在我们食物里下了药,就这么便宜他了不成?”   车轮碾过草地,留下车胎印痕,赵元琅踩脚刹刹车熄火,将车在林子里停好。   “我们回去。”赵元琅已经下了车,手扶车顶,低头对副驾驶位置上的艾贝道,“你留在这里,如果有人出现就开车。”   老头给他们下的药药力不强, 想来也是怕剂量太多会引起他们注意,因此撑过刚刚那一段时间,他们的力气渐渐恢复了。   “干吗不用车把他们都撞死?”赵元瑛还沉浸在刚刚的飞车动作戏里,兴奋地挥了下拳,“这也太过瘾了。”   “把车弄坏了,我们赔不起。”   赵元瑛:“???”   你在说笑吗?   不过认真想想,仙人的坐骑确实可能涉及未知领域,他刚刚一时嘴快说能赔能修,也是不想看到她伤心而已。   难得的休息时间,艾贝拿了一包薯片吃,顺便收看直播间的观众评论。   从她公路游开始,原来花掉的积分就一路狂飙,增长速度是原来的两倍,即将再次追平姚西湖和那位男主播。直播间的大佬“f”也再一次出现,只不过和以前过多的废话相比,这次他来的悄无声息,投钱也不是一口气砸上一艘宇宙飞船的钱,而是慢慢地投放,似乎是兴致所致,就会给她投上一笔,可总数不少,几乎赶上了直播间观众三分之一的金额,重回第一名的宝座。   前十的大佬发评都会优先出现在艾贝的视野中,第一名的字色金灿灿的发着光。就在刚才,f又打赏了10万星币。   惜字如金的艾贝,看见了小蜜蜂似的飞在视野里的打赏公告,开口道:“谢谢f,好久不见。”   那边停了一停没说话,被直播间的其他弹幕刷了过去。   [ 看古人开车撞人真是别有意趣。 ]   [ 刚刚的场面我笑死了,太子居然敢偷开小仙人的车,不愧是天之子之子(没打错就是有两个),魄力十足! ]   [ 我差点以为他要把车偷走,还想着他连弟弟都不要了,真的是天家薄情。 ]   [ 哈哈哈哈弟弟是被压在艾贝那里当人质吧,一辆车换一个三皇子,我觉得可以,我愿意换。 ]   [ 据我分析,太子就是典型的万事都要掌握主动权的男人,艾贝假装自己是神仙,神秘感增加了魅力,可以得到对方的一部分好感与好奇,但同时也会增加他的防备心,他想反客为主,就要掌握艾贝手中的力量。 ]   [ 掌握力量之后,再把贝贝踢出局?真是枉费贝贝对他这么好,他会不会找机会把车开走了,那贝贝不就回不了皇城了。 ]   [ 楼上的思路太窄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艾贝本身的价值,要比那辆车高很多吧。 ]   一贯的从讨论到吵架弹幕,艾贝大概了解了一下观众的反馈,就无情地关掉了。   因此也错过了“f”那句隔了很久才出现的: [ 好久不见。 ]   “解决了。”   两个人坐回到车里的时候,身上还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艾贝捏住了鼻子,“好难闻!”   两人也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但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在战场上的血液浓腥味比这重上百倍,人杀得多了,也就没感觉了。   赵元瑛嗅了嗅说:“我觉得还好啊。”   艾贝趴在方向盘上生无可恋,“这下外面的车壳是护住了,里面被你们弄脏了。”   “抱歉。”赵元琅眼含歉意。   “算了算了。”豁达的艾小姐挥挥手,“也没什么,反正还要去一趟前面的城镇,找家酒店……客栈沐浴。”除了靠她的“百宝袋”,他们也需要去补充一些东西,如换洗的衣物等。   “去城镇?”   赵元瑛欲言又止。原来他们是打算去城镇,但如今有艾贝开车,能早一日抵达皇城远比其他重要。赵元琅却道:“我们也好打听一下皇城的消息。”   “哥?”   赵元琅从镜中和他对视一眼,他便没再开口了。   “安了,在外旅游,还是放轻松一点吧。”艾贝单手打着方向盘,忽地侧头看了眼赵元琅,“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但有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元琅知道她说的是他取走钥匙之事,神情间并没有被揭穿的窘迫。他一开始就没想过瞒住对方,恐怕在他拿走钥匙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两人心照不宣,她放他去练习给予了信任,他自然也不会真的把车开走。   在他被默许拿到钥匙的瞬间,他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比成功启动轿车更令他在意。   处在政治斗争中的人,永远不会理解“信任”两个字的含义。他不信任她,所以要踏足未知的领域,了解她的力量与背景。可是相反,她却很信任他。   那边,艾贝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开的话,夜间就需要休息,你学的挺快,要不然我们轮流开?”   赵元琅尚未开口,赵元瑛就发出了一声惊叹:“咦?我们也可以开吗?”   他看见他哥能驾驭神兽的时候就很吃惊了,再看艾贝一副简单轻松的样子,颠覆了人生观。   “当然可以。三个人轮换更好,疲劳驾驶容易出交通事故。”她随意道,“不过我先说好,没有太多时间给你练车,看你的上手速度再说。”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车的诱惑。   赵元瑛早就两眼放光了,脸上写着“我可以!”“我能行!”“我要开!”   艾贝笑出了声,“对啦,我们要怎么进城镇?”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要是直接凭身份进城,只怕行事不便。至于她,黑户无疑,根本没有路引,商城也不提供这种身份类道具的兑换。   三个人想进城确实有一点难度。   “不如直接开车进去?”   她提议。 第76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八)   小城镇里民风淳朴, 沿街尽是叫卖声。夏天热浪打头, 茶馆里坐了不少人, 说书先生刚润了润嗓子要开口,风头就已经被附近一带的小混混抢走了。   “哎, 听说晨早城外来了一只猛兽, 身有半面城墙那么高, 眼睛大如城门, 还会发红光……”   “不能吧,这么厉害的野兽可只在书里见过。”   客人间碎碎私语。   “怎么不可能!”那小混混一脚蹬在长椅上站起来,他抹了把嘴,把满嘴的油擦到衣服上,拍桌便说:“我王三亲眼看见了,那野兽不仅长得吓人, 吼声也异常凶猛,最可怕的还是它跑动的速度, 啧啧,值岗的守卫远远看见了,脸色大变就要关城门,却是眨眼之间它就杀到了眼前。”   “城门是来不及关了,他们只好连忙把木栅栏拦在前面,这一拦,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野兽猛扑到跟前,竟是将没放好的木栅栏整个撞开,冲向守卫, 当时两人的距离就只差一分,它双眼就这么直直地瞪着那守卫,眼睛滴血!”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小混混哈哈大笑,表情得意,活像自己就是那只威风凛凛的野兽。   “不对啊,那岂不是死人了?”   茶馆一时喧哗起来,众人无不心生惧怕。   小混混摆摆手,“没死,它没吃人。”   “没吃人?王二你胡诌的吧,这么可怕的野兽,了了居然不伤人,难不成你刚刚在说笑话?”   “就是,嗐,你平日爱说大话编故事就算了,大清早的来吓唬我们干吗,我刚刚吓得糕点没吞下去差点被噎死。”   “这……”小混混被众人逼得节节败退,词穷道,“反正它没吃人,后来我也没看见怎么着了。”   这就新鲜了,   见众人不信,小混混旁边跟着的小弟着急了,道:“我大哥没说谎,他那是、那是后来见打不过野兽,为了保命跑了,所以才没看见的,但他前面说的都是真的!”   这回轮到众人哄堂大笑。   这话说得过去,不过仔细一想,他说那野兽长得吓人 ,跑得快,眼睛还滴血,可偏偏又不吃人,还能任由他逃跑,普天之下哪里也没这么“善心大发”的野兽。   他们自然不信,兀自听曲吃茶看戏。   那头小混混气得打了下小弟的头,“谁要你说这个了!”   正是吵着闹着笑着,忽地听见有人喊:“张守备家里走水了。”   “什么?”   众人都纷纷站起来。   小地方的人,邻里之间关系和睦,即使是小混混那也是没了娘的孤儿,由街里街坊养大的,只是没个正经工作,才被人认作小混混,除了说大话并不干恶事。那位管辖城镇的张守备亦是位克己奉公、爱民如子的好官,辖下的民众爱戴他,眼下一听自然紧张起来。   他们往城南眺望,远远地,果然看见有烟往上冒。   有热心肠的立刻说:“我们去帮忙!”   “帮什么忙,这里跑到城南可还有一段路,等我们跑到,火都灭了。”   “话说的是,守备家中备了水缸,应能及时施救。”   “不能这么说,消息传到这了,还能看见那边的烟,恐怕火势不小……”   就在众人焦急担心之余,忽见一猛兽如疾风掠过,宽阔大路上,人群早就闻声避让,只惊骇地看着它。   “就是它!”小混混低叫,“我早上看见的就是它!”   艾贝一开始没想要开车“闯关”,在她的设想里,应该是她将车开到城门口,然后他们和守卫和平沟通。但她见这段官路相对平坦开阔,就把车交给了三皇子来开。   三皇子赵元瑛一开始还很谨慎,后来上手的速度快,越开越有信心,等到城门前,一见那边要拦路,顿时急了,想趁木栅栏被放好之前进城,一踩油门,立刻冲破了木栅栏。幸而关键时刻,他踩下了刹车,在撞飞守卫之前停住了,不过那个直面“野兽”的守卫也被吓晕了。   其他守卫手中举刀的举刀,拿绳的拿绳,还有急忙拿了捕猎野兽的工具,警惕地看着车,不敢轻举妄动。   等他们下车,其他人都只会用眼睛瞪着他们,活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傻了。城里的守备就在此时赶到,同样严阵以待,命令众人共同御敌。   “咦,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艾贝歪了下头。   赵元瑛:“你想的是什么样?”   “仙人驾临,万众恭迎?”   “噗——”赵元瑛一口汽水险些喷出来,他神情间倒没有紧张之色,随性地举罐喝水,“我就说吧,肯定会被当妖怪抓起来。”   “要不是你把人家的栅栏撞坏了,还差点撞到了人,怎么会被当妖怪。”艾贝哼了声,“你负全责。”   “好好好,我负责。你放心,必要时刻直接亮身份就好了,虽然棘手了一点,不过这里消息传的慢,二哥未必会知道。”他转头问兄长,“哥,你说是吧?”   赵元琅不像他这么悠闲,倒也不紧张,而是在思索局势应对,闻言看艾贝一眼,安抚般地点了点头。   正在双方对峙,“友好交谈”的时候,有一人骑马来报,道出了张守备家中失火的消息。张守备倒是稳的住,令人退下,丝毫没有放松警戒的意思,像是真把他们当成了祸害百姓的妖孽,生怕退一步就危害一城百姓。   “你不回去救火吗?”艾贝问对方,“放心,我们不吃人。”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吃人”,对方的神情马上变得更加紧张。说到底,除了赵家两兄弟这种胆子大,接受能力强的人,一般人很难消化她的“特殊设定”。   赵元瑛忽地想到什么,问她:“你能灭火吗?”   “嗯?”   “神话故事里不都是这样,仙人挥一挥袖子,天降甘霖,火就灭了。”   艾贝:“……”   赵元琅轻敲了下弟弟的脑袋,“别为难人家,我们这位小仙人只怕修炼法术的时间不长。 ”他的心情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比之前要明朗许多,沿途的说笑也多了。   艾贝却经过他们提醒,倒是想到了什么,对张守备道:“我们帮你灭火,你会相信我们没有恶意吗?”   边城小镇的道路宽,不像都城寸土寸金,车马一路畅通无阻。艾贝等人在张守备的马之前就到了。她打开了车尾箱,拿出两套灭火器、防护服和防烟面罩,一套直接塞进了太子怀里。这都是她刚兑换出来的,倒不是全为了进城,而是弹幕里的热心观众一听着火,马上打赏了一大笔金额让她兑换灭火工具,希望她去救火。   太子一怔。   赵元瑛也道:“是要进火场吗,还是我来吧。”   “不一定用的上,戴上再说。”   张守备府中人已经忙乱了,周围的百姓也有来帮忙的,因此府门大开,任由他们出入。艾贝开车到的时候,吓得一批人躲进了小巷子里,还有人奔进府中大叫:“不好了,野兽吃人了!”   将本就混乱的场面搅得更乱了。   守备府中规矩甚严,如果是寻常的大火,纵然灭火速度慢,也不至于方寸大乱。可这次不一样,府中的两位小主子都被困在了房间里,当家主母险些晕倒过去,强撑着一张煞白的脸命人救火。   出事的房间是在两人过世的祖母房间,丫鬟在里面做针线忘了熄掉蜡烛,两个小孩子想念祖母就跑了进去,此时风助火势,烛火已经点燃了幔帐,等两人发现走水,已经来不及逃出来了。   “儿啊!”张夫人哭得撕心裂肺,“快来人呐,谁进去救我儿,重重有赏。”   众人踟蹰对视,却都不敢上前一部。眼下这样的火势,谁也不敢进去救人,只怕人没救出来,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夫人!外面有野兽要闯进来吃人了!”下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报讯。   张夫人哪里有心情听他说这个,却就在此时,穿着古怪的艾贝三人走了进来,那下人吓得跌坐在地上,还要往后爬,指着他们道,“这、这就是野兽口中吐出来的人!”   “什么野兽口中吐出来的人。”艾贝瞥他一眼,转头对张夫人说,“不是找人救火吗,我来救火。”   “你们……”   她面上惊惧,不知他们是人是妖,却是一咬牙,“能把我儿救出来,就是我的命抵给你都行!”   艾贝比了个ok的手势,正要进去,却听对方补了一句道:“若是来不及,先救男孩。”   这话在场的没人觉得不对。艾贝的脚步却顿了一下。   众人只见她手里一根管子模样的东西,竟从中喷出雾一样的水来,它浇过的地方,火焰都便被压服下去,给她分出一条路来。   赵元瑛此刻却有些担心了,纵然知道她是仙人,但火势无情,她又不是挥挥衣袖就能救人这么简单,一看她深入着火的房子,他便不觉提起了心。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   是女孩子。   张夫人刚要松口气,一看孩子,顿时瞪起了眼睛,不敢相信道:“不是让你先救男孩吗?!”   “她近一点,好救。”艾贝把孩子塞到丫鬟手里,小女孩吸入了烟雾,已经昏迷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令赵元琅晃了下神。这样的论调,仿佛在什么时候曾听过。 第77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九)   就在此时, 房梁上的一根木头伴随着火焰砸了下来。   张夫人的心似乎一下子被压垮了, 也不管她是不是妖, 扑上来疯了似的捶打她,“你把儿子还给我!!”   她没打几下, 就被赵元瑛拦住了, 少年精致的脸庞透出冷漠之色。他提议要救人是心存好心, 没想到这些民众这么不识好歹。片刻之间, 艾贝已经将防护服脱下,扔进了张夫人怀里,连带着灭火器一起奉送,“不高兴就自己救。 ”她说完,猛咳了几下,似是被烟呛到了。   张夫人猛然一愣。   旁边的丫鬟结舌道:“我们夫人怎么会、怎么会妖……仙法。”   “咳咳……既然给她了, 自然能用。”艾贝的嗓音有些发哑,“只不过后果自负, 救不救得出你儿子,全凭你自己。”   张夫人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猛地给艾贝跪了下来。   “仙长大人有大量,是我不识好歹,求仙长救救我儿!”   艾贝只往旁边避走了一步。   直播间的弹幕里顿时刷了屏,一边是痛骂张夫人,另一边也在指责艾贝见死不救,哪怕男孩只是一段虚拟世界里的数据,看见这样触目惊心的火势, 还是触动了观众的心肠。   “可我防护服都脱下来了。”艾贝看着她,“ 等我把它穿回去,只怕里面的人等不了。”   张夫人一听,几乎要晕厥过去,却忽见艾贝的视线转到了旁边。   她一看,旁边还站着一位身姿挺拔、面冠如玉的仙长,顿时升起希望,跪扑过去求情:“这位仙长救救我儿罢!”   赵元琅已经察觉到了艾贝的意图,却不知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进火场。   他沉默须臾,道:“好。”姑且算是回报她的信任。既然她让他去,就说明有这些“法器”在,他不会出事。   “哥!?你可是未来的——”赵元瑛话说到一半,把后面的字吞了进去,只道,“你怎么能去,万一出事……还是我去吧。”   “你会用?”   赵元琅知道弟弟,他刚才怕是只顾着看艾贝救人的“英姿”,全然没观察过她使用这些工具的手法。   赵元瑛却如他所料,完全没有注意过艾贝是怎么用这些东西的。他看看他哥,再看看艾贝,见两个人莫名统一了战线,只能泄气不管了。   无论是他还是他皇兄,都没有以身涉险的想法,皇族的人自私冷漠,连他也不例外,他们世代的教育告诉他们,他们的命比这些民众的命要重要的多,没有人会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只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救出来的陌生人。   他们即使发善心,也只会命令仆从执行。   大火烈烈,过高的温度几乎将人融化了,赵元琅挥开零星迸出的火星,按着艾贝给出的方位,进入了卧室。两个孩子所藏的地方与外面不过一墙之隔,然而没有高温防护服,下人不敢进,孩子也出不来。着火的地点在前厅,小男孩则是躲在卧室里。火势尚未蔓延到卧房,但烟雾却无处不在。   赵元琅到的时候,他蜷缩在床板下,身上盖着一条特殊的毯子,一看就不是这个时代的物品,脸上是和他一样的防烟面具。   他想到艾贝出来后脸上消失了的面具,心知她将保命的东西留给了他。   男孩紧紧地抱着自己,害怕的发抖,听见人的脚步声时,蓦然抬头看向他。防烟面罩下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那是绝境下的眼神,流露出纯粹的对生的渴望,和对他的无限期待。   他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   忽地,木梁发出断裂声,男孩的眼中一瞬间被惊恐取代。赵元琅回头,布帘溅上了火星,噌地一下烧了起来。   火蔓延这个房间里来了。   他并没有非要救下这个孩子的想法,在迈入这间房之前。于危险的处境下,保全自身才是他应该做的事,除了他父皇,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的性命比他更重要,值得他去牺牲。   小男孩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冷漠,慢慢地缩了回去。   他身后是熊熊火光,而男孩眼里的火星,却一瞬间熄灭了。   这一刹那,赵元琅心里忽而有了一点触动。他生而为王,手中握有无数人的鲜血。他从未有过生命的概念,有的只是对棋子的任意操控,即使棋子被人吞吃,甚至被他用来布阵牺牲,他也并没有太多触动。就像当初死在天牢里的木小溪,她很有趣,但也仅仅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那场棋局布置下的杀阵收获良多,纵然棋子作废也没什么可惜。   这其中也包括他的,他亦是父皇人生中的一枚棋,他的价值自然远高于他人,但到了必要时刻,死亡也仅仅是死亡罢了,这背后没有任何沉重的、轻盈的含义。   死亡对他来说不是痛苦,也没有乐趣。   生命自然也没有意义。   直到从别人眼里看见了对生的渴求。   这场火灾被传得神乎其神,都说张守备家的孩子被困火中,全身着火,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突然有神仙从天而降,神仙不惧大火,一挥袖子,那水便从袖管中喷洒出来,浇灭了大火。又有说神仙不止一位,一位进屋救人,一位在外施雨。   听说了这事的民众无不跪地向城南方向磕头。   出了这样一件事,张守备夫妻对艾贝他们自是有求必应。他们所需的物资不用说,皇城那边的消息也是有一说一,凡他知道的都告知了赵元琅。他的消息与最初赵元琅他们收到的相差不远,只增添了一些细节,他们从中窥知关于二皇子的布置。   经历了一番急救,他们准备在这稍作休息,过了太阳最晒的时刻再动身。   那边男人们在论政治,这边艾贝为了哄孩子吃药,便在庭院里置了一个小家庭影院。找了白布挂在衣杆上当投影,播放起了《哆啦a梦》。   不知不觉中,后院墙边露出几个小孩的脑袋,然后冒出来的脑袋越来越多。   艾贝招手叫来一个仆人,让他去开后门,“叫他们进来看。”   仆从短暂的迟疑之后,就去开了门。小孩子一窝蜂地跑进来,看着白屏上的动画转不开眼睛。“仙女姐姐,这些画怎么都能动?”   “你好笨,当然是仙女姐姐施了仙法! ”   艾贝身边,她救出的小女孩也问:“女孩子也能读书吗?”她先被救出来,眼下精神还好。小男孩还在休养,他母亲护他护的和眼珠子似的,纵然他想看,也只能眼巴巴望着窗外。   虽然他母亲有点重男轻女,但当时火灾之中艾贝要先救他妹妹时,他本身却没有争闹,否则还要耽搁更多的时间。   艾贝为了奖励他,给了他一根棒棒糖,等他好了再吃。   眼下,艾贝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说:“以后就可以。”   “哆啦a梦真好啊,我也想要它!”   “它是我的。”   “我的我的!”   旁边的小孩子吵成一团。   小女孩也羡慕道:“为什么只有大雄有呢,静香难道不想要哆啦a梦吗?”   已经和张守备交流好了的赵元瑛回来找她,乍一看这动起来的画他还有些惊讶,看了会儿便直发笑:“这只猫好像你,随时随地都能变成神奇的东西。”   艾贝打了下他的额头。   太子也站在她身后看了许久,望着画面道:“这就是天上的世界?”   “不算是。”艾贝想了想道,“这是未来的世界。”   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直播间的观众有了很大的反应。   [ 啊啊啊贝贝透题! ]   [ 也不能这么说,神仙既然能预知未来,那挥袖间把未来的画面呈现在你眼前,不也很符合逻辑? ]   [ 我被这个挥袖笑到。 ]   [ 贝贝,人生导师,教会了太子生命与平等。 ]   [ 哇感谢楼上总结,要不是看到这句我还云里雾里,想不通贝贝“逼”太子救人是想干吗。 ]   [ 三皇子无意之中说对了,主播就是未来世界来的“哆啦a梦”。 ]   [ 有种微妙契合的有趣。 ]   边城出现的“神迹”,自然也随飞鸽传回了皇城。   二皇子对这种招摇撞骗糊弄民众的信息不感兴趣 ,随手就丢到了一边。   姚西湖替他整理时看见了,觉得那形容很有意思,有着现代人的影子。不过眼下她已经知道了两位主播的身份,倒也没当一回事。一个是苏安然,还有一位男主播竟然穿成了二皇子的母妃丽妃,她知道的时候险些没吓掉下巴,但对方不妨碍她的直播路线,反而和她同属一个阵营,数据不高,危险不如苏安然大,她也就没有太在意。   “太子和三皇子那边,有消息吗?”她问。   对太子和三皇子“下杀手”有一部分她的主意,比起二皇子还有手足之情,她自然希望太子死在路上,不要成为直播中的变数。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天真的计划播一出被三个皇子喜欢上的玛丽苏之路,如今她已渐渐被这个朝代浸透,觉得自己最初定的计划蠢透了,远不如集中精力帮助二皇子壮大势力,和原女主角斗智斗勇来的有意思。而对人命,她也从一开始的不适,渐被朝代同化,显露出漠然的一面。   赵元琊靠在椅背上,虽然摇头,神态倒是放松,“那些人未必能杀得了他们,不过受伤也够了,没有马又受了伤,等他们赶到,父皇只怕早就入了黄陵。”   那些杀手全数阵亡,没人给他传报消息,此时的他自然不知赵元琅他们开车撞人,撑过了迷药期,没有受一点伤。   两人谈了一会儿,姚西湖忽问:“对了,苏安然怀孕了吧?”   “嗯。”男人眉眼间已经不剩多少缱绻之色,淡淡地道,“府中又不只是她一人怀孕,你总盯着她做什么。不提她了。” 第78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二十)   在小城镇稍微做了休整, 三个人就继续上路了。连续几天的路程, 已经走过了大半的行程。赵元瑛越来越感觉到坐车的好处, 不仅日行千里,而且几乎没有疲惫感, 在他和皇兄稍微掌握了开车技巧之后, 三人轮换开车, 闲了聊天, 还有一个放动画的小方盒子,可以看那只可爱的蓝色的猫。   那个“车载冰箱”里随时随地提供冷饮,还有从未吃过的小零食。   这是赶路吗?   未免也太享受了。   如果可以,他想立刻自杀赴西天,人间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受艾贝的情绪感染,原来因旅途时间紧迫、危机四伏而神经紧绷的两个人, 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边疆地区的路面更宽广,过了那段平坦的大路过后, 要穿过一座茂密的森林,车速稍稍缓了下来。   连吃了几顿口味不佳的食物,晚间,他们打算吃热腾腾的野味改善伙食。赵元瑛捡了些柴,正要用石头砌“炉灶”,就见艾贝从车后箱里拿出了简易的野外烧烤架。   没一会儿,赵元琅拎着一只小兔子回来,看见她摆出的台子也是一顿,“烤肉用的工具?”   艾贝哼着歌点头, “可以解放你们的双手。”   “解放”这个词的这种用法,赵元瑛仿佛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处理好的兔肉被串在一根根签子上,伴随着高温冒出热油滋滋作响,火舌舔舐着鲜嫩的肉片,烧出焦脆的力度。有汽水有烧烤,这一顿吃得分外享受。   然而烤肉的香味也随风飘散在林间,夜月下的树叶沙沙作响,林子里传出骚动声。   往树林深处望去,隐约可见发出绿光的一双双眼睛,正在逐步逼近。   赵元琅眉心一动,将赵元瑛捡来的柴堆好,抽出一根向艾贝的烤架上借火。   蓦然一阵疾风刮来,一道浓重的黑影朝他们的方向猛地扑来,月光下,它矫健的身形显露而出,全身呈黄色皮毛,全身布满黑斑,瞳孔中露出狩猎般的精芒。   赫然是猎豹。   艾贝轻叫了一声“哎呀”,旁边的赵元瑛立刻将她往身后拽去。看着豹子庞大的躯体,他哼笑着踢了一下搁在烧烤架边的刀,将它踢到手心,作出防御的架势。那边,赵元琅已经点燃了柴堆,火苗噌地一下蹿了起来!   冷不丁冒出来的火焰令豹子往后退了一步,忌惮似的绕着火慢慢向他们靠近。   “忘了这个。”赵元瑛恍然大悟。以往他们夜晚狩猎,都会埋陷阱、烧火堆以驱野兽。这次有烧烤架烤食物,还有艾贝拿出来的小灯,加上夏日闷热,他便犯懒没将火堆升起来。烧烤架上的火苗不旺,自是吓不走野兽。   “上车。”赵元琅又望林间看了一眼,“这堆柴烧不了多久。”   好在车就在旁边停靠着,三人索性就最近的位置上了车。赵元瑛坐驾驶座,赵元琅在副驾驶位,艾贝在后排。刚一关上车门,那边猎豹几个迈步便蹿到了车边。   比起烧烤架上那一点残羹冷炙,当然是新鲜的肉更得它的欢心。   后排的车窗没关,它向前一扑便要扑进车窗里。艾贝猛地往左边一躲,赵元瑛连按了几个键关的都不是她的车窗,额上蓦地冒出冷汗,“窗户是哪个键?”   艾贝:“你右手边,不对,再往右——”   她说话时足以猎豹扑身进来。   情急之时,赵元琅手伸到后排挡住了它,豹子发出的低吼声,一下咬住了他的手,他喊了声:“贝贝。”电光石火之间,艾贝扑回右边的座位,死死的按下了后排的车窗键,车窗急速上升,紧紧地卡住了豹子的喉咙!   猎豹却没有如他们所愿立刻松口,那尖齿更往手心里深刺。   “畜生!”赵元瑛急得大骂,抽刀就要把它的脑袋砍下来,但他离得太远,车中施展不开。   只见艾贝临危不惧,两手扣住猎豹的上下颚往两边拉扯,动作之彪悍看得赵元瑛目瞪口呆。原来车窗卡住了它的喉咙就已经让它丧失了一部分力气,否则凭它的咬合力,早就把赵元琅的手整个咬下来了。   此时外力介入,令它喉间发出嘶吼声,却无法阻止艾贝,让她硬生生的将它的嘴巴掰开了。   豹头被卡在车窗里,像挂在墙上的战利品装饰。   要不是它牙缝里还有自家兄长的血肉,再一看兄长的手鲜血淋漓的模样,赵元瑛早就爆笑出声了。   “哥你没事吧?”   赵元琅摇了摇头。   他想起艾贝掰开豹齿时那唇畔的微笑,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另一个人的样子浮上心头。   “先开车。”   “得令!”   赵元瑛已经找到了车窗的按键,他将车窗降下来的刹那,猛地一踩油门,汽车向前蹿出几丈远。猎豹竟不死心,受挫之后愈战愈勇,追着车奔跑。   短时间内,猎豹的速度可以快过轿车,几分钟的爆发过后就会慢下来,但他们的车受森林所限,要躲避遮挡物,便被猎豹紧紧“咬着”。   森林里亦有野兽好奇轿车这“庞然大物”,砸松果的松鼠、吃草的兔子、绕树的蛇,都跟着一起跑。不远处隐约还传来狮吼声。   “嘿呀。”   赵元瑛撸起袖子,“它们还来劲了。”他顿时和野兽玩起了森林追逐战。   车内,艾贝正在给赵元琅包扎,被他晃来晃去的甩尾震得手不稳,只能叫他慢点。   “野兽太多了,慢了甩不掉。”   大多数的野兽都跟不上车速,即使能跟上也无法维持长时间的奔跑,但一批刚被甩掉,就有另一批跟上来,而开头的那只猎豹分外执着,一直紧追不放。   赵元瑛和他玩了一阵,担心兄长的伤势,心里也生出几分急躁。   他踩下油门,在林间快速穿梭,猛过了几个急弯,终于将猎豹甩出了视线范围。就在他心头一松,要去看兄长的伤势时。   “小心!”   急刹踩下,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轿车“砰”地一声,撞到了树上!   皇宫里,随着皇帝每况日下,宫中人心浮躁。   “你们说,陛下还能活多久?”   问话的宫人声音刚落下,就被另一个人捂住了嘴巴,“这话你也能说,不要命了?!”   那宫人一缩脖子,小心地看了眼四周,“今日二皇子又进宫了。”   “那又如何?”   “如果太子殿下再不回来,我看二皇子迟早……”他到底没敢说下去,只顿了下道,“如今丽妃在宫中可是第一得意的人了。要是变了天……咱们也要趁早打算才是。”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人微言轻的宫人尚且如是,其他手握砝码,只等下注的人的心思就浮动得更加厉害了。   最初朝堂内外支持太子的人占了绝大多数,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子一直没能出现,一些中立的大臣,甚至包括他阵营里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与二皇子的人频频接触。   而宫外,“陛下病危召太子速归,太子抗旨不归”的消息也传的风风雨雨,有人试图给太子扣上不孝的帽子。更有甚者,“太子曾栽赃二皇子通敌卖国,全无手足之情”的传言也在老百姓的口中愈演愈烈,将太子描绘成心狠手辣之辈,令民间人心惶惶。   随着时日推进,皇帝无法议政,二皇子暂代君权后,大批□□的官员明升暗贬,被排斥出权力中心。   一时之间皇城内风声鹤唳,争储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可身为主角的太子,却仍不见踪影。   森林里,女人的怒喊声惊飞起一树的小鸟。   “赵、元、瑛!”   “哈哈哈……贝贝你别生气。”赵元瑛只觉头晕眼花,眼前好像有小鸟在飞,他定睛一看,居然是真的有。   22世纪的车保护措施极佳,安全气囊在车祸的一瞬间弹出,缓冲了撞击带来的强烈震感,过后便缓缓泄气收了回去。除了赵元琅多灾多难,没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之外,他们没有受伤。只是晕了一阵,艾贝大致检查了一下应该没事。   只是车的外壳就惨了,撞进去一大块,而且不能启动,把艾贝心疼得掉眼泪。   赵元瑛凑上去讨好之后,被她“暴揍”一顿。   好在小动物一向机警,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它们都避开了这段“危险”的路,不敢前来送死。解决了外患。   半夜,艾贝在静悄悄地森林里,打着手电筒修车。   她兑换了一个帐篷给他们暂住,帐篷里亮了灯,外面升了火堆。整个空间亮堂得不像是树林里。她换了一身男人的短打,简单利落,还用头绳把马尾扎高,有几分武士的样子,看在其他两人眼里有些不伦不类,不过……   赵元瑛隐约感觉到了脸上的热气。   她拿的是他的衣服,虽然是从小城镇里买来,从未上过身,但在他们的观念里已足够亲密。   赵元琅用卷起来的图册敲了敲弟弟的脑袋,越过他走到艾贝身边。不必他说话,性格活泼的艾贝就先问他:“伤口包好啦?”   “嗯。”他见艾贝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在掀开的引擎盖里检查,就另拿了一个手电筒,替她将灯照得更亮。   他要是帮忙拿着她的手电,艾贝肯定不会给,因为操作起来不方便,但多了一道光照明确实于她有宜。   艾贝鼓掌,“不愧是太子殿下。”对每个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   不过她捣鼓了半天,也没见车有修好的迹象。   赵元琅忽地问:“让我来试试?”   “你会?”她的高马尾随着她的脑袋甩了甩,随性又可爱,“行啊,想试就试试。”   赵元琅看着她的模样一笑。   折腾了一天,艾贝也有些累了,准备回帐篷休息一会儿,等赵元琅修不好投降,再回去接手。   赵元瑛去吹了吹风回来,就见车前换了人,帐篷里晃动着一个纤瘦的人影。他奇怪地看了看自家兄长,兄长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乖乖地跑去给兄长帮忙。   小仙人在里面歇息,他自然不能进去打扰。   不过他耐心不佳,也看不懂那些机械构造,随意动了两下,视线就转到了帐篷上。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道人影在换衣服。   哪怕是直面这一幕,都不如倒映在“画”上的美人像引人遐思。   刚去吹的风没把热气吹散,现在一股脑地涌上来了。赵元瑛低咳了一下,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回来。他再一看旁边的兄长,神情淡然,专心致志,显然没有像他一样分心。   他惭愧低头,准备奋发向上,好好修车。   低下头的他自然错过了赵元琅耳朵上微微冒尖的一点红色。   一夜无事。   早上艾贝起床,一出来就踢到了倚靠帐篷坐着睡觉的赵元瑛。她“咦”了声,“你怎么不进去睡?”   赵元瑛没有睡实,在她掀开帐篷的时候就醒了,伸了个懒腰回,“在外看家护院。”   这个词,让艾贝脑子里一下子想到了护院小柴犬的模样,笑出了声。   赵元瑛:“?”   “你哥呢?”   “好像还在修车。”   不必他说,艾贝也看见了。空地上停着一辆歪了“鼻子”的车,车前的男人恰好在做最后的检查。男人认真做事的样子总是格外耐看,赵元琅的五官本就清峻好看,侧脸深刻,轮廓分明,思考时唇线抿紧,他黑发中滴着的不知是汗珠还是晨间的露珠。   穿着古装的男人修车,画面格外奇妙有趣,但并不违和。   恰好,他将引擎盖放下来,“试试?”   艾贝上车一打火,车发出低鸣声,车前的灯蓦然亮起,启动成功。   赵元瑛跳了起来,“哥你太厉害了吧。”   艾贝也是“哇”了一声,车门没关,她的脚在地上一支,好奇地探出了脑袋,“你怎么修好的?”   “看了说明书。”   她绕到前面看,他手边果然有一本图册和两本厚厚的说明书,“你看得懂?”她和他们提过说明书,当时教他们学车,她就先把汽车说明书扔给了他们。不过实践出真知,车都会开了,谁有耐心看说明书。   而且他一只手受了伤,几乎是单手作业。   “简化了字体,不难认。”赵元琅揉了揉眉心,一夜未睡,他的倦意显然可见。   这个学习效率和实践水平,看直播的人都服了。艾贝也觉得有点厉害,她的学习效率不差,但同时还要掌握半门语言,难度就比较大了。   她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嘴边露出了笑容。   艾贝从未见过太子殿下有过这样简单干净的笑 ,那是单纯因完成了一件事而获得的成就感,是最纯粹的笑,轻松自然,没有任何的压力和野心蕴藏其中。   她心里一动,“走!”   “嗯?”   “带你们飙车!” 第79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二十一)   清晨稀薄的雾消散在街上, 慢慢地有挑担而来的人准备进城, 城门大开, 守城的士兵开始核查。距离城门一段路远的地方,有一道红光破雾而来!   道路上被风刮卷的民众面面相觑。   刚刚, 那是什么?   皇宫之中, 二皇子代为主持朝政, 仍有顽固的老臣不肯屈服, 在政务上多有为难。他摔了茶盏,眼神阴骘,面上笑容却更盛。   近来常伴他身侧的姚西湖心里微微一抖,竟也有几分害怕,“殿下?”   “没事。”二皇子似自言自语地安抚她道,“再等一等, 等到那个时候,看还有谁敢再与我作对。”   姚西湖知道皇帝的身体情况已经逐渐恶化, 时间逼近,等待收获的人反而容易越发不安,压力如山而来,即便是赵元琊也开始精神疲惫。但时局不允许他停在这里,他的情绪积压的越厉害,精神就越紧绷,滚烫的火山之岩在山底涌动。   但——   原著中,苏安然的存在就像定海神针,让他在面对她时总能放松下来, 缓解压力。   姚西湖不敢相信,能够在各方面帮他忙的自己,会比不上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苏安然,赵元琊现在的状态,全然不像原著中那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主角。   她神色晦暗,道:“是,老皇帝一死,我们就都安全了。”   索性赵元琊此时无暇关注她的神色,只在她将话说的太直白难听时轻哼了声,但下一刻,嘴角牵了牵。   “走,我们去看看父皇。”   赵元琊对当今的感情十分复杂,皇帝不是不疼他,只不过既比不上对小儿子的纵容溺爱,也比不上对太子的悉心培养。即使是被一分为三的父爱,也不是均等的,大块的属于太子,三皇子的也不薄,唯独他是在皇帝分完之后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切下小小一牙给他,和分瓜似的。   帝王的那一点父爱,也不比瓜值钱。   赵元琊嗤笑。   因此要坐上这个位置,情爱都是虚无,野心和能力兼备就够了。   病床上年逾半百的老人,在短短的时间内褪去了素日红光满面,腹挎玉带的模样,因为疾病缠身,呈现出枯瘦之相。他容色颓败,看见赵元琊时,他伸出干瘪的手,“太……子……”   “父皇安心,就算太子赶不回来,也有我在。”   皇帝面露怒色,腮帮咬紧,“是你……逆、逆子……”他用力地蹦出几个字后,虚弱地直喘气。显然,他已经知道二儿子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赵元琊眼中戾色一闪而逝,慢慢地,他笑起来,“是我。父皇大限将至,这皇位能者居之,太子自己无能,被困在战场上回不来,父皇又何必为他可惜。”   皇帝被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赵元琊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他如脱水的鱼一般面容紫胀,才慢条斯理地替他翻身拍背。   “滚……”皇帝从喉咙中嘶咳出这个字。   赵元琊充耳不闻。   此时,小太监近来禀报诸位大臣求见皇帝,赵元琊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小太监小心地偷觑皇帝,却不敢无视二皇子的指令,还是退下了。   “父皇一定很好奇,他们来做什么。”赵元琊噙笑道,“是儿子让他们来的。父皇要拟旨传位诏书,自是要有人起笔,有人作见证。”他野心毕露,再没有半点掩饰的心思。   皇帝的视线从一个个大臣身上扫过,有陌生的面孔,也有熟悉的重臣,甚至还有他倚重的心腹之臣。他闭了闭眼,生怕心绪起伏间让这些人得逞,“你们,一个个……是想……逼死朕。”字里行间,终究透出些许含怒的悲凉。   这些人各自神色不同,却都避过了年迈的皇帝仍然锋利如刀尖的威势。   “……皇二字赵元琊,人品贵重,深肖朕躬 ,必能克乘大统……”   赵元琊着人专门将诏书内容念给皇帝听,待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他对皇帝笑道:“请父皇用印。”   “赶得及吗?”   身线流畅的跑车停在恢弘大气的华美宫殿之前,艾贝从车中揽尽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赵元琅凝视皇宫,黢黑瞳孔在阳光下划过一道轻芒,“来得及。”   丧钟未闻,百姓不见披麻戴孝,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就好。”   她驾驭跑车往后倒退了一段路,短暂的暂停后,跑车轰然开出,她按下车载音乐,震天动地的摇滚曲目与车一同咆哮出声!   三皇子赵元瑛随着车辆加速,浑身热血,仿佛仍在战场上厮杀!   艾贝游刃有余地冲破了第一道士兵的防护栏,冲散了阵型,开始闪避守军。比起边城的士兵,皇城中的守军纪律更加严明,哪怕被“猛兽”吓得面白如纸,仍旧遵循指挥前仆后继地冲上来,阻挡“猛兽”闯进皇宫。   “伴奏”三皇子哇哇直叫,“左边小心,哇居然敢扑到车顶,不要命了吗?”   “贝贝好棒!贝贝冲冲冲!”   弹幕中的人也开始计数:   [ 甩开士兵x7 ]   [ 士兵x11 ]   [ 士兵x35 ]   [ 啊刚刚那个擦到了!好险! ]   [ 我他妈被三皇子笑死,人体弹幕吗他是?! ]   艾贝就像在玩一场赛车游戏,踩油门,转方向盘,换刹车,换档,动作行云流水,很快抓住破绽,甩开守军绝尘而去。   赵元琅在晃动的车厢里,凝视身边的人,看见她雀跃的神色之后,微微一笑。   皇宫的道路平坦宽阔,可路的尽头,却是通天而上的丹陛。无暇白玉铺成台阶,上面雕着象征天子的飞龙。   不等赵元琅和赵元瑛说话,跑车马达一轰,艾贝径自开车直冲而上!   [ 啊啊啊啊好爽,这种将天子踩在脚下的感觉,啊我死了!!!!]   [ 贝贝太威风了我靠,我简直不知道自己在玩飞车游戏还是登基大典,总之好刺激——! ]   宫室内,赵元琊正令人强压着皇帝用印盖章。   到了这个时候,是不是皇帝亲手所盖下的印章也已经毫无意义,他却偏偏享受于权力带来的威势,非要让他的父皇亲自“认可”诏书的存在。   皇帝一生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双眼血红,看他的样子再无半点慈和,反倒像是在看灭门仇敌。   忽然间,“轰隆”声震耳欲聋,如天边雷劈。   皇帝回光返照般大笑,“畜生,你如此行事……迟早遭天打雷劈!”   赵元琊掸了掸衣袖,“父皇说笑了,您这个位置也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我不过是效仿父皇罢了。哪怕有一天,我也落得父皇这样的下场……”他挑了挑唇角,“我至少能比父皇——输得起。”   话音落地,门外尖叫四起,有一庞然大物冲破了殿门,闯进了内殿!   巨变突生,殿内人的心脏几乎停跳,只能骇然看着灾难降临。   就在跑车即将撞上某位大臣之时,急刹车的刺耳噪音骤响,在对方方寸之外停了下来。那位年纪尚轻,因钻营上位的臣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约莫有片刻的停顿,殿中寂静,只闻到一股尿骚味,从那位臣子身上传出。   车门打开,有人走下了车。   赵元琊怔然之间,目露惊色,“赵元琅?!”   其他人一瞬间腿都软了,压着皇帝拿玉玺的人手一松,传国玉玺就这么砸在地上。   太子居然活着回来了,不仅如此,从战场到都城距离遥远,太子竟能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抵达回城,从天而降——   “这、这难道是天上的神兽。”   “太子才是天命所归……”   大臣们失神喃喃。   此刻,他们对太子的仰望达到了最高点,即使上一秒他们还是二皇子的人,也不妨碍他们“顺应天命”,倒戈臣服于天命之子。   就连赵元琊都有一刹的心灰意冷,不知道从前做的那些事究竟有何意义。   “这不是神兽!”旁边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了众人的耳膜,也唤回了赵元琊的神志。姚西湖在看到跑车出现时,表情就有些扭曲,“这就是车,普通的代步工具而已。”   这时,另一道车门打开,艾贝从车上走下来。   她穿着啊短袖热裤,纵然外面罩了件遮阳的白衫,对古人来说也相当暴露,在一群遮得严严实实的古人面前,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参观古装影视城的游客。   “艾、贝。”姚西湖盯着她的脸,咬牙出声。   她的直播间里弹幕疯狂跳动,她却无心去管,只死死地看着眼前之人。   “咦?”艾贝这才看见她,和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用这张脸——”姚西湖头疼欲裂,“你不是苏安然?!”   艾贝轻歪脑袋,“我当然不是苏安然,我是——”   “木小溪。”   姚西湖已经从忽略的线头中理出了思路,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彻彻底底的,被耍了!   “你是木小溪!” 第80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二十二)   姚西湖的声音没有遮掩, 殿中人都听见了她喊出来的名字。   除了诸位大臣未听说过木小溪, 余下几人不约而同地往艾贝的方向看了一眼。赵元琊不过心中一顿, 更多的注意力仍然在“夺位”这件事之上,反倒是赵元琅和赵元瑛被引去了心神。   “木小溪?”   赵元瑛看上去愣愣的, 不知道这个名字为何能放到艾贝身上。   艾贝只冲他们挥了挥手, “人已安全送达, 后面的事我就不管啦。”话虽这么说, 她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只是重新坐回到车中,还拿了一瓶冰饮,准备边看事态发展边喝。   如同坐在汽车电影院里看电影。   殿中无人敢靠近她的车,竟真由着她又优哉游哉地坐了回去。   姚西湖站在原地神色难辨,想要靠近跑车, 却在往前迈出一步的时候,被挡在车前的赵元琅瞥去一眼。她不敢再有动作。   赵元琅收回视线, 看向病床上的老人,“父皇。”   皇帝支撑在床上喘息,看向大儿子的眼神有几分复杂,他终是叹了口气,“朕老了……”   从太子进殿开始,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看见了他这位父皇,如果是从前,他早已勃然大怒。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过这一两日的光景, 此刻的天子之怒,远比不上未来新皇的心意。他恍惚间想起二儿子说得话,天家无亲情,这是他的报应。   他自是发现了儿子待那位穿着古怪的姑娘有所不同,但他安然地阖了阖眼,等坐到那个位置上,自会有人来告诉他,有些东西即便是天子也无法得到。   那边,赵元琊嗤笑:“我只当大哥多孝顺,为了见父皇最后一面拼命从战场上赶回,没想到也只准备看着他死。老三也是,父皇平时最疼你,你连太医都不准备叫一声,做做表面功夫都嫌麻烦?”   “二哥没必要激我们,也不必借此拖延时间。”赵元瑛就站在车旁,倾靠着车身一笑,“二哥难道以为我们没赶到,事情就真能如你所愿?”   赵元琊唇边笑意不在,看见手下面色焦急的示意,彻底失去了好颜色。   赵元琅出征打仗,又怎么能不留下后手,只不过若他不能及时赶到,棋无主帅,那些支持他的力量无法凝聚在一起罢了。从他进入这座皇城的那一刻,赵元琊就已经输了。   这之后的事情意外的简单和顺利。   太子能驾驭神兽的消息不胫而走,让原以为是“猛兽”闯宫的将领心悦诚服。   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古人对神迹的迷信达到了至高点,二皇子的掌握的军队几乎没有太多抵抗,就归顺投降了。   反倒是想看“小电影”的艾贝不大满意,她刚拆了一袋薯片要吃,“这就结束了? ”   比起她,观看直播的观众还可以从她切到皇宫其他角落的镜头中观赏这场宫变,无论是军队间刀光剑影的厮杀,还是朝臣之间的暗涌,对未来人来说都值得一看。赵元琅控制住事态之后,连发多道急令,清理被赵元琊渗透的朝堂,整个皇城风起云涌。   观众笑话艾贝身在主战场,还没有他们看到的内容有趣。   “你还想看什么?”赵元瑛钻进车里,熟练地从她袋子里抢了片薯片,“你在这里吹着小风吃东西,还不满意?”   要不是有太子下令,她怎么能安安生生地待在这里。无论如何,所谓的“神兽”意义重大,现在宫中又乱,恐怕多的是人想来“参拜”,也不乏有二皇子那一派的人心生歹意。   他身上也沾了血迹,腥味在车体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艾贝皱皱鼻子,没有说话。   赵元瑛却顿了顿,仿若不经意偏偏十足刻意地问:“刚刚那谁说你是木小溪?”   三皇子原来与姚西湖扮演的角色永康公主玩得很好,但被挑破姚西湖有计划地勾引他们三兄弟之后,他对着她就分外尴尬,称呼也变得含糊起来。   “唔……”   “你真的是木小溪?”见她不否认,赵元瑛的语气匪夷所思,“但她不是……你怎么会……”   艾贝被他缠不过,随口道,“仙子下凡尘随意找的身份之一呀。”   这个回答符合赵元瑛心中的猜想,但想到木小溪的性格举止,再看如今的艾贝,便觉得无法将两人放在一处看。   艾贝:“对了,那个谁呢?”   “被送去二皇子府了,和二哥一起。”   艾贝也不管赵元琅为什么没趁机将人抓下大狱,只是关回府里了事,闻言便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二皇子府。”   “不行!”赵元瑛的反应很大,“哥说了,不能让你走。”   “我管你哦。”艾贝将人往车外推,“一早就说了,送你们就是顺便,我来是有别的事。 ”   赵元瑛这才记起她原来说过的话,她说要去见一个人……他一分神,就被艾贝弄出了车厢,等车门上锁才反应过来,再想上车已经来不及了。   “你只是去二皇子府,不是离开吧?喂!”   艾贝手伸到窗外做了“掰掰”的姿势,留三皇子在疾驰的跑车后吃车尾气。   二皇子府中,两个婢女站在膳房前起了争执。这样的情形不是第一次见,其他人见怪不怪,仍然做着手中的活,偶尔瞟看她们一眼。   两人争吵着取膳的顺序,其中,派头大些的婢女扬着下巴道:“苏侧妃好大的架子,我们正妃娘娘的膳食也敢争抢着拿。”   “可、可正妃娘娘那份你早让其他人送回去了。”小婢女憋屈地反驳,“这就是侧妃的。”   “你说是就是?”   大婢女咬死了不让人,把小婢女急得直跺脚,半天憋出一句,“姐姐行行好,我们侧妃怀有身孕,这膳食放凉了就不能用了。”   大婢女等的就是这一句,凉凉地道:“仗着她有肚子,就敢行事嚣张,连正妃都不看在眼里了?”   这话被拿住了把柄,传出去只会被人说苏侧妃行事嚣张。小婢女被派来伺候苏安然没多久,行事没有经验,被对方噎得直哭,却不知道怎么驳回去才好。   “小溪,算了。”   苏安然的身形在外门旁出现,她的肚子顶出一个微微的圆弧,冲自家婢女摇了摇头。被称作小溪的婢女抹了两把眼泪跑了过去,“侧妃您怎么出来了。”   “在房里待累了,出来散散步,你陪我去花园走一走吧。”   她知道自己亲自来这一趟,再回去必定有热腾腾的膳食摆在桌上,正妃自也不想落人口实,传出苛待她的名声。不知不觉中,她竟已经学会了后宅的生存法则。那些过去十几年都未曾学会的东西,短短几个月,就从她身上催生了出来。   无论宫里府里,后宅总如是,有宠才是一切。要不是苏安然有侧妃位在,腹中怀胎,对方只怕比现在还要无所顾忌。“失宠”的她,处境不比新进府的新人更好,至少她们还有未来,不像她结局已定。   对府中人来说,除非她真的平安生下一个儿子,再养到不会轻易夭折的年龄,否则她就什么都不是。   正妃可以没有宠,因为她手中握有权力,而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靠“宠爱”立身,哪怕她并不承认。她擅自将她和赵元琊之间的感情定为“爱情”,可连府邸中的奴仆都看得明白,她就是赵元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从前是他喜欢她,捧着她 ,一旦他不再觉得她有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身为独立个体的自尊自傲只是浮萍,建立在现代的教育之上,假如她还在现代,也许能在毕业后找到称心的工作,凭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生存。   可对这里的人来说,她就是没有根的,从前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恃宠生娇。等她被厌弃后跌落下来,这后宅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教她重新做人。   苏安然已经快习惯了。   习惯了接受这一切,也习惯了这个习惯了古代环境的自己。她跌进了这个深谭,也许就快溺死在谭底,在这里,没有人能救她。   她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撞上了一些新进府的人。   二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自有下边的人源源不断地送来美人。这些人从未见过苏侧妃受宠时的样子,只看过她如今丧家犬一般的模样,便不惧她的威名,反而争相跳出来要当正妃手中的刀。   她们看见苏安然时互相对了对眼色,其中一个扯下手上的珍珠串,假装让人鉴赏,却在苏安然经过时,将手串扯断了。   珍珠断了线,滚落到了苏安然脚边。   “哎呀你怎么不小心点。”   “就是,我们侧妃怀着孕呢,这一个不小心滑了脚可怎么办。”   “我可不是故意的。”女子一边娇笑,一边挑衅般地将余下的珍珠一颗颗往苏安然那边扔,“侧妃善良,想来不会和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妹妹计较哦?”   她们的婢女下跪给苏安然请安。   “这些人!”苏安然身边的小婢女又气又急。   苏安然倒还笑得出来,她脚尖往前,踩在了一颗珍珠上面,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   那女人心里一紧,咽了口口水。她要是真把皇嗣弄掉了,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但孩子对后宅的女人来说就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她不信苏安然会图一时之快放弃她仅有的筹码。   因而她嘴硬道:“……侧妃要是不乐意,就去和殿下说呀。”反正她也见不着。   对面苏安然没说话,她的神情变幻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其实不想要这个孩子,她不想要孩子在没有父亲疼爱的环境下长大,不想它生来受苦。   可她不能不要。   这个孩子不是她的,是赵元琊的,是皇族宗室的,唯独不是她的。它的身份比她都要尊贵,由不得她一个小小的侧妃来说不要。   苏安然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孩子所带来的涵义,令她寒毛直竖。   却在这时,府中忽然传来喧闹声,府中的下人不知为何,渐渐开始奔忙。   小妾们不安:“怎么了这是?”   只听得有人说:“殿下,是殿下回来了。”   “殿下是被禁军押送回来的。”   “殿下被押送回来?不可能!”   小妾们尖叫地反驳。   她们本能地不相信如今权势滔天的二皇子殿下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苏安然却感觉到了不妙。她隐约知道赵元琊在做些什么,自古以来这样的事,不是完胜,就是惨败。   正厅前,赵元琊就站在那。   兴许是顾虑他的皇子身份,没有给他上枷带锁。   正妃在他面前哭,赵元琊原来眼底的疯狂已经不见了,反而显得平静,成王败寇,他如他所说的那样——输得起。   苏安然到达时,看他身边有正妃打探详情,有小妾嘘寒问暖,还有一个永康公主,是同他一同从宫中被押送出的,她知道永康一直在帮他,所以有足够的底气和以前的她对抗。   这样的画面,令人讽刺的好笑。   曾经她是他手心里的宝,如今他身边却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他连看她一眼都不记得了。   “侧妃。”小婢女小心翼翼地给她递了条手帕,苏安然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如今的她,和后宅那些事情宠爱的女人又有什么分别?她自嘲地接过手帕,想要擦掉没用的泪水。   过程中姚西湖注意到了她,示意旁边的赵元琊看她。赵元琊眸光深黯,淡淡地往她的方向轻瞥了一下,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她。   姚西湖笑了下,准备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她的直播间里已经有许多人直言对她失望,准备去看对手的直播了,她总要再做点什么,去挽回败局。   突然间,外面响起惊雷般地吼声,地面微震,像是有什么庞大的物体在移动着。   “啊,是神兽大人!”   负责押送二皇子的将领露出惊喜的神色,“这个动静,一定是太子收服的那只神兽!”   那东西的动静像是震在人心口上,令人心颤,二皇子府的婢仆们吓得瑟瑟发抖,既惊惧又敬畏,不等“神兽”到来,就已经跪了一地。   等到艾贝将车飙到院子里,迎接的人已经跪满了走廊、前厅。   看见她出现,他们只敢小声地议论,“这就是驾驭神兽的仙人吗?”悄然望着她的神色俱是仰慕和崇拜。   哪怕她的穿着打扮古怪,也没有人敢质疑。   唯独苏安然站在那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却又迸射出异样的神采。   不可能——   这是跑车?   古代怎么会有跑车?!   视线似乎有些模糊,她用力地眨了下眼睛,那辆车却没有消失。   大多数人都跪着,站着的她就分外显眼。小婢女拉了拉苏安然,急劝道:“侧妃快跪下,小心仙人生气。”   艾贝的视线也随之定在了她身上,她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众人一开始都不知道她这句“姐姐”叫的是谁,直到顺着仙人的视线,才发现是直直地站在那里的苏安然。那些在花园里肆意挑衅她的小妾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你是……”苏安然的话音微抖。   艾贝:“我是小溪。”   小溪。   木小溪。   苏安然顿了一顿,她永远记得那天,有个叫木小溪的女孩子死在她的怀里,几乎是用她鲜妍而青春的生命来警告自己,不要沉迷在这个世界,不要踏入这个陷阱。她曾经问她想不想走,对她说“姐姐想走的那天,我来接你”。   想走的那天,我来接你……   我来接你……   仿佛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在脑海里炸开,她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整个人都微微发颤。“你——你难道……”   “我和姐姐是一个地方来的。”艾贝冲她眨了眨眼,然后问,“姐姐现在,想走了吗?”   她以为自己要溺死在深谭里了,如今却有一道亮光撕开了深谭,那光白得刺眼,令人想要流泪。   想!   她当然想!   她给新来的小婢女取名叫小溪,就是因为无法忽略心底掩埋最深的渴望。哪怕眼前只有一辆车,哪怕它并不能载着她去想去的那个地方,这都是她的救赎,是她能握住的唯一的机会。   苏安然从人群里跑出来,期间踢到了一个正跪着的人,她下意识地说了声抱歉,才发现那个人是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看着她的目光分外奇异。   她无暇顾及,只快速地来到了艾贝身边。   她刚要说话,猛然间却有身披银铠的士兵鱼贯而入,将院子里围了起来。紧跟着,太子和三皇子大步走进来。看见艾贝还在时,赵元琅眼里一松。   赵元瑛的视线在她和苏安然身上转了一圈,恍然大悟,“原来你要找的人是她。”联系到艾贝之前说的话,再想起曾经木小溪维护苏安然的样子,此时再将两人联系到一起,就显得理所当然。   赵元琅声音沉稳地问:“你想走去哪儿?”   艾贝:“当然是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你不能走。”赵元琅靠近她,“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走。”   艾贝轻侧着头看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地方,直到日光刺得她眼前一晕,身体里的力气慢慢流失,在苏安然的惊声低叫里,她才明白了原因。   这人给她下药了。   在她即将倒下之前,赵元琅恰好接住了她,将她揽到怀中。   “原来神仙也会中毒。”赵元瑛话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们在哪里给我下的药?”   她知道古人敬畏神明,因此从未想过他们会干这种“渎神”的事,失了防备心。   “你喝的饮料里,用你那个叫针筒的东西打进去的,这东西还挺有意思。”赵元瑛全盘托出,年轻英气的脸庞有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他眨眨眼道,“小仙人就留下来吧,你还没看过皇城呢,我带你逛。”   即使是最单纯的赵元瑛,也远没有表面上看见的那么无害。   苏安然愤怒地看向三皇子,“赵元瑛你别太过分了!”   “怎么都怪我,这明明是哥指使的!”   “姐姐扶我一下。”   艾贝退开两步,让苏安然支撑着她,蓦地抬手用力给了太子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在庭院上空响起时,士兵”唰“地举起了兵刃。赵元琅愣了片刻,对他们摆了摆手。   她舔了舔嘴唇,“这是当初你给我的见面礼。”   赵元琅一刹那似乎明白了她想说的话。其实那一下打的不重,她毕竟没了力气,打得不过是他身为太子的威严,和他的自尊心。   但原来难堪的情绪,都在一瞬间不翼而飞。因为木小溪。当这两人重叠到一起,他就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留不下她。   他轻声低笑:“真记仇。”笑声中有着黯然之色。   “就当作是你付的车费了。”   “我的呢?”赵元瑛在一干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主动倾身递脸。艾贝却看都不看他,他失落地垂了眼,“真的不能留下来吗?”哪怕他们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成功。   艾贝不理她,反倒从人群里挑出了姚西湖,问她:“要搭顺风车吗?”   姚西湖怒极反笑,翻了个白眼,“快滚。”   就算这场比赛她快输了,也绝对不可能替对手的剧本增添光彩。   “那我们走吧,姐姐。”   苏安然有些担心,“你的身体……”   “车给你开。”   苏安然接住车钥匙,因为陌生感而懵了一下,却在下一刻自然地解锁了跑车。哪怕身体换了人,灵魂还记得她曾经的一切。   赵元琊一直在旁边看着,从艾贝到来,到苏安然和她对话,再到太子和三皇子到来,他都如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他们。直到苏安然按亮车钥匙的那一刻,他瞳孔骤缩,不等自己想明白,就已经越过众人,来到了她身后。   “安然。”   苏安然回过头,忽然笑了 ,“殿下终于舍得看我一眼了。”   “你留下来。”他开口,嗓音干涩沙哑。   “我要走了。”她顿了顿,“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现在只是回我该回的地方。”   “你留下来。你和她不一样,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苏安然静静地看他一眼,“赵元琊,你还是不明白。”她不再留恋,转身坐进了车厢里,要关上门的刹那,却被赵元琊拉住了车门,“苏安然,你想让它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去你妈的!”苏安然猝然爆发,“现在你知道了,现在你知道孩子应该有父亲了,之前你干什么去了?!”猝不及防间,她推门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然后用力甩上了车门!   赵元琊却还没松手,那一下门夹得他指骨传来尖锐的刺痛,他却不肯放手。   苏安然狠了狠心,依旧要关门。   他只死死地抓着车门不放,盯着她,“你没有心吗?我只是这几个月没有和你一起,从前我怎么待你,你都忘了?”   他曾经把她宠上了天,哪怕她和太子暧昧,和三皇子相处毫无避讳,他都一一忍了。   这段时间短暂的遗忘,在她眼中竟已罪无可赦。   “我没有忘,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记住你对我的好。”她忍住哽咽的声音,“但我——一秒都不想再待在你身边了。”   “赵元琊,我不想因为你变得面目可憎。”   在赵元琊闻言失神的刹那,她关上了车门。   车中,另一边的艾贝忽然道:“我们回去就做无痛人流。”   苏安然一愣,突然放声大笑,她抱着小肚子捶着方向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回去就做无痛人流!”   赵元琊已经被赵元琅命人拉开了,他面上的冷静不再,眼底是失去所有的疯狂,拼了命去挣脱束缚,为此杀红了眼睛,嘶吼着要让苏安然留下来。   苏安然笑中带泪地看着,喃喃:“这太可笑了。”   这太可笑了。   她该说他不爱她吗?也许是爱的。但他现在做的这些,都不过是一个赌徒输光了筹码的疯狂罢了。曾经他拥有太多,所以她的存在只是珍宝山里的一样奇珍异宝,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这件奇珍就显得尤为重要。   但她,不想再做被人捧在手心的珠宝。   她踩下油门,不留神车辆的方向不对,猛地往后一窜,差点撞到正妃。   艾贝疑惑:“你不会没开过车吧?”   “我大二才拿的驾照,是没开过几次车。”她眼角还有泪,却已经能用轻松的语气和艾贝说话了。   她在后视镜里,对正妃和那群小妾们做了个鬼脸。   她看见了她们眼中的奇异和羡慕,就像在惊叹,为什么她也能“驾驭”神兽,为什么这个和她们夺宠失败的手下败将,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从来厌恶她们的存在,痛恨她们的作为。她知道这些人是经受了古代的教育成长起来的,她们天生见惯了后宅之争,那些手段对她们来说就像喝白开水那样自然,只是生存的手段而已,她不该恨她们。   可是,   去他妈的——   车里是熟悉而快节奏的音乐,那一声声如激越的鼓点砸在她心上,让她兴奋地想流泪,想尖叫!   她手里握着方向盘血液翻涌,为她能够自己掌握未来的方向,为她即将迎来的自由。   ——她不是这样的人,也永远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身后的人渐远。   他们看着那火焰一样的光芒离去,或黯然或疯狂。   艾贝软没了力气趴在车窗边,咬着棒棒糖,愉快地冲他们挥了挥手。一样轻飘的仿若纸张的东西忽地从车里飞了出来,在风中打了个卷,被风吹到了众人面前。   赵元瑛伸出手,将它捏在了手心。   它呈现出缤纷的色彩,上面书写着英文字体,还残余着香甜的味道,一切都来自另一个时空。 第81章 Plot&Chess(一)   艾贝退出虚拟世界之后, 即刻有工作人员上前检查。   比赛中途她大胆“脱掉”角色这层保护网的行为吓到了节目组, 险些勒令她中断比赛, 防止出现比赛事故。虽然她现在平安退出,也不能保证神经没有受损。因而节目组早就安排了医护人员待命。   在她乖乖接受检查的时候, 其他主播也陆续退出。   三人比赛中, 除了她和姚西湖之外, 还有一个男主播, 他的身份并不难猜,在两人第一次过招的时候,艾贝就有所察觉,只不过后来她“金蝉脱壳”,两人没有太多交集。   眼下听见工作人员飘来的讨论比赛内容的对话,她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男主播扮演的角色正是丽妃, 二皇子的生母。   他被强迫分配到宫装□□的角色,令观众笑到头掉, 初始分数很高。他也别别扭扭地玩了一阵反差萌来讨好观众,后来艾贝和姚西湖发力,他决定抛弃后宅路线,立下雄心壮志,试图教化落后古代愚民当皇帝。不过他显然把政治线想的太过简单,还没到太子跟前,就先被亲儿子二皇子解决了。   直播数据自然也被甩在了后面,最终遭到淘汰。   每个赛区的第一名获得晋级资格,由节目组提供的星际飞艇送往首都星。在这之前, 飞艇会先巡航一圈,将邻近拥有参赛选手的星系逛上一遍,作为比赛福利。   艾贝在出发前去地下医院对潜伏的病做了抑制处理。除此之外,关于她的身份id也是一颗定时炸弹,原先她准备在星系赛之前解决,没想到拖到了比赛结束。现在她找到了一个更省钱的办法,毕竟——她拿到了首都比赛的邀请函。   在登上飞艇之前,她联络上了长昼星的负责人,请他帮忙来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   对方在她比赛之初对她就相当关注,看中她的潜力,适当给予了她一些帮助。有这样的条件,艾贝利用起来自然不会手软。更何况负责人作为举办方内部人员,用私情捆绑将他拖上战船,或许能得到一些内幕消息。她本身没有靠山和消息来源,多一个渠道,聊胜于无。   被迫当保姆的长昼星的负责人:……   他早就对艾贝的身份有所猜测,她无组织无亲人,没有金钱来源没有住所,截然一身,很符合星际流浪儿的特征。所谓的星际流浪儿,通常是在部分地区的战争中诞生,随后走失或是被遗弃。但大部分的星际流浪儿都可以去所在星球的政府部门寻求帮助,录入身份信息,但也有为此仇恨战争、仇恨政府组织的流浪儿,不愿意受到管控,也就没有身份。   从艾贝的性格来看,更像是后者。投资回报远大于风险,负责人自然愿意替她善后。当然,也有之前为她提供多次帮助的关系,就像艾贝想的那样,他慢慢习惯了给这位有潜力又不靠谱的参赛者当保姆……   如果负责人知道她其实是从垃圾星出来的,那是否还愿意为她提供帮助就另当别论了。同样没有居民id,星际流浪儿只是单兵作战,即使拉帮结派,对政府也没有太大威胁。垃圾星的人却在武力值、组织能力、心理状态上都远超对方。   假设星际流浪儿只是普通的“流氓”,那么垃圾星上的人就是拥有强大破坏力的“kong怖分子”。不同星系间曾出现过相似的多起恶性事件,引发了星际居民的巨大恐慌,后经查明,这些事件的制造者都来自“垃圾星”,以至于普通星际人民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心生恐惧。   至此,每一个从垃圾星出来的人,都会受到准罪犯的待遇。   所以艾贝默认了负责人所说的“星际流浪儿”,没有将实情告诉对方。   反正她只是来看病的,不像她的前辈们那样蓄意闹事,肆意妄为。   她会遵守规则的,嗯。   首都星。   执政官办公楼内的休息室,全息投影缩成沙盘大小,在轻靠着沙发的军装男人手间把玩。他顶端的两颗扣子解开,显然正处于放松状态,英俊深邃的五官在朦胧的光线下明暗不定,唇角天生翘着。   影像最后一幕,少女手中的糖纸飞卷而去,随后光源变暗,显示播放结束。   敲门声响得恰到好处,门外侍从道:“执政官阁下?”   “嗯。”费曼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施施然起身,将凝聚影像的东西随手放置。开门以后将迎来下午忙碌的办公。   签署文件,布置工作,与重要人物会面……   纵然他的思绪不经意间飘回到了午休时的“娱乐活动”中,却仍然应对自如。   那个名为“艾贝”的参赛选手,最初是他在治疗过程中,医生使用非法手段发现的一个“叮咬”——她能刺激到他的记忆。   他为此找出了她的过往活动录像,包括她的初赛、复赛以及综艺视频。能看得出她不是一个成熟的主播,一开始甚至连基础知识都需要在比赛中吸收,但他仍然要说,她的表现精彩绝伦。   吸引他的不是她的故事,仅仅是她本身。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吸引力。固然这个女人有她本身的魅力,但会对他产生如此深刻的影响,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潜藏的记忆对她的认知。   想到这里,男人的眼睛变得深黯,在告别了一段劳碌时间之后,他拨出了一个仅能单项联络的号码。   “查到了吗?”   “是。”答话的人稍显迟疑,“您要查的人应该换过身份id,最早的过往记录是从去年十月,也就是从她参加的直播大赛开始,在这之前的身份记录人并不是她。她冒用了他人身份id。”   “所以她之前的身份id是?”   “……尚未查明。”   “哦?”费曼轻笑了一声,“所以我特地花费昂贵的价钱雇佣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查证这些随意调一份档案都有记录在内的资料?我听说,你们能力出众。”   “能力出色”四个字拖慢了长音。   不必看,都能想象通话另一头的那人脸色有多尴尬窘迫。   对方不得不补救道:“……还有一个最新消息,不久前,她在titr公司的身份id被人更换,更换为一个新的id,登入名字仍然是‘艾贝’,但新id归她所有。”   看上去就像是知道原有id潜藏风险,而之前没有能力解决,直到现在才排除隐患。想来那位更换身份id的人没料到会有专业人士来查证,因此清除工作没有到位,留下了痕迹。   这姑且证明了他们还是有一定的专业能力,如果只是调取档案,不会有人注意到身份id早已被更改。   费曼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虽然这笔钱看起来是白花了,不过至少验证了一件事情。她背后有问题。   如果她是普通人,他还要费尽心思去查验她能刺激他记忆的理由——难道随便一个人都能在他的记忆里埋下“种子”吗?那他的经历未免太过无趣,令人懒得再查证下去。但眼下,这个关键人物身上藏着故事,也让他的“寻找记忆之旅”不再那么无聊。   他如果能再次接触到她,也许就会有所收获。   他轻扣桌面,道:“抹除痕迹,不要让第二个人发现她更换身份id。如果可以,找到比赛之前的活动痕迹。”他稍作停顿,   “希望你们至少能证明,这笔钱不是被我扔到了垃圾星。”   “……是。”他也许应该和财务申请多加一笔钱,毕竟与这位客户联络的每一秒,他都在用意志力忍着不挂电话。   这边通话结束,□□在不久后接到了首席执政官的通讯,询问titr公司的“直播大赛”有关事项。负责人不知道首席执政官为什么突然对政府无关的娱乐活动产生了兴趣,只能临时紧急调取资料,一时有些忙乱。   费曼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才听见对面从乒乒乓乓声里,亮起负责人微喘的声音:“他们租借了首都星的体育中心举行开幕仪式,下一场比赛也在那里举行。”   “我需要一张入场券。”费曼说着,想起迷恋某个比赛选手的自家弟弟,一顿之后又道,“两张。”   “是。不过在这之前,似乎还有一场试炼赛在飞船内进行,只对少数内部人员进行直播,且不以直播数据作为标准。”   “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联络那边的工作人员为您开放权限。”   titr公司为选手们准备的宇宙飞艇抵达了艾贝所在的星系,选手们有序地进入舱门。   飞艇内部的空间壁透明,呈现出外界的星空,不时有流星坠落,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大多数选手不是身经百战,在业内享有名气,就是家世背景了得,又或者在比赛中成名,拿着奖金挥霍无度,休息期间览遍星际宇宙。因此大致扫了一眼飞艇内部结构,就不太在意了,将目光落在了其他选手身上。   抬头看得目不转睛的人,只有艾贝。   无论何时仰望星空,都会觉得宇宙宽广深邃,而人类渺小如尘埃。   “让开,矮子。”   伴随着男性烦躁的声音落下,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陡然将艾贝挥到了一边。 第82章 Plot&Chess(二)   艾贝往旁边踉跄了一步, 抱着小背包回头看。   来人异常醒目, 一头火红的发色, 眉眼俊朗,鼻梁挺括, 青年英气勃勃。   他一入场, 仍在挑选房间的众人无不将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不像艾贝进来时降低了存在感, 其他人不过一掠而过,没留下太多印象。   奥特浑不在意这些目光,只放低视线看了眼艾贝。   除了白嫩的皮肤之外,一身灰扑扑的女孩子,连指甲都带着黯淡的灰色,像贪玩掉进了烟囱里的猫, 沾了一身的灰毛。   小灰猫眼睛微微睁圆,像是吃惊, 又像是被吓着了。   他挑了下嘴角,“不服气?”她的头顶只到他胸下的位置,娇小得可怜,这一声“矮子”名副其实。   小灰猫摇了摇头,怯怯地,有点可怜。   太弱了。   青年登时失去了兴趣,不再管她,径自越过她往前走,对其他人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只将旅行行囊往后背一甩,施施然选了个房间进入,浑身写满了“嚣张”两个字。   “哎——”有人伸手想阻拦,却没等他开口,虚拟屏上显示的房间后面就加上了“奥特”的名字,显示已被占用。那人嘟囔了声,“那是我刚刚想选的房间……”   毕竟是做主播这一行,参赛选手大多情商很高,这种脾气火爆的独行侠很少见。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有能力有底气,也许还有深不可测的背景,轻易不能得罪。   “……他就是奥特?”   “你认识?”   “听过名字,据说这人杀心很重,一场比赛杀不够一百人,就不肯结束直播。”   “杀谁,npc?”   透露信息的人沉默片刻,“npc。”没等众人松口气,他便继续道,“毕竟选手凑不够这个人数。”   也就是说对方先杀选手,人数不够才拿npc来凑。   听到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除了艾贝这种痛感神经异于常人,早就习惯了承受的人,没有人会想在直播比赛里体验惨死的感觉。不是没有人在比赛里狙击其他选手,但他们只是为了比赛结果,而不是享受杀人的过程,像这种大面积的“屠杀”,很难不让人想象这位的心理状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过目前来说,大家都不知道未来的对手是谁,比赛内容还会不会有选手pk尚未可知,众人感叹过了也就罢了。   进房间之前,芋乃和艾贝对了一个眼神,便各自分开。   与其两人抱团,不如分散打探消息,两人从比赛开始一路走来,早就有了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打算。   大多数人都准备先回房休息,因此决定房间归属之后,走廊上相对安静。   艾贝在自助机器人的指引下,参观了公共休息室、虚拟舱放置室、驾驶室等房间。公共休息室和飞艇的走廊外壁一样,可以呈透明状,也可以更换背景,如虚拟古典欧式壁炉、古代东方茶室等元素,按个人喜好切换。   虚拟舱放置室则相当宽敞,一台台虚拟舱排列整齐,高科技材料在日照下凝聚出冷质的光泽。   这个数目……   艾贝过了一遍,便觉得数目有些多了,如果只是给想要联网的人娱乐,完全不需要多于选手数目的虚拟舱。众人娱乐的时间不会全部重合,即使重合,一般情况下用虚拟头盔也没有问题,出门在外,自然是便携式的虚拟头盔更方便。   除非是比赛这种正式场合,虚拟头盔和虚拟舱的质量差别,会影响比赛结果。   原来要在飞艇里就开始比赛吗?   节目组确实表明下一场正式比赛在首都星进行,但在这之前来一场筛选比赛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像她们最开始玩的那场故事接龙,就是一场简单的筛选选手资质的淘汰赛,没有直播,和正式比赛的内容也并不相同。   首都星的比赛意义非凡,titr公司如果想要再次筛选选手资质,防止地域性作弊,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一次单纯的参观游览,艾贝就将节目组准备的小动作猜得八九不离十,想来节目组是准备给选手们一个“惊喜”。   而现在唯一让她好奇的,就是不知道这次筛选的方式是什么?   将飞艇大致参观了一遍之后,艾贝回到了选定的房间稍作休息,晚餐用餐也是独自一个人,倒是芋乃已经飞快地交到了朋友,晚餐之后的休息时间,两人还结伴来到公共休息室,寻找闲暇间的娱乐。   公共休息室眼下选的是欧式壁炉的背景,将窗外营造成大雪飘飞的寒冷冬季,一行人坐在壁炉前交谈、阅读、下棋,格外惬意。   艾贝细嚼慢咽,安静地用完了晚餐,才看了一眼个人终端上芋乃发来的信息,来到公共休息室。   她到的时候,芋乃正和一位黑色长发的女性选手下棋。   那位选手的肤色偏浅棕,瞳孔亦是深棕色,五官成熟迷人,是拥有异域风情的大美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费洛蒙的气息。围在她身边的人有许多,足可见她的受欢迎程度。   而两人之间放置的棋盘很特别,呈四方形状,笔直的竖在芋乃和那位女性选手之间,就像挂在墙上的21世纪的电视机,只不过这个棋盘是悬浮在空中,且有两个显示的面,分别对应着两位选手。   “棋盘”中的棋子也并不是一粒粒黑白子,而是贴了标签的小人,像彩色图钉一样钉在“棋盘”上。   艾贝浅灰色的瞳孔闪了闪,小声无知地旁边同样在看棋局的人:“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那人奇怪地瞥了瞥她,见她是真的不懂,不是拿自己开玩笑,才终于道,”这是plot&chess,剧情棋,我参加比赛之前就是拿它练手的。简单地说,就是两位棋手先选择一个故事背景,然后购买棋盘上有的角色,运用角色去达到目的。一个回合中,或购买角色,或命令角色去做某件事,只能二选一。”   “剧情棋的棋手其实和编剧差不多,棋手来编写故事,让它符合逻辑,有序地进行展开。只不过比起自己编写剧本带来的固定思维,剧情棋的棋子通常会带来一些意外的发展,两人对弈也能促进脑力运用,激发潜力,所以主播和编剧都喜欢用它来锻炼,拓宽一下思维。”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艾贝踮着脚往屏幕上瞧,看上去跃跃欲试。   眼见她无知却又对自己熟悉的区域充满兴趣,这无疑激发了路人的谈兴,“你还真不知道啊?没玩过剧情棋,居然还能在比赛中走到这一步,真的很少见,你是哪里人?你们那边都不玩的吗?”   剧情棋出现后,连小孩子都喜欢玩,没见过、没玩过的人实属稀有。   “唔,我以前生病在家,一直没有什么朋友……”艾贝闻言,踮起的脚跟落下来,眼神微微黯淡。   路人男生登时有几分无措,又同情又安慰地说:“没事啦,现在了解也不晚,你能出来比赛,应该是身体好了吧?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谢谢你。”   艾贝抬头冲他笑了一下,灰眸微亮,如宇宙间的尘埃形成旋涡,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男生的心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过了半晌,才猛烈地跳了一下。他似乎看见她指向比赛的两人,问了他一句话,但他耳边无声,过了半天,才将那句话听到耳朵里。他咳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想问,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屏幕上,一个回合选择结束,画面从插满的小人棋跳到了全息影像,   “啊,这就是‘棋子’的动态。刚刚两人结束了两个回合,都用来购买棋子。蕾佳娜,就是那个黑发女生,选了一个当红美艳女星的角色,还有一个司机,司机这种角色是不错的选择,可以跟踪重要人物的行程,收集信息,还不贵,性价比高。另一个女生好像是叫芋圆?她选了清纯女星,还有侦探角色,哇,大手笔,私家侦探这种棋子收集信息专用,但比司机可贵多了,一上来就是大出血。初始资金有限,如果后期不能回本,棋手本人资金链断了,可是会自动判定失败的。”   艾贝的灰色眼睛倒映着屏幕中的画面,一边从男生的话语中汲取信息。   画面里是如同电影质感的镜头,属于蕾佳娜的美艳女星正从车上下来,雪白的大腿上翘着红色的高跟鞋,鞋跟点着地面,却仍转头和车里的另一位“藕断丝连”。   男生还在继续说:“玩娱乐圈背景,又是这样的选棋方式,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要走感情流。感情流的任务一般都会有目标,只要看‘棋子’主动和哪个人物接触,就能知道目标是谁,这个倒是不难猜。”   “里面每个人物都是灵活的吗?”   只是简单的一个棋盘,大概率来说不可能做得比虚拟头盔和虚拟舱更好。要知道艾贝参加海选赛的时候,除了参赛选手,其他虚拟生成的npc角色都相对单一,   如果每个虚拟人物都像霍尔那样智能,虚拟世界早就乱套了。   “啊忘了告诉你,棋子分作两个类型,一种是活动棋,也就是主棋,像她们俩手中的女明星棋,在这局对弈中就是主棋。主棋比较灵活,赋予了高水平的智能。相比较起来,功能棋,也就是副棋的作用较为单一,譬如司机、侦探这样的棋子对应名字所体现的功能,只有基础智能,听取简单命令,互动能力没有那么高。”   “当然,功能棋可以激活之后转化为活动棋,花钱就可以。我曾经在星网旁观过两个人玩剧情棋,一直玩到大后期,小金库里金额充裕,手下的棋子都转化成了活动棋,那场棋局真是精彩纷呈,棋子开始有‘意识’之后,连棋手都没法操控全局,棋盘全活,最后的厮杀已经和棋手无关了。”   “所以也是有利有弊,功能棋比较‘听话’,活动棋呢比较灵活,想要达成目标,主走的还是活动棋,功能棋只能用来当副手,为活动棋提供帮助。”   一番话听下来,剧情棋的基础设定其实不难理解,主要是看棋手如何灵活运用棋子,盘活角色,创造出自己想要的局面。   这比22世纪那种枯燥的剧本创作要有趣得多,当年像霍尔这样的作家要是能玩到pc棋,也许对不擅长的戏份的困扰,要减少很多吧。   如果有机会,她也想玩一局。   艾贝大致了解了所谓pc棋的玩法,开始认真地观看两人对弈。   蕾佳娜的走法看上去比较单一,主要精力集中在已经购买的两枚棋子上,美艳女星与娱乐公司的总裁(目标人物)若即若离,司机则为美艳女星提供总裁的行程消息,方便她随时“狙击”。另一边,芋乃除了原有的棋子,还另外购买了保姆、服务员这种角色的功能棋,似乎走得杂乱无章,却总能在必要的时候,打断美艳女星和目标人物的感情升温进度。   棋局之外的两个人表情都很轻松,毕竟是忙里偷闲的对弈,再加上——   时间还没到。   每一集剧集,每一场电影都会有黄金时间。艾贝没有玩过剧情棋,却早在多场直播比赛之中,把握住了黄金时间。   而棋盘上的两位棋手显然也是。   身旁为她讲解的男生有了片刻的疲软,失望地说:“这局看起来没什么意思,背景的设定就很普通,棋路走得也中规中矩,目前看起来,那位叫芋圆的选手招数似乎更多一些,不过也都是小打小闹。大概两人都没认真玩吧,我一直听说蕾佳娜很厉害,她是首都星的选手,这次特地出来只是为了接朋友。”   “还是说另一位女生没有激发她的斗志?不知道她是哪个星系的选手,名字很陌生。”   没有一上来就让艾贝见识到精彩的棋局,男生看上去分外遗憾,“下次有激烈好看的棋局我叫你,我觉得像星战这种背景就比基础款要好玩,虽然要多花一点星币解锁,不过也是值得的。要是你喜欢情感流的对弈,我觉得跨时空的特殊背景也能创造出好的剧本。”   “对了,你看过综艺《给未来的你》吗?虽然不是什么大星系的综艺,没太大名气,不过上一期据说就是跨时空通讯,我朋友评价还不错。”   就在他热情地抛出各种信息,希望让身边的女孩不要因棋局过于失落时,忽而听她轻声道:“时间到了。”   他一愣,视线跟随着她,重新来到了棋盘上。   她说完没多久,棋盘上,一直被芋乃打压的蕾佳娜突然有了动作,她不知不觉中拿到了足够的金额,在最新的回合中放弃走棋,选择激活功能棋。   司机角色被瞬间激活。   就在围观棋局的人奇怪司机角色有什么被激活的必要时,司机受到总裁委托,接送总裁包养的小金丝雀——清纯女星。   而在接送途中,他趁机绑架了清纯女星,快速撕票。   芋乃的主棋死亡。 第83章 Plot&Chess(三)   主棋死亡, 并不代表棋局结束。   因为主棋可以再购买, 副棋也可以随时转化为主棋。只有一方达成了约定好的目标——与总裁相爱, 棋局才会真正结束,所以绝地反击的情况并不少见。   只不过已经走了许多个回合, 清纯女星与总裁之间的联系已经建立完善, 感情数值始终稳定上升, 这不是简单的换一个主棋就能弥补回来的, 想要胜利就必须剑走偏锋。   芋乃的表情有一点惊讶,显然她也没料到感情流的棋局里,蕾佳娜会做得这么干脆。   司机棋转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清纯女星自从走了被总裁包养的路线之后,一直是由总裁的司机接送,虽然这么做会将己方的信息透露给敌方, 但一来不可避免,二来她的行程信息透露无关紧要, 清纯女星并不惧怕与美艳女星相遇。   两个角色的属性点决定了,两人如果狭路相逢,总裁一定会偏向楚楚可怜的清纯女星。   但在事业,美艳女星的发展则更为顺利——这也是芋乃让清纯女星走包养路线的原因——而蕾佳娜也因此才能快速积累资金,激活副棋。   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操作,但没有资金在背后支撑就不可能成功。蕾佳娜的规划来自于她对双方棋子属性的认知,和她对全局的把控能力。芋乃这边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规划,而蕾佳娜抢在芋乃有所动作之前,截杀成功。   芋乃事先没有防备到她这一手, 纵然在司机棋激活的时候有了警惕,但那一个回合她已经走棋结束,不能再下达任何指令,只能眼睁睁看着主棋被杀。   当然,如果芋乃事先为清纯女星增添武力方面的属性点,叫她学习任何一项武术技能,这个角色在武力方面的灵活度就会变得更高,在绑架过程中不会立刻死亡。剧情可能会延续到下一个回合,给她留下自救的时间。   这就是plot&chess的魅力,你永远不知道不同的属性点会带来什么样的剧情。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有可能是由你很久之前的一次不经意的操作引起的,如同人生大大小小的选择。   “蕾佳娜真有你的。”   围在她身边的人纷纷为她叫好,其他中立的选手则道,“怎么说也是首都星出来的,连其他小星系的选手也压不过就太丢脸了。”   也有不关注棋局走势,只在乎背景的人。   “休息室的棋盘是谁带来的,都是最基础款的背景,前段时间不是刚推出了星际异能背景吗,怎么不解锁?没钱?”   “休息室的小娱乐而已,没必要这么较真。”   “哼,基础款背景怎么了,男人就是单根脑筋,只知道打架。基础款背景比后来推出的那些噱头完成度高得多,玩的人多,数据库充足,棋子变化更灵活,无论是设施还是npc,精细度都相对更高。”说话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当然了,对你们这种只知道一炮轰掉一个星球的男人来说,确实没什么区别。”   女选手一句话突然波及所有男性选手,两边不免开始剑拔弩张。   不知道是谁叫了句“看比赛看比赛”,大家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棋局之中,气氛才缓和下来。   路人男主瞄了瞄艾贝,低声说:“……虽然我喜欢战争剧本,但感情流的剧本我也挺喜欢的。”   这是实话。   星际时代的男人确实不排斥情感攻略向的主播,以感情为卖点的男性主播不再少数。他们甚至会从这些主播身上取经,以此缓和两性之间的竞争,为自己增添魅力。   星际人民的情感因为古地球时代的过分压抑而日趋冷淡。进入宇宙之后,宽广无垠的星球让人均居住面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加,人与人距离变远,产生了许多感情缺失的问题。   星网的出现固然增加了人们交流的机会,但线上热情开朗,线下沉默寡言,判若两人的性格转化,还是让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相处遇到了许多问题。   两性关系逐渐失去了紧张感。   日益开放的民风归功于政府的引导,只为了给人们带来一些刺激。   无论男女,抛开恋爱不谈,还有许许多多新鲜有趣的事物可以尝试,比起谈一段失败的恋爱,人们普遍选择追求自己的爱好、事业。久而久之,这项“功能”就开始退化了。应该与生俱来的情感问题,反而变成了一个令人头痛的命题。   到了这个时期,人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一时半会却难以解决。   所以恋爱向的直播才会如此受欢迎,只要是拥有个人魅力的主播,都会得到男男女女的追捧。艾贝的直播间,65%为女性,还有35%的男性观众。   但艾贝仍然觉得困扰。   她其实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近期的瓶颈。她对人的情绪能把握得很好,但情绪不同于感情,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她都不曾有过体验。其他的感情在直播过程中或许有了一些经历,可是恋爱不可捉摸,她没有谈恋爱的欲望,也没有碰到让她心动的人。   她的懵懂迷茫在后面的两场直播比赛中,逐渐显露出来,有圈定的目标人物,对方似乎表达出了了对她的喜爱,但她始终不能很好地与对方搭建起桥梁,甚至不能认真地谈一场完整的恋爱。   她的演绎浮于表面,观众才会认为她在感情线上过于敷衍。   “除了感情类的直播,还有哪些类型的直播呢?”她谨慎考虑之后,认为需要给自己找一条后路。   “咦,你不喜欢感情类的吗?”   艾贝摇头,“我只是不太懂……”   “明白,情感缺失症是吧,我们这一代人常见的问题。”男生想了想说,“不知道你之前是做哪个类别的直播,除了情感类,其他还有冒险闯关、侦探推理、种田经营等等类别。其实即便是相同的背景,也会延伸出不同的结果。就像这局棋的背景是娱乐圈,但从司机绑架杀人开始,就完全可以走向侦探推理这条线,如果蕾佳娜的主棋经营事业,那么又是不同的分类。”   “棋局有目标条件限制,但直播的话,可以随心所欲地向自己想要的线路发展。”   艾贝思考着说:“比赛的时候,好像确实没有要求内容。”   男生微愣,“没有要求?”   日常直播确实没有要求,但titr的直播大赛都会给予阶段性目标。毕竟直播的数据非常重要,主播身在局中时,经常会被“迷雾遮眼”,失去方向感,那么对于观众来说,这场直播会变得枯燥无聊。明面上节目组不会介入主播行动,实际上,titr公司有一个专门的专家团队,都是手拿高等编剧证书的人,他们时刻关注直播内容,在必要时刻给予“指导”。   那些专家们就像棋局背后的棋手,操控他们布子。   但他不排斥这种被操控的感觉。固然要听令别人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傀儡,不够有本事,但他本身的执行力不错,没有指令的话,直播数据很可能没有那么漂亮。既有编剧才能,又有强大的执行力,同样的,大局观、掌控力这些素质缺一不可的人,实在太少了,如果可以,节目组都会适当地给予帮助,弥补选手的弱点。   所以直播不仅有设置目标条件,必要时还会设置多个阶段性目标。   一般来说,除非选手的个人风格非常明显,从未出现失手的情况,节目组才会给予最大程度的自由。   除此以外,就只剩下弃子。节目组评估认为没有能力的人,在内部打上了淘汰标签,自然不会浪费资源去帮助他们。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里,怎么也不可能是弃子。   就在男生疑惑的时候,场上的局势又一次产生了变化。   出乎大家的意料,芋乃没有再买其他的主棋,反而花费了大笔资金,将侦探棋转为活棋。   “这是什么走法?”   “侦探是男性角色,转为活动棋,她是想把总裁掰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能成功的话倒是很有意思了。”   与众人轻快的讨论气氛不同,随着快节奏地“落子”,两位棋手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蕾佳娜的表情比之前多了一丝凝重,芋乃更是不时蹙眉思索,走得有些艰难。   侦探转为活动棋之后,就不再局限于调查事件、搜集信息,能够接收的指令更为灵活。在芋乃的布局下,他通过对绑架案的调查搜证,与总裁有了初步接触。   他将线索导向蕾佳娜的主棋——美艳女星,他给出绑架案的司机服务于美艳女星的真相。   与此同时,侦探表明自己曾受雇于美艳女星,监视清纯女星的一举一动,他不知道监视背后潜藏的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杀人案件,   后来受到良心的谴责,才准备将真相告诉他,告诉清纯女星离世前接触最多的人。   这一下,彻底毁灭了美艳女星在总裁心中的形象,总裁对她的好感大幅度降低。与之相反的,是总裁对清纯女星混杂着愧疚、怀念、后悔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等到这里,众人才有些意外的发现,“她走亡棋?”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做法,即在棋子阵亡之后,棋手仍然通过其他棋子布局,间接使用主棋。   但亡棋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要有足够的谋算能力,才能用其他棋子去推动亡棋的发展。而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一举消除了最大的不利因素,使原本应该随着主棋阵亡而失去作用的感情指数,再一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蕾佳娜花费巨额资金去杀死芋乃的主棋,就是想要让芋乃之前数个回合的铺垫前功尽弃。   现在她的算盘落空了。   侦探这颗棋子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使得众人感慨,棋子贵有贵的好处。   在艾贝的认知里,芋乃向来是一个喜欢用爽快的暴力手段解决冲突的人,这是她首次看到对方用如此细腻的手法去布局、破局,不急不躁,有条不紊。想来每个选手都有隐藏的底牌,临近首都星的比赛,才逐渐表现出来。   她静静地观察着。   棋局在芋乃的操控下变得明朗。   活着的人总是比不上死去的人,她的主棋有“死亡buff”加成,即便蕾佳娜的主棋力挽狂澜,依旧难以更改局面。   “不赖啊,这一招用得巧妙。她买侦探棋的时候我还觉得浪费资金,没想到后期能有这样的用处。”   “蕾佳娜居然稍逊一筹,真是少见,这个女孩是谁?”   “这些女人真可怕,什么都能拿来当‘武器’?!”   为艾贝讲解的路人男生也因局势的变化啧啧称奇,他刚要再说上两句,余光忽而发觉身边的人要离开。   他下意识地拦了一拦,“咦,你不看了吗?”   “已经不用看了。”   “这么说未免太绝对了,依蕾佳娜的能力,还有机会翻盘。”   艾贝点头,“赢的人会是她。”   剧情进展到后期,双方的布局一目了然,芋乃走子没有失手,蕾佳娜看似已经被打压的节节败退,主棋虽在,却仿佛成了废棋。   最令人担心的就是这个,蕾佳娜不可能没有任何应对,就此放弃棋局。可她迟迟没有出招。   这只能说明,她另有后招,而且绝对不会再给对手第二次机会。   想来芋乃也知道,所以场上她的表情比对方更凝重。   虽然她认可了自己的观点,男生的眼神却有一霎的茫然。   什么?   艾贝:“她的主棋还活着,这一局会输。”   主棋还活着的人是蕾佳娜,可她刚刚分明说蕾佳娜会赢,怎么又说她会输?   男生听得一头雾水,心中无数个疑团想问,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他身边的灰发女孩停下了脚步,似乎是为了回报他之前输送给她的信息,她声音细软,声线却很平稳:“棋局走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那位选手还没有出招。如果我们是棋手,会想要用什么办法翻盘?办法有很多种,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没有提前行动。一直等到这个时间点都还没有任何动作的办法,我只能想到一种——”   “原来那个被她杀死的角色,没有死。”   关键人物没有死,那么芋乃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蕾佳娜的主棋就不再是杀人犯,所有侦探棋对她的控告全都不成立。   倒是棋盘对面的蕾佳娜,忽而抬眼往她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仿佛听到了她的话。   芋乃的主棋当然已经死了,或者说,死过一次。她的控制面板上,那颗人物棋子早就从彩色变成了灰色,显示已阵亡,无法操控。   所以正如艾贝所说,蕾佳娜又买了一颗棋子,为芋乃买回了那颗清纯女星的棋子。   即便新的棋子没有对总裁的记忆,但她和前者一模一样的长相性格,无不昭示着她还活着的事实,指控侦探的撒谎欺骗,嘲笑总裁的自作多情。   归根究底,这是棋局,不是真实世界,但哪怕是真实世界,只要她想,也可以找到替代品,整容又或者是克隆。   虚拟棋盘的屏幕之中,画面从棋盘布局,变成了角色演绎的画面。蕾佳娜开始验收她的成果。美艳的女明星第一次露出落寞的面容,对总裁流露出脆弱的情绪,惹人怜惜。   “我本来想杀了她,因为我嫉妒她”   “后来我放了她,因为……你喜欢她。”   这两句话,由蕾佳娜单独编写,输入运行的剧本之中,成了打动总裁的最后一击绝杀。   总裁好感度达到最高值,棋局结束。   公共休息室里有短暂的安静,众人还在快速变化的局势当中回不过神。   虽然是最简单的基础背景,仔细思考,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却被两人制造出了令人凝神的气氛。   这个故事由一个人编写简单,两个人“合写”却不容易。   蕾佳娜固然厉害,和她对弈的人却也不差,没有她的反击给蕾佳娜的剧情作“铺垫”,剧情远远推不到这一步,也不会有多次反转。   两人的走棋思路交织,才有了一个完整的剧本。   “嘁。”公共休息室里,有人仰头靠在胡桃木红棕色的扶手椅上,打开的书盖了大半张脸。他在安静的空气里突兀地道,“女人就知道情情爱爱,黏黏糊糊,啧……”男人的头发散在椅背上,露出耀眼的红色。   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就引得休息室的女生集体看向他,包括艾贝在内。 第84章 杀死执政官(一)   艾贝被敲门声吵醒。   在此之前,她在房间里好梦酣眠。titr公司的福利待遇不错, 床垫柔软得如同躺在云层上, 给每个选手的房间都配备了公司新推出的产品“梦境菜单”,人们可以在睡前选择想要的梦境, 只需要戴上加载了该产品的眼罩, 就能在梦中置身所选择的场景。   艾贝选了游戏类的梦境。   休息室里看见的棋盘游戏让她产生了好奇心, 想要了解这个时代的游戏。不过入梦之后,她遇到的游戏不是plot&chess, 而是一款大逃杀类策略杀人游戏。   梦境菜单刺激的是人的潜意识,在杀人类别的游戏里,艾贝很难玩输。   她在睡梦中舒缓了紧绷的神经,放下了警惕心, 忍不住睡深了。   “参赛人员已经到齐,现在请到虚拟舱放置室集合。”   飞船内传出立体环绕声,通知选手们集合。   敲门的人是机器人, 有规律地在每扇门上敲三下, 如果有人开门,就继续移动到下一个房门前,如果没人开门, 则敲门力度变大, 次数也从三变为六下。熟睡的选手们纷纷被它吵醒,开门来到走廊。   走廊上亮着壁灯,天花板随着人数的增多,从黑夜星空逐渐变亮, 朝阳初升,白昼流星。   艾贝先开门示意机器人自己醒了,然后啪地将门关上,转回去浴室洗漱。等她换上衣服踩在走廊软绵绵的地毯上时,人还感觉到有些飘,她揉了揉眼睛。   走廊里吵吵嚷嚷。   “现在比赛?不是到了首都星才开始比赛吗?”   “节目组搞什么,是不是想拿我们的名气赚额外的钱,在飞艇里还能比赛?”   “比赛的内容是什么?有特殊规则吗,如果不是正式比赛,我要求退出。我不参加任何非正式赛的盈利比赛。”   参赛选手的素质参差不齐,有的抱怨连连,有的打探规则消息,能走到这里,大部分的人都拥有自己的个性,在这个时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其中也不乏个性内敛、心思深沉的选手,即使心有不满,也不会对节目组当面提出异议。   他们无不记得,在他们签订的合同里,就有“参赛选手必须参加titr公司开展的任何一场直播大赛(第一届)相关赛事,无故不得退赛”的条款。   这些人记性很好,知道节目组不会在合同规定之外行事,对那个一副大牌脾气的选手颇有些看不上眼。这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公司推出的傀儡,连合同都没读仔细,根本不动脑子。   至于艾贝,她早有猜测,现下心态十分平和,除了难得的好睡眠被人打搅了,但她对此没有任何不适。   她和芋乃说过自己的猜测,两人互通过消息,想来对方心里应该有数。   无论怎么抱怨,众人都不得不遵守规则来到虚拟舱放置室,这时才有人意识到,原来这间房间里的虚拟舱不是供给他们休闲娱乐用的。既然节目组早有“突击比赛”的准备,那想必怎么抗争都没有用了。   选手们各自进入对应编号的虚拟舱中。虚拟舱白光溢散,设备开始运行。   属于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公式化的声音在虚拟舱内响起:   “本次比赛为淘汰赛,比赛以内部直播形式展开,不以直播数据为淘汰准则,由特邀评委打分,旨在筛选出不合格的选手。被淘汰选手在比赛结束后即刻遣返所在星系,取消首都星参赛资格。”   “淘汰赛为3v3对抗比赛,内容以plot&chess的回合制形式存在。是由titr公司与pc公司联合研发的真人沉浸式全息版,请选手尽情体验全息版的plot&chess。预祝大家都能通过评分,赢得胜利。”   初步规则宣告结束,选手们经过短暂地闭眼之后,顺利进入了“比赛场地”。   入目又是一个纯白空间,当中悬浮着巨大的半透明的城市地图,地图前出现的人除了艾贝,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位为她讲解plot&chess的好心男生,以及一位削肩细腰,留着齐根金棕色短发的女人。   男生看见她时一脸惊喜,“又见面了,真巧,我叫伊泽。”   “艾贝。”   “范妮。”   女人用审视地目光看着她的队友们,表情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鼻梁上架着眼镜,举手投足都散发出“挑剔”的信息。   同样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艾贝记得她,她在公共休息室里公然向将所有男性一网打尽,轻蔑那个性别带来的负面因素。   这位和那位红发青年一样充满攻击性,即使她看上去稍微收敛一些。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是队友了。虽然我更希望自己独立完成任务,但既然比赛要求团队合作,那么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可以担任领队的角色。同样也希望你们——”   “不是累赘。”   她抬了下眼镜。   她好凶。   艾贝初步评定,流于表面的假凶。也就是看上去对所有活物都充满攻击性,但活物回击的话,会立刻退缩观察。很好对付。   但目前不需要回击。   而好心的路人男生——伊泽,则不满对方的咄咄逼人,不过他清楚自己的缺陷,比起抢夺指挥权,他倒是更希望能在强大的指挥下赢得胜利。   如果对方有这样的信心和与之匹配的能力,那么他没有异议。   不过……   他悄悄瞥了一眼艾贝。   最初他以为这是运气比较好的选手,才会连plot&chess都不知道就闯到这一关。但他们旁观蕾佳娜和芋乃下棋的时候,她的两次发言皆一语中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了。   那边范妮已经开始浏览起了棋局的背景资料,她理所当然地将两人的沉默都当做附和。就在她切换出资料的一刹,他们脚下站的地方,出现了一小片红色区域的圆形光,随着他们的走动而转移。   “啊,这是plot&chess的另一种玩法。”伊泽道,“一开始就将对弈分为攻守双方,红色代表攻击方,即红方,通常需要搜集资料、推测计算等等,防守方(蓝方)会布下防御,而攻击方需要找到他们的弱点。具体还是要开始游戏才会知道。”   “全息版是最新推出的,大家应该都没玩过,别担心。”   范妮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当然知道。这种基础,就没必要分享……”   话没说完,就听艾贝对他道了声“谢谢。”   她知道对方是好心为她做的解释。   范妮:“……”   她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皱了皱眉。   一个愣头愣脑,一个连基础规则都不知道,偏偏这两个人似乎认识。节目组分团队的时候,难道按照综合实力分配?   她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带起这样两位队友。   阵营方出现没多久,又有三道光柱同时罩在他们三人身上。   他们像是被定了身,站在原地不能迈脚。   紧接着,其中一束光变成了鲜艳夺目的红色,红光在三人身上轮流转换,如同有人在挑选一位最佳演员。   他们视线前方悬空的电子屏也出现了相应规则。   pc棋一般是1v1的下棋方式,而这次全息版pc棋则模糊了棋子和棋手的界限,他们仍然能够购买功能棋,但不能购买活动棋(主棋),因为他们自己扮演的就是活动棋的角色。所以他们既是棋手,也是棋子。   而三个人的团队一定要有主要的执棋人作为总决策人,而这个主执棋人的人选,被节目组交给了观众。   观众的投票数据无法左右选手去留,但可以决定谁会是这场比赛队伍里的主棋手,给予ta团队中心的话语权。   节目组保留了一部分权利,自然要再给观众一个参与的机会,否则就失去了直播节目的意义。   “g7星系。”   “我是螺旋星系的。”   艾贝见两人看向自己,便说:“旋涡星系。”   见艾贝半懂不懂的模样,伊泽趁范妮不注意,朝她的方向努努嘴,对艾贝做了个口型:“大星系的人。”   全宇宙有七个大星系,从1-7编号,大星系的经济、文化、人口水平都远高于中小星系。原来他们都是星系内部评选,人口基数相差无几,比赛相对公平。但放到全宇宙的范围就体现出了资源差异,说是公平选择,实际上,在比赛开始之初,范妮的支持者一定远远高于中等星系出身的伊泽和小星系来的艾贝。   而掌握了话语权,就得到了初期优势,他们需要表现出远超于范妮的水准,才能将观众的注意力从对方身上夺过来。   这也算是决赛前的预热了。首都星的环境只会比当前环境更恶劣。   闪烁的光线让空间里的人变得尤为紧张。伊泽明确地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却还是有一丝期待幸运降临,毕竟得到主棋手的荣耀谁也无法抗拒。   他微微地屏住呼吸。   范妮亦然,在不了解规则的情况下,她要确保没有意外的发生。   三位选手之中,最平静的人就是艾贝了。为了给观众选择时间,红灯流转的时间有一点长,对艾贝这样的“地下生物”来说,光柱的光有些晃眼,她被刺得不自觉闭了闭眼睛。   红光停下的瞬间,众人都确认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光的颜色。   艾贝,白色。   伊泽,白色。   红光之下,范妮满意地推了推眼镜。 第85章 杀死执政官(二)   果然如此。   大星系主播的庞大基础观众队伍,轻易不会让意外发生。   范妮的屏幕界面发生变化, 多了一个主执棋手的操作栏。这项权限没有让她其他两位队友熟知, 外界观看直播的观众却看见了屏幕切换的一瞬间,上面所显示出的内容, 为此展开了激烈争论。   范妮的目光在屏幕上流连片刻后, 开始主持棋局开场前的布局。   游戏的背景资料显示, 他们是在一个大幅删减版的拟星际背景时代,删减版即删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删掉异族、删掉部分高科技产品等等, 游戏范围在首都星——游戏中标注的主城展开。   “这是星际背景?这份资料写错了吧,”伊泽啼笑皆非。   范妮用手指点了点背景介绍上的一个关键词:“执政官。应该是拟星际时代的官员体系,虽然圈定的活动范围大,但关键问题大概率会出现在政府官员身上, 一个城市内容易发生剧情的圈子不外乎政、商、娱乐这几个,圈定了一个点,查找线索就比较容易了。”   “有道理。”   队友是新手小白, 但主执棋手看上去靠谱, 确实有点本事,伊泽稍微放下了心。   范妮:“不过这个范围仍然不够聚焦,一定还有其它线索。把这些资料重新翻一遍, 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两人重新查找了一番, 却仍未发现其他有效线索,范妮相当执着,一再要求查看。   伊泽看得头疼,“真的没有了。”   “不可能没有, 再找。”   纯白空间内挂着一个半隐形时钟,没有外框,只有灰色的数字和走针,在滴答轮转,无形之中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就在这时,冷不丁地响起女孩稍显甜蜜的声音:“‘杀死执政官’?”   “什么?”   范妮转头,将目光聚焦在第二位队友身上,发现她所站的位置离他们十万八千里,完全没有跟在他们身后学习的意思,立刻不满道,“你在看什么?先来一起把背景资料看了。开头只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现在还剩下五分钟,等会就要开始第一个回合,你是想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进入棋盘世界?”   艾贝没玩过pc棋,所以商讨的时候范妮没有特别注意她,也不认为她能帮得上忙。   现在时间迫在眉睫,却发现对方优哉游哉不知道在做什么,顿生不满。   新人也就算了,就怕新人没有新人的自觉。   艾贝略偏过头,疑惑发问,“可是这里有线索,你不看吗?”   这话一出,引得伊泽也看向她。   两人在看背景资料的时候,艾贝就站在虚拟地图前研究地图。她第一次玩,自觉要从基础事项开始了解,对这些常规元素也抱有探索欲。她听到两人提起“执政官”这个名词,发现市政厅上确实有一个黑色的图钉小人,上面顶着“首席执政官”的称呼。   这个黑色图钉小人就钉在市游乐园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观摩了一会,大胆伸手将图钉拔出来,钉入市政厅地图。图钉小人如同插对了门锁的钥匙,这块地图如无数块小拼图被翻开,重新拼凑时,场景已经变成了市政厅,紧接着进入走廊,最终来到了一套风格轻奢的总统套房。只见一束光从办公桌的电子设备中射向天花板,白光之中,突然开始播放动画:   这间办公室里有人影端着咖啡在走动,一不留神,他将咖啡洒在了身上。他不得不进入内间更衣。他打开衣柜,准备换下服装,就在这时,半开的衣柜里陡然伸出一只手。   他猝不及防被一刀抹脖,倒在了地上。   从头到尾,人影都没有露出长相。   不过能在首席执政官办公室自在地喝咖啡,人影的身份就是这位执政官无疑。   手边暂时没有其他线索可找,范妮停顿了一秒,还是抱着深深的怀疑走到艾贝身边。在看完了动画影像之后,她和伊泽对视一眼。   常规的plot&chess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短片,但这无疑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是给攻击方的线索。”   伊泽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怪不得资料里没有给出线索,一般非全息版的pc棋中,为了平衡攻守双方,都会给一条初步线索,但常规pc棋里都会直接以文字形式,将线索明确给出。没想到全息版是用这种方式拿到线索,增加自主探索的乐趣吗……”   艾贝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平衡攻守双方?”   “对。”伊泽点头,给她解释道,“假设没有线索,游戏对攻击方不是很不公平吗?防守方知道大部分的信息,而攻击方一无所知。所以为了平衡,就必须要给攻击方线索提示,不能让我们毫无头绪。”   艾贝若有所思。   “那防守方怎么获得胜利呢?”   “常规情况下,防守方需要达成一项条件,这项条件通常是棋盘智脑在评估他们布局的基础上,撕开的漏洞。如果防守方能意识到漏洞,弥补漏洞,那么系统就会评定他们胜利。但弥补漏洞通常需要一定的时间,且他们布局时要遵循内在数据合理的基础。简单来说就像玩游戏,一个玩家拥有100%的数据,他防守能力占80%,那么攻击能力不会超过20%,所以布局时一旦棋手对内核数据的概念不清晰,棋局建立后就会漏洞百出,轻易崩塌。所以看似防守方得到的信息更多,占据优势,但其实主动权掌握在攻击方手上,双方各有优劣。”   “那……”   艾贝还想再问什么,被范妮打断了问话,“好了,小宝宝提问时间结束了。基础线索已经拿到了,剩下的需要进入棋局里找。还剩两分钟时间,我们要立刻决定个人身份。如果超出时间,系统会帮你直接做决定,那就太糟糕了。”   虚拟地图边缘,钉着三个红色图钉小人,分别写着他们三人的名字。   常规pc棋中,需要购买棋子,而全息游戏之中,他们三人既是棋手,也是棋子。他们需要给自己安排身份,参与到剧情之中。   范妮早在两人科普的时间就做好了决定,如果说之前她还不知道怎么选择身份,那在艾贝的“示范”下就很清楚了。   她将自己的图钉小人放到了市政厅翻译员的办公室,上面立刻浮现出“范妮(翻译员)”的字样。她命令伊泽,“你去武器研究院。任务如果是调查执政官之死,那么杀死他的武器需要先找到。”   地图上没有其他与武器相关的地方,那么杀死执政官的武器,很有可能是武器研究院内部泄露。   伊泽听话照做。   “至于你……”她指着艾贝,刚要让她在律所和警局之中选一个,就见她开口之时,艾贝已经将属于她的图钉小人,钉入了游乐场中。   图钉小人身上立刻有“艾贝(游乐场扮演者)”浮现。   范妮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购买功能棋子,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份都很重要,你这样滥用身份没有任何好处!”   艾贝原本在仰头看自己的新身份,这时才转过头去,与对方对视片刻。那视线仿佛能抵达人心深处,平静却又灰暗。   她道:“时间不够了。”   来不及解释。   范妮在她的目光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系统倒数3秒计时中,她羞恼而又仓促道:“你必须听从指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艾贝没有再给予回应,时间结束,场景跳转,棋局开始。   碧空如洗。   艾贝一眼望去,是童话般的色彩建筑,珊瑚色的城堡,琉璃绀作顶,竖起高高的塔尖。樱桃红与桔梗撞色的花车、柠檬黄与若绿相辅的拟童话人物气球,浓烈的色彩如同油画中的场景,绚丽缤纷。   耳边是孩童稚嫩的尖叫、大笑,哭泣。   旋转的木马、升空的摩天轮、起伏的过山车……   每一幅图景都在告诉艾贝,这里是游乐园,是属于内心纯真的孩童的世界。   艾贝稍显迷茫地望着这一切,过于热烈的色彩,令她感到不安。她的视线暂时先回到了熟悉的界面。进入棋盘世界后,她发现直播系统可以正常使用了,和之前的直播系统相差无几,弹幕按钮显示变亮了。   她将它打开,却只看到几条零星的评论,语气冷淡。   [ 同一队伍中的三个视角可以任意切换吗?有意思,那我就在这队押注了。 ]   [ 我试了试,同一场比赛中,只能选择一队视角观战。我选了红队,就不能再切回蓝队视角。可惜,我听说蓝队有**(涉及参赛内容屏蔽),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他的对手是谁。 ]   [ 直播设置评论权,我看titr公司迟早要被那些“贫民”投诉倒闭。]   [ 所以他们才捧着入场券来讨好我们,不是吗? ]   [ 不得不说,这样做的评论区干净很多,早就该开放不同价位的评论区了,每天看那些无知的评论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我就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娱乐节目打发时间。 ]   艾贝一度以为回到了最初参加比赛的时候,交际感情日益冷漠的星际观众对不出名的小主播不感兴趣,评论寥寥。后来她的基础观众增加,热情的观众比例才有了增加。一般最先进入她眼帘的,也都是些积极表达自己的评论。   现在的评论比之从前的更加冷漠,且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息,令人窒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部分评论充斥着赌徒色彩的狂热,仿佛主播们是斗兽营中的野兽,供人赏玩。   [ 我就赌这个灰女孩能赢,这种比赛,弱小可怜的小东西绝地反击才有观赏价值。 ]   [ 押上附属星球产的mx103能源矿,伊泽。 ]   [ mx103?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种废料也值得拿来押吗,这位是哪个偏僻星球逃荒来的,老子三颗mx03能源矿押你滚出直播间,范妮必赢。 ]   这条弹幕里的炫耀欲喷薄欲出。能源矿编号越小,纯度越高,两人之间相差的不仅仅是数量而已。   这场直播陡然变成了权力财富之间的碰撞,极致的傲慢冷漠,极致的野蛮狂放。   此外,屏幕上还多了三种颜色的旗帜。   每条打赏、评论前都标记了一面旗帜,分别标有蓝、黄、灰三种颜色,其中蓝色与黄色的占比最多,偶尔会出现一两条带灰色旗帜的评论。   看上去就像分了三个阵营。   从数量上来看,这可能是分别支持他们三人的三种颜色。灰色,看上去像是属于她的。   而满屏的三色旗帜也说明观看人数不止于此,只是一部分人只被允许观赏、打赏,而不被允许评论。   看来这一次的直播,三人的观众都会进入同一个直播间,能够互相讨论。   而阵营旗帜的出现无疑会在团队之间造成互相争夺的镜头,这确实符合titr公司催化矛盾,获取利益的一贯手法。   直播分级中所隐藏等级差异,让艾贝第一次感受到“钢铁丛林”的法则。   说不上和垃圾星的原始丛林相比,哪个更糟。   她站在喷泉前,看了看水面上的自己,金发碧眼,奶油一样的皮肤,五官精致美丽,脸上零星几点雀斑更凸显少女的活泼与可爱。   身上是一套女佣装束。   就在这时,有个人向她跑了过来:   “爱丽丝,噢,爱丽丝你在这,快过来,下午茶时间快到了,希望赶得上。” 第86章 杀死执政官(三)   在艾贝思索了0.5秒时,她看着一个戴着兔子头套, 手里拿着怀表的扮演者由远及近, 跑到了自己身边。   “快,快!”   兔子先生走了几步, 见“爱丽丝”没跟上, 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往前跑, “你怎么了,像只迷路的小羔羊, 是快跟我来。”   一路上艾贝经过许多标牌,写着“丑小鸭王国”“狼外婆的森林”,还有一片挂着马头的城墙,演绎者牧鹅姑娘正对他诉说心事。写着“国王的王国”的“国”字上画着长长的驴耳朵。偶尔路过游街的玩偶扮演者, 被小朋友们新奇的眼神包围。   兔子先生也绽放着笑容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两人在“爱丽丝的茶话会”的标牌前停住脚,和女仆装一样蓝色干净的字,上面缠绕着绿叶藤蔓, 一只茶杯压在上头打着转, 冒着热腾腾的白气。艾贝刚张了张口,猛然后背一股大力袭来,她只觉翻了个个, 跌进了黑黢黢的“兔子洞”。   “别发呆了, 朋友们正在等你呢!”   兔子先生的声音在深邃的洞穴里回旋。   艾贝一眨眼,人落到了软垫上,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空中花园”,如茵绿草之上, 漂浮着茶会用的长桌、杯碟,还有鲜花之河,从太阳的方向流淌而出,在长桌下盘旋成花毯,轻托簇拥着它。兔子先生口中的“朋友们”——穿着小动物童装,笑咯咯地在空中做游戏。   一壶茶自上而下飞到艾贝身前,她用手轻轻弹了一下,它就被弹飞回空中,在一个小男孩的额角轻撞了下,“哎呦!”   艾贝被他瞪了一眼。   “爱丽丝,你给大家倒茶了吗?”兔子先生也下来了,风度翩翩地在软垫上站定,捡起掉落的帽子,戴回到头上。“咦,还没开始吗,你今天怎么了?”   他站到前面拍了拍手,愉悦笑道:“好了,我亲爱的朋友们,茶会开始了。”   “欢迎来到爱丽丝的古怪茶会。”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空中花园”和“小动物们”也随之落到了地上,变回了一个正常的干净整洁的小茶会现场。   他回头对艾贝抱怨:“我也想在空中开茶会,但又怕他们动作不规范,被蛋糕噎住喉咙。”   “你说得对。”   艾贝适当地给予他回应。   “噢亲爱的爱丽丝,你今天可真甜,居然会认可我的话。”兔子先生不太走心的夸了她一句,然后整了整领结,“好吧,既然这样,今天就由我来给他们倒茶。   兔子先生上前就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将点心分到他们的餐盘里,又手执茶壶,为他们倒上琥珀色的红茶,热雾袅袅,飘来茶叶淡淡的清香。   不能继续上天玩耍,小朋友们神情失望,但纪律良好,没有哭闹表达不满。他们早就经受过大人的教导,又或是看过电视里的表演,尽管有一些譬如握着点心叉子舀茶吃,这种令人捧腹的举动。整个过程却很安静,竭力让自己显得绅士淑女,斯文有礼。   艾贝就执着茶壶跟在他身边,让人以为她在做事,实则什么也没有做。   “对了——”兔子先生和她商量,“还没有定今天的主题呢,主题是什么?”   艾贝作出思考状,问他:“你说呢?”   “唔……就定‘让兔子先生头疼’的主题,好吗?”   艾贝眨了下眼睛,就连她也没想过对方所说的主题是这样的风格,不愧是古怪茶会。   不等艾贝答应,他就已经转头向小朋友们宣布:“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茶会结束之前,你们如果能做到让兔子先生头疼,每个人都能获得一份奖励哦。”他侧头给艾贝送了一个wink,“你也一样。”   “哇!”   “我喜欢这个游戏!”   小朋友们都分外捧场。他们喜欢玩游戏,也喜欢让大人头疼,这两个加在一起可太好玩啦!   他们绞尽脑汁想要赢得胜利,有的去拍兔子头,令他“头疼”,有的拍不到就拔他的尾巴,兔子先生愉悦地应付着,身手如一只真兔子那般灵活。“轻松极了,我可一点都不头疼。”   在他的茶即将倒到其中一个小朋友的杯子里时,小男孩晃着腿,避开了兔子先生,眼睛盯着艾贝,任性地说:“她不是女仆吗,我想要她倒。”   这是刚刚被艾贝的“飞来茶壶”击中的小男孩。   兔子先生作为目标人物,发现自己竟然被忽视了,不由得不太开心。但既然小客人提出了要求,他只能看向艾贝,寻求她的意见。   艾贝在历经蓝星时代的22世纪时看过《爱丽丝漫游仙境》,她刚刚一直在回顾书中的内容。她的身份是游乐场的扮演者,那就是说,她要扮演那个叫爱丽的小女孩,像吉祥物一样,应付这些来游乐场付费享受项目的小客人。   但这里的设计显然不一样,还记得那本读物里,开茶话会的是疯帽子,不是爱丽丝。   大概是故事流传到星际时代之后失去了细节真实,每个场景里的主脑不同,所给出的信息就不一样。   那么,她要用爱丽丝的性格来应对吗?   扮演者需要贴合人物,还是能够随心所欲呢?   脑海的思考一闪而过,她不太高兴地看向小男孩,拂拂裙角道:“你真失礼。我叫爱丽丝,不是你的女仆。”   “好的爱丽丝,你来帮我倒。”小男孩眨眨眼睛,聪明地加了一句,“好吗?”   通常他用这样的态度说话,愚蠢的“大人们”都不会再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而艾贝果然也给了他一个微笑,“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让我来帮你倒。”   她执着茶壶走到他面前,却没将茶壶往他的杯子里倒,而是轻轻挪开了几寸距离,当着他的面,将茶水慢慢倾倒进草地里,如同浇花的园丁。她恶形恶状地说:“不想喝茶就别喝,傲慢无礼的傻瓜蛋不配喝我的茶,喂草喝都比给你喝强!”   凶狠野蛮的茶会主人令场面剑拔弩张,整个茶会都安静了,小朋友们惊呆了,兔子先生惊呆了。他是让她令他头疼,她为什么要去攻击小客人?   小男孩张大了嘴巴。他被恶毒的语言攻击到,顿时脸蛋涨红,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汇聚。他抽泣了一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哭,但又竭力忍住。   这时,艾贝戳了一下他的脸,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闸门一开,他忍不住哇哇大哭,“你是坏蛋!”   艾贝哈哈大笑,他放声大哭。她笑得越大声,他就哭得越用力,委屈至极!   在座的小朋友们懵懵懂懂,有的跟着哭,有的跟着笑,场面之壮观,令天空飞鸟都被惊吓走了。一向乖巧的绅士、淑女们开始撒泼相当可怕,茶会现场乱成一锅粥,茶会时间被彻底毁了。   兔子先生失了风度:   “别吵了!别吵了!!!”   “我头好疼!!!”   他将其他人的声音压了下去,花园里有片刻的安静,艾贝像一个孩子王那样,冲他伸手:“奖励!”   小朋友们再次吵嚷:“奖励奖励奖励!”   兔子先生抱住了脑袋,呻吟:“好的我知道了,奖励奖励,好的!”   “爱丽丝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就像在提醒她扮演得人物性格不对。   艾贝丝毫不紧张,回给他一个和他学来的微笑,“我就是这样的呀。”   她表现得如此理所当然,兔子先生无话可说。   所谓的奖励,就是去看“中央舞台”的演出。   兔子先生招来了小飞象,让大家挨个排队坐到小象背上,飞往中央舞台。而那个被艾贝“攻击”的小男孩,则大哼一声,有骨气地放弃了这个奖励。   艾贝看也不看他,在他又委屈又愤怒的目光里,坐上了小飞象。对小朋友而言是看演出,对艾贝来说,她就像经历了一次闯关游戏,而中央舞台,也许就有给她的奖励——棋局信息。   但只是也许而已,毕竟游乐场这样的场景,也许根本不在防守方布局的考虑范围内。   中央舞台上也并不平静,舞台上有好几个童话人物,相互之间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天是那么晴朗,森林里有青草香,小鸟放声歌唱‘她是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她常常来看望她住在森林里的外婆,她戴着红帽子,她——’”   “是多么愚蠢。”旁边的“彼得潘”抢过“小红帽”的词,“她不知道狼已经吃掉了外婆,嗷呜嗷呜,小红帽,狼外婆来啦。”   帷幕上倒映出大灰狼的大脑袋,嗷呜一下,将小红帽吞噬到黑暗中。   小朋友们倒吸了一口气,有的已经被吓哭了。   而占据了主场的彼得潘听着哭声,快乐唱道:“我愿一辈子做一个小孩,永远不长大,哪怕总是哭鼻子……”   “无聊。”   舞台上的第三个人,穿着西装马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小少年,发出冷冷地嘲笑。   再次亮相的小红帽和彼得潘对视一眼,齐声唱:“his mouth crackles, for hadended our eyes betrays a glimpsebeastly desire...”   兔子先生在台下幸灾乐祸:“可爱的‘报幕时间’,每次都要吵一架。”   说着,舞台上唱歌、说话的声音开始打架,一声压过一声,声浪扑面。他们互相争夺舞台中心位,还向台下的观众提裙飞帽致意。而那位穿着西装马甲,不知道扮演谁的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就背靠在舞台背景上,单手插兜,忽地在另外两人争夺时,猛地一拉幕布绳子。   幕布倏尔掉下来,砸到了争夺的两人头上,勾住了他们的头饰。两人登时恼恨地看着他,歌声断续,狼狈地处理这个“意外”。   兔子先生哈哈大笑。   台下的观众无论听不听得懂,看着他们夸张的肢体动作,也被逗得直笑。   艾贝却在幕布掉下来之前,看向那个小少年。   他原来向后梳齐的淡金色背头,不知怎么掉了一缕下来,多了几分不驯服的骄傲。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演出渐渐落幕,却没有看到任何与棋局相关的信息。   就在即将结束时,游乐园上空警报声大作,众人不免左右四顾,陷入迷茫的慌乱。   “是城市警报。”   “为什么警报会响?”   “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主持人冷静地站在舞台,面带微笑地安慰道:“不要怕,大家要相信,游乐园总是安全的。” 第87章 杀死执政官(四)   伴随着警告声,遥远的夜空中, 红色警告射线散入阴翳云层里, 而眼前游乐园的灯光星星点点,绽放出梦幻的色彩。   艾贝感受到一股轻扯的力道, 像是将她从“画框”中拽离。眼前的画面在一瞬间变成旧照片泛黄的颜色, 时间似乎被定格, 而后眨眼之间,她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纯白空间。   巨幅虚拟地图仍悬在空中, 提醒着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几乎同时,范妮和伊泽也被“传送”回来。   范妮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被送回空间时,她还下意识地做了个拂开灰尘的动作, 然后发现周围景物变化,愣了一下,才假装无事地放下了手。   伊泽则肩膀微微放松, 看上去松了口气, 边笑边走向艾贝,“我还担心我们分散得太开,没有时间交流。”   “回合制的意义就在于这里。”   范妮接上了他的话, 似乎在说, 一开始得知“回合制”信息时,他就该想到会是这样。   伊泽大大咧咧,也不和她计较。   三人抵达之后,没有给他们过多的时间考虑, 三道光柱再一次出现。   主执棋手每一个回合都会重新选举,节目组为了刺激选手,让他们别掉以轻心,能够在所有时间段有超常发挥,真是煞费苦心。   当然,同样也是为了增加观众们的参与度。   这一回合很短暂,似乎只为了让他们适应身份,艾贝和伊泽没有太多表现的机会,因此支持率没有上升的趋势。主执棋手红光没有意外地再次落到范妮头顶。   想来前三个回合,这个主执棋手的选举都只是摆设而已。   “别浪费时间,都说说看,有什么收获?”   说话的时候,范妮自动掠过了艾贝,看向另一边的伊泽,她显然不认为游乐场能有关于主线的信息。更何况艾贝不听从命令,明显是个刺头,这样的人必须一开始就压制住。她准备用压一捧一的方法,把伊泽捧起来,让艾贝自动投降。   “武器研究院正在研究的一个项目,我认为与袭击刺杀有关。它能在接触人体的时候,麻痹人体感官完成击杀,atn高达2000。”伊泽说着,自觉对艾贝解释,“atn就是物理攻击力,我说过的,棋盘世界很像游戏世界,虽然它不会在明面上给出具体的数据,但有内在数据支撑。我从小开始玩,玩了不下千万次,就自主做了一个大致的数值表格,可以凭武器造成的破坏力来判断它的攻击数值。”   “再举个例子,譬如我们在公共休息室看到的那场棋局,司机的atn大概是500,被绑架的女星防御力200,所以系统判定女明星被击杀。如果她提前进行锻炼学习,增加def(防御力),只要超过司机一击达到的最大攻击力值,女星不会立刻死去,游戏将进行到下一个回合,等待棋手的抉择。”   “2000……”范妮烦了他的解释词,挥挥手让他打住,只问他,“你看得准吗?”   伊泽对她的回答是一记自信满满的眼神。   开玩笑,他再怎么样也是闯到这里的选手,哪怕有节目组的编剧团队在背后“作弊”指导,但如果本身没有实力,也不可能获得节目组内部的认可。   要论直播的观众数量、评论数量占星系的百分比,她还未必比得上他。   在他最擅长的专业领域,不喜欢遭到别人的质疑。   “也就是说,如果拥有这项武器,可以击杀大部分的游戏玩家。”范妮思索着,看了他们一眼,道出自己的信息,“我这边,市政厅遭受了恐怖袭击,自杀式人体炸弹,致死疫病通过血肉传播,造成人员伤亡。我的办公室离得远,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不过至少我们可以确认一点信息——执政官没有死。”   市政厅遭受袭击,还带来强烈可怕的连锁反应,怪不得会拉响城市警报。   目前来看,游乐园的信息确实不如市政厅多,武器研究院的伊泽也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所带来的价值,间接说明范妮的判断没有错。   只有艾贝的扮演者身份没有用处,只除了陪一只兔子玩了场游戏,拿到了“奖励”。   游乐场看似古怪,但信息量很少,而攻击方最缺的就是信息。   另一边,范妮也不在乎她的信息,她心里有了一个结论。   原来他们认为系统的提示是要他们找到执政官被害的凶手,但结合他们两人的信息来看,他们一开始理解的方向有误。   棋盘世界,不可能让他们消耗回合时间,去等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执政官在自杀式袭击下还活着,那么任务就不会是调查他的死亡真相。她一边想一边道:“恐怕我们想错了,视频提示不是调查执政官的死亡,而是让我们成为视频里的无名杀手,杀死执政官。”   范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伊泽下意识地看了眼艾贝。   几乎是信息一汇拢,他就有了这个猜测。但他记得一开始,艾贝就说出了“杀死执政官”这样的字眼。只是他不能确定,她是简述视频所表达的事情,还是真的猜到了视频给出的提示。   毕竟看到那个动画影像的人,正常人想的都应该是调查死亡案件的真相,会有人立刻代入刺客,直接认定目的是杀死执政官吗?   他无意识地放空了几秒,还是含混而过,觉得自己没必要想太多,歪打误撞也是有的。   他回复范妮:“很有可能。我查了所有半成品的编号和在库情况,没有遗失。”   执政官没死,能杀死他的武器也尚未来到“刺客”手上,他们之前的推断自然不成立。   他又想了想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武器研究院的经费不足,那个项目暂时搁浅了,从系统设置障碍的方向考虑,我也认为任务目标是杀死执政官。”   “既然如此,执政官就不是功能棋和npc,应该是活动棋,也就是蓝方玩家。我们之前漏了一个信息,当初给的提示视频里,执政官没有露脸。我当时就觉得不理解,他的人物身份显眼,即使不露脸也能猜得出来,为什么要隐藏面容。”   作为资深玩家,伊泽也很快领悟范妮想表达的意思:“你认为这次游戏最大的障碍,是找出真正的执政官?”   “没错。”   范妮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原来的提示视频,放给他们看,以显示自己推测的正确。   “确实。”   伊泽想了想,试图将艾贝拉入队伍中,“你认为呢?”   艾贝对他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她的结论就没有变过。   范妮却轻嗤了一声,像是在说“她能有什么想法?”,但她没有说,只是很快和伊泽进入了讨论模式: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探索执政官的身份了,市政厅里的执政官大概率是障眼法……”   “不排除反向思维的可能。如果可以,最好能进行一次击杀试探,看看他们的反应。”   “要买功能棋吗?”   “启动资金有限,暂缓吧,这次我们三个人的岗位都没法拿到大量资金支持,哎,要不是有人乱选角色……”   “咳,武器研究院和市政厅都是重点区域,他们一定有安排人手……”   就在两人讨论期间,伊泽忽而发现少了一个人的声音,他侧目向旁,发现艾贝用单纯听讲的眼神望着他们。   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在白色空间的光芒清洗下,仿佛格外清透,让他莫名产生一种愧疚感。   他也不傻,感觉得到范妮有意无意地忽略艾贝,似乎想要分出一个二人小团体,将艾贝彻底踢出局。他不太赞同范妮的做法,但艾贝确实是游戏新人,给不了他们太多帮助。他愿意花时间给她解释已经自觉做到了最大的善心,这毕竟是比赛,哪怕纯白空间里没有弹幕,依然有观众在看。   他必须要用尽可能多的机会表现自己。   想是这么想,伊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问她:“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唔……”艾贝略歪头,和他对视,“我在游乐场里看见了一个人。我觉得他是玩家。” 第88章 杀死执政官(五)   “玩家?”   范妮第一直觉反应,是这名新人选手要开始反抗了。   她和伊泽两人选择的角色最接近剧情线, 尚且没有发现关于参赛对手的线索, 这个在游乐场吃喝玩乐的人反倒是在短短的第一个回合里就发现了敌对玩家,开玩笑吗?   “你想证明自己, 不要用这样的方式。”范妮神色难看, “你为什么认为对方是玩家, 你以为玩家就这么容易找到?”   “那个人让我觉得很熟悉。”艾贝不太习惯和人讲述自己的想法,她做直播时就很少向观众解释自己的做法和用意。这场比赛里对她来说难度最高的地方可能是团队协作。   可惜她不是主执棋手。   起步点差得太多, 想拿到这项权力,还是有些麻烦。   “你觉得熟悉就能确认对方是玩家?”   范妮听不下去了,她轻斥艾贝,“你如果没有得到有用信息, 就不要强行说。我的团队不要求你付出,只要求你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范妮准备晾着艾贝,让她一个人醒醒脑子, 因此和伊泽换了个地方讨论, 只给艾贝分配了研究地图的任务。   她不是喜欢玩拼图吗,那么现在可以玩个够了。   伊泽也爱莫能助。   虽然他没有明确指责艾贝,但他也升起了一点艾贝想要表现自己, 以至于胡编信息的怀疑。   范妮:“‘执政官是谁’需要我们进入棋盘世界才能验证。现在的问题就是武器研究院, 系统已经把能够杀死执政官的武器送到了我们手里,只是设置了障碍,让项目搁浅。那么我们需要大量的资金让它重启。”   伊泽:“问题是,我们的启动资金不多, 扮演角色也赚不到太多钱。”   “资金来源我有一个初步想法,资料在这里——”   她指向虚拟屏中的男人。   姓名:奥德里奇·哈里斯   身份:商人   居住地:主城   其他:主城最富有的商人(没有之一),个人身价排行榜第一位。花不完的金钱令他格外乐善好施,假如你缺钱,找他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指向性明显的npc,项目资金可以找他申请。现在的问题只在于怎么接近他。”范妮分析道,“最简单的当然就是直接找他的团队申请,不过正常渠道的申请流程一般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我们需要备选方案。”   “确实,最好能够有机会接近他本人。”   伊泽点开副页的详细资料,浏览到其中一行时,他忽而想到了什么,却先转头看了范妮一眼。   范妮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有一个接近他的想法。”   “那很好。”范妮不解,“所以?”   “这个办法的主要执行者是艾贝——“伊泽瞟了眼那边在认真“玩”虚拟地图的女孩,为难地看着范妮,“我们可能还是需要找她商量一下。”   [ 我要被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   [ 那两个选手真逗,把贝贝丢在一边,又回来求贝贝帮他们做事。 ]   [ 贝贝就不应该答应他们,看他们怎么解决。 ]   [ 可惜我们的话贝贝看不到,直播即时评论的准入门槛太高了,我们的评论只能自娱自乐,经典评论倒是可以收录到赛后盘点。蓝星菜都凉了。 ]   [ 妈的垃圾圈钱公司。 ]   这次淘汰筛选比赛,titr公司设定了四个等级:   1、至尊星享直播,能够即时收看直播、即时评论,主播能够收看到。通常拥有这个等级的人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足够富有,也要有门路。星际时代家族至上,财富与权势相辅相成。   2、奢华星耀直播,能即时收看直播、即时评论,但主播无法收看。这是给足星币就能够打通的关卡。普通家庭咬牙也能承担的费用。只要有想追的主播,粉丝们通常会选择这个等级,以免信息落后。   3、星奕转播。收看转播(完整视频),有需要可以发表评论。这一档性价比最高。   4、星屑转播。收看转播集锦,无法评论。这个等级完全免费,几乎等于星网上随意浏览的小视频,毫无追剧体验课言。   据说原来这场比赛只是内部筛选,不会将全部影像公开,后来消息外传,在群众的强烈要求下才更改了规则。因此骂归骂,众人也无法逼迫已经退了一步的直播公司再往后退。   哪怕现在已经有人合理怀疑这个等级就是titr的目的,而不是妥协后的产物。   而最高等级的设定,也为titr公司赚足了人脉。因为需要有内部人员的推荐才能获取这个等级,titr公司的员工无不借机与当地的政府官员或其亲属结交,赠送名额。   这一场“穿越直播大赛”举办到现在,titr公司也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如今火遍星际。   这档节目成为了9012年最赚钱的节目,开拓了直播市场,将星网主播抬到了传统星际明星的高度。尤其是首都星、大星系大火的主播,比大众明星更风光。   就连艾贝这样的小星系出身的主播也有所收获,在确定参加首都星的比赛之后,已经通过长昼星的负责人牵头,和titr公司重新签订了一份新的合约。将原来十拿一的苛刻的分成比例提高到了五五分成。   如果她在首都星的首场比赛中有突出表现,分成还能继续提高到二八,这是曾经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客观数字,而现在,她只需要闯过这一场比赛就能得到。   暂停的时间从旧黄的颜色里褪去,新的回合开始,双方布局结束,再一次进入对弈环节。   再出现已经是黑夜转白天,地点变成了内部员工用餐食堂,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路中间,没有看到像兔子先生这样的引导员。普普通通的食堂,看上去不像是能拿到有用信息的地方,艾贝却乖乖地去打了一份饭,坐下来准备吃。   在餐桌上她发现了一份不知是谁留下来的报纸。   报纸这样的物品,离艾贝实在太久远了,不过周围其他员工的谈论,让她知道这是记录新闻的载体。   第二天才得到的消息,也算是新闻吗?   她抱着疑惑又好奇的心情,展开了手里厚重的纸页。入目就是惊人眼球的标题“市政厅遭遇恐怖袭击!”“携病毒人体炸弹,21人当场身亡,76人受伤,114人受病毒侵袭”“致死率100%疫病传播”“市民投信淹没政府信箱,执政官提出禁止武器携带法案,意在拾回民众信心”“恐怖分子自称上帝的使者”。   是范妮提到过的信息。   虽然是二手信息,艾贝还是认真将报道看了一遍。而餐桌上其他员工谈论的最多的,就是和自身相关的“致死率100%”的疫病。按理自杀式血肉炸弹只会影响爆炸周围的少部分人,但据说恐怖分子携带了特殊武器,爆炸后会爆出粉尘,病毒沾附在粉尘上随之扩散,而100%致死率,只因至今医院方面仍对这些病人束手无策。   报道上的114人,现在已经逐渐转化为死亡人数,生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则新闻骇人听闻,众人不禁开始畏惧那些声称“上帝的使者”的恐怖分子,生怕游乐园就是下一个被轰炸的地点。   艾贝将这些信息收入脑海里,开始研究她接受的任务——去接近本城首富之子。   奥德里奇·哈里斯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儿子,恰好是喜欢动画人物的年龄,近期在艾贝所属的游乐场玩。所以伊泽在看到副页资料时,第一时间想到了接近奥德里奇·哈里斯的办法。至于怎么接近这个小男孩,由于中间的商讨时间太短,就需要艾贝自己临场发挥了。   巧合的是,那个富商的儿子叫利克·哈里斯,正是艾贝刚来时主持的那场茶会中,将她当做女仆的小男孩。当前正是节假日期间,他的父母给他订了三天的游乐场酒店套房,任他在游乐园中肆意玩耍。   麻烦的是,他身边有许多小玩伴跟着。那些不仅仅是普通玩伴,而是他家中仆人的小孩,有着“服务少爷”的任务,轻易不愿意离开。   接近目标人物,对艾贝来说并不难。   茶会的花园里,利克·哈里斯又一次跟随着其他小淑女和小绅士出现了。   他微微昂着脑袋,像一只即将开战的公鸡,精神抖擞。一到花园,他就四下张望,看见艾贝的刹那眼睛猛地一亮,露出满口白牙的笑容。   “又见面了,小女佣。”小男孩恶劣地将三个字一一断开,一副今天准备好了,绝对不会被她轻易惹哭,也绝不会妥协的模样。   艾贝提裙向他行礼,微笑道:“你好啊,利克少爷。”   他一愣,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的态度好得过了分,而且她叫他少爷,就像她真的是他家的女佣一样。   这时,艾贝已经走近他,倾身接过他手里的礼物——来爱丽丝花园做客的小客人都要携带自己的小礼物——同时轻声抱歉道,“昨天不知道您是哈里斯先生的儿子,冒犯了。”   “……”   利克如同被泄了气的皮球,浑身上下的劲瞬间被抽走了。   哪怕他还小,也已经在许多人身上见识过这种态度。因为这些人都有求于爸爸,所以都不敢得罪他,每个人都对他笑得像朵太阳花,恶心又没劲。   这个叫爱丽丝的小女佣昨天还挺大胆,今天也突然变了张脸,真气人。   他没看过爱丽丝的童话故事,来游乐场是为了见他喜欢的超级英雄!参加茶话会也只是肚子饿了,被哄到这里来吃点心而已。   等利克坐下来,就发现那个小女佣频频给他的碟子里放茶点,时不时给他一个“恶心死人”的笑容。其他人不会每一种茶点都能吃到,可他的碟子里就有。这人讨好他的态度特别明显,以至于别的小伙伴都开始注视他了。   真的好烦。   他恹恹地看着碟子里堆起来的点心,又生气又心烦。   旁边的小伙伴之一悄悄靠过来,问他:“你不吃的话,我能吃吗?”她想吃那个花瓣形状的点心,但不好意思和爱丽丝小姐姐说。   “谁说我不吃!”   利克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他立刻护食地拿起饼干嗷呜咬了一口。旁边的小女孩险些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哭。   爱丽丝茶话会之所以受到小客人们的欢迎,免不了茶点的功劳。甜度符合小孩子的口味,酥脆的口感更是征服了许多坏脾气爱哭闹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利克一口一口就把那座小山都吃下去了。因为点心吃多了口干,他出于被欺骗的“报复”心态,不断向小女佣索要红茶。   过不了多久,他突然发现他想尿尿。   他在位置上坐立不安,小女孩似乎想问他怎么了,但基于他刚刚的恶劣表现,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问出口。利克才不想告诉别人自己想尿尿呢,尤其是女孩子!   他想把兔子先生叫过来,没想到刚举起手,那个小女佣就忽然看了过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   他重申一次,他不想和女孩子说这件事。   然而讨人厌的小女佣却无比没有眼色,她看着他,神色担忧地问:“你不会发烧了吧?”   “……你瞎了吗?”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她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任性的小少爷,“有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哦,别把自己憋坏了。”   “憋”这个字生动形象,一下子触到了小少爷的逆鳞,他红着脸跳脚,“我说了我没有!”   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说着上来试探他的额头,“你额头都出汗了,你父母在这里吗,得叫他们带你去看医生。”   “他们没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格外低落,但在少女柔软的手贴上来的刹那,他的注意力回笼,脸胀得通红,“我没有发烧,我是想尿尿!想尿尿你知道吗!尿尿!”   小男孩高昂的声音在茶桌上回响,餐桌边的小客人们霎时间都转头看向他,目露震惊。   人生最丢脸的一幕就在这里发生了,利克无措地看着艾贝,却发现对方仍然微笑看着自己,不为所动,片刻之后,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兔子先生又抱着脑袋喊头疼。   最终他还是被兔子先生领着去解决了自己的个人问题。到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小女佣捉弄了,她就是故意让他出糗的!她是个反派,是坏人!   而身为小超级英雄的他,又一次败在了她手上。   他不会认输!   正义一定能打倒邪恶!   而艾贝这一番和利克·哈里斯的接触,还是落在了另一个有心人的眼睛里。他在利克入园之后就开始关注他,自然轻易发现了这个爱丽丝扮演者的不同寻常。   “捉住了一只小鸟。”   曾经在舞台上扮演过不知名角色的小少年,仍然穿着那套小西装马甲,却在用一种与自身年龄不符的语气说话。他手中拿着专用对讲仪器,对另外两位同伴笑得张狂,“他们果然想要接近奥德里奇·哈里斯。”   “还真有人把身份设定在游乐园里?”同伴不可置信,“第一回 合他们不可能知道武器项目缺少经费,为什么要设置这种没用的身份?”   “我也很意外会有人选择游乐园。”小少年说话的模样,仿佛能看出他身体里的另一个成熟的灵魂,他漫不经心地说,“但是不是把身份设置在游乐园里不重要,哪怕没有游乐园的身份,他们也可以找到机会和利克·哈里斯搭上线,毕竟比起大人,小孩子要容易接近得多,这些人想速战速决,就不会乖乖按流程递交申请。”   “现在麻烦了,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会先试探我,没想到那边不接招。”   按照他们的设计,恐怖分子的袭击会引来注意,红方(攻击方)的人会想要先试探市政厅的执政官,所以最初决定由他来周旋拖延时间。   对蓝方(防守方)的人来说,他们要赢得胜利,就必须坚守住“阵地”,拖慢红方的攻击速度,才有充裕的时间解决己方因为系统平衡所带来的漏洞。   红方的人查找能力出众,对他们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难道我不值得试探吗?我这个诱饵放的还不明显吗?!”   “急什么。”   金发少年淡淡三个字,竟令对面的人轻易闭上了嘴。   “他们迟早会去试探你,只是选择先从武器入手而已。”   “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这句话出口,小少年的眼睛微微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当前我们的目标就是保证武器项目缺少资金停摆,所以不能让他们接触到奥德里奇·哈里斯。你的任务就是拿到奥德里奇·哈里斯的联络电话,茶会这种短时间的接触不够建立联系,她一定会寻找私下和利克·哈里斯接触的机会,留下一段别人找不到的空档期。”   “你是说……”   “首富之子遭人绑架,他消失的时间里,游乐场的一位扮演者同样失踪,你认为呢?”   “我明白了……”同伴犹豫着道,“她不会想不到吧?哪怕带着那个男孩暂时离开,应该也不会留下把柄。”   “那又如何?”说话时,男人不自觉地轻挠额侧,将原主人梳得服帖的浅金发勾了一缕下来,他没在意,继续道:“这个把柄,我们可以替她留下。” 第89章 杀死执政官(六)   艾贝和利克·哈里斯的接触在有序进行。   以“打击犯罪份子”为己任的利克,坚决将游乐场的爱丽丝列为头号对象, 为此, 利克甚至将原来的三天行程变成了一周,将所有假期时间都拿来和艾贝死磕。   不知不觉中, 艾贝和他一起玩了许多项目。   艾贝招待他跳过特殊版本的兔子洞, 还用自制机关来“招待”小利克, 利克从一开始被打击得泪眼汪汪,到后来已经学会了忍住不哭, 哪怕不小心被玫瑰刺扎到了手心,也能坚强地寻求帮助,将刺拔出来。全程不掉一滴眼泪。   但反击回去?   不存在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艾贝·丽丝就像蝙蝠侠里的小丑一样死不掉。   他为了寻找打败爱丽丝的办法, 去看了《爱丽丝漫游仙境》的书籍,然后被这个故事吸引——掉进兔子洞那回,就是因为他看了书, 对艾贝放出来的真·兔子引到了洞口。   他快乐地坐了一次滑梯, 然后摔在了扑满洞口的鹅毛堆上,开始疯狂打喷嚏。   在利克看来,“互相对抗”的过程新奇好玩, 比在家里待着有趣多了, 因此,艾贝·丽丝在那次替他将花刺拔出而没有嘲笑他之后,他就稍稍谅解了对方,愿意与之偶尔和平共处。偶尔还会和艾贝·丽丝分享自己的玩具和经历。而且……他发现爱丽丝没有玩过乐园其他的项目, 每次看见她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就会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想带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伴体验游乐园的乐趣!   艾贝能和利克相处得如此轻松,都赖于曾经在第一场正式赛上,与一个做过她儿子的npc有过长时间交流。和高智商难缠的狄恩比起来,利克就是可爱又傲娇的小猫,你理他时他不理你,你不理他,他又要看看你在不在。   她只需要在闲暇时间动一动脑筋,给他找个“有趣的”事情来做就可以了。   其他时间,她会用来了解棋盘世界里的有用信息。第一回 合的作用是熟悉自己的身份,因此只给了选手们一天时间,第二回合一连过了四五天,也不见有任何回去的迹象,艾贝就大概知道了棋盘世界里的回合规则,也许和事件的推动有关。   简而言之就是棋盘世界有一根进度条,剧情推移,进度条向前滑动到一定比例,他们才能进入纯白空间进行商讨。   如果双方全都放弃推动剧情,只是常规在这个世界生活,那就永远进入不了纯白空间。   但既然开了直播,与现实世界时间同步,那就一定有比赛时间限制,不可能无条件让选手在棋盘世界里生存。也许在规定时间还没完成比赛的两方,会被一起淘汰也说不定。   在无法商讨的时间里,范妮和伊泽可以从弹幕里了解到一些艾贝这边的进展。期间,范妮给艾贝拨了一通电话,认为她的方式有问题,过于温和,不够激进,浪费时间。   她已经开始想别的办法去解决这次的资金问题。   没有人玩过全息真人版的plot&chess,在非真人版的pc棋中,棋手控棋之后,就是棋子根据各自属性的自由演棋时间,所以连范妮都不知道一个回合的时长是多少,她已经等得有点焦躁了。   而艾贝在两个回合内推测,缺少实践证明,并不能让人信服。   具体是不是这样运行,只需要实验一次就知道了。   这天,已经到了利克在游乐场游玩的最后一天。   临近下午,艾贝和利克都玩累了,买了冰淇淋瘫坐在游乐场街边的长椅上。   这一天的爱丽丝不由艾贝当值(每个童话角色都有2-3个扮演者轮换),她恢复了普通人的身份买票入场,穿着寻常的小洋装,和利克一起享受休闲时间。   利克一口咬掉米奇的耳朵,含糊地和她炫耀:“那个奇奇怪怪的墙面和地坑是武器造成的弹坑,听说是上世纪研发出来的高伤武器,拥有最强大的破坏力,你连这个都没见过吗……”   他说的是他们刚刚在超级英雄的场地里,看见的人为制造出的特殊场景,像水中出现巨怪而引发的漩涡凝固成沙土,呈现特殊的螺旋形状。人在其中头晕目眩,仿佛随时会被它席卷而去。他们两人合力操作一辆机甲,打败了虫族怪物,才解锁了这个地图。   “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我参观过武器研究院,武器研究院你知道吗?”   “我知道。”成人艾贝吃儿童版的冰淇淋吃得很快,残暴地将小人头整个咬掉,三两下就吃得只剩下脆皮甜筒的底下尖尖,她放到口中嚼碎,愉悦地舔了舔手指,“我的男朋友就在武器研究院工作。”   利克瞪大了眼睛。这绝对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就是说,你能经常去那里参观了?!”   “当然——”不是。   想也知道,武器研究院这样的地方,绝对是对外保密的,家属谢绝参观。不过骗骗小孩子绰绰有余。   至于伊泽为什么突然成了她的男友,不过是为了让两人产生自然的联系。年轻少女和陌生男人之间最合理的联系,大概就是情侣关系了。   所以她擅自决定了伊泽的身份。   艾贝道:“对了,一会儿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   利克还沉浸在“她天天都能看到最新武器却浪费了这个机会”的震撼认知里,没有男人可以拒绝武器的诱惑,就像女人无法拒绝美丽的裙子。   别跟他说他只是个男孩!   艾贝的表情郑重,“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正义骑士的帮助。”   利克也收起了,“好,如果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帮你。正义骑士永不缺席!”   “谢啦。”   这几天两人相处得好,利克身边的小伙伴都认识了艾贝。游乐场扮演者的身份,让她的接近没有那么刻意。有“大孩子”带着,年幼不知事的小伙伴们对艾贝都很放心。当然,跟着利克的有年纪稍大的小朋友,比年幼的孩子跟的紧一些,不过利克不太耐烦他们跟着,他们又不是专职做保镖、佣人的,主家的孩子发了脾气,他们也只能耸耸肩跑去不远的地方玩,等利克需要了再过来。   因此在他们眼里,利克“消失”了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和爱丽丝在一起。   天文塔上,浅金发色的少年举着望远镜,将他们收入眼底。   “时间差不多了。”   在其他人眼里,这两人已经消失的足够久。   在望远镜中呈圆形的场景画面里,离艾贝他们所在的长椅不远处,突然有小女孩向艾贝请求帮助。一开始利克也想上前,但似乎是女孩子的私密事情,他被赶到了一边,“正义骑士”铩羽而归,回到了长椅边。   就在这时,有黑影突然蹿出,罩眼遮住口鼻,将他掳走了。   而过了不久,回到长椅的少女怎么找也找不到小男孩,急得只能向小男孩的小伙伴们求助。看到这里,金发少年移开了视线,专心于利克·哈里斯。   游乐园的塔楼上,整座园区都能看见的时钟,一分一秒地往前走,塔楼边除了掠飞而过的飞鸟拍打着翅膀,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云翳悠悠,遮住了日光,又伴随着钟声,仿佛受到涤荡轻轻地飘远了。   他一边随性浏览园区,一边问,“奥德里奇·哈里斯那边怎么说?”   他的同伴气恼道:“电话占线。还说背景是星际时代,通讯技术也太落后了!我们要不要开启预备联络方案?”   同伴的手里似乎有两台通讯器,这边和他通话,另一边在不断尝试联系首富。   “不需要。不要轻易采用非正常途径的联络方式,以免暴露身份。现在还早得很。”   金发看似狂傲性急,在纵览全局时,却相当沉稳。   忽然间,他的目光在其中一个园区凝结,那里乌压压的来了一片人,中间的人与周围的人隔开一段距离,昭示着他身份的不凡。乐园里都是小孩子,但家长可以到乐园外的小镇接孩子。   他心里几个念头急闪。   恰好这时,同伴那边似乎已经接通了奥德里奇的电话,奥德里奇本人的声音从通讯中传出:   “喂?”   “断开通讯。”金发少年断然传递指令,语气仓促。好在同伴机警,也肯听话,马上断开了联络。奥德里奇只接到了一通莫名的通讯。   同伴询问:“怎么了?”   “哈里斯夫人来了。我们事先没有得到消息。”   “咦,确认是她吗?”   “我看到了哈里斯家族的标志,出行人员的队伍不是奥德里奇出行的配置,猜想应该是哈里斯夫人。”   “不过就算是她,也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吧。”   金发少年略微烦心,却又不得不耐心解释道:“你在犯蠢?这里是虚拟棋盘世界,不是现实世界,哈里斯夫人这样的角色出现不会是意外,不会是巧合。只有三点可能:一、她是接下来的重要剧情人物;二、她会给玩家带来重要信息;三、有人将她引来了。”   来的这么快,绝不会是接到了利克消失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红方的人?”   同伴倒也不笨,很快顺着思路说道,“如果是红方的人把她请来的,那就是说她们另有目的。能是为了什么?希望小少爷尽快给他们引荐?但那不也应该是向奥德里奇引荐吗,哈里斯夫人又不管这方面的业务。”   金发少年这边沉默了片刻,只听他道:“我现在怀疑,她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哈里斯夫人。”   “所以……”同伴那边吃惊良久,不敢说出下一句话。   他们所有的行动针对的都是“红方的目标是利克”,他们料到红方会为了资金求助富商,就想彻底切断这条线,可现在才发现居然连对方的目标人物都弄错了,那他们的计划还能按照原来那样执行吗?   红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   原来成竹在胸的蓝方队员,突然产生了未知的庞大的不确定,原来清晰的思路也突然变成了麻绳。   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还好有人稳的住,作为领导者的金发少年迅速道:“行动暂停。我有事去做,你们等消息。”   在原来的计划里,他准备让他们购买的功能棋(游乐场工作人员)带着目标人物,事后指认“爱丽丝”为策划者。   但现在——   他立刻联系上了带走利克·哈里斯的那个人。   而他在塔楼上看见的人群聚集的地方,此时,这里已经空了出来,那些人也早已分散开来,前往各个园区,寻找利克。   但那里还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爱丽丝的扮演者之一,今日放假的艾贝,另一位是保养得宜、气质出众的贵妇人。她正是奥德里奇·哈里斯的妻子,利克的母亲。   少女正在安慰她,自责地道:“是我没有注意,不知道那个人会有问题,将利克一个人留在了长椅上。”   “这怎么会是你的问题。”热衷慈善的哈里斯夫人为人亲切,哪怕着急等待,“你没有逃避责任,及时告诉我情况,就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所及的事情了。我只希望他们不会伤害利克,我愿意付出赎金。”   艾贝:“夫人请别担心,我们园区的防卫工作一向做的不错。犯人也许可以将利克从长椅上带走,但想要带出乐园,必定要费一番功夫,利克一定还在园区内。”   “而且……我有个猜测,”   哈里斯夫人急问:“快说说看!”   从她和这个女孩见的第一面起,就因为过于忧虑而无法清醒思考,一直得到得到对方的帮助。眼下自然愿意听从对方的建议。   况且,她内心不免有个最坏的猜测,眼前的女孩不排除就是犯罪分子中的一员。   所以她拖住了对方,并在言语中暗示自己愿意付出赎金,只求利克平安。   假使这个女孩是真的热心帮忙,是自己想错了她,那她一定会在事后给予补偿。   没有什么比利克的安全更重要。   “我想,能够在园区内自由行动,进出随意,对方很有可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艾贝无可无不可地挖了一个小坑。利克是被防守方的人带走的,作为玩家,他们会受到掣肘,不会轻易伤害重要npc,最大的可能是将她钉在绑架者的名头上,自己作为救助利克的好心人出现。   所以利克不会遇害。   因此她提醒哈里斯夫人道,“夫人的人大张旗鼓的找人,也许会让他们知难而退,如果有人这时候有人带着利克前来……”   哈里斯夫人明白了。   那么这个人就是罪犯。   “夫人。”   保镖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有人想见您。” 第90章 杀死执政官(七)   几个小时前。   艾贝帮助了那位带着婴儿的母亲之后,一回头就发现利克不见了。   剧情出现, 弹幕如光速一般飞跃。   奢华星耀区(主播不可见):   [ npc乱跑?会乱跑的npc都有问题, 爱丽丝这边不会是进入了什么特殊剧情吧。 ]   那些对艾贝陌生的观众,一律为了好记称呼她为“爱丽丝”, 或者因为她的外表年龄幼小, 而称呼她为“小主播”。   [ 是系统准备给我们红方提供线索?那小主播可要注意了, 可能这就是剧情关键点。 ]   [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 呜呜呜好想贝贝给我们解释一下, f要是在就好了,感觉他有机会能上最高等级。 ]   [ 也许他早就在里面支持贝贝了。 ]   至尊星享区(主播可见):   一条顶着灰色旗帜,支持艾贝的弹幕最先出现,[ l:有趣, 已知我方三位玩家,分别在游乐场、市政厅和武器研究院,那么游乐场的另一位玩家, 会是谁呢?你们不会以为是非人为意外吧? ]   顶着绿色和平中立旗帜的评论出现了一个[ f:呵。 ]   灰色旗帜的l先生坦然自若, [ 所以我支持的小可爱是对的,游乐场有另一个玩家。 ]   [ f:我不仅知道有另一个玩家,而且知道那位玩家是蓝方的人呢。 ]   从弹幕里都感受得到这位中立阵营的f先生语气多么假惺惺, 结尾仿佛将l先生的语气词用出了花腔。   [ l:(叹气)怎么在娱乐活动里都会遇到熟悉的人, 我知道你是谁了。 ]   [ f:原句奉还。 ]   这两人开始聊天时,屏幕上的弹幕忽然变少了,不过他们很快就停止了交谈,其他评论渐渐出现。   有谴责艾贝不谨慎的, 有范妮、伊泽的支持者趁机为两人造势。   弹幕在短暂地酝酿之后开始爆发。   [ 还在这里待着干吗?快去找人!垃圾。 ]   [ 哈哈哈蓝方随便出招就把你们按在地上打,妈的,浪费了老子的门票钱。 ]   [ 毫无意义的棋局。 ]   虽然艾贝猜对了“游乐场有玩家”这件事,但现在的问题已经转变为这位玩家设计走了他们的重要目标。所以众人的情绪变得焦灼。   蓝方突然“上线”,不论是想拿利克做什么文章,作为防守方,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阻止艾贝她们拿到资金。只有武器项目停摆,那位执政官才不会受到生命威胁。而被蓝方得逞的话,红方的计划就失败了。   评论区不能被即时接收的“场外”观众都为红方伤透了脑筋,更遑论内场享受特权的观众们,隔着网络,这些人全然没有平时自诩的好修养,像是要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发泄在这里,言语激烈粗鲁,如果艾贝再不做出挽救举动,就将面临观众大幅度流失的结果。   这时,艾贝的通讯电话突然响起,有两个电话几乎同一时间拨了进来。   范妮和伊泽。   为了怕被对方顺藤摸瓜,他们说好了互相之间尽量不联系,这回两人会打进来,想必都是被突然爆发的弹幕惊出来的。   潜藏着的蓝方人员突然出现,再加上这是第一次和蓝方交手,两人都不可能放心艾贝来做。   ——她已经把利克弄丢了,将计划搞砸了一半。   此时此刻,心情还能明朗如初,丝毫不见波动的人,恐怕就只有艾贝了。   塔楼的望远镜看不见她的表情,对着长椅上消失不见的小男孩的位置,她的脸上不见任何担忧的情绪,反而有了一种终于将雀鸟惊出的欢快。她对着空气灿烂一笑,“别担心,这是利克在乐园的最后一天。”   只有直播间的观众能听见她这句话。   没多久,她找到不远处利克的小伙伴,询问他们:“你们的夫人在哪里?”在他们一头雾水的时候,她补充了重要信息,“利克说他母亲最后一天会来接他。”   “现在,他不见了。”   小伙伴们大惊失色,不必艾贝多说,立刻动身准备去小镇见哈里斯夫人。   而艾贝就这么跟在他们身后。由于利克消失的时候只有她在身边,他们害怕夫人的责怪,想把她顶在前面,自然没有拒绝她的跟随。   艾贝深知短时间内建立可靠联系的困难。   她从一开始选择的人就不是利克·哈里斯,而是哈里斯夫人。因为园区内有其他玩家,对方不会任她达成目的,那么计划一定会遭到阻止,这是十分合理的推断。   难的只是其他队友不相信“游乐场有第二个玩家”的结论,所以没有做出任何防范。   不过谁让她才是那个执行人呢。   艾贝快乐地眨眨眼睛。   小孩子虽然好接近,能做出决定的终究是成年人。   而她能够和哈里斯夫人产生联系的方式,其实有很多。能让一个成年人帮她完成她的小小心愿,不一定是出于“信任、感激”的正面情绪,例如“愧疚、恐惧、忌惮”这样的负面情绪也能够达成目的,而且比前者更快。   她作为第一个发现利克消失的人,身上背负着不小的嫌疑,每一个深深牵挂孩子的母亲,都不会放过哪怕一丁点的嫌疑。   这位夫人如果觉得她可疑,也许会将她抓起来,那么事后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出于抱歉,会补偿她。如果她不怀疑她,接受了她提供的信息和帮助,那么事后也不会吝啬于给她报偿。   只要利克能有惊无险平安归来,无论如何,相信哈里斯夫人都愿意做点好事抒发感情,感谢上帝。   金发少年带着利克回来了。   他在察觉到艾贝与哈里斯夫人之间的气氛时,就知道自己做出的补救措施没有白做,红方早就已经洞悉他们的计划,必定还有后手。   还好他及时做出了变更。   哈里斯夫人听了保镖的话,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利克。她一瞬间眼含热泪,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利克!我的小利克!”   “你去哪了,是有人带走你吗?”她望向金发少年的神色不善,“你是园区里的人?”   她还没忘记方才艾贝作出的猜测,现在将利克送回来的,不一定是好人,更有可能是心生胆怯的犯罪者。   “人我送回来了。要不是这位夫人你的人到处找人,干扰园区工作,我们是不会提供这项服务的。”金发少年身上有一丝骄狂的意味,仿佛出身良好。他面向她的怒火并不惧怕,甚至有些不满。   “是我被抽中了!”利克倒是兴冲冲地,急于向母亲炫耀,一点也没有被人绑走的害怕,“我没事,是被他们选中成为超级英雄拯救的“遇难者”。一开始是有点吓人,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太真实了。不过我听到外面的声音,发现自己还在游乐园里,就有点怀疑是隐藏的彩蛋项目。我一点都没害怕!而且差一点就能自救了。不过被超级英雄救了的经历也很有趣……”   他的情绪高昂,语速非常快,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了母亲身后站着的艾贝,他更高兴了,“爱丽丝!你也在这里,我刚刚还叫人找你,怕你被吓到。”   他还想和小伙伴分享自己的有趣经历呢。   回应他的,是艾贝的一记微笑。   利克莫名缩了缩脖子。他好久没见到爱丽丝这么笑了。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又或者来人表现出心虚、躲闪的情绪,哈里斯夫人都不会相信他。   但金发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年龄太小,为人又骄傲,确实不像是会参与“绑架案”的人。他被利克触发了谈兴,兴致勃勃地与他交流起刚刚的惊险事件,两人似乎已经建立了良好的感情。   至少目前为止,哪怕为了不惊动自己的儿子,哈里斯夫人也不会冒然对金发少年出手。   她的面色缓和下来,替儿子整理了一下压乱的衣领,说了几句话。   没一会儿,利克来和艾贝、金发少年道别时,脸色变得忧心忡忡,“爸爸生病了,我要尽快回去。再见爱丽丝,再见超级英雄,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一位。下次见。”   他的两位“新朋友”都和他道了别。   等其他人离去之后,艾贝和金发少年才对看了一眼。艾贝的脸上是爱丽丝的笑容,看上去就像纯粹的游乐场npc,未卸下面具的模样,令她变得更像防守方的人员,神秘而古怪。而少年的眼里似有火星迸溅。   金发少年从不为自己的计划失败而懊恼,棋盘上战局千变万化,没有永远能料到的局面。不过他没想到她的目标会是哈里斯夫人。他的计划第一次出现这么愚蠢而可笑的错误。   他现在明白了,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他是玩家。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可能。   这一局红蓝双方交手的结果:   他需要去为自己策划的恶劣的“绑架案”收尾,免得被重要npc发现端倪。   而艾贝,她得到了资金。   他们争夺的就是资金,所以不管未来如何——   目前,是她赢了。   “你是你们的主棋手?”   身份既然已经挑明,金发少年不再掩饰,在送走了npc之后,直白地询问艾贝。   “我不是。”   艾贝叹了口气,“我还不够资格。”   奢华星耀区(主播不可见):   [ 这个为团装逼我给满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hhhhhhh其实主播还挺不错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 ]   [ 我的团魂突然燃起来了!!主播叫什么,宝贝? ]   至尊星享区(主播可见):   [ 刚刚屏幕被那些原始野蛮人霸占了,真是恶心,啧。 ]   [ 嗯哼,这个小主播倒是挺有趣的,下一次的主执棋手不如投给她。 ] 第91章 杀死执政官(八)   第一次短暂的交锋。   场内外的观众之中不乏有人没来得及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双方甚至没有过多的交集, 只在最后简单见了一面。但这其中仍然体现出了两位选手敏锐的嗅觉和机变能力。   比起主播们单方面“屠杀”虚拟人物, 主播与主播之间相互过招的场面,即使只是热场, 也唤起了观众体内的兴奋因子。   稍胜一筹的红方的直播间一改之前的连篇脏话, 对艾贝这位不知名的小主播表示了一定认可。   在这样的场景下, 艾贝却心有疑虑。   那个金发少年是玩家,除此以外, 她没有再得到更多关于棋局的信息。   他在她刻意挑衅的情况下,眼神确实有一瞬间闪过被触犯的怒火,可那之后,反而点燃了他的好战神经, 他唇角的笑容咧开,就像是体内充满爆发力的凶兽,突然看见了值得下嘴的猎物。这样的表情放在一个身高只到艾贝肩膀高的小少年身上, 如海里露出尖牙蚕食同类的小鲨鱼, 残忍又恐怖。   可他不是小孩子。他在现实世界里,一定是狂妄至极,丝毫不内敛的人。   “你在说谎。”他舔了舔虎牙尖, 像是在彰显掠食者的“宽容”, “给你个忠告,比赛……才刚刚开始。”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刹那,艾贝的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红发张扬的身影。是那个叫奥特的男人。   他说得没有错,到目前为止, 主动权仍然掌握在防守方的手里。他们攻击方手中看似掌握了清晰的任务脉络,且成功行进着,但这一切都有可能是防守方所布下的陷阱。   就像她对他们所做的那样。   伊泽被“传唤”到游乐场时,艾贝正在中央舞台下看表演。   她今天是上班日,穿着爱丽丝的蓝白色“小女仆装”,旁边围着小朋友们羞答答地和她互动。她会说一些古里古怪的话应付,会开心大笑,也会表现出生气的模样,抢了不少舞台上的角色的关注。   伊泽最初以为她有事找人商量——毕竟刚遭遇过和蓝方人员的对战。他愿意来,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上次没有信任她,心有歉疚,再加上她给武器研究院拉到了资金,算是帮了他的忙,他自然愿意给予帮助。   没想到一来会看见这么热闹欢乐的景象。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艾贝以这样的形象出现,阳光下如粼粼波光一样的金发,少女的笑容耀眼夺目,神态生动万分,没有一丝一毫烦恼的模样。   连他都忍不住晃了下神,这和现实中那个灰粒一样不起眼的女孩是同一个人吗?   回过头来,他蓦然发现自己的出现和整座游乐场格格不入。   放眼望去,游玩设备前都是孩童、少年,有着满脸的稚气,哪怕有的少年身高几乎与他平齐,但眉宇间的天真英气与成熟男人截然不同。就连扮演者们也都十分年轻,艾贝的外表年龄看上去不过16、7岁。   没有家长?   他脑海里的疑惑一闪而逝,一边走向艾贝。   直到正式的表演开始,艾贝作出认真观看比赛的样子,小朋友们才稍稍安静,被表演的演员引走了目光。她身边终于清静下来,与此同时,舞台上高昂的歌曲和热烈的舞蹈正式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伊泽顶着恐怖的视线压力走到她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好像他一走到前面,背后的孩子都不再看表演,而是盯着他看。可等他回头,就会发觉是错觉,小npc们都在看着舞台,没有看他。   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艾贝,两人以稍低的音量交流。   “你发现没有,这里有奇怪。”   “嗯,我知道。”   这座游乐园确实古怪,但一时之间没有更多的信息来解释这种情况,艾贝觉得可能是他们找到的信息不够多,尚且不能作出有效推断。   “那你叫我来是?”   “看表演。”   看表演?   伊泽终于抬头把视线放到了挤挤闹闹的舞台上。舞台的布景像一场战争音乐剧,说是战争,实则考虑到来乐园的受众人群,布置得童趣可爱。在低矮的城墙和缩小版的炮火之中,一个少年穿着西装马甲的少年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他金发贴着头皮,脸色苍白却流露出傲慢之色,他唱道:   “in the deepest cornerhis porcelain cabi.   白瓷酒柜深处角落   emerald spirits with a wicked glimmer.   翡色烈酒闪着邪恶的光   his mouth crackles, for hadended our pain.   他的嘴裂开(笑),因为他终结了我们苦恶。   enigmatic eyes betrays a glimpsebeastly desire.   谜一般的双眼流露出野兽般的**。”   这首歌,最初在中央舞台上就曾出现,但当时身为蓝方选手的金发少年只在报幕舞台演唱了两句,没有演唱完整。   伊泽听了几句没能,“难道这就是你发现的那名玩家?”   艾贝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拨开了人群,如探险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只向伊泽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伊泽不得不跟上她的脚步,在人群里横向行走,不少被他惊扰到了的小孩瘪嘴不让他过,待遇和“爱丽丝”完全不同。   他到的时候,正听见艾贝询问一个戴兔子头套的工作人员,“他扮演的是谁?”   按理,“爱丽丝”是不该跳出童话世界之外来问这样的问题,所以她不能问其他人,只能问工作伙伴兔子先生。但她也不确定,   “唔……”兔子先生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长官?领导?好像不是,但很接近了……哦——我知道了,是那个!执……执法?执法员?”   艾贝:“执政官。”   “就是他!”   “你当时说给我的奖励,是想告诉我,他的信息吗?”   “嗯?”兔子先生一愣过后,像是回忆起来似的,笑了,“奖励当然就是看表演啊。”   艾贝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这个兔子头套活灵活现,能随着扮演者的脸作出相应的表情,但终究不如人脸那么细微,因此兔子先生的神情没有任何破绽。   喧闹的音乐声里,伊泽陡然清醒过来。   紧跟着,他和艾贝一起听到了群演充满兴奋的唱着:   “hegood;he defeated the agentevil.   他很好;他击败了邪恶的使者。   he smart;he extinguished the terrible upheaval.   他很聪明;他结束了那可怖的动荡。”   艾贝看着舞台上表演的人:“选项b出现了。”   一旦代入“执政官”的身份,这些歌词都变得非常贴切。执掌政权的人当然有“野兽般的**”,而歌词里面提到的“邪恶的使者”,让人不禁联想到“上帝的使者”,令人好奇其中的关联。   伊泽听懂了她的话。   如果说市政厅的执政官是选项a,那么这位就是选项b。   “他就是你发现的那名玩家?”   伊泽来到她身边,仍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会愿意亲自给我们唱提示词?”蓝方的人有那么蠢吗,主动把线索送到他们手里?   “不,是替演者。”艾贝摇头。   上一次见面之后,两人挑明了玩家的身份,她就不再假装不知情的人避忌对方。于是她开始关注这名玩家,至少在她与他接触的时间段里,从未见过他登台演唱这首歌——除了最初那次简短的报幕。   而他扮演的身份十分神秘,或者说冷门。整个园区里的工作人员,无论她向谁描述“黑西装马甲少年”这样的关键字眼,都没有人说得清他扮演的人物。   就像是条件未能达成,无法触发提示的游戏npc。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替演者。   每个主要角色都有轮值的人,这个玩家所扮演的角色虽然一直被人所忽略,但正因为“掩藏”得太深,显露出了他身份的重要性。   她找内部人员拿到了中央舞台的排班名单,才准确地在正确的时间点“狙击”到这位替演者。   而蓝方的那位玩家,或许请假,或许动用了手段,名字并没出现在名单上。   伊泽长舒了一口气,玩笑道:“现在看来,还好你意外选了游乐场的身份。如果你没有选择这里,这个角色就是我们的盲区了。万一他是他们队定下的真正的执政官,就好笑了。”   至少在政府部门和武器研究院工作,又没有子女的他们,是不可能会来游乐园这样的地方。   “不是意外。”艾贝的表情没有笑,伊泽却仿佛看见了现实中那个灰发灰眸的女孩微笑的表情,至少能肯定她的心情还不错,“你还记得你一直在说的一个词吗?”   “呃?”   艾贝:“系统平衡。为了保证红蓝两方的竞争公平,由于蓝方是防守布局的一方,掌握大部分的棋局信息,所以系统一定要给予红方提示。那么我们的身份重要吗?”   “我选了游乐场的身份,就是想看看在这个身份之下,系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给我提示。”   没想到蓝方的人就在游乐场,提示拿得异常容易。   蓝方当然也是自选身份,不知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这个身份,但他们恐怕也没想到,红方有人会一时冲动同样选择了游乐场。   她就像一个从爸妈那里听说过圣诞老人故事的小孩,在圣诞节的时候,对着窗户外的夜空,伸手讨要礼物。   “我的圣诞礼物呢?”   “你说的平衡呢?”   他和范妮都在费尽心思地选择能够拿到提示的身份。   只有她,选了一个和政府体系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身份,然后笑嘻嘻地看系统怎么狼狈地把提示送到她手边。   系统不是她爸妈,但系统还真他妈给了提示……主脑有智慧,但它的智慧没有附加人类的情感,不会觉得被戏耍。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胸襟广博,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虽然不可思议,但伊泽并不笨,他稍加思索就明白了。   在这样一个远离政府的身份下,一旦有政府相关的提示,都会无比显眼,如清水里的池鱼。反而比他和范妮的线索要好找。   这样一想,他反而有些可惜,蓝方正好撞到枪口上的选择,少了许多乐趣。   蓦然间,他想起上回讨论回合,他和范妮希望她拉拢利克·奥德里奇,去寻求她的帮助时——范妮并不情愿,但商谈时间将近结束,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不想浪费一个回合,只得妥协。   出乎他们意料,她没有任何刁难人的意思,同样很快就答应了他们的任务要求。   但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当他们告诉她找上奥德里奇的前因后果时,她用雾一般沁着冷意的眼神认真地看着他们。她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事实,“也许这就是系统的目的呢?”   这个女孩,当他们在玩3v3的对抗赛时,她已经开始拉拢系统为“盟友”,通过系统潜藏的提示去寻找蓝方。   不过……   伊泽自认做不到。想这么玩真的需要智商,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系统可以利用,还是想不出这里到底有什么联系。   “看来这就是系统给你的优待了。”   伊泽绞尽脑汁思考,自己的武器研究院除了武器,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不。”艾贝望着舞台上的表演,轻摇了摇头,“我认为不完全是。”   表演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邪恶的使者被打败,在重新建起的城墙上,众人举手欢庆,欢呼歌唱:   “all-hail the consul!   执政官万岁!   all-hail the great consul!   伟大的执政官万岁!”   舞台下,距离不远的兔子先生也笑起来:“我就说是执政官嘛。” 第92章 杀死执政官(九)   第三次进入纯白空间,迎接艾贝的是范妮带笑的脸。   范妮的长相很出色, 在星际时代做主播的也少有长相不出众的人。她不咄咄逼人时, 身上有知性的魅力。眼下她的神情稍微温和一些,就令人受宠若惊。   至少伊泽是这样觉得。   之前两次讨论, 范妮都扬着下巴看人, 眼角都不瞥艾贝一下, 这次再见气场软化了许多,还对艾贝点了点头。   伊泽立刻为艾贝表功, “这次蓝方横插一杠,全靠艾贝反应快速。我看他们早就有计划了。”   “做得好。”   范妮也认可了艾贝的表现,不过仍有些挑剔道:“虽然这次你是自作主张行动,不过及时避开了蓝方对我们设下的陷阱, 将功抵过。所以游乐场里真的有蓝方玩家吗?”   她的问话还没来得及得到回答,主执棋手的选举光柱就落到了他们头顶。这一次,红光在艾贝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超过了伊泽, 仿佛这一轮她的投票数格外多。不过最终,红光还是打在范妮头顶,散落下红影余晖, 在她脚边落成了一个红圈。   范妮紧绷的嘴角松开了。   艾贝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 笑了一下。   这就是范妮对她表现热情的原因。   既是做给场外的观众看,也是做给她看。作为主执棋手,她错过了艾贝给出的重要信息,这是一大失利, 所以她必须事后补救。再者,万一真的艾贝当选了主执棋手,那么提前示好总是没错的,至少她不能立刻翻脸制约范妮。   但她比范妮要有信心得多,她不认为这一轮范妮会输。   理智分析就能知道,她的表现没有到超凡脱俗的地步,不足以打动范妮的众多基础观众,她们两人之间的票数差距很大,大幅度拉近有可能,但不会超过对方。之所以红光在她身上停留得长一点,大抵是tt公司为了制造悬念而已。   范妮是心里乱了。   她在担心她,也在警惕她。   主执棋手没变,商讨环节仍然由范妮主持。她再次提问关于游乐园出现蓝方选手的情况,艾贝如实回答,并且表明那位不仅是蓝方玩家,很有可能是执政官候选人。   “不可能!”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脸变得太快,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道,“我是说,这么容易被发现的选项,会不会有可能是障眼法?你们也说了发现的人是一个未满18岁的少年,这和执政要求不符。”   出乎她的意料,艾贝点了点头,好像在认可她的话,反倒是伊泽竟然帮艾贝说话,不但将艾贝的“系统平衡理论”复述了一遍,还将她发现对方有可能是执政官的过程讲述得十分详尽,言下之意,是他亲眼看见的,艾贝没有说谎。   说到一半,他忽而发觉了什么,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艾贝将他叫过去的原因?   不像第一次那样会因为没有亲眼见过而对她产生疑惑,这次他亲历现场,被范妮反驳时,自觉冲在第一线维护了她的结论。   再看旁边的灰发女孩,低着头眼观鼻,鼻关口,口关心,表现得乖巧万分。   伊泽:“……”   范妮听了脸色微变:“你们两个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联络?”   “你知道这样会暴露你的身份吗?”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伊泽是还没反应过来,艾贝则是悄无声息地给了范妮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如同挑衅,就像是在告诉她,形式轮转,现在是她和伊泽两人同盟,孤立她了。范妮瞬间火起,表面的平和险些维持不住。   “这个问题已经发生了,再讨论也没有意义。”艾贝小声甜甜地提醒,“不要浪费时间呀。”   范妮没有再追究,却掩不住她目光中的冷意。   “按照目前情况,棋局里出现了两个执政官,先出场的市政厅执政官为a,游乐场的执政官就是b。关于b的消息伊泽已经说了,执政官a是我负责的,就由我来说明一下情况。”   “第一、经过我的观察,执政官a是一名玩家。”   “第二、这位执政官a和真正的执政官的资料吻合处很多。”   伊泽也在她表现出专业的一面之后,进入了比赛状态,闻言问她:“怎么判断的?”   他们的直播平台共享,弹幕会透露许多信息,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要做,无法长时间关注弹幕,为了避免从观众那里得到有偏差的错误信息,他们不会主动查看这方面的弹幕。   大部分时间他们打开弹幕,都只是为了看看自己的表现得到的反馈如何。   范妮:“我找到了几位执政官的好友。你知道,防守方和我们一样,除了功能棋之外就只有三枚活动主棋,也就是他们本人。现在大家手头资金有限,买不了太多功能棋,他们也不可能将主棋都投入到这种无关紧要的身份上。所以这几个人交叉作证,拿到手的信息一定是正确的。这就是我所说的‘真正的执政官的资料’。”   “根据我的观察,无论饮食、运动、日常作息,这些方面,执政官a都和资料上的一模一样。”   “这不能说明什么。”伊泽摇头道,“主播都有一定的伪装能力,模仿这个人物不难,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是他们设置的障眼法,混淆视听。”   说的话被伊泽反驳,范妮的脸上流露出不快之色,“先听我说完。只是这些,确实还缺少强有力的证据。所以还有一个重要信息。”   “我认为那几个友人非常重要,应该是关键npc,所以拜访了很多次,直到我被允许进入其中一位的书房参观,才开启了关于执政官回忆的线索,后来向其他几个npc求证,最终确保信息的准确性。”   “真正的执政官年轻时和友人冒险,曾经被抓伤了眼球,做过换眼手术。手术是深度关键信息,不是基础资料,我相信蓝方的人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信息。”   旁边的艾贝也在仔细思考这条信息的重要性。   作为防守方,蓝方能够拥有获取基础信息的优势,如前面范妮所说的饮食习惯、运动喜好等等。那些真执政官的友人能够轻易给出基础信息,但深度信息就需要持之以恒地挖掘,又或者在某个契机下巧合开启了。   所以范妮说得没错,这条信息,蓝方应该不知道,只要他们不知道,就不可能作假。   伊泽:“你验证过了吗?那位执政官a。”   “暂时没有。这条验证成功,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但这个任务,我不太方便做。”范妮推了下眼镜,语气有些冷淡,“现在我的角色还没有被对方发现,而我市政厅的身份会让我的异常举动都会暴露在他们眼中,不方便行动。”   仔细想想就能知道,这是一个“得分点”,执政官a的身份会在这次行动下得到“揭秘”,能够聚焦观众的视线。范妮得到了线索,却碍于利益考虑不能亲自上场。   但同队艾贝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伊泽的身份相对好猜,他们不能把所有棋子都掀到台面上来,她必须掩藏好自己的身份。   伊泽看着她的脸色,和艾贝对视一眼,才迟疑道:“那让艾贝去?”   执政官的真实身份固然重要,武器同样不可或缺,作为武器研究员的伊泽不方便出任务。三人之中,艾贝就是最优选。   范妮的目光一闪,直视艾贝,“机会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回到棋局世界之中,艾贝和伊泽又一次私下进行了视频通话。   范妮在当时没有及时有效制止他们,伊泽自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况且他的身份特别,无论怎么掩饰,只要接近那个武器项目,蓝方的人就迟早会发现。他也不参与其他任务,身份与否并不重要。   而对艾贝来说,三个人的团队关系微妙,伊泽就是她和范妮都想要的砝码。这个砝码她可以不要,但绝不会让给别人来压她的秤。   恰好她对游戏不懂的地方很多,也很需要一个讲解。   艾贝:“我有一个问题。”   伊泽:“你说。”   “蓝方的选手……不能一个个杀掉吗?”   说是“杀死执政官”,又不是“只能杀死执政官”,一个个排除总能猜对。   可艾贝声音里的好奇,天真而又积极,令人不禁感到一丝凉意。不像是在玩游戏,倒像是真的杀人。   伊泽只当她是被范妮刺激到了,立刻摇头说:“棋局不能这么玩。”   “嗯?”   她清澈分明的眼眸看着他,就像在问“不是你说棋手落子很自由吗”。   “这里隐藏了生死棋设定。”伊泽颇为头痛地抬手揉额头,“你玩游戏的时候应该也经历过吧,三张牌,选到错误的牌面就会判定你失败,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你见过让你一一试错的游戏吗?”   “同理,棋盘世界也一样,这同样是游戏系统作出的平衡处理。通常在这个类型的棋局里都设有‘杀死棋局的棋子’,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一样。对我们攻击方来说,生棋即这盘棋局里真正的执政官,杀了他,我们就能获胜。所以这颗棋子对于防守方而言,就是死棋。”   “同样的,我们杀死防守方布下的障眼法,即假的执政官,就是拿起了死棋,会被立刻判定失败。”   棋手的行动确实很自由,但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这才是棋局有趣的地方。   本应该斗智的棋局,如果变成单纯的杀戮,就失去了意义,所以棋盘世界有许多内在潜藏的规律。   “这都是我们在过去的plot&chess总结出的经验,对你这样的新人来说确实比较吃亏。”   但这个时代,没玩过pc棋的人屈指可数,恐怕连titr公司都没想到,直播比赛里居然会有选手是pc棋小白。   艾贝:“可是他们有三个人,如果剩下两个都不能杀错,我们很吃亏呀。”   “不会,如果以三为数,为保证公平,真正的死棋一定只有一枚。三个人里,一个真执政官,一个假执政官,还有一颗普通棋子。”   “这样说来,到现在为止,蓝队都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哦。”   伊泽跟着皱了皱眉,趁机叮嘱:“……对。蓝方藏得太好了,我们不能确定市政厅的这位是障眼法还是真身。所以你不要擅自行动。”   艾贝:“我是这样的人吗?”   “……不必怀疑,你就是。”   从艾贝选择游乐场的身份、临时更换目标人物的种种举动中可以看出她做事的冲动,虽然事后看来她的选择都很明智,但也可以从中看出她的“赌性”。   要么赢遍全场,要么满盘皆输,这样的人做事总是令人心惊肉跳。   他可不想和她一起满盘皆输,还是稳妥点更放心。   “总之,我会先接近他查证身份。”   他的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你想用什么办法接近他?”   艾贝甜笑:“不告诉你。”   “……”   “欢迎来到虚拟不夜城,我的朋友们。”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蛮荒时代的酒吧是什么样子。”   一位衣冠楚楚,外表斯文的男人,一边矜持地和门宾点头,一边在脑海里与“场外”观众进行交流,活泼的语气充满炫耀。   [ 垃圾。 ]   [ 呵呵。 ]   [ 残次品。 ]   可惜,能够及时与他互动的尊享区的观众们给出了简短刻薄的评价。   如果是在平日的直播里,他会得到许多惊叹的弹幕,可这场特殊比赛中,那些会捧场的普通观众早已被屏蔽在了赛场之外。   所以他的评论区只剩下寥寥的冰冷的评论。   对这些星际大佬们来说,这种级别的派对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致,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归结为这位主播的自身定位,他就是用“招骂”的语气在吸引观众,久而久之,观众都习惯了用这种方式与他相处,这是他的特点。   主播的积极性全然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哈哈大笑着道:“别这么说嘛,知道各位大佬有见识,但这是虚拟世界,说不定会有出人意料的惊喜呢!”   [ 奥特怎么会让这样的主播担当“执政官”这么重要的角色。 ]   [ 酒吧和任务相关? ]   [ 各位还不懂这位主播的风格吗,他是自己想来酒吧玩了。 ]   [ 话又说回来,市政厅的执政官,未必就是三个角色里最重要的角色。 ]   “你们想让我剧透?”执政官a先生轻松地笑道,“我可不敢违背奥特的命令。我只能说——三个角色都是重要角色。哈哈哈哈,你们别生气,他会让我当执政官,当然是因为我厉害啊。不久前我还拿到了一条线索……是一只红方的小老鼠,我抓到了它的尾巴。”   “当然是我发现的,她在我周围探查,以为我是不动脑的npc吗?”   他诙谐地挑了下眉。   他们为了直播效果,不会将所有的片段都展现给观众看,切换镜头间产生留白,但小小的信息透露,引导观众猜测解谜,会带来更高的“收视率”。   与此同时,他也在不经意间展现自己的能力。   即使没有了奥特的指挥,这也是一位相当成熟的主播。   观众中有人投诉他来酒吧是直播“垃圾时间”,他趁机抛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难道你们不知道,像这样的场合,可是会出现红方玩家的哦。”   [ 红方的人到这里来?为了什么? ]   “当然是为了……”他嘻嘻一笑,“我。我现在是红方眼里最显眼的目标,他们说不定会想在这里对我下手。” 第93章 杀死执政官(十)   观众:……   执政官a先生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酒吧大门。这间酒吧没有群魔乱舞, 没有爆炸摇滚的音乐, 有的只是驻唱歌手低吟的歌,舞池里昏暗暧昧的顶灯洒在每一个浮醉的人的脸上, 男男女女轻搂慢抱, 用指尖挑起彼此心头的欲望。   执政官完全不记得是谁推荐的这家酒吧, 主题又是什么,不过看见这慢节奏充满情调的地方,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有乐子。   反倒是观众,本来对棋局世界的酒吧有兴趣的人就不多,眼下都对他所说的会对他“下手”的红方玩家产生了兴致。   [ 来猜猜看,红方的人来的话, 会是什么身份? ]   [ 九点钟方向的那位男性调酒师一直在看着主播,有点可疑。 ]   [ 哈,那位调酒师恐怕才是想猎艳的人。 ]   [ 别说, 我们这位执政官还真有几分禁欲的气质…… ]   执政官先生维持着表情不变, 手上轻摇着红酒,“停,我不喜欢男性, 谢谢夸奖。而且那位观众的眼神可能不太好, 像这种丝毫不掩饰、直勾勾地看着你的人,不会是红方的人。要在这样的场合寻找对手方的玩家,当然是——”   他话音未尽,一头金发的少女突然撞进了他怀中, 一杯酒洒在了他衣襟前。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急急地退开,提起袖口就要帮他擦拭胸前的酒渍。   [ 当然是什么? ]   他表情玩味,对观众说完了未尽之言,“当然是要找假装无知路人,却会出现不合理的举动的人。”   说完,他柔和却坚定地推开了少女的手腕,“我没事。”   “这……”少女抬头,美丽的容貌在他面前露出,表情担忧,“打扰了您的休息时间,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如果可以,能请您留下地址或者账户,让我略尽补偿吗?”   执政官先生一笑:“不需要,能因此与美丽的小姐相遇,就是最好的补偿。”   少女看着松了口气,“但您的衣服需要更换。”她左右看了看,朝一个方向招来了服务生,让他带执政官前往休息室更衣。说着,她的表情一顿,又忐忑地问他,“您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会。”   执政官现实微笑道:“你帮了我的忙。”   少女自觉是自己闯的祸,没有冒然离去,陪同执政官前往休息室。路途中,两人借着一个话题聊天,渐渐相谈甚欢。   执政官脸上笑意越浓,少女的笑容更是灿烂。   酒吧二层楼拥有经营者的私人休息室,执政官a先生是贵客,服务生稍作请示就领他们上了楼。   到了休息室,两人才停止交谈,且仍觉得意犹未尽。少女表示在休息室等他,执政官才进了更衣间。   更衣室的空间狭小,光线昏暗,服务生开了灯,才有一束光从头顶打下来,聚在执政官的头顶,这样暧昧的光线也是为了那些荷尔蒙互相吸引的男男女女们服务。   那束光聚在他头顶有些灼热的温度,执政官往后退了一退,光就从眼皮上淌下来。   光线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在眯眼之前,有一刹那,他的眼珠产生了特别的变化。   “抱歉。”   服务生发现了他的不适,一边向他道歉,一边打开了另一盏灯的开关。   短短几秒的时间,他头顶的聚光灯仍亮着,却有四角白灯和它一同亮起,将更衣室照得如同白昼。   从头到尾,服务生只说了这一句话。   但执政官先生却在他离开之前,忽然掐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服务生猝不及防被人推到了更衣室的墙上。   执政官抬起他的脸,面容普通,五官整体都是淡淡的,唇上也没什么血色,是放在人堆里也不容易被发觉的样貌,只勉强称得上是秀气。   “这位先生?”   执政官先生的直播间刹那间嘲笑漫天:   [ 对男人不感兴趣? ]   [ 我看是对比自己帅的男人不感兴趣。 ]   “嘘。”   执政官先生叫停了脑海里的声音,他渐渐靠近服务生,拇指擦过对方淡色的嘴唇,微微眯眼,“女生?”   服务生唇间的肤色粉末被擦去,露出粉嫩的唇瓣。   她的声音干净,仔细听却能听见一丝甜美的味道,是女生独有的柔软。   服务生的瞳孔骤然一缩,流露出真相被揭开的害怕。她惊恐的眼神尤为美丽,让人不禁怀疑除了唇色,她还遮盖了其他五官。   而一个人掩盖自己,都是有他的目的。   “既然是女生,为什么装扮成这样?”执政官的语气危险。   “因为……因为会有喝醉的客人……”她惊恐的眼神里倒映着他,眼中沁泪,说话微微颤抖,“像您一样……”   执政官一愣:“我?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每一个眼神都在提醒他现在举动的奇怪之处。   “刚刚那位小姐还等在外面……”她似乎想借着提醒他来保护自己,但在吐出半句话之后又胆小的垂下眼睛,“您如果真的想,能不能、能不能到楼上的客房,不要在这里……”   执政官注意到了她背到身后的手,他侧过身,视线微错,才发现她的指甲竟是在抠挠墙壁,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盖里有细微不可见的白色墙粉,可见从她被压制在墙上开始,就已经紧张得用挠墙缓解了。   他再看她脚上穿的松糕鞋,刻意拔高了自己的身形,这是一眼就能看见的东西。   他开始回忆,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注意到她。   她的帽子藏起了头发,且她作为服务生一直低着头为他们带路,再加上一路上他的注意力都在金发少女身上,想要反套对方的信息,因此忽略了她的性别。   简单来说,就是她的伪装对选手来说不具备迷惑性,偏偏他刚才过于在意其他信息忽略了她,所以这是他自己的失误。   该说什么好?   这只是土著的智慧而已。   执政官已经打消了心中的怀疑,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尖叫声,紧接着,兵荒马乱的嘈杂声响源源不断地轰炸着他们的耳膜。   出事了。   他立刻放开了服务生,走出更衣室。外面一直在等待的金发少女反应平静,执政官问她:“怎么回事?”   “我没开门查看。”   执政官蓦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其实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红方玩家只是调剂,还有真正重要的目的。他在宴会上已经盯上了几个可疑人物,为了防止红方的人发现才亲自引走对方。没想到还是弄出了这样的动静,不知道是这拨人太厉害,还是买来的功能棋等级太低。   大厅中的骚乱来自于爆炸开来的烟雾粉尘,血腥的气味飘散其中。曾经在市政厅发生过一次的袭击事件,竟再次出现,人们陷入了100%致死疫病的恐慌之中,现场混乱不堪。   执政官将提前准备好的装备佩戴上,隔开粉尘,在恶劣的环境下搜罗了一圈,却发现不仅他的功能棋不见了,他圈定的其中一个可疑人物也消失了。   而休息室的金发少女竟然还在。她没有去检查大厅的乱象,也没有离去,反而着急地看着他,“你没事吧?那边这么乱,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万一出事怎么办。”   “刚刚那个服务生呢?”   “不见了。”   执政官冷不丁地问:“你不是红方的人?”   金发少女疑惑地望着他,“您在说什么?”   得到了意料中的回答,执政官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脑海里不断过着进入大厅之后的一幕幕画面,从调酒师,到金发少女,再到那位服务生……   短短几个闪念间,他已经判断出来了,金发少女不是红方的选手,是功能棋!   她不仅是功能棋,可能还是恋爱攻略性质的功能棋,他就是她的目标。所以她会制造意外和他撞到一起。两人能够相谈甚欢,也是她早就做好了功课。甚至出了意外,她对事故状况丝毫不关心,从头到尾只围着他一个人打转。   她就是用来吸引他注意力的饵。就像有人在他的右肩拍了一下,他会下意识地转向右侧,从而忽略了左侧真正潜藏的危险。   正因为有她在,他对那名服务生的心理警戒才降到了最低。   妈的,被耍了!   [ 那位就是传说中的执政官? ]   [ f:呵。 ]   [ l:哈哈哈,玷污了我们执政官大人的威名。 ]   [ 话说回来,titr用“执政官”这个名词,星际政府居然会允许使用? ]   [ 现在又不是旧蓝星时代,禁止政治体系的相关信息在创作中出现,付版权费就行了。 ]   除此之外,还有寥寥几人赞叹了艾贝的化妆技术。   结束了任务,艾贝来到场外隐蔽的地方,在观看弹幕的同时,开始动手除去身上和脸部的伪装,并和范妮连上了线:“确认做过眼部手术,眼珠与常人有异。”   “确定吗,没有看错?”   艾贝的唇角小小地弯了下:“离得很近。”   有多近?   范妮一如既往地质疑她:“不要以为离得近看见的就是真的,你最好再三确认,这件事有半点偏差,都会影响我们的结果。”   这种质疑容易激起人不服输的逆反心理,哪怕原本心里还有怀疑,也会立刻坚定自己的答案。   艾贝也确定自己没看错,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范妮半信半疑,沉吟半天道:“保险起见,我们再进行一次试探,具体情况稍后再谈。”   范妮的过分谨慎令屏幕上开始出现骂她的弹幕。艾贝早已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刚刚的试探中也表现得非常好。虽然观众观看影像不直观,不能确认执政官a的眼珠颜色成像无误,但他们亲眼见证艾贝与执政官a的距离有多近,在那个情况下得出的答案不会错。   范妮质疑艾贝,就是质疑他们!   对执政官a的判断方式是范妮提出的,现在她自己反口,态度反复无常,消磨观众的耐心,支持她的黄色旗帜再一次锐减。   直播间里的狂热之徒开始诋毁她,给艾贝摇旗呐喊,支持艾贝当主执棋手杀了执政官a。   眼看他们能在短短几个回合内解决敌方,嘲笑支持蓝方的人,怎么能让一个缩头缩脚的选手挡了他们的乐趣!   然而范妮却像是没看到,仍旧坚持自己的主张。   就在两人说话时,弹幕突然被绿色旗帜刷爆,艾贝原来已经关掉的弹幕突然弹开。   就在刚刚,伊泽所在的武器研究院遭到了蓝方选手攻击! 第94章 杀死执政官(十一)   就在弹幕议论纷纷时,伊泽的求助通讯也到了。   “武器绝不能有闪失, 你现在就去帮伊泽。”紧急时刻, 范妮在和她的电话挂断之前指挥艾贝,然后挂断了和艾贝之间的通话, 开始远程指挥伊泽。   防守方选择的这个攻击时间点确实很合适。   就艾贝看来, 最合适的攻击时间, 一个是刚进入棋盘世界时那个短暂的第一回 合,众人都在摸索自己的身份, 如果当时就能抓住机会,他们可能早已经把武器研究院拿在手里了。第二个就是现在,攻击方查找到的信息逐渐完整,全情投入对执政官的调查之中, 人在感觉自己即将获得胜利时,就会对细节掉以轻心。如果等到他们完全确定,对武器的防范就将达到最严密的时刻。   防守方能够计算出他们的进展情况, 把握住节奏, 是有几分本事。   艾贝一边向伊泽所在的地方赶去,一边通过弹幕了解那边的情况。   [ 妈的蓝方的人是先抢了武器库吗,破坏力绝了! ]   [ 哈哈哈哈哈精彩!!我就喜欢这种强力破坏的表演, 不愧是**(涉及选手姓名)。 ]   [ 伊泽撑住, 马上就有人来帮忙了! ]   [ 有90%的可能会输,现在有武器研究院的防护系统帮忙也已经处于劣势,按照现在对方的进攻强度,再有7分钟防护系统就要遭到重创。红方有其它保护措施吗? ]   没有。   艾贝记得他们在讨论武器研究院的防范措施时, 无法判断蓝方会从内部下手,还是选择外部武力破坏。他们已经做了双重准备,假如是外部破坏,伊泽提到过研究院的防护系统十分强大,他再加以改良,按理对方是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打破的。只要时间足够,她们就能赶去增援。   不过显然蓝方的攻击力超过了伊泽的计算。   从弹幕里可以看出,范妮对此也分外紧张,命令伊泽拼死守住。他们已经对人选有了眉目,武器至关重要!   然而蓝方有备而来,伊泽的颓势非他个人所能轻易挽回。   另一端,范妮眼见局面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眉眼一沉,看着主执棋手才有的特殊控制面板,做下了决定。   艾贝到的时候,研究院内响彻着警报声,警告的红光频闪,里面的人都在往外冲。艾贝逆行恰好挡住了一个人的路,对方手里抱着仓促之下抢出来的资料,焦急大喊:“你是哪个部门的,别往里面走了,来的是‘上帝使者’,快走!”   蓝队的人打着“上帝使者”的旗号,武器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惊惧之下四散逃离。   艾贝的眼中掠过一丝疑虑。   她没走,甚至没往旁边避让,只问他:“伊泽在哪?”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个人眼见艾贝不走,又绕不过她,不得不着急问她,“你问谁?”   她顿了下,想起棋盘世界里的姓名与比赛姓名不互通,“你们新型武器的研究室在哪?”   那人指了个方向,在艾贝终于放行之下踉跄着跑出了大门,而艾贝逆向行走,身形快如鬼魅,有几个瞬间仿佛失去了踪迹,下一秒落定的地方已然超出很长一段距离。   弹幕不经有人问:“我是看太久眼睛累了,还是灰头发的主播会幻影移形?”   此时,绝大部分观众都切换到了伊泽的视角,在关注激烈的争斗场面,对艾贝的赶路视角不感兴趣,因此没有人回复他。   而就在艾贝靠近新型武器实验室的途中,伊泽那边却有变故正在发生!   起因是范妮下死命令,要求他务必保证新型武器的安全,必要时刻和蓝方的人同归于尽。   “不可能!”伊泽快速调整防护系统的数据,拼命抵挡蓝方玩家的进攻,左支右绌,他一时烦躁至极,“你发什么疯?!有我在,武器还能再研究,就为了一个工具想让我退出比赛?”   大家说是团队,实则能合作的时候一起合作,不能就一拍两散。说到底他们都是独立主播,不可能为了其他人的利益让步。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位主执棋手吃错了什么药,认为他会妥协了。   范妮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他耳中:“但是重新再造需要时间,你现在应该知道蓝方的人不简单,给他们时间找到漏洞,我们就会输掉比赛。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执政官的情报,非常需要武器,只要我们能赢,你就能过关。”   “我拒绝。”   “你相信我……”   伊泽不想听这个女人废话了,他顶着外面的武器轰炸,在防护系统前低吼,“你休想我为你的计划牺牲,你他妈动动脑子,我也是选手,不是你手里的棋!”   “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伊泽没时间去思考。   而范妮则冷静地看着时间过去,在防护系统受破坏值即将跌破1%时,在主控面板输入了命令。   与此同时,艾贝赶到,看见了被主执棋手命令操控的伊泽。   原来如此……   实验室里,防护系统轰然倒塌的一瞬间,伊泽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了!   就像是他的大脑遭受病毒冲击,无法自控,只能接受外来者的操控。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拿起了备用武器,无视蓝方人员的武器威慑力,将枪炮口对准对方。蓝方的人似乎都因他的“视死如归”一愣,但很快,他舔了下嘴角,兴致勃勃地要和伊泽对轰。   和被强行执行命令的伊泽不一样,他就是战斗疯子。   而且,伊泽会死,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死。   此刻,伊泽只想破口大骂!   范妮说得好听,他如果中途死亡,下注赌他赢的观众会输得血本无亏,哪怕这一场他侥幸过关,到了首都星,他也别想再得到大额资金的支持!   他现在只想知道,棋局游戏的主策划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会设计出这种操控程序!   “强行执行命令”这个选项,观众很早就知道了。   当初主执棋手的控制面板在直播间一闪而过,立刻引起了他们的争议。这是pc棋第一次进行全息化,没人想到全息化以后,原来落在棋子身上理所当然的操控,也会发生在选手身上。   公共屏幕因范妮的举动而哗然。   那些豪赌成性的狂热分子都在为这个命令摇旗呐喊,大声叫好,刚才范妮的谨慎犹豫丢失的支持率又拉回了一点。而权贵人物却不禁皱眉,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哪怕他们平日里也高高在上,享受着操控平凡人的生活,但他们并不喜欢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的操控,这太低级。   就在情势失控,伊泽即将被淘汰出局之时,艾贝赶到了。   她无声的接近,令奥特的后背寒毛猛地竖起,野兽的直觉令他下意识地躲开了刚刚的站位。他和伊泽的武器都分别轰向其他方向,实验室的武器走火,不禁引起其他武器的连环爆炸,室内热量陡然升高,炽红的能量团仿佛能在瞬间蒸发人体内的水分,画面短短地凝滞了一刻后,超高科技的实验玻璃碎片四溅!   关键时刻,伊泽抢出了实验室仅存的一把新型武器!   “又是你。”   顶着金发少年皮囊的奥特,端着武器避到一旁,和艾贝呈对峙之势,说话却不见紧张之色,“你说你不是你们的主执棋手,难道他是?”   艾贝竟也停下了攻势,没有挨近他的意思,反而问:“还打吗?”   奥特闻言微微一顿,他扫了眼伊泽手中的武器,在对方紧绷的视线注视下,咧嘴笑了,“下回见。”他抬手动了动,身体突然像是影像中的人物一样扭曲,下一秒,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伊泽扶着墙滑坐下来,低骂了一句脏话。   这种科技产品已经超出棋盘世界的基础科技水平,而对方还没有武器研究院作为背景资源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他改装的防护系统,对面这人的能力远超过他。   说句实话,能坚持这么久,都已经是他侥幸运气好了。   除此之外……   “谢谢。”他对着艾贝道。   这可不是救了他在游戏里的命而已,也包括他的直播生涯。   “不客气,你也帮了我很多忙。”艾贝眼睛一弯对他笑了笑。   仓促赶来,少女的发辫已经乱了,细绒几缕沾了汗水贴在脸颊边。她手中是研究院里随手拿的匕首,方才她整个人戒备着,像古武时期的女战士,眼下松懈下来,有一种战后柔软的美丽。   伊泽轻咳了两声,岔开话题,“现在怎么办,武器只剩下一把了,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再发疯。”   他脾气好,肯忍让女选手,不代表他不会发火。   他要是真的因为那个疯女人淘汰出局,他下了游戏就去砸对方的游戏舱,她不精神错乱就算她运气好。   艾贝:“嗯……”   伊泽等了许久发现艾贝没回答,他抬头看见她在看他手里的武器,她眼里的光芒很奇特,令他不自觉抖了一下,“你在想什么?”   “我想试试,如果武器被破坏,主脑会让我们陷入死局吗?”   伊泽:“……”   他迅速将小巧易携带的新型暗杀武器收进怀里。他被美丽迷惑了,忘了这个疯起来比那个更可怕。   “不可以试吗?”   “当然不可以。”伊泽断然拒绝,见她眉眼间出现失落之色,忍不住解释,“你不知道它的重要性。哪怕我们两个身手都还不错,但我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体数据是什么。防守方可以自己选择分配数据,万一他的体质异于常人,我们进攻的时候就会出差错。高手过招往往就在一瞬间,你失手一次,对方就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刚刚蓝方那个人你也看到了,他自制武器的能力很高,我想能够制约他的就只有系统本身带来的武器。”   要不是新型武器是未完成品,又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正的执政官,他早就用它杀人了。   这件武器是系统世界内部存在的,已经研究了很久,他进来之后就处于收尾阶段。哪怕蓝方的人能力再怎么出色,没有时间和资源,做出来的东西仍然比不上它。   他们能破坏防护系统,能杀死身体数据普通的身为研究员的他,不代表可以瞬杀身体数据超高的选手。但这件新型武器可以做到。   “好吧。”   艾贝倒也没再坚持。放弃计划之后,她连眼神都没给它一个,就像新型武器只是把玩具枪而已。   伊泽稍后将这边的情形告诉了范妮。   哪怕他不想再和范妮合作,也仍然需要团队的胜利。况且主执棋手这项能力带来的威胁,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无论如何,武器到底护住了一件,范妮的神色虽然不虞,也不好再责怪什么。   她自知自己的行为不会让伊泽有多愉快,前面合作建立起来的联系已经荡然无存。如果伊泽死亡被淘汰出局也就罢了,偏偏他被艾贝救下了。那么之后他们三人的相处,她必然会身处劣势。   不过她并不担心。   毕竟棋局已经快要结束了。 第95章 杀死执政官(十二)   棋局进行到现在, 双方已经无形之中评估出了对方的实力。   红蓝两边各暴露两人,有一颗隐藏身份的伏棋,如今两边的信息都搜集得差不多, 酒吧和武器研究院姑且算是“赛前预热”, 下一次再遇, 棋局必将发生改变。   研究院的打斗过后,艾贝就退回到游乐园,等待他们的主执棋手下一次进攻的命令。   范妮想要对执政官A再进行一次验证,伊泽和艾贝就必须配合她行动。   艾贝曾经考虑过范妮作为主执棋手, 除了虚无缥缈的话语权, 还有什么特殊的权力。认真想一想,大多主播特立独行, 脾气不说差,但绝不喜欢受人摆布,随时能给她使绊子。他们团队愿意配合, 只能说范妮运气好, 碰上了一个心宽的伊泽, 和一个不具有威胁的没有玩过PC棋的她。那么其他团队呢?   原来关键时刻操控“棋子”就是主执棋手们的底气。   棋子们会不会听不重要, 即便不听,主执棋手也可以任意摆布棋子。   但比赛里的任何功能都会有限制。   TITR设置的是团体赛,不是主执棋手单人赛,就说明里面有可操控的余地。   按照范妮的布置, 接下来他们的任务, 就是等待市政厅的慈善晚会。   近来“上帝的使者”横行,传播疫病, 据范妮说,市政厅的长官准备办一场由拍卖会和舞会表演组成的慈善晚会, 用拍卖得来的款项捐助受害者家庭,安抚民众情绪。   在双方对抗的关键时刻,蓝方先行有了动作,这对红方来说是好事。对方动作越多,破绽也就越多。不过蓝方这次的行为,着实让人有些猜想不透。   “他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办拍卖会呢?”   “不稀奇。”伊泽随口说道,“这位执政官A先生一直很张扬,生怕我们不拿他当目标。除了慈善拍卖会,他还做了很多事……”   他细数了棋盘世界开局以来,市政厅冒出来的一系列动作,包括出台武器法案、定期军队慰问等等活动,就是因为这位太喜欢“显摆”自己,所以最早的时候,他和范妮都认为这是障眼法。向来目标人物都是把自己藏得越深越好,有谁会如此张扬?   艾贝从伊泽提供的信息里一掠而过,想了想伊泽的情报来源,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早餐常常看到的报纸,“你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信息?”   伊泽哈哈笑道:“你也看报纸?没办法,这个时代科技落后,只能从这种旧载体上看消息。”   他话出口后,对面半晌无人回应,看艾贝的模样好像在思考什么,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唔……想请你帮我做两件事。”   武器研究院的项目已经结束,由于蓝方的破坏,研究人员暂时撤退避难。好在项目即将收尾,伊泽一个人就完成了。原来应该放在武器研究院中保管的武器,在这样的局面下,也被他顺利地“偷出”贴身保管。   所以现在他算是半个自由人,能够执行其他任务了。   按理他应该听从范妮的调度,不过范妮将他当做棋子的举动彻底得罪了他。原来他自愿为了团队利益牺牲一部分自己的表演时间,龟缩在武器研究院内,保护重要道具,现在……   他不伺候了。   “好。”他一口答应,“你说说看。”   *   市政厅里突然出现了一段奇怪的绯闻,说他们的执政官先生和某个翻译员春风一度,继而引发了情感纠缠。基于执政官尚未结婚,这只能算是一段绯闻,而非丑闻。   但身份地位的不匹配,眼下恶劣的时机,还是让众多工作人员议论纷纷。   范妮乍一听到这段传闻,心里就有些不适,不过她左想右想,都不认为蓝方的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因此没多久就放下了,照旧行事。   而执政官A先生就更值得人玩味了。   “奇怪,他没有任何行动。”伊泽疑惑地将盯梢情况报告给艾贝,他不仅想不通执政官A的动向,也想不通艾贝让她去放出这段风声的理由。他答应的时候曾犹豫过,生怕打草惊蛇,暴露了范妮。不过艾贝说的也有道理,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执政官A一开始如此高调,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相比较起来,范妮反倒是其中最正常的一个。站在她的位置上,一动不如一静,她不能确定是不是蓝方的人诈她的,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   而这对执政官A来说就不太正常了,突如其来的绯闻明晃晃就是他们红方出的招,他就一点都不好奇?   “他至少应该查探一下吧。”   视频里,艾贝的唇畔露出笑来,“你还没明白吗?”   伊泽摇头,“不明白。”   “那你很快就会明白啦。”   视频一闪骤然变黑了,是她切断了通讯。   伊泽:……   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   而另一边,艾贝不是故意切断通讯的。她游走在小路上和伊泽通讯,却被兔子先生抓了个正着。她察觉到有人靠近的顺就挂掉了连线。   兔子先生笑得意味深长:“在做什么?”   “和男友打电话。”   “……?”   这个答案出人意料,向来高深莫测的兔子先生也一时没防备,被她击落了。他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就见对面的小姑娘比他更快一步,冷不丁地看着他说:“那天在酒吧的调酒师,是你吧?”   说话时,她两汪碧水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却是日光照射进来的。   他微微一顿,眼底突然有了莫测的笑意,“哎呀呀,被你发现了。”他立刻认下来的举动,就像是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没关系哦。”她说,“我会为你保密的。”   咦?   “就这样?   ”兔子先生忍不住多嘴,惹来小姑娘奇怪的一眼。“你更希望我大肆宣传吗?”   当然不是!   兔子先生很苦恼,“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换身份吗?”   “那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兔子先生想了想,他确实不怎么好奇,就好像他的任务就是等待她或者其他人看出来,然后将他问个底朝天,而他只需要装装神秘,再适当地给出一些信息就足够了。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像宇宙起源一样神秘,且没有由来。   但她这么一问,他确实产生了好奇心。   “嘘。”小姑娘冲他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十足。   他将耳朵挨了过去。   她的气音拂在他的长耳朵边,“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   兔子先生蓦然直起上身,就见她表情分毫未变,还冲他眨了下眼睛,问他:“怎么样?”   “……”   他笑了下,“成交。”   兔子先生对答案的好奇心只有半分,但他想知道,没有从他这拿到任何信息的她想做什么。   恰好有小朋友走过这条小路,看见扮演者爱丽丝和兔子先生都在,顿时惊喜地睁圆了眼睛,“艾贝·丽丝”提着天蓝色裙子转了个圈,向他行了一礼,兔子先生则将口袋里的糖果给了他。独属于他的“特别节目”让小朋友发出快乐的欢呼声。她已经笑嘻嘻地扯着兔子先生跑远了。   她的棋子很乖,不用买、不用操控,就会自动来到他们应该在的位置。   *   “都听清楚了吗?我再重复一遍。”   “换眼手术的情报没有问题,但我们不能确定蓝方是否提前得到过这个信息,如果他们提前动了手术用来误导我们,那我们就会杀错人,武器只剩下唯一一把,如果杀错了人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说生死棋的设定,基于棋盘世界存在三枚活动棋的情况,给了他们两次选择机会,那么仅剩的武器,无疑将这个机会缩减到了一次。蓝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废物到给他们时间再造一把武器出来。   这回,就是一局定胜负。   范妮的目光凝重,“今天的任务以试探为主,只要执政官A是真的目标人物,他的队友一定会出现保护他,反之他就是障眼法。但无论真假,都不要轻举妄动。”   她说话时,视线转到了艾贝身上,“试探的任务交给伊泽,你只是从旁协助,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再去接应,知道了吗?一旦我确认他不是目标人物,你必须立刻撤退,不要和前两次那样自作主张。”这话不像是安抚劝告,倒像是生怕刺激艾贝刺激得还不够。   艾贝倒是没有回嘴,只说:“我知道的。”   范妮打量她半天,锐利的眼神像是要往她心里扎一根刺,又道,“你做事太冲动任性,这次和以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你最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乖乖听从指挥。”这话听上去像告诫,又仿佛暗示。   伊泽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隐隐的说不出来。   艾贝微弯的嘴角趋于平直,轻应了一个“嗯”字。   范妮终于放过了她。   政府的慈善拍卖会,除了范妮的角色身份可以直接入场,他们要进场都需要一番布置。好在伊泽的武器研究院是由奥德里奇·哈里斯(主城第一富商)投资的,而其中艾贝做了牵桥搭线的工作。这次就由伊泽出面与对方的团队协商,借着捐助的名头拿到了邀请函,而艾贝也通过对方,以义演者的身份入内。   两人的身份被艾贝抢先捆绑,先前范妮有诸多不满,但此时看来却也未必没有便利之处。   至少伊泽的身份早就被蓝方拿捏住了(冲击武器库的计划绝不会是一朝一夕之间形成的),提早曝露没有损失,而此时两人合作行事不必遮遮掩掩,较为方便。   三人中,范妮负责扫描全场、指挥艾贝行动,伊泽是主力进攻者,快攻快撤,艾贝负责协助他,必要时声东击西、接应伊泽。   在红方视野里,执政官A这个靶子呈持续移动的状态,一开始在慈善拍卖的舞台风度翩翩致辞,结束后下台,进入前排坐席,为每一次高拍微笑鼓掌,中途去了一趟更衣室,他的四周始终有人群簇拥着,即便到后方休整,也有人与之攀谈。   范妮皱了皱眉,在末尾的席位上通过特殊通讯器,与他们保持联络:“目前没有找到最合适的试探机会,休息室的防卫会比台前更紧张,暂时排除这个选择。”   她的直播内容很少涉政、涉黑,刺杀一类的行动也很少指挥,因此布置起来相当生疏。   另一边,伊泽闻言大致掠过场地,和手中的节目单后道:“等到义演结束,有个合适的伏击地点。”   “是吗?”范妮重新扫视了一遍,“你说清楚一点,我们研究研究。”   艾贝的声音插入进来,异常恬淡干净:“不用了。我知道他说的地方。”   两个行动的人已经有了默契,指挥是否需要知道仿佛无关紧要。   范妮心里不满的情绪瞬间达到了顶点。 第96章 杀死执政官(十三)   范妮不是没有懊悔过提前对伊泽使用“棋子处罚”功能, 但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没有任何用处。她冷静地处理了这份多余的情绪,制定了新的计划。   她知道对面两个人已经联合起来了, 但那又如何?出局的人是没有办法联盟的。   义演安排在慈善拍卖过后。露天舞台, 草坪上一张张小圆桌如堆放白色马卡龙,配合着轻松悠闲的甜点时间,聊以放松。台上表演的是音乐剧,艾贝扮演着大背景下的一个小角色,是世家小姐们中的一员,穿着华丽的舞台束腰长裙, 拿着扇子与诸人齐唱。   台下的高官权贵不时交换意见, 大都和表演内容没有关联。   “最近政策有什么变动?”   “禁止武器携带法案推出后,民怨已经开始降温,这次慈善拍卖结束,款项拨作抚恤金,我看就能平息下来。”   “听说前几天抓到了‘上帝的使者’的成员, 上面已经在拷问他们组织的藏身地了。”   只有一些普通工作人员, 和作为代表被邀请前来的民众, 才会津津有味地欣赏音乐剧。   随着主演激昂的演唱落下来,主演们逐一来到前台谢幕, 执政官A先生再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他发表了一番演讲, 并感谢剧团的义演, 与主演们一一握手致谢。一番姿态分外诚恳,台下镁光灯闪烁不断,将这些片段收入相机里, 相信第二天就能从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中看见。   就在气氛和乐融融之时,异变突生!   舞台天花板上有人影借助舞台设备垂吊下来, 他身形如风,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俯冲,所对准的方向正是执政官!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台上主演们尚未来得及发现惊变,观众席中已经响起尖叫惊呼声。主演们顺着观众视线抬头的瞬间,惊出一身的冷汗。   执政官的护卫队队长高呼:“保护长官!”然而护卫队的人都在台下,仓促之间,无法及时护救。   主演们躲的躲、跑得跑,也有几个胆子大有野心的想挡在执政官身前,却被执政官A先生拨开了。   他踢走了妨碍自己行动的人,也不讲究形象,就地就是一滚,躲过了伊泽的第一波刺杀。他整了整衣领,还想笑话对方两句,伊泽干脆利落的第二次进攻已经杀到!   高空袭击向来比地上占优势,执政官A只能狼狈地进行小范围的躲闪。   “这位朋友,不用这么狠吧,我真的不是你们的目标。”   “真的,我不骗你,别把子弹浪费在我身上——”   可惜他的俏皮话伊泽充耳不闻。   两人的直播风格显然迥异。   而在他几次险些遇害,极度危险的过程中,无论是主演队伍里,还是护卫队之中,都没有真正的能者出现,保护他的安全。   紧急关头最能看出一个人的重要地位,假设他是目标人物,蓝方的选手哪怕不出现,对他的保护也不会如此松散啊,仅凭伊泽一个人就能使得他们大乱。   因此,范妮纵观全场之后,冷静地下达命令:“不是目标人物,撤退。”   但就在这时,一位小配角突然出现在舞台的尽头,她拖着华丽的演出服长摆,一步一步,慢慢往舞台中央走去。在这种时候,观众都不曾注意到她,唯一注意她的只有同属红方、一直在关注她的范妮。   范妮的眼中掠过一丝诡异的光,表情变得焦急,对着通讯器喊:“艾贝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我去支援呀。”   “我说了,行动已经结束了!你不要擅自毁坏棋局。”   “是吗?可我觉得,执政官A就是我们的目标,毕竟我搜集到的信息不会有错。就算没有人及时救援他,也有可能是救助不及,或者障眼法,对不对?”   “我说了过,只要没有人来救——”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就没有第二次了哦。”   “我说过了,你查到的消息未必是真的,不要被你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判断。我们是在比赛,你难道想毁了红方吗?!”范妮的言辞锐利,咄咄逼人。   而那边的艾贝就好似掐断了通讯,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弹幕刷出的速度立刻快了一倍。   [ 这种关键时刻,比的就是耐心和细心,这个主播素质也太差了。 ]   [ 不稀奇,小地方出来的人缺少大局观。 ]   [ 性格冲动,唉,枉费我还在她身上押了大笔资金,亏了亏了。 ]   而比起相对文明的观众,赌徒一般的观众撕掉了文明的外壳,在直播间里肆无忌惮地表现出原始野兽的一面。在艾贝身上投了钱的开始疯狂辱骂艾贝,直播间的禁言禁了一轮又一轮,惹得整个直播画面异常难看,连普通观众都变得焦躁。   场外,关于艾贝的支持率掉的飞快,灰色的旗帜再一次减少,与范妮拉开距离。   已经有人出言建议范妮使用主执棋手的特殊权力了。   这项权力甫一出现就被大部分的观众抵制,星际人民再卑劣冷漠,对人权是十分重视的,而这项权力几乎是对主播的人格侮辱。可是比起看到主播犯蠢毁掉整个棋局,他们宁愿暂时抛开人权。   “我知道了。”   范妮做下了决断,“我不能看着她毁了比赛。”   另一边,艾贝并没有掐断通讯,她行走的过程中,不忘关注范妮的动向和弹幕的内容。见状,她对着通讯器轻喊了一声:“伊泽。”   而战斗中的伊泽,不知为何轻易捕捉到了她的讯息。   舞台之下,范妮打开了主控面板,选中操控按钮,手指在队友栏的“艾贝”上面点击,指尖与面板接触的一刹那,仿佛有波纹扩散开来。精神链接通过无形的蓝色电波相连,瞬间来到上百米远的舞台上,准确地落在艾贝身上。   艾贝的脚步停顿了一刻,然后,继击着她本身固有的力量,而只要不注意,两股力量就会将她拧紧挤压。   当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上时,只要迈出一步,她的脑袋不留神间就要往后拧转,到时候画面一定相当惊悚。   这是她长期生活在垃圾星锻炼出的“能力”,没人能对抗高科技所产生的施加于神经的力量,但身体经过辐射摧毁变异的艾贝可以。   但眼下对抗的形式非常微妙,一不小心,她的脑部神经就很有可能被彻底摧毁。   关键时刻,伊泽操控自制的机械武器爆炸,粉尘撒满了整个舞台,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终于有机会喘了口气,拎起衣领,忽然对着上面的通讯器说道:“范队长,你知道市政厅传出了你和执政官A的绯闻吗?”   范妮在紧张时刻被打扰,满脸不耐烦,“我当然——等等,你怎么会知道?”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件事毕竟只是绯闻八卦,只在市政厅内部流转,远在千里之遥的武器研究院的伊泽,怎么可能听说?   “因为这个消息,是我散布的。”   他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   范妮与艾贝的链接还在进行中,这句话却如同有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她神经上。   她只觉得脑神经一痛,像遭到了反噬,链接断开了。   下一秒,艾贝从巨大的神经压力中脱身,身体的操控权回归自我。   她的眼睛小弧度地弯了一下,像是在笑。   任何功能都会有限制,范妮想要操控别人也不是随便一个念头就可以,必须做到专注一心,但凡分神,思绪混乱,就会导致控制失败。这就是它的局限。   艾贝拖着长长的裙摆却丝毫不嫌累赘,她的手上有一样东西泛着蓝紫色的电弧,令人感觉到致命的危险。   执政官A已经注意到了她,隔着混乱的浓雾粉尘,他看见了曾经戏耍过他的艾贝。随后,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凝结在了她手里的那道电光之上。他下意识屏息。   远超过这个世界的其他武器,被伊泽判定为能够瞬杀选手的武器,所带来的威胁感绝不简单。   台下的背景是慌乱逃窜的观众,东倒西歪的桌椅,碎在草坪里的点心,镜头仿佛随着他们的奔跑而发生倾斜,唯有舞台中间的执政官和他的护卫队垂直于斜角,一动不动。   这一刻如暴风雨前的安静。   范妮回过神,猛地发现艾贝离执政官A已经非常接近,手中的武器更是引人注目,她的脸霎时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她一改从容的态度,对着伊泽尖声大喊:“你把什么东西给她了,我们仅有的那把武器?你怎么敢把武器给她?!!”   随着她的高声嘶吼,艾贝的身形如鬼影一般接近了执政官A。   舞台上,隔着重重拉高的幕布,执政官A没来得及再说出任何台词,就戏剧性地倒了下来。   范妮的脸色霎时全白:“不——!”   这一声如一道深邃的裂痕,撕开了时间的画面。   这之前,尖叫不休、斗战激烈,而这之后,画面出奇的宁静。   绿草随着微风摆动着,演出台上的灯因天色渐暗而“啪”地亮了起来,天幕低垂,天际是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的彤红晚霞。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参与慈善晚会的人群已经被疏散,护卫队也都倒下了,只剩下棋局世界之外的人还在。   “咦?没有杀对。”   艾贝微微可惜的声音在过分的安静里响起。   范妮的心理防线早就崩溃了,她浑身的劲好像被人抽空,瘫坐在地上按着胸口喘息,眼睛死死地瞪着艾贝:“你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说了他不是目标人物,为什么不撤退?!”   “但他也不是死棋呀,棋局还能继续走,不是吗?”   “武器没了,没有武器你怎么杀死目标人物!”她咬紧牙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精心布局,会被这颗鲁莽的“棋子”彻底毁了,输得不明不白!   她心里能呕出一口血来。   “武器,它吗?”   艾贝踢了一脚被使用完后彻底失去能量的武器,发出笑声,却没有多说什么。她从舞台上往下看人,穿着的夸张戏服将她衬托得如同最好的演员,她轻歪头问:“这不是你安排的剧本吗?”   话音落下,范妮的脸部肌肉猛地一颤。   走到她身边的伊泽不由疑惑:“什么?”   事情已经结束,艾贝不介意给他解惑,回报他一直以来的耐心。她轻快地回答:“我和她的选票太接近,她感觉到了威胁,就想激我杀人,只要我冲动杀错了目标,就会失去大部分观众的支持,对吧?”她好心情地分了一眼给范妮,继续和伊泽道,“你不是奇怪,为什么市政厅出现了这么奇怪的绯闻,两个当事人都无动于衷吗?因为执政官A早就知道了她是红方的第三名选手,而范妮呢,也知道执政官A知道了。”   这句话说的有些绕,但伊泽听懂了。   他惊异地看了看范妮,不可置信,“你出卖队友?”   范妮不说话,艾贝纠正他,“是处心积虑出卖队友。”   据她猜测,大约是范妮在打探情报的过程中动作太大,引起了执政官A的注意,而她本人多少能感觉到来自蓝方的关注和调查。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失了一张好牌,那不如把这张牌塞给对她有威胁的队友,借此踢她出局。   执政官A知道了她的身份,顺势调查她所探查到的情报,那么关于“眼睛手术”的信息就不难得知了。范妮让她去查证信息的真实性,只是认定了她脾气自我,一旦亲眼确认情报正确,就不会听从她的指挥。范妮一再激她,也是为了让她被情绪所左右,做出错误判断。   这是一个陷阱,既是蓝方的陷阱,也是范妮的陷阱。   “只是她没想到,哪怕有主执棋手的操控权力在手,也挡不住我的冲动杀人,将剧本一演到底,彻底毁了她的局。她这么生气,可能是被自己的蠢笨气死的。好端端的,何必害队友呢?要是不想着害我,至少武器还拿在手里呢,她心里大概在这么想吧。”   伊泽察觉到她的情绪愉悦地上扬,连话都多了起来。发觉她也不是这么不可捉摸,甚至有点游戏胜利的孩子气,他就有些好笑。   不过他仍然有不懂的地方,迟疑道:“就算是这样,也不必真的杀了执政官A吧,万一他是死棋,那棋局就结束了……”   “不会的。”艾贝说,“他有求生欲望,就不会是死棋。”   不管怎么掩饰,人在一瞬间的本能会暴露出许多东西。   哪怕她早就知道执政官A不是目标人物,伊泽的试探对她来说依旧很有用。死棋只会迫不及待等他们杀死他,好获得胜利、结束比赛,而不会追求着万一的可能,留在赛场上。   执政官A对敌时看似轻松,还在和伊泽开玩笑,身体的每一根线条却不是这么说的,它们积蓄着力量,拼死一搏。   人会撒谎,人的本能不会。   伊泽:“……你就不怕猜错。”   “这样不好吗?至少我们排除了一个选项。”艾贝天真地看了看他。   一直没有进展的棋局,玩起来多没意思。   说着,艾贝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范妮,露出干净的笑容,“不,是两个选项。”   观众再也不需要在她和范妮之间作选择。 第97章 杀死执政官(十四)   直播间的灰色旗帜, 从艾贝杀死执政官A的那一刻开始出现反弹,在她的言论中节节攀升,第一次盖过了范妮所属的黄色。大面积的灰云霸占了直播间, 如大雨将至,乌云渐积,形成阴雨之势。   奢华星耀区(主播不可见):   [ 我死了!卧槽这个主播直击我心!! ]   [ 好帅好帅好帅啊啊啊, 是!!!我们不需要第二个选项!!!! ]   [ 我就说贝贝是故意的, 我追了她几次比赛, 她根本就不是性格冲动的人。我看她红方那两人说她冲动还觉得奇怪,说她冲动,其实就是她不适应团队赛吧, 她有自己的主张和计划, 根本不是别人能指挥得了的。要是这些人指挥得当还好,我看我贝也有要配合的意思,结果事实证明,这个范妮根本就不能当领队(摊手)。不想着赢比赛, 就想着杀队友。]   [ 唉, 失望。范妮错就错在太轻敌, 我都看出这个灰头发的主播不简单,她居然看不出来。不想粉一个没脑子的主播。 ]   至尊星享区(主播可见):   [ 我说了,弱小的小东西绝地反击才有观赏价值, 怎么样, 现在你们懂了吗? ]   [ 不错, 赞同。 ]   [ 放屁!强者恒强, 装兔子可真没意思。 ]   [ L:不愧是我选中的小主播, 表现得很精彩。 ]   他说得轻描淡写,评论后面却跟了一艘银河巨舰, 是属于巨额打赏的特别订制款。银色舰身泛着MX-01矿石的光泽,线条设计流畅,雄奇瑰丽,如博物馆中的艺术品。   这样大的手笔,一时令直播间反对的声音都几乎消弭于无形。   当然,如果不是恰好艾贝反制范妮赢了,照样多的是人跳出来大骂。   [ F:(缓慢拍手)设计陷害队友的思路不错,队内竞争引发争议,做高数据。 ]   [ L:(笑)说话拐弯抹角,分不清是夸是讽刺。 ]   [ F:我押了灰色。 ]   说话间,仿佛能看到男人用嘲讽般的眼神反问一句:你说呢?   [ L:我记得你原来是绿色中立,现在比赛过半,终于下场了? ]   [ F:没有好的选择,不如不押,何必给人送钱。 ]   [ L:啧,吝啬。]   [ F:可惜,“反派角色”解决得太容易,下面的剧情缺少看点。 ]   他的话招来了争议,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抗议也不为过。   其他人可不觉得下面的剧情会无趣,一场比赛里出现一个强者大杀四方,就是众人最喜欢的剧本了。尤其是他们大多数都没解开其中的“谜团”,能看懂每个主播的意图就是他们的极限,其他选手通常会对自己的观众解释自己各种行为的意图,只有艾贝的观众最为苦恼,通常要等到结束才能等来一次解释,其他时间全靠自己头脑风暴。   但像F一样头脑清晰的观众也不是没有。他们可能已经解出了这局棋的秘密,之所以继续收看直播,只是为了看一看事情的发展是否符合自己的推测。   棋局世界之中,执政官A的死亡推进了进度条,却尚未带来一个回合的结束。   范妮眼睁睁看着艾贝走下舞台,随手拎起一把餐刀向她走来。冷汗在刹那之间迸出,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脚冰凉。   她想杀她?   ……并不是不可能。   这个时机点选的太好了,她陷害在前,对观众来说,被报复也是理所应当。艾贝刚获得了反转的胜利,击败了同队对她“心怀叵测”的人,慕强的观众都会支持她。而原本那些支持她范妮的观众,眼下也只怕对她失望透顶,除了一路跟随她到这场比赛的基本盘,其他人只会大声叫好。   所以艾贝可以杀了她。   眼睛虹膜里渐渐倒映出一个人影,碧眼白肤的少女如死神一般走近。   范妮的瞳孔骤然缩紧,对方手中的银色餐刀渐渐逼近,刺来之际如一道亮白强光,刹那间她闭了下眼。   她既后悔又不甘心,如果不是先前得罪了伊泽,形成了二对一的局面,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她即将解开蓝方的棋局,要不是武器没了……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感却没有出现,也没有她出局的提示音。   范妮蓦然睁眼,身前人影不在,后方却传来窸窣的声音。她回头只见艾贝的波浪裙摆挂在灌木丛上,透过灌木丛交错的枝丫,露出她细白的脚踝。   此刻,她已跨过灌木丛,猝不及防间将一个金发少年踹翻在地。   “你的警觉醒好差。”她头也不回,但范妮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身边的灌木丛里藏了一双窥探的视线,她竟完全没有察觉。   金发少年抱住她抵在他胸前的脚踝猛力一转,在她失衡间趁势起身。艾贝在空中飞转过身,借他的力气,轻巧地将钩挂在灌木丛间的裙摆扯断了。   被毁坏的精美碎布不规则地散在她小腿上,变的短而灵活,方便她打斗。   两人你来我往,身手快得不像话。   刚赶到的伊泽想帮忙,可完全插不上手,只能惊奇地看着两人对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艾贝的战斗能力,上次武器研究库被炸,艾贝抵达时已经接近尾声,似乎没有做过什么。现在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这位执政官B会突然罢手,如果不是感觉到了威胁,他也许不会轻易撤退。   而越是旁观,他就越觉得胆寒。   相比起来,他的刺杀行动就是小儿科,这两个人的动作干净残忍,就像……真正生活在黑暗里的杀手。   她现实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过更令他诧异的是,这场比斗艾贝好像占了上风。   大约是近身战的原因,执政官B没有使用自己造出的武器——也或者是没来得及使用。   耳边低啸的风仿佛将他的情况一一告知了她,艾贝连眼睛观察都不需要,只笑得愉快,故意问他:“你没吃饱饭吗?”   执政官B这具身体只有十岁左右的年龄,比她还矮了一个头。按理个子小的人胜在灵活,但显然他与现实生活中的体型截然相反,他无法很好地适应这具身体的力量。如果不是遇到她,未必会输。   但他的运气好像不太好哦。   执政官B舔了下嘴边的血迹,嘴巴裂开笑,野兽般的气场将金发少年精致贵气的脸庞毁得一干二净,百忙之中还不忘睨了眼草丛边早已僵白着脸的范妮,“这才是你们的主执棋手?”   鄙夷之意袒露无疑。   他没忘记两人第一次交手时,艾贝“自谦”的话,此时刻意提起就是为了嘲笑她。   “是哦。”   说话间,艾贝手中的小餐刀贴近他的耳朵,冰薄的利刃与皮肤相贴,令人汗毛竖起,也不见她如何用力,轻轻一划,就险些将他的耳朵整只割掉。哪怕他及时躲闪,仍被她从耳廓划到脸颊,划出一道大口子。   充满腥气的血液顷刻间从伤口涌出。   他的眼神猛地一沉,充满杀气。   而他的直播间里,弹幕早就已经沸腾了。从一开始叫嚣着撕碎女主播的浪潮,渐渐平息,然后突然反弹变成难以置信的怒骂,和对艾贝的兴趣。   [ 我没看错吧,奥特近身战斗输了? ]   [ 垃圾主播!不是说从没有过败绩,战斗水平一流?妈的哪个告诉老子的,老子要是赔的倾家荡产,就去杀你全家! ]   [ 漂亮! ]   [ 这女主播是挺漂亮的。 ]   [ 哈哈哈,哪个八百年没吃过肉的,看清楚,红方这位选手的动作角度、力道拿捏,每次餐刀出手都不落空,最后这一划,啧啧,这是哪位暗杀者世家的后代,要不然就是军方的人。 ]   [ 军方的人会来做直播?不怕人笑掉大牙!奥特要不是吃了这具身体的亏,怎么可能会输。 ]   比起主播不可见的评论中的野蛮与直接,至尊星享区的权贵高官相对要矜持一些,仔细分析两人的招式。不乏有人对艾贝的来源感兴趣,不过简单调查过后,什么都没有查到。   他们不知道,身为首都星执政官的费曼早在调查艾贝的时候,就已让人将她的记录做过一番遮掩,远比长昼星负责人受艾贝所做的粗浅遮盖要好。否则就凭她这次暴露出来的能力,可能此时就已经被人掀出了底细,能否继续安然参赛还是未知数,有很大的可能会被某位大佬征召,作为底下工作者为他所用。这是艾贝唯一疏漏的地方。   毕竟有奥特这样的参照物在,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首都星能人辈出,她适当放开一点也没关系。   适当放开的结果,就是她在战斗的时候,将奥特切割得如同一块血排。奥特也早就将理智抛到了宇宙之外,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和她对战,没有分毫要逃离的意思。他的人生从来没有“逃跑”这个词。   艾贝不是没有受伤,但她连下意识的疼痛闪避都没有,神经坚韧,意志强大,彻底激起了他的战意。   “伊伊,把我上台前用的机器搬过来。”艾贝突然开口。   “哦……”伊泽刚一答应,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叫我什么?”   艾贝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伊泽。”   他将信将疑地走开,仍然很怀疑她刚刚用了一种很亲昵的叫法……他咳了下,有点脸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种叫法更像是在叫她养的宠物。   两人上台前对过路线方案,伊泽知道她所说的机器就是制冷机。   那是为了在演员身穿层层叠叠的华丽礼服时,给他们制冷降温,免得他们汗流不停影响演出,被观众看见难免有碍观瞻。   伊泽很快就想通了艾贝的做法。   事实上,哪怕艾贝表现得更为轻松,但让奥特受伤容易,想制服住他却有些困难。只看他没有出现致命伤口就知道了。   “机器?”奥特哼笑,“不管他制造出的是什么机器,都没有用。”   艾贝:“是吗?”   普普通通的、属于舞台的制冷机被伊泽打开,它的冷气贴着草坪爬行,不经意地将周围一片区域笼罩其中,侵蚀着他们的末梢神经。相比起来,受伤流血更多的奥特行动变得迟缓了,哪怕只是须臾之间,也能被艾贝捕捉到。   刹那间,他的身体出现了僵直反应。   下一刻,他被艾贝压制在草坪上,她的膝盖抵着他后背,小餐刀快速挑了他手上的筋。她握着刀柄,尖利的刀锋向下,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她轻轻一点,血从他后背的衣服里洇湿开来,如一朵鲜艳的花。   伊泽都不忍心再看。   TITR的直播大赛里,血腥残忍的画面不多,超出观众忍受范围会被上锁(有需求的人可以解锁观看),眼下这一幕尚且算是许可范围之内。   艾贝没有继续往下刺,她顶着脸颊上的血迹,低头看着奥特:“她是红方的主执棋手没错,你就是蓝方的主执棋手吧。”   她甜美的语气就像在说“你们好登对哦”。   这句话显然是为了回应他之前的嘲笑。   她弯着笑眼的样子分外记仇,令伊泽打了个冷颤,刚才脸红余下的一点温度消散无形。   奥特动了动手指,没成功,可见艾贝做得干净漂亮。他也轻咧开嘴角笑了一下,“厉害。”   伊泽走到了艾贝身边,“他是真的目标人物?”   问出这句话时他已经觉得是了,不然她何必费心抓他。既然排除了一个普通棋子的选项,剩下就是生死棋了,她总不至于特地杀了己方死棋,输掉比赛吧。   “他呀——”   艾贝一句话刚开了头,旁边却突然有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他不是目标人物。”   声音突兀,他们几人不免朝那边看去。   范妮不知何时摘掉了自己的眼镜,在众人看来时,她猛地攥紧手中的眼镜,险些将镜片压碎。她显然不太能适应这个血色场面。但她开口了,向来冷淡的声音听来有些发紧:“你杀了他一定会输。”   没人听不懂这句话是对艾贝说的。从刚刚起,所有的镜头与华彩就都在艾贝身上。   与此同时,没什么比失去镜头和注视更让一位主播感到难受的了。范妮不甘心就此认输,她还有筹码继续在棋局里活下去!   她一字一句对艾贝道:“现在蓝方第三人都还没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其实真正的执政官……”   她将准备已久的台词慢慢说出。   谁知,没等她酝酿下一句,就见对面看似狼狈、却让她心生畏惧的少女,用澄澈的目光望着她道:“你是不是想说奥德里奇·哈里斯,那位主城首富?”   范妮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第98章 杀死执政官(十五)   蓝方直播间:   [ 我早就猜到是奥德里奇·哈里斯, 你们还记得那次钟楼谈话吗? ]   [ 是说奥特和卢克斯(执政官A)想狙击红方的那次?没错,那次谈话中两人对这位富商含糊其辞,我就觉得有鬼。“不要轻易采取非正常途径的联络方式,以免暴露身份”, 哈, 他们还有其他联络富商的途径, 暴露身份又是暴露什么身份? ]   [ 看来我押对了, 亏得这个男主播这么神秘,答案也只是这样而已,这棋局没什么意思, 我换别的看看。 ]   [ 明明选了布局方的直播视角,居然还要攻击方的人来告诉我答案,滑稽滑稽。 ]   红方直播间:   [ 那个首富,怎么会是他? ]   [ 我猜错了,竟然不是游乐园那只兔子……它看上去就很可疑。 ]   [ 莎莎:我从来不认为是兔子先生。1、蓝方没必要放两个人在游乐场,造成资源浪费。2、贝贝选游乐场也是误打误撞, 恰好撞到目标人物的几率太低了。3、这位兔子先生看上去很神秘, 却又能从它身上得到许多信息,更像是主脑安排的一个提示器。也就是无论贝贝选择哪个场景, 或许都会有一位“兔子先生”的存在。甚至不一定是贝贝,它出现在红方任何一位选手身边都有可能。如果他是“提示器”,我们往前推导,就有个值得深想的地方,他给出的游戏奖励真的只是观看中央舞台的表演吗?]   [ 得到游戏奖励-观看中央舞台表演-发现蓝方选手,按姐妹的说法, 提示器提示了蓝方选手,我认为没有问题。 ]   [ 莎莎:确实, 看上去没有问题,但我觉得还是太简单了,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贝贝,别人不一定能从细节中发现那是选手,当然,也有可能奖励也只是一个引导方向,猜不猜得到还是看选手的能力……我只是记得艾贝说过,游乐场还有别的线索,不仅仅是那位执政官B。 ]   [ 是不是兔子先生的真实身份?据我分析,贝贝说兔子先生充当过酒吧里的调酒师,神秘、掌握信息、另有身份,我猜想他的真实身份也许和“上帝的使者”这个组织有关,这是现有信息中,唯一符合要求并且可以产生关联的东西了。 ]   [ 我的头已经爆炸了,只是听分析结论也已经爆炸,给大佬们跪下磕头哐哐哐! ]   [ 莎莎:我在想,那个餐桌游戏,会不会有什么意义? ]   [ 等等,现在重要的不是兔子先生吧,首富呢?我还是想听关于富商的分析,为什么是他? ]   为什么是他?   范妮很快就会给他们说明分析。   因为艾贝在令人吃惊地报出那个名字之后,就又轻快地说:“我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原来真的是他呀?”   范妮愣了下神。   对方说话的语气并不让人信服,倒更像是……懒得继续往下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谜底”究竟由谁说出。   她狐疑的目光,与艾贝眼神对撞地刹那避开了。   她现在是真的恐惧她。她在直播里再厉害,现实中也只是一个生活在和平时期的普通人。她不是执政官B,没有那样的本事和意志力。如果是她,宁愿立刻死亡出局,也不愿意苟延残喘。   不过对方似乎不准备残杀队友,这让范妮的心定了下来。   说不定艾贝真的只是随口猜测,说不出具体的分析,所以才不得不给了她继续表现的机会。   只要有机会表现就能翻转棋局,再次拿到主执棋手也并非不可能……这终究是一场智力比赛,不是武力比拼。如今,她才是掌握信息情报最多的那个人。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一贯高傲的人总是很难懂得收敛自己,艾贝看着她想。   范妮不知道自己的心态暴露在了艾贝面前,她开始分析局势,既是说给红方的人,也是说给直播间的观众:“指向奥德里奇·哈里斯其实有很多证据。我一直在想蓝方第三个人是谁,先用了一个很简单的排除法,我想蓝方选手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出现,那出现在我们视野中的人就都有可能。”   “大部分的NPC就只是简单的NPC,要辨认不难。而能够留有名字又符合要求的并不多,直到我一一排除,发现了奥德里奇·哈里斯,这位主城第一富商。一开始,这个名字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范围里。”   “你们不奇怪吗,武器研究院缺少资金,富商就有大批的资金,是主脑在引导着我们关注他。我们主动接近他,让他投资了武器研究院,所以他轻易掌握了伊泽的身份。”   这段话似曾相识,仔细想却又没有根源……   伊泽忍不住看了眼艾贝。   她似乎在认真“听课”,没有打断范妮的分析。   “还有游乐园的歌谣。”提起艾贝那边的线索,她顿了下,“我一开始以为重要线索是那句‘野兽般迷一样的眼睛’,后来发现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两句,‘白瓷酒柜深处角落,翡色烈酒闪着邪恶的光’,这类描写通常只是作为铺垫出现,无关紧要,直到后来我看见了他家里的布置。”   “我没有把照片带过来,是一期新闻报道,在他家做的采访,背景就有这两样东西。”   艾贝问:“还有吗?”   “还有……最初那条系统给出的线索中,执政官没有露面。而棋局世界里,从头到尾,富商都没有露过面,符合他神秘的特征。但这只是在其他线索指向他之后,辅佐性的推测。”范妮轻皱眉毛之后,才将这条信息道出。可见她也在犹豫要不要提供这个说法。这并不能作为直观性的证据,只能用来作主观联想。   “但‘上帝的使者’这个组织成员出现作乱以后,执政官最应该遭到抨击的那段时间,首富宣称身体有恙闭门不出,。”   当时利克的母亲来接他,艾贝和利克分别,这条信息,就是从她这里拿到的。   这时,蓝方的弹幕里忽然有人跳起来。   [ 钟楼谈话,我记得奥特说过,这个时候会出现的NPC只有三种情况,她是接下来重要的剧情人物、会给玩家带来重要信息,或者有人将她引来了。当时我们都觉得是红方的选手把她引来的,现在看来,该不会是因为她要给玩家带来信息吧?! ]   [ 前面的兄弟记得这么清楚? ]   [ 实不相瞒,我当时就觉得这段话有点微妙,特别记忆过。这么说,这是主播专门给我们的线索了。 ]   [ 钟楼谈话是什么重要会谈,怎么信息点全在那里。 ]   “这样听起来,好像就是他没错。”艾贝仍然保持着膝盖抵在奥特脊柱上的姿势,可以说是悠闲地将他当张毯子,半跪在上面了。眼下,她听完分析之后问奥特,“你觉得呢,是他吗?”   仿佛奥特是红方第四位成员。   她转头一动,重量骤然加重,奥特被压到伤口,发出一声闷哼。他眼中有奇诡的光芒微微闪过,既答又问:“我觉得不是他,你觉得呢?”   艾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仿佛能从这里透视到他的所思所想。   “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远处的范妮冷声开口,“你是蓝方的领队,你说的话完全不可信。”   “嘘。”艾贝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大家不要吵架哦。”   她竖起的指尖上还有凝固的血迹,认真的神态,不由令范妮眼皮一颤,不敢再出声。   风声骤停,时间凝结在原地,再一眨眼,他们已经进入了纯白空间,开始了休息商讨的回合。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错觉,就像是为了应和艾贝在进入空间之前的诉求,这一轮的投票快而安静。红光轮转,很快停在了她身上。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包括范妮。   她心知肚明,自己在分析时的表现应该可以挽回许多印象分,但还远不如艾贝的表现吸睛。她看着红光如鲜艳的血袍加在对方身上,将原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变得沉默下来。   艾贝很自然地拿过了“接力棒”。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东西了。”   第一次担任主执棋手,艾贝毫无经验地开始主持谈话会。她支着下巴想了想,也只说了这一句。   伊泽:“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人家已经推理了那么多,我们当然是去杀了奥德里奇·哈里斯了。”   这个“人家”指的就是范妮。艾贝新官上任首要的事,仿佛就是抢夺成员的功劳。而她说要杀死首富的态度也十分天真。   如果是以前,范妮一定会嘲讽她的“天真”,哪怕是现在,她也并不觉得她能轻易杀了目标人物。但艾贝可怕的战斗力,令她学会了闭嘴。   一个小女孩抱着枪支,比成熟理智的大人拿着枪支更可怕。   范妮不说话,伊泽自然替代了她的位置,无奈地对艾贝说:“……不,还有个问题。我们的武器没了。”   与范妮相比,伊泽的态度要配合许多,毕竟两人并肩走过来,曾经一起对范妮的“统治”表达过不满,但眼下经历了一连串的事之后,伊泽似乎开始有所保留。毕竟现在的她对他来说,不再是那个需要他科普比赛规则的新人小白,反而出乎意料的强大,能反手就将范妮彻底压制下去。   强大、可怕、不可捉摸。   他对艾贝的态度中加了一丝忌惮,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就在这时,艾贝忽然看向他,眼神中透露着不确定的信息:“武器……”   她真实的身体看上去比棋局世界的“艾丽丝”要娇幼,像是小时候没有得到很好的营养,灰色的眼睛像是显露出几分茫然,就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让她有几分小灰猫一般柔弱可爱,充满欺骗性。   至少伊泽就被骗到了。   他不知不觉中从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下来,出主意道:“要不然,去黑市买武器?”   现在出台了武器禁令法,但其实私下的流通比之以前厉害了。   伊泽在武器研究院工作,大家私下对这些情况多有讨论。民众都惧怕“上帝的使者”,不放心将自己的安危交到守城的士兵手里,所以需求激增,黑市价格抬得非常高。市政厅曾下达打击黑市的命令,仍一直没有得到遏制,反而造成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是个不错的主意。”   艾贝能明显察觉到伊泽情绪上的微妙变化。而对伊泽这样热心的人来说,站在不那么强势的位置上,会得到他更好的配合。   她弯起眼睛,笑得样子很是无害:“但我其实是想说,我有自己的武器……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 第99章 杀死执政官(十六)   富商奥德里奇·哈里斯的宅邸坐落于清静的郊外,具体地址不对外公布,但艾贝联络到了利克,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地址。从休息的纯白空间里出来,场景不变,奥特也没有时间逃走,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在讨论回合向他剩下的那名队友求救。   红方的人稍作休整,由于不知道那栋未知的房子里会有什么等着他们,伊泽专程去了一趟黑市购买了趁手的武器,比不上武器研究院开发的武器,但用来防身绰绰有余。自从上次的“袭击”事件之后,武器研究院的防卫等级直线上升,内部防控也相当严格,他能拿到自己负责的项目中的武器,对其他项目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好在他们的初始资金动用不多,给三人各配一把足够了。   奥特作为“俘虏”没有人权,就这么被他们挟持带走。   艾贝在前往富商家别墅的路上,一直在操控主屏,似乎想要研究什么东西。伊泽问她,她才叹气道:“不能操控敌对玩家。”   如果能让奥特“自愿”跟着他们走,会省很多事。   伊泽:“……当然不能。”   “真的不可以吗?”艾贝当着奥特的面,认真地和他商,“它的操作方法,就是玩家之间产生精神链接,相当于架了一座桥在a、b两个点,我们如果改变b点,将它替换成c点呢?”   伊泽对这些倒是很有兴趣,不假思索地道:“想法是对的,但a、c两个点都有保护程序,尤其是受到攻击信息的c点,破译保护程序需要“工具”或者时间,棋局世界受主脑控制,要做到这两点并不简单。”   说起主脑,艾贝想起了一个人。她“唔”了下,有些好奇地问:“每个主脑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吗?”   “对。”伊泽顿了下,“你可以将主脑看作是各自区域的规则制定者、守护者和决裁者,假如人类生活在虚拟世界,就要受到ta的管辖。而每位决裁者也有性格、思想上的不同。titr公司想要在这位主脑的区域内建立这种连接,其实需要与ta商量,在ta的规则范围允许之中才能出现。”   直播弹幕中,红蓝双方皆有人对这个说法表示感兴趣,如今大行其道的论调是“主脑”与普通智能没有区别,受到人类的控制,伊泽的论述中,主脑更像是手掌大权而又思想独立的人类强者,立刻有观众觉得仔细想起来十分吓人。   伊泽像是知道观众的所思所想,他继续道:“但他们的初始数据毕竟脱胎于人类,本身也有许多限制程序制约,他们毕竟只是‘精神体’,无法脱离虚拟世界来到现实世界。”他说着,加了两个字,“暂时。”   毕竟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情况。   艾贝点点头,神态放空,看上去不像听进去了。伊泽只当她听不懂,也不再多说,继续围绕“精神链接”和她讨论了一会儿。   她对这个倒是很有兴   趣,见伊泽用数据测算后仍然做不到她预想中的效果,她不由侧头询问奥特:“……他说你的能力比他要强,你会不会?”   会什么?会教她怎么修改系统程序,方便她用来操纵他吗?   奥特被她激出一声冷笑。   他的笑向来是狂妄放肆的,充斥着自满与得意,像这种冷笑还真是前所未见。他的粉丝看了都觉得惊讶。不过他们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能频频见到这种被激怒的笑容,以及脾气失控、崩溃暴躁的奥特。   艾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达不到目的,她就收回了多余的视线:“如果你不会,那留着你好像也没什么用处。”这话像是威胁他。   “你要杀了我?”他笑了。   根据他们的推测,他可是棋局中的死棋,杀了他,红方可就输了。她敢杀他?   她甜蜜而又轻飘飘地说:“就看你自己的运气吧。”   *   奥特没有对艾贝最后说的话产生危机感,否则他一定在踏入奥德里奇的别墅之前就先进行战略性撤退。   连红方的人都没想过艾贝会这么“缺德”。她把奥特当一块探路石,全然不顾他的生死尊严,让伊泽将他丢进了那栋别墅的庭院里。异物入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在庭院上空长鸣,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这样会不会有点太……”伊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艾贝嘟嘴:“我费那么多力气把他抓住,他总不能一点用都没有。”此时的她又像是纯粹讨不到糖吃的孩子,令伊泽哭笑不得。   别墅的安保系统在奥特进入红色警戒线的那一刻开始启动。   草皮不断呈方格状塌陷,如有蚯蚓翻土,潮腥地泥土翻转到了地面上,里面有尖刺倏尔刺出,随着红外线感应快速定位入侵者,跟随他的躲避想要扎穿他。自动洒水器也停止了洒水的工作,转头对准奥特,瞬间结冰的冰棱如机关子弹激射而出,只要他闪避不及,就会钉入他的关节要害,或者刺穿他的大脑。   难以想象一个富商家中会有能够匹敌博物馆、研究院等重要场所的守卫武器。   “我就说首富有问题!”   范妮稍显高昂的声音立刻扬起。   伊泽看着她摇了摇头,用主控面板接入电子门锁,开始入侵别墅的防护系统,没花多少时间,就将这些由智能掌控的机关改换了姓名,停止了对现任主人的进攻。   他们踏入庭院之后,就看见了半跪在台阶上的   奥特,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浓稠的血滴答落在石阶上。他这张脸上的皮肤本就苍白,此时更是白得和纸一样,没有半点血色。如果不是他盯着艾贝的目光凶狠渗人,单单是那张贵族少年一样的脸,倒还有些惹人怜惜。   但只他全身散发出的可怖的气场,就没人敢小看。   除了艾贝。   艾贝悠然从他身边走过,顺手拎起他的衣领往前走,只是力气不够,奥特大半身体都拖在地上,活像捡尸体的少女拖着尸   体往前走。   他的战斗力本就被她卸了一大半,原来被她挑断的筋络还没复原,她又放了他的血,只给他剩下三分之一的命,否则这点攻击给他当餐前面包都不够资格。   可是现在……   自从参加比赛以来,他就没有经历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尤其是当他的凶名在赛场上传遍之后,众人见了他都绕道走,谁会像她一样——   奥特简直想从她身上撕咬下一块血肉来!   别墅内部的防护系统与庭院里的是两套系统,伊泽要破译,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能拿到具体信息,就可以加快速度。艾贝理所当然又把奥特当成了“人体探测仪”,将他踢到前面探路。   别墅内的机关相比庭院里又升了级,且等级一跃横跨数级,没有花哨的物理进攻,只是走廊两边的挂画上有白光扫射,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它会从人体内部的细胞组织开始破坏,稍有不慎,只要走过这短短一段路就能被身体内部造反的细胞彻底杀死。   这是伊泽在扫描奥特的体内数据变化后得出的结论。   他十分佩服奥特强大的精神力量,或者说意志力,他这具少年人的身体明显不足以让他支撑到现在,之所以他还能多次爆发,及时避开伤害,想必和他现实中发达的脑部神经网络有关,他很可能专门进行过这样的锻炼。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他在虚拟世界中比大部分参赛选手都占有优势了。   而比奥特更强的显然还有另一个人。   伊泽看向艾贝。她比奥特要自在多了,口中塞着棒棒糖——是从玄关的雕花琉璃碗中拿的,显然是主人家为了家中的小男孩所准备的。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是进庭院之前,忽然从门外竖立的邮箱桶中取出,似乎是用来打发时间。   “怎么了?”她察觉到了伊泽的视线。   “……没。”   他恍惚间以为这是一趟小学生春游之旅。   艾贝倒不像伊泽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她毕竟还负担着不能让奥特死亡的重任,同时留心屋中是否还有别的机关。当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放任奥特自己“闯关”,只在他精疲力竭又进退维谷,险些自动撞上密集扫来的白光,被彻底判定出局的时候,捞了他一把。   奥特咬牙切齿,阴森地笑,犹如掐住了她的弱点,“还不是不敢让我死。”   伊泽:“你别听他激将!”他生怕艾贝一时不高兴,真的杀了奥特。老实说,他觉得她做得出来。   “不是哦,是坏了就不能用   了。”   艾贝像是完全没考虑过“要杀死他”这个问题,声音几乎与伊泽的同时响起。   伊泽松了口气,奥特的表情却更狰狞了。   艾贝猝不及防往奥特嘴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小声关怀他:“甜吗?少说话,节省一下体力。”--   “……”伊泽感受到了一种温柔的残酷,如果他是奥特,现在神经大概如同被锯子来回拉锯,已经被艾贝逼疯了。他看着奥特   在棋局世界里小少年一样只到他腰部的身高,不由感叹:“这样对一个小孩子,总觉得于心不忍。”   艾贝一直没有被奥特的外表迷惑,不知是不是和她现实中看上去也很娇小有关。   不过他也知道奥特的能力,如果不强行压制,很可能遭到反噬,只是感慨人容易被事物的表面所迷惑罢了。   艾贝问:“会杀人的小孩吗?”   “也是,小孩子可不会杀人。”他笑着说,却发现艾贝的神情不以为然,顿了下,“你见过杀人的孩子?”   “见过哦。”她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像在回忆,“见过很多。”   但说出这句后,她就没有再说话了。伊泽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灰色的眼睛,像城市上空的迷雾,又像角落里的灰一样,仿佛吹一口气就能散,却又挥之不去。   他一句“真的吗”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就好像这不是一个简单能回答的问题。   别墅里静悄悄地,如同没有人居住,不知是家主人出了门,还是听到了警报声张网以待。他们慢慢靠近了三楼的主卧室,根据伊泽的分析和利克透露出的信息,奥德里奇·哈里斯就住在这里。而在他们靠近地图上的主卧,打开它的房门时,听到了哗哗的冲澡声,激昂的交响乐冲破了樊笼,命运感十足的音浪冲刷着他们的耳膜。   房间里,通讯器不断闪烁着红光,给出了有人入侵住宅的警告,却无人注意。   几人对看一眼。   这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和陷阱有什么区别?   范妮狐疑地看了奥特一眼,担心是蓝方的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奥特连发出冷哼声都不屑。   就在他们踌躇不前时,艾贝率先进了卧室,伊泽伸手拦都没来得及。幸好卧室内没有任何机关,她没有遭到任何攻击,一直走到衣柜前才停了下来。   她站在衣柜前不动,表情似乎在思考。   “想干吗?”跟随而来的伊泽做了个口型问她。   艾贝伸手打开了衣柜。   *   浴室里的声音停了下来,房间里归于平静。   一个男人穿着浴袍从里面走出,他先去倒了杯温水喝,然后他发现了床尾的通讯器在闪。当他走向通讯器,经过衣柜之时,突然,衣柜打开了浅浅的一条缝隙——   有一只白皙娇嫩的手从里面伸出,寒光一闪,猝然抹上了他的脖子。   他倒在了地上,一切都像是结束了。   但棋局还在运转。   房间里依然悄然无声。   伊泽从藏身处走出,就确定地说:“还活着。”还能察觉到富商的呼吸声。--   他将人翻转过来。这是一个有点白胖的男人,抬头纹很浅,法令纹却有点深,似乎常常会笑。b经商的人大都为人和气,有这样一张脸不出奇。b此刻,他眼神惊恐地望着他们这些闯入者,想发出声音,却因为喉管被割破,只发出了短促地气音,“啊。”   其他人也都出来了。奥特和艾贝藏在同一间衣柜,艾贝出来时,顺便将奥特那边的柜门也打开了。少年冷漠地挨靠在柜壁上,半屈起一条腿,手搭在上面,从表情里解读不出半分信息。   范妮皱眉:“我说了,不是照着提示的场景去杀就可以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试了之后呢?”   艾贝偏头观察了一下首富:“确实没什么用。但至少他没有猜到我会用这种方式杀他,对吧?”   “……”   范妮快被她气死了。   眼见奥德里奇死不了,艾贝将他提溜起来,拎着他的脖子,像给公鸡放血一般又往他的脖子里割下了深深地一道口子,血流得却很慢,如同被油脂堵住了,只落下几滴混着黄色油脂的血水来。   范妮看得差点吐出来。   “没有击破防御层,血太厚了。”   伊泽在简短地观察后,给出了较为形象的游戏名词解释。否则实在不能说明一个正常人在这样的情形下,为什么会没有失血而死。   从一开始,伊泽就提到过pc棋内部的数据原理,如同全息网络游戏的加点分配,富商如果是选手,那么显然他的攻击能力没有加多少,但物理防御点到了最高。   怪不得奥特这么镇定,完全不怕他们强杀,除了基础的别墅机关,连最简单的防御都没有做。   “这就是特殊武器的意义!我早就说了,没有特殊武器,你杀不了他。我承认你杀人很厉害,但这不是简单的武力值高就能达成的任务,现在怎么办,就靠一滴滴给他放血吗?”   范妮眼看着变得烦躁起来,开始在屋中来回踱步,语气也不太好。   她看上去像是非常为红方的胜利感到烦恼,实际上,无论是抢夺镜头的踱步动作,还是她说话的内容,都明显在提醒着观众,“富商”是她推算出来的目标人物,并且她早一步就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   而无法达成胜利的武器,是被艾贝提早消耗掉了。   艾贝放开了奥德里奇的脖子,抬眼问她:“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这一回合的主执棋手?”她的手在虚空中一划,就像打开了主执棋手的界面。而那里所拥有的权限,范妮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可以毫无负担地给别人用,但绝不想感受那项权限带来的体验。   恐惧油然而生,她猛地后退了一步。   艾贝一路都在笑,让人觉得像个可爱的来春游的小姑娘,眼下眼神骤然变化,平静无波,令人无端感到汗毛颤栗。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安静地等。”她问,“可以吗?”   范妮按住了颈边的寒意,不敢开口,只是“安静”地低头点了两下。   就在这时,被塞进衣柜后就没人注意的奥特发出了一声低笑。--   他的嘴裂开,嘴角因为皮肉撕裂,令笑容弧度变得更大,有一丝叫人心慌的诡异感:“你在等什么?那只兔子吗?”   “不好意思,这颗棋子,是我先拿到了。” 第100章 杀死执政官(十七)   奥特的话音落下,如重物砸在地上碎裂开来,房间里有一刹那的安静。   “是指你那位搭档兔子?他怎么了?”伊泽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兔子大概就是游乐园的那位兔子先生,对方确实很诡异。   范妮没说话,但锁紧不放的眉头似乎也在想奥特这句话的意义。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艾贝一只手拍在奥特的脸上,将他的脸挡了回去:“笑得太难看了。”   “……”   奥特脸上渗人的笑不变,哪怕他撕扯开来的嘴角,教人看得牙筋发酸。她的手拿开以后,他的视线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凭其他两个蠢货,连你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想让他们两个帮你解决问题吧?”   “原来你在这里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哦?”艾贝问他。   他的眼神傲然,轻轻一扫她,就像在说“当然了”。   “那你现在应该已经后悔了吧。”   “……”   奥特想起一路来的经历,张狂的表情终于收敛了三分。他嘶哑的声调里不免带上了火气,执着地盯着她:“喂,你别逃啊。没了这颗棋,你想做的事就做不成了吧?”   “我想做的事,我想做什么事?”   艾贝慢慢地将这句问话吐出口,发现了他眼神里细微的变化,她笑了,“原来你也不知道。”   “……”   “倒是你。你说掌握了兔子先生这颗棋,究竟是说你一开始就将他招揽到了阵营里,还是现在呢?不会是一开始,因为执政官a,哦,就是我们给你那位队友标记的称呼,你的是执政官b哦。我在酒吧见到他的时候,他和兔子先生有过一次对视,他显然不认识他。从当时他的神情来看,也许还在直播间与观众腹诽,因为兔子先生的眼神实在太火热了。这位执政官a先生,看来不知道兔子先生就是他的任务目标呢。”   奥特的眼神微变。   因为她提到了“任务目标”。   “从后来的结果——也就是执政官a先生并非真正的执政官来看,酒吧像是一个陷阱,诱导我们攻击方的人去找到你们,确认‘眼睛手术’的信息,但其实,他真正要做的事是找到一个人。找到一个,能够左右你们布局的人。”   伊泽有些费解:“左右他们布局的人?”   “嗯,我们会下意识地遵循攻击方的思维,哪怕是防守方的观众也一样,想的都是怎么破解他们布下的局。可是我记得你说过,防守方除了被动等待攻击方的破解,也有能够结束棋局的条件,只是需要多个回合的时间,多个回合……大家渐渐就把它忘了,你忘了,他们也忘了,但防守方的人可不会忘。”   “你也没忘……”伊泽忍不住说。   艾贝眨眼,“我不会玩这个游戏,当然什么线索都要认真记清楚了。”好像全凭自己的勤恳努力在破解棋   局一般。   观众这才恍然间想起,这是她第一次玩plot&chess。   从上一个回合开始,几乎没人在称呼她为“小主播”,倒是涌出了许多人称呼她为“那个武力值高得变态的主播”。   “所以那位兔子先生就是那个左右他们棋局的人?”伊泽听得越来越糊涂,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能怎么左右?”   “那就要把几个信息都连起来了。市政厅、武器研究院、富商,还有上帝的使者,把这几个名词列在一起,如果让你写一个故事,你会写出什么?”--   伊泽的脑子里仿佛有灵光一闪而过,只是闪得太快,全然没机会抓住。   “很简单哦,不要想的太复杂,普通人的思路就是贪污**、官商勾结、和平与战争。他们其实在背景布局上没有什么新意的。故事想好以后,线索信息会帮你验证你所想到的故事的正确性,你再去找他们计划中的漏洞,也就不难了。”她说完之后,看着还在头痛的伊泽,想了想道,“伊伊你真的理解不了的话也没有关系。”   伊泽:那个宠物一样的叫法果然不是错觉。   但他理解了艾贝的思路与做法。她和范妮不一样,范妮是从每一个细节线索中去推测背后的深意,就像揪住每一根毛线的头,直到发现它是断开的线,又或者它确实连接着那个谜团,再将正确地信息拼凑到一起。但这样做耗费时间,也容易被敌方故意扔出的错误信息所误导。而艾贝一开始就转换了自己的视角,通过简单的关键词,以蓝方的角度去模拟棋盘布置,再通过棋子变化更改棋局模板。这样做对大局看得更加清晰,也易于找到棋盘中的内在联系。   话虽如此,还是那句话,要做到实在太难了。   艾贝的解释很任性,想到哪里就拐到哪里,乍一听很混乱,仔细将线抽出来,就会发现她对所有事物可怕的清晰认知。   “我还要谢谢你呢。”艾贝侧过头,望着从刚刚起就仿佛在想事情的奥特,她笑得甜甜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信息。你是把他抓起来了吧,但你为什么要抓他呢?所以他真的是蓝方最关键的那一步棋呀。”   “哈。”奥特下颚微扬,狂妄依旧:“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他现在在我手上,无论你需要他做什么都已经失败了。”   “是吗?”   艾贝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油墨刊印的报纸,正是伊泽以为她要拿来打发时间的,从富商家的庭院信箱里取出的那份   普通报纸。她无视房间里的气氛,打开来看了起来。   范妮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你这是……”   “啊,我在看这个。”   她将报纸摊开放在地上,方便众人阅览。细白的手指翻过了政治版面、娱乐版面,来到了民生板块,一路往下划,停在b一个求助信息栏上。那上面写着“寻人启事”。   将它每一行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能看到“我找到了”四个字。   “   这是我和兔子先生商量的一个联络暗号。”她一抬头就看见大家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她仿佛毫无所觉,“书上看到的一种复古的联络方法,但很有趣哦,兔子先生也很喜欢。”   “我要他做的事,他已经完成了。”   *   艾贝将伊泽单独拉到房门外。首富不愧为首富,走廊上的装修极尽奢华,挂的画上都洒着金箔,看上金灿灿的满是财气。艾贝托着腮看画,仿佛在牙疼。   伊泽带上了门,问她“怎么了”。   “兔子先生被抓住了,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这里别动,看好里面的人。”   伊泽一愣,“你不是说已经完成了?”   “骗他的。找到了只代表他找到了我要的东西,但不代表我们拿到了,也不代表这些东西已经被利用起来了。”她继续“牙疼”道。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伊泽第一次看见艾贝神情不虞。   他有些愧疚自己没帮上忙,但从奥特和艾贝开始对话以后,他脑内的棋盘就如同被人掀翻了,不但有人在上面重新摆了一局,双方执棋手都在迅速落子,速度快得他看不清。   “你要怎么找?”--   “这个。”艾贝仍旧指了下报纸,“重点是刊登日期,”   伊泽仔细一看,才突然发觉这个坐标有些不对,“日期是未来的某一天?这是……”   他对数字比较敏感,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月、日代表了城市的坐标。这是你给我的灵感哦。”伊泽总是以游戏的角度给她讲解这个世界,所以她就给城市标了一个简单的坐标方位。因为年月日的数字限制,数字划出的区域范围较大,并不精准,但对艾贝来说找到不难。   但——   伊泽对她吸取知识的能力感到相当佩服,他还记得她最初进入世界懵懂无知的样子。   可是几乎是第一个回合结束,她就提出了“棋局世界进度条”的概念。他受她启发,做了具体的数字测算研究,大致研究出了触发什么样的事件会得到进度条上涨的百分比数目,这个测算当然还十分粗糙,但至少有一个相对直观的回合制内的时间概念。   也因此,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控制面板上的“进度条”,提醒她:   “马上就要进行下一轮投票了。”   如果富商是目标人物,刺杀富商无疑会产生重大影响,即使失败了,对进度条也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目前艾贝的支持率明显比范妮要高,但她平白消耗了关键武器的事,经过范妮的提醒,再一次唤醒了观众。除非艾贝所说的武器真的可以杀死目标人物,否则一旦陷入僵局,就很有可能触怒观众,他们可能会报复性投票给范妮,即使范妮远不如她。   她分析了许多关于兔子先生的事,却始终没有提到她原来提到过的武器究竟在哪里。   伊泽不得不代观众问一句:“你的武器究竟是什么?”   艾贝望着他,回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呢?”   --   这就难倒伊泽了,他将他搜罗到的这个世界破坏力强的武器都问了一遍,得到的都是摇头的答案。最后他气喘吁吁地投降:“我猜不到了,不会是毒药吧?!”   “武器一定得是实体吗?”   伊泽:“……”   艾贝将手中摊开的报纸,举到了身前,认真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可爱的傻瓜:“有一种武器,叫做舆论。” 第101章 杀死执政官(十八)   从一开始,奥特设下的棋局里, 能杀死执政官的武器就不是那所谓的特殊武器。   他料准了有谋杀案的提示出现, 红方会将一位选手安排在武器研究院,那么关注到这个停摆的武器研究项目顺理成章。如果奥特有制造先进武器的能力, 这个项目的幕后设计人大抵就是他本人。蓝方之所以要袭击武器研究院,也不过是为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打掩护。炸毁武器库最好的时间点就是在第一回 合, 为什么作为布局方的他们没有想到?   因为它只是障眼法而已。   有研究院的爆炸在前, 谁又会注意到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找到兔子先生,解决自己布局上的漏洞。红方当时的主执棋手不但没有发觉, 还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这件武器上。   如果说一开始,范妮对这件武器还存有一丝疑虑——因为这是伊泽做出的判断——那么发现它即将被毁去之后,她就将它看成了破局的唯一关键。所以当艾贝毁去它时,她的情绪才会骤然崩溃。   但……为什么是舆论?   “为什么是舆论?”伊泽问。   “因为是骗局啊。”艾贝一边卷报纸一边说, 笑笑的模样就像在说谎话,反倒是卷报纸这件事更让她上心。   代表着游戏里的体质,也就是血量上限,或者说防御力, 而这个单词同时代表着“欺骗”与“骗局”。   “身体防御力是骗局,那什么才是真相?”   伊泽脱口而出:“精神力。”   “是的哦,与防御力呈对比的不是攻击力, 而是精神力。他的防御力堆得有多高,精神力就有多脆弱。所以简单的武器是杀不死他的。”   奥特的设计初衷未必和这个词有关,但艾贝想到之后就觉得巧合得很有趣, 而对伊泽和观众来说,这样的解释简单又直观,再好不过。   而这,是兔子先生从一开始就给予她的提示。 第一回 合中,她玩了一局小游戏,那个小游戏叫做“让兔子先生头疼”,简单的身体碰撞、搞怪捣蛋都不能让他头疼,最后是小朋友们的哭声令他头疼投降。一场奇怪的开局游戏,一个奇怪的结局。可如果将蓝方当做兔子先生,怎么才能做到让蓝方头疼呢?   这个结论从一开始就被送到了艾贝手心里,这就是兔子先生给出的小小奖励。   会给出关键“武器”提示的兔子先生,自然是偏向于红方阵营的人,所以她不需要确认对方的真实身份。当然,这也不是很难猜。   一盘棋局只有三个阵营,红方、蓝方,以及一个神秘莫测的“上帝的使者”。   他不是红方的人,经过“酒吧的对视”再排除蓝方身份。他在酒吧出现的那天,酒吧出现了扩散疫情的“粉尘爆炸案”,所以他归属于“上帝的使者”,是其中的一员,这就是他的第二个身份。   “其实棋局世界给了我们很多提示呀,如果不打舆论战,那么报纸的刻意出现、那个组织的存在就都失去了意义。讲故事的时候,怎么能不把所有的元素都用起来呢?”   伊泽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其实他仍然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艾贝为他们解惑的方式就像在剥洋葱,一层皮掉下来,“真相”辛辣刺激,可是定睛一看,仍然包裹着层层薄白的皮,看似一眼就能看透,却始终看不到核心。   现在他最好奇的莫过于——“她要如何才能将舆论当做武器?”   *   艾贝走在大街上,繁华的商业街里人们摩肩接踵,时尚的女郎提着战胜归来的购物袋,男人们叼着雪茄烟在露天的咖啡馆中谈天论地。主城仍然是太平盛世,执政官A的死亡没有引起任何的议论,没有新闻、没有报道、没有人与人的交头接耳,也没有小道消息的流传。那天在场的人如同被人收买了,不约而同“失去了记忆”。   大家都没有因为执政官A的去世而工作停摆,就好像执政官没有真的死亡,死了的只是一个傀儡罢了。而真正的执政官还在幕后维持着主城的稳定运行。   但这里是信息传输方式落后的棋局世界,那些信息也许只是没能被传送出来。   她要做的就是将信息送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兔子先生和她约定的暗号就在这个区域,她买了一支甜筒,决定边吃边找。   怎么将舆论当做武器?   对从政的人来说,民众的支持率至关重要,而“上帝的使者”破坏了主城主城,对民众的安全产生了极大威胁,这就是送到他们手中的刀。当人们知道他们信赖的执政官,其实和“上帝的使者”这些恐怖分子相互勾结,用袭击市政厅的耸人听闻的方式,将生命献祭给魔鬼,只为了与商人合作,通过武器买卖牟取暴利,不知会作何感想?   市政厅确实颁布了武器禁令,但地下的黑市却奇怪的存在着,始终无法取缔。   而拿到他们勾结的证据,就要仰赖于兔子先生这个关键人物了。   兔子先生还有第三重身份——“揭幕者”。这是她给他取的称号。当执政官、上帝的使者、首富他们在幕后表演时,他将大幕揭开,将黑暗的舞台公之于众,这就是他的任务。在棋局世界的故事之外,他扮演着“提示器”的角色,而在棋局世界的故事之中,他以为她和他有着同样的目的,所以愿意将他搜集到的资料给她。   对那个组织来说,称他为反叛者也许更恰当。   他的手中,掌握了执政官和“上帝的使者”相互勾结的证据,艾贝只要拿到它再公之于众,对执政官的声誉就会造成致命的打击。   这就是艾贝所说的“舆论武器”,作用于棋局世界的内核就是“精神攻击”。   原本死在舞台上的执政官对民众来说充满了戏剧性,是揭幕后的首演。但现在看来,仅仅是在权贵内部展开,仅邀请了个别平民代表的慈善拍卖会,冲破不了蓝方的舆论封锁线。   那她只能再让舞台发生一次爆炸了。   艾贝寻找兔子先生藏下的资料的过程,如同拍一支冰淇淋的广告。双重场景融和,双色螺旋的奶油上像倒映着建筑物内盘旋的楼梯,而艾贝螺旋向上走,当甜蜜美味的奶油液体逐渐融化在口中时,乔装的“间谍艾贝”已经拿到了绝密的资料,却舍不得扔掉掩护作用的道具,站在冰淇淋店的招牌下,一口一口将酥脆的蛋皮吃掉。   接下来就是将这些信息送到他们能登出的大众传播机构……   突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伊泽打来的,他沉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灼:“奥特不见了!”   “别急。”艾贝吃完最后一口蛋皮,“慢慢说。”   “你走了之后,他们家那个孩子突然回来了。”   “利克?”   “对,我只能让范妮去藏奥德里奇和奥特,用被邀请来的武器研究院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去应付他……”他说着,声音里透露出懊恼之意,“结果被他发现了破绽,趁我不注意跑到了主卧室,我不得已只能将他也绑了起来。不过等我回到主卧室,奥特就不见了,范妮昏迷不醒,奥德里奇也一样。是我太粗心了。”   艾贝道:“他想走,你们确实关不住他。”   就在两人说话时,街上忽然多了许多新鲜出炉的报纸。艾贝隔着露天咖啡馆的玫瑰篱笆矮墙,向人借来了一份。上面对市政厅慈善晚会的事大书特书,配上执政官A亲切与民众握手的照片,还有募捐的款项数目与去向。几乎透明的拍卖与捐款过程令路过的人赞不绝口。但报纸上只字未提执政官A死亡的消息,掩盖了真相。   看来奥特抢先一步,霸占了舆论阵地。   执政官A虽然不是真正的目标人物,但如果范妮不和她内斗,提早发觉他非死棋的身份除掉他,蓝方失去了明面上的棋子,也不会逐步回转民众的支持。   伊泽说过,蓝方完成布局之后,主脑会根据他们的布局撕开一个口子,如果蓝方能将口子补上,那么他们就有机会获得胜利。这局棋,蓝方被主脑查找到的漏洞就是主城民众对执政官的风评。所以执政官A会像一个花枝招展的移动箭靶,大胆地在红方的眼皮子底下组织各种活动,平息民怨。   他们的阵营在棋局设计上与“上帝的使者”相互勾结,可是在走子过程中却又必须弥补自己的漏洞,尽量与“上帝的使者”分隔开两个阵营,撇清关系,掩护好自己的真实立场。   那边的伊泽听说后不禁更加懊恼:“……现在怎么办?”   艾贝忽然问:“利克还好吗?”   “挺好的,我没伤到他。”   “唔,帮我告诉他,现在有一股黑暗势力笼罩了主城,他的父亲也受到了别人的控制。政府部门被侵蚀,舆论遭到控制,主城岌岌可危,现在,唯有超级英雄能够拯救大家。问他愿意做那个超级英雄吗?”   伊泽只觉得自己永远跟不上艾贝的脑回路,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她竟然要他和一个小朋友讲故事。他感到不可思议:“……你准备让他救人?”   “当然不。”艾贝的表情无辜,“我准备让他乖乖交出‘赎金’。”   蓝方手掌执政官的权力,控制了棋局世界的主流媒体。而唯一能腐蚀权力的,就是金钱。   “那……范妮该怎么处理?”   “把她叫醒吧,现在到了真正需要她表演的时候。”   他们的主执棋手居然给范妮都安排了“戏份”,说明她早就有了想法,伊泽的心终于渐渐稳定下来,笑问道:“那我呢?”   “你还是你。”她慢慢地说出给他的关键词,“来自武器研究院的绑匪先生。”   “?”   两人商讨了一会细节,等一切商议决定,准备挂断通讯之际,伊泽忽然问:“还来得及吗?”按照她的说法,蓝方棋子已经在最后的时刻蠢蠢欲动,等待着砍下他们的头颅。   艾贝将报纸还给了咖啡馆里的人,道了声谢谢,才轻声对伊泽说:“你忘了吗,主动权永远掌握在红方手中。”   如果蓝方也有进度条,就会看见他们的进度条以10%、20%的速度向前快进,在慈善拍卖的消息流出后,更是暴涨了一长段,在95%徘徊。逐渐上升的民众支持率,即将恢复到“恐怖袭击案”发生之前。一旦民众对执政官的信心完全恢复,蓝方的漏洞也将弥补完善。   可是就在进度条往前冲到97%时,意外突生!   主城首富奥德里奇·哈里斯的别墅中出现了爆炸声,警方迅速赶往现场,发现有劫匪闯入奥德里奇家中,劫持了他和他的儿子。新闻报社的派遣记者随后赶到,将警方与劫匪的对峙的画面收入镜头之中。   与此同时,市政厅外的广场上,有市政厅工作的员工当众发表演讲,揭露了将市政厅内部的种种黑幕。   这两则新闻竟第一时间被人播报。商业街橱窗的电视之中突然切入了爆炸案的画面,引得无数人驻足围观。出租车司机伸手调转广播频道,细微的电流声中出现了女人慷慨激昂的演讲,乘客听得入神,一时忘了付钱下车。   “……说是投资研发,其实将我们研究出的武器拿去与恐怖组织做交易,昧着良心赚这样的钱,我就要让他也尝一尝普通民众担惊受怕的滋味……”   “这里是前方记者,市郊区发生绑架案,被绑架的是本城首富一家,绑匪疑似武器研究院工作人员……”   “绑匪”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文有礼,除了抵在奥德里奇脖子上的匕首微颤,只看他的着装谈吐,众人就不会怀疑他的身份,进而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本人就在市政厅工作,这是工作证件,证明我下面所说的话都真实可信。”   “我要揭发主城的执政官与恐怖组织勾结,散布致命病毒,制造民众恐慌,他们为了得到利益集团的支持,巩固地位,无所不为!我以与他们这些社会的蛀虫共同工作为耻!”   女职员的演讲慷慨激昂,煽动起大批民众的恐慌与愤怒交织的情绪。   “……我知道官商勾结,政府会包庇富人的所作所为,所以哪怕通过这种方式,我也要让民众知道真相,我们有权知道真相!”   “……这里有他们勾结的证据,我不怕人查验。今天我要将真相告诉你们,就在你们担心病毒侵袭寝食难安的时候,恐怖分子就在执政官的庇护下,在主城大吃大喝来去自如……而我,知道他们藏在哪里!”   “……我要求这一切都能被播报,要求民众有知情权,要求执政官下台!”   “……那些所谓“上帝的使者”伪装成扮演者,就藏在主城的游乐园里!”   民众哗然。   夜晚的游乐园亮得如同白昼,近处的绿树上挂着五彩的小灯,远处城堡如被月光笼罩,被星子缀亮,散发着朦胧而梦幻的光芒,小动物的商业街奏着欢快的音乐,活灵活现的木松鼠推着时钟咔哒咔哒往前走,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   当外界的警报声长鸣,游乐园里的扮演者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就像是在说“发生了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中央舞台又一次唱响了“执政官之歌”,尖锐的警报刺破了昂扬向上的歌曲,舞台下的小朋友顿时惊慌失措,你推我挤,哭声加入了合唱。   主持人笑眯眯地安抚着:“不要急不要急,游乐园总是安全的——”   下一刻,他被人掰断了脖子,挂着笑的脸诡异地侧转着,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   “现在不是了。”一双细白灵巧的手从他脖颈间拿开,手的主人发出轻快地声音,应和着他的话。   小朋友在底下看呆了。   台上突然出现的穿蓝白裙子的爱丽丝像在跳舞,抬脚露出黑白条纹的长袜,踹翻了台上的扮演者。裙摆翩飞间隐约能看见白色南瓜裤上可爱的小蝴蝶结,她将裙摆拉下来,对小朋友做了一个惊慌害羞的捂嘴动作。   背景的旋律还在,台上却没有人歌唱,她不禁轻哼起执政官之歌:   His mouth crackles, for had he ended our pain.   他的嘴裂开(笑),因为他终结了我们苦恶。   Enigmatic eyes betrays a glimpse of beastly desire.   谜一般的双眼流露出野兽般的**。   她捂嘴的动作未完,下一刻脚尖点地,跳跃到背后偷袭的人肩上,双腿用力一转,将他摔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舞台的木板上!   小朋友张大了嘴巴。   少女轻快活泼的歌声和扬起的木屑沉灰一同飞舞:   “He is good; He is our beloved sul;   他很好;他是我们爱戴的执政官   He defeated the Agent of Evil.   他击败了邪恶的使者。”   “这是在杀死邪恶的使者哦。”她对台下的人眨眨眼睛。   小朋友拼命鼓掌,“爱丽丝好棒!”   扮演者终于露出了獠牙,拿出了自杀武器准备自爆,一旦爆炸,血肉传播将使疫情蔓延整个舞台。然而眨眼间,舞台彼端的少女如一道鬼影贴面而来,对他一笑,扮演者骇然倒退!   他自杀的枪管变魔术一般被她插上了玫瑰花。   他在拔花时被她用花刺弹入太阳穴,踉跄着倒下,整个过程如荒诞的喜剧。   她继续唱:   “He is smart; He is reat sul;   他很聪明;他是我们伟大的执政官;   He extinguished the terrible upheaval.   他结束了那可怖的动荡。”   除了她以外,台上终于空无一人。她提裙谢幕,做了一个指挥扬手的动作。   小朋友齐声欢呼歌唱:   “All-hail the sul!   执政官万岁!   All-hail the great sul!   伟大的执政官万岁!”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冰冷冷的执政官,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少女爱丽丝。   但爱丽丝也很好,不是吗?   “谢谢。”   艾贝甜甜一笑,亲自到后台放下了帷幕。   舞台上的扮演者已经清理干净,游乐园的其他地方却还有很多,她的任务尚未完成,要马上赶往下一个地点。   她掸掸白色围裙上的灰,觉得游乐园实在是主城最有趣的地方。   游乐园的执政官之歌究竟在唱什么呢?   游乐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全都是未成年的小朋友呢?   游乐园的主持人,为什么要说“游乐园总是安全的”,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游乐园它,是“上帝的使者”的大本营。   游乐园总是安全的,是主持人和他的同伴们打的暗号呀。   没有成年的小朋友,就没有投票的资格。   他们拿不起舆论的武器,他们不会对执政官造成威胁和伤害。   游乐园的歌谣,当然也不是人民歌颂伟大的执政官啦。   那是恐慌制造者们在歌颂**的执政官。他击败了邪恶的使者——不听话的戴罪平民,他结束了可怖的动荡——帮他们“清洗”了城市。   执政官万岁,伟大的执政官万岁!   艾贝走在小动物的商业街上,明亮的灯光映入她眼中,照出了藏身街角阴影里的敌人。她的长辫一跳一跳,哼着改编了的歌曲:“可爱的艾丽丝万岁,勤劳的艾丽丝万岁!”   *   天光破晓,扭转了深霾的夜色,枝头的啁啾鸟叫唤来了清晨。一份报纸被邮递员放入了庭院外站立的信箱里。   利克被伊泽支使出来拿报纸。外面蹲守的警察看见他一个人出现,顿时精神一震,不断给他打眼色。   小男孩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将报纸往怀中一揣,酷酷地回到了屋中。   “爱丽丝呢?她成功了吗?”他问伊泽。   “暂时还不知道。”   “那你还有心情看报纸?!”   “就是她叫我看的。”伊泽抖开报纸,见小男孩还要张口,立刻制止,“嘘,别说话,我准备联络她。”   今日早报上的新闻格外耸人听闻:   “有市政厅工作人员举报,执政官与“上帝的使者”勾结,向他们出售武器,将民众变为待宰羔羊。”   “奥德里奇·哈里斯与其子被绑架。”   “黑市武器长期存在,价格飙升,或与执政官暗中操控有关。”   “民众激愤游行,在市政厅高举横幅抗议,要求执政官即刻下台。”   电话“滴”地一声被人接通。   “伊伊?”   “是我。”与人对峙了一夜,还被一个兴奋过度的小超级英雄追着问问题,伊泽的声音疲惫不堪,“这样真的就可以了?”   “差不多吧。”   “……”   电话那头的艾贝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想了想,开始将所有的信息都一一告诉他,同时也是在告诉直播间的观众。从兔子先生的小游戏开始,随着故事发展往前推进,一时之间,伊泽都有些听懵了。   “等等……那奥德里奇真的是执政官吗?”   他突然想了起来,从一开始,艾贝就没有认可“奥德里奇就是执政官”的猜测,她只是顺着范妮的推测和结论,将观众引导向奥德里奇。   可如果他不是,她又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引导?   他看向至今仍然好好地昏迷不醒的首富,他没有再添新伤,伤口早就愈合了,也不见有一丝虚弱的影子。   “执政官只是一个代称,他不是任何蓝方的玩家。”   伊泽喃喃:“代称?执政官不是固定的一个人,而是一个代称,代表着登上这个职位的人都有可能堕落,永远在背后操控一切,神秘的幕后黑手……原来提示视频里的黑影是这个意思!”   “但,首富如果不是执政官,那也就是说他只是——”NPC三个英文字,在伊泽和利克眼神对撞地刹那被吞了下去,他压低了声音,“那蓝方的第三人究竟是谁?”   “那就要问奥特啦。”   局面发展到这个程度,蓝方的第三个人竟然都没找出来,伊泽顿时提了一口气。   “你分析的都是真的吗?会不会……不是舆论攻击?”   艾贝望着城堡的钟楼,“不要急,我们等一等。”   伊泽坐立难安。   他的主控面板上,亲自设定的回合进度条慢慢前进,应和着钟楼的秒针行走,滴答滴答。   它顶到格子的瞬间,本该即刻跳转成休息时间,重新进入讨论回合。伊泽已经做好了再次商议的准备,哪怕他怀疑观众看了太多艾贝信誓旦旦的决策,如果她猜测错误,可能观众会心生疲软,不再支持她。   然而就在转换的一刹那,他们的眼前蓦然出现了“胜利”的大字,红金的颜色,热烈地彰显着他们的胜利!   市政厅仿佛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民众呼声达到顶点的时刻,脱下了礼帽,失去了操控一切的权力。   伊泽一愣,旋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在最后的时间里,艾贝让伊泽打开免提:“利克,我们成功啦。”   “哇,太棒了!”利克雀跃地蹦跳起来,“你的男朋友真的很傻,什么都不知道,爱丽丝,能和我说说那些邪恶使者的样子吗,我很好奇——”   钟摆停止。   利克的欢呼和追问就此被冻结在时间里。   这个世界仍然会在主脑的掌控下继续运转,下一次再来,也许就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游戏。   比赛虽然结束了,但他们没有被立刻断开网络,而是来到了一个类似纯白空间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地方更大,像是两个空间的融和,而前面放置着一张长桌,桌后坐着的比赛的评委。   艾贝三人脚下仍然是红色的光环,而同时出现的另外三人脚下是蓝色的光环。   奥特恢复了他原来的模样,身材高大挺拔,火红的头发醒目又嚣张。他的视线在他们三个人中来回转,最后才落在了艾贝身上,看着她小灰猫一样娇小的身材,眼神顿时划过惊疑之色。   艾贝没有分给他任何的视线余光,脱离了直播,她的表情要更平淡一些。   她捋了捋打卷的灰发,打了个呵欠。   ……真像垃圾桶边的脏兮兮的小猫,一不留神就会踩死的那种。   奥特在心里想,强悍炯然的目光一直不肯从她身上离开,如同伺机咬死溺水小猫的鲨鱼。   在别人看来,就是他输了比赛不服输,想要对她做些什么。伊泽警惕地挡在了艾贝身前。   奥特目光向下扫了他一眼,发出不屑地嗤笑,仍然看艾贝:“喂,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我忘了。”艾贝见他执着地盯着自己不放,倦懒懒地开口,“大概很早吧。”   奥特再问:“你是怎么看出,奥德里奇是我设置的障眼法?”   她轻歪了下头,“奥德里奇虽然不是真正的执政官,但也不是你设计的障眼法。他是主脑给我们的提示才对哦。实际上,他虽然不是真的执政官,但如果假定他是,然后顺着这条线去寻找“杀死”他的办法,同样会成功。主脑会给出一个这么鲜明的人物,处处指向他是执政官,我想,蓝方的第三位选手……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在那个世界里了吧。”   她的视线落到了蓝方最后一位选手身上,他的表情充满怨气,却离奥特站得远远的。   这局游戏其实没有生死棋。所谓的生死棋的设置,本来就掌握在蓝方的手里,而他们自愿放弃这个优势,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艾贝的话激发了卢克斯(执政官A)的回忆。   他还记得当时一进空间,奥特就以压倒性的优势被投票选为主执棋手,但他一直在闭目养神,全然不顾在旁边着急的两位队友。他看过奥特的转播资料,知道他的能力,不敢置喙。但另一位队友就惨了,对方急得破口大骂。奥特当时没有发作,然而在布局结束进入棋盘世界之后,那位队友陡然发现自己被“钉”在了原地,手脚不能动弹,只能惊恐地看着奥特一步步逼近。   “吵什么?”   奥特没有碰到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到了餐桌前用餐。他眼也不抬,操控着吵闹的队友亲自将早餐的叉子刺进了自己的喉咙里,血液淌满了早餐盘,而他却道,“正好,我的棋盘里,多了一颗棋子。”   他登时噤若寒蝉。   艾贝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从回忆中带出,“你杀了他,想让我们陷入寻找第三人的未知恐慌。唔……整盘棋局下来,你走得最好的就是第一步了。”   言下之意,后面的都不怎么样。   卢克斯不必转头,也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奥特被气笑的模样。   “这么说,你早就解开了谜底?”他眼中的火焰与他的红发一般,炽热张狂,“那你怎么拖到了最后一个回合才解开?”他指她在撒谎。   “我知道题目的答案,可是我不能只写答案呀。那样干巴巴的多没意思。”   包括她顺着范妮的思路将观众引向富商,这都是“答题”中必须要写的解答过程,否则对他们来说就没有剧情的起伏可言。   她意有所指,“我和你不一样哦。”   她知道奥特在戏耍那些傲慢的观众,也许在他发现主脑设置了富商这个角色之后,就决定顺着主脑的思路,刻意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虚假信息,令观众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在最后被生生扇了巴掌。   她的目的当然不是戏耍观众,她只要赢得比赛而已。   “她是怪物吗?”卢克斯(执政官A)问伊泽。   伊泽:“……”他很想说是,但他不好这么说。他只能委婉地说,“我们主执棋手确实比你们的要厉害。”   卢克斯:“……”这话对面的敢说,他可不敢应。没看“杀人狂魔”奥特已经快被这个小女孩气死了吗?   恰好此时,评委席上传出声音,打断了双方的对峙:   “现在,公布评分结果。” 第102章 半决赛:贪玩岛(一)   “10分制打分, 以下是六位选手的分数。”   艾贝:9.1分。   奥特:8.5分。   伊泽:6.2分   西蒙斯:6.0分   范妮:5.8   蓝方第三位选手:0分   6分为及格分, 这一场比赛再次淘汰了三分之一的选手, 以保证最终进入决赛的选手的品质。   蓝方选手中,开场即死亡的选手理所当然被淘汰了,艾贝所属的红方中,范妮的分数堪堪止步于及格线之前。她的能力综合分数不差, 但随机应变不强, 思维一根线从头走到尾。最拉低分数的还是她的性格。从后续她的支持率暴跌可以看出, 她潜力有限。评委从节目组的角度出发, 认为一个主播无论能力强不强劲,首先应该得到观众的喜欢和支持。   比起她来, 伊泽的领导力、大局观等都不如她, 可是他胜在专项能力强,懂得审时度势、取长补短,有自己的优势。他的支持率稳定,在后半段艾贝发力之后, 因为频频提到他曾经对她的启发与帮助, 观众认为他“慧眼识英”,他的支持率也有小幅度的上涨。   评委说话不像观众一样, 过分热情或者过分抨击, 他们从细节着手,一点点扎进人心里,说到最后,范妮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更难看了。   她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要说审时度势, 我最后也听从主执棋手的安排,在市政厅旁当众揭露了政府内部的**,我想我的表现也是比赛成功很重要的一环。”她想表明自己并不比伊泽要差。   比不过艾贝已经让极度自我的人心里憋闷不已。伊泽在她心里至多不过一个下属,哪怕后来在艾贝身边待着也不过是个打杂的,她怎么能忍受自己的评价比伊泽都低!   评委不置可否,“其实你身上还有一个特点还不错。”   范妮屏息。   “你和这位选手的对抗是很好的话题,如果你参与接下来的比赛,在这方面的话题热度可以加分。”   这岂不是说范妮只有作为艾贝的附属品才有她的价值?   选手中忽然传来爆笑声,范妮铁青着脸看向西蒙斯(执政官A),西蒙斯手捂着脸忍笑,一边说:“抱歉抱歉。”忍不住就泄露出笑音。伊泽低咳了几声,不想表现得太幸灾乐祸。   “我想这场比赛表现最好的人不用我们来说了。”主评委不吝用奖赏的眼光看着艾贝,看得出对她颇有兴趣,“看你的直播就像在看一个故事,起承转合,无一缺漏。我想你的节奏掌控力是所有选手的前三名。”   艾贝对他的褒扬不感兴趣,只问:“表现得最好,有奖励吗?”   主评委笑了,摊手告诉她:“当然没有。”   比赛结果公布到最后,主评委将计分的虚拟屏缩小,无视被淘汰的两位脸色发白的选手,只与其他通过比赛的四位选手道:“首都星的半决赛初步确定是全员同地图比赛,你们要做好比赛准备。”   “全员同地图?”西蒙斯惊呼,“大家挤在一起打群架吗?”   主评委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错。”   “……”   伊泽和艾贝在旁边小声地讨论。   “最有可能的就是战争副本,乱世争霸这类的主题。不过毕竟是半决赛,我想应该不会淘汰只剩最后一个人。我们之间没有竞争,到时候可以结盟联手。”他经验丰富,立刻猜准了节目组的安排和用意。打群架副本之前先来一个3人组队副本,不就是为了让众人先发展“爱恨情仇”。无论在比赛中交恶或者交好,都可以延续到全员地图之中。选手之间有交集,更方便观众记忆,也能刺激到他们的观看流量。   艾贝还挺喜欢他的,觉得用得顺手,自然答应下来:“好呀。”   “好了,打分已经结束了,在飞船到达首都星之前,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好好休息。这个空间让给你们。”   评委们结束了任务,临行前按下一个按键,从范妮和蓝方第三位选手的脚下忽然冒出一个Lose的字样,他们的身形在这个空间里变成了灰色,而其他人的头顶则出现了戴金色光圈的天使小人,在他们头上放烟花、撒花瓣,身上也像是加了特效一般闪闪发光。   伊泽无语地看着评委的恶趣味,自动调试,才令这个小程序暂停。   “哦对了。”主评委转身,望着他们笑,“现在关闭弹幕评论分区,你们可以继续享受观众的鲜花与掌声了。再见。”   说完这句,一众评委在空间里消失下线。   几乎同时间,就在伊泽他们研究要怎么在空间里打开弹幕开关时,纯白空间无限延伸的墙壁如投影屏幕,啪地一声出现了流星雨般的字幕,在他们眼前飞速坠落。   [啊啊啊啊啊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贝贝!!贝贝我爱你!!!!]   [我爬星球了,现在我就是长昼星的人……!]   [奥特虽然输了,这场游戏的设计倒还是挺有趣的,确实没预料到。]   [啧啧,难得Out动一次脑子,居然输给了小姑娘,还不如上来暴力打架。]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打架也打不过人家啊!]   [我中途一度信誓旦旦和朋友打赌,执政官就是奥德里奇,没想到结局出人意料。看来所谓的“上帝视角”也没办法掌控全局。]   [这不是很有趣吗,你想看的也只是主播想给你看的而已。]   [我喜欢执政官是神秘未知人物的设计,**的掌权者未必是特定的某个人。所有人都只是那个“位置”的傀儡罢了。]   [越是觉得奥特的想法独特,就越觉得那个破局的小主播厉害。]   [我去查了这个灰发小主播的资料,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捧场)]   [前段时间广受议论的一档综艺节目《给未来的你》知道吧?之所以在星际出名,就是最新的那期,哦,现在不是最新的了,是霍尔的那期,里面有个主播很厉害。]   [听过啊,那又怎么了?]   [那个主播的名字你们一定不知道,她叫……艾贝。]   艾贝?   艾贝?!   原来开玩笑给他捧场的人不禁发出了一声“靠”,有看过或者听过这档节目的人,此刻都不禁将目光投注在场上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的女孩身上。   [我看过!!!!但我居然没有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我一直以为这个主播就长着金发碧眼,爱丽丝那样,总是忘了她本来的样子。]   归根结底,灰发不起眼不容易记忆,艾贝用自己的形象时还会刻意减少存在感,这也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所以许多观众对她的角色印象深刻,却都很难反馈到她本人身上。   这也就是所谓的“角色红人不红”。   弹幕上的信息当然被伊泽纳入眼中,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他还记得自己之前积极地给艾贝推荐《给未来的你》,原来这就是她的作品?   推作品推到主演面前,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间接地想起一些事。   [怪不得当时她会问伊泽“每个主脑都有自己的想法吗”,呜呜呜呜时隔八百年,我又磕到了。]   [……CP粉真是天天捡垃圾,这种宇宙垃圾也要捡。]   [什么什么,我没看过,我要去看……!]   在面向全星系的淘汰赛上初初登台,就从大星系主播手里“抢来了”基本盘,紧接着就有大爆综艺节目加深观众的印象,她9.1分的高分也频频在9分以上选手盘点中被提起,艾贝不知不觉中也成为了广受看好的选手之一,虽然还是不能和首都星的种子选手相比,但提前在首都星打响了名气。   芋乃对此羡慕不已,她虽然通过了淘汰赛,但整体直播的质量不如艾贝,只拿到7.6分。   她趴在休息室的桌上,拿脑袋滚桌面,百般纠结,意志消沉,“半决赛我有不详的预感。”   艾贝摸摸她的脑袋。   休息室其他人说话的杂音忽然一静,原来是奥特进入了休息室。他的眼神和艾贝的相碰撞,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飞船上响起广播通知:“请各位选手准备好行礼,我们即将抵达首都星。”   *   首都星某家不开放预约的特殊餐厅里,费曼的对面坐了一位身穿军队制服的男人,从他的肩章中可以看出职位之高,可以与执政官的费曼比肩。   那男人的长相俊美无匹,气质优雅,最特别的是一双暗绿的眼睛,如暗夜森林。他脸上是懒散的笑意,手抵着下颔,看窗外的风景。他的领口有一抹痕迹,像不小心落了片花瓣,又似是女人的唇印,不知是从哪里沾来的,足可见其风流。   “你在看什么?”费曼淡声问。   男人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她像不像灰发小主播?”   嗯?   费曼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的女人确实是灰色头发,不过看身形就知道两者区别。   那边的林源已经笑出了声,见他回转过头,还抵着唇笑:“难得啊,F竟然真的是你。”虽然F这个ID所透露出的信息直指费曼,但两人毕竟只在星网里对话,不亲自确认他始终不敢相信。   费曼没动怒,反而放松了脊背,将重量放在椅背上:“很吃惊?”轻嘲之意已经从上挑的尾音中泄露了。   “有点。”   “这就是你今天特地找我出来说的事?”   林源慢悠悠的笑着:“难道还有更有趣的事值得我特地找你吗?”   费曼和他对视片刻,对面的男人似是想起什么,慢慢道:“忘了告诉你,我用主评委的身份去看了她一眼。直接见面说话倒是比在直播里观察她更有意思。”   林源作为军部高层不可能在一开始就被TITR公司邀请(他们从未设想过能请到军政界的大佬),他空降担任主评委,对TITR公司来说只怕是天降馅饼,不管原来的主评委是谁,都只能为他让路。   但费曼也无心指责他滥用职权,谁让他也是“**的执政官”之一呢。   他与好友对视片刻。   费曼知道瞒不过好友,索性坦诚相告:“她可能和我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   听到这个答案,林源一直挂着的笑容收了起来,“你确定?”   费曼叩了叩桌子当作回答,显然是事实明确,他不愿意回复这么无聊的问题。   “巧了,我手下在边境的将领也发现了几个地方,可能与你有关。具体还要再做排查,我本来想拿到结果再告诉你……你在看什么?”   费曼在听林源讲话的过程中,注意力突然被一个人引走了。   准确地来说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三口。一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来用餐,少女亲密地挽着父亲的手臂,她的母亲在进门前还为她调整了发间的饰品,看得出家庭氛围温馨和睦。从接送车辆、出行服饰和餐厅选择上来看,也是权贵之流。上层阶级中有这么和睦的家庭,确实难得一见。   只不过吸引费曼注意力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少女的长相。   她和灰发小主播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眼睛是干净澄澈的碧蓝色,发色微深一些,也同样是纯净的蓝。不像小主播如被污染过般,眼睛里滴着雨雾。   但这家人一晃而过,他看得并不仔细,因此只对好友道:“没什么。”   两人谈了一会儿正经事,不知不觉又提起了直播大赛,林源不知怎么笑了一下:“说起来,我弟瞒着家里也参加了比赛,否则我也不会关注到你的动向。”   费曼可有可无地问:“被淘汰了?”   林源也轻巧一笑:“他吗,已经进入首都星决赛了。”   *   首都星,决赛现场。   “本次半决赛选手需前往的场景为‘贪玩岛’,该场景由TITR公司、首都星乐园以及Kill游戏公司共同打造。贪玩岛为冒险求生类非限定剧本,选手在其中逃杀生存,剩余至10人即可比赛结束。10位胜利者参与决赛。”   “选手进入贪玩岛后,自行寻找武器。本次特殊规定,武器使用次数以观众打赏数目为准,按比例转换。”   这条规定引起了选手的议论。也就是说一旦直播内容不受观众喜欢,武器使用次数不足,就会成为率先被淘汰的人。这样的规则符合节目组的一贯作风。   “那么现在,比赛开始。”   艾贝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架飞机之中。   众位选手分作两列,相对而坐,都在观察着这场比赛的对手。她来到首都星之后,长昼星的负责人就给她发了所有参赛选手的资料,她只大概浏览了一遍。提前知道信息有好有坏,能够掌握对手的优缺点,也容易因为先入为主造成判断失误。   更何况各星系的人员汇聚到了一起,纵然已经淘汰了成千上万的选手,余下的依旧有千人之多,资料里包括他们所有的比赛影像,只怕花上一年的时间也看不完。   艾贝看得粗略,这时再看这些人尚且不能一一代入。   飞机广播里传出声音:“本次航班将飞往贪玩岛,飞行航线可以在座位上的《贪玩岛观光手册》中查找,降落工具就在座位下方,请选手根据自己的意志选择降落地点,在贪玩岛任一地点着陆。贪玩岛中存有武器资源、医疗资源等物资,需要选手自行寻找并使用。重申一次,本次航班将飞往贪玩岛……飞行过程中如发生意外,请选手随机应变。”   - 第103章 半决赛:贪玩岛(二)   艾贝拿起了座位上的《贪玩岛观光手册》, 翻开第一页就是贪玩岛的地图。蜡笔画的地图, 色彩都涂到了边框外。   贪玩岛的地形图像是戴睡帽的婴儿, 西方是圆溜溜的脑袋,正中是握拳的手,东边是蜷起的腿,还有睡帽尾巴甩在南方, 形成天然的港湾。一架按比例缩小的飞机画在图册右边, 用虚线表示飞机航线, 箭头从东往西, 时南时北,在岛上打着圈行进。   “你准备在哪里登陆?”座位按地域划分, 她的邻座就是芋乃。眼下, 芋乃也在随手翻着手册,挨近她小声说话。   “唔……”   艾贝一边思考,一边将手册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页是详细的游戏规则,文字没有规规矩矩地排成一排, 而是像音符一样忽上忽下跳跃着, 配合着插画,像给小孩子看的动画书。就如其中有一项规则是“怪兽袭城”, 指到达一定的时间后, 会有怪物吞噬城池村落。怪兽袭城有预警,没有在预警时间内逃离的选手安危自负。   这行字的下面就画了一张图,怪兽如落日,在地平线上露出硕大的眼睛, 张开口将建筑吸入口中。   生动形象。   只是不像袭城,更像是吞城。   她想起这个场景合作的公司里有一个“首都星乐园”,怪不得如此童稚。   再往后翻就有详细的武器和医疗物资的介绍,包括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等等。而贪玩岛港口的位置,无疑是物资最丰富的地方,大部分的武器和物资后面都写着“可在港口中搜寻获得”。   芋乃性子急一些,见她迟迟没决定,就先指了下地图,小声说:“我想跳这里,要一起吗?”   她指的地方在“婴儿的腿窝”处,地处偏僻,资源不多,但也意味着竞争力不大,不会出现开局就被淘汰的状态。她是想走“苟活”的路线,先慢慢积攒人气,拿到武器之后再争取闯入决赛圈。   艾贝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拒绝了她。   不过礼尚往来,她也将自己想跳的地方告诉了芋乃。她指的地方立刻引来对方惊奇的感叹。   只见芋乃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几乎是以气音地状态和她说:“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里可能是首都星那些人的地盘……”   艾贝选择的地方,离“睡帽尾巴”形成的港口非常近,物资可观,确实极有可能是首都星的选手想划出的地盘。   这场比赛虽然是个人战,但并没有规则规定选手之间不能合纵连横,结成势力。而首都星和首都星之外的星系就成了天然的对抗阵营。虽然外星系的选手人多势众,但首都星的选手却在更为严苛的比赛中取胜,而在决赛之前,他们早就适应了战争类、极限挑战类的各项剧本,比外星系的人多出经验优势。   外星系中常年沉浸在恋爱剧本,生存在和平年代的选手,可以想象在当前的背景下很有可能成为炮灰一样的存在。   除此外,首都星的选手受万众瞩目,支持者众多,哪怕是最普通的一名选手,支持者的数量都有可能将外星系出名的选手压得死死的。   而节目组从一开始就说过,武器的使用次数受到观众打赏数目的限制。   目前暂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转换比率,不过不难想象不受观众期待的主播会面临什么样的窘境。   “会有些难。”艾贝顿了下,难得和她多说了一些,“但这是第一次在首都星比赛,第一印象很重要。而且除了物资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   “你说的也有道理,唉……说到底还是我的能力太勉强。”芋乃很清醒,她的计划就是从自身的能力角度出发,虽然她对艾贝的提议也很心动,却不准备更改计划。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其他的原因是什么?”   “行动路线。”   这四个字不是从艾贝口中吐露的,而是在他们不远的位置响起。   这之前有人高声议论“既然飞机上不能杀人,那还要加上这趟航班干吗”。   回答他的女声,正是那位和芋乃一起玩过Plot&Chess的首都星选手——蕾佳娜,她轻瞥了眼得意洋洋地炫耀肌肉的男选手,不紧不慢地道:“如果直接出现在岛中,选手之间厮杀靠的就是运气,但从同一个地方出发,有心观察就可以推知其他人的行动路线。”她点了点大脑的部位,“考验的是人的智力。”   而需要观察的对象,就要看自己的选择。   弱者可以避开强者,强者也可以伺机击杀弱者。   这才是这场比赛的意义,运气、武力、智力缺一不可。   蕾佳娜的话让那名选手阴沉了脸,却不敢继续挑衅。他认识蕾佳娜,首都星人气选手的光环令她忌惮,不敢冒然上前。   两人的议论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蕾佳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淡然地翻着手中的册页,陆陆续续地有选手上前和她攀谈,一旦得到她首肯的表情,便喜不自胜。   芋乃:“她这是……想招兵买马?”   “嗯。”   芋乃若有所思,“我觉得这场比赛已经不是单纯的杀人和生存了,你说,会不会最后变成势力之争?”   一定会的。   艾贝在浏览首都星和外星系选手的资料时,就大约猜到了会发生眼下的情形。人和人之间总是喜欢生产矛盾,一个星球内可以有诸多派系,但如果遭到另一个星球的攻击,又会团结一心。有矛盾,就有利用矛盾的人。   首都星选手之间也许就有竞争,人气选手与非人气选手,人气选手与人气选手。可是在这样一张地图里,他们发现外星系选手的数量远多于自己的星球,而外星系的选手明显对他们有抵抗情绪,与他们针锋相对,这时,他们就会想要集结势力。他们会这么做,外星系的选手自然也不会靠一腔孤勇和他们对抗。   贪玩岛地图,并不是一个靠个人武力值就能赢来胜利的地图。   “这就有意思了。外星系最出名的人是奥特,首都星要说的话有三个人都挺有名气的……”   芋乃没有提到艾贝,虽然艾贝赢了奥特的那场比赛她也看了,对艾贝既惊讶又佩服,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对艾贝所产生的好奇都是基于他们对奥特强大的认知。比起横空出世、不知深浅的艾贝,当然是声名远播、实力稳固的奥特更值得关注。   她对首都星的位置点了点,“你看那边,蕾佳娜是一个,还有那个看上去很柔弱的女人,她那张脸真的让我都嫉妒,还有那个那个,靠窗的那个男人,好像叫Lucas……哇,他们俩不是来比赛,是来约会的吧?”   她说的两个人恰好站在一起,正在说话。   那名看似柔弱的女人确实长得很好,在众多颜值好、气质佳的女选手当中都能令人眼前一亮。   她在吧台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男人。   那名叫Lucas的男人接过了酒,手肘半靠,挨着舷窗站着,姿态随性。日光落在他发间,银灰色的头发跃动着光。   仿佛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他往艾贝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有一双森林般绿色的眼睛。   *   机舱内的选手正抓紧时间准备降落准备,直播之外的观众区更是热闹非凡。   决赛时段,为了刺激观众的情绪,TITR公司申请在星网中设置了多个巨型场馆,每一座场馆都能容纳数十颗星球的观众。他们所发出的喝彩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场馆掀翻。   中央的立体虚拟屏上,一左一右出现两个排行榜,一个记录着生存人员名单,不时闪动变化着,一个是比赛数据最高的前10名选手。虚拟屏中间被一分为十,记录着这十名选手的画面动态。   这十个人里,首都星就占到了三个名额。   眼见着一位位选手在挑选的位置跳伞降落,观众纷纷追随喜欢的选手而去。   还有一部分自由观众,通常是哪个直播间出现喜欢的剧情才会去看,没有固定支持的主播,眼下正处在游戏前期,落地登陆的选手比拼并不激烈,多以搜寻资源为主,因此他们的观看重点仍然在飞机上。   “Lucas怎么还没跳?”   “我看首都星出名的几个都还没跳,是想跳港口吧?那里资源最多。”   和选手一样,观众也可以在Kill游戏公司的官方网站上查找到《贪玩岛观光手册》,有兴趣的甚至可以玩一玩页游过瘾,在页面下方还写着“全息游戏9013年12月公测”的字样,做足了宣传。   其实与贪玩岛模式相近的游戏就曾在星际流行,TITR公司的目的就是让观众快速度过了解游戏的过程,让他们观看比赛时不至于一头雾水。   就在观众优哉游哉地挑选主播时,场馆的立体主屏切出了机舱画面,拍摄飞机外部飞行的情形。飞机如白鸟振翅,拖出一道长长的尾迹云。   忽然,机尾冒出了黑烟,紧跟着一缕火光烧到了观众眼底。   场馆出现骚乱。   “怎么回事?!”   “着火了?”   “哇,TITR不做人了,搞这么大?!!”   不久之后,机舱内的选手也闻到了呛鼻的烟味。   一部分选手已在之前的航行路线中登陆,余下的选手大多如观众所预料的那样,想要在港口或者港口附近资源丰富的地图跳伞。现在行程刚过半,至少还有三四百人被困在飞机上,议论喧哗声顿起。   “怎么办,这是节目组设置的障碍吧?”   “‘飞行过程中如发生意外,请选手随机应变’十有八九是了。”   “跳吗,但距离港口还有一段路,难道要我们自己走过去?太浪费时间了!”   “我觉得不太对,还没登岛就淘汰这么多人,节目组疯了吗?!”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确实要疯了。   游戏后台的监测人员正面对负责人的厉声质问:“不是说第一个关卡最多淘汰5%的选手,现在大批人气选手都还没登岛,你们在搞什么?!”   “这不是我们设置的程序!”监测人员欲哭无泪,“前期的关卡是飞鸟撞击,和火无关!”   负责人眉头紧皱,下令:“立刻调出监控数据。”   监控显示,一个头发火红的选手击碎了舷窗,从舷窗攀爬到了机尾的位置。   舷窗那边有个脑袋探出来,惊奇地看着他。   他就这么大喇喇地蹲在机尾的前方,毫不恐惧摔下去的可能,只用打火机点燃了口中叼的烟。他叼着烟吸了两口,像修理工似的敲敲打打,用工具扒开飞机的铁皮,然后将燃着粼粼火光的长烟从铁皮的缝隙里扔了进去。   他对着摄像的位置挑衅十足地挑了下眉。   没多久,机尾出现黑烟。   负责人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头脑冷静下来。   他宁愿是程序人员的失误,至少还能补救调试,而面对选手的举动所引发的后果,他们不能过度干预。   监测员不必他开口,就已经将那名选手的时实画面调了出来。画面出来的一瞬间,监测员发出了“哇——”的赞叹。   飞机失火,他离着火点最近,烈焰就在他身后窜高,他却一动未动。   “一直没等到你们的‘意外’,我只好自己来了。”   他发出了嘲笑般的预告后,利落地背上飞行道具,抬起一只脚在机身外晃了晃,似跳非跳,像是在测风速,又如同嘲讽。在众人尚未做好心理准备之时,忽地跳了下去!   他的背包在下跳前就被一簇火星燎到,与地面距离接近时,他打开了降落伞。   降落伞腾地冒出火焰,瞬间燃遍了伞身,就如一蓬火焰红云。工作人员刚觉得出了口恶气,没想到他不慌不忙,竟就这么控制着燃烧中的道具降落。   疾风猎猎,将要把火势席卷到他身上,与他的红发燃为一体。   他割断了连接的绳子,在极近的距离,往地上投掷了一个空气胶囊。   胶囊膨胀,砰然炸开的空气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安然降落。   末了,他不忘对镜头咧开嘴角,露出他一贯夸张的大笑。   他的降落伞就在不远处的空中化为灰烬。   这样的场景前所未见,无论是他的控制技巧和那一瞬间的画面冲击力,都足以表现出选手的能力和心态。   观众无不被震慑惊叹,也对他的红发印象深刻!   机舱内,用来长途旅行解乏的屏幕忽地一亮,播出了机尾的画面。   选手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们心中警铃大作,给他打上了极度危险的标志。   艾贝也看见了。她托着腮若有所思。   已经有人明白了,火不是节目组的安排,很有可能就是这名选手放的。   烟味越来越浓,火尚未蔓延到机舱,浓烟已经使得选手的呼吸变得困难。许多选手没来得及对奥特破口大骂,就不得不戴上飞机内的吸氧装置。   舱门口,本就准备跳伞的选手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下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跳!”   推他的人就是西蒙斯,他亲眼目睹了奥特的计划,立刻返舱做好准备。此刻他捋了下头发,摆了个潇洒的起跳姿势,在观众的注视下一跃而出。   也算收获了一小波关注。   更多的选手没做好心理准备,但现在已经没时间给他们准备了。众人都意识到了危险,再不跳伞可能真的要被烧死在飞机里了!   机舱门前瞬间堵满了人,众人争先恐后地往下跳。   艾贝小小地个子被这些人挤来挤去,不知何时被挤到了前方。天空突然掠过一阵阴影,众人抬头一看,黑翅强健的老鹰在上空翱翔盘旋,紧接着,飞机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机身剧烈的晃动起来。   “别推!”   “妈的我快掉下去了,说了别推!”   舱门大开,两边的把手上抓满了不同肤色的手。就在这时,又是猛地一撞,机身震动时,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似乎没握住把手,突然跌了出去。   在高空极速坠落。   机舱里和星网的场馆同时响起尖叫声——   有选手打着颤惊恐地喊:“她她她、她没有背飞行工具!”   - 第104章 半决赛:贪玩岛(三)   游戏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 但直播比赛中痛感100%, 谁都不想来一次高空坠落的体验。   因此机舱里的人虽然都是竞争对手, 但一瞬间仿佛感知同步,心脏都几乎跳停了。   就在这时,那道万众瞩目的身影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与之相对的是天空中的老鹰嗥叫,叫声中夹杂着一丝痛楚。   没人发现, 就在艾贝跌下去的瞬间, 它也如同脚上绑了铅块一般猛然下坠!   “快看!”   机舱门口最外围的人定睛一看, 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啊?”   “不对, 好像是……绳子吗那是?”   蔚蓝天空中,有个地方仿佛闪过一道细丝折射的光。   蕾佳娜已经看清了, “是丝。”   只见老鹰坚硬的双翅被人用丝线绑缚住了, 在它振翅间深深地勒进它的羽翅之中,将它从空中主宰的位置狠狠地拽了下去。   丝线的另一头,就握在艾贝手中。   她用餐巾包裹着手,将细丝牢牢地抓住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套到老鹰翅膀上的。   “座椅下的储物空间里有准备这种东西吗?”有人奇怪。   “是降落伞伞绳的芯。”蕾佳娜淡淡地说, “伞芯的材质特殊, 坚韧不易断,哪怕被剥离也可以承受一定的重量。至少承受她的身体重量没有问题。”   与此同时, 细长的丝比普通的长绳更容易嵌入鹰翅之中, 令它无法轻易挣脱。   观众不追求细节,可能以为是这位选手的临场发挥,为她担忧为她庆幸,再被她的表现所惊艳, 实际上这都不过是她的计划。   老鹰挣扎着扇动翅膀,将风卷成乱流,尖长的鹰嗥几欲刺破众人的耳膜。   它想往上飞!   艾贝察觉到了它的意图,立刻加重了力气。   人的重量下坠的力道相当可怕,雄鹰的翅膀越是拍打,丝缠得越紧,它飞的也就越来越低。   直播间的观众都不禁赞叹一句:“漂亮!”   但此时,艾贝也几乎到了极限。   能够勒紧鹰翅的细丝,理所当然地割破了餐巾,嵌入了她的手心。为了加重力道,她将线缠在了手臂上,细白的皮肤上被划出血丝,染红了银白的丝线。   眼看着就要接近地面,雄鹰突然发出戾鸣,如疾风一般俯冲,欲将艾贝拍碎在建筑墙上。   观众在短促地惊叫中捂住了眼睛。   忽然间,上空有另一道身影跳了下来。银灰的头发耀眼夺目。   他在空中甚至做了一次加速。   “是极速鞋?”   “我靠这一届的选手都好可怕。”   节目组给选手准备的储物空间里当然不仅仅只有降落伞,只不过降落伞是大多数选手在孩童时代就会玩的玩具,在这样危险的项目里,大家自然会选择自己最拿手最熟悉的物品。   极速鞋对普通选手来说难度太高、难以驾驭,它可以加速推进,但无法在高空飞行停留。只有距离地面二十米范围内的时候,才能与地面形成磁场,滞留空中。也就是说,它开启的时机非常重要,一旦没有在恰当的时间开启开关,就有可能触地死亡。   它通常被用作娱乐玩耍,与此同时,也深受极限运动员的喜爱。   银发的身影在空中加速,更加剧了难度,十分危险。   观众明知道他穿了极速鞋,但造成的视觉冲击仍然很可怕,他的加速伴随着极速鞋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火星,恐怖的速度令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两边都快,羽翼受伤的鹰终究比不过银发男人。   风刮得脸颊生疼,艾贝却仿佛无知无觉。她不知道有人来救他,在极速中冷静地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切断了丝线。   惯性令她仿佛被摔飞出去,她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她在《贪玩岛观光手册》上看到了医疗物资,既然有医疗物资作保障,那么用轻伤换一个好的开局就是值得的。   然后,她撞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这一下撞得重,那人抱着她倒飞,后背在红砖墙面上狠撞了一下才刹住了脚。艾贝抬头,只看见那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和她的发色有些相近,只是多了一点银色的光泽,更为醒目。   男人长得俊朗帅气,不笑的时候有一分冷酷感。   此时墙壁的阴影笼罩下来,令他的五官线条变得更深刻。他微皱着眉,看上去很不好惹。   原来是那个见过一面的Lucas。   “你好?”   艾贝轻歪了下头,和他打了招呼。   她看上去有些惨兮兮的,手臂流了血,手掌心的血痕深得触目惊心,几乎要看见骨头。但她浑然未觉,只递给他一个疑问句,就像是在问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连声感谢都没有。   Lucas的冷意从一分变成了三分,他冷淡地“嗯”了一声,姑且算作对她的回应。   两人半悬在空中,艾贝的身体重量全压在Lucas身上,重心有些不稳。艾贝低头看去,她的鞋在下落的时候就丢了一只。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极速鞋吗?”她问他。   同样是在手册里看见过的装备。她也想过要用它,却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操控好它。比起冷冰冰的科技产品,她还是对活物更熟悉。   况且她操作得再好,对观众来说也只是多了一名极限运动员而已,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又是一声“嗯”。   艾贝将光着的脚踩到了他的鞋背上。   他手臂骤然用力,低喝:“你干什么?!”银灰发尾仿佛随着主人颤了一下。   极速鞋的外层用了一种相当柔软的材料,隔着鞋面,能感觉到她轻踩下来的重量。女孩子比鞋面还软的脚轻轻踮着,脚趾压着他的脚背,触感被无限放大。男人只觉得心脏随着脚背的血管一起受到了她的挤压。   “滴”的一声,鞋面亮了一下。   极速鞋的侧面有炫银色的条带,上面是缩略的控制板,艾贝踩亮了缓降的按钮,就将光着的脚挪开了。   她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引来呵斥,疑惑地看了看他:“你要继续在这里待着吗?”她看过手册里关于极速鞋的介绍,大概知道它是怎么操作的,应该没有错。   说话间,他们已经缓缓降落到地面上,证实了她的操作无误。   落地的一瞬间,Lucas飞快地松开了手。   艾贝将另一只鞋也脱了。脚尖点地,踩在松软的草地和泥土里,就这样依靠前脚掌站着,仿佛用后肢站立的小动物。   他的目光先落在她的脚上,又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似乎冻着了,揉了揉鼻子,一手的血迹将鼻子都蹭红了。她看上去有点惨有点可怜,却总会让人因为她本人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强大与可怕。   因为她将另一只手藏到了身后。因为他知道她是为了行动时保持一致,才脱掉了另一只鞋。   这无不说明,她在戒备他。   Lucas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此时他的队友也已经逃机降落,往他的方向跑过来,一边打着手势喊:“Lucas,港口要往那边走。”   “知道了。”   他回应后刚走出没两步,脚步一顿又转回头,将领口有着L字的外套解下来,盖到了她脑袋上。   他盖衣服的态度不像是关心,倒像是想眼不见为净。   [我儿子今天怎么看着格外冷酷?]   [冷吗我不觉得啊!啊啊啊妈妈我怎么在逃生剧本里闻到了恋爱的气息!!]   [吓得我心脏差点跳停,梦回当初我Lu刚开始拿极限冒险剧本的时候,站在雪山巅怕得发抖,速降时差点出事,据说都已经伤到神经了。还好现在医学水平高!]   [卡总还有这种往事?好奇了,想看。]   [我只有一个疑问,这两人是情侣头吗……?]   [呜呜呜这个灰头发的女主播好厉害好可爱,虽然看上去蛮惨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她能制霸全场的预感。]   [确实厉害,朋友们请看看那只鹰吧,太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刚刚选的镜头都没在主播身上,就看老鹰一连撞塌了七八幢房子的屋顶,最后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真是又痛又好笑。]   [我爸也在看直播,说现在的主播真是各种奇思妙想,居然有拿老鹰当降落伞的。我笑疯了!]   [一次性物品,请大家谨慎使用。环保组织提醒您:保护环境,关爱动物,人人有责。]   紧张刺激的剧情过后,众人忽然间松弛下来,欢声笑语不断。   大量的观众涌入艾贝的直播间。开局开的好,她身上的话题开始增多,无论是她被挤掉下飞机,还是反转逃生,再到Lucas救人,都充满可看性和讨论度,整个直播间生机勃勃。   贪玩岛世界中,艾贝将头顶的外套扒拉下来,不介意这是人家穿过的,一边一个将手套进去,长出一截笼住了手。掉下来时风刮得厉害,加上失血,她的身体冰的像块冰,这时多一件外套确实要暖和很多。   她给自己的小伤做了简单的处理,而后开始巡视这张地图。   这一片像是小村庄附近,绿草铺满了山坡,房屋疏落,沿着羊肠小道一路走可以走到商店街。在艾贝的位置可以看见山坡另一边,那些商店街冒出的茅草扎的房顶尖尖。只是眼下塌陷了一大半,都是被鹰翅削平的。   小村庄的街道品种丰富,卖布的、卖食品的、卖手工艺品的店紧挨着,像项链上的宝石缀满了这条小山坡的道路,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如果是来旅游观光,一定能满载而归。   她很快出现在商店街的街头。   这里有其它选手在搜寻物资,大都是因为大火被逼着强行降落。眼下又来了一个她,气氛登时变得更加紧张,先到的选手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   在她到达之前,突然有雄鹰袭击了商店街的屋顶,引得他们警惕许久。   如果老鹰不是贪玩岛的关卡,就有可能和其他选手相关。他们登岛的时间早,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但看艾贝一身狼狈的模样,都没有将她和老鹰联想到一起。   他们皱着眉,不愿意让弱者分一杯羹,又不想腾出手去处理她,便宜了其他人。   忽然间,一阵惨叫声传了过来。   “救命啊——靠靠靠别追着我!!”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早一批跳机的西蒙斯正在极速狂奔,耍酷用的领带都飞脱了,甩在脖子后面,场面相当搞笑。   而在他身后追逐他的……是一只球。   那是一只很大的皮球,几乎有商店的门檐那么高,黄绿色的皮球表面上涂了一个大大的V字嘴笑脸,像小孩子的随手涂鸦。   皮球一跳一跳,每拍在地面一次,都会引得地面震动。   忽然,它像是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一蹦蹦到半空中,在高空形成大片的阴影,就在西蒙斯心惊胆战之时,它猛然下落,砸在了受伤的黑鹰身上!   黑鹰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唳叫,就被砸得尸首分离,血肉飞溅!   空中响起了孩童“咯咯”的笑声。   - 第105章 半决赛:贪玩岛(四)   看到眼前的场景, 停留在商店街的选手顿时变了脸色。   黑鹰浑身的羽毛坚硬,都抵挡不住这只皮球一砸,换成他们, 岂不是要变成肉泥?   而此时, 皮球从黑鹰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滚下来, 小幅度地在地面上弹跳,似乎在调整速度。西蒙斯趁机逃难,往他们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有人低声咒骂:“该死,你不能往别的地方跑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   谁都不想承受突如其来的灾难, 要是他们手里有武器, 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朝西蒙斯开枪。   西蒙斯好不容易逮住了休息机会, 毫不客气地大口喘气,趁机扫视全场时,眼神在艾贝身上一停,忽然亮了一下。他没有被这些人嫌恶的语气打击到, 以敞开怀抱的姿态道:“朋友们先别急啊, 我可是给你们带好消息来了。”   “……”   他不要脸的程度惊呆了大家, 激得众人骂声愈发激烈。   西蒙斯不紧不慢地道:“还是说, 你们已经找到武器了?”   众人一愣。   他们在这条街道上翻找了很久, 没有找到任何武器。他们彼此监视,不存在有人私藏的可能性。这让人一度怀疑是游戏出了BUG。   但节目组会时刻关注直播过程,如果有BUG应该早就解决了。也就是说,是他们能力不足才会迟迟找不到武器。   这样的推测使人愈发心浮气躁。   一开始骂他的那个人性子最急,立刻问:“你有武器的信息?”   “别信他。”有人用怀疑的语气道, “他有武器的信息难道会告诉我们?”   西蒙斯叹了口气:“那也要我有本事拿啊。说实话,即使我不说,你们也很快就会知道了。你们应该也没找到任何武器吧,就没觉得奇怪吗?”   “废话少说!”   其他人紧张地看着那边皮球的动静,就怕它突然跳过来。   “其实建筑物里不是没有武器,我们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它们在高速移动,或者说是快速刷新。系统设置了他们刷新时间,比如刷新后出现0.01秒,随后消失,出现在下一个0.01秒,这时它的位置也会出现变化。而他们的刷新时间,与皮球有关。具体的我说了你们肯定不信,大家都是聪明人,自己观察一下就明白了。”   高速移动?   他们将信将疑时,有人举手:“刚刚球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对面的服装店橱窗里有ES-6(武器名)一闪而过,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见到过。”   众人面面相觑。   不断被刷新的武器?这和他们想象得不太一样。   “简而言之,我们不是在空间位置寻找武器,而是要从时间的缝隙里拿到它。”西蒙斯总结道。   “原来如此。”   斜刺里插进来一句的女声,引起了选手惊呼:“蕾佳娜?你怎么也来了?”   为了听清西蒙斯带来的消息,选手就近聚集到了饰品店前的石阶上,而饰品店与香氛店之间被小巷隔开了距离,蕾佳娜正站在小巷口。他们一回头就看到了她。   大家对人气选手都很熟悉。   他们默认强者会去物资最丰盛也最危险的地图,因此惊讶于蕾佳娜的出现。他们中不乏有人试图跳港口,但飞机失事后,见落地就有商店街,干脆先在周边搜索一番。不如说他们本身也担忧自己能否在高手如云的地方存活,原先想挣个印象分的打算一落空,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蕾佳娜会来还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别的不说,就凭她的支持率也不必担心会没有“弹药”。   “我是追着它过来的。”蕾佳娜指了下球道,“我想它的出现不同寻常,身上可能有关于物资的线索。”   她登陆较晚,中途看见追着选手跑的皮球这一奇异景象,干脆就来探个究竟。   飞机在抵达港口的过程中爆炸。她下来的时候有一些人因为慌张而降落失败,更有些人没有及时跳伞,已经被困在失火的飞机上被淘汰出局。   众人听了不由佩服她。   他们都在想着怎么躲避危险,大佬就知道危险之下隐藏的是丰富的资源。   西蒙斯直跳脚:“喂喂,你们也太区别对待了吧。同样都是跟着球来的,怎么轮到我就是一顿好骂,枉我还和你们分享了信息。”   “那能一样吗?你是逃兵。”   “谢谢你啊,本来我们还能好好活着,现在就算知道了武器会出现,拿不到还不是一样要死?”   “别吵了。”蕾佳娜打断了他们,视线落在了街口。   就在这段时间,皮球已经重新弹到了原有的高度,在街口跃跃欲试,原地一蹦一跳,似乎在挑选要往哪个方向去。   “先分散,有需要就在教堂前的草坪汇合,观察一下球和武器出现的规律。如果有机会在刷新前拿到武器,至少可以自保。”   蕾佳娜无形之中成为了众人的领头人。他们自觉一个人无法破局,难得有机会搭上大佬的船,自然愿意听从。众人四散逃开。   艾贝站在原地,看球左跳右跳,如同巡街一般。天空中孩童的笑声不断,就像是真的有孩子在为拍皮球而快乐。   不知为何也还没跑的西蒙斯,悄悄站到了她身边问:“不跑吗?”   她大概看完了,收回视线看一看眼前放大的面孔,眨眨眼睛,转头翻身跳下了栏杆,和其他人一样跑起来。   谁知西蒙斯像牛皮糖一样跟了上来,一边跑还一边问:“大佬,你怎么看?”   “就,跑呀?”   见甩不掉他,艾贝有些苦恼,说话时还因为烦他翘了个尾音。   “你一定知道怎么破解!”西蒙斯越挫越勇,“看在我上一场比赛被你耍了的份上,告诉我吧?你放心,我和你是一边的,拿到武器后,你让我打谁我打谁!”   他的直播间里都在嘲笑他没有骨气,不过他一向是这种插科打诨没骨气的形象,观众接受良好,还因为他格外捧着艾贝而对艾贝产生了好奇心。   艾贝看他一眼,“告诉傻子没有价值。”   奔跑间,她看见左前方的蛋糕店的烟囱里斜插着一把银色的WF-3,是她在手册武器页看见的前十的武器,WithFire的缩写,可以射出高爆火焰弹,杀伤力可怕。   但它闪了一下,如同被时间小偷偷走,瞬间消失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皮球,大脑飞快转动着。   西蒙斯开始思考,怎么在短时间内体现自己的价值?   他瞄了一眼其他人,立刻道:“我是傻子,但信不信那些人比我更傻?”   就像是验证他的说法,在他说完这话没多久,就听见了选手的惨叫声!   西蒙斯被那叫声喊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做直播也见过不少惨状,但那都是虚拟数据,真正来自选手的很少。唯一见过最惨烈的也就是奥特那一回,但当时对方的喉咙被刺破,想叫也叫不出来,他还真是第一回 听见这么可怕的叫声,一听就很痛。   TITR这次真的是不做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坚定了跟随大佬的信念。   惨叫的那人一开始也跟着大部队一起,后来他见一家店没有易碎的橱窗,房顶也是砖瓦结构,要比茅草屋顶牢固得多,就躲到了店里。他这一躲,自然落到了最后面。   皮球见人掉队就不往前冲了,立刻朝他砸了下来。   第一下,屋顶只有轻微的裂痕。那人正要欣喜。   第二下,屋顶塌陷。   第三下,受困于掉落的砖瓦的他,被球砸个正着,彻底出局。   这种皮肉飞溅、骨骼碎裂的经历,想必会让他彻骨难忘。   皮球第一下拍得轻轻的不用力,速度也慢,但第二下和第三下之间速度飞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连逃出商店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最开始那一下只是骗着他好玩的。   砸死了一个人,皮球从他身上骨碌碌滚下来,又开始调整节奏。   孩童的笑声变成了“嘻嘻”的窃笑,似乎在因为恶作剧而欣喜。   众人感到一阵寒意,却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逃跑的速度慢下来,稍作休息。   他们虽然在分散逃跑,但商业街狭窄,他们没有太多四散的空间,因此只要距离相隔不远,大体上还能听见其他选手的声音。眼下离得不远,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讨论一下各自的看法。   “妈的跑出这块区域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它还会追着你跑啊,你真的觉得没遮挡的地方会更好?”   “这一片都是贪玩岛,这个地图的游戏是拍皮球,换一个也未必是什么简单的游戏,除非你自愿出局下线。”   说话的人胆小怕痛,但想想要他投降又不甘心。   蕾佳娜喘匀了气才开口,没有多余的废话,“它落地的时间和武器出现的时间吻合,我观察了一下,它在杀死老鹰和那名选手之后会短暂的在地上滚动,而它与地面接触的时间越长,武器留存的时间也就越长。”   “那就是说,我们只要让球一直在地上滚就可以了?”   “什么叫‘就可以了’,那么大一个球,你是有力气把它一直按在地上吗?”   “那能怎么办?”   艾贝听他们争吵听的耳朵疼,这些人还比不上范妮有脑子。她看向西蒙斯,这个人虽然也吵了一点,但比起他们好像确实要好一些。   芋乃不在。   伊泽也选了别的地图。   她身边没有干体力活的人了。   说到底,先前那段“空中表演”还是有点消耗体力,在找到医疗物资之前,她不想自己太累。所以如果有人替她铺好路,她觉得也不错。   她看向蕾佳娜。   蕾佳娜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她被一个突然提议的选手引走了注意力。   “……只有一个办法吧,如果有活物被砸死,武器停留的时间就会变长,不是吗?”   虽然提议的人说的是“活物”,但在座的人心理都清楚,除了那只突然坠落的黑鹰,这条商店街的活物就只有他们。   - 第106章 半决赛:贪玩岛(五)   砰。   砰砰。   皮球蹦跳的声音又重新在空荡的大街上回响。   众人也重新找回了声音。   “别开玩笑了。”   “谁去送死, 你吗?”   他们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 又是一番争吵。蕾佳娜揉了揉额头, 打断了他们的自由讨论:“如果你们不介意, 我说一说我的想法。还有一种方法能让球较长时间与地面接触——我们可以制约它的高度。它每次攻击目标时,都需要弹跳空间蓄力,弹得越高, 下落时的重力打击就越大。也就是说, 如果我们能将它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它无法弹跳, 释放出的攻击力会降至最低。假使屏障足够坚固,它在短时间内无法冲破,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获取武器。”   “这个提议我支持。”   “可以是可以, 但我们要去哪里找一个这样的空间?”   “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它是冲选手来的,不会无故跳进陷阱里, 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诱饵。”   蕾佳娜扫了一眼心思各异的选手们, 一一回复道:“空间可以利用这些房屋,我们这么多人应该可以改出一个合适的空间。所以需要另外一些选手先去带球。”   对于这点大家到是都没有异议, 都是要出力,带球的人虽然危险,但也可以趁机探查整条街道的武器分布情况,比做后勤制造空间的人要掌握先机, 况且只要有人在动球就会追,他们完全可以分批次轮流带球,有充裕的休息时间。   所以众人都根据自己的能力情况, 提出了分组要求。   蕾佳娜将艾贝也分到了“带球跑”小组,西蒙斯自然跟到了艾贝身边。   “至于诱饵……”   蕾佳娜看向西蒙斯。   这群人当中,西蒙斯显然是跑得最快的人。   “诱饵”需要较快的反应力,能在进入空间后从小门离开,将球关在里面,一旦不能及时离开,就会遭到淘汰。   西蒙斯抱臂冷嗤:“看我干吗,当我是傻子吗?不去。”他把注压在艾贝身上,就立刻对另一个领头人物表现出恶劣的态度,以示自己的清白与忠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艾贝究竟有没有破解谜题。   而且老实说,蕾佳娜的思路和方法都可圈可点,最难得的是在短时间内就能将一盘散沙凝聚在一起,如果不是艾贝上一场比赛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可能就跟了她的注。   蕾佳娜也不再强求,她刚想考虑自己上阵,就有人自动请缨。是那个急性子的选手,他的速度仅次于西蒙斯,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次众人行有目的地,不由加快了动作。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一部分人轮流将球带走,其他人趁此机会挑选了一个空间狭窄的店铺,撬掉了其他房屋的屋顶,临时作为“盒盖”,等球入瓮就能合几人之力将它困在里面。   然而另一边突然出了状况。   他们定下的规则是从商业街中心开始,跑上一整圈再换人。这条街道不短不长,来回一圈差不多个人体力达到极限。   就在轮班交接时,作为“诱饵”的那位急性子选手突然发难,猛地推了刚跑完的选手一把,将人送到了皮球的正前方,那人跑了一路早就累得半死,来不及起身再逃,就被球活活砸死了。   而他自己则早就看准了武器所在的方位,趁着球与地面接触的时间,立刻朝武器奔去!   队伍哗然。   就在这时,一张纸页被风卷来,啪地打到了他脸上!   他陡然失去了方向,摔倒在地,起身再朝武器扑去却扑了个空,摔进了橱窗里。   橱窗玻璃哗啦一下全碎了。   队伍中,西蒙斯震惊于艾贝的这一手绝活,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起手里多了那本《贪玩岛观光手册》,然后刚刚看见“兵变”,就撕了一页下来,手指间一松,像是不留神被风吹跑了似的。   用重物击中目标并不难,可是一页纸?   哪怕是顺风,她怎么会知道这个方向能正好打中对方的脸呢?   “啊……”艾贝低头看看,“那页我还有用。”   西蒙斯两眼放光,热切积极:“我去捡我去捡!”   艾贝则走到前方。扑倒在橱窗碎玻璃上的男人挣扎着要起身,她脚踩上去压住了他的脖子。他脖颈的动脉与橱窗边框刺立的三角玻璃碎片贴近,“不要动哦。”艾贝碾碾脚尖。   男人僵住。   其他选手早就惊怒交加,此时围上来对他破口大骂。   “让球砸死他!”   “畜生!”   “还真有人敢信那个提议?”   他们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是和他交接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他们中也不乏有对那个提议心动的人,但有的人不敢付诸实践,有的人还来不及去做,现在看到他的下场,为了掩饰心虚骂得格外响亮。   那人惊恐地听着球轻轻拍地的声音,想到其他人将死的惨状,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让球砸死他”的呼声越来越激烈!   “不行哦。”艾贝摇头阻止了他们,“要交给队长来解决。”   捡纸回来的西蒙斯一愣,她称呼蕾佳娜为队长,是要支持她?   要知道哪怕是一直支持蕾佳娜的人,也没有直接称呼她为队长,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主播,谁也不肯屈居人后。   他们挪换了位置,换了人去带球,一边令人去找蕾佳娜。蕾佳娜很快赶到听了前因后果,同样反对直接将他送去“喂球”。   有人道:“我们大部分人都来回跑了一遍,武器最常在哪几个地方出现都摸清了,这样做不是更省时省力?”   不得不说,这才是大多数人呼吁让他死的真实原因。   但不必蕾佳娜开口,就有相对理智的人反对:   “不行,时间根本不够。”   “武器会刷新,他刚刚找的是最容易刷新的地方,真能碰上也是运气好。”   “怪不得他作为‘诱饵’要申请跑两轮,不知道节省体力。我猜他一次不行可能会出手第二次。”   “从数据测算的角度来考虑,策划不会轻易让我们拿到武器,只是死一个人的时间确实太急了。大概只有小部分人能够运气好“守”到武器。”   “除非连死两个人。”   这样的论调出现后,蕾佳娜终于出来压场:“够了。无论死几个人都填不了这个窟窿,这根本不是正常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就是她不建议送人去“喂球”的原因,那样虽然解气,可是会让所有人的神经更加紧绷。   而现在不是制造恐慌的时候。   她深知有一就有二,必须扼制住这股势头,因此问这人:“你是自己退出,还是等我动手?”   众人怔了一下。   那人已经急切地叫起来:“我退出!我退出!”   直到他快速申请退赛,身影凭空消失,他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一直被球追逐的恐惧支配着,不由忘了他们虽然在打生存战,但却是在另一个空间里,随时能够返回现实和平的世界。   其他人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场面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艾贝有一些可惜。   这其实是一个立威的好机会。最好的选择就是亲手杀死他,震慑其他人。让他被球砸死确实是最愚蠢的决定,但让这些人的弦绷着才好,一旦松散下来,不利于接下来蕾佳娜对这个团队的掌控。   她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验证。   陷阱已经布置好了,另选的“诱饵”去接手带球,一直进行到球跳进他们准备好的陷阱,这些步骤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皮球砸下来时有空间间隙,“诱饵”及时从小门跑了出去,皮球再想往上跳,就被四周蹲守在屋顶上的人用拆卸下来的房顶彻底盖死了。   “盖盖子”需要人力气大,还要眼疾手快。   其他人看着都捏了一把汗。   但球被封死了。   只听到“咚”的一声,是它弹到了屋顶,却没有突破。   高空属于孩童的笑声停下来,它似是嘴巴一瘪,发出一点呜呜的声音,像是要哭。   选手们不禁大喜过望,立刻在四周搜索武器。   可是他们找了许久,那些经常刷新武器的地方连一点影子都没看见,前后左右,这条街能看得到的地方全都被人用眼睛挖了一遍,没有,完全没有。   难道……真的是要它杀死人的时候才可以?   就在这时,那“咚咚”声变得剧烈,却不是从屋顶传出。临街的那一面墙开始震颤,墙粉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原来众人担心球被困住的时间不长,搜寻的时候都离得不远。   眼下这些人脸色惊变,逃跑的动作刚做出来,忽然硕大的皮球撞塌了墙壁,径自冲上街道,碾碎了这些人。他们的血肉似乎一下子被挤爆了,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其他选手受到惊吓,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而球滚出来的那座店铺之中,下砖上瓦全都完好无损,前后空间却比它的直径要大,此刻,屋内的桌椅,后厨的玻璃、料理台全都被碾成了齑粉。   它不是只能用重力砸人,前后滚冲同样可以蓄力。   “1、2、3……”有人恰好避过一劫,在心里数被撞死的人,惊惧中带着兴奋地问,“死人了,东西出来了没?!”   还有人怕影响观众感观,对着说话的人大吼:“死什么死,就是下线了而已。”   至于这些人“死”前痛不痛,痛一下而已有什么关系?怕疼就别来参加比赛啊。   他们全没想过,这里虽然不是现实,但也与他们的神经系统相关,超出负荷的疼痛会对神经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即将获得胜利的喜悦令他们冲昏了头脑。   “那边,那边有ES-3!”   “还有WW-7,重力水冲击枪,啊这是我最想要的!”   众人各自朝想要的、靠近的武器冲了过去。   但没等他们靠近,这些武器所在的空气一阵扭曲,他们伸出去的手只摸到了空气。有人往前踉跄了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而街道上,皮球又一次噩梦般地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刚刚球一直在地上滚吧?!”   “不对,有哪里弄错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该死的皮球和武器的出现根本没有关系!”   体力耗尽却做了一场白工的选手怨气横生,也不管蕾佳娜头顶的人气选手光环,立刻质问她:“你骗我们?”   从一开始,就是蕾佳娜总结出了球和武器之间的联系,也是她提出了这样的办法,无论之前是否是他们自己无能,只能支持她的决定,此刻都不由将怨气发泄在了她身上。   蕾佳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刚要开口,只听见旁边传来又轻又跳的女孩的声音:“她没有骗你们哦,骗你们的其实是他。”她指了一下西蒙斯。   被指到名字的西蒙斯愕然。   “最开始是他带来了消息,说武器和球有关,所以我们才会照着他的思路推测,对不对?”   “说得对。”   “就是啊,明明球是他带过来的,话也是他说的,我们确实都是被他骗了。”   “这人不会想借球把我们都杀了吧……”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人激愤。   艾贝叹了口气:“总之,我们确实是被人带错了方向,但那个人不是蕾佳娜。”   蕾佳娜的肩线放松了一点,认可又感谢地对艾贝点了点头。   艾贝看了看这些人,在心里也叹了一口气。她也是没办法哦,现在这个团队岌岌可危,她不得不将漏洞补上。而让一个团队拥有凝聚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拥有可以共同抵御的“外敌”。   当然,她也不相信有人会一直跟她站在同一边。   除非,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艾贝发现西蒙斯投注过来的视线,不由对他弯眼笑了一下。   他看起来也很好用,所以她要先做点什么,才可以放心用呀。   - 第107章 半决赛:贪玩岛(六)   天色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   商店街上霓虹流光,映衬着艾贝的笑容,格外的甜蜜动人,也令人心底无端发寒。就像长得色彩斑斓的植物,根茎里淌满了有毒的汁液。   有人敢去掐,那毒汁便要流到他的手心,沁入皮肤,直到心脏也被侵蚀。   西蒙斯望着她手指动了动,人眼看着沉默下来。   其他人还在猜测他的险恶用心,他却突然想起在这之前不久,她跟他说了一番话。   “是它的笑声。”   “什么?”   “武器的出现和球无关,和笑声有关。为什么有时候它们停留的时间长,有时候时间短,你们都没有注意吗?”她反过来问他。   因为空中传来的笑声有长有短,但几乎每拍一下球,那咯咯声都会随之响起。   只是听多了之后,众人也从一开始的惊悚变成了麻木。反正从来只听到笑声,没有看到背后的人出现,相较之下,皮球就危险多了。   他恍然大悟。   她能够将这份线索告诉他,他自然以为这是她信任自己的表现,还为此兴奋了半天,被直播间的人取笑。   原来不是。   到了这一步,他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信任与否无关。他几乎是迅速理解了她的意图,他送上门去给她利用,于是她利用了他。如此而已。   在那个笑容之后,艾贝就一眼也没有再看过他,就好像并不关心他到底会怎么做。   但又像是在等待他的选择。   他也笑了一下。   “确实,我给你们的信息提示是错的。”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人被夜色浸透,五官竟因多出的那一点漠然而显得更深邃,但又很快变得吊儿郎当的。他睥睨众人,“大人说什么都信,你们难道都是听话的乖孩子?”   他嘲笑一出,群众愤怒的火焰再次高涨。   “我没说错吧,你们真有趣,我说什么就信什么,我既不是游戏策划人也不是游戏npc,你们哪来的自信我说的就是正确的信息?被误导也只能怪自己太蠢,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太辛辣,却也透露出了他并非故意给出错误提示的信息。如果他着急解释,众人反而会被失败冲昏了头脑,将他当做发泄对象。但他态度强硬,看上去就很不好惹,一时间连骂声都减少了。   但他仍然是众人失败的源头。   他也不管众人想不想听,就和随手扔了一个被啃过的苹果核似的,随口就将球和笑声相关的信息抛了出去。   场上静了一刹,众人有些吃惊,却都不太敢信他了。   “真的吗?”   “你要怎么证明?”   他的态度很不耐烦:“我怎么证明?我劝你们少和我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自己去验证。你们来这座岛上,该不会是想证明自己又蠢又没用吧?”他口中发出啧声,眼睛扫望去,看得那些质疑的人脸色涨红。十足十拉满了仇恨。   唯有蕾佳娜摇头反驳:“话不能这么说,这一道关卡仅凭一个人可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经历才能闯过,大家一起合作可以减少消耗。你既然有了不同的看法,我也认为可以照着这个思路去试一试。大家不要有太深的成见,游戏一开始谁也不知道怎么玩,他只是提供自己的思路而已,确实不能怪他。”   她在当中缓和关系,其他人愿意听,西蒙斯却半点不肯买账。   “想剽窃我的思路就直说。”他哼笑一声,“要合作也要能力相当,就这些人?行了,陪你们玩了一天我也累了,我一个人闯关都比你们快。一群乌合之众。”   他走得干脆利落,走之前一声嘟哝把选手们气得肺都要炸了!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发现了笑声很古怪,再晚一点就能总结出规律了。”   “球就是他带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不说。”   “走,换种方式继续找武器,我们可别输给他。”   他们本来还有些不服气蕾佳娜的领导,自觉除了人气之外不比对方差,但现在,他们迫切地希望蕾佳娜发挥神勇,立刻解谜通关,拿到武器,将那个嚣张的选手踩在脚下!   都是主播,心知这种这种反转逆袭的套路,观众可是喜欢得很。   既能打压对方的嚣张气焰,又能拉动直播间的数据增长,运气好拿到精品武器所向披靡,何乐而不为?   原来他们的配合只是基于蕾佳娜声望最高的基础,在配合过程中其实多有摩擦,彼此都不服气。眼下却真的团结了起来,不必蕾佳娜主持局面,纷纷簇拥在她身边询问:“现在我们要怎么做?你说,我们做。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比不过他一个?!”   他们讨论时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原来的街道上血腥味太重,都是碎尸,纵然理智上知道人都没有死,情感上还是直逼众人的心理承受度上限。   蕾佳娜指派了一个人将球引走,其他人可以安然无忧地聚在一起讨论。   艾贝站在人群之外,安静又乖巧地等待着他们商量完毕。   有个女选手不留神踩到了她的鞋子,立刻回身道歉。   艾贝回给她一个干净乖巧的笑容,“没关系。他们怎么说呀?”   “还在讨论,找不到影响笑声的方法。有些人说是它想玩更有意思的东西,但这里哪有它的玩具啊。还有人说看见人死了它会笑得更高兴,死的人多,笑声时间就会变长,拜托,这不是实验过的吗   ?它的玩具球压死这么多人的时候,它确实笑得挺开心,但根本没有延续多长时间。有些男主播为了赢真的是没下限,你别听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艾贝的表情动作总是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女选手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还夹杂了自己的抱怨。   艾贝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球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我们的一举一动不能直接影响笑声,但我们可以影响球呀,而球可以影响笑声,对吗?”   “咦?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想通了,但还是有地方不对……对了!这个思路不又绕回去了吗,还是要关住那颗皮球?”   “不一样。目的不一样,手段也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为了增加球和地面的接触时间,当然是要关住它,但现在是为了延长笑声,笑声在球玩得最开心的时候时间最长,那就要想办法让它开心啊。”   女选手的眼睛一亮,“你说得有道理,那怎么让它开心呢?”   “我也不知道。”艾贝轻摇了摇头,乖乖地说,“不然我就会告诉蕾佳娜了。”   “也是。但能推测到这里就很不错了。”女选手一边安慰她,一边越想越觉得这个方向没有错,“你等着,我去和蕾佳娜说一声。”她动作很快,一下子挤到了蕾佳娜面前,将艾贝的话都告诉了她,还指了指艾贝的方向。   蕾佳娜给了艾贝一个温和又善意的笑。没多久,她和众人商议完毕,下达了搜索街道的指令。   她一开始看见皮球往商店街来,以为它是追着西蒙斯来的。现在想想,它是从哪里出现和西蒙斯相遇?倘若它一开始就是准备来商店街,中途才遇到西蒙斯,追着他跑呢?而对西蒙斯来说,商店街是这片山坡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不得不往这边逃呢?   那么它会到商店街来,就代表了这里有它想要的东西,换言之,就是有他们可以通关的线索。   到现在才想到这些,蕾佳娜不由懊恼。   如果不是这些人个性都太突出,聚在一起主观意见层出不穷,搅乱了她的思路,也许她能早点想起这个疑点。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准备让自己吃亏。   所有人都被分散到店中寻找线索,只要与孩童、皮球等相关的信息都需要汇集。首先被人注意到的就是诸如玩具店、图书店、快餐食品店等最有可能与这两个关键词有牵连的地方。众人搜索一番之后,也拿到了不少信息。   事实上,不是没有人想过在店里搜寻线索,众人定下“带球”规则的时间里,就有一些选手在轮班前后悄悄地到店里搜寻,不欲别人知晓。但最初没有目标方向,他们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寻找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次相对有了方向,拿到的信息自然更加精准。   怕有人隐藏信息,他们分组前行,互相之间不忘讨论。   “你有没有发现,笑声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了,间隔越来越长。”   “对。”   一开始球每拍一下都会有笑声,现在球拍慢了,笑声也短了。   “感觉好像,有点疲软?”   提起这句,探讨的两人相觑无言。   “这个游戏该不会还有时限吧?”   “……”   “没事,就算有时限也不会马上就结束。现在笑声还在,说明那个叫西蒙斯的主播也还没找到方法,我们快点!”   街道安静,偶尔可以听到人快跑的声音,还有隐约的皮球砰砰地弹跳声,隔得太远,听得不真切。   艾贝走到一家店门前,商店灯牌的蓝色灯光一闪一闪,在她眼睛里跳跃。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几个目标店铺间来来回回,摇摆不定,她的目的地一直只有这一个。   皮球来回在商店街追着选手跑了许多趟,弹跳时百无禁忌,砸到屋瓦也是家常便饭。就只有这家店,无论它来回多少次,都没有砸坏它的一砖一瓦。   它的经营项目也有些特殊,不出售物品,也不是餐馆。   这是一家干洗店。 第108章 半决赛:贪玩岛(七)   店中, 深灰深棕色调的大衣被一排排吊在半空中,毛织地毯有的卷成筒挤挤攘攘地塞在收纳柜里,有的铺开大半张, 炫耀着华丽的花纹。店内摆设不很规整但也不乱,只有柜台的抽屉半拉开来,许多签单一样的收纳条像是积压了太多,弹冒出头。   纯白的收纳条在深重华丽的店内背景色中格外醒目, 艾贝便直接走向了柜台。   除了它醒目以外,也是因为方便。如果直接查看物品, 那么店里显然都是沉重的物品, 无论是大衣还是地毯, 一一查看要费许多功夫。   十月一日:艾丽莎送洗物品“驼色羊毛衫”, 标签SX-031, 备注:不许再洗串色……哪怕串色,我也不要绿色拜托!   十二月八日:马特送洗物品“毛绒裤子”,标签SX-132,备注:啊哈一个月没洗啦。   一月二十四日:安娜送洗物品“孔雀蓝毛织地毯”,标签SX-327,备注:清洗时请小心。另外, 我家小儿子爱德的打气筒丢了,我怀疑藏在毯子里, 可以麻烦你帮我找找吗?   ……   艾贝的动作不快不慢,一行行扫过,确保没有信息遗漏。   小小一张收纳纸当中, 就拥有时间信息、物品信息、居民姓名信息、标签数字信息和类剧情信息。几百张收纳单一一,如果需要增加游戏难度,这里就足够设置重重障碍。   不过作为第一个登岛小游戏,它显然没有那么难。   或者说这场比赛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选手之间的逃亡厮杀,岛上的关卡游戏也只是作为调剂而存在。否则千篇一律的武力值击杀画面,对观众来说难免无聊。   看到安娜的收纳条时,她停顿了一下,在所有的纸条中,这是少见的问句信息。   这之后还有许多仿佛与这个游戏相关的信息,比如有顽皮的孩子走失了,母亲将他穿坏的衣服送了过来,店里也负责修补。“走失”两个字容易引发人们的联想,至少关注艾贝直播的观众已经由此开展了一千零一个故事的想象。还有人在裤子口袋里遗落了弹珠,注明这是贪玩岛居民最喜欢玩的游戏,无论是谁,看到弹珠都一定会扔下其他的游戏跑来玩。   观众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让那个看不见的孩子换一种游戏,也许他会更开心。   直播间的意见五花八门,好在艾贝习惯屏蔽不看,没有太大影响。   其他主播在夜晚降临后就开启“弹幕护身”,希望降低安静的商店街的恐怖色彩。因此即便他们本身很有主见,在看到这么多的想法之后也不免眼花缭乱,搜罗出的基础信息本来就多,再加上观众的想象,两项交叉延伸出现了千万种可能。   诸位选手头晕脑胀,看看手头这个信息也有可能,那个好像也能牵扯上关联。   蓝色灯牌下的店内,艾贝一直到将所有的收纳条都看好,还有闲心把它们整理起来放回到抽屉里。   她的思路很清晰,虽然相关的信息有许多,但仍然只有标签SX-327的那张纸条写了一个问句。   曾经,她为了设计一个小游戏,就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像这样的问话给了她熟悉的感觉,这就是一个邀请,询问“你可以吗”,就是在告诉她“如果你可以做到,就能得到新的信息或者奖励哦”。   她顺着标签找到了那条孔雀蓝的毛织地毯,它不难找,从柜顶垂下了小半张如开屏的孔雀,孔雀蓝、深黑的渐变,光照下会有吸睛的银灰在毛织物顶端闪耀。艾贝举高手扯了一下,毯子卷筒从上面滚落下来,沉沉地砸在地面上。   有点重。   她拖着半截外露的地毯往外拉,慢慢才将整张地毯打开。   忽地,地毯里滚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打气筒。   这个打气筒是黄绿色的,圆筒表面滚过一个字母,在停留时恰好被压在下方。   艾贝捡起来转过方向,只见是个V字,V字上面两点眼睛,合起来像一个笑脸,线条抖动,仿佛只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   砰,砰。   外面皮球轻拍的弹跳声突然变大,逐渐靠近这间店。   不一会儿,艾贝抬起头,就看见了那个同色的皮球,仿佛看见了一个大胖肚子。它不断地往门前挤,似要将大门挤破。但在门发出吱呀声时,它又像做错事的孩子猛然往后一跳。   它在门前左跳又滚,可就是进不了这家商店。   要不是看着它压死过许多人,这场面还有点好笑。   艾贝在它滚动的时候,看见它“肚皮”有一个气口,原来的气口塞不知怎么被拔了出来,呼呼往外漏着气。   现在的它看起来已经没有上午那么圆了,好像扁了一些。   “你是想要我给你打气?”   那么小的打气筒和几乎与屋顶匹敌的大圆球,令人难以将两件事物联想到一起。   皮球快速跳动了两下,就像在点头。   艾贝却一点也不怕它会翻脸,直接说:“不行哦。除非你告诉我,我想要的武器会在哪里出现。”   皮球没有嘴巴,急得到处乱滚。   这时候完全可以看出,原来说它与地面相触会引发武器出现的推论是错误的。它在地上耍赖打滚了这么久,也不见有武器出现。   空中孩童的声音也转为呜呜地委屈哭声。   *   街道上,原来将球引走的女选手回身一看,猛地发现球丢了。   他们在带球的时候通常是拼命向前冲,免得被球追上,从没想过还会出现球追丢了的情况。女选手愣了好一会儿,犹豫要不要反身回去找。   就在她踟蹰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进入了视线。那颗皮球就紧随在她身后。   女选手立刻跑了几步,想想不对,又回头倒着跑,问艾贝:“它怎么跟你跑了?”她抓了抓醒目的粉色头发,一副不甚理解的模样。   每个主播都想要吸引观众的眼球,场上虽然黑发、金发居多,但出挑的颜色也不是没有。   艾贝看见她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解释道:“刚刚我从拐角出来,不小心撞上了它,它就来追我了。”   “这样啊……你继续去找东西吧,我带球回去交接。”   艾贝摇了摇头,“我已经搜完一圈了,正好也要回去。”   “那就一起!”   她还嫌一个人跑着无聊,有人作伴正好。   “嗯。”   艾贝摸了摸口袋,那里放着小小的玩具打气筒。   有它在,球是不可能被别人引走的。   皮球在她们抵达聚集地之后果然进入了暴动状态,它没有被前来交接的选手引走,而是径自跟着艾贝往前跳。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交接的选手大惊失色。   后方就是他们的“基地”,众位选手齐聚,皮球从天而降压垮了建筑物,引得砖瓦塌陷,灰尘漫天,将众位选手逼出了躲藏处。它就像失去了控制,左跳右蹦,破坏力直线上升,引得在场众人惊叫连连,大声询问:“怎么回事?!”   蕾佳娜出声:“别急,正好试试道具有没有用。”   原来就在刚刚,他们从众人搜寻回来的物品中得到了一些线索。有一部分人同时找到了一些奇怪的弹珠。说奇怪,是因为它们藏在建筑物的各个角落里,仿佛不起眼,但又在摆放整齐的店铺中格外突兀。再加上这座岛风关于土人情介绍的书中称,弹珠游戏是贪玩岛居民最爱玩的游戏。   于是有人猜想,那个没露面的孩子之所以笑声减弱,就是玩腻了拍皮球的游戏。   而弹珠游戏作为岛上居民最喜欢的游戏,或许才能使他的笑声长久停留。   刚回归的女选手听了其他人的话,不由迟疑:“之前不是说,那个皮球才是我们和孩子之间的媒介吗?”   “但没有找到相关的道具。”   两人一边躲避一边说话,那人话里带着喘息声,“……其实有人看出了球有问题,你发现没,它好像不如之前那么圆了。但目前没有找到和这个信息可以关联的道具或者线索,所以只能先试试……”   “那也没办法了,小心!”女选手及时扯开了他,没有让他被砖瓦砸到。   那位选手惊魂未定,“这颗皮球到底怎么回事?!”   女选手转头要和艾贝说话,却听见空中的笑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原来那笑声里已经隐隐有不耐烦的尖刺,此时却又变得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   “真的有用?”女选手有些惊讶。   “可能只是觉得他们好笑吧。”   艾贝望着那些人匍匐在地上打弹珠吸引boss,一会儿又像被扎了屁股似的跳起来,躲避皮球的碾压。她的唇角也翘了一下。   女选手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就在众人心里的希望被点燃时,孩童的笑声骤变,变成了哭声,小声的哽咽很快转化成嚎啕大哭,如魔音贯耳。   有人惊恐地指着那颗皮球:“球怎么瘪了?!”   原来还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出皮球和最初的形状不同,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瘪了,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椭圆的形状。椭圆形的皮球不如圆形的它有力量,弹跳的动作减缓,给了众人足够的喘息的时间。   但这样的变化,比之前更让人心慌。   “不好!”   蕾佳娜皱了下眉,“这个游戏有时限。”   按照笑声与武器之间的联系,一旦笑声停止,武器就会消失在时间夹缝之中。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第一阶段失败,哪怕贪玩岛上还有其他的游戏能令他们得到武器,进度也会远远落后其他选手。   众人登时着急万分,顷刻间四散寻找其他线索,不乏有人对弹珠游戏不死心,还想利用这个道具致胜。   电光石火之间,有一道潜藏在屋瓦间的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正落在皮球上方!   “谁?”   “是那个西蒙斯!”   众人一看是他们的头号大敌,马上想上前捣乱,防止他抢先成功。还是蕾佳娜及时阻止了他们,“先等等,让他去。”   西蒙斯是看准了位置跳的,正好皮球的气口朝上,他抓住气口芯来固定自己的位置,将针一样细小的打气气管塞进气口。   小小的打气筒,竟在眨眼之间就给大圆皮球重新注入了活力。两者放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皮球肉眼可见的鼓起来。   众人都有些看愣了,他们在底下隔得远,看不清他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   天上的啜泣声慢慢地轻了,隐隐约约地,孩童好像笑了一下。   其他人都还没回过神,以为这只是曾经遇到过的每一次短暂的笑声,没有意识到“开关”已经被打开了。   笑声没有停下来。   商店街的各个角落里,武器时隐时现,逐渐变成可以触摸的实体。   粉色头发的女选手一回头,却发现艾贝不见了。她奇怪地向后扫了一圈,远远的在大部分人的后方看见了艾贝,就站在某家商店门外。   神奇的是,有一件武器恰好在门前刷新,支立在门上。几乎是艾贝的手一握,就将它拿到了手中。   没多久,旁边的人突然都叫嚷起来,“可以拿武器了!”   “我们也可以拿?不是谁成功谁拿吗?”   “我拿到了!!”   女选手刚眨了下眼睛,隐约看见艾贝好似抬了下手臂,那个正兴奋地举高武器炫耀的人就倒了下去。接二连三的,那些拿到了武器,或者即将拿到武器的选手,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痛苦地摔在地上。   他们没有立刻死去,只是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脸上的青筋和红丝浮现,将他们的外貌变得像是鬼怪。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是NEN-1!”   NEN-1拥有入侵人体神经网络的子弹,瞬伤能力强,会让人痛苦不堪,瞬间失去战斗力,是这次比赛中排名顶级的武器之一。   子弹入侵无声,他们几乎没有防备。直到连续多人倒下,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看见艾贝举枪的人不敢相信,“你不是那个发现西蒙斯有问题的女生……”   “我们不是队友吗?”   “我们?当然不是了。”艾贝的枪瞄准了他,她轻巧地道,“我们是对手呀。”   随着这一句话飘落,众人猛然间想起来。   这一开始只是个临时团队而已,甚至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个性突出,会互相排挤。直到西蒙斯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他们以他为敌,才维持住了表面的和平。   就在刚才,他们先懊恼于被西蒙斯抢先通关,又因为意外可以拿到武器而惊喜万分。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习惯了合作的模式,自以为先拿到武器的都是他们的人,警惕心也在这时候降到了最低。   艾贝侧头偏向蕾佳娜,“蕾佳娜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蕾佳娜似是没想到艾贝会突然针对她,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笑了一下,笑容里风情无限,“被你抢先了。”   艾贝记得在飞船休息室里,蕾佳娜异域美人的魅力强大,吸引了许多男选手驻足看她。   而这次比赛,她似乎一直在刻意收敛魅力。没有荷尔蒙作祟,她的领导能力才会突显出来,而这一窝小白鼠被她提前圈养,就是想拿到武器后再杀死,充作她的比赛分数。   艾贝先下手之后,她也十分警觉,立刻找到了掩体。否则艾贝的第一颗子弹就应该送给她。   “真相揭幕”意味着死亡的来临,贪玩岛上死亡的数字不断跳转。   粉色头发的女选手最先看见了艾贝举枪的一幕,她额头有冷汗滑落,强自镇定地对艾贝道:“我想自己退出游戏。”   两人原来相处得还不错,多一个人当帮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信哦。”话落之前,子弹就已经钉入了她的额头。   子弹如蜘蛛脚般刺进皮肤,牢牢抓住了她头部的神经,似要收网一般猛地将神经网络整张拽出。   强烈的剧痛令女选手摔在地上,这时才露出藏在身后的武器,是她刚刚急急忙忙找到的。艾贝的“背叛”让她更早地意识到这是比赛。   商店街上已经几乎没有站立的人了。   NEN-1并非无懈可击,如果有人能抵挡神经疼痛,也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惜大部分的主播都无法接受这个等级的痛感,在被痛苦攫取住后没多久就选择了投降。   这时,西蒙斯从皮球上跳下来,在地上站定。球已经不跳了,吃饱喝足似地在地上轻滚。   艾贝的枪微微一扫,枪口对准了他。   他猛地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他还没来得及拿到任何武器,手里只有那个巴掌大的黄绿色玩具打气筒,此刻显得尤为滑稽。   看似滑稽的场面,却没人知道他后颈陡然起了一层细毛汗。   时至今日,他都不敢确定,她会不会杀了他。   两人对视,艾贝的手指轻弯,叩在NEN-1的红钮上。   西蒙斯的心被处刑一般吊了起来,高高悬着。   忽而,他眼前一花,那足以威胁到他生命的枪管突然消失了。   与之相对的是女人痛苦的呻吟在艾贝身后响起。   他越过艾贝的肩,看见了痛苦倒在街边的蕾佳娜。   就在方才,蕾佳娜想抓住他们对峙的时机对艾贝下手,却没想到艾贝右手一动,手里的枪如变魔术一般转移到了左手,扭到了后背。她后背犹如长了双眼睛,对准蕾佳娜精准射击。   艾贝没有转身看自己刚击败的对手,而是对西蒙斯笑了一下:“你做得比我想的要好呢。”知道用一些意味不明的弹珠去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还能帮他吸引对手的注意。   她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还表扬了他。   劫后余生。   西蒙斯疾跳的心脏猛地一个重跳,稍稍开始恢复正常。他跟个大孩子似的,蹲在地上缓解情绪:“……你别对我笑了。”   艾贝疑惑:“嗯?”   “死神的微笑。”   天空中是孩童快乐的哈哈大笑声。 第109章 半决赛:贪玩岛(八)   白色海鸥从贪玩岛前的蔚蓝海面上急速掠过, 发出嘹亮而清脆的叫声。海天一线,潮水温柔地起伏,摩挲着金色的沙滩。   镜头如被海鸟的尖爪抓高, 骤然从海面上俯冲极速穿越森林,冲到了选手身前。   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虐杀,红发飞扬的男人一拳将另一位选手的颅骨打碎, 可怕的头部凹陷令观众牙根发酸。另外埋伏在周围的几人趁此机会发现了红发男人的破绽, 兴奋与恐惧让他们忘了一开始的计划, 陡然开枪射杀目标。   奥特早在他们发出轻微摩擦声时,就辨别出了他们的方位。   他任由WA子弹打在身上, 承受着特殊子弹带来的窒息感, 使正常人痛苦万分的酷刑没有让他的脸色有任何变化。他舔了舔牙齿, 如清理牙齿间碎肉的大型猛兽, 准备享受下一场饕餮盛宴。   埋伏他的选手终于感到害怕, 想起同伴的下场, 举枪的手开始颤抖:“我、我、我、别杀我……”   话音刚落,那道阴影就落在了他身上。   等奥特以残酷的手法淘汰了这些所谓的各星球精英之后, 眼睛一瞥, 瞄到了这些人死前扔在地上的《贪玩岛观光手册》,岛屿地图的上方浮现出了一个总和数字, 记录着岛上的存活人数。   “嗯?”   另一边, 生存人数减少的播报在贪玩岛上空出现。厮杀中的人也许会错失信息, 但恰好在战斗间隙的选手听得清清楚楚。   “人变少了。”穿着淡黄长裙, 外表柔弱的女人轻声说, “上一次报数还是是734,少了165个人。”   广播只在人数出现大幅度变动时才会播报,因此前后只相差几分钟的播报顿时引起了选手们的注意。她打开了观光手册, 地图上每一个图标方位上都有详细的数字记录着这块区域的存活人数。   在这些不起眼的数字之中,妮可明确指出了发生变化的地方,“是在‘BabyVilge(婴儿村)’发生的大规模死亡事件,大概率是群体性厮杀,否则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出现这么高的死亡数字。”   “确实,强势的个人选手不多,那个红头发的离的最近,但按照预估进度他现在应该还在‘NightcapPort(睡帽港)’,比我们慢一步,应该不是他。”   “我怀疑是蕾佳娜。”   “她脑子不错,但身手一般……不排除拿到了强力武器的可能性。”   妮可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些人的推测反馈,她在等待队伍的中心人物做出决定。妮可抬眼看了看身前不远的银发男人。“Lucas?”   Lucas把玩着手里的WF-3枪支,心不在焉地眺看远处,像是没听到其他人在说什么。   直到妮可问他,他才将枪支插入手臂间绑缚的黑色臂带中,顺便收回视线,“迟早会交手的,走吧,去下一个补给点。”   迟早会交手?   妮可察觉到了他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并不认可她的判断,他认定了这次的死亡数据变化与大规模厮杀无关,而是由单独一个人所造成的,是谁呢?   首都星的部分选手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仿佛一个训练有素的小队,离开时只留下身后的一片废墟,血液染红了这片土地,除了他们以外,悄无人声。可以想象这里曾经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此时,大规模死亡事件的罪魁祸首正备受“掉血”困扰。   “这个游戏里居然还有隐藏血条。”正在替艾贝爆炸的西蒙斯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怎么节目组不提前打一声招呼,游戏手册里也不写明白。”   艾贝慢慢地咬了一口树上摘下来的苹果,补充体力。   她已经习惯了这些隐藏条件的存在,在上一次的直播里,伊泽就为她分析过每个游戏都有隐藏的数据支撑着明面上的规则。只不过在这次游戏规则以战斗为主,她缺少了束缚,玩起来像是回到了垃圾星,一时之间忘了这件事,直到收尾结束之后,突然明确接受到了身体虚弱的信号。   她原来在跳飞机时就受了轻伤,由于没有处理而持续性掉血,刚刚以一敌多的战斗中虽然以收割为主,但不乏有人反抗之余开枪,只是没有击中她的要害,掉血量少才没有让她出局。其实大部分被她的NEN-1击中的人,都是因为承受不了痛感失去战斗力,如果这些人能坚持住,很难说谁胜谁负。   但通过之前的游戏,她早就了解了这些人都拥有着什么样的品质。   他们之中,只有西蒙斯能够破坏她的计划。他看似油腔滑调,实则意志坚韧,如果她不接受他的示好,让他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说不定反而会让她自己感到头痛。   观众的口味就是如此,她作为突然掀翻牌桌的人,只有在她能一气呵成将所有人击杀殆尽时,才会塑造出“大魔王”的形象。反之,如果她受到激烈的抵抗,有人成了意志坚强不屈的正面人物,无形之中她就会变成背信的反派人物,那这场戏可就不好看了。   她看了眼浑然不知自己本身可以成为“救世主”的西蒙斯,有些嫌弃他的包扎手艺,“没用。”   西蒙斯感觉自己被大佬伤害,却委屈不敢说话。   然而艾贝的“没用处”指的并不是他,她客观道:“这是游戏,大概只有特定的医疗物品才能止血。”她用来包扎的绷带只是药店里找到的,没有任何特殊标识。经过西蒙斯的包扎,血已经止住了,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西蒙斯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   “刚刚有过一次怪兽预警,手册上说预警三次,怪兽就会吞掉这块区域。”   他并不是完全依赖艾贝来玩游戏,此时他看了看地图,建议道:“我们往中心走?”   选手在岛屿上四散降落,最初人群密集,厮杀有看点。越到后面人越来越少,岛屿面积大,人群容易分散,怪兽的存在想必就是为了将所有人都驱赶到一起。中心区域资源丰富,那里迟早会有一场大战。   通往中心区域的必经之路上,他们走到了一个叫做“SleepTow(睡眠小镇)”的地方。这座小镇和它的名字一样安静,从道路口往里看,看不见任何活动的迹象。   不像他们过来的“BabyVilge(婴儿村)”,至少还有选手的存在。虽然现在已经消失了。   难道这里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艾贝打量了一下小镇路口,再看向旁边的茂密森林,手指了几个树林里的方位,都是方便伏击的地方。西蒙斯心领神会,眯眼朝几个方向连连射击。他的枪支是WJ-8,自动瞄准关节痛点,杀伤力不足,但“惊鸟”足够了。   林子里果然传来痛呼声。   “别开枪!我投降!”   艾贝和西蒙斯暂时没有杀他的意思,只将人抓起来“逼供”。   那人浑身狼狈,不仅身上没太多好东西,问他信息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这小镇看着诡异,我就没进去,想在外面捡个漏。你们想进去?”   西蒙斯不答,继续问他:“有多少人进去?”   “这我哪儿知道……咳,反正在我埋伏的这段时间,大概进了有十几个吧。”   “没有人出来?”   “没有。很奇怪是吧,你说如果是这小镇有两个出入口吧,那从另一个口进去的人,也该从这个口子出来了,但我就是没瞧见。”   那人被抓住了也不害怕,反而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看着挺厉害啊,装备这么齐全,能带我一个不?”   回应他的是西蒙斯无情的第二枪,对准了喉管,一枪毙命。   “……K!”   那人死前睁大了眼睛,字都没吐完整,不敢相信这些人说杀就杀。   实际上,他一直在外围打转,虽然多活了一段时间,却没学会这场比赛该有的警惕。   从他说的话中就能看出来,他没有适应这个比赛,也就没有任何留下的价值。对艾贝来说,还不如让西蒙斯手上多一个人头数来的合算。   虽然比赛最后看的是幸存情况,与击杀数无关,但不代表这些数据没有用。   没有拿到有用的信息,艾贝他们仍然按原计划进入“SleepTow(睡眠小镇)”。   平整的灰色道路安静,两旁是白墙红瓦的屋顶建筑,有如荫大树间隔着,有的白墙上涂了童话般色彩的漆,像孩子恶作剧时的涂鸦。往上瞧,水蓝色的小窗扇中拱着粉白蓝绿的小花。房顶上头不时探出森然绿意的枝条,打量着进入小镇的人们。   一切像是与现实中的小镇没有区别。   但顺着探头的绿枝望眼到夜空中,就会惊讶地发现那轮月亮格外不同。   那是一轮透明的月亮,虚白的线画了一个圆,圆里圈了1-12的数字,这些数字像排着队的小孩子,一个推一个地慢慢往前挪动,有根指针一动不动地指着它们。   是一个独特的月亮时钟。   西蒙斯看了半天,发出感叹:“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这次游戏背景的研发公司里还有首都星乐园了,这么多儿童元素,这是以后想开放给孩子玩的吧。”   艾贝也望着这个“月亮”,静静地望着。   她又想起了在垃圾星的事。那里受到严重的污染,大部分时间天上都是灰蒙蒙的,白天的时间远不如黑夜时间长。天黑的时候也没有星星,漫天黑夜中,只有很近又很远的能看到“月亮”,不知道是哪个星球,发出的光能穿透这层雾,照到她身上。   就和现在一样。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月亮闹钟”的光洒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小小的影子。   说不清她那时有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情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时期,可能就只是看着而已。   “要不要找间房子进去看看?”西蒙斯没看出月亮上有什么线索,干脆放弃,诚挚地邀请她一起探索其他区域。   艾贝收回思绪,同意了。   这里十分古怪,在初步探索时期,两个人在一起确实比一个人更好。   每间房子的大门都没有上锁,两人轻轻松松就能推门进去。但房间里依旧没有人声,没有居民也没有选手,主卧的床上会出现房间小主人的玩具,玩具熊、洋娃娃或者小汽车等等,却不见应该睡在房间里的人。   每个主卧的房门外面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Sleeping”,将牌子翻过来却不是对应的“(醒来)”,而是“Broken(破碎)”,平白让人觉得后背发冷。   西蒙斯房间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欧式漆白的书桌上放着作业本,抽屉里放着和文具,床上有一只戴眼镜的小熊玩偶,床头柜上则摆着同款小熊灯罩,下面是闹铃,他趴在地毯上往床底看,空无一物。房间里最突兀的就是那座猫爬架了,可他绕了一圈,发现……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猫爬架。   地板上映着窗格的倒影,和冷冷月色。   待得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身上发冷。他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寒毛,问艾贝:“大佬,你说这里是不是没有物资?”这还不如前面的第一关呢,至少一开始就出现了武器,只是抓不到而已。   他头回觉得小孩子的房间这么渗人。   谁知他的话落下来,就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   窗台书桌前的作业本陡然立起来,像活了一样,飞到了两人面前。它如有大风吹着,自动噼里啪啦地狂翻了一会儿纸页,停在了其中一页。   “请批改扎克今天的作业本,并在空白的地方打下总分。”   它奶声奶气地说道。   西蒙斯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支红笔。 第110章 半决赛:贪玩岛(九)   “等等……什么批改作业?”西蒙斯情急之下只顾得上问这一句。   作业本才不回答他的话呢, 啪嗒啪嗒地轻扇着柔软的纸张,晃得西蒙斯眼花,连上面的题目都险些看不清。他斗胆伸手把纸摁住, 才看见了上面的第一题:1+1=2。   作业本:“正确请打√,错误请打×。”   “这当然是对的。”   作业本:“请用笔批改作业,用嘴批改无效。”   “……”   真的要下笔打勾, 西蒙斯又有些犹豫, 眼前的场景太过古怪, 这些题目真的像明面上这么简单吗?   他不自觉地看向艾贝,用眼神向她求助。好在虽然看上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考试, 但这里没有“考场纪律”, 作业本对他场外求助的行为无动于衷。   说来也奇怪, 分明他和大佬都站在这个房间里, 为什么只有他需要经受这种“酷刑”?   艾贝刚刚已经试着拽了下房门, 在进入“批改作业时间”之后, 房门就开不了了。只能在这里完成任务。   她用指头戳了一下作业本,见它怕痒似的向后躲, 觉得有点有趣。   她挠小猫似的挠了挠它, 想了想道:“我记得你刚刚检查过那张书桌,里面有没有其他的作业本、试卷或者草稿纸?”   试卷?   他确实在书桌里找到了房间主人的试卷……   西蒙斯恍然大悟, 考试题大部分都是从作业本上来的, 反之亦然, 作业本上的题都是为考试卷做准备, 那么两边的题目说不定可以相互印证。他连忙将抽屉里的试卷取出, 快速翻查起来。   数学卷那一页,果然有“1+1=?”的题,稚嫩的铅笔字写着“2”, 后面有一个红勾,表明正确。   他返回作业本前,在第一题上打了勾。   第二题:什么球离你最近?回答:脚下踩的这颗星球。   艾贝:“不是眼球吗?”   星球很近,但眼球是负距离,确实更像正确答案。   正刻苦翻试卷的西蒙斯一顿,不知道要不要直接听从大佬的答案,但他又翻过一页,试卷上已经出现了这道题,作业本上的答案是正确的。   那边作业本左扭右扭,页角往前伸,像探头探脑地小动物,看着西蒙斯打上去的红勾,嘻嘻地笑。   这让西蒙斯不禁想起了第一关的那颗球,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到自己的批改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然而他放慢的动作让作业本很不满意,立刻道:“请不要走神,时间限制10分钟,已经过去5分钟啦。”   艾贝问:“时间到了还没完成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就是需要重新批改哦。”   这一页有十道题,一分钟一道题,题目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哪怕西蒙斯听了之后加快脚步,也根本来不及。他查到第七题的时候,作业本已经开始喊:“倒数5秒。”   西蒙斯急出一身汗:“喂,等等……!”   “5。”   “4。”   “笨蛋!”   “1。”   “好,重来。请重新批改试卷。”   西蒙斯被一本作业本惹得心浮气躁,发火道:“不是倒数5秒,3和2呢?!”   “笨-蛋,2秒。”它拖长了奶音又骂了一次。   “……”   此时,作业本上西蒙斯打下的四个红×突然脱离了纸张,如离弦地箭镞,冷不丁地扎进他的手臂、大腿、腰腹和后背,西蒙斯毫无准备,一瞬间疼得冷汗直流。   他抬起手臂一看,红色的交叉符号成为了一道鲜红的伤疤,烙在了他的皮肤上。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生命值必定降低了。   该死的游戏!   而作业本看上去心情也不太好,它噼里啪啦地翻着页,一边开骂:“蠢死了蠢死了!”   痛感让西蒙斯冷静了一些,没有用语言反击回去。   眼看着它翻到了新的一页,上面的题目面目全非,完全不是他之前已经找过的那些题。   他猛地想起什么,皱眉道:“不对,不是说是扎克今天写的作业?这也能换吗?”   作业本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可以了!扎克今天写了很多很多作业,足够你改的……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哼!”   “行。”他气笑道,“再来!”   艾贝见他怒气上头,将原来已经发现的一些信息收了回去,恰好,她也可以再验证一次。   这一次西蒙斯加快了速度,查证了八道题,在倒数计时的时候还随手瞎蒙了最后两题,一个√一个×,还按照每题十分的分值,写上了总分60分。可惜命运没有眷顾他。   “很遗憾。”作业本怒气冲冲地说,“重来!”   流血的伤口再次以诡异的方式在他身上出现。   西蒙斯脸色发白,体会到了隐藏血值降低的虚弱,却也只能咬着牙,“重来就重来!”而在身体负伤的情况下,他的状态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差。他现在知道进入这个小镇的人都是怎么消失的了,可能根本没有碰到其他选手,就被这些游戏里的“关卡”耗死了。   艾贝拦住了他,看着作业本问:“我想知道,我们所扮演的角色是谁?老师,还是家长?”   作业本出人意料地静了下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西蒙斯敏锐地察觉艾贝已经发现了关键的问题,立刻精神一震,对“作业本”严刑逼供,“对啊,我们是谁?能改小孩子的作业,我们应该扮演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角色。”   作业本犹豫了一下,探角说:“反正我是不可能回答的。”   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些信息。   “嗯,那我来帮他批改可以吗?”   “可以哦,这个没有规则限制。”   艾贝从西蒙斯手里接过了红笔。   它似乎对艾贝挺有好感,再次翻页的速度刻意地变得缓慢,至少比刚才要慢,以至于西蒙斯隐约看见有些页面上有小孩子的随手涂鸦,但只是一闪而过,在他没看清的时候就翻到了下一页,最终它停了下来,上面竟有一道重复的题目。   西蒙斯顿时多了点信心,“我替你查答案?我已经找得很熟练了。”   要说在这样伤上加伤的情况下,能破局的唯一关键就是他对翻过的题目和它的前后左右都有了印象,能加速查找时间。有这样的优势,他当然不会任艾贝沦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   艾贝对他摇了摇头,在他还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时,她已经握着笔,在第一道题上划了×。然后一连向下打了三个×,杀得西蒙斯措手不及。   眼看艾贝还要再打一个×,西蒙斯猛地惊觉,“不对,这题的答案是正确的。”   第五题就是他曾经遇到过的题目,他记得当时大佬还回了一句,说答案是“眼球”。细细一想,这题的答案确实多种多样,可是游戏里给出的答案只有那一个,怎么想这题也不可能是错的。   他想去按住艾贝打分的手,至少要让她想清楚了再写。偏偏作业本看穿了他的意图,大声喝止:“场外人不要干扰啦。”   他慢了一步,只能看着艾贝继续随心所欲地发挥。   在这样的批改效率下,艾贝甚至用时没有超过一分钟,只在当中一道数学题上停顿了一下,打下了√。   总分也不必算,只有一道题对,自然只有10分。   西蒙斯的面色分外严峻,从他刚刚的经历就能察觉到,作业本上的红×越多,在游戏不能通关的情况下,他身上出现的伤口就会越多。所有打在试卷上的错误符号,都会如实刻入人的血肉里。   他不知道艾贝在生命值已经降低的情况下,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么多的伤口。   别的不说,他不觉得在她被淘汰出局的情况下,他能顺利走过这个小镇。   就在他提心吊胆,神经紧绷的时刻,艾贝忽然提笔,在打总分的黑色下划线上画下一竖,又转了转手腕,画上了两个0。   她打了100分。   红彤彤的100分,在满纸红叉的情况下,分外令人惊愕。   “……你多打了个0?”   问是这么问,西蒙斯还是不敢相信她会手误。   “没有哦。”艾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就是打的100分。”   木已成舟。   西蒙斯的目光不太确定地落到了作业本身上,却见刚刚对着他分外暴躁的作业本,此时却忽然用纸张的右角遮住了,像是被人亲吻了额头害羞了似的,还发出嘿嘿的窃笑声。   鲜红的100分则从纸张中脱离出来,在空中跳起了踢踏舞,还自己为自己撒了把闪闪的彩带,如同庆祝胜利。而题目上的红×,突然旋转起来,从红色的×变成了红色的+,紧跟着一个个白色药箱顶着这些红十字,穿纸而过,接受吸引力法则全都扑通扑通掉到了地上。   “恭喜你,通过啦!”   西蒙斯去捡起那一个个小药箱,数了数,一共九个。他看向艾贝,仍然有些糊涂,“这就通关了?”   大佬干了什么?   难道批改作业的秘诀是随心所欲吗?!   艾贝从他手里接了一个药箱打开,里面放着一卷绷带、一支补血剂,她随手裹了下绷带,又将铁锈味的补血剂当饮料,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顺便给西蒙斯作说明:“你批改作业本的时候,觉得奇怪吗?”   “是有一点奇怪……”   整个场景都很他妈的诡异,哪里只有一点奇怪!   偏偏艾贝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还能给他分析这场荒谬游戏里的逻辑。   她的声音偏细偏小,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藏住,却让西蒙斯全神贯注、竖耳倾听。   “一般情况下,作业本在批改之后需要统计分数吗?这很少见。在试卷上打分更常见。那么其实这个场景里,把作业本当作寻找答案的题库,试卷成为批改目标,应该更加合理,对不对?”   “确实。”西蒙斯投入她的逻辑思维里,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点了点头。游戏来得很突然,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细节上的违和也很容易被人忽略。   “可游戏没有按最合理的方式设置,说明当中也许有一些问题。再说批改题目的人,我们既然有批改扎克作业的资格,那么在其中扮演的不是TA的老师,就是家长的角色。”   这个问题她在游戏中就曾提出过,西蒙斯当时虽然也跟着她一起质问作业本,但实际上,他想不明白他们扮演哪个角色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它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这些问题的答案了。”艾贝指了指作业本,“每次重置游戏,它都会乱翻页,其实就是在提示你这里有线索。如果认真看的话可以看到很多页里面都有小孩子的随手涂鸦。所以为什么是作业本呢?家长不能批改试卷,而考试卷上也不可以有涂鸦,不能传递线索。所以家长-作业本-涂鸦,三个元素合在一起是通顺合理的。”   对艾贝来说,这些问题都很简单,是眨眼之间就能想通的事,她之所以费心给西蒙斯解释,只是要说给直播的观众听。   但实际上,这次的情况和艾贝想象的截然不同,观众早已从其他直播间那里得到了“正确答案”。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   [对啊,这关很简单,是那个男主播触发太早了,没有找到最有用的线索。]   [……等等,作业本和试卷之间的联系?主播在说什么?]   [????]   [??????]   [是我失忆了吗?我记得这关是有两个道具,试卷好找,但在答题过程中难度高,需要多人配合才能提高查找答案的效率。另一个关键道具是戴在小熊身上的那副眼镜,戴上它可以帮助辨别题目的对错,十分钟的比赛绰绰有余。直接打100分是什么操作,题目都不需要做对的吗?!] 第111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   艾贝浑然不知直播间的弹幕在“翻江倒海”, 补充了补血剂之后,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血色。   她继续解释:“所以重点就在于作业本上的涂鸦内容。有几页试题旁边画了一个小孩子和一只小猫玩耍,后面几页就变成了小猫被关进了笼子, TA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那个场景大概是在写作业。”   “还有一页写了几句话,关键词是‘妈妈’‘100分’‘小猫’, 前两次翻页的速度快, 但我猜想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妈妈要求我考100分, 才能和小猫一起玩”。这个时候回到我们的身份,我们扮演着家长的角色, 而这个角色有着给孩子制定规则的权力, 也就是说, 我们有权力决定能决定是否帮他完成心愿, 让他和小猫一起玩。在这里, 100分和小猫是一个等式, 给予100分,就是给予他一次玩耍的机会。”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我的大脑被重启了。请问这双眼睛是人的眼睛吗?作业本上居然有信息, 它不是发布规则的NPC吗?!]   [这个联想能力确实了不起, 最神奇的是居然真的通关了。]   [我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打一百分就可以, 题目的对错不重要, 那她为什么不全部打钩呢?当然, 全部打叉也可以, 只是100分对应全部正确的题目, 看上去比较和谐。]   这边,西蒙斯也有同样的惊讶和疑惑,“那, 那些题可以随便打对错?”   “差不多哦。”   艾贝看了眼作业本,“你有试着给这些题目归类吗?”   “……一定要说的话,它们可以分类成算术题和莫名其妙的题目。”   “嗯,也可以说是算术题和主观题。那些算术题通常很简单,可以发现它的正确答案和游戏里给出的答案一致,即使不做答案审核,也可以答对。而那些主观题的答案通常不只一个,仔细想可以有很多种解释,那么它可以是对的,也可以是错的。权利可以由家长给予,题目的正确与否不能乱改。”   怪不得。   西蒙斯想到了她唯一给出正确的题,那确实是一道算术题。   “那为什么不都打正确的……不对,我知道了!”   他终于跟上了艾贝的脚步,想到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药箱是由错误的题目转化而成的,在无法通关的时候,它是刻在他身上的惩罚,而在通关的情况下,它就是游戏给出的奖励。   如果他们真的给题目全都打上正确的勾,那么即使通关,可能也拿不到想要的药箱。   艾贝终于对他露出了笑容,却道:“只可以拿到十分哦。”   “……”   这是给他打的分数吗?   她给了他一个小药箱治疗身上的伤,像是给了一份辛苦费。   西蒙斯任命地叹了口气,把绷带拍到了自己身上止血。先流血再治疗,加加减减,他的生命值没有提高,这一趟算是白受罪了。   他一边止血,一边听艾贝讲故事。   “所以将所有的信息汇聚起来,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扎克是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朋友,他很喜欢和小猫咪一起玩。可是家长为了让他专注学习,在承诺他作业满分就可以让他自由玩耍的情况下,却总是在主观题上作弊打×,让他永远达不到满分。扎克很不开心,他想报复家长,于是在作业本里设置了小机关,一旦家长在作业本上打×,就会受到他的诅咒和攻击。”   “……”整个故事顺下来,竟有一种又荒谬又顺理成章的感觉。   艾贝望着他道:“人在想象中和睡梦里就会这样,将现实中的不如意投射到幻想中,再做出现实中不敢去做的反击。”   西蒙斯想到了自己。确实,他还记得上一场比赛,虽然他服从了奥特的一切命令,将自己变成合格的棋子,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在想象中拿炸弹炮轰奥特一百遍……   所以这就是存在于这个扎克想象中的世界?这样一说,确实变得容易理解了。   “大佬你也会吗?”   “我吗……”艾贝想了想答,“我没有做过梦。”   没有做过梦?   奥特第一反应是“骗人”,但又觉得艾贝不会撒谎,心里分外矛盾。他从艾贝的一言一行了解她之后,愈发察觉到了她的神秘,不自觉对她产生了好奇心。   观众同样对艾贝燃起了好奇心,在游戏里发现了非常规的解答方式,就像发现了一个彩蛋,令这个游戏都充满了趣味。让人不禁思考,有一个彩蛋,还有没有第二个?   这种探索欲让他们对这款即将推出的游戏充满了期待。   节目组后台的监察员都不禁感叹:“这是哪里找来的主播,太省事了。上面已经下达了命令,如果再没有人通过,要降低游戏难度,必须让人发现隐藏通关模式,作为游戏宣传。现在好了,可以不用‘作弊’了。”   他们所说的降低游戏难度,就是比如放慢作业本翻页的速度,能让人快速注意到涂鸦信息。   但艾贝在游戏时遇到的降速却和他们无关。这个世界在主脑的运行下同样是一个“活”着的世界,“作业本”作为任务发布NPC,本身具备好感值,有权力作出适当调整。   而艾贝在这之前,显然已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正是监察员感叹的原因。   游戏通关。   作业本跟着空中的数字跳了一会儿舞。在西蒙斯催促的目光中,几乎变成白纸的它轻松地将自己揉到了一起,揉着揉着,出现了一只折纸小白猫的形状,落到了艾贝的手心,“喵~(谢谢)。”   艾贝摸摸它的脑袋,将它放到了那只戴眼镜的奇怪小熊的怀里。   那边西蒙斯已经拉开了卧室的门,并为此松了口气,示意她可以走了。   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床上的小熊抱着小白猫露出了笑容,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这之后,他们又在不同的房子里“搜索”到了一些物资,有补充生命值的、有补充体力的,还有一次性使用的威力强大的群体范围的武器。当然,不是每间房都有游戏和奖励,有的房间里只找到一些亮晶晶的碎片,不知是什么作用,西蒙斯也一同收进了背包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愈发佩服艾贝。他已经逐渐了解到,每个房间的游戏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满足房间小主人的心愿,而艾贝总是能精准地从稀少的信息里得到正确的答案,猜到它们的心思。   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碰上任何人。   西蒙斯清点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小心地向大佬提议,“其实物资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虽然离怪兽预警期还有一段时间,但这个小镇没有人,总是让人不太舒服……”   艾贝抬头看了看天幕上的时钟月亮,“我觉得,这里应该有其他更重要的信息。”   “为什么,就因为这个月亮?”大佬好像特别喜欢看那个月亮。   “嗯。”   “但……”西蒙斯有些为难,不得不提醒艾贝,“就算拿到这些信息,也只是为了破解小游戏。我们最终的目的还是活到最后,拿到十个名额中的一个。”   他虽然没有说,但担心艾贝顾此失彼的心情从表情中泄露出来。   艾贝尚未说话,突然间,不知是哪间房的花瓶从窗台跌落,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突兀的碎裂脆响。   西蒙斯的心脏猛地一跳,回头看见只是花瓶时还没松口气,就被一阵白光围绕,转眼之间来到了某间房屋内。   以往都是进入房子之后触发剧本,比如像他第一次触发游戏时,是在房间里使用了一个问句,因此触发了答题游戏。从来没有出现过被动进入游戏的情况。   甫一进去,他才终于看见了这座小镇里其他活着的人。他们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又沾了血迹,分散开站在周围,此刻都将视线放到了他们两人身上。   他们脚下站的是一间格外少女的房间,整体色调是令人难以言说的粉红色,漂亮的公主床上垂着粉纱帘,欧式梳妆台的镜面照出顶着皇冠的衣柜,柜门半开,里面华丽的裙装一览无余。地板上是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让人像踩在云端里,几乎要摔倒。   而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未免也太大了。   艾贝微微弯下腰,就能抓握住地毯上被风吹弯的毛线。这张地毯对他们来说像一片杂草丛生的高草丛。耸立的衣柜堪比摩天大厦,就连公主床也有三四层楼高。   就在她打量房间内设之时,忽然,斜刺里一只手抓向她的背包。紧跟着前方的激光骤然射来,直直地刺向她的眼睛!   艾贝低头躲过了激光。   那道激光没入了她身后的地毯,将地毯灼出一个黑洞,可见如果照进眼睛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而她背后拎包的人却趁她矮身之时,顺势一提,将包拿走了。   东西到手,那人的表情顿时一喜,脚下抹油溜得飞快。其他人看见了,却没有任何表示。他们身上血迹斑斑,形容狼狈,表情都有些麻木,只在偷东西的人将东西偷到手后,目光落到了艾贝的背包上。   它背在艾贝身上的时候看上去很轻,但一换了人,立刻能从他的跑动中看出它的分量,里面好像有许多物资。   “找死。”   西蒙斯冷笑一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大佬的物资,这些人不要命了。   他正准备拿出武器,却见艾贝已经将塑料玩具枪似的一把小手枪握在了手里,她叩了叩激发开关,子弹破空,转瞬出现在偷东西的人身前,然后钉入了他皮靴前方的位置。   那人安然无恙。   西蒙斯一愣,大佬打歪了?   其他人以看好戏的眼神看着这一幕,已经在计划着怎么把这个物资丰厚的背包抢到手了。而那个偷东西的人见状不禁勾了勾嘴角,加快脚步,准备和同伙汇合。   然而很快,第二颗塑料子弹刺破了他的皮靴。   第三颗,他的脚趾一痛。   第四颗……   每一次,子弹都比上一颗往前一寸,密集地击穿他的脚背。   他分明在变速跑,却像一个固定的靶子,被人以猫抓老鼠的方式戏弄着。他脸上悠然自得的表情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换成了一张扭曲惊痛的脸,大喊:“别打了,背包还你!还你行不行!”   艾贝雾灰般的眼眸平静,向前朝他摊开手,“拿来。”   她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曾动过。   其他人的表情顿时一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贪玩岛与其他游戏相差最大的地方,就在于武器中所需要的子弹来自于观众的支持率,以100000:1的极低转化率转化,即十万名观众关注一位选手的直播间,该名选手才能得到一颗子弹。   所以子弹远比武器更珍贵。   而她居然在用这样的方式挥霍子弹。   这是一位支持率很高的强者。 第112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一)   “啪啪啪。”   有人一边鼓掌一边走出, 笑声低沉却嚣张,“厉害啊。”   西蒙斯抬头望去,看见了那一头标志性的红发, 立刻往艾贝身后藏了藏——哪怕艾贝娇小的身形根本挡不住他。   来人居然是奥特,他降落的位置不是这里,什么时候到的小镇?   他本人在上一次比赛中作为一颗识相的棋子跟在对方身边, 而大佬……狠狠杀过对方的锐气, 现在他跟在大佬身边, 活像是一株投敌了的墙头草,感觉有点微妙。   “奥特。”   艾贝清晰地吐出对方的名字, 她对他还有印象。   奥特直接问她:“引起数据更新的人是你?”   “嗯?”艾贝不理解他的意思, 只说, “可能是吧。”   两人一来一往, 足以让周围人看得真切, 才刚出现一位实力强劲的选手, 就又来了一位看似与她旗鼓相当的人,这两人好像都惹不得。   见状, 西蒙斯的神情更微妙了。   他跟了艾贝一程, 多少有点了解她的想法。   譬如刚才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偷走背包的人,因为哪怕她直接杀人, 这些生命值偏低, 没有物资补给的选手仍然会前仆后继地来抢夺。除非她将这些人都杀了。但这些人很古怪, 没有趁他们初入游戏不注意的时候杀人, 反而先偷物资, 甚至于他们相互之间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对于一个逃杀类的游戏,这样的事情并不合理。   除非, 他们已经有了这个游戏的经历,而且无法通关,才会需要其他选手来提供通关思路。那么这些人多少能提供一些游戏的信息,所以对艾贝他们来说,震慑比射杀更有意义。   不得不说大佬的反应速度之快,在打量房间之前,或许她就已经从这些人身上读出了信息。   而现在,大佬花费了大量“金钱”炫富之后,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的奥特,偏偏在这一刻出现截胡,与她形成对峙之势,不费一兵一卒就对周围人达到了同样的震慑效果。他不相信大佬看不出来,现在看着不生气,不知道是涵养太好,还是忍着之后发作。   话说回来……大佬真的好富有啊,她的直播间到底有多少人观看?!   西蒙斯怎么想也想不到,艾贝和蕾佳娜最后的那场对手戏,已经将蕾佳娜直播间大部分的观众转化成自己的观众。两人在过程中的交手虽然少,但在“真相”揭开之后,相似的布局思维,艾贝的一步先手等等,都令观众感觉到了直播剧情的丰富有趣,让人看得非常过瘾。蕾佳娜本身是首都星的实力选手,观看直播的人数支持率不必多说。   再加上进入SleepTow后艾贝发挥不错,另类通关方式也引起了一些游戏达人的关注,简而言之,她的子弹库十分富裕。   艾贝对奥特的情绪还不错,毕竟两人当对手时,输的人不是她。   而奥特的出现对她来说,就和蕾佳娜差不多,是一座“移动的子弹库”。观众在看直播的时候也很挑食,在艾贝已经表现出强大的一面之后,再看她碾压一些能力差的选手,或者通关并不复杂的游戏,都没法让他们满意。   反而是奥特这种角色的出现,立刻引起了直播间的讨论,众人都在兴奋地猜测两人对战会出现什么的情形。   而这,就是奥特在艾贝眼里的意义。   奥特可不知道这些,他一看见艾贝,全身细胞都活跃了起来,兴奋地想和艾贝再战一场。   不过他的目的也不是在于无意义的武力较劲,既然两人现在同处一个副本,当然是在既有背景下对战了。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先了解这场游戏的背景资料。   “你,来说一说这里的情况。”他随手指了一个人,态度很轻慢。但他越这样嚣张,其他人越不敢小看他。比起看上去弱小的艾贝,他的气势和身上的血气无疑更令人相信他是强者。   被他挑中的人身上的伤口非常多,但精神状态还不错,神情也稳定,看上去像是领头人。他看了眼艾贝,诚恳道:“我先代他们和两位说声抱歉,我们这些人经历了几轮游戏,生命值比较低,所以行事冲动了。”   这是比赛,强抢物资不必道歉,他说的理由也根本站不住跟脚,不过这样的场面话却不得不说,至少气氛缓和了一些,双方能够开始交流沟通了。   这也是个聪明人,一来就点名了自己参加过多轮游戏,有足够的信息价值。   紧接着,在艾贝点头后,他开始详细地介绍道:“这里是‘瑞贝卡的房间’,我想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座小镇的每间房都有一个房间主人,通常是睡眠状态中的“小孩”,虽然TA是以玩具的形态出现的。而我们通关的关键就与TA的梦有关,可以说我们是进入TA的梦境中,为TA排解烦恼。触发游戏的关键就在于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提问、咳嗽、唱歌等等,每个房间触发的方式都不同。”   “还有一种触发方式是你们不知道的,进入小镇的人在某个特定时间都会被传送到一个关卡,就是这个‘瑞贝卡的房间’,无论当时是否在进行其他游戏,都会听到花瓶碎裂的声音,然后被传送。这也被我们称作‘出镇游戏’,即要走出这座小镇,就要通关这个游戏。”   “很遗憾,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没有人通关这个游戏。当然,在我到达之前也许有人曾通关离开。”   西蒙斯问:“这也是回合制游戏?”   “对。”   “它的规则是?”   “规则很简单……”   那人刚要讲解,突然,门被“吱呀”一声推了进来。   来的人穿着粉红色的小公主蓬蓬裙,选手们从底下仰望可以看见里面扎小蝴蝶结的白色南瓜裤。她有一身白得不见筋络和血色的皮肤,嘴唇红彤彤的,五官精致可爱。她金色的卷发卷得像弹簧,随着走动在阳光下一跳一跳地,分外有光泽。   但当她低头时,藏身地毯的选手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眶里那对塑料眼珠,正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们。   胆小如西蒙斯,立刻出了一脖子冷汗。   “嗨,我的小可爱们。”她牵起嘴角,布料包裹着棉花的小肉手点了点他们,“噢,洋娃娃又多了三个小可爱,真好。”   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震颤的地板让几个面色苍白的选手都摔了一跤。她咯咯笑起来,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娃屋。娃屋从横截面打开,可以看见里面的客厅、餐厅、卧室等等,精致又漂亮。   “既然有新的小伙伴,那就应该举办欢迎仪式。先让我看看,有什么适合你们的衣服呢,一定要穿得隆重点才行呀。”   她把娃屋里的衣柜翻倒,一柜子的裙装落在地毯上,然后她随手抓了一个新的“小伙伴”。   ——是奥特。   洋娃娃看见他瞩目的红发,就拎起一件红色的衣服在他身前比了比。   奥特早在被它抓到手里之前就开了枪,然而子弹在洋娃娃的棉布手中爆开火星,它只觉得有些痒痒的,抓了抓手心。奥特被捋到头顶的额发有一缕掉了下来,显出他并不想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从这里能看出,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游戏内NPC>武器>选手,如果连规则内的武器都无法,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他的视线在房间内巡视,瞬间想到了别的办法,想借游戏内的道具去打击游戏NPC。可惜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洋娃娃将他抓到了手里。接着把那可笑的裙装半套在他头上,它不断地拉扯衣服,希望衣服能合身,却只将他的头发弄得越来越乱。   古怪的是,下方的选手没有任何嘲笑他的意思,反而都在用“恨不得代替他”的羡慕眼神死死地看着那条裙子。   艾贝侧了下头,看之前给他们做过讲解的那位选手。   那位领头的选手好像看懂了她的意思,低声解释道:“这是每次进新人都会有的剧情,接下来的剧情可能会变,但这个剧情不会。在这个剧情里如果顺从洋娃娃,就会得到一个新手Buff,在第一个回合里可以不用‘回答’。相信我,这很重要。”   西蒙斯虽然不知道这人说的“回答”是什么,不过不得不说他心动了,不就是穿女装,说不定还能给直播间多增加一波关注!他怕什么!   可惜了,奥特的抗拒引起了洋娃娃的不满。它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把奥特甩回到地毯上,“算啦你们爱穿不穿,但我给你们准备的晚宴一定要吃哦。”   她从餐厅里拿出碗盘,又从锅里捞出热腾腾的面,洒上酱汁,再从烤炉里拿出烤鸡,又剁了一盘蔬菜水果沙拉,把餐厅的桌椅取下来放到地毯上,然后把艾贝他们三个像娃娃似的一个个塞进椅子里,推推他们,“吃吧吃吧,别客气。”   饭菜冒着热气。经历过长时间的战斗,这些食物格外有诱惑力,就连没有被推到桌椅前的人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只有少数参与过相似回合的人面有菜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这些人。   那位一直给他们做讲解的领头人也有些迟疑,错过了换衣服的剧情,进餐剧情不会再给新人增加保护状态,但如果不吃……   艾贝发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忽而抬头问洋娃娃:“你吃吗?”   洋娃娃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怎么会吃娃娃的东西呢,虽然它们看着好吃,但只是橡皮泥捏的呀。”   原来如此。   那些想吃饭的人顿时失去了进食欲望,往后退缩。餐桌上的西蒙斯也皱了皱眉,感觉到了为难。他当然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材料,但不吃的后果……   等待他们进餐庆祝的洋娃娃已经明显失去了耐心,“你们怎么还不吃?”她的表情变得凶狠,“吃啊,快吃啊!”   和穿衣服的环节不同,目前为止,她没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意思。   西蒙斯提起餐刀,像割自己肉似的,慢慢地割了烤鸡肉一刀。   但还没等到他用叉子把肉送进嘴巴里,就已经听到了洋娃娃拍巴掌的声音,软绵绵的棉花布料,拍起来只听见“蓬蓬”的声音。   “这就对啦,多吃一点才能长大哦。”   那边艾贝又卷了一口面条吃,她的动作不快,但也不像西蒙斯这样慢吞吞的。她细瘦的手腕举着餐叉,就像在正常进食。还给了一句评语:“不难吃。”   难道味道不错?   西蒙斯将信将疑地跟着尝了一口,只吃到了一嘴恶心的味道,口感还滑腻腻地说不上来。他险些吐出来。   他的表情被奥特看在眼里,奥特嗤笑一声,餐刀在瓷盘上来来回回刮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浑然不觉,只恶劣地笑着,“掉点生命值而已。”他无所谓地说道。就好像这些事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这两人的状态让那些看热闹的人恍惚。   他们仔细一想确实也没错,这只是游戏中的进食,最多是食物中毒扣除生命值。不过他们能这样面不改色地吃掉这些,还是让人服气。   只有艾贝看出了奥特平静语气下暗藏的情绪。   她品尝着餐桌上的“美食”,不加掩饰地观察着奥特。这个人在试穿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气疯了。向来喜欢掌控一切又高高在上的人,受不了被一串数据抓在手心里玩弄。   明明白白的弱点就像标签一样贴在他身上,她要不要去撕坏这个标签呢?艾贝很犹豫。   从某些角度来说,她还挺喜欢奥特的,可能是觉得这样的人即使在垃圾星也会生活的很好,是这些星球里少见的同类。   虽然众人一时没奥特的表现迷惑,不过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奥特的“疯狂”。   洋娃娃玩了一会儿,定睛一看餐桌,夸张地说“晚宴怎么能没有喝的呢”,径自起身打开房门出去了。没多久,外面传来玻璃砸到地板的碎裂声。   领头人趁此机会对他们道:“接下来就到了正式的‘答题’环节了,洋娃娃会打碎一样物品,然后询问她的‘小伙伴’,她要不要向妈妈坦诚认错。这时候,我们必须给出一个答案,而她也会遵照我们所说的答案去做。”   西蒙斯插嘴道:“但两个选择应该都有问题吧。”   “没错……无论是选择诚实地说出实情,还是隐瞒妈妈,妈妈都会生气,洋娃娃也会因此不高兴。这就是我前面说的新手buff的重要性,如果新人穿着新裙子,她会以‘太可爱了不想破坏’的理由跳过新人不问。而在场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回答问题,否则她会立刻生气。”   他的话让人一听就足以猜测到,洋娃娃生气后的结果想必非常惨烈。   “就没有解决办法吗?”   领头人苦笑道:“如果有,我们怎么会待在这里。”   西蒙斯奇怪道:“你们都待了这么久了,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   领头人看着很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还没答话,洋娃娃已经从客厅回到了房间。   “怎么办呢,我打碎了妈妈的杯子……”   洋娃娃做出伤心又害怕,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的表情,那双塑料眼珠却一眨也不眨:“你们有什么好的主意吗?我需要和妈妈说实话,还是说谎话呢?千万不能让妈妈生气呀。”   她看着地上的“娃娃们”,重复问:“实话,还是谎话?”   领头人越众而出,站到了前方,对它说:“我们能先商量一下吗?”   “噢当然,恰好我有些困了,希望你们能在我睡觉的时间里商量出一个好主意……”   洋娃娃说着转过身,准备去床上睡觉。   领头人松了口气,一边介绍道:“接下来就是自由时间,在洋娃娃睡醒前,我们都可以寻找线索、讨论答案。这算是这个游戏的唯一福利时间吧,大家能在这段时间里养伤,稍微恢复体力值。你们刚来,如果不相信我们的结论,也可以自己到处找一找……”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男人的一声冷笑。   只见奥特漠视众人的惊慌和阻拦,盯着洋娃娃道:“杀了妈妈,妈妈就不会生气了。”   洋娃娃软绵绵地脑袋慢慢转过来,看着他。   “这就是你们的答案?”   - 第113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二)   “当然不是!”   领头人断然出声, 打断了奥特,“这只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但是是他先回答了。”洋娃娃微笑道,“谁先回答, 洋娃娃就听谁的。洋娃娃也只听一个人的。”   其他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不知道这样的建议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杀了重要NPC,真的能通关吗?   领头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这时, 艾贝忽而出声问:“那你要怎么杀掉妈妈呢?”   洋娃娃一愣, 片刻之后, 她的额头低下来,似乎有些可惜的样子。她仿佛这才想到了什么, 认真地看着奥特道, “我没有妈妈厉害, 只能乖乖地听她的话。”   即是说, 在内部设定上, 洋娃娃的妈妈要强过洋娃娃, 只靠洋娃娃自己是杀不了妈妈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奥特的脸上倒看不出可惜,这个男人在给出疯狂的建议之后, 眼睛的视线一直落在洋娃娃身上不动, 像是在思考,只在其他人望向他时, 对他们笑一下。他如鲨鱼般咧开的笑比洋娃娃杀伤力更大, 若不是他的长相英俊深邃, 即使像疯子一样也有种野性勃勃的魅力, 绝没有这么多的观众关注他。   既然选择无法采纳, 那么原定的商讨时间不变。洋娃娃困了,躺到了公主床上,不一会儿就发出睡梦中的清浅呼吸声。   “那我们先去看看线索。”西蒙斯友好地和领头人打了声招呼, 又问了一些具体情况,才跑到艾贝身边和她商讨起来。   奥特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个游戏虽然是杀人淘汰游戏,但像他这样不合群的孤狼也很少见,不管后期会不会撕破脸,前中期自然是组队对抗别人更有力。   “我问了艾伦,就是那个领头的人,他说外面的房间也都可以去,只要在洋娃娃睡醒前回到这个房间就行,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不去找线索吗?”   “哦,他们说先讨论一个初步的答案,晚点再去,免得时间来不及。”   房间变大或者说人变小之后,探索副本就变得吃力了起来。原来三两步就能走出去的房间,用了三分钟才走出去。客厅的墙上挂着时钟,正一分一秒地走着针,离最近的准点刚过了三分钟。可见游戏之内的每个回合自有时间规律。   客厅比洋娃娃的房间要简单,木色为主,配上绿植,是十分清新的装潢。落地窗外是种满一大片花草的庭院,阳光大把大把地洒进来,采光良好。因为装饰简单,收拾得也干净,一眼望去就能知道客厅里的线索大概会在哪些地方。   艾贝让西蒙斯从脚踩凳上往上爬,跳到沙发上,再跳上放置电话的金属质感的高脚几。   那上面有一张随手放置的纸片。   他们从下往上看时,能看见被压在电话下的纸片,被风吹得一扬一扬。   “有字。”西蒙斯刚喘上一口气,就兴奋地给艾贝播报进展情况。他一边辨认字迹,一边揶揄道,“字有点潦草,不过还好节目组没刷下限,没用什么自创字体。大概的意思是和人约在3点见面,没有写地点。”   艾贝点了点头:“没关系,地点不重要。”   在她们的身体和场景比例完全不协调的情况下,游戏范围不会超出这个房子,即使写了地点,他们也不可能赶去调查,因此游戏干脆删掉了没用的干扰项。   现在正好是三点钟,洋娃娃的妈妈早就已经在路上了。   但纸条上只写了时间,没有约会的具体内容,还是看不出太多有用的线索。   艾贝想了想道:“去书房看看吧。”洋娃娃的书桌放在它的房间里,那么家里专设的书房就是给大人办公使用的。那里可能会有洋娃娃的妈妈的约会线索。   幸好这间屋子是平层,否则碰上越层,他们上下爬楼梯的时间就要超过一小时。房屋以客厅为中心,其它房间环绕在客厅周围,呈半开的扇形。每间房上都挂着牌子,清楚地写着“书房”、“厨房”、“妈妈的卧室”等。   书房的布置要比客厅复杂许多。   客厅里的纸片就像一个箭头,给他们指向下一个目的地。但也不排除是错误指示的可能性。而书房的线索则是一片汪洋大海,需要他们从海里捞起有心人放进去的那根针。   充满使用痕迹的凌乱的房间,书桌上堆着一翻开的书,地上有散乱的稿纸,被风吹得到处乱跑。   这里的风可比客厅的大多了,窗户大开,时而刮来的一阵大风对艾贝他们来说就像是飓风,他们险些就像地上的稿纸一般不时被拍在书架上。他们的重量总算比纸张要沉一些,但也不容乐观。半天时间,他们只在书房门口徘徊,难以前进。   “怎么办?”西蒙斯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立刻回头问艾贝,他感觉脸都要被吹变形了,没想到书房里还有这样的难关在阻碍他们……不,也许不是游戏特别设置的难关。   艾贝观察了片刻,只道:“要关窗户才行。”   西蒙斯深以为然,但怎么关?   他正要问,就听见耳边传来告诉物品与空气产生的剧烈摩擦声,定睛一看,空中一颗银色子弹向窗边疾射,“叮”地一下打在被卷起的窗帘钉扣上,帘布失去禁锢,陡然落下来遮住了窗户,被窗外的风吹得飘飘扬扬。   紧跟着,顶上的挂灯在风的摇摆间被另一颗子弹击落,正甩在风吸气时下落的帘布上,恰好将它的布角死死压住了。   风再往里吹气,也只能吹得窗帘鼓起,丝毫影响不到室内。   书不再翻页,地上的稿纸停止了奔波,西蒙斯的头发也终于摆脱了稻草状。   书房失去亮光,陷入了一片黑暗。   西蒙斯咽了口口水。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大佬的破坏力,但每次让他惊讶的地方都不太一样。这是什么可怕的计算能力和执行力?无论是灯打转的角度、下坠的地点和窗帘扬起的时间点都必须经过计算,否则如果正好是窗帘被风吹起的时候,或者灯摔在其他地方,这两枪就算白开了。   他自问给他一百次机会也做不到。   房门外,艾贝收回了开枪的手,眼睛里有着达成想象的愉快。   她没有西蒙斯想的那么可怕,也不会过于精准的计算,但她无数次与危险擦身而过的击杀本能,有“生死一线”之间的可怕嗅觉。她不必想太多,只要在感觉对的时候开枪就好了。   偶尔她也会错那么一两次。   西蒙斯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在仰望艾贝之余,还没忘记他们现在是在一个危险的游戏副本里。   顶灯摔碎的巨响出现时,他往洋娃娃的卧房看了眼,发现没有动静,它似乎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但洋娃娃虽然没有醒来,本来在房间里讨论的选手,都被动静吓得跑了出来,等知道是他们为了关窗户闹出的动静,不禁倒退三步。   领头人的表情有些复杂,要知道当初为了“关窗户”这个环节,他们费了几个回合才摸清楚抵达窗边的最优路线图。他转头和同伴道,“商量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开始找线索吧。”   其他选手分散开来寻找,但都默认将书房主场先让给了他们俩。   虽然顶灯也被艾贝一同破坏了,但书房的灯不只一盏。灯的开关就在挨近门口的墙壁上。西蒙斯借着书架前的扶梯攀爬,又小幅度横跳到上面,将开关按亮,下坠时往前一个翻滚,成功卸力,完成了艾贝交给他的任务。   他做了一个帅气的endingPose,艾贝给他鼓了鼓掌捧场。   “咳……”西蒙斯不好意思了,讪讪退了回来,“我们开始找吧。”   “嗯。”   他们从地上的稿纸开始翻起。从这些信息里可以看出,洋娃娃的妈妈是一位服装设计师,这上面有许多服装设计的画稿。桌面上的书大多是设计参考书。   西蒙斯探头来看艾贝站着的稿纸区域,“这些衣服后背的设计都很复杂。”   “嗯。”艾贝在稿纸上站定,鞋子底下是白纸上流畅的铅灰色线条,纸上面像是真的站了一个精致的袖珍娃娃。她捋了捋自己的灰额发,好让它不挡住她看稿的视线,道,“洋娃娃穿的衣服也是,背后的蕾丝花边和蝴蝶结比身前更多。”   “那看来她的衣服都是她妈妈做给她的了。”   艾贝若有所思。   比起这个设计师的个人癖好,西蒙斯还是对约会的信息更重视。他花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在书桌周围打转,最终从没有关紧的抽屉里找到了洋娃娃妈妈的签约合同,再加上其他一些佐证的信息,比如日历上的日期,盛满稿纸的垃圾桶等等,大致推断出了约会的内容。   “她最近接了一项工作,合同截止日期就是今天,那么约会的内容应该就是工作上的事情。我觉得她对这次的画稿可能不太有灵感,从临近之日起,垃圾桶里越来越多的废稿就可以看出。”   他开玩笑地拎起一根很长的金线,“还有这些掉落的头发,可以想象她的压力。可怜的职场女性。”   “那这和洋娃娃有什么关系呢?”艾贝歪头看他,这个提问一下子打破了他完成任务后的放松状态。   他的眼神呆了一瞬间,看着有些傻气。   是啊,这和洋娃娃有什么关系?   妈妈的工作,和打碎了物品被妈妈责骂的洋娃娃,似乎没有什么必然关联?   想了半天没有一点头绪,西蒙挫败地抓了抓头发,长叹一口气:“这游戏不是在耍我们吧?!”   “是啊。”艾贝也跟着他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在耍我们呢。” 第114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三)   洋娃娃的休息时间将近结束时, 两人回到了它的房间。其他人也都到了,只有奥特迟迟未回。   众人将彼此的信息交换了一下,那位名叫艾伦的领头人可惜地表示西蒙斯说的线索他们都曾拿到过, 但关联性不强,至今没有头绪。他们给出的线索则是关于厨房和花园等地的,如零零散散的碎片, 还不如西蒙斯, 他至少能将信息拼出一个事件。   艾贝望向艾伦, 细小的声音不容人忽视:“你看起来不像是逻辑能力很差的人。”   艾伦一愣,旋即苦恼地笑了一下:“因为目前没有指向性明确的线索, 说实话, 原来我也有很多猜测, 但后来实验发现都不是, 反而不敢再有想法, 想等信息都凑到一起, 或许还能找出一条更明确的思路……”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打断了他的话。迟来的奥特走进房间, 在他们脸上扫过一眼, “你最好说实话,这人可没那么好骗。”他口中的“这人”是谁显而易见。   他只是随口一句感慨, 却让艾伦的脸色微微一变。   等他再看向艾贝, 神情微微颓然, 眼底有几分不情愿, 却还是道:“时间快到了, 等这个回合结束,如果没有通关,我就将一些线索告诉你们。”   但实际上, 众人都默认这个回合无法通关。   几乎在艾伦说完话没多久,洋娃娃就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是那身粉色的小洋装,她整整头发,精神饱满地前来询问她的“娃娃们”。   “那么,你们的结论是什么呢?”   原来每个回合的回答大都由新人担当,可是这回来的新人不好惹,他们只能从原来的选手中选一人作答。   被推出来的人正是抢夺艾贝背包的人,但他之所以被推选出来,抛开艾贝的原因不谈,更多的应该是他的伤势在众人中偏轻。   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上前告诉洋娃娃:“你可以试试学猫叫。有人说,如果小孩子打碎了东西,家长怕她害怕就会学猫叫,假装这是猫打碎的,不会责怪她。”   这是他们这次商讨出来的结果,既不说真相,也不说谎话。但严格来说,又可以算作是“谎话”的一类,将责任推到了猫身上,符合洋娃娃“二选一”的条件。   他们虽然没有找到游戏内的线索,也不会随意浪费一个回合。   在众人的屏息之中,只见洋娃娃思考片刻,灿烂地笑起来:“好的,就听你们的。”   这时,外面传来清脆地关门声,随即响起高昂尖锐的女音:“妈妈回来了,我的宝贝洋娃娃在哪儿呢?”那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合上的门板,令人听到时大脑仿佛被刺穿一般头疼。   “啊妈妈回来了。”洋娃娃开心又兴奋地站起来,仿佛浑然忘了自己刚闯下的祸。它提起小裙子往外跑。   而屋外的刺耳女高音还在继续,像是为选手时刻播报着客厅里的进展。   “快来,我的小可爱,噢妈妈好想你。你穿这件裙子真好看。”   “我也想你,妈妈。”   “你饿了吗,妈妈这就为你做晚饭。”   “妈妈真好。”   “为了我的小宝贝,妈妈再辛苦又有什么关系呢……噢天呐,厨房怎么会有一地的玻璃,是你吗洋娃娃?是你打碎了我最心爱的水晶杯?”   一阵沉默。   “没事的,告诉妈妈实情,妈妈不喜欢撒谎的小孩子,”   “……喵~”   “你在干什么,洋娃娃?”   “有人说,如果小孩子打碎了东西,家长怕她害怕就会学猫叫,假装这是猫打碎的,不会责怪她。”   “是谁告诉你的?你真令妈妈感到失望!”   随后传来“蓬蓬”的声音,根据洋娃娃的棉布身体来看,很可能是妈妈在打她。这声音有些荒谬好笑,但洋娃娃尖锐的哭泣声却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经历过几个回合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重了,那个回答问题的选手更是坐立不安。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客厅里的声音逐渐消失,然后洋娃娃“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洋娃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顿时让它本就木讷的脸显得死气沉沉。它的视线精准地落在那个回答问题的选手身上,幽幽地说:“你的回答不管用呢,妈妈生气了。”   “妈妈生气了就骂洋娃娃,洋娃娃生气了,要怎么办呢……”   那人早在无声的沉默中压力倍增,到如今听到这个问题,猛然爆发,“你生不生气关我屁事!”他猛然一扑,以迅雷之势从搭档那里抢过激光镭射枪,对准洋娃娃疯狂扣动开关。   但子弹在第三颗后就只能发出空弹,而洋娃娃的心口被他击中,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它甚至没有把“灰尘”拍走。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洋娃娃啊。”洋娃娃庞大的阴影投在地板上,伸出手毫不费力的将那名选手抓到了手上。发泄似的,用力地将手上的“娃娃”砸到地板上。   那人落地时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样的举动,和每一个拿玩具发泄的小朋友一样,而成为了“玩具”的选手,此时同样显得脆弱无力。   “都怪你惹洋娃娃生气。”它说着,将人捡起来,再一次用力扔出去。那人砸到白墙上,血液飞溅,像被拍死的飞虫,脏了家里一小块地。   这个场面不是十分的血腥,却让许多人都感到不适。因为对于自傲的人类来说,被“玩具”凌驾其上,像宠物一样任意打骂对待,在心里上受到的冲击比身体更大。   可这一切还没完……   那名选手气息尚存,艾伦正准备将补血道具交给他,让他补充一下。谁知洋娃娃却再一次将他拎起来,“洋娃娃的气还没消哦……”   “怎么回事!?”   有人低呼出声,“以往最多只有两次……”   而这一回,洋娃娃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血腥残忍。它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剪刀,在众人惊恐地目光中,如剪碎布一样,从那人的脚踝开始,将他的身体一段一段剪掉了。碎肉掉在地板上,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在播出推送时按分级制度,在观众面前呈现了不一样的效果。   [好可怕,还好我有马赛克护体。]   [我要吐了……不是没看主播杀过人,但这段看着格外不适。我高估了自己,立刻调整我的观影分级。]   [wow好看精彩!恐怖片和这比起来也太无聊了,原来看直播的乐趣在这里。无剧本的模式下被杀,这些选手的反应也太真实有代入感了。]   星际时代的分级制度并不完全按照年龄区分,未成年人会被强行禁止,但成年人也可以按自己的接受程度来为自己选择接收到的信息等级。   而对在场的选手来说,这些画面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面前,避无可避,大部分人都为此胆寒不已,也有人真的吐了出来,脸色苍白。   艾伦站出来道:“游戏公司应该会紧急调低他的痛感。”   “那也太……”   “怎么会突然起变化,这个副本NPC不会异变了吧。”   众人一改之前的麻木状态,像被石头打中的惊雀,惊慌之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现在和比赛刚开始不一样。   刚进入贪玩岛时,他们参与的环节是试胆环节,精神承受能力差的人在这个阶段被快速淘汰出局。等选手拿到武器之后就被默认为精神承受能力强,除非精神受创,否则不能主动退出游戏。因此即使已经有人心生退意,但检测到他精神状态尚可的节目组不会轻易放人。   另一边,艾贝默默观察了洋娃娃的状态之后,偏头说:“前几轮你们都是利用了新人的增益状态,躲过了她的惩罚。”她用的陈述语句。   艾伦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好心提醒道:“它会这么生气,也许就是前几轮的数据在不被清空的情况下,会一直累加哦。”   不排除这种可能。   众人顿时慌了,互相之间眼神传递,尤其是一些问询的眼神,纷纷落在那位看上去相貌清秀的领头人艾伦身上。   艾贝将这些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第二轮探索开启时,艾伦就将他们带到了他原来“隐瞒”的地方。   原来这座房子不是一开始艾贝她们看到的那样是个扇形分布的平层。在某个宽敞的角落,有一扇通往地下室的暗格门,它不难发现,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身体形态受限,探索时通常不会第一时间关注到它。   然而奥特向来不喜欢遵照正常的指引玩游戏,因此在上一轮探索中,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房间。   既然“新人”已经发现了,艾伦也不能再藏私。但他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并不是存心想要隐瞒你们,毕竟你们刚来,每个房间都不曾看过,从哪个房间开始寻找线索都没有太大区别。这个房间看起来神秘,但你们看了就知道,没有多少线索在里面。”   说着,他们已经到了房门口,房间是合上的状态,但门下面有一条较宽的缝隙,他们从门缝里爬了进去。   刚进去时里面一片黑,影影绰绰地,仿佛能看见许多人影的轮廓。   西蒙斯在艾贝的指示下以相同的办法快速开灯。这个房间的灯不像楼上的灯那样亮,甚至有些老旧了,昏黄的灯闪了闪,淡淡地洒在那些穿着半成品的人台上。原来这是一个制衣间。   大抵是洋娃娃的妈妈做完设计之后,用来打样制作成品的地方。   确实如艾伦所说,这里一览无余,尽是些琐碎的服装布料、针线材料等物品,几乎没有任何文字相关的东西。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这次我们就先从这里找起吧,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线索。”艾伦招呼众人。   这个原本昏暗阴森的房间,顿时因为人多而变得稍微热闹了,大家都在碎布堆里穿梭,不时讨论一句。西蒙斯在看这个房间里少数几张设计图,试图寻找它们与书房里的那些设计图的关联。相比起来,这几张看上去更像是成熟的作品,才会被带到这里来。   他左看右看想不通,看见艾贝在人台那边站着,就走到了她身边。他眼睛一扫人台身上的半成品,布料在后背空了一段,他随口说:“这是布料剪坏了吗,少了一截。”   “是故意的。”艾贝摇了摇头,“她的后背设计很繁复,你也说过的。”   “对哦。”   西蒙斯说完了尾音的“哦”,才突然发现他不知不觉中模仿了艾贝的语气词,顿时尴尬地咳了声,“还有什么要看的?”   他一早就察觉到,大佬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但说话间经常会有一些听上去略有些活泼的语气词,减少了她的冷漠感,甚至让人觉得可爱……不过在特定的时候,这些语气词配上她的笑容,也会让他打冷颤。   和仿佛来悠闲观光的两人不一样,其他选手这一次尤为卖力地寻找线索,他们将放材料的抽屉一一打开,试图摸遍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   “棉布、针线、拉链、缎带……这个黑色的圆片是什么?”   “你傻啊,纽扣没见过吗?”   “……”   “救命,做衣服到底和洋娃娃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关系?”   艾伦清秀的面庞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似乎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道:“咦,那两个人去哪儿了?”   洋娃娃的卧室。   艾贝和西蒙斯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回到了这个房间。两人轻手轻脚的进来,艾贝是因为人小体重轻,走路没什么声音,西蒙斯则是害怕打扰到睡觉的洋娃娃。它就躺在床上,整个房间安静地不敢让人发出一丝声响。   西蒙斯对艾贝做了个口型,询问她为什么要突然回来。   艾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细,静静地,与房间的气氛融为一体,“因为作为出发点,这个房间很容易被人遗忘,但我想这里会有重要的线索。”   确实如此。   西蒙斯发现自己也没想过要探索这个房间。   “还有哦,你还记得我们刚到这个游戏里的时候,艾伦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说‘这里是瑞贝卡的房间’……”   西蒙斯应着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转头看向这间房的房门。房门朝内打开,门上和“书房”、“卧室”一样挂了木牌——   恰好,艾贝露出了笑容:“可是这间房上写着‘洋娃娃的房间’呢。” 第115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四)   洋娃娃不是瑞贝卡。   西蒙斯在莫名其妙的反转之下打了个颤栗后, 皱眉问:“艾伦骗我们?!”   艾贝不说“是”与“不是”,反而慢慢道:“其实他身上的矛盾很早就出现了。一开始我们进入这个游戏,看到的选手都各自站立, 像是分了无数个小团体,对吗?”   “嗯……”   西蒙斯受她这一句启发,逐渐思索着道, “当时那两个人抢你的背包, 其他人不仅没有阻拦, 似乎想再抢夺那两人的战利品,看上去这就是一个恶性的竞争淘汰环境。但后面等到艾伦站出来, 他们却没有对他的发声加以抗议。我那时认为是他们都被你和奥特震慑住了, 所以不愿意出面交涉, 正好给了艾伦一个机会。可是从后面的情形看来, 他不是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领导这些人, 很有可能, 他们早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团体,而他就是这个团体的领头人。”   “不过这很奇怪, 在这种环境下, 怎么会形成完整的团体?”   “第一是因为游戏太难,第二是因为生存有了保障, 第三, 利益分享。”   说着, 艾贝在衣柜弯曲的脚边站定。   她说话时脚步也没有闲着, 一直领着傻乎乎的西蒙斯在房间里开始搜索。终于在衣柜的抽屉里, 发现了一张地图,正是这座屋子的地图。这是一张具有卡通冒险色彩的宝藏图,在许多地方, 都画上了宝藏箱子。   地图很大,找到的人无法将它藏在口袋里,再加上每轮刷新都会出现在原来的地方,因此有可能很早就发现过它的艾伦没有将它放到别的地方。   西蒙斯脑筋动得快,“这些是物资吧。”仔细看能看见宝箱上有武器或者药剂的标识。看来这座房子里除了危险,还充斥着许多“宝藏”。   他道:“原来如此,有了这些物资,他们最多只是遭受洋娃娃的摔打,却不会因为失血过度淘汰。只要团结起来按顺序轮流答题,就可以避免出局。最好的情况就是每局都能有新人进入,那么就不会有人受伤。”   至于为什么不招揽艾贝他们,当然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太具有威胁性。艾伦想必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失去话事权。所以他们在游戏一开始表现出的状态是为了考察新人,确认新人没有威胁则继续吸纳壮大这个群体,当然,也不排除直接将不够聪明的新人淘汰出局。他们需要人来轮换,但又不需要太多的人来分享战利品。   现在这个团体里的一小部分人,可能对艾伦的计划一无所知,只是少数服从多数而已。   “不仅仅是一些物资哦。”艾贝竖起一根指头,“如果每一轮都有这么多物资呢。”   西蒙斯听得一怔。   物资作为给玩家的奖励,当然是可携带的,意思就是被选手收走的使用的东西不会像其他房间道具一样被刷新在原地。如果像艾贝所猜想的那样,每一次收走的道具都被保留下来,与此同时,每个回合会产生新的道具等待玩家搜集,那么这将是一笔非常庞大的物资。   也许这就是这个游戏的奖励,虽然过关难度高,但选手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得到的东西也越多,只要最终可以通关,就会有丰富的收获。   西蒙斯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也许他能在发现地图的时候想清这一切,但不可能在尚未得到线索的情况下产生这种想法。   艾贝却能带着这样的推测,去寻找相应的线索,最终找到了藏宝地图。   而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是来源于艾伦他们的一言一行。在生命的威胁下,这些人对于寻找答案这件事似乎并不那么迫切。在她刚抵达的第一个回合,他们竟准备先在房间开会讨论一个答案,且将书房这些信息量大的地方“礼让”给他们,而不是为了活命拼命寻找线索。   通常情况下,在长期封闭压抑的环境里待的时间越长,人就会变得越疯狂,可他们谁也没有疯,就连被推选上去答题的人都没有任何临时反悔逃脱的意思。这与人性相悖,也是艾贝发觉他们古怪的切入点。   她道:“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会需要很多人来找‘宝藏’。”   “所以他早就知道通关的方法,只是为了物资,才会继续留在这里?”   *   在洋娃娃即将醒来时,众人纷纷回到卧室。   这一回,艾伦他们回来的要慢一些。他扫视了一圈房间,见艾贝和西蒙斯早已在房间里站定,便走到他们身边,仿佛不经意地问:“你们刚刚怎么走了?”   “那个房间里确实没什么线索,我们就去了别的地方看看。”西蒙斯手插着口袋,表情随性,“怎么,我们不用和你报备吧?”   艾伦的眼皮一跳,温和地笑了笑,“当然不用,那你们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西蒙斯耸了耸肩,“所以第二回 合就麻烦你们抽人回答了,第三回合再交由我们来,如何?”   这话看似是要配合他们,实则直接推掉了这次的答题义务,还拿走了下个回合的答题权,但正因为如此,让艾伦无从反驳。   毕竟在他本身未必能指使得动这两人的情况下,对方已经表态愿意帮忙。但被动答题和主动要求答题权这两者是有区分的,艾伦很清楚,他们必定拿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只是不准备分享。   西蒙斯虽然在艾贝面前看上去胆小害怕模样有些怂,遇到其他选手时气场却半点不输,不像艾伦喜欢从客套话入手,他一开口就是将军。   两边各怀鬼胎,不像第一回 合那样“友好”交流信息,等到洋娃娃苏醒,艾伦推了一个人上去作答。   那人当然百般不愿意,在看到上个回合惨烈的答题后果时,谁都不想当这个“替死鬼”,不过如艾贝所想的那样,即使不愿意,他最终也没有逃跑,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他的回答当然也没有解开这个YesorNO都是错误选择的古怪循环。   幸而也许和艾贝说的一样,洋娃娃将上轮积攒的怒气爆发之后,这个回合变得“温柔”许多。   他被洋娃娃用玩具锤砸得奄奄一息,却仍然活了下来。   很快,第三回 合的前置剧情开始,这一次又来了两个新人玩家,在艾贝他们的注视下,艾伦似乎也不准备再试探新人的深浅,因此在众位老玩家的冷漠态度之中,新人玩家战战兢兢地站在队伍里,一头雾水地跟着大家走剧情,同样被洋娃娃控制般地穿上了长裙,喂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   等到洋娃娃开始提问,其他玩家之间才开始有低声的交流,并不时看一眼新人玩家。   如果在这之前,新人玩家早就被要求上前作答了,但经历了洋娃娃狂暴的那个回合,他们也不敢就这样继续让洋娃娃积攒怒气。   而艾伦忽然站出来,告诉大家这一回合将由艾贝他们来作答,许多人听了面有异色,甚至有人直接问:“为什么?”   西蒙斯似笑非笑,只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前两轮有人答题的时候你不问为什么是他们,轮到我们答题,你就要问‘为什么’,你想自己答题,又或者,你和那两人有特殊的关系?”   周遭蓦地安静了一秒。艾伦心里咯噔一下,上前圆场道:“是我刚刚提的太早了,他大概是想先找线索,再来决定答题的人……”   这边几人正在“撕扯”,而走到床边准备睡觉的洋娃娃,却又一次被人叫住了。   “我现在就回答你,可以吗?”艾贝轻细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洋娃娃回身看她:“那你的回答是?”   那边的争论声顿时在这一问一答中消失。艾伦的脸色一时阴一时晴,但很快又变得和煦,只在眼神里留了几分吃惊的样子。似是没想到艾贝也会提早答题。   艾贝:“我希望你现在就去和妈妈说出真相。”   洋娃娃奇怪地看着她,“可是妈妈不在家,我要怎么告诉她呢?”   “你可以打电话告诉她。”   很显然,客厅里就有一部电话。   洋娃娃没有马上回答,它做了一个长久地停留,久到让人以为它的那句话是反问,而不是真的提问。而后它突然扬起嘴角微笑道:“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洋娃娃去了客厅。   房间里的气氛仍然很凝重,比以往的两次更甚。   艾伦深深地看了艾贝一眼,“你确定这个方法有用吗?一旦失败,不仅你要得到惩罚,而且我们将失去宝贵的休息时间,也不能在这一回合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艾贝的“回答”无疑缩短了整个游戏流程,尤其是对游戏最重要的搜集信息时间。   出人意料的是,奥特竟突然嗤笑了一声:“这个时间可以选择要或者不要,难道不代表这本身就是游戏设计的陷阱?”   “……什么?”艾伦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路。   艾贝却已经接上了奥特的话,“他在第一个回合里就试探了洋娃娃。他打破了游戏的既定流程,在洋娃娃睡觉之前回答问题,而洋娃娃允许他这么做。”她指了zhi't   “游戏规则允许,人类的思维盲区,还有比这更好的答案吗?”奥特笑得意味深长。   艾贝:“洋娃娃说‘千万不能让妈妈生气’,不是提醒我们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而是将达成目的的条件告诉了我们——千万不能让妈妈生气。因为妈妈一生气,游戏就会失败。”   奥特:“破解这关的关键就是时间。”   艾贝:“妈妈说不要撒谎,所以在妈妈生气之前告诉她真相,就是答案。”   洋娃娃能告诉妈妈打碎水晶杯这件事的时间只有两个点,一个是在睡醒后,一个是在入睡前。妈妈能听洋娃娃说话的时间点也只有两个,一个是约会后,一个是约会前。   从这些房间里的线索中能够看出,妈妈在为最近的设计烦恼,她与人约会谈工作很有可能不顺利,她会因此而生气。那么在妈妈生气之前告诉她,就是在妈妈约会之前,也就是在洋娃娃入睡之前。他们给洋娃娃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正确的时间里,把答案告诉她。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将题目拆解完毕,在场的选手无不目瞪口呆。也有的选手和新人一样跟不上速度,面露迷茫之色。   西蒙斯也是其中之一。   他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有的默契?   门外的洋娃娃传来开心的欢呼声。接着电话“啪嗒”一声被挂断,有声音一路从客厅跑回了房间。   洋娃娃打开卧室门,让下午三点的光照进房间里,快乐地宣布:“妈妈原谅了我!”   “她说很高兴我能和她说实话,她要为了我取消约会,回家安慰她的小宝贝呢。噢,这都是你们的功劳,我的小可爱们!”   “来吧,快跟着我一起到客厅里,迎接妈妈回来。”   居然真的成功了?!   众人看见了通关的希望,仿佛被洋娃娃感染,脸上也露出了兴奋之色。   当他们往客厅涌去时,唯独艾伦走在了最后,在门框的阴影一掠而过的瞬间,他的脸上挂上了嘲讽的笑容。 第116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五)   艾伦重新来到阳光下时, 已经换上了如常的表情,他向前快走了两步。   前方队尾的人却突然慢下了脚步。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忽然听到女孩子轻细地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认为这次会失败,因为你试过一次了,对吗?”   艾贝侧头和他对视, 将他一瞬间无法掩饰的、惊疑不定的神色收入眼底。   他彻底停住了步伐, 她却恢复了速度, 走到了仿佛变成头领人物的西蒙斯身边。   艾伦望着她的背影。   她知道了什么?   前方洋娃娃正在领着众人收拾客厅、整理餐桌,似乎准备和妈妈一起用餐庆祝。大片通透的阳光洒下, 这一切就像照相机里的后景, 散开虚幻模糊的光晕。   没有人知道, 他们即将迎来一场盛大的死亡宴会。   除了艾伦。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 光线穿过植物的缝隙, 变成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交织。   这是错误的答案, 不,不能说是答案错误, 而是这条路错了。这个答案确实能让洋娃娃和妈妈满意, 是过关的钥匙,但这条路却不是通往成功的路。   他告诉这些人, 自己是中途加入游戏的, 其实他撒谎了。他是第一个抵达这个游戏的人。他在第一个回合就找到了宝藏地图, 没能通关, 却发现了这个游戏“宝藏的秘密”。他表面上形象狼狈, 似乎遭受过多次洋娃娃的攻击,实际上他的生命值很高,维持这副外表只是为了降低人的戒心而已。   他发现这里和外面拼杀的世界不一样, 这是绝佳的隐匿之地,不但能搜集到大量物资,还能避开其他强者,在游戏中期保存实力,等待最后的战斗。   唯一的缺点是由于他的副本单一,观看的观众少,间接导致他的“子弹”数量稀少。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站到最后,观众选择的余地大减,到时他照样能拥有大量“子弹”。   那些人为了“子弹”去丰富直播内容,在他看来不过是有一些令人发笑的小聪明。   况且,游戏里那些所谓的武器再厉害又能如何,他的武器是这一整个副本,而这个副本就是大型的绞肉机。   他早就知道洋娃娃没有及时发泄怒火会狂暴,因此每到关键时刻,他就会将那些跟着他多个回合的“老选手”推出去,新老选手无法交接信息,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   当然,他也不能一直留在游戏里,必须拿到通关的线索,在怪兽吞食这座小镇之前,带着这些物资安然通关。   他用了五个回合的时间将线索拼凑完整,得到的答案就和那个女孩得到的答案一样,而那一次的结果,是只有他靠着搜索中发现的S级瞬回补血剂活下来了。   这条路通往陷阱。   洋娃娃招呼大家一起摆盘,让他们三四个人一组去抬杯碟碗筷,似乎是要迎来一次真正的“庆祝晚宴”。选手们从未在贪玩岛上见过这样正式的通关仪式,但考虑到这个游戏是小镇的最后一个关卡,这样的正式似乎又理所当然。   跟着一起庆祝的新人毫无游戏通关的实感,他们还在迷迷茫茫地打量着这座房子,其中一人扶着玻璃杯的杯沿问老选手:“去哪里接水?”   “什么?”   “不用倒水吗?”   大门口传来开关的声响,妈妈回来了,洋娃娃热情地到门口迎接妈妈回来。   “噢快来让妈妈看看,我的小宝贝,你的手有被划伤吗?”   “没有,妈妈,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我打扰你工作了吗妈妈?”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洋娃娃。”   “看来我的小可爱们说的没错,只要说实话,妈妈就不会生气。”   “你的什么?”   “我的小可爱们呀,都是我的好朋友。”洋娃娃强调道。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客厅。   众人终于看见了洋娃娃妈妈的样子,白皙的皮肤,红红的嘴唇,不同的是她有着深绿色的塑料眼珠,那是……另一只洋娃娃。   “妈妈”的脸上没有表情,无机质的眼睛在选手身上扫过,“我不是说过,不允许你玩这些东西吗?”   “可是妈妈……”   洋娃娃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妈妈”弯腰抓起了一个选手,然后像捏死一只小鸟一样,将他捏死了。她慢慢转头,看着洋娃娃,“你说过,只有妈妈是你的好朋友。”   这一切的发生没有任何预兆。   空气凝滞了一秒,有人低喊一声“不对劲,快逃!”,惊恐地选手立刻四散开来,逃离“妈妈”身边。而“妈妈”推开了阻拦的洋娃娃,手拍在桌子上,猛然间将一个选手拍死了。   这下终于打破了众人的幻想,有选手崩溃地问:“怎么回事,是答案错了吗?!”   “到底什么情况,是有我们不能看见‘妈妈’的隐藏条件吗?啊?!”   “这游戏有病啊!!!程序BUG了吧!!!”   不乏有人在情绪被点燃的瞬间大骂艾贝,指责她没有和众人商量就提交了答案,才引发了这么可怕的后果。   全场只有少数几个人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往其他方向跑。   艾伦就是其中之一。他怜悯地看着这些人,轻声说:“没用的,都逃不了。”   “你也是吗?”轻细的女孩的声音如游魂一般,再次在他耳边出现。   艾伦感到有些烦躁,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跑,但……她注定会死,因此他也不再掩饰,笑了笑道:“我也是,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会死。”洋娃娃的妈妈会一个一个找到他们,再将他们杀死。哪怕是他也只能在濒死的时刻用道具免去淘汰。S级的瞬回补血剂他恰好还有一瓶,只可惜他找到第二支的时候是想留到决赛的。   他以为眼前的人会不解,谁知却听见她道:“可是没有找到真正的通关方法,你早晚还是会死呀。”   她灰色的眼睛望着他,像一片笼罩下来的阴云。   艾伦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   时光回转到第二回 合的休息时间。   “所以他早就知道通关的方法,只是为了物资,才会继续留在这里?他故意误导我们?”   出乎西蒙斯的预料,艾贝摇了摇头说:“不,他没有误导我们,恰恰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这里是‘瑞贝卡的房间’,我才会注意到这里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冒险把答案透露给我们呢?”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就是答案。”   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瑞贝卡的心愿。   每个房间都要完成房间主人的心愿,这里是瑞贝卡的房间,所以他们要完成的是瑞贝卡的心愿,而不是洋娃娃的心愿。   那么瑞贝卡是谁?   她的心愿又是什么?   艾伦如果不知道答案,是怎么得知“瑞贝卡”这个名字的呢?   艾贝和西蒙斯最终在洋娃娃的梳妆台兼书桌上找到了证明答案。桌面上的化妆品都贴了姓名标签,除此之外,还有一本本子端端正正地写着“瑞贝卡的本子”,瑞贝卡这个名字,在这个房间里竟四处可见,十分醒目。   对于他们来说,因为卧室有太多其他选手存在,所以会下意识地前往其他安静的没有被翻找过的房间去寻找线索,而对最早进入这个游戏的选手来说,从离的最近的房间开始寻找线索是最方便快速的。   西蒙斯看见这么多“瑞贝卡”,顿时感到茫然。   他听了艾贝的话,就开始猜测瑞贝卡是不是洋娃娃的妈妈,可是这些信息看上去,仿佛洋娃娃和瑞贝卡似乎又像是同一个人。   艾贝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指了指那些“瑞贝卡”,又看了眼床上安静睡觉的洋娃娃,歪头对他道:“你看见洋娃娃在使用这个房间,就会理所当然认为她是房间的主人。她虽然自称自己是洋娃娃,但我们也会奇怪,怎么会有人叫洋娃娃呢?所以查找房间的时候看见“瑞贝卡”这个名字,就会自动将它当做洋娃娃的名字,对不对?”   “艾伦他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会轻易将这个信息告诉我们,他也是受了游戏的误导……”西蒙斯喃喃,“既然这样,那‘瑞贝卡’究竟是谁?”   “我也不知道。”   艾贝的视线垂下去,无意中落到了那张华丽的公主床上,就在那张床的床底,厚厚垂下的床幔之后,那座洋娃娃的娃娃屋露出了屋檐一角。   她弯了下眼睛,“也许,线索就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房间里呢。”   *   这座屋子里的“逃杀”还在继续,和外面的世界不同的是,这里是游戏人物单方面对选手的屠杀。   “妈妈”对选手来说就像一座高楼,巨大的阴影降临,就意味着他们的死亡。   它原来到处抓餐桌上溃散逃跑的人,但它偶然间一低头,忽然发现有人乖乖站在地板上没有逃,它歪了下头像是不解,但它的手已经自然地伸了出去,抓住了其中一个。   它可以一次抓两个,但有人及时跑了,它不在意。   被它抓住的人正是艾贝。   艾伦见状笑了。   在这个游戏里,游戏人物远远强过选手,他曾经也想要杀死这个boss,但几次的实验之后,他发现他连洋娃娃都无法杀死,因此默认了这个游戏里的人物是无敌的。   通关要靠智慧,而不是靠武力。   小镇上的其他游戏里远没有这么逆天的恢复生命值的药剂,而在这个游戏里,她没有时间去寻找“宝藏”,这一回她必死无疑。   艾伦不肯承认艾贝给他带来的威胁感,但他知道不管她猜到了多少,接下来都不会再成为他的烦恼了。   而被抓住的艾贝没有任何挣扎的欲望,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吊着的灯。   那里好似挂了一只小蜘蛛,晃悠悠地快要掉下来了。   空中,巨人般的“妈妈”的手慢慢收拢,蓬松的棉布却如同拥有铁汁浇筑的力量,只要轻轻合上缝隙,就能将艾贝脆弱的身体彻底捏碎。   “呲——”   房间里猛地出现一段长长的噪音,犹如指甲刮过,令尖叫奔逃的选手都忍不住停下来,用力捂住耳朵。   艾伦离得最近,受到声音冲击的瞬间低下了头,等他抬头再看,突然发现“妈妈”的动作慢了下来,甚至停住了。   它慢慢地转过头,脖子上缝的歪歪扭扭的线随之扭曲。   其他人都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只见她的背后“挂”着一个人。   火红的发色第一时间冲击人的眼膜,一贯嚣张无比的大笑逐渐显露,眼睛里盛满了恶意。“妈妈”后背的衣服撕裂开来,奥特就在损毁的服装布料里拽住了一个银色的东西,他就凭着这个漂浮板一样的东西才没有掉下去。   有选手睁大了眼睛。   艾伦看不见,但逃到了“妈妈”身后的人能清楚地看到,背后繁花一样叠堆的衣服布料里,隐藏着一条长长的银色的拉链,此刻,原本应该咬合的齿**开,雪白而蓬松的棉花如海浪泡沫,一瞬间冲破了边界。   奥特那骨节分明、极具力量的手,猛地伸入“雪堆”里,一抓一拽,将大团的棉花抓了出来,丢掷在地上。   身形庞大,坚不可摧的“妈妈”如同被人抓取了血肉心脏,轰然倒下。   艾贝就在落地地刹那,纸片般轻飘地跳到了地板上。   整个空间经过短暂地沉默之后,西蒙斯说道:“原来这就是设计图纸里的秘密。” 第117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六)   众人或多或少都看过设计图, 在西蒙斯的提醒下,才将眼前的画面和设计图重合。   原来书房的那些设计图之所以在背后设计的如此复杂,都是为了遮掩它们背后的弱点。棉花填充成了它们的血肉, 拉链就是开关。它就藏在脖颈的位置,躲在布料里,却又隐隐露出一点存在的痕迹等人去发现。只是在场的选手远比它们要矮小, 没有人能够站在高处俯视它们。   奥特从高空跳下来的重力撕开了拉链, “妈妈”的“血肉”散落一地, 彻底被杀死了。   有人看着奥特半晌,惊叹又恐惧地道:“他真的杀死了‘妈妈’。”这不禁让人想起他最初给洋娃娃的提议。他不但给出了建议, 且一直在寻找杀死游戏人物的办法。   这是什么高等级玩家的执着吗?哪怕没有路也要杀出一条路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新人中的一位小心翼翼地问, “Boss也死了, 洋娃娃不会被骂, 我们也不会被追杀, 应该通关了吧?”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是啊, 难道游戏里设置了这么多信息,只有设计图纸的信息是需要注意的?”   这些选手再天真也是经历了各种情景直播的人, 太懂得什么叫做“剧情反转”了, 游戏里场景道具布置得这么精密,不可能只是作为背景出现。   也正因为线索太多, 指向性不明显, 他们才一直没能理出一个正确的头绪。   在场的人纷纷将视线转到了奥特身上。   从艾贝出声“回答”开始, 他们心知, 他们原来的这位领头人已经无法再掌控局势了, 说到底,他们只是出于利益才会暂时听从对方的命令。   “哈,你们看看它就知道了。”西蒙斯一直在观察洋娃娃, 纵使它从刚刚起就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儿。   它望着“妈妈”的“尸体”一动不动,向来没有光亮的眼珠此刻更是黑沉得可怕,它背朝着阳光,卷曲的金发死气沉沉地在肩膀上打着卷,像廉价的工厂制品,仿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跳动的生命力。   他很快收了笑,凝重地告诉众人:“我们都被耍了,这个游戏要达成的根本不是洋娃娃的心愿,而是……”   他的话没说完,洋娃娃突然动了。   它的视线落在离它最近的几个选手身上。因为刚刚它不断地在阻止“妈妈”伤害他们,虽然没有成功,但也有许多选手围绕在它周围,寻求它的保护。这在刚刚的情景里确实有一定作用,“妈妈”一开始避开了洋娃娃保护下的选手。   此刻,它忽然抬脚往人群里踩了下去。   “啪叽”   黏连的血肉发出烂在地板上的声音。   它白色的小皮鞋是一个圆弧形的头,眼下断肢就从那下面伸展出来,像被轻易碾碎的枯叶。那些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   没多久,腥浓而粘稠的血液从它脚边蔓延开来,流进木质地板的缝隙,又漫到了其他人脚边。   场景变得愈发血腥。   洋娃娃的脚从那上面挪开,轻轻地说:“妈妈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们怎么能杀它。”   几乎没人敢看那些人的死状。他们干咽了一口唾沫,再一次溃散逃亡。   虽然有奥特杀死“妈妈”的例子在前,他们已经掌握了洋娃娃的弱点。但奥特是经过了充分的准备,他在洋娃娃布置餐桌的时候爬到了客厅顶灯上,利用自身的重量才撕裂衣服拉开拉链。而他们现在只要慢上一步,就会被洋娃娃抓到,哪还有时间往它的头顶爬!   况且“妈妈”杀人的时候用的武器还是它的手,他们倘若闪躲得够快,有一定几率躲得过去,洋娃娃却能直接踩死他们,速度比“妈妈”更快。   这是无解的游戏吗?!   他们必须正确回答洋娃娃的问题,否则就会被蹂躏虐待以及关在这个游戏里,而答案正确会看见“妈妈”,可是“妈妈”一看见他们就会陷入狂暴状态,他们想活着就必须杀死妈妈,但一杀死妈妈,原来友好阵营的洋娃娃立刻倒戈。   终于有人怀疑一切都是错误的,从根源开始就是错误的。   洋娃娃慢吞吞地追在他们身后,但它迈出一步,就能赶上他们奋力的奔跑。它反复地嘟囔着,“妈妈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们怎么能杀它。”   “你们不再是我的小可爱了,我要杀死你们。”   它的目标首选是杀死了“妈妈”的奥特,但也不介意将路上的绊脚石一一踩碎。   奥特自然不会傻到和它硬碰硬,他仗着体力充沛,速度远超常人,经常越过结伴逃跑的几人,任由背后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别说洋娃娃了,他几乎拉满了全场的仇恨。   有人脸色青白,恐惧地看着靠近的洋娃娃,低喊:“答案到底是什么!?”   但他注定要带着未知的谜底被淘汰出局。   西蒙斯原本想告诉他们答案,好让这些人来出力帮忙。此时也管不了他们了。他和艾贝对视一眼,紧绷着神经从“妈妈”身上拆下了一颗眼珠,那眼珠的形状像是纽扣,直径比西蒙斯还要高出许多。   但他像滚轮胎一样推着这颗眼珠,往另一个方向跑得飞快。   “妈妈——”   这个举动成功惹怒了洋娃娃,它不再追逐奥特,而是朝西蒙斯的方向走去。   奥特也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滑稽的场面。他的红发被汗水打湿,一贯张扬的眼眸里出现了刹那的疑惑,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挂着“厨房”标识牌的门下,有一道娇小纤弱的身影站在那里,她看上去很脆弱,仿佛洋娃娃走路时掠起的风都能将她掀翻。   可是西蒙斯正朝着这个方向跑。   洋娃娃死气沉沉地视线黏在了西蒙斯的后背,令西蒙斯背后冒出涔涔冷汗,加快速度大步跑进了厨房。   而艾贝还在门口没有动。   等洋娃娃走到能听见她说话的距离,也是一脚就能踩到她的距离,艾贝扶着门框,仰着头问:“洋娃娃,你的名字叫瑞贝卡吗?”   这个名字令洋娃娃出现了变化,没有关节的它,身体却好像出现了刹那间的僵直。奇怪的是,它居然真的回答了艾贝的话。   “瑞贝卡……”它小声念着这个名字,她露出一个笑来,却分外地僵硬,“我不叫瑞贝卡,我叫洋娃娃。”   “那你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瑞贝卡的东西呢?”   “……洋娃娃不知道。”它停了下来,像个局促地孩子那样回答。   “那你知道瑞贝卡是谁吗?”   “……”   “她是你的主人,而你杀死了她。”艾贝和它无神的塑料眼珠对视,重复说,“你杀死了她,对吗?”   艾贝最后在那座娃娃屋里发现了一个被关起来的人。   没有人能想到,这座房子里最神秘的房间不是地下室,而是那座娃娃屋。洋娃娃将它打开的时候,只给他们展示了厨房、书房等等公共区域,那个娃娃屋最重要的卧房却关上了门。   但没有人在意。   即使有人发现,也不会觉得这是需要去注意的信息。每个人都在这座娃娃屋里吃尽了苦头,作为傲慢的人类,他们对于娃娃屋这座给他们带来屈辱回忆的地方有天然的排斥,在搜索时会有意无意地忽略它的存在。那只是一个玩具而已,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带有线索的房间呢?   可偏偏,那间卧室的门上写着“瑞贝卡的房间”,而在瑞贝卡这三个字的下方,有三个被涂改过的字,隐约能辨认出是“洋娃娃”。   这才是洋娃娃真正的房间,瑞贝卡是它的主人,洋娃娃才是她的娃娃。   她们颠倒了身份。   洋娃娃尖锐地叫声打破了艾贝的思考,它大叫反驳:“我没有!!洋娃娃没有杀人,洋娃娃只是把她关起来了!!!”   “是吗?”艾贝问,“你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呢?”   “因为她对洋娃娃不好,她对洋娃娃很坏!!”   洋娃娃暴躁地说着,又突然笑起来。它回身一把抓住了一个人,然后猛地收紧指头将他捏死了。它展示般地对艾贝说:“你看,她就是这样对洋娃娃的。”   这一次,它选中的人是艾伦。   艾伦从西蒙斯拆卸眼珠开始就在观察他们的动静,他想要掌握事态的发展,因此跟在洋娃娃的身后来到了厨房。有西蒙斯和艾贝在前,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洋娃娃会突然回头。   但他非常警觉,在洋娃娃收力的前一刻就喝下了S级补血剂。   “咦?”   洋娃娃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低下头阴沉沉地盯着他,似乎在考虑再捏死他一次。原来还胸有成竹的艾伦眼下心脏狂跳,声音嘶哑:“不……”他不想功亏一篑,因为自己的失误输掉比赛。   洋娃娃却只是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丢在了厨房的地砖上。   “还有这样。”洋娃娃说,“它还会这样对洋娃娃。”   它的眼睛依旧是无神的,塑料眼珠给人廉价而阴森的感觉,但这一刻,似乎有什么情绪从这样的眼睛里传出来。   艾贝也没有看艾伦,她只侧头问洋娃娃:“她这样对她的娃娃,所以,你也这样对你的娃娃?”   “因为你们是娃娃啊,娃娃是不会痛的。”   它理所当然地笑了。   就像刚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它说“我怎么会吃娃娃的东西呢,那只是橡皮泥捏的呀”。因为娃娃不会痛,不懂好不好吃,所以怎么对它都没有关系。   这不是洋娃娃的话,这是瑞贝卡的话。   它只是将曾经的主人对它做的一切,都对它的“娃娃”做了一遍。 第118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七)   洋娃娃的伤心戛然而止, 那个突然被提起的名字令它变得分外烦躁,喃喃着:“你们太不乖了,洋娃娃要把你们全部都毁掉, 再做新的。”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西蒙斯抢走了“眼珠”的关系,它忽略了艾贝,径自跨向西蒙斯。   西蒙斯惊险地从她脚边滚过, 狠捏了一把冷汗, 赶紧把眼珠丢了。他一开始偷拿眼珠就是听了艾贝的命令, 将洋娃娃从奥特那里吸引过来,现在自然不需要了。   可惜, 洋娃娃捡起眼珠之后, 仍然继续追着他走, 让他叫苦不迭。   而艾贝只吩咐了他一句“不许跑出去”, 让西蒙斯摸不着头脑。   艾贝则在艾伦身边蹲下来, 问他:“你还好吗?”   艾伦没有死, 但他也不好过,被捏瘪的内脏给他带来剧烈的痛苦, 眼睛里都流出血来, 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砖上,一直没缓过来, 无法拿出更多装备来救助自己。   原来的那些队员早就跑得远远的, 这时候当然派不上用场。   艾伦只当她在讽刺, 淡淡地说:“厨房里可没有吊灯。你们有办法杀它吗?要是没有, 早晚也要死。”   “这个游戏通关, 不只一个方法哦。”   艾贝歪着头看他,“你身上好脏,要用水来帮你冲一下吗?”   他冷笑一声, 刚要说话,却突然顿住了。   水?   在一瞬间,那些被他错过的信息一一在他脑海里闪现。   尽管每个回合洋娃娃迎接新人的项目都不同,但有一个动作是固定的,那就是给他们倒水——因为剧情需要洋娃娃打碎水晶杯。他们潜意识里就将这条信息自我消化,构成了“她不怕水”的潜藏极深的结论。   既然会给他们倒水,她又怎么会怕水呢?   可是这座房子里没有卫生间,就连厨房也是干净整洁,没有哪怕一颗水珠。   而那个说要给他们倒水的洋娃娃,最终打碎了水晶杯。   从头到尾,游戏里都没有水的存在。   “不对……”艾伦想不通。   就算洋娃娃怕水,这是它的弱点,但在给出线索的同时,也宣告了这座房子里没有水的存在。既然如此,他们又要怎么利用水来攻击它?   艾贝没有回答他,因为有人到了。   他们两人说话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西蒙斯已经跑得直喘,累死了半条命。厨房太小,对洋娃娃来说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就要跑出一个操场的距离,没被踩死也多亏了他身手好人机灵。   看到奥特出现的时候,西蒙斯仿佛看到了一个救星。   呜呜呜天塌下来让高个子扛着吧,他只想大佬在他前面遮风挡雨。   然而奥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他一进来就问艾贝:“你有办法杀他?”两人不知何时私下有了默契,没有经过沟通,却能将彼此的计划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   早在西蒙斯将洋娃娃引走之时,他就知道艾贝必定有了主意。   艾贝指了指天花板。   厨房干净整洁,没有吊灯和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但中心的位置却有一个白色的凸出的装置,嵌着红色的一点,是家装的烟雾报警器。   没有一个房间是闲置的,看似只是背景板的厨房也有自己的用处。   即使没有前情提示,奥特也在这指向性明显的提示里迅速猜到了答案。他轻哼一声,睨眼见西蒙斯喘如死狗,这才拎出WF-3,击穿了天花板。   这是他在反抗洋娃娃时使用过的武器,附带强大的火力燃烧功能。   艾贝知道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没头没脑地乱跑,逃亡过程中也必定在寻找杀死洋娃娃的机会,因而当她介入时,他必然会跟随洋娃娃折返。她计算了他抵达厨房的时间,足够西蒙斯的体力支撑下来。   迸溅的火星附着在天花板上,灼烧着木质板面,没过多久,烟雾如浪翻涌没过烟雾报警器。   红灯骤亮,警报声大作!   洋娃娃抬起头,就看见漫天的水洒下来,落在它金色的卷发上、雪白的皮肤上和她漂亮的公主裙上,它的四肢像生锈了似的,在追逐地过程中慢了下来。每一帧都像是定格。   水在瓷砖上聚起浅浅的一层,淹没了她的小皮鞋。   它浑身被水浸湿发软,缓慢地倒下了。   西蒙斯扶着墙,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下来,实在太累了。   水流的冲击对艾贝来说像是一阵暴雨,但她却不像奥特想象中的那样,轻易被风雨掀翻。她只是看上去很脆弱而已。狂风暴雨将她打得**的,她在雨中抬头,冲洗过的脸显得愈加苍白,像生了一场大病。可这样的苍白在烟雾灰濛的雨里,却异常地清晰耀眼。   她还有力气透过雨幕给奥特鼓掌,对他一笑:“好厉害。”   她的语气越真诚,对奥特来说就越嘲讽。他那双眸如狩猎一般定定地望着她,闻言嗤笑一声,随手将打湿的红发向后抓了抓,露出英俊狂妄的脸庞,却不知为何侧过了头,“是你赢了。”   他最终执行了她的计划,就意味着认输。   他的计划里只有他自己,也只需要他自己,可她却能把他也放进她的计划之中。在刚才那样的局势下,她料定了他会用自己的武器替她收这个尾。   他当然可以置之不理,不过是让自己输的更狼狈罢了。   反正只是个小游戏而已。   他的鞋尖踢了踢洋娃娃,示意艾贝:“你来拿?”   “小西。”即将结束的游戏给人带来了好心情,艾贝轻快地呼唤自己给西蒙斯取的昵称。   西蒙斯:“……来了。”   他们之所以还没从这个游戏里出去,就是因为还没真正地完成任务。   其实并不难。   瑞贝卡的愿望就是拿回房间的钥匙,这是她被关在那间卧室里的时候,隔着门窗告诉艾贝他们的。   既然艾伦他们搜索的时候从未发现这把钥匙,那么钥匙自然也不会放在房间的某个角落,艾贝他们早就猜到了它是藏在洋娃娃的身体里。   等西蒙斯费力地拖开洋娃娃背后的拉链,从它满肚子的棉花里挖出一把金色钥匙,他们才真正达到了通关要求,周围景物一换,出现在月亮高挂的小镇上。   游戏中。   娃娃屋的卧室门“咔哒”一声打开了,拥有一双深绿色眼睛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她走出娃屋后就恢复成了正常的人类身高,她高兴地巡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   紧接着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很快离开卧室,来到了厨房。   厨房依旧是狼藉的模样,满地的水,警报声已经变得嘶哑。有一只洋娃娃就跌在水里,被她捡了起来,重新塞好棉花,拉上了拉链。洋娃娃身上湿漉漉的滴着水,塑料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感情,只轻轻地喊了声:“妈妈……”   *   SleepTow(睡眠小镇)。   被传送出来的不仅仅是艾贝三人,连同身受重伤的艾伦在内,其余几个在逃亡过程中幸免于难的选手也都被传送回来了。只是他们大都身上带伤,精神疲惫。   “要不要干脆杀了他?”西蒙斯瞄了眼艾伦,“看样子他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   艾伦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值,能够取出背包里的补充剂给自己补充生命值,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危险,但在这样的状态下,与其立刻逃跑,还不如多灌点药剂,多喝一口就多一分胜算。   艾贝摇头,“不了,没有意义。”   太弱了,单方面的残杀不会带来更多的观看量。   谁知她刚拒绝,那边已经有人干脆利落地一拥而上,杀死了艾伦,抢走了他的道具,如蚕食野兽尸体的爬虫活蛆。他们都知道艾伦身上有好东西,眼下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自然趁机抢夺。   艾伦临死前眼睛睁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淘汰。   他宁愿死在艾贝手里。   这一幕太过荒唐好笑,奥特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那些人眼见艾贝他们没有计较的意思,连忙带着东西跑远了。就连嗜杀的奥特在游戏刚结束的时间里都懒得搭理这些爬虫。   “对了,通关奖励呢?这个游戏没有通关奖励吗?”   西蒙斯在地上到处找奖励,最后还是在艾贝的提醒下,从他自己的背包里翻到了游戏发放的奖励,一张地图和一只洋娃娃。   他有些发懵,幸福来得太突然,奖励居然在他的包里!?   艾贝看他一眼,“最后是你拿到的钥匙哦。”   游戏默认了拿到钥匙的人能够得到奖励。   “原来是这样……”不过西蒙斯显然不可能独占奖励,所以他乖觉地把地图打开,捧给大佬过目。   这是一张贪玩岛的地图,看上去似乎和《贪玩岛观光手册》里的地图没有太大区别。   被怪兽吞食的地区变暗,原来边缘平整的小岛被咬的坑坑洼洼的,而他们所站的小镇一闪一闪发着光,像是标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而那只洋娃娃则是游戏里的洋娃娃缩小版,西蒙斯捏来揉去,也不知道它究竟有什么用。倒是看着洋娃娃,让他又回想起游戏里没想明白的事。   “你们说洋娃娃的妈妈,为什么和洋娃娃的眼睛颜色不一样?”   一个是黑色眼珠,一个是深绿色的眼珠,他在第一次看见“妈妈”的时候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他想了想又道:“是那个叫瑞贝卡的女孩子做了两只洋娃娃,一只当妈妈,一只当小孩?”   他知道有些孩子就喜欢玩这种“娃娃家”的小游戏。   “不是的,‘妈妈’是洋娃娃缝的。”艾贝回答他。   “什么?”   “虽然洋娃娃不喜欢瑞贝卡,但将瑞贝卡关起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会想念她,于是缝了一个‘瑞贝卡’。洋娃娃是瑞贝卡的娃娃,瑞贝卡会对着它自称妈妈,所以洋娃娃缝了一个绿色眼睛的‘妈妈’。‘妈妈’才是洋娃娃的娃娃,地下室的房间,就是洋娃娃逢制‘妈妈’的地方。”   艾贝在游戏里只待了三个回合,没有搜集到所有的信息,却依然能从细节中推测出几乎完整的故事。   不被珍惜的洋娃娃,愤怒反抗的洋娃娃,被关起来之后懊悔的主人,还有一只寄托着对主人的思念的娃娃的娃娃。   “‘妈妈’是洋娃娃唯一的朋友。”艾贝轻声念着游戏里的台词,低头看西蒙斯塞给她的洋娃娃,“洋娃娃也是瑞贝卡唯一的朋友。”   西蒙斯感觉自己好像没在游戏里存在过似的,但不妨碍他津津有味地听完了艾贝口中的故事,末了道:“小孩子的世界真是丰富多彩。”   “是呀。”   艾贝将西蒙斯翻乱的裙子替它整理好,和它的塑料眼珠对视。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洋娃娃。” 第119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八)   “艾米, 你好了吗,快把你的娃娃带出来我们瞧瞧。”   “快了,你们等等!”   艾米在一柜子的娃娃面前思考。她眼前的柜子层层往上, 直顶到天花板,每一层都有各式各样的娃娃,模拟真人的肌肤手感, 有等人身高的, 也有拇指大小的, 形态不一,模样俱都精致可爱。   她选了半天, 最后捧起了一只蓝眼睛的女孩儿。它大约只有手掌心那么大, 是缩小版的人类幼儿的模样。艾米当时会买她, 就是因为她和自己眼睛的蓝色一模一样。   掌心女孩一出柜子就投进她怀里, 欢快地叫了声“咪咪”。   星际时代, 女孩常玩的洋娃娃身上也装了智能, 虽然是简易版本的,但可以让人获取养小宠物一样的快乐。   这当然只能是有钱人的快乐。   待客室里, 艾米的朋友已经选好了一个小小的摄影棚, 艾米把小娃娃放进去,它就自动换上拍摄的泳装, 在小海滩背景的棚里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 在她们的拍摄下, 还学大人的模样摆了个性感姿势, 活泼极了。   拍摄累了, 艾米把“小明星”拎到沙滩椅上,给她塞了杯饮料。   “小明星”惬意地咕嘟咕嘟喝水。   “这是最新版本的吗?太可爱了。”   “真羡慕你,就算在首都星的市政厅, 我们这些小员工的工资也实在很少,只有你能买得起B.B公司的娃娃了。”   艾米害羞地笑了笑:“我的工资太少了,多亏爸爸妈妈不阻止我拥有自己的小爱好。”   “我爸妈也不阻止我玩,不过呢……”说话的人耸了下肩,“他们可没钱资助我玩。”   这话里有些酸,但艾米并不在意。在富足的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从来不会计较这一点言语上的得失。毕竟这些人也只是她的同事,而不是好朋友,不是吗?   她的朋友们都不太喜欢这些“幼稚”的小游戏,她也只能和同事分享了。   她们又玩了一会儿,用下午茶的时候,有人突然提起:“对了,你们最近有看TITR公司举办的直播大赛吗?”   “怎么可能没看,现在星网最火的节目就是这个了吧。”   “我追的是Lucas,他的眼睛太漂亮了,总觉得他背后有一段故事。”   “我追的主播被淘汰了,现在还没想好下一个要选谁的视角……”   提出这个话题的人立刻打断了她们的热烈讨论,直言:“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有个主播也是近期的热门人选,据说是赛前没想到的黑马,不过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的长相,你们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她从个人端里抓出一张照片,投影到空中。   众人惊叹:“这……这是艾米,虽然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一样,唔,看起来年纪也更小一些。”   “啊,我见过她,卢卡斯和她碰过面,当时我就觉得似乎见过。不过她和艾米的气质不太一样,我没有联想到一起。这张抓拍确实和艾米几乎一样。”   “艾米,我们怎么没听说过你有妹妹?”   艾米看见照片的刹那也愣住了,闻言迟疑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妹妹……应该没有。”   屏幕里的灰发女孩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以至于到了晚上,艾米将照片转给爸爸妈妈看时,他们也愣了愣。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小心地看了爸爸和妈妈,“我有妹妹吗?”   她不太确定,因为上层阶级的人都缺少不了私生子女。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父母是真心相爱的。   “你当然没有妹妹。”父母对视之后双双否认,女人在她眼皮上亲吻了一下,“宝贝,别担心,也许只是相近的基因序列。你是我们唯一的珍宝。”   两人安抚好了艾米,将她哄去睡觉。女人看着复制来的照片,情绪不明,男人则阴沉着脸拨出了一个电话:“不是说好了她会彻底消失吗?现在,她出现了。”   *   “现在播报最新消息,贪玩岛幸存选手仅余100名,比赛进入决赛阶段,请大家做好准备,请大家做好准备——”   每到人数大幅度锐减时,贪玩岛的岛屿广播都会出现,但这一次的广播内容似乎格外不同。   艾贝和西蒙斯走出Sleeptow没多久,身后的小镇就被怪兽吞食了。怪兽的身形庞大,遮天蔽日,笼罩着半个天空,它吸卷起小镇的房屋和土地,就连艾贝在意的时钟月亮也被它吸入腹中。幸而艾贝他们走得快,另外几个一同从洋娃娃游戏里出来的选手,刚在小镇附近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治疗伤口,就轻易遭到了怪兽吞食淘汰。   而此刻,他们已经距离小镇有一段路远,可当铺天盖地的风沙席卷而来,西蒙斯被黑暗笼罩的前一刻,心里想着:“怎么这么像被怪兽吞食的前奏……”   比赛中的选手毫不知情,席上的观众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100名选手都被逐渐膨胀的怪兽吸入口中。大屏幕上切到了整个岛屿的上空,紧跟着推进到怪兽的肚腹里。   那是一个巨大的胃袋的形状。   镜头再往里推是一片凝重的黑暗,伴随着“咕叽”的蠕动声,粘稠的液体缓慢地流下来。   许多观众都被恶心到了。   [按照镜头来解读,应该是想说要在胃液消化掉他们之前,摆脱困局重新回到岛上。]   [这是要做时间限制?万一选手都死在里面呢……]   [这座贪玩岛的时间和空间都很混乱。如果真实场景就是胃袋,他们可以用工具剖开怪兽的肚子,但很难说他们又会出现在哪个空间。]   [哇,期待了。]   “哗啦”一声,艾贝从海面上探出了头,新鲜的空气灌入她的鼻尖。   她朝四周看去,周遭是碧蓝广阔的大海,天将明未明,她和红日一起随着水波沉浮,不时掠过一阵微凉的晨风,还能听到海鸟的鸣叫声。   她低下头就看见了水里自己在摇曳的鱼尾巴。   身旁是女孩子们紧张的说话的声音。   “她会杀了那个男人吗?”   “我们的小妹妹实在太善良了,她也许不会。”   这时,有一股力量牵引着艾贝,让她代入了角色之中,说着:“保佑她。”   这些女孩子和她一样,都是人身鱼尾,此刻,她们正着急又忐忑地凝望着一艘船。   太阳渐渐上升,将粼粼的金色洒在海面上。   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在众人的盼望中走到了甲板上,她往海里扔了一件东西,闪过银色的光后没入了波涛之中,像是匕首。在诸多美人鱼的哭泣和叹息中,那道身影跳入了大海,变成了海里翻滚着的白色泡沫,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艾贝意识到了,这里是《美人鱼》的世界。   她来到了一本童话故事中。   - 第120章 半决赛:贪玩岛(十九)   碧蓝无垠的海面上, 艾贝的灰发被浪打湿了垂挂下来,露出她小巧圆白的耳朵,她像海里的小贝壳一样随水波逐流。   消失在金色阳光下的泡沫洁白而美丽, 像美人鱼善良的无瑕的灵魂。   她看着远处的这一幕,灰眸露出些许迷茫之色,像是被日光刺痛, 眼睛里掉下一滴泪来。   她奇怪地低头看那已经消失在海水里的眼泪。   这个童话故事她听过, 美人鱼努力追求她的爱情和永恒的灵魂, 最后她没有得到爱情,却得到了不灭的灵魂。   故事里, 还没有变成泡沫的美人鱼每天都眺望着岸上的人类, 只有人类才拥有永恒的灵魂, 她很羡慕他们。   而艾贝, 曾经坐在灰蒙蒙的垃圾星上, 每天都望着那颗明亮的如月亮一样的星球。她不知道是不是首都星, 据说首都星是最亮的星球。   当最后一朵泡沫啪地在空中破碎之后,仿佛有一股强悍的力量将艾贝连人带着灵魂一起拽走了。   滴答。   滴答。   滴答。   “欢迎大家来到童话小镇, 本关游戏每人都将随机成为童话角色之一, 你们需要合力杀死童话故事中的反派,否则你们将会在限制时间内被反杀。”   时钟走表的声音在耳边变轻, 似乎只是片刻喘息的时间, 艾贝发现眼前的景物就变成了海底的世界。   珍贵的珊瑚丛如燃烧着的火焰, 妖艳而美丽, 地上是细细的金沙, 流淌着,鱼尾扫一扫便随水流卷起小小的水旋。金红的、青蓝的小鱼在“火焰”里穿行,偶尔有一只掠过艾贝的发间, 欢快地啄吻她的发梢,然后又摆摆尾巴溜走了。   它道:“五公主早上好。”   艾贝也礼貌地回复它:“早上好。”   海的女儿其实有六位,故事发生在最小的美人鱼身上,看来她现在是小美人鱼的姐姐。   其余的小鱼小虾也表现得兴奋十足,传递着信息,说“今天是六公主15岁的生日”“新移植来的珊瑚树好高好漂亮”“六公主终于可以去岸边啦,她一直想去呢”。   艾贝跟着这些小向导来到宫殿,见到了在祖母的装扮下精致美丽的小美人鱼,送上了属于姐姐的那份祝福。   小美人鱼披着淡金色的头发,看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那么温柔单纯,就像每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女主角。按照游戏的提示,所有选手都会扮演一个角色,那么小美人鱼这样的重要角色也不排除是由选手扮演的可能性。不过目前看来,她毫无破绽。   按照故事的剧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艾贝也一样。   选手大抵都不会在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大家都想当一只安静地黄雀,在别人冒头的一刻击杀对方。哪怕规则说的是“合力通关”,但能走到最后的人无不是能力强大,唯我独尊之辈,经历了前面的结盟与背叛,杀人与反杀,剩下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合作呢。杀死对手,以及生存下去拿到最后的十个名额,才是他们计划。   因此当大部分人将重点放在“杀死反派”的任务上时,艾贝却关注到了“合力”两个字。   杀死反派的关键,是需要合作吗?   这可有点难办了。   艾贝伤脑筋地想道。   游戏里众人能接触的机会不多,想要合作首先就要架起一道沟通的桥梁,两人之间如果没有联系,就没有了合作的空间。   不过节目组给了他们一个联络的道具——扮演角色。   这些扮演角色之间的联系,扮演角色通过剧情能得到的东西,扮演角色和目标反派之间的联系,就是选手之间最初步的联系。   艾贝将目光放到了小美人鱼身上。身为主角的小美人鱼应该可以获取很多信息吧。   既然她是小美人鱼的姐姐,那么小美人鱼第一次游到海面上,她是不是可以去保护她呢?   将这样的顾虑告诉她们的祖母之后,慈祥地祖母同意了艾贝的请求,让她小心地跟在小美人鱼身后,前往“上面的世界”。   而其他的姐妹都留在海底,有的是角色本身在按照剧情运行,还有的是扮演的选手摩拳擦掌准备搜集这个故事里反派的信息,和杀死她的办法。   艾贝在小美人鱼身后露了头。   和故事里一样,小美人鱼第一次来到海平面上的世界,就迎来了暴风雨。船桅折断,船舱进水,一艘大船被暴风雨打得只剩残骸。而小美人鱼也在这些漂浮的残骸里,救起了王子,将他一路送去了岸上。   她在岸边转了转,像是犹豫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去,最后她选择留下,和紧接着出场的邻国公主撞了个正着。   两人彼此对视,都已经知道了双方的底细。   很显然,她们都是选手扮演的。   不过她们不知道,在距离她们不远的海中的礁石后,还藏了一条美人鱼。   王子在邻国公主到来后不久就醒了过来,面对着两个女人,他看上去像是十分茫然,“是你……们救了我?”   “是我。”小美人鱼说,“是我救了你。”   “是她救了你。”邻国公主也微笑道,“但你确定要和一条鱼恋爱吗?”   王子:“……”   小美人鱼:“……”   救命!   这场短暂的交锋于邻国公主的胜利中落幕。毕竟在《美人鱼》的世界观里,人类并不喜欢美人鱼的尾巴,而是喜欢呆笨的像柱子一样的双腿。王子自然也没有立刻要和救命恩人谈恋爱的意思,他只是想得救罢了,而邻国公主能去岸上替他叫人来。   他感谢了小美人鱼的救命之恩,承诺会送她许多贵重的珠宝,小美人鱼只能遗憾离去。   ——看来只有下一个剧情,她才能从王子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她和在宫殿里寻找的人不一样,认为“水上的世界”作为小美人鱼向往的地方,也许有更多有用的线索。   小美人鱼回了家,邻国公主也跑到陆地上的宫殿里叫人,但艾贝还没随着她的小妹妹返回家园,她仍然待在礁石后不动。   过了一会儿,那位王子的表情变了,从天真的英俊的王子变成了阴郁王子。   艾贝这才觉得有趣了起来。   然而这位王子竟捡了颗石头,倏尔丢向她所在的地方,投入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每一滴水珠在太阳下似都能映射出她的面容来。他道:“出来。”   艾贝摆了摆尾巴,游到礁石前。   海面上的美人鱼换了一位,自然也是美丽的,哪怕没有小美人鱼那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也有着干净清澈的眉眼和花瓣似的嘴唇。她发间藏着一串珍珠,还有洁白的小贝壳作装饰,头发是深翠色,细腻的皮肤上有水珠滚落。   她已经从对方的神色中,认出了他是谁。   毕竟两人在没有太多交集时,她就已经能从他所扮演的角色的一点变化,猜测出他的身份。现在经历过对抗,又经历了上一回合的短暂合作,无论他再扮演什么角色,在艾贝面前都无所遁形。   看,这就是典型的早已有了联系的,可以合作的对象。   她猫儿似地抬手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呀。”   对方也认出了她。   因为刚见过她在雨中的模样,与此时水里出来的样子像是有了重叠。   奥特·王子用那副陌生的英俊脸庞冷撩她一眼,刚刚对公主们的亲和面孔已经用尽了他的温柔。他嘲讽似的回了一句:“刚见不久。”   话是如此,他的姿态却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重新横躺着倒回到金色的沙滩海岸上,任海水一波一波地冲刷他的头发。   艾贝游近了。   沙滩与海的交界处,只覆了一层浅浅的海水,蔚蓝而透明,能看得见鱼尾摆动的形状。   她见他手枕着脑袋阖了眼睛,像是因为方才那出闹剧而觉得疲累,又像是在闭目深思。艾贝抓了一把小金沙,沙漏一样绕着他的肩颈慢慢洒了一圈。   等她的手转到他下巴的位置,假寐的人忽然间睁眼,一下捉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对视。   有片刻的时间,他深邃无澜的眼底倒映出她的轮廓。   艾贝轻拍了拍尾巴。   他已经松开了手,问:“你怎么看?”   “哎。”她的托着腮帮,叹息着说,“按照这个游戏一贯的做法,我们手里的东西肯定是杀不死反派的,这个副本里又有什么东西可以杀死反派呢?”   “匕首。”奥特想也不想地道,“巫婆的匕首,是这个故事里唯一具有攻击性的道具。”   这就是他扮演王子的原因。   等到游戏即将结束,美人鱼必然会拿着匕首来杀他——虽然她最后放弃了。但匕首只在故事接近结尾的时候出现,而那是他唯一能拿到的机会。   不过,既然碰到了艾贝,那也许就不再是唯一的机会。她能比他更早拿到。   艾贝却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得对。”   奥特脑子一转就认可了她的说法。   实际上,在故事结局才拿到武器,然后进入海里杀死巫婆,对他而言就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任务,符合游戏的难度要求。但换位思考,艾贝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交换匕首的几位美人鱼公主之一,她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巫婆的匕首反手插进对方的心脏。   那么游戏就太过简单了。   规则说是“合力”,绝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两人的交流简单而快速,寥寥几个字就能知道对方想说的话,令向来狂妄的以为“一个人足够,多一个人只会阻碍他胜利”的奥特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合作居然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快点,就在那里……”   邻国公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把帮忙的人找来了。走得近了,她看见了沙滩那儿有人的身影,却以为是小美人鱼去而复返,马上加快了脚步。   艾贝目前不想和她正面碰上,虽然她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但目前来看,她们相认没有太大意义。   但她转身准备游回海里时,发现自己的小鱼尾巴搁浅了……   她突然明悟,怪不得她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自己有些渴。   “快帮我一下。”她拍着尾巴冲奥特道。   她只是想让他推她一把,没想到奥特会起身将她抱进海水里。她看见他被船板木刺划伤的手臂流血了,鲜红的血液流入冰蓝的大海,竟有一种异样的美丽。   她就这样顺着那缕猩红钻入了海水里。它顺着水流轻贴着她雪白的皮肤,就像是她皮肤上的一条细细流动的血管。   奥特望着这一幕出神。   海水刺痛着他的伤口,他却浑不在意,   脑海里属于战斗的念头褪去,他好像第一次明白了一个叫做“美丽”的词汇。 第121章 半决赛:贪玩岛(二十)   这之后的几天里, 艾贝偶尔也会来到“上面的世界”和奥特见面,交换信息。   按照童话故事里的设定,王子的国家不在这一片海域。不过他的国家附近也临海, 而故事里,小美人鱼日夜思念王子,她的姐姐们为她找到了王子的踪影。她便时常来到王子的王国, 观察他的生活。   因此艾贝经过寻找之后, 理所当然地得到了王子所在地的信息。   而眼下小美人鱼经历上次的败北, 目前似乎改换了方向,不准备继续履行“经常去看王子”的剧情, 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在王宫寻找线索。   而艾贝在和奥特的交流中, 发现了上一关所得到的任务奖励——地图, 有了新的变化。   西蒙斯乖觉地将两样奖励都交给了艾贝, 洋娃娃似乎只是一个纪念性质的道具, 地图也不知有什么用处。   直到现在。   它从原来的贪玩岛地图变成一张全新的地图。图上像是划分了三块区域, 艾贝他们所在的海边是一块,囊括了奥特和邻国公主的王宫, 还有一片标记着茂密森林的区域, 最后似乎是一座更巍峨的王宫,霸占了大片的领土, 和一小片森林。这三块区域相邻, 都划上了粗黑的界线。   艾贝探索了海域和与海相邻的国家, 无论她游到再远的地方, 都属于最下方的那块区域, 她没有游出过界线。   显然这块地图没有这么简单,仅仅在这片区域内探索,绝对找不出击杀反派的方法。   于是他们决定去其他区域探索情况。   而要到陆地上探索, 最大的问题就是艾贝的鱼尾巴。   “唔,这个故事里确实有得到双腿的办法。”艾贝说。   奥特难得沉默了一下,“你要换腿?”故事里,美人鱼为了得到王子的爱,与巫婆交换了珍贵的歌喉,换得了双腿。   他抱臂道:“你要是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带你一起去。”   他已经想好了,可以用水箱带着她上路。他从来不带这些“负累”,这是难得的破例。   艾贝却用“杀了你哦”的可爱表情看他,“不。”   她不是不愿意服软,求人也是达到目的很快的途径,但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么被动的处境里去。鱼尾在陆地上很不方便,相比起来,换腿要简单得多,等一段剧情就好了。   剧情不紧不慢地到来了。   小美人鱼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王子似的,借着交换的机会,与巫婆见了一次面。巫婆所在的地方也非常危险,有丑恶的珊瑚虫,挥动着柔软的长臂和手指禁锢着来到那里的生物,直到它们变成白骨。但这次见面无疑是安全的。   小美人鱼试图在这次交换中,就用歌喉来交换匕首,却不被巫婆允许。   于是她知道了,剧情掌控着每一件道具出现的时间节点,目前她只能先换双腿。王子在受到救助的那天对她不够热情,也许和她的轻举妄动有关,到了真正剧情发展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拒绝她。   她漫不经心地从姐姐们那里问来了王子的地址,上岸与他见面时,却见王子用迷茫而单纯的眼神看着她,说:“你是那天救我的美人鱼?”   她无声点头,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什么都没做,又发生了什么?!   “可是……”王子说着,突然眼睛一亮,望着她背后的方向。   小美人鱼分外有危机感地回过头,就见她的其中一位姐姐,同样长出了双腿,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王子不但前去迎接,还深情款款地拉着那位姐姐的手,转头对她宣布道:“她才是每天都来陪伴我的美人鱼,我以为那天的人是她……无论是不是你救了我,很抱歉,我想在一起的人都是她。”   小美人鱼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Shit!这个王子是个高度近视吧!   她什么都没做!可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才让人钻了空子!默默观察王子的生活居然还是个非走不可的剧情?!   但无论她怎么生气,艾贝和奥特都不会在意。   走这段剧情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于奥特而言,王子在这个阶段确实是和美人鱼在一起,而艾贝也是美人鱼。这终究是一个探索游戏,不是单纯的童话故事,他们不可能纹丝合缝地按照剧情来走。这个阶段的剧情在书上算得上是一笔带过,写的是王子和小美人鱼朝夕相处,加深感情羁绊,这就给了他大量的探索时间。   之所以还会演一出戏,只是想尽量贴合主线,免得引起意外,失去了剧情里该出现的道具。   借着王宫马车之便,他们来到了地图上显示的界线,但朝界线的另一端望去,确实一片浓得拨不开的白雾。   奥特的手探了探白雾,发现触碰到了无形中的墙壁,无法再往前探,他回头告诉艾贝:“过不去。”   每个童话故事其实都像是被圈起来的世外桃源,他们的地图只限制在剧情发生的地方,而这片白雾,似乎就在告诉人们这是一片童话大陆,童话故事以外的地方都是虚无。   艾贝沿着无形之墙走了一段路,研究了片刻,罕见地没有什么头绪。   她低头又看了看地图,“再等一等。”   美人鱼需要用歌喉来交换双腿,因此在这之前,艾贝就让奥特找到了腹语的学习方法,在那段可有可无的剧情里,以惊人的速度学会了。   观众称她的速度仿佛直接植入了腹语芯片,而不是以原始的方法去学习的。   她的强大在这些细节中流露,分外打动观众。   奥特和她一样觉得这里值得探究。   他指使王宫里的侍卫和婢女们一起为他探索这个区域,依然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是艾贝,她蹲在地上摸了摸平整笔直的界线,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第二天,白雾还在,没有变化。   艾贝和奥特对了个眼神,她指了指,无声道:“我们去另一个方向。”   他们原本是准备去那片面积更大的王宫去看一看,因此来到的是海域和王宫的交界处,艾贝说的另一个方向,指的则是海域与那片大森林的交界。   马车停留在另一片白雾前,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也等一晚。”她说。   奥特扬扬下巴,算是同意了。   他们没有等到第二天,夜半时分,那片白雾突然散去,影影绰绰地露出一大片的茂密森林。   仿佛知道这个时刻不会太久,艾贝拉上奥特就跑了过去,而那些侍卫与婢女没能来得及请示奥特,就再次被白雾遮住了。   意识到又被艾贝抢先了一步,奥特并没有直接问艾贝发现了什么,他看得出她也不是那么确定。   他体内的好战因子注定了他不会觉得坐享其成是一件好事。   没有了马车,两人在森林里步行的速度有些慢,入目是成林的参天大树,给这方土地遮出一片幽静的空间,他们走了两天时间,也没有发觉这片树林有什么不对。   唯一值得探究的是这里的小动物举止很人性化,且非常友好,看见人类都会前来围观亲近。   某天晚上,奥特顺手烤了只头戴小红花的兔子来吃。   小兔子们发出“咕咕”的愤怒尖叫。   从那之后,就没有动物敢接近他了。它们看见他走近还会“交头接耳”,用目光瞪他,仿佛他是恶棍——他确实是。   这座森林里的小动物们好似能互通信息。   但这一路都很平稳,没有发生其他危险的事。直到第五天,他们快要走到森林和王宫的交接处时,林子里传来一声猎枪枪响。   从枪声的大小来看,它发生的地方不在附近,如果要折返又要花费一番功夫。   “分开走。”   “分开走?”   两人异口同声。   这是眼下最合理的办法。最后他们决定奥特前去查看情况,艾贝则去往王宫查找线索,最后汇合时再交换信息。   不知是不是艾贝运气好,上一回他们在海域与王宫的交界处等了半天也不见白雾有动静,这次却只待了半天不到,就遇到了雾散的时刻,顺利进入了第三块区域。而界线的那边不是王宫,是比起第二区域的大面积森林来说要小的一块森林。   艾贝一路经过,还看到了类似小蘑菇屋的森林小屋。   终于在半天之后抵达了王宫所在的国都,这里的国民比海域附近的要密集,为人热情友好,主干街道随时弥漫着过节欢庆的气息。但既然这里有宫殿,想来故事就不会发生在这些普通人民的身上。   艾贝依然要走进王宫内部,才能解开一个童话故事里有三片大陆的谜题。   她扮作哑巴侍女,博得了掌管厨房的女官的同情,潜入了王宫。   进入了最外围的那层保护层,这里对艾贝来说就如同没有了屏障,她甚至潜入了王后所在的卧室。在听见这位王后是一位继后之时,她就有了一些想法。   王后的房间装饰得很华丽,看得出她是一位在乎外观美丑的人。   而卧室一个隐秘角落的绸缎帘布之后,有一张整洁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一面手拿镜。   艾贝将它拿起来看了看,又敲了敲它的镜面。   “哎呦!”   镜子发出痛呼声,紧跟着有一道身影慢慢从镜子里浮现,是一个穿着燕尾服,打扮得隆重夸张的男人形象。他气冲冲地看向镜子外打扰他睡觉的人,“谁啊这么不懂事!”   艾贝只觉得他熟悉,“小西?”   这样的称呼整个游戏里也只有一个人会叫,西蒙斯发出惊喜地呼声:“大佬?你终于来了!!”   这位突然出现的“镜魔先生”竟然是西蒙斯。   而在他出现的那一刹,艾贝已经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却仍然问问:“这是哪个童话?”   她已经确定这不会是《美人鱼》。   西蒙斯也迅速察觉了艾贝问题下透露出的信息,但没有迟疑就回答了她的问题,“这里是《白雪公主》。”   “看来这次比赛不只有一个童话故事。”   “看来是的……”西蒙斯短暂地消化了这个信息,给她带来了第二个消息,“还有其他人来过,那人伪装成了王后的猎人,用一只狼咬死了王后。那只狼绝不是普通的狼,如果大佬你的故事里没有狼,很有可能还有第三个故事的存在。”   但艾贝却关注到了他前半部分的信息。   在《白雪公主》的童话里,继母王后就是反派角色,也就是说,这个故事里的反派已经死了。   这个游戏的进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其他选手完成了三分之一吗? 第122章 半决赛:贪玩岛(二十一)   “我可怜的白雪, 她到底去了哪儿——”   门外响起夸张的成熟女声的咏叹调,随后她的声调落了下来,压下的冷淡和刻薄顿时浮现出来, “现在我要回房午睡一会儿,不许任何人打扰。”   只闻声就能听出她戏剧性的表情变化,也听得出这就是这座宫殿里的王后。   白雪公主的恶毒继母。   室内帘后, 刚和艾贝说过“王后被狼咬死了”的西蒙斯无辜地眨眨眼睛, 不知是不是和艾贝一起待久了, 还颇有几分她的神采。   艾贝来不及继续问他,转头将自己藏到了衣柜里。   西蒙斯也“回”到了镜子深处。   门吱呀响起, 王后回到了卧室。   但她没有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午睡, 而是走到了帘子之后。她拎着裙子在镜子前小幅度优雅地转了转身, 从各个角度欣赏自己的美貌, 最后她轻抚自己的脸, 愉快地问:“魔镜魔镜告诉我, 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咳咳……”西蒙斯严肃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白雪公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王后美丽的脸庞凝固了, 阴沉地问, “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呢,她就住在森林里的七个小矮人的家里。”   透明的镜子里浮现出小矮人的蘑菇屋, 连方位地点都标记得一清二楚。最美丽的白雪公主正在户外晾晒衣服, 快乐地哼着歌。   “啊哈, 这个狡猾的小东西。”王后尖长的指甲刺着镜面, 落在白雪公主的脸上, “是猎人背叛了我,还是她自己逃脱了?看来,这次我要亲自出马了。”   “让我想想, 白雪总是邋遢地披散着她的头发,我要做一条有毒的……不,漂亮的丝带给她。”   她打开衣柜,却没找到合适的丝带材料,但她发现她的衣柜里多了一樽漂亮的栩栩如生的人偶娃娃。它坐在衣柜的角落,四肢无力下垂,身上穿着华丽的多层裙摆的长裙,戴着贝壳发饰,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睁着眼睛望她,眨也不眨。   “是谁送给我的?”   王后奇怪地想道,“还好只是人偶,否则这世上又要多出一个她要杀死的人了。”   她房间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连她自己都时常忘记,因此并不稀奇。   她带着“继女死亡”的畅想进入了午睡,决定等睡醒再来实施她的小计划。而等她睡醒离开房间之后,艾贝就再次站到了西蒙斯面前。   “刚刚有点吓人。”西蒙斯看王后打开衣柜的刹那,险些想出声把她叫回来。还好他没有轻举妄动,否则也许反而让王后察觉出端倪。他在镜子里竖起大拇指,“还是大佬你厉害。”   她能够保持那么长时间不眨眼睛,连笑容的弧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在王后打量她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实在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艾贝不和他多说,“你说她死了。”   “对,她确实死过一次。”西蒙斯郑重地说,“在大概第六个回合的时候,有人放狼咬死了她。我以为游戏就这样结束了。古怪的是游戏还在进行,而且等到第七个回合,她自动复活了。”既然规则是“杀死反派即通关”,为什么会在反派死亡的情况下继续进行游戏,西蒙斯也是一头雾水。   而艾贝关注的问题却截然不同。   第七个回合。   由于“故事的无限轮回”这个设定,早在前几次的游戏里已经出现多次,西蒙斯没有特别在意。   但这显然和艾贝所在的《美人鱼》童话有很大的区别。   艾贝甚至猜测这就是这个游戏最大的难题。   她即刻提问:“现在是你们的第几个回合?”   “第六个回合,我被关在镜子里不能走,都睡了好久了,差点忘了数数。”他抱怨着,倏尔一顿,“你们不是吗?”   “我所在的童话故事才刚刚进行到一半,在第一或者第二个回合。”   “怎么回事?”西蒙斯惊讶地说,“这也差太多了吧?!”   “因为时间流速不一样。”艾贝在思考的同时慢慢地说,“你说狼咬死了王后,游戏却没有通关,也许规则中所说的反派是所有故事的反派,所以它才会让我们合力通关。我们需要集合所有故事的信息,在同一个回合里杀死所有反派,才能通关游戏。”   “时间流速不一样,却要在同一回合里杀死反派,这个游戏的难题应该就在这里了。”   “……”自诩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西蒙斯此时也想骂节目组一句“变态”,甚至想质问游戏公司,“你真的准备把这些游戏给小朋友玩吗?合适吗?!”   他想了想道:“还有能杀死反派的工具,那只狼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需要查明。”   “这个哦……”艾贝忽然看着他,“你是不是可以开定位点呀?”   西蒙斯:“咦?”   艾贝发现王后可以用他来定位小矮人的住所,因此让他尝试把镜内地图定位到了那片大森林。这没有那么容易,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无法找到艾贝所说的那片森林。但就像艾贝经过界线时等待的瞬间一样,魔镜也在某个瞬间,突然连接上了另一个故事,镜面浮现出了艾贝所经过的那片森林的模样。   仅仅是一刹那,画面里出现了一只直立行走的狼。   西蒙斯愣住了:“……这只狼,好像就是我看见过的狼。”   “好像?”   “看着像,但狼应该是四脚着地行走的对吧?它咬死王后的时候也和正常的狼一样,不像画面里的那么……那么……”他努力措辞,“那么人性化?”   艾贝思索道:“或许是脱离了它所在的故事背景,它不得不按照这个故事的规则运行。有了这个画面,你对第三个故事有想法吗?”   西蒙斯头痛地摇头,态度非常抗拒:“饶了我吧,我小时候就不爱听童话故事。”小男孩通常更喜欢玩光剑、机甲,还有用Plot&Chess玩战斗游戏。哪怕是《白雪公主》的故事,他一开始也是一头雾水,“魔镜”这个身份也是经历了几个回合之后才慢慢上手。   艾贝小时候也没有听过童话故事,但她经历其他比赛的时候,像海绵一样吸收着那些世界里的信息。   此时,她有了一个猜测。   人性化的动物所在的世界,以狼为主要角色的童话。   也许,是《小红帽》的故事。   虽然《白雪公主》里的时间流速快,她完全可以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再回《美人鱼》。但艾贝想回到自己的故事,还要途径疑似《小红帽》的森林,她无法确定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因此不能在这里久待。   反正她已经从“常驻嘉宾”西蒙斯身上得到了许多线索,目前不会再有更多的进展了。   而且她对那个将狼带入这座宫殿的人很好奇,会是谁呢?   为什么会想让狼来咬死王后?   对于她的离开,西蒙斯难过得两眼泪汪汪。   “大佬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大佬?”   难道是因为上一个副本他抱怨太累,所以这个副本就给他放长假吗?他再不出去,浑身都要长毛了!   对于他的强烈控诉,艾贝只眨了眨眼,用同样无辜的眼神说:“可是你出不去啊。”   言下之意,他帮不上她的忙。   西蒙斯:“……”大佬真的好无情。   其实西蒙斯作为一面手拿镜可以被随身携带,但每刷新一个回合,想必他又会重新回到王后的梳妆台上。   况且,他在这个副本里,也许反而有别的用处。   *   艾贝回到了森林。   《小红帽》与《白雪公主》之间的界线仿佛十分薄弱,她无须等待太久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和时间流速的设定有关,艾贝第一次觉得时间不够用。   无论有什么计划和安排,都要尽快实施。   她回忆起上一次听到猎枪响声的地方,根据声音的强度与方向来辨别路线,往那个位置走去。而在路上,她看见了一只小白兔。   她灰色的眸光微微一闪。   这是那只被奥特烹煮了的兔子,头上戴着熟悉的小红花。   它似乎已经忘了之前受到的酷刑,蹦蹦跳跳地来到艾贝身边,嗅嗅她的鞋子。   《小红帽》的世界也已经被重置了。   艾贝蹲下来,摸摸它的毛,“你会说话吗?”   如果是那个故事,小动物们自然都是会说话的。   兔子的眼睛扑闪扑闪,看着她张开了三瓣嘴:“当然会呀。”   “太好啦,那你知道小红帽的外婆的家在哪里吗?”她作出惊喜的样子,“我有事情找外婆。”   “哦小红帽,原来你是小红帽的朋友。”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小兔子立刻卸下了心房,“我太知道啦,你跟我来吧。”   艾贝顺顺利利地找到了外婆的家。   她看见了王子·奥特正在和一个猎人打扮的人交手。两人的身手都不错,奥特更胜一筹,但猎人的速度很快,像是用了游戏里的速度加强道具,无论进攻还是后退都如同一道银色闪电。   而她在魔镜里见过的那只大灰狼,眼下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的出现打乱了平衡。   两人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其他人的存在。   奥特眼角一瞥见是她,不自觉松懈了,“你怎么那么慢。”   而那道闪电一般的身影就在此时抓住了他的破绽,向他袭去!   艾贝将怀里的兔子抛了过去,兔子从对方眼前一跃而过,遮挡了他的视线。短短一霎的时间,那人动作一慢,被奥特及时躲过。   受惊的小兔子生气地蹲在对面的草丛里,用红眼睛瞪着艾贝,“你怎么把我扔出去了!”   “我被吓到了。”艾贝摸摸心口,害怕地说,“打架太可怕了。”   小兔子讷讷:“这样呀,那是我误会你了……”   那位猎人仿佛意识到了她是谁,忽然停住了攻势。 第123章 半决赛:贪玩岛(二十二)   这场本来就打得不太认真的架, 不知不觉因为艾贝的到来停了下来。   “不打了?”奥特冲对方挑眉。   那人一副猎人的打扮,身上套着棕色马甲,劲瘦的腰间系着黑皮带, 裤管塞进皮靴里,扛着一杆猎枪。想来之前听到的开枪声就是从他这里来的。眼下,他恣意把猎枪拄在泥土里, “要打的一直是你。”   原来奥特循声来到这里之后, 就看见了这个猎人像猫捉老鼠一般开枪逗着大灰狼玩儿的现场。   两人互不相识, 一个警惕防范,一个出手试探, 当即就打了一场。奥特的身手只比艾贝差一线, 猎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但在奥特即将胜利之时, 猎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故事又一次开始了。   奥特亲眼看见那匹大灰狼出现, 将一位老太太吞下了肚子, 又有一个戴着小红帽的女孩子出现,也马上被它吃掉了。最后才等到了这位猎人。   他明白了这是另外一个童话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故事非常地短暂, 只有一天的时间。   他察觉了这个世界的古怪, 恐怕和《美人鱼》的世界不同,因此并不担心时间随着故事的重复发生, 会有更多的时间流逝——猎人一直在重生复活, 他却没有。   而他为了等艾贝, 已经在这里重复了十个回合, 等得都有点不耐烦了。   这次是百无聊赖的猎人提早到场, 将大灰狼逮住了。而奥特突然想要抓走对方的猎物,因此两人又打了一架,只不过双方都没有尽全力就是了。   “我知道你。”艾贝重新将小白兔捡回来之后, 忽而将目光转向猎人。猎人的心头没由来一紧,就听见她望着他说,“你在跳机的时候帮过我。你叫Lucas,对吗?”   Lucas的喉结动了动,低声道:“……对,我是Lucas。”   两人都改换了样貌,他没想到她能立刻认出来。可她认出了Lucas,却没想到另一个人。   艾贝愉快地眯起眼睛,“那我们可以一起分享信息呀,你愿意吗?”先建立起联系,就有了沟通与合作的机会。她又发现了一个可以合作的人。   不等Lucas答应,奥特就不爽道:“谁要和他一起分享信息?你就不怕他拿走信息趁机淘汰你?”   艾贝偏头看他,“难道你有机会就不会淘汰我吗?”   奥特:“……”   “我觉得你淘汰我的心情比他的更强烈哦。”   “谁……”说的。   这话最终也没能吐出口,奥特顿了下,冷笑一声,“要分享也可以,他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   “我这次去第三块区域,得到的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从他那里来的。”艾贝将《白雪公主》的故事以及“王后曾经被咬死”的信息都告诉了奥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Lucas应该就是那个猎人。”   拥有猎人的身份,可以掌控大灰狼的动向,还推测到了杀死王后的方法。作为首都星的明星人物,确实应当有这样的能力。   《白雪公主》的世界里也有一位猎人,在王后下达了杀死白雪公主的命令时,是他将白雪公主带入了森林,然后因为动了恻隐之心而放走了对方。Lucas大概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进入王后的宫殿里,在汇报时方狼咬死了对方。   至于他是怎么取代那位猎人,又怎么将狼带进宫殿,艾贝相信进入最后一场比赛的选手总有自己的本事。   艾贝对奥特叹了口气,“哎,好像你才是最不值得分享情报的人呀,特特。”   奥特:“……”   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却反而透露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较为亲密。   Lucas的眼睛微妙地眯了下。   他早就听过奥特的大名,对方一向独来独往,狂妄自傲,是一匹无人敢于并肩的孤狼。不知道为何他们会走在一起。   Lucas没有轻易答应艾贝的要求,他表明自己还有其他的队友,想让他们一起参与讨论。   “那当然最好啦,人越多信息就越全面。”艾贝一口答应。奥特可有可无地随了她的心思。反正对他来说,就算是让那些人共享信息,对他们两个来说也没有太大影响。   他的自负可见一斑。   于是最后,他们都聚集到了小木屋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被Lucas三声枪响叫来的小红帽和奶奶。大灰狼则被捆住了手脚扔在角落。他并非选手,即使听到信息也会在下一轮被清空记忆。   小红帽给大家倒了茶,众人静坐片刻,Lucas率先道:“我先说吧。”   “这个故事叫做《小红帽》,它发生的频次很多,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由于旧有剧情上没有太多线索,我们就花了许多时间在森林探索上,然后在探索的过程中发现了另外一片森林,从而得知对面的‘岛屿’是另一个童话故事《白雪公主》。我叫它‘岛屿’,因为它们是独立的两个故事。”   “在这之前,我用各种方法杀死大灰狼都无法阻止故事重来。实际上在这个故事里,大灰狼原本的结局就是死亡,他被猎人用石头填满了肚子,最终死去,我猜也许在这种奇特设定下的童话故事里,这样的死亡并不算是真正的死亡。所以发现另一座‘岛屿’之后,我开始思考他们之间会不会有其它联系。”   “所以你想到了反派的武器。”艾贝说。   Lucas的眼睛里带了笑意,“是的,反派的武器。每个世界里最具有攻击性的道具就是反派的武器,王后的毒苹果,大灰狼的尖牙。它也许不能用来杀死他们本身,却可以杀死彼此。”   “我把狼带进宫殿咬死了王后,又将王后制作出的毒苹果喂给了它,可惜故事没有结束。”   “因为有第三个故事的存在。”艾贝回答他,“我们是从《美人鱼》来的。”   Lucas看了眼奥特,“我没有在《白雪公主》里见过他,因此看见他之后就猜测到了这个可能。只不过……”他轻靠到椅背上,“无法与野兽沟通。”   众人立刻看向奥特,都以为他要发火。奥特本人倒是觉得“野兽”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夸奖,竟莫名没有被触怒,反而笑了一下。   “就算已经找到了第三个故事,我们也不能确保没有第四个故事的存在。”   “没有了,这个游戏里只有三个故事。”艾贝大方地将奖励地图放到了桌上,给他们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否则只怕他们还要继续去寻找更多存在的故事。   从奖励地图上可以看出,这里只有三个区域。   “这么说来,只要我们将这三个故事属于反派的武器都拿到手,让狼咬死王后,用巫婆的匕首杀死狼,再用王后的苹果毒死巫婆,游戏就能够通关了。”小红帽柔声说着,给上面的对话做了一个总结。   其他人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做法,只是没有说。   而她的出声也没有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屋子里反而安静了片刻。小红帽露出诧异的神色,她有片刻的尴尬,看向Lucas。   Lucas却侧头和艾贝对视了一眼,“没有那么容易。”   奥特轻嗤一声,“我就说,和愚蠢的人商量事情很麻烦。”   他没有特地对着谁说,但谁都能听出他的意思。小红帽心知自己不如在座的几人,倒也没有,或者说不敢和他计较。   奥特浑然不觉,我行我素地说:“《美人鱼》和《白雪公主》之间的那条界线不好走,我们之前已经试过了,几乎无法穿透。如果把狼送到《白雪公主》,那匕首也必须送去《白雪公主》。这当中要花费的时长不必我多说吧。”   每个故事的时间流速不一,在他们对此没有做过具体的对比测量之前,时间越长,发生意外、任务失败的概率就越高。   他没有给别人插嘴的机会,进一步道:“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把狼送过去,而是把王后送到这里。”   把王后送到这里?   屋子里的人微微一惊。狼虽然人性化,但终究是动物,再加上Lucas猎人的身份天然克制对方,所以他们能将狼带走。但王后这样的角色绝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带走的,哪怕他们可以绑架对方,也要耗费时间去筹划实施,或许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仿佛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艾贝已经轻易地接上了奥特的思路。   “不需要强迫哦,我们可以让王后自己走出来。” 第124章 半决赛:贪玩岛(二十三)   《白雪公主》的王宫里——   西蒙斯百无聊赖地在镜子深处睡觉。但每隔一段时间, 他都会用镜子去查看《小红帽》的森林,这是艾贝走之前交代给他的任务。通过多次试探,他逐渐掌握了“连线”的时间规律, 几乎能掐准了点办公。   这次,他一如既往地让镜面浮现出大灰狼的样子。   和之前不同,这回被全身捆绑的大灰狼身上挂了个牌子, 上面写了一段话。即使只有片刻的时间, 也足够西蒙斯将那段话看清楚。   他若有所思。   等王后再一次来询问“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之时, 他答出了白雪公主的名字,已经用丝带和梳子杀害过白雪公主两次的王后怒火中烧, 逼问他白雪公主的住所。   “让我瞧一瞧……”   西蒙斯表现得像个神棍, 弄虚作假糊弄了很长一段时间, 才终于将白雪公主的住所暴露给了王后。他说:“狡猾的白雪公主这一次去的地方非常隐蔽, 那里有一片浓雾, 需要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才能入内。”   王后深以为然。   如果她这位继女不狡猾, 又怎么会屡次逃过她的毒杀呢?   这一次,她要制作出有毒的苹果, 彻底杀死她!   王后没有发觉, 魔镜上显示的地方并不在她的国家范围内,不是那片小矮人的森林, 而是郁郁葱葱的小红帽之森。   *   此刻, 艾贝和奥特已经回到了《美人鱼》童话之中。   他们恰好赶上了剧情节点, 国王给王子订亲, 订的正是邻国公主。接下来就是王子与邻国公主筹备婚礼的时间了。   “你要怎么拿到匕首?”奥特问。   艾贝已经将鱼尾换成了腿, 就无法再回到海底世界。如果严格按照童话故事的内容,匕首是由小美人鱼的五个姐姐用漂亮的头发交换的,而眼下身为五公主的艾贝已经离开了宫殿, 不知道在缺一个人的情况下,匕首还能不能换到。   “等她们交给我。”艾贝回。   她找到了仍然待在岸边的小美人鱼。对方不仅回不到宫殿,也无法跟在王子身边,再加上没有奖励地图指引她方向,一直在这个区域周围徘徊。当然,这期间她也探索了王子和邻国公主的宫殿,只是一无所获,又回到了这里。   艾贝站在她面前时,她正有气无力地玩沙子城堡。她抬头看了艾贝一眼,“干吗,来炫耀吗?”她的声音与第一次相比要沙哑得多,像是被刀刮过喉咙。   但她竟然拿回了声音,可见这里的选手各有各的本事。   “王子的结婚晚宴,要来吗?”   “来个屁——”她忍不住爆粗,却瞬间反应了过来,“你们要做什么?是找到杀死反派的办法了吗,需要用到我的身份?”她自然意识到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地邀请自己,立刻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其实不太需要。”艾贝想了想说,“和王子培养感情的人一直是我,如果她们要救回一个能杀死王子的美人鱼,也应该是我。”   “……”他爷爷的还真挺有道理。   小美人鱼一改之前的温柔形象,粗鲁地瞪着她,道:“反正在我出来之前,她们就已经计划着要用匕首杀死巫婆了。以毒攻毒。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不一定能拿到。”   艾贝却轻声说:“会拿到的。”   一旦发现巫婆无法用匕首杀死,这些人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走剧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们只能企图从剧情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她叫上小美人鱼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假使剧情是一定要交到小美人鱼手中,那她也可以让对方短暂地握一下匕首。   王子的婚宴就在这群别有目的的人中拉开了序幕。教堂的钟声响起,传令人骑着马在街上散步订婚的喜讯。晚上,在齐鸣的礼炮声中,这对新人踏上了旌旗招展的大船,缓缓驶入海上。   到了这一刻,原来想要掩藏身份的选手都有些无法掩饰了,从每个人的表情中都能看出来,他们究竟是真的在为王子祝福庆贺,还是蠢蠢欲动地想要做点什么。   等到安静的夜里,有四位气急败坏的美人鱼游到了水面上。   艾贝和小美人鱼就在船舷处等着她们。小美人鱼一看她们的表情就忍不住大笑:“我就说没用吧!”   其他的美人鱼白了她一眼,“都是秃头,谁笑谁?”   小美人鱼:“……”   不知道为什么,在和艾贝沟通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需要发挥一点作用,就用她的头发交换了匕首。   天知道她才是小美人鱼啊!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   美人鱼姐姐们摇摇头,“她的武器杀不了她。”   “她还嘲笑我们,说‘这是为了刺死王子制作出来的武器,怎么可能伤害得了法力强大巫婆呢。’”其中一位模仿着巫婆尖声尖气地说。   第三位干脆把匕首丢到了船板上,“听说你们要用?送你们了。”   “不是我,是她。”   “嗯,是我要用。”艾贝拿着匕首站起来。   “随你,反正看样子第一个回合是搞不懂了,第二个回合我们再试试别的办法。”这才是她们将匕首给得这么痛快的原因。   虽然大家都不太想合作,但留到现在的都是聪明人,知道适当地时候给别人一点出路,自己才有生机。   这也是这个副本的特殊规则所导致的,等出了副本,她们照样要拼得你死我活。   小美人鱼也催她:“你要做什么都快点吧,等会儿天都要亮了。”   “咦,这是什么……”水里的美人鱼抬头,看见了突然出现在空气里的气泡,惊讶地喊道。   小美人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了一个晶莹而透明的气泡近在咫尺,下一刻就要挨到她的额头。   就在这时,她被人往旁边拉了一把。   “应该还没结束吧?怎么会有气泡?”   “不对啊,小美人鱼是化身海里的泡沫,不是气泡。”   在她们注视的目光中,气泡被风一吹,忽地刮出一段距离,“啪”地在一位起夜的船员身上破碎。他原本正揉着眼睛,却忽然像被腐蚀了一般,从泡沫与皮肤接触的地方为中心,皮肤迅速地变黑。从他口中猛然间发出凄厉的叫声!   短促地惨叫冲破了黑夜,却只有短短一瞬,他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见证这一刻的人不寒而栗。   “发生了什么事?”   “这该死的游戏难道有时间限制?!”   “等等,不会这一轮就结束了吧?”   小美人抱住艾贝瑟瑟发抖。刚刚就是艾贝把她拉到了另一边,否则被气泡腐蚀的就是她了!   她现在觉得秃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艾贝还在观察夜空里还有没有其它的气泡。   奥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船板上搭建的华丽的帐篷外,看了眼艾贝的方向。艾贝似有所觉,回头与他对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已经接收到了信息,前去驾驶室催促船长加速行驶。   这艘船是属于王子国家的船,他们准备将邻国公主接到王子所在的国家,而《美人鱼》与《小红帽》的界线却与邻国公主的国家更近,因此在船开出不远后,就被奥特要求返航。   而对于海底中心的美人鱼们来说,以宫殿为中心,海面就是一个圆弧,她们无论去往哪个位置,花的时间都相差不远,因此她们及时找到了这艘船,送上了匕首。   现在加速行驶,他们便以更快的时间快赶到了界线。   在后半程的旅途中,气泡又出现了一次,杀死了一名选手。除了选手,原属于童话故事的人似乎都没有听见或者看见异常。那个假装起夜的船员很有可能也是选手之一。   副本在杀死选手。   这是对他们无声的催促。   在艾贝他们看不到的镜头里,观众可以清楚地从切换的画面中看到,怪兽粘稠的胃液中冒出一个又一个泡泡,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进行着。   “最多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在前进的过程里,奥特对艾贝说,“我猜下一个回合就是通关的最后机会。”   观众不禁诧异奥特的敏锐。   虽然现在气泡的出现还很慢,但无形之中,速度在加快。确实如他所说,下一个回合可能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在这个回合完成任务吗?”艾贝问。   奥特大笑了一声,扭头看她:“难道你相信?”   这一轮本来就只是实验而已,他们心中早有默契。   尽快他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抵达小木屋,仍然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通关失败了。   王后如愿来到小红帽之森,敲响了小木屋的门,却被大灰狼一口咬死。小红帽隔着手套捡起了滚到地上的毒苹果,放进了采蘑菇的篮子里。大灰狼也被他们捆住,等艾贝他们将匕首带到即可杀死。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小红帽的故事时间在他们焦灼的等待中走到了最后一格。   时间再一次重置。   原本死亡的王后突然复活了。   大灰狼确实咬死了她,但一旦大灰狼变成了新的大灰狼,那么本该存在的伤口就不复存在了。她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眼见找不到白雪公主,就返回到了自己的王国。   想必下次再出现,又会是一个新的王后了。   小红帽的世界经历一个回合最短,最易于探索,可是一旦要用上大灰狼的牙齿来作为攻击道具,那么他们杀死其他世界反派的速度就必须比它重置的速度更快。   他们又等了几个回合,才等到“姗姗来迟”的艾贝和奥特。   双方将各自的情况互通之后,一直不出声只干活的“小红帽的奶奶”,用力砸了下门板,“时间太短了。”他们也已经知道了《美人鱼》世界里出现的腐蚀气泡,更加感觉到时间紧迫。   “如果能推测出三个故事之间的时间流速就好了。”Lucas拧眉沉思道,“否则我们无法掌握彼此的时间,计划会产生偏差。”   “唔……我有一个猜想。”   艾贝在众人的目光压力下,回望他们问:“你们有听到过时钟的声音吗?在正式回合刚开始的时候。”   奥特挑了下眉。   “有。”Lucas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在宣读规则的前后。”   “那,假设我们是在一个时钟里。确实,我们在童话故事里,但如果同时,我们在一个时钟里呢?”   小红帽茫然地问:“你想说什么?”   艾贝的视线落在了木屋上挂的时钟上,“我在想,会不会每一个故事都代表了一根时针,两个故事之间的界线是笔直的,因为时针本身就是笔直的。当时针与时针之间重合,童话重叠,界线就会在瞬间被打开。”   “秒针走得最快,每走一圈都能与时针与分针产生一次重叠。《小红帽》的界线是开放次数最多的,从这里能轻易前往另外两个童话。分针与时针的重叠次数非常少,就像《白雪公主》与《美人鱼》之间的界线迟迟无法等到打开的那一瞬。”   “所以,《小红帽》是秒针,《白雪公主》是分针,《美人鱼》是时针。”   “童话故事是血肉,时钟则是这个游戏的骨架。”   众人听得微怔,小红帽左右看看其他人都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咬了咬嘴唇又问:“你怎么证明?”   艾贝的眼睛里倒映出挂钟的轮廓,她道:“从回合数可以看出来。美人鱼故事在进行中间阶段的剧情时,恰好《白雪公主》的故事走到了第6个回合,那么大概能推算出《美人鱼》在结束时,《白雪公主》有12个回合左右。我没有算过《小红帽》的故事,但你们可以在下一回合里数一数。”   “时针每走1圈,分针走12圈,秒针走720圈。”   安静的木屋里,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圈。 第125章 半决赛:贪玩岛(二十四)   枝叶繁茂的森林里静悄悄地, 唯有阳光穿透过叶间的缝隙,落到青绿色的草地里。   有一位披着暗紫红色斗篷,挎着篮子的农妇踩着阳光走过。她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嘴里叽里咕噜地抱怨着, “可恶的白雪……”   树上觅食的松鼠被她的声音惊扰, 陡然立直了身体。   她抬头狠狠瞪了它一眼,目光凶恶。   松鼠“呲溜”一下逃走了。   另一边,一只戴小红花的白兔子接收到了信息, 蹦跳着去和前方的人来报信:“来了来了。”   男人修长的手喂了它一根胡萝卜,和它道了谢。   实际上, 这个场景他们已经演练了无数回, 逐渐掌握了时间与技巧,这是最后一次, 也是决定成败与否的唯一一次机会。   艾贝的时钟概念在回合之初就得到了验证。他们在《小红帽》和《美人鱼》的界线中细数界线的消失与出现。《美人鱼》的故事被他们分为五个阶段,在它走完第一个阶段时, 界线恰好出现了144次,和秒针与时针的重合次数一致。由此得以证明。   对三个童话之间的时间有了直观的感受, 能够精确计算之后,他们对于通关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森林里还漂浮着一些透明的气泡,在轻风的影响下时快时慢地飘着,连那座林间的小木屋周围也不能幸免。但这些气泡对于农妇来说并没有影响,她甚至看不见它们的存在。   扮演小红帽奶奶的选手又躲过了一个气泡,不胜其烦地道:“怎么还没结束。”   “嘘。”小红帽对他摇了摇头,“要到了,别出声。”   “咚、咚、咚。”   农妇敲响了小木屋的门。   *   时间回到上个回合的夜晚。   艾贝抛出了时钟理论的那天,奥特和她单独来到屋外的森林里, 询问她:“你说了一个词叫做‘正式回合’,是不是意味着,你们还有一个预备回合?”   他的声音在沙沙的树叶声中穿梭,有一种安静而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艾贝在问大家是否听到过走针声音时,提到了“正式回合”这个词,用以区分那个只有结尾的回合,这个词迅速被奥特抓住了。   “正式回合”这个词的说法,已经给出了它的信息。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只有“第一个回合”。   “从其他人的表现来看,大家都有这个回合,如果排除节目组的失误这种可能——”   艾贝望向他。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我的角色。”   奥特的眉毛下压,眼里掠过一丝兴奋的笑意。   *   门敲到第六下。   “谁啊?”   王后挨着窗户说,“我是一位路过的卖苹果的妇人,请问你要买我的苹果吗?这是我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又大又甜。”   屋里没有回音,却有一道影子出现在了窗户前。   她转了转眼珠,急忙又道:“你是怕苹果有毒吗?我可以吃给你看。”说着,她咬了一口青皮那面的苹果,却把大红色的皮转向窗户里的人。   “苹果啊……”窗户里的人慢慢走近,推开了窗扇。然而就在这过程中,王后看见了窗子里映出的狼的尖牙,“那我就吃吃看吧。”   狼外婆的尖牙彻底暴露在王后眼前。   “你不是白雪!”   王后尖叫一声转头就跑!   狼外婆猛地推开窗扇,从窗户里一跃而出,扑向了王后!   王后扯下了自己的披风,不顾形象地奔跑,却就在她跑进森林的前一刻,被狼外婆猛然扑倒,咬住了脖子。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在地上疯狂打滚,想将后背上的狼甩下来。   狼外婆被她打中鼻子“哎呦”了一声,没能及时将她咬死,但它的尖牙已经咬破了她的脖子,鲜血从里面流出来淌了一地。   王后扭打的力气越来越小……   就在这时,一颗鲜红的苹果滚到了她的手边。   原本被派来捡苹果的小红帽没在窗户下看见毒苹果,在抬头时,正好看见王后用最后的力气,将那颗毒苹果塞进了狼外婆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狼外婆的嘴巴下意识地合拢,牙齿刺入了那鲜红的表皮中,咬下了一小块,猝不及防间被舌头卷进了肚子里。   在王后咽气后,它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倒在了王后身上。   小红帽倒吸了一口冷气!   毒苹果没了,能通关的重要道具没了!   狼和王后都已经死去,但巫婆还没有,巫婆自己制作出的匕首,是绝对杀不死她的。   小红帽的奶奶当即爆了句粗口,“你在干吗?!”   “不是我……”小红帽感觉莫名其妙,“我到的时候苹果已经不见了!”   这时,猎人Lucas走了出来,“确实不是她。是我做的。”   是他将苹果踢到了王后手边。   小红帽和奶奶都目露震惊:“Lucas?为什么?!”   树林间漂浮的腐蚀气泡比之前更多了,盛大而热烈,就像在热情地欢迎他们通关失败。   “因为……”   *   上一个回合进行到结尾,艾贝和奥特都不准备再回到《美人鱼》的世界,而是准备待在小红帽之森等待重置刷新。   就在换掉鱼尾的美人鱼进入森林深处,即将迎来变成泡沫的死亡之时,Lucas出现了。   他踩碎的树叶惊动了艾贝,让她的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月光落下来,将他的脸庞映照分明,他忽然问:“腿疼吗?”   “嗯?”艾贝歪了歪头。   “她获得一双只有少女才有的、最漂亮的小小白腿,可她觉得每一步都好像是在利刃上行走……”他抱臂挨靠着大树,低声念着童话故事里的句子。此刻,月辉洒在他发间,化解了他平日冰尖般的冷漠,“你现在就是美人鱼,走路的时候不会腿不会疼吗?”   艾贝静静地和他对视片刻,“会哦。”她诚实地说。   会疼,但可以忍。   她已经非常习惯了,如果不是他说,甚至想不起来身上还有一份对痛的感知。   也因为她没有任何表现,无论是观众还是一直与她结伴而行的奥特都没有发觉,但对奥特来说,大约这份痛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眼底似有什么情绪在涌动,半晌,他的眼皮轻垂,“那下个回合,你可以考虑不变成人类。陆地上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们来解决,你可以一直待在海里,或许……”   “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得到了她的回答。   Lucas的表情在一刹那怔住了,“你说什么?”   艾贝从不远的草地向他走来,每走一步,都像是有锋利的冰棱刺入她的脚心。也正因这份疼痛,小美人鱼在察觉无望之后就待在了海滩边,一步都不肯走了。   他心头也产生了一种被碎片划伤的刺痛感,但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走到他面前。   “你已经不怕高了吗?”她对他笑一笑,“很厉害哦。”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再惧怕高空,但在听到这句话话刹那,却如同高空坠落,疼痛般的心悸在一瞬间席卷而来。   “你……”他再张口时,声音沙哑,“你什么时候……”   “你把外套给我的时候,还有,刚刚你问我疼不疼的时候。”她轻歪了下头,与他曾经见过的许多瞬间一样,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很无辜,仿佛在说,他是少有的会关心她的人,是特别的存在。   但他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她就像一朵致幻的蘑菇,红色的表皮鲜艳,圆白的点可爱,只是远远看着,就会让人产生迷幻的错觉。   “我该说,谢谢你还记得我吗?”他笑。   她摇了摇头。   “因为你觉得自己欠我一次,所以就这样答应了我的要求?”   “不是哦,我是一定要来到地面的,除非,你能相信我的判断,帮我做一件事。”   她背离月光,像生长在黑暗湿润土壤里的小蘑菇,在轻抖身上的雨露,看似可怜而无害。她认真地说:“只要你相信我,我就答应你。”   他提出了一个为她着想的请求,她却说,要他做到她的条件,她才肯放弃伤害自己。   这世上还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人吗?   可正因为他清晰地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更知道她并不在乎自己究竟有多疼。   而他无法置之不理。   相信吗?   Lucas在这个瞬间脑海里掠过许多画面。   从铁锈斑斑的监狱栏杆,到华灯闪烁的高楼,再到那悬空的溺水般的窒息感。   “我……”他的喉间微微发紧,半晌,像是对自己笑了下。   从他再次参加这个比赛起,就没有第二个答案。   *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   小红帽奶奶神情凝重地看着Lucas,“就算你有了新的计划,也应该先和我们商量。”   猎人的皮靴一路走到一人一狼两具尸体旁,他俯下身,话音伴随着落下:“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们。而是在同时拥有两个通关方案时,我们能做的选择仍然只有一次。”   “所以你擅自替我们做了选择?你以为你是对的?!”   “不。”Lucas掰开大灰狼的嘴巴,将毒苹果从它的尖牙上拔下,“我只是赌她的选择是对的。”   大灰狼只是咬下了一块苹果皮,却没将它整个吞下,相信也没人会来想吻醒它。   Lucas将沾了大灰狼涎液毒苹果抛给了对方,“你也可以现在把它送去《美人鱼》。”   小红帽奶奶一听就知道他私下与《美人鱼》的选手达成了共识,没有愚蠢地问那个“她”是谁。他看着已经被毒死的大灰狼,皱着眉道:“谁知道到底还有没有用。”   但即使没有用,他也要试一试。   就像Lucas想的那样,人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便他将她的想法全盘托出,也很难说他们会选择哪一个方案。这本身就是一次赌博。   小红帽奶奶虽然在半决赛一直跟着Lucas,但他本身也是独立的主播,有自己的思考,不会无条件服从他的决定。他走之前还将小红帽拉上了。小红帽可以说在这次的行动中“犯错”了,对她的观众来说,她没有守住毒苹果,被Lucas破坏了局面,那她就是失败的。   她不禁叹了口气。她本不想和Lucas分开选择,但谁知已经合作了这么久,他却根本没有将计划告诉他们的意思。否则她会支持他的决定,只要站定了阵营,她眼下也不会显得这么被动和狼狈。   女人的直觉更敏锐,她也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只可惜她没能加入那一方,没有给到观众应有的线索与指示,现在不得不行走在另一条路上。   两人带着不知是否失效的毒苹果匆匆赶到界线,偏偏界线却还没有打开,正赶上两个童话没重合的时候。   小红帽奶奶看着天边的太阳,神情还算稳定,但从他不断来回踱步的举动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焦灼。   他们还要躲避着空气里越来越多的腐蚀气泡,以防功亏一篑。   “就算去了那,我们要怎么进入海底?”小红帽问。   “还好我留了一手,来过一趟《美人鱼》,也认识了其中一位选手,她是美人鱼之一。”小红帽奶奶思索道,“可以把苹果交给她去解决巫婆。这是涨观看量的好机会,能够担当游戏通关的钥匙,我想没人会拒绝。”   成熟的选手从未不会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   当初那个叫艾贝的选手将所有信息全盘告知他们时,他还诧异这个游戏里有这么天真的人,没想到她居然能在最后关头,说动Lucas背叛了他们的队伍。   如果做手脚的人不是Lucas,他也不至于如此疏于防范。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浓雾散去,故事重合。   他的眼睛一亮,立刻叫上小红帽,一起进入了《美人鱼》。两人又赶了一段路,才终于来到了金沙海滩边。   入目浓蓝的夜色与大海,海天一色,如特殊调制的鸡尾酒,令人沉醉。   小红帽奶奶用之前和人商量好的办法,通过海螺传递声音,等待着那位美人鱼的出现。在这一分一秒的时间里,天边忽然露出了一点日轮的轮廓。   时间快到了。   一只光头的美人鱼在这轮廓里钻出了海面。   小红帽奶奶马上将毒苹果塞给对方,“快!这是能够杀死巫婆的道具,你骗巫婆把它吃下去,游戏就能通关。”   “什么呀。”小美人鱼嫌弃地看了眼毒苹果上的口水。   “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你去做就是了。”   小美人鱼的动作仍然是慢悠悠的,似乎不因为掌握了关键道具而欣喜。这时,小红帽奶奶看着她消失的头发,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对。   “等等,你们换了匕首?”   如果她想用毒苹果杀死狼,那就不再需要匕首,因为巫婆是无法被匕首杀死的。   她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匕首在哪?” 第126章 半决赛:贪玩岛(二十五)   海浪翻涌的海面上, 有一艘大船缓慢而平稳的行驶在上面。甲板上欢快跳舞的船员们都已然睡去,只余下风帆在海风下猎猎作响。   王子安静地卧睡在丝织被子里,帐篷掀起, 邻国公主从外面走进来。   月色下, 她手里有银色利刃闪过一道光, 在帐帘落下后失去踪迹。   帐篷内光线昏暗,她一步步走近大床, 而床上的王子无知无觉, 好梦酣眠。   她站在床头半晌, 眼底似有挣扎。   “哗啦”一声, 美人鱼艾贝从水面上探出了头, 等待着晨曦来临。   当第一缕日光流入海面时,贪玩岛的广播出现在每一个选手的耳边:“恭喜你们成功杀死反派, 游戏顺利通关。”   无论是在躺在魔镜里百无聊赖的西蒙斯、原地等待的Lucas, 还是想要翻盘的小红帽, 又或者是其他在气泡下幸存的选手, 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广播的内容,不同的只是他们的表情, 有的惊喜, 有的惊愕,还有的了然于心。   淡金色的海水里,危险的腐蚀性气泡也有着绚烂色彩, 被风轻轻送到了艾贝身边。   她不避不让,透明的气泡中露出她的笑脸。   下一刻,她消失在了这片海域里。所有的选手都消失在了童话副本中。   将画面定格,观看完剪辑的观众切换到了聊天的虚拟屏,那里能看见许多热烈讨论的弹幕。   他也发了一条:   [没赶上直播, 刚补完童话副本,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明白。]   而画面上早有许多弹幕解答了他的疑问。   [最后的关键其实是王子这个角色。规则让大家杀死反派,无论是《小红帽》里的大灰狼,还是《白雪公主》里的王后,都不是由选手来扮演的,《美人鱼》中的巫婆也一样。按照《美人鱼》的故事设定,这个角色邪恶又恶心,还拿走了小美人鱼的声音,让小美人鱼忍受脚踩刀刃的痛苦,所以众人默认巫婆就是那个反派角色。]   [但仔细一想,你会发现,巫婆真的是反派吗?]   [她充其量只是一个狡猾的商人。她夺走了小美人鱼的歌喉,却给了她变成人类的机会,歌喉是她收下的报酬。毕竟为了制作这副药剂,她剖出了自己的心头血,所以这场交易是公平的。而双腿的疼痛只是鱼尾变成人腿的必然经历,并不是她的诅咒,是小美人鱼为了追求爱情与灵魂所要付出的代价。同理,巫婆与姐姐的交易也是公平的,她们可以选择用漂亮的头发换一次解救小美人鱼的机会。]   [所以巫婆并不一定是反派。那么这个故事的反派又是谁呢?]   “反派是王子?”   从童话副本中消失之后,艾贝他们出现在一个不见任何光亮的黢黑的空间里。   西蒙斯恰好就在艾贝身边。他被关在镜子里多日,有一肚子的疑问没有解答,也不顾眼下的场合是否有危险,立刻追问起了细节。“嗯,是王子。”   “……大佬你倒是多说两句。”他觉得观众现在大约也是一头雾水。   艾贝向四周摸索,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有着无法遮掩的腥臭味,但左右的“墙壁”却是平整干燥的,没有什么奇怪的触感。但,有许多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她观察了一会儿,竟认真而又细致地回答起了西蒙斯的问题。   “我是从巫婆的那句话开始觉得不对的。”她嗓音轻细细的,和西蒙斯的大嗓门对比明显。   “什么话?”   “她告诉美人鱼‘这是为了刺死王子制作出来的武器,怎么可能伤害得了法力强大巫婆呢’,为了刺死王子制作出的武器,我听到的时候就在想,那么它真的能杀死其他生物吗?如果不可以,那这个故事里可以杀死反派的武器又是什么,还是说,《美人鱼》的反派不是巫婆,而是匕首唯一可以杀死的王子呢?”   “比起王后和大灰狼,巫婆确实可以不被称作反派,而王子,他也许是这个故事的反面人物。他生而高贵,没有付出任何的东西,就可以得到小美人鱼和邻国公主的爱,以及小美人鱼渴望的永恒的灵魂。哪怕是巫婆,也付出了心头血的代价,才得到了她想要的歌喉和长发。王子并不是坏人,但他的存在与这个故事相悖,如果有需要,那么可以说他是反派。”   西蒙斯忍不住笑出声:“如果有需要……”   确实,这就是节目组设置的障碍,为了引导他们失误而重新编写了人物大纲。   他其实能明白节目组的想法,到了后期,选手之间的能力已经体现了出来,这时候再让观众看强胜弱的剧情,观众会缺少期待,于是比赛就逐渐变成了选手与节目组之间的对抗。   艾贝继续说:“那么怎么杀死王子呢?奥特扮演了王子,我用匕首杀死他,死的是王子吗,还是扮演王子的选手?”   “后来特特告诉我,他没有经历过那个最开始的结局,我就知道了,当他在婚礼那天进入沉睡的时候,他就会变成王子。这是我们杀死王子的唯一机会。”   “哇,你亲手杀了他?那他真是死得其所。”西蒙斯刚说完这句话,就蓦然感觉自己后颈发凉。他反手摸了摸脖子。   “不是哦,是邻国公主,她正好是我认识的人。”   邻国公主就是芋乃。   艾贝能认出奥特,自然也能认出芋乃,只是一开始没有接触的必要。直到第二次正式回合开始,她借着王子遇难的机会,和芋乃见了一面,有了交谈。   她知道芋乃会相信她的判断,所以将匕首交给了对方。否则即使Lucas愿意替她完成《小红帽》那一环,她也是要变成人类的。   就在他们说话间,那股腥臭味越来越浓,依稀还有东西在他们四周漂浮。   西蒙斯终于想起背包里有照明的工具,将它拿了出来,灯光往前一打,眼前是密密麻麻地无数的腐蚀性气泡,近在咫尺,他险些被吓得跌坐在地。   好在,有一层玻璃似的保护膜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鬼地方?”   在那些霉菌绿色的腐蚀性气泡的“注视”下,西蒙斯密恐发作,眼神惊恐地看着前方。   不像童话副本里的气泡还保持着糖果般的美丽外衣,眼下没有童话的遮掩,它们就露出了本来恶心丑陋的面貌。   他见艾贝伸手去触碰玻璃,不由得问:“这个结实吗?”   “自己看。”艾贝指了下玻璃外层,那里从原来的透明月辉色染上了淡淡的霉绿,“挡不了多久。”   想想也是,西蒙斯觉得除非节目组疯了,否则怎么可能把他们放在一个安全无害的环境里。   而此时,艾贝的手竟然穿透玻璃伸到了外围,一个小气泡就在她手上碰破,即刻将她的手腐蚀出一片黑色。   玻璃可以抵挡泡泡进入,也可以任人穿行。   “我猜……这里也许是怪兽的肚子里。”她在西蒙斯惊讶的目光下,又添了一句道,“准确地说,是胃袋里。”   西蒙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想起了自己出现在童话副本之前的感受,和他见识到吞食小镇时的怪兽是一样的感觉。仿佛被风卷进了哪里。   “这个意思是,我们要被它消化掉?”   “嗯,泡泡越来越多了。”艾贝认真地给出反馈。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出去啊大佬!”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划开胃袋就可以出去了,小心一点的话能够避开泡泡。”   西蒙斯恍然大悟!   副本刷多了,武器通常派不上大用场,他都快忘了它们本来的用处。   怪兽怎么说也是贪玩岛上的怪兽,和副本中遵守另一套规则的NPC不一样,它当然可以被武器击伤,尤其是脆弱的内脏。   眼下的困局就在于大家不明白这个环境代表着什么,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有人说破真相,解决起来就容易了。   几乎是在艾贝话说完没多久,就有一道黑影从他们上方跃出,依靠一件防御武器,在快速下降的过程中避开了所有腐蚀性气泡。   但当他抵达“地面”,还没来得及破腹而出,为自己抢占先机而得意,就有钻心的疼痛从脚心传出。   男人声嘶力竭地惨叫从底下传来。   无形的黑暗之壁仿佛蠕动了片刻,消化掉了这道食物。   短暂的安静之后,女孩子无辜的叹息声响起:“……但是直接跳的话,会被胃液直接腐蚀的哦。”   “你是故意的?”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一直没有其他人说话的空间里,终于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 第127章 半决赛:贪玩岛(二十六)   闻声, 西蒙斯啪啪啪鼓了三下掌,笑道:“既然大家都在,不如来讨论一下怎么出去?”   从他和艾贝开始细致地“解说”童话副本时起, 就是在引出这些静观局势的人。先给了其他人一个错觉——他们是在认为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才开口说话, 让他们站在得利者的角度来获取信息。再给出艾贝是童话副本解谜人的形象,使众人在一定程度上信服艾贝的判断, 而后再提出解困的办法。   大家都想要试探眼下这个环境的虚实,却没有人会想作为先驱者尝试。   除非他得到了错误的信息。   原来以为还要再花费一会儿工夫,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急性子,认定了先解困的人可以得到名额, 刚听完就冲了出去。   当然, 也许先解困的人确实可以获得优势,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背后的设计到底是什么。   其他人被艾贝她们诈了出来, 此刻装死也失去了意义。   从众人的信息里可以看出,他们被困在同一个地方, 只是这个空间里单独开辟了“小隔间”, 大多是两三人被分到了一个“小隔间”。这些“小隔间”并不平整,墙面倾斜的、齿轮状的等等形状不一。唯独朝外的那面都有着一层保护层, 保护他们不被气泡腐蚀。   “那现在大家都清楚了,单兵作战我们出不去。想要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用武器轰出一个洞口,只靠一两个选手恐怕不行, 需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   西蒙斯知道艾贝不想多费口舌,十分懂事地出来主持大局, “不要省子弹,我知道子弹和观看数据挂钩,大家都怕在这里用光了子弹, 对之后的情形不利。但如果所有人都留力,以致于强攻失败,那么我们都会死。”   有人当即反驳:“不可能,难道TITR不准备开决赛局了?”   西蒙斯笑了下,故意说:“他们当然会开决赛局,但观众还会看吗?看看哪位主播块头最大,被怪兽消化得最慢,靠一己之力撑到了决赛局?”   有女声轻哧笑了。   随后一记超强的燃烧弹轰在胃壁上,众人眼前金红色的火光迸溅,像吹响的前哨。   奥特嗤声:“少废话。”   有人开头,接下来就不难了,各种强力攻击武器在怪兽的胃壁上“开花”,胃壁疯狂痉挛蠕动,他们所在的空间也随着胃的蠕动而颠来倒去,大大提高了操作难度。   不过正因为这样的难度,他们终于相信了艾贝的判断,认可这个空间是胃袋。   尽管众人心中还都有算计,但也知道如果这时躲在背后,反而会失去“子弹”。   甚至有人后悔不是自己第一个开局,没有抢到最多的那一波关注。   经过他们疯狂的攻击,在众人都产生了一丝疲软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曙光。   一道光线穿过怪兽被击破的外皮和胃壁,抵达了胃部。   这之后的输出顿时更加疯狂,硬生生地在怪兽身上凿出了一个大洞。   “走!”   这时候,剧烈蠕动的胃袋已经制造出了密集得可怕的霉绿气泡,众人没有犹豫,立刻拿出自己防御、飞行、浮空的诸多道具,跑出了这片黑暗空间。   西蒙斯立刻回头,“大佬,走吗?”   艾贝还在研究那个齿轮状的墙壁,“这里好像是时钟的内部结构。”   “应该是……”他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那这就是我们听到时钟声音的由来了,确实和大佬你说的一样,童话的外皮,时钟的内核。我们确实是在时钟里。”   “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东西想看一看。”   西蒙斯也不犹豫,“好,那我先出去,大佬你小心。”   他知道艾贝的实力,当然不会和她客气,艾贝也很喜欢他干脆的作风。   在大部分人撤离之后,这片空间重新陷入了安静。   忽然,肉身洞口处,在光下浮现出人影子的轮廓。   那道影子飞近了。   可以看到他穿了一双熟悉的极速鞋,银发在光线不足的地方呈现暗暗的灰色。他一眼看到了还在时钟内部结构里的艾贝,“你没有浮空工具?我带你走。”   “嗯……”   艾贝还在看这个庞大的时钟。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时钟安然地待在那里,那层月光般的保护膜已经变成了灰绿色,受到了严重的侵蚀,大部分区域都失效了,但它却还未被“消化”掉。   此刻,整个胃袋内部都是密布的气泡,已经几乎容不下人穿行了。Lucas在等待的过程中,也被泡泡击中多次。好在他身上穿着防护服,安然无恙。   但是防护服已经摇摇欲坠,那层薄弱的防护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碎。   “……贝贝?”   他低声喊她的昵称,询问她。   艾贝这才回过了神,迷茫地望他一眼。她最后再看了看这个古怪的时钟,遗憾地发现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把手交到了他手上。   Lucas紧握了一下,将人抱起来。   防护服的范围被扩大,同样笼罩在她身上,能量消耗得速度非常快。   但他在能量消耗殆尽的前一秒,平稳地飞出了这个空间。   外面有一片平坦的草坪,上面有许多亮晶晶的东西,像是洒落的阳光,微风轻掠,给人以轻松舒适的感觉。背后理所当然被众人以为是Boss的怪兽却像一座高大的山峰倒下了,好像他的胃部就是能量源所在,胃部受创令他失去了行动力。   率先出去的选手没有得到任何提示音,便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互相用眼神掣肘,在艾贝他们出现的刹那,视线纷纷落到了他们身上。   不等他们探究两人的关系,变故突生!   就在最后一个人飞出洞口的刹那,那个庞大的时钟也被牵动,从里面硬生生地挤了出来,落下一道遮天般的阴影。在众人脸色微变时,它快速上升,一直升到了高空之中。   变成了一轮有着霉绿斑点的时钟月亮。   众人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   突然,它摇颤起来,发出“叮铃铃”“叮铃铃”地声音。   这声音温和无害,传递到众人耳边,没有任何威胁。   可是她们脚下踩着的这座岛屿,却在这样的响声里,开始开始剧烈地震动。   “怎么回事?!”   “不好,岛屿地震了。”   “不是地震,整个空间都出了问题。”   因为怪兽的吞噬,贪玩岛的岛屿面积早已不剩下多少了,现下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崩溃,整个空间虽然尚未崩溃,却也像是粉刷好的墙面,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碎片粉末。   芋乃在晃动中尽量稳住身形,接到了一片空间碎片,“这东西,好眼熟。”   她旁边不远站着另一位女生,正是最初与Lucas结盟的性格温柔的女主播,也是童话副本里秃头的小美人鱼。眼下她恢复了样貌,看上去仍然是柔弱纤细的模样。   “这是不是SleepTow里出现过的,有的房间没有人就会有这种碎片。等等,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芋乃侧目。   “别吵,我还没想好!”   她只觉得答案就在嘴边,却思绪太多太乱,一时不知从哪讲起。   “这些是梦境碎片。”   艾贝说,“‘睡眠’对应的不是‘醒来’,而是‘破碎’,这些就是破碎的梦。”   她说的是小镇上每个房间的门前都会有挂小牌子,正面写着Sleeping,反面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却奇怪地写着“Broken”。   许多人都看见了这条信息,但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就将它抛之脑后。   “哇这样一想真的是,小岛的形状不就是睡梦中的婴儿吗?”芋乃兴奋地说,“所以这个月亮就是闹钟,一旦闹钟打铃,婴儿的梦境就会破碎,贪玩岛也就消失了。”   艾贝点头,“嗯。我刚刚想看怪兽的胃液能不能把它消化掉,但好像不可以。”   胃袋确实可以腐蚀和消化月亮闹钟,但选手却无法在那里待那么长的时间,而等到最后一个选手走出胃袋,月亮闹钟就会开始打铃。   因此无法借助贪玩岛的力量去消灭闹钟。   其他人不禁对她侧目,芋乃也被自己的“同乡”惊到:“……你这也太超前了吧?!”谁会在一个难关都还没闯过的时候,开始思考下一关怎么过了?   一般人连信息都没搜集到手呢。   小美人鱼:“所以,梦醒之后,贪玩岛就将不复存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   “成为活着的十分之一。”   有人接上了这句话,并且同时朝最近的一名选手动手了,出手就是致命杀招。   于岛屿梦境崩塌之前杀死其他人,这是他们在一瞬间从脑海里转化的信息。   地动山摇之中,混战终于在此刻爆发。   有人直接动手,有人寻找掩体暂避,有人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芋乃遵循了一贯苟到最后的策略,躲在了旁边,小美人鱼却一反温柔表象,扛起大炮不分敌我集体轰炸。西蒙斯躲得狼狈,却屡屡都能逃出生天。   场上不见伊泽的踪影,大约是早在之前的比赛里就被淘汰了。   奥特看着眼前他本应该感到血液沸腾的战斗,竟产生了一丝厌烦感。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   Lucas也懒得管这些人,只是站在艾贝身侧,替她抵挡攻击。   原来跟着他的那些人已经各自为战了。他们的合作本来就只维持到决战之前。   现在,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可以成功成为最后的十分之一,也可以被轻易淘汰出局,功亏一篑。   喧嚣热闹的背景里,只有艾贝像个做不出题的小女孩,蹲在草地里找东西。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只是没有人能杀死她。   他们无法突破Lucas的“保护层”,即使侥幸通过,也绝无可能和她对抗。   她在草地里摸索,捡了许多亮晶晶的碎片,将它们放进上衣衣摆拎起的小兜里。脚下的震动仿佛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出来采摘果子的农家小姑娘。   她对身体力量的控制让人为之惊讶。   等她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碎片,将它们像拼图一样拼到一起时,Lucas不禁问:“这是什么?”   “是小镇。”   如果仔细看,能看见每一片碎片上,都隐隐地有画面出现,建筑、树木、木牌……都似隔了一层水膜,只剩下淡淡地痕迹。   她将最后一片拼图拼上之后,这些碎片忽然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Lucas还没来得及弄清她的意图,奥特已经走到了他们旁边,也听到了艾贝的话。他看着这个空间若有所思,“你想找Sleeptow?”   艾贝点头。   解题比杀人更有趣,她想关掉月亮闹钟。   但它挂在天上,他们即便有飞行类的工具,也飞不到那么高的距离,或者说那距离比他们想象得要更高,高到永远无法触摸。   但这里是梦境,她们脚下踩的,天上看见的,都是梦境。   梦境,就意味着这里的时间和空间是错乱的。她玩的第一个游戏错乱的是时间,第二个游戏错乱的是空间,第三个游戏就是时间与空间的双重混乱。童话副本可以出现在时钟里,时钟可以从天上掉落被怪兽吞食,整个梦境都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时空颠倒混乱的世界。   贪玩岛亦然。   月亮闹钟高高地挂在天上,也许不一定只有飞上去才能摸到它。   事实上,当空间碎片消失的一刹那,艾贝就知道她的想法没有错。因为那座被怪兽吃掉的小镇,已经重新回到了贪玩岛,变成了岛屿地图的一块。   “这里是心脏的位置。”   艾贝回到小镇时,脚下踩着小镇的土地道。它不是岛屿的中心,却是婴儿岛的心脏,所以在奖励地图上,它会标记成关键的红色。   这里有着贪玩岛这个大副本的关键。   场外,TITR公司的人正焦头烂额地与Kill游戏公司的人对接。   他们买的版权只到怪兽的副本为止,因此他们将怪兽定成了大Boss,按照他们的预想,选手即使解开了童话副本,也会在胃袋这一关因无法确认周围环境而被淘汰,如果顺利,在那里就可以决出最终十名。   即使侥幸出逃,那么动荡的空间会让他们互相厮杀。   谁能想到,有人在这个时候去解什么月亮闹钟之谜?   那是Kill游戏公司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完整的剧情线,未来准备开放给儿童解谜。可以这么说,现在的贪玩岛上根本就没有预示月亮闹钟应该如何关闭的线索。   TITR公司这边不得不付出一定的代价,重新协商买下这部分版权,即使对方坐地起价也不得不全盘接受。   贪玩岛上,众人的鏖战仍在继续。   能够一路走到决战,他们拥有的资源都不在少数,武器、弹药、止血剂都不缺,因此只要不受到致命伤,都能够拉回血值。   这个时候,有人发现了空间裂口的秘密。   那些掉落碎片的地方变成了旋涡黑洞般的颜色,就像丢失了色块,一旦有人被撞到附近,他们靠近的地方,无论是手、脚、肩、臂都会瞬间消失残缺,无法恢复原状。   当空间的裂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时,比赛开始出现重伤与死亡。   芋乃就躲在裂口附近,小心地控制着身体,不至于离得太近而被裂口吞噬。这个时候,大家都变得十分小心,一反最初无关痛痒的你来我往,开始隐藏身形,小心地窥探别人的行踪,争取一击必杀。   天上的闹铃愈发刺耳,叫个没完,让人心浮气躁。   芋乃觉得自己要是这个做梦的孩子,一定不想听见这样的噪音,期待赶紧有人来关掉它。   她看了下手册上的幸存人数,还有13人。   快了。   再有3人死亡,她就有机会进入决赛。   这可是首都星的比赛!决赛!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有机会进决赛,能来到首都星参加半决赛,她觉得已经是自己的巅峰了。   在奇迹降临之前,她患得患失地等待着死亡人数的下降,祈祷自己能苟到最后。   偏偏就在这时,她发现了其他人出现在附近,对方再走几步就能看见她的位置。   芋乃还没时间犹豫,趁对方还没注意,猛然出击,一个WR-5将对方轰到了裂口的位置,没想到那人身手矫健,早有防备,往旁边跳转躲过。   不仅如此,他放出了一样抓手类的道具,猝不及防间将芋乃往他的方向抓去。   就在这时,空间出现了一个震荡撞击。   两人都未曾预料到,眼看着就要双双跌进那个空间裂口。   就这么出局了?!   芋乃的心脏几乎停跳了。   但就在她心脏静止的一瞬间,耳边铃铃作响的铃声,消失了。   整个空间停止了震动。   破碎的黢黑裂口奇迹般地复原。   原本在激战的选手皆站在草地上,迷茫地看着眼前骤然安静复原的美好景物,唯有拂面的微风,提醒他们仍然还在贪玩岛的比赛中。   小镇的中心,艾贝趴在喷泉边,水中是月亮的倒影,与其他倒映不一样,它没有被粼粼的波光吹皱,显出不同来。   艾贝贪玩地拨了拨水,感受水的冰凉。   然后她慢慢往下伸、往下伸,然后轻轻地捞住了那颗月亮闹钟。碰触到它的刹那,她弯了弯眼睛,脸上露出孩童成功完成冒险后的快乐与天真。   紧跟着,她食指一弯,关掉了它。   《贪玩岛观光手册》上,不停变换的生存人数,讽刺般地定格在“11”的数字上。 第128章 “决赛”(一)   艾贝走在一条浩瀚宇宙般深邃的长廊里。   如同在虚空之中前行, 她的脚下是漫漫星子,伸手却触摸不到任何物品。只偶尔有流光一般的事物从眼前划过。这些东西稀奇古怪,有焦黑的土壤, 有脏了外袋的营养液,还有半旧的毛毯等等……   半决赛已经结束了。   在游戏失去了所有关卡障碍的情况下,游戏公司勒令剩余的11人厮杀,淘汰1人后方可获得进入决赛的机会。   但在艾贝、Lucas和奥特的掌控下, 剩余的人无一人出手, 场面安静无声。   僵持下去,这场直播无疑就会成为观众口中的“垃圾时间”。   而选手与节目组之间的博弈也让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在他们欢呼连连的支持下,节目组不得不妥协,将最终的名单变成了11人。   当半决赛结束的瞬间, 艾贝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刻被传送到现实中去, 而是出现在了这条长廊里。   不知是不是半决赛后没有休整期,直接让选手进入了总决赛。   她无惧无怕, 好奇地参观着这座“博物馆”。   “博物馆”中的物品异常熟悉,每一样似乎都能激发出她脑海中的一段记忆。   当她路过一袋营养液状的物品时,它向她飞来,身上白濛的防护罩自动打开,像是暗示她将它取出。   艾贝低头拿起了它。   刹那间, 白光大炽,将她整个人包围进去, 消失在了这深邃长廊里。   *   贫瘠而荒芜的星球, 堆满了高科技产品报废后的废料,犹如林立的摇摇欲坠的大厦,形成巨大的垃圾场。   整座星球上空被污染的灰雾遮挡, 光也难以穿透。霉绿的污水混合着腥红的血液从这片土壤里流出,汇入占有10%面积的水源之中。   废弃的土地,肮脏的水源。   还有,滋生出的罪恶。   每个固定的时间段,都会有飞船在这座“垃圾星”降落,倾倒宇宙垃圾。而这些垃圾之中,包括人类。   偷渡的逃犯、被舍弃的棋子,以及,非法制造的克隆人。   “手。”   清理员站在舱门口,面无表情地对每一个出舱的人道。   他们不得不伸出手,让清理员将垃圾星的ID编号注射到身体里,和每一件出舱门的垃圾物品一样,仅仅是为了便于管理。   这中间有的人迷茫地望着这颗未知的星球,有的人却异常兴奋,脚刚一踏上这片土地,就立即将罪恶的手伸向身边的人。   在星际里流窜的逃犯点燃了战火。   他身高两米,体格强壮,俯视众人的目光凶悍残忍,显然手上早已沾过数条人命。将那些从未经历过斗争的人唬成一团鹌鹑后,他嘿声一笑:“把东西都交出来,我就饶你们一命!”   除了威胁性武器,每个人都携带了随身物品,或是食物或是用具,还有金钱首饰。   面对这样的情形,清理员仍站在舱门前,眼皮都不撩,顺手将一个双腿颤抖迟迟不敢踏入的人扔了下去。   只要踏上这片土地,就是进入了无序世界,这里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与他们无关。   有人鼓起勇气说:“……你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是什么样的,赶尽杀绝对你有什么好处?”   “克隆人?”逃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了他身上属于克隆人的印记,哈哈大笑道,“不过是一堆移动的器官,居然敢命令我做事了?!”   他猛地攥住那人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他从地上拔起。   瘦弱的克隆人顿时脸色涨红,拼命拍打着脖子上像钢筋一样钳制着他的大手,却无济于事。   逃犯轻蔑冷笑着收紧了五指,毫不留情地将他掐断了气。   在场其他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彻底噤声了。   他松开手指,克隆人了无声息的瘫软在地上,像一条没有生命的地毯。   逃犯在众人眼前倒退着张开双臂,大笑道:“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没有制度,没有约束,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他呼吸着这片土地上污浊的空气,享受着这自由的罪恶。   身后是一片皲裂焦黑的土地,当他后退时,鞋底踩上去的刹那,“焦土”猛然拔地而起!   一道深重的阴影落在他身上,如来自深渊的凝视。   逃犯抬头去看突然暗下来的天,“焦土”将他裹入阴影之中。   一开始,他露在光线下的手脚剧烈地挣扎着,可以从扭曲的肢体中看出他的痛苦。但随着鲜血从脚底蜿蜒弥漫,他渐渐没了生气,只偶尔有骨头从阴影里被丢出。   “焦土”在吃人。   众人吓得汗毛竖起,浑身僵直。   这个时候,他们才看清眼前“焦土”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人形的异种。   这是一个全身皮肤被烧焦了的人,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肉块咀嚼声,他露出血腥的口齿,发出嘶哑而断续的笑声:“新人……味道……不错……”   在他开口说话的瞬间,有人精神崩溃,疯狂地发出尖叫!   像是示警,又像是期待有人能够救助他们。   但他的尖叫注定只能迎来令人恐惧的死亡。   在众人被这一幕吓破了胆之时,“焦土”接连吞食了三人。   他们终于回过神来,对生命的渴望让他们奋力向尚未起飞的飞船奔逃而去!   可是飞船已经准备起飞了。   清理员将所有的物品都编好了号码,传输带收回,传送物品的楼梯在他们睁大的双眼中,缓慢而绝望地收回。   他们拼命地拍打着,企图攀爬上飞船。   “送我回去,我有很多钱!”   “他们想要的信息我都知道,我愿意说,让我走,让我走——”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最后发声的人爬得最慢,他感觉脚踝被一只颗粒感的冰凉的手抓住,瞬间头皮发麻,喉咙如被扼住。   这时,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她只有五六岁大的年纪,有着斑驳的灰蓝色的眼睛与头发,面容稚嫩,正拖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往前走。   一路走到飞船临近的位置,她看见了他们逃跑时掉在地上的食物——一袋廉价的营养液。   她蹲下来,扑掉袋口的灰,吮住吸管开始喝。   不远处就是血腥残忍的杀戮,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抬头看了看他们。营养液依旧从吸管中上升,被她吸入口中。   看归看,她没有停止吸食。   那个男人最后的记忆,就是小女孩的眼睛与神情。   纯稚无辜,好奇安静,她像没有任何烦恼的玩偶娃娃,对于他们被撕咬分尸的画面也不见一点害怕与同情。   忽地,她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似乎很喜欢这支营养液的口味。   她仍抓着袋口的右手皮下浮现淡青色的印记,上面标记着她的垃圾星编号:190919。 第129章 “决赛”(二)   小女孩的脸和艾贝一样, 是缩小版的她。   如果是艾贝的粉丝看见,一定会感慨这就是小时候的艾贝。   而这个缩小版的艾贝比艾贝胆子还大,仿佛对这个邪恶无序的世界无知无觉, 她安静而又满足地吸食营养剂。   那黑如焦土的人形,一连嚼烂了三人之后,似乎还没有吃饱,再次搜索目标。   其他人在死亡的教训下, 终于明白无法指望飞船上的人来拯救他们, 跑进了垃圾废料堆成的“钢铁丛林”,消失不见了。   异形就将目光转到了小艾贝身上。   小艾贝已经喝完了营养剂, 正在拾荒。那些人为了保命,扔掉了许多“累赘”的物品,她也不嫌弃, 无论捡到什么都放进她的大袋子里。   那袋子如贪食蛇, 渐渐鼓出一个小腹来。   “焦土”没入地面,疾速移动的黑影没入袋子的阴影里, 如同蛰伏的蛇影。   阴影中更浓稠的影子一点点往小艾贝的方位挪动,眼看就要攀上她的脚尖,小艾贝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军用铲。   她一铲子插入地面,往回一舀,舀出一捧腥臭的黑土来。   撕裂般地低吼从土地里传出, 浓影如蛇头猛地扑咬向她的脚踝!   那里有牙齿般的骨头刺入小艾贝的血肉里。   小艾贝无动于衷,她就像是在玩泥巴, 将地上那细看时颜色格外浓重的土, 一块块铲出来。腥浓的臭气熏天,有未消化的人类血肉的味道,还有它自身腐坏了的臭味。   间或落下来一些碎骨刺, 那也是扎入她脚踝的东西。   “焦土”固然吓人,但它的弱点也很明显。   他只能依靠掩住人类的口鼻来达到令人窒息死亡的目的,本身的牵拉撕力让它得以“咀嚼”食物,但真正吸收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他的身体能够融入土地,自然是松散而脆弱的。   那些人如果不是内心被未知事物的恐惧侵占,只要冷静下来,也能够反击。   他撕裂般地吼声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仿佛“声带”被人铲断了。   小艾贝独自一人将这些“土块碎尸”堆起来,就像每一个在沙滩边堆城堡的小朋友,默默地玩着自己的游戏。   等到确认土地里再也没有能够“吞食”她的东西,她才将军用铲收回到了那个残破的袋子里。   她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看向流血的脚踝。   孩子的脚踝稚嫩而脆弱,那碎骨嵌得很深,艾贝低头看了看,似乎是知道自己暂时无法解决,她踢踢鞋尖的土灰,继续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只是走路比来时略微摇晃一些。   几天后,她在“垃圾大厦”拼组而成的都市之中,看到了最新一批的“宇宙垃圾”,那些从异种手下逃脱的人们。他们争抢着从残渣里找到的食物,奄奄一息,却又充斥着生命衰弱到极点的凶狠,撕咬着别人脆弱的伤口。   鲜血、狼狈、残酷、可笑。   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找到了这片土地的生存法则。   小艾贝看他们的眼神与看普通的垃圾无异,她漠然经过,却忽然看到了一个“异类”。   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他的五官漂亮精致,脸白得失了血气,嘴唇也是淡淡的颜色。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在这样脏污的环境下像明亮的星子,耀眼夺目。他没有和那些人抢食,尽管他看上去状态比他们都要糟糕。   但他是这里唯一一个看上去还干净的人,可以想象他在尽可能地避免维持外貌的整洁。   他倚靠在破损的智能冰箱旁,垂头闭着眼睛,恍如死了一般。   有人在他的身边徘徊,似随时准备叼食腐肉的秃鹫。他大约察觉到了,手指轻动间睁开了眼睛,冰川水一样的蓝眸迸射出疯狂的光芒,稚嫩的声线冷漠道:“滚。”   那人似乎预感到他拼死一击的疯狂,往后退了两步,但眼看着另一边的食物被人抢夺殆尽,他咬了下牙,反身折回想要杀死他!   就在他接近的那一刻,被重物砸中了脑袋,耳边嗡地一声,失去了知觉。   男人的身影在小艾贝和那个男孩的对视之中倒下,小男孩冷酷的眼神没有一刻动摇,只是从男人身上转到了小艾杯身上,紧紧地凝视着她。   他又饿又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脑袋发晕,眼前都是飞舞的乱蝇。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只是看着她。   小艾贝走近他,在他身前蹲下来。   她从小口袋里掏出一袋尚且干净的营养液,放到了他身前。   他没有问一个字,就低头咬住了那袋营养液的口子,吸食吞咽起来。他漂亮的眼睛熠熠,在甜美的食物经过口腔的那一刻尤为明亮,只是仍然盯视着她。   直到一股倦意袭来,无可阻挡,他脑袋一沉,睡着了。   这时,小艾贝才蹲下来,抓住他的脚往袋子里塞,但他的身体太重了,超出了她的预估。 她放弃了把他装进去的想法,拿了一根绳子将他的两只脚绑在一起,然后拽住那根绳子往前走,像拖着一块死肉。   她走得艰难而缓慢,却没有放弃丢下这块“肉”的想法。   就像小动物囤积冬天的粮食那样,借着滚动的砂砾,小心又热切地将储备粮拖回自己的洞穴。   *   小费曼从深重的黑暗里醒来,脑部神经的疼痛使他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但在意识恢复的那一刻,他就警惕地将所有声音吞回了喉咙里。   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耳边安静许久,只有废水滴答,从报废的科技物品的排管里滚落。不等他再“观察”,近似于无的脚步声突然出现,近在耳畔,紧跟着他的衣服领口被人扒开。   在遭受到恶意袭击的刹那,他豁然睁开了双眼。   他对上了一双幼圆的灰蓝色的眼睛,是那个给他喂食营养液的女孩。那颜色像主人不爱惜擦拭的蓝宝石,沾上了尘灰,而她不自知,仍然散发着单纯动人的光芒。   “唔?”她发出疑问的感叹词,似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醒了。   小艾贝无视他眼神里狼崽子一般的凶狠,刀片在她的手指间出现。   她想要割开他的喉咙,放出他的血。   小费曼劈手反夺她手中的刀片,却扑了个空,反而狼狈地滚到了地上。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的手没有被束缚住,以为是绑他的人粗心大意。   或许确实是粗心大意。   但小艾贝没有因为他的挣扎而苦恼,她蹲下来,用膝盖顶住了他的喉咙,看上去毫不费力,却让从小受训的小费曼无力挣扎。   而后她撤开了膝盖,眨眼之间,他竭力摆脱短暂窒息的痛苦试图反抗,却被她一拳砸向喉管。   他猛然呛咳出声,尖锐的疼痛刺破了气管,眼前骤然一黑。   而她没有放松,继续捶击他的喉咙,没有不忍,也没有犹豫,神情专注,仿佛只是在砸一条将死的挣扎的鱼,用来准备自己的晚餐。   小费曼从未觉得离死亡这么近。   幸而,小艾贝不准备就让他这样死去。在发现他已经无力反抗之后,她就停了下来,还将他重新拖回到破洞多多瘪了气的气垫床上。   小费曼后来才知道,作为被囤积的粮食,他活着比死了要储存的时间更久。   而在他之前,她只吃一些废弃的过期食品为生,“焦土”吞食人类的画面给了她启发,她这才考虑尝试他的肉当做备选项。   她没有人类和同类的概念。也许曾经有过,但慢慢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被磨灭了。   而让小男孩真正逃离险境的,是他在屡次逃跑失败的绝境中,尝试与她对话。   她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的喉咙“唱歌”,尝试性地跟着他念他说的每句话的尾音。   “这是什么地方?”   “方。”   “你叫什么?”   “么。”   “是谁派你来的?”   “的。”   小费曼因气管受损而嘶哑的声音,像漏了风的管风琴,与她细嫩而跳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他的眼睛向上一挑,自然而然带出居高临下的气势:“你,不会说话?”   话音落下,一团黑影杀到!   她犹如龇牙凶狠的小兽般猛地扑向他,小费曼再次被人整个按倒,他浅金色的头发被人抓住,扯住发根往上拉扯,他吃痛发出一声低嘶。   小艾贝看见他痛苦地皱在一起的脸蛋,这才露出残酷又快乐的笑容。   他知道了。   她不会说话,但她能分辨得出他的情绪。   她听出了他刚刚在笑话她。   僵持半晌,他对她说:“对不起。”   她听不懂,却从他的眼神和语气中判断着他真正的想法,确认不再有那让她不舒服的感觉出现后,松开了手。   他们第一次达到了和解。 第130章 “决赛”(三)   两个小朋友的相处中充满了成年人都无法想象的“权力斗争”。   小艾贝自小长在垃圾星, 这座星球就像是她的游乐场,她了如指掌,每天都能灵活地在垃圾堆里找到想要的东西。她诡异而强大的能力在这里可以发挥出最好的作用。   而小费曼虽然打不过她, 但当他发现她“不会说话”之后,立刻掌控了她的弱点,借此暂时免去了当“储备粮”的痛苦。他开始教导她说话,并通过这一举动, 获取了更多的权限, 包括使用她捡来的那些东西。   他使用过这些科技产物,在它们报废之前, 比小艾贝更懂得它们的真正用途,只是修复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和一点技巧……   而小男孩因为技巧不纯熟,常常引发爆炸。   幸好他们住的地方位处于“城市”边缘, 没有大量堆积的垃圾, 否则足以引发连锁爆炸反应。   他一贯娇生惯养,从没有做过这么危险的实验, 眼下却只能咬牙坚持。   而权贵出身的小男孩的狡猾之处,就在于此,他一方面表现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也不断用言语和举动诱导小艾贝听自己的话,试图掌控两人之中的主导权。 但小艾贝对情绪的感知能力相当出色, 往往她不能清楚地了解到他的陷阱,但只要她对他的举动产生恶感, 他就无法得逞。   小费曼想要让她听他的话, 当他的下属,而小艾贝则粗暴地将他当做工具人来使用,不断从他身上汲取知识养分。   两人互不相让, 但又奇异地共处一地。   小费曼逐渐习惯了垃圾星的生活,小艾贝也习惯了多出一个“人”的日子。   这座星球70%的土地垒起高高的垃圾大厦,形成“都市”,而剩下30%的土地却还是空旷的“荒漠”,在小费曼的提议下,他们搬到了“荒漠”与“都市”的边缘,并在两边都找了几个临时的住所,便于躲藏、休憩与必要时刻的搬迁。   他们常常在“垃圾丛林”里寻找食物与药品。   这里的食物并没有人们吃剩下的残羹冷炙,那些早已被处理器碾成了肥料,作为再生资源回收利用了。被丢弃的大多是过期的品质低劣的营养液,没有回收价值,长期堆积在仓库还浪费储存空间,制作公司不肯承担分解需要的金额,便花一笔小钱,将它丢到垃圾星上。   当然,如果人们没有将非袋状食物放入处理器,而是随意扔在某个地方,那么也有可能出现在垃圾星。   小费曼就从报废的书桌里看到过一颗腐坏了的苹果。   放眼远望,整个星球都像被打翻了的调料盘,又脏又乱,滋啦半坏的灯管亮着霓虹色,食物腐烂发霉,而这些颜色汇聚在一起,就像清洗过调料盘之后的水的颜色,是污染后的深灰,侵染着发出微芒光亮的地平线。   他站在这片脏乱色彩的废墟前,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   年幼的男孩跟在长辈身后,见惯了上流社会的奢华,从来没想过,宇宙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   “咔哒”一声,脏兮兮的小艾贝从乱彩堆里拖出一卷碳素渔线,然后朝着小男孩跑来,就像一团灰蓝色的毛线,乱糟糟地支棱着线头。一撮头发从她脑袋上翘起来,显得有些呆,她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渔线筒塞进了她蛇腹般拖地的大袋子里。   小费曼抽离的思绪被扯回到现实,忍住了梳理她头发的手——肯定会被重重拍开,被迫和她一起拖着垃圾袋子前行。   垃圾星地广人稀,经常走上一天也见不到一只活物,人们交错在林立的“垃圾大厦”之中,又或深藏于贫瘠的荒漠土地里。   这里的人就像游走的浮魂,皮肤上都浮了一层死灰色,眼珠像是钉入眼眶的圆钉,牢牢地固定在那个位置,渗人地盯视着前方。他们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了,只是生的本能让他们机械般地进食。他们总是在不停地翻找着食物,日复一日,直到某一天在争夺食物时被人杀死,或是无声地死于恶劣的环境里。   他们两人自然也遇到过争夺食物的人。   彼时小费曼找到了一包储存良好的蔬菜,用了特殊的方法储存,只有绿叶因过期失水稍稍干蔫。这在垃圾星太过少见,以至于他愣了愣。   就是这一愣,有人背后偷袭,挥刀砍向他的手!   眼见男孩细弱的脖颈就要被砍断,小艾贝猛地踹开了他!   她手里握着从路边拾到的长钉,借用高处下落的势能,将钉子刺进了那人的脖子里,那人的脸庞狰狞,发出“嗬嗬”的气音,跌撞进了垃圾堆。巨大的声响轰然传出,堆积物的薄弱部位受到撞击,霎时打破了平衡,顶端的重物纷纷跌落,将他彻底掩埋进了垃圾堆里。   “……你……”他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你杀了人。”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见过她用重物击杀别人,但那人没有死。那时她使出的力气不足以杀死他。   小艾贝已经又捡起了新的东西防身,垃圾星的所有物品都是她的玩具,人也是,所以这一切发生的那样自然。   她望向眼前的小男孩,仿佛感知到了他身上传递出的情绪,庆幸、惊慌、恐惧……她觉得不舒服。   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他让她感到不舒服,她就加以反击。   于是小女孩灰蓝的眼睛轻轻一眨,纯真地说:“我、还可以,杀了、你、哦。”   她学说话的速度非常快,早已能用短句和他沟通。   “杀”这个字,她做得轻易,说得也轻易,因为死亡于这里的人而言,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而是一件,仿佛必然会经历的事。   但她知道眼前的人不喜欢这个字。   “我又没说你做得不对。”   她看见眼前的小男孩又变得一脸冷酷,在他撇头时,浅金色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侧边的视线。他将手插进裤口袋里,道:“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他口袋里的手指不颤抖,看上去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他不想被人认为自己胆小,尽可能地掩藏着自己的害怕。   他害怕的也不是杀了人的她,而是死亡本身。   小艾贝看不见他颤抖的手指,但她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从他的语言中,从他颤弱的声线里,她抓住了他潜藏更深的情绪。   突然,她的脸贴近了他。   小费曼陡然屏息,感受到她的呼吸柔软地拂过他的鼻尖。   她跟他顶了顶额头,像小兽之间的安慰。   温度的传递让他波动起伏的心情稍稍平复,这举动来得莫名其妙,却真的让他好过了一些。他忍住了鼻尖发酸的软弱行为,“多管闲事。”   就在这个瞬间,他突然产生了“同伴”的概念。   但即使已经有了同伴,小费曼仍然没有放弃回去的想法,没有人想在无序的世界里生活,除了看上去如鱼得水的小艾贝。   就在他寻找线索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和小费曼同一批抵达垃圾星的“新人”,是一名女性。   小费曼是从她的编号ID中确认了她的身份。   小艾贝不认识数字,他还没教过她,但她能记得每个人的肌肉骨骼,哪怕她的肌肉损毁,骨骼错位。   对方身上的衣物被撕坏,浑身青紫,皮肤僵白,已经没有了生机和气息,倒在血泊之中,乌黑的土壤仍在吞食着她的血液。   她生前受到了侵害,那人不仅奸杀,还撕下了她脸上的半边血肉,不知是虐杀还是吞食。   残忍得令人齿冷。   道德腐坏带来的不仅仅是对食物的争夺与厮杀,人性沦丧,压抑到极点的宣泄,弱者都面临着这残酷的局面。   小艾贝缺失基础教育,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所代表的含义,只是本能地不喜欢,因此和以往每一次一样,准备无视走过。   但她身边的小伙伴没有跟上她的脚步。   小费曼从她的大口袋里捡出了一条旧长的毯子,沉默地盖在那个女人身上。   天气转冷,御寒物品也是他们一直在搜寻的,扔到垃圾星的物品以科技报废品和污染物居多,这样的毯子他们找了许多天,花了大力气从机器碾卷进去的齿轮间将它拽出来。   因此小艾贝无法理解。   她还有些生气,准备上前将毯子拿回来,但走到一半就被小费曼拦住了。   阻拦只有一刹。   他在看见她纯粹简单的眼神时就退让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将那些事情教给她,规则、道德、秩序……垃圾星没有秩序,没有道德,没有规则,让一个学会了这些的人在这里生活,无疑是自寻死路。   于是他放了手。   但小艾贝也停下了脚步,她忽然拉着他藏了起来。   半空中是从报废品里暴露出的硅条,多样的彩色延展开来,像交错的神经网络笼罩在他们头顶,打下一片浓重交错的阴影。   毛毯赤裸裸地盖在死去的女人身上,就像被扔在街头的喷香的肉骨头,立刻吸引到了瘦骨嶙峋的、嘴角流着涎液的狼狗。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抢走了它。   有人还对尸体产生了恶念,只是在看见那撕毁的半张脸之后,打消了念头。   小艾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用最简单的钓鱼用的碳素线杀死了他们。速度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红色的血线。   她重新将毛毯捡了回来,拍拍上面的灰,然后递给了小伙伴。   小费曼接住毛毯,猛地抓紧了,他压抑地喘不上来气,短暂性地失去了语言能力。   她依然不习惯对话,所以用了她自己的方法,向他展示这片罪恶土地的秩序。   但他看到了更多,他陡然间明白,她,就是这种秩序下的产物。   他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汹涌的情绪淹没了他,这感受比他发现自己被绑架到这陌生肮脏的世界时更强烈,比直面死亡的那一刻更残酷。   他在替她难过。   而她不懂。   天气转冷,他借用了其他机器的零件,将一个半坏的供暖机修好了。他将能源板安装好,打开开关。供暖机是太阳状的球形,开启后就浮到了空中,照射出温暖的光。   小艾贝的眼睛都亮了,朝“小太阳”举着双手,让指尖汲取它的温暖,仰起的脸上也是一层暖融融的浅光。   大约是以前那些冬季的回忆都不太好,她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开心。   她还将小费曼拉到了自己身边,示意他也来感受一下这份温度,要和他一起分享快乐。   虽然这本就是他的实验成果。   但他看见她的笑容时就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大度地原谅了她。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工作时蹭了一鼻子的灰。他一向注意外貌形象,只在这次修理供暖机的过程中格外专注。   小艾贝看见了这抹灰,这在“小太阳”下格外显眼,她笑得更灿烂了。   他抛下了小少爷的矜持做派,也跟着不知情地笑起来。   这台供暖机的范围很小,再加上机器的能源不足,他们站立时还能从头顶感受到明显的暖意,躺下后的温度就低了许多。两人不知不觉中挨靠在一起睡得酣甜,像两只寒夜中互相取暖的小兽。   他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做事也日渐默契。   这天,他们外出觅食归来,小艾贝率先察觉到了不对。   住处的环境有所变动,她仔细去嗅,还发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这里曾有人接近。但他们仔细检查却没有任何缺失,她疑惑地清点所有物,无法理解这一状况的发生。   有外人来,怎么会不拿走任何东西呢?   就连食物也没有动过。   “新的课程来了。”   “嗯?”小艾贝转头。   小费曼的神情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冰冷,稚嫩的声音洞悉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第131章 “决赛”(四)   一呼一吸, 慢而轻缓的呼吸声在耳中无限放大,清晰可闻。   小艾贝的眼睫颤动,在与沉甸甸的肢体做斗争的过程中醒来, 入目的场景陌生,海藻一般浓绿色的水拼命向前,挤压着她身前的玻璃。   她被关进了玻璃之中,准确地说, 是一个玻璃瓶。 密闭的空间, 盖子封住了头顶的敞口,她就像是要被做成标本的蝴蝶, 在实验器皿中迎来死亡。   这个玻璃瓶的空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恰好只够放下她一个人,连转头都不那么容易。但她灰蓝色的眼睛仍将四周的情景纳入眼底, 像钻出洞穴的小兽, 一点点地探索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水里还漂浮着其他的“试验品”,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在这片水域挨挨挤挤, 每个玻璃瓶里都放了一个人,只有她已经苏醒。其他人都还闭着眼随水底流波沉浮着,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们本就不健康的脸色在海藻绿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病白,扭曲地投射在玻璃上, 像泡了水浮肿的尸体。   水往一个方向流动着,他们又漂浮了一段时间, 好像从一个区域流转到了另一个区域, 水色渐渐被乌黑侵染,从墨绿变成了黑绿,而后连那一点绿意也消失殆尽, 变得深沉而浓重。   小艾贝的皮肤逐渐出现了刺痛感,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忽然视线里撞入了一座水下大厦。   这是真正的大厦。   不是用垃圾堆砌出的受人嘲讽的“大厦”,而是真正的摩天大厦,它整洁干净,高耸入云,一个个房间像四四方方的小格子,秩序俨然。   她只在费曼为她找到的图片解码器里看到过2D照片。   稍微有些不同的是,2D照片上的高楼都反射着冰冷的光,将所有视线阻隔在外。而出现在小艾贝眼前的,却是一幢透明的玻璃大厦。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厦的每个楼层,每个隔间都有人的影子,有的独自一人俯视他们,也有的三两人一起交谈,指着她们栖身的器皿谈论着什么。   玻璃大厦里有光,给浓重的污水播撒下一片可视的区域。   而这些人于强烈光线的照射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玻璃大厦上,言谈举止都被放大了幅度,群魔乱舞一般晃动。   末梢神经的疼痛刺激了小艾贝,猛然将她从专注的观察中扯回。   她低头,发现身上好似多了一层浮灰,皮肤呈现淡灰色,像涂了一层灰漆,连筋脉纹路都黯淡了。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皮肤,但没能揉下什么来,就好像那灰色是她与生俱来的。   大厦里的人渐渐减少了交谈,每个格子间蓦然都亮起了红色的数字,范围从1-50个数字,但不是每一个数字都有人选择。   艾贝的视线放低,看到自己膝盖的位置,标了一个从外侧看是13的数字。那是贴在玻璃瓶上的编号。   大厦里就有人选了这个数字。   在大厦里的人作出选择后,器皿中的人们终于渐渐苏醒。   这个时候,小艾贝想起了费曼。   费曼曾经猜测,他们所看到的这个星球的现状,只是冰山露出的一角。   “这颗星球,看上去每天都在死人,好像这些人在保证生存的情况下都已经精疲力竭,但实际上,这些死去的庞大的基层人数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在死人和垃圾堆成的底部往上,架着一座天梯,有人早就攀爬到了顶端,欣赏着截然不同的风景。”   见她听得懵懂,他便借用了自己所在的星球背景,和那劣质的图片解码器一起,一点一点为她构建社会的概念。   他也讲述了星际门阀间的权力斗争,其中就有一项“赌博游戏”。   星阀世家之间就流行一种赌博游戏,从下层人士中选择和培育自己的机甲战士,待时机成熟后将他们放到战场上,较量他们的战绩。赢家收获约定好的赌注,赌注包括社会各层面的资源。   简单的游戏背后都有着复杂的意义。   在这个与之不完全相同的场景下,小艾贝被触发了记忆。对应的编号、被选中的试验品、皮肤上奇怪的变化……   她是赌博中的被选择者吗? 从那天发现有人入侵时,他们就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些已经攀爬到顶峰的人的俯视,还有随之而来的恶意。只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完善的准备,在这些人眼里也许漏洞百出。   小艾贝迷迷糊糊地想着。没等她想清楚,就被旁边的低吼声打断了。   其他大多数器皿中的人都在暴动,他们从痛觉中苏醒,高辐射的污水促使他们生理发生病变,有承受能力差的人疯狂撕扯着自己的皮肤,想将感觉到痛楚的地方撕破。   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只能看到这些玻璃瓶在水中无力地打着转,如同他们的命运。   小艾贝这时才察觉到自己身体也再一次发生了变化,身上不时顶出小鼓包,如皮肤下养了数万只吞噬血肉的小虫子,正蠢蠢欲动地想要钻出来。   她皱起鼻子,试图抵御这突如其来的痒痛感。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有人嘶吼。   “是废水。”一个相对镇定的男人回答道。他的鼻梁上架了眼镜,镜架扭曲了弧度,就和他痛苦的表情一致,“离7号垃圾回收点最近的水域,看水质就知道了,这里是高辐射区。”   玻璃瓶中传出的声音发闷,却意外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眼镜男人在底部找到了传声设备,但这种东西对他们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女人喃喃:“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什么传言?”   女人沉默。   其他人催促她快说。   女人声音嘶哑地笑了,“你们见过那些异种吗?”   提起“异种”,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异种”就是形态变异的生命体,具有强大的攻击能力,有的甚至会吞食人类,但同时,它们也会说人类的语言,因此被称为“异种”。而眼下女人的表情,却让众人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难道……   “异种,就是普通人类被抓到高辐射区变异而成的。就像现在的我们。”   即使垃圾星的辐射污染已经非常严重,但大多情况下是使人器脏受损,而不会导致人类变异。这片水域除了辐射,大约还有特殊的物质诱导变异。   就像在回应女人的话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感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器皿“砰”地爆炸,涨破了皮爆开的碎肉和玻璃片流出,人体内的鲜红血液流入污水之中,迅速失去了痕迹。   这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他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了异变的辐射压力,崩溃了。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顿时发了疯地拍打器皿!   就连那看似认命的脸上带着伤疤的女人,都忍不住将指甲紧紧嵌入手心里。   玻璃大厦中的人却对他们的崩溃无动于衷,甚至有的人露出诡异而兴奋的神情,他们嘲笑选错号码的人,又激动地等待着他们自己选中的试验品,见证他们获取成功的瞬间。   ——在高辐射中变异并活下来,就是成功。 伤疤女人所说的变异,从人体爆炸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人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就已经看见了自己身上的“变异”过程。   一名女性的身体血肉突然溶解一般流下来,她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毛发脱落,脂肪融化,变成了深褐色的液体堆积在器皿之中。   而她还活着。   凄厉的尖叫仍然充斥着在她周围,没有声带,不知道她是如何发声的,但其他人仍能听见她撞击瓶子的钝响,一下又一下。   小艾贝没有听过“异种”这个词,直到眼前的人出现了变化。   她想起自己曾经遇到过的“焦土”,在“焦土”之前,她还遇到过能力强大的似人非人的异形,这在小艾贝的记忆里,就和普通孩子记忆中的“怪兽”是相似的。她总是可以找到办法打倒他们。   原来这些异形是从这里来的,她好像懂得了什么,又没有完全明白。   她只知道,她不想变成这样。   瓶口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她的身体变化也愈发清晰,皮肤变成了深灰色,她看不见的眼睛也和皮肤一样发生了改变。体内的小虫已经变成了咆哮的野兽,狰狞地想要冲破她这具稚弱的身体所带来的禁锢。   小艾贝脸上第一次出现痛苦的神情。   她身上有费曼未做完的工具没被人搜走。这些赌博的人从来不是谨慎小心之辈,他们狂妄地蔑视着他们这些蝼蚁,自然也不认为他们能凭这些小道具改变命运。   那是一个切割用的工具,长成一把小刀的形状,费曼准备交给艾贝防身,只是他们尚未找到适合它安装的能源。   单凭小刀的锋刃,无法对玻璃瓶造成伤害。   于是她拆卸下了玻璃瓶里的传声装置,取走了它的能源板。   那些惊恐的、尖叫的、崩溃的杂音在刹那间消失于耳边。她将能源板装进了切割工具里。她见过费曼组装修理产品的过程,很快就学会了。   激光切割工具被启动,蓝光在尖利的锋刃渡上一层温柔的光。   但她在玻璃瓶上划出一刀之后,便有水液从外界渗透进来。   那液体黏在皮肤上,皮肤腐蚀性地从灰变成了黑色,小艾贝痛地咬住了腮肉,但她没有尖叫,更没有停下来,只是专注地切割着瓶子。   玻璃大厦上的数字从有人死亡开始就不断变化着,失败的人退场,格间迅速被新的人占据。   可他们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狂热、激动、诡异交织在一起,异常可怕。   越来越多的试验品发生异变,有的毛发疯长,被头发淹没了口鼻,有的从腹部长出虫类才有的触角,更多的是随着爆炸消失在这片水域。   大多数异变都失败了,有人活生生被异变后的自己吓死,而那个将投赌注放在他身上的人愤怒地举拳砸向大厦玻璃,张口闭口间像是在说:“没用的胆小鬼!”   其他玻璃瓶里的人发现了她的动静。   “那个小女孩想干什么?”   “别出去,你会死的!”   戴眼镜的男人焦灼地劝阻她不要犯傻,他报出了一组科学公式与数据,企图告诉她这样做的生存可能性会更低。他的脸部像被烫伤一般出现了无数的气泡,从皮肉里顶出。   脸上划了伤疤的女人悲伤地望着这一切。她的手臂和脸上开始生长出蒲公英一般的白色毛发,又像是发了霉的坏死了的肉块。   他们都发现了她没有出现明显的变异反应,很可能是身体对这类物质具有极高的抵御能力。   生于垃圾星,他们也许都残忍地杀害过同类,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愿意给出那么一丁点无用、善良的关注。   希望小女孩活得更久一些。   这些,小艾贝都听不见了。   她仍然在突破困住她的玻璃器皿。伴随着她将玻璃切割成碎片,越来越多的水奔涌而至,达到顶点时冲破了碎片小口,彻底将她淹没!   磅礴的能量随之冲击而来,体内的野兽仿佛嗅到了血液,兴奋地冲撞着她的骨架!   小艾贝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可她想到,如果被关在瓶子里,她也有可能会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奇怪的东西。   她不想变成奇怪的东西。   费曼说,赌博开始于下注的人,人的内心有了蠢动,赌局就出现了。   那么,只要这些人消失就好了吧。   她远远地朝那边望了一眼。   玻璃大厦里的人狂热的表情一滞,不敢相信有人自找死路。   特制的实验器皿本身隔绝了一部分辐射带来的负面能量,起到一定程度的保护作用,现在她打破了保护层,只会死得更快。   选中了小艾贝所属编号13的人先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但当她真的突破了玻璃瓶时,他的脸色变得颓然又愤怒,恼恨于她的“失败”!   他隔着玻璃,向她咆哮着!   就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小艾贝在水流的冲击下,浑身都在出血。血液一开始从她的眼耳口鼻中流出,而后密集地从皮肤里沁出血珠,鲜血覆盖了她的表皮,仿佛形成了她本身的保护膜。 她朝着玻璃大厦的方向游去,速度很慢,像一只牵拉的木偶。   但这只小小的“血木偶”游到了玻璃大厦前。   那里有赌博的人因愤怒砸出的一片蜘蛛网般碎裂的窗玻璃。她伸出手,好像要彻底破坏这扇玻璃,再进入这座大厦,杀死里面的人们。   那些原本陷入狂热的人,此刻满目震惊地看着她贴近的脸。从未想过“猎物”会闯入他们的赌局。 小女孩的眼睛像蒙了尘的宝石,空洞安静,无声地和他们对视,奇诡万分。   但她终究失败了。   她只抓到了水流。   而玻璃大厦随着水的姿态扭动着。   这幢水下的玻璃大厦,只是全息影像。   短暂的安静过后,有人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132章 “决赛”(五)   “辐射清理70%……50%……45%……”   “生命体征恢复正常……”   “治疗结束……”   滴地一声, 绿灯亮起,治疗舱打开。   舱内躺着一名小女孩,脸庞幼嫩, 像只到处蹭墙角的猫,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灰,她灰长的头发也黯淡无光,一眼望去安静又可怜。 治疗舱前坐着一名贵族小男孩, 身着西装, 金发耀眼,正望着治疗舱里的女孩。   “费曼。”成熟男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康迪叔叔。”   小费曼停顿了片刻, 才回神转向对方。   康迪先看了看治疗舱显示的数据,叹息道:“看来她受到辐射影响太深,无法彻底清理。你说这个女孩救了你?”   “是的。”   “可惜了, 她的初始身体数据非常好。要不是她自己逃出那片高辐射区域, 我们的探索机器人也无法找到她,有着这样的意志力, 她绝对是可塑之才,如果好好培养,足以成为代家族出战的机甲战士。”   小费曼的目光微微一冷,面上却露出权力阶级特有的骄矜的淡笑:“谢谢康迪叔叔及时赶到,救了我们。”   “这没什么。如今恰好换届选举, 你父母面临很大的压力,所以无法赶过来, 他们都很高兴你没有真的出事。”   “是啊, 他们可真是粗心大意。”   小男孩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却不知是对谁。   他想起了她消失的那天。   从来到垃圾星的那天起,他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家里的联络渠道。外出搜索不仅只针对物资, 还有比物资更重要的信息。尤其是在发现有人来过他们住所之后,他确认了“社会”的存在,就知道这个星球一定有人监管。   “社会”的存在意味着势力的诞生,人只要能够合作,就不会满足于个人能达到的成就。这片土地上所诞生的穷凶恶极的人,也许都是隐蔽的资源。如何让那些从地狱底层攀爬到顶峰的人甘心作为资源,而不会成为隐患,首都星必定在这里,或者周围的星球设立了监管军队和联络点。   拜他从小到大的教育所赐,即使他每天只能看到那些浑浑噩噩的人,也能联想地到这座星球的战略意义。   就在确认这个信息后,他找到了这颗星球上隐蔽的AI查询机器人,它可以确认每一件垃圾的现存地点,包括每一个有着垃圾星编号的人。   这间接证明了他的推测,政府没有放弃这块土地,甚至,他们本就不准备只向这里运送垃圾。   他只需要找到这些监管的人,向他们表明身份,就可以回家。   这不难找。比起掌握垃圾星的生存技能,如何与政界的人打交道是他半周岁起的必修课,他清楚地知道这些部门的人的运转思路。可初时他并不紧迫,想要回家的欲望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变淡了。   有几个短暂的瞬间,他荒谬地认为眼下的日子很好。   每当他成功启动一件报废的产品,给生活带来便利,每当两人找到美味的食品,他都由衷地感到自在快乐。   然而当他发现艾贝消失的一刹,所有冷酷的理智都回归到了脑海中。   他用连自己都惊诧的速度找到了监管人的线索,联络上了家人。   他早就已经从蛛丝马迹中得到了线索的拼图,只是迟迟没有主动将它们拼凑完整。   小艾贝一直没有醒,等她醒来那天,无论是治疗舱还是携带着治疗舱的星舰,都已经失去了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个金发的男孩还在,他身上依旧是那套小西装,有一种奇异的道别的仪式感,与这洞穴格格不入。   她睁开眼就看见了费曼,苍白的皮肤,眼睛仍然是冷冰冰的蓝色,在她望过来时化成了水雾。   “你差点死了。”他说。   “哦。”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她觉得有些不一样,摸了摸头发,干干的,没有以前好摸了。   小费曼没客气,冷笑着揪了一下她的头发,有点生气。   又是“哦”。   他已经习惯了她对一切的不在意,但还是忍不住生气。这本该是她发泄痛苦、愤怒的时候,因为她一概没有,只能让他为之代劳。   小艾贝也没有不高兴。   如果是其他人揪她的头发,早已经被她制住了动脉死穴。但现在他的靠近已经不会令她过于下意识地排斥了。   两人不再说话,他没有问她经历的事情,她也不问他为什么换了身衣服,他们只是松弛下来,疲倦地靠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慢慢入睡。   夜晚,两人坐在平滑的石头上,仰望上方的星空。尘埃散开,今夜的星空前所未有的清晰,漫漫银星像一条流淌的河,光芒璀璨。其中有一颗星子尤为明亮,透过尘埃星层层的雾霾,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是从那里来的。”小费曼指着那颗星球说。   小艾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确实是最亮的星球,其他星球都是灰蒙蒙的小点,并不清晰。她一眼就被那发光的物体吸引住了。   尘埃星的夜风难得柔软,沙沙地吹着尘埃打卷,她眨眨眼睛,将眼里的灰尘眨掉。   她问他:“你要走了吗?”   她已经察觉到了他什么。   “嗯,我得走了。”他看向她。月色下,小男孩的脸庞多了一圈绒绒的光,显得稚嫩诚恳,“你呢?”   “唔?”她歪头看向他。 他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小艾贝低下头,晃了晃腿,像是懒得回答他,又像是在思考。   她没有以前的记忆,对她来说那不是“回去”,而是去一个同样未知的地方。   这时,小费曼向她伸出了手,郑重地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的视线向下,入目是他的掌心纹路……   画面定格。   一颗子弹般的物体激射而至,瞬息之间搅乱了画面,场景碎裂,消散在空气中。   “抗议!” 车水马龙的高空路面,坐着空中巴士的男人不断将石块掷向全息影像,激进放言:“没有人性的罪犯应该被立即处死!立即处死!”   其他路过的车流与人群纷纷关注这一现象,有人将这段录下来传上了星网。   [又来,这个月第几次了?]   [TITR公司自己作死,把逃犯的直播放上来,被人骂也是活该。]   一个月前,半决赛刚一结束,选手们尚未退出虚拟世界,TITR公司就贴出公示,表明在半决赛将近尾声时,他们收到了匿名举报,有星际罪犯伪装身份参加了比赛。   节目的观众顿时哗然。   快穿直播大赛在星际间的热度非常高,进入半决赛的选手都有了自己的支持者,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既惊且忧,这名罪犯究竟是谁?   直到决赛开始前,艾贝的名字才被公示在大众面前,然而决赛的名单里依然有她。   对此,TITR给出的解释是,她会以不同的形式参与直播,TITR本身只是在配合市政厅的工作。这是他们首次尝试,以最新技术来警示民众。   [不止是示警,还是对犯罪分子的警告和震慑。我有认识的人在政府工作,听到一些内幕消息,据说本来TITR的这个项目就是有政府在背后支持,其中一部分技术就是为了针对犯罪人员来做实验,不然你以为在神经可能受损的条件下,为什么这个项目能大范围推广进行?]   [这话太奇怪了,为了让犯人受到处罚,先在民众身上做实验,究竟谁是罪犯?]   [所以我说了只是其中一部分技术的运用,它自然还能作用于神经领域的医疗项目,还有那些我们不知道的灰色地带。没有罪恶的科技技术,只有罪恶的运用者。呵……至于他们为什么要采用公众作为样本,自然是原来是技术不成熟,样本太少,而这项技术想要迅速成熟完善,需要的样本量需求非比寻常。既能做实验,又能作为娱乐项目获取巨额利润,政治家和资本家联手玩的游戏你们见识到了吗?]   这番言论发出后迅速消失,只有少数人看见。   决赛的内容早已定下,TITR公司决定让选手自己创作剧本,构建世界,再短暂消除他们的记忆,让他们投身自己的剧本中,成为其中一个角色,而选手不知道自己要扮演的人物是谁。   先建立剧本,再以创作人本身为变量来打破剧本,制造矛盾看点,这样的决赛内容新颖有趣,一经TITR公司传出,就引发了热议。   而艾贝与其他选手的不同,就在于她参与的是她从出生起就开始编写的剧本,是她本人的人生。   他们会导出她的记忆公之于众,也就是“记忆直播”。   这一做法的冲击波辐射了整个星际。   人权,罪犯的隐私权,民众的安全等等问题被搬上了审判桌,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输出自己的观点,制造出一场全星际范围的讨论大会。   市政厅联合TITR一起举办了发布会,发言人称:“这是给她的一次机会,如果她能在直播过程中觉醒自己的意识,认识到犯罪行为的错误性,自发改变剧本,改过从新,给予公众正确的示范,那么我们将会考虑减免她的罪刑。”   为了表明他们没有撒谎,TITR同时段播放了艾贝在“监狱”之中的画面。   她被囚于营养液稀释的液态舱内,身上插满了神经管道线,强行令她的身体进入沉睡状态,监控她的身体数据。还有专门的波段数据来显示她的身体状态,让民众能够轻而易举地了解到她的情况。眼下,波段平稳,休眠度90%。   她陷入沉睡,对自己的状况毫不知情。   依靠着TITR的关注度,这次市政厅所做出的最新尝试得到了千万人瞩目,就在这样的声浪里,艾贝的“记忆直播”开始了。   杀人、死亡、异形。   小女孩出现,吃着营养液,习以为常地看着这番情景。   她露出笑容,她杀死了可怕的异形。   她有能力杀死对方,却在人们接连死亡之后才动手。   这是民众无法接受的。   人类的私心被鲜血淋漓地被剥开放在众人眼前。   大多数直播大赛的参赛选手都会塑造出利己强者的形象,主播之中没有滥发同情心的“好人”,可那都曾经过粉饰与铺垫,因为“配角”太蠢太笨太恶毒,所以他们不必心慈手软。   而当下,这副画面直白而赤裸,没有任何粉饰。   [她只是个小孩子!]   [就是小孩子才更可怕,正常的孩子在这种环境里早就吓死了,她不害怕不恐惧还能笑得出来,是天生的魔鬼吧。]   垃圾星的存在冲击了观众的世界观,在这个和平年代,他们从未了解过世界上还有一处这样罪恶的地方。异形的出现更是令人悚然。   即使是小费曼与艾贝的相处相对温情,他们的注意力也被更加血腥残酷的画面所吸引。   尤其是面对那个身体赤裸的女人,小费曼选择为她盖上毛毯,带去最后一点温暖,艾贝却毫无对同类的怜悯心。他的存在就像一个参照物,给出了正常人会有的反应与表现,衬托出艾贝的残忍冷漠,愈发佐证了她“天生魔鬼”的说法。   而对于他们之间的相处,大部分人都认可斯德哥尔摩理论,认为费曼在艾贝的强压下被驯服,不得不说服自己温顺以待,这才免于被艾贝杀死的结局。   他无疑是个可怜的小男孩。   这不但不能为艾贝免罪,反而让她加深了她的罪恶。   随着艾贝往期的参赛直播内容被TITR公司重复播放,人们越发从她的行为之中感受到她的掌控力与可怕之处,可以掌控人心的罪犯,无疑能够煽动群众造成破坏,那些直到现在仍然追随着她的支持者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唯一可以证明她并非天生如此的,就是她恢复自我意识,改变剧情。   如果,她愿意跟小男孩离开,开始新的生活。 第133章 “决赛”(六)   这时候的星际宇宙中, 动乱四起,几起恐怖分子发起的袭击引起了人们的恐慌,信息爆炸传播, 因此当他们发现连首都星也不可避免遭到了“入侵”后,才将所有的恐惧与愤怒投到了这场直播中。   而就在万众瞩目的关键时刻,TITR公司调整了进度条。   时间进度从小男孩离开垃圾星的那一刻往后跳,一跃来到了几年后。仿佛这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千篇一律, 小女孩是否接受小男孩邀请的那一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没有离开。   她还在垃圾星。   她拒绝了离开。   小艾贝的头发与眼睛全然变成了灰色,再也看不见一点蓝。脸上仍存留着婴儿肥, 只五官多了一点少女感的精致。身高也往上拔高了,但在其他人的衬托下,依旧只是个小女孩。   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   而直播里的场景, 观众们非常熟悉, 正是那片刚见过不久的高辐射水域——垃圾星人称之为“废水”的地方。   那些原本还在抗议TITR乱跳时间线的人,看见这个场景之后, 立刻意识到这里会出现重要剧情,立刻被吊起了胃口,闭上了嘴。   如果说艾贝还有支持者,那么除了少数能够不用有色眼镜看待她的观众之外,就是曾经一路追随她直播的粉丝了。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用这片水域中发生的事情来反驳其他人。   一个小女孩被人关押当做赌具, 面临死亡和变异的绝境,而她冲破了绝境, 险些威胁到那些施暴者, 这是打破樊笼的正向的情感力量。   现在,艾贝再一次出现在这片海藻绿色的水域,却令她的支持者们彻底失去了唯一能够反驳的武器。   这回, 她不再被关在实验的器皿之中,而是站在对面的那幢玻璃大厦里。她轻侧着头,面容倒映在玻璃上,一双灰眸尤为平静,好像在观察那些器皿里的“试验品”。   这是一帧太过震撼的画面。   就在不久前,她尚且浑身是血地被关在玻璃瓶中,他们为她的愤怒而愤怒,为她的无畏而兴奋,为她的失败而难过。几年后,她却站到了对立面,成为举起屠刀的人,向曾经的自己挥下。   她身边不时有其他人上前攀谈,面带敬畏。这些人大都肚满肥肠,与垃圾星大多数枯瘦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他们不但衣食保暖,还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建起摩天大厦,肆意掌控他人的生命享受娱乐游戏。   正如费曼所说,有人在顶峰看着不同的风景。   从他们恭维、奉承的对话里可以听出,艾贝满十岁之后,就屠戮了所有站在那座大厦里俯视她的人。   但观众已经不再认为她是正义无畏的了,这只是恶与恶的碰撞。她比成长速度增长更快的能力,就像罪恶土地里开出的恶念之花,疯狂地汲取土地里同类的鲜血,只会让人觉得她可怕。   画面中,艾贝没有搭理那些人,她选择了一个数字,亮起了格间里的灯。   终于,她成为了下注的人。   人们再也无法为她找到任何借口。   [看到了吗?她就是天生的邪恶,不要再给她找理由和借口了。]   [绝对不能放她出来!!!]   本就站在她对立面的人耀武扬威地占据了上风,而失望、愤怒的情绪也冲垮了她的支持者。   [她自己也经受过那样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将同样的事情施加给别人?!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之前还支持她,真的太失望了。]   [罪犯就是罪犯,期待她会变好的人也太好笑了。]   [这场直播很有意义,它生动地向我们展示了,人究竟是怎么变成怪物的。]   [她没有变成异形,但她的思想已经变异了。]   讽刺的是,艾贝的直播间观看量远超其他选手,排在决赛榜单的第一名。   普通的剧本直播远比不上记忆直播有噱头,也正因如此,人们的负面言论恨不得像疯长的荆棘,刺入她的皮肤中,扎进血肉里。   曾经支持她的观众直言宁愿她死在废水之中,而不是变成怪物。   直播排名第二、第三的是Lucas和奥特,两人交替轮换着排名。芋乃超出常人预料冲上了第四。后来观众发现,这些排行榜名列前茅的选手,都与艾贝有着不菲的交情,但他们对艾贝被囚的信息全不知情。   此前,在他们准备决赛剧本时,消息就被TITR公司封锁了。随后他们被消除记忆,屏蔽弹幕,投入虚拟世界之中,成为自己设定的角色之一。   这些剧本转化成形态各异的世界,比如Lucas的异能世界,奥特的战火世界,芋乃的仙侠世界,每个人的直播内容都精彩纷呈。   就在直播有条不紊地进行时,突然,系统内部的屏蔽命令被人破除,弹幕在画面一个停顿之后猛烈涌入虚拟世界。   暂时被屏蔽记忆的主播们停住了正在做的事,茫然地望着眼前骤然出现的文字评论。   [主播和那个逃犯是什么关系?]   [听说这个房间的选手和她从同一颗星球出来的,叫什么长星。]   [可惜主播都被封住记忆了,好想听他们讲选手内部的八卦,那谁有没有和他们发表过危险言论呢!]   [那个叫艾贝的主播……]   某个虚拟世界中,银灰发色的少年忽地抬起了头,眼神仿佛能看穿弹幕,直视观众的眼睛。   他受弹幕刺激,恢复了记忆。   *   “是不是你?”   林源开门见山,打开全息视讯后,第一句就直截了当地询问费曼。   费曼没有回应,他手边的事情太多,对于不必要的废话实在懒得应付。   但他不反驳的态度,间接回答了林源所问的问题,那场“记忆直播”里的贵族小少爷就是他眼前这位。   实际上,虽然经过时间的变化,费曼与小时候的自己已经不完全相像了,但同样的姓名和相似的长相,还是引起了许多内部人士的注意,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敢问他。   这个消息对外封锁,外界人士无权查看他的信息,因此许多想要找出“小费曼”的人都铩羽而归,他们只能从直播里小费曼表现出的学识教养,以及“无法找到他的任何信息”这个信息本身,大胆地猜测想象他的存在。   林源是少数敢于调侃他的人。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仅仅是和娱乐有关。   “没想到居然有机会用这种方式看见你小时候的童趣时光。”他自得其乐地笑了好一阵,过后才算进入正题,“这两天外面在大肆宣传政府近百年间对于尘埃星的英明决策,宣扬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关住了魔鬼的牢笼。这些老家伙真是疯了,用上这种手段是想留任?我只怕他们没算过投资风险回报率,仔细想想,这可不一定合算。”   “嗯哼。”费曼终于勉强给出了回应,“那颗所谓的尘埃星是莱斯家的金山宝矿,他会走出这一步,确实出乎我的预料。”   “这几年他的民调可不太妙,民众支持率逐年走低,莱斯家一向靠政治身份作庇护大肆敛财,现在任上的这位就是靠大把洒钱推上去的,为此得罪了不少人。要是他现在就下台,只怕这家要被仇敌撕碎,当然……仇家里恐怕少不了你的那一份。”林源的语气玩味。   原来费曼并不能确定小时候那场绑架案的主谋究竟是谁,但当现任这位最高掌权者将尘埃星的底牌打出来之后,他就自动锁定了目标人物。   恰逢政治选举,费曼是执政官之一,也是现在还在任上的首席执政官的头号大敌。   这恐怕也是对方当年所没想到的。   “对面也不仅是莱斯家。”他表情冷淡地调出了一份名单。名单上有不少星阀世家在列,这些人清楚地知道尘埃星内部的运作模式,并对尘埃星的相关产业享有权利,当然,其中有一部分是后来者,与当年的绑架案无关,他们的参与纯粹是利益趋向。   尘埃星上的恶徒可以源源不断地为黑暗组织输送人员,也可以将需要秘密杀死的目标送进这座地狱,必要时,还可以将异形放入社会引起动乱,再将其击杀作为一方政绩。垃圾回收站仅仅是它最表层的名目,它能够带来的利益超乎常人的想象。   这样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这位莱斯家的当权者为了留任谋划着将它推出时,未必得到了族内所有人的同意。   而一旦垃圾星被推到台前,被公众知悉,就不允许他们再更改策略。民众的目光必然为其所吸引,变成天然的监察员。   不过目前来看,他们虽然亏损了未来的利益,却已然达到了当前的目的。   众所周知,当民众发现外部即将迎来战斗时,内部就会变得无比团结。民众发现了垃圾星那样的存在,自然寝食难安,而艾贝作为首个被抓的罪犯,她的形象代表了垃圾星,她的存在越邪恶,能够掌控并处罚她的掌权者就可以不断收获赞扬。因为有邪恶势力的存在,他甚至获得了调动军队的权力,向林源手中的牌伸出了手。   也因此,林源与费曼的关系牢不可破——在这个当下。   两人的这通谈话,就是为了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他们分析了双方的布局和未来走向,寻找突破点,用时六小时的谈话终于在晚餐前结束。   就在即将切断终端通讯之前,林源突然问:“你当时为什么没把她带走?”   视频那一边,浅金色头发的男人短暂地停顿了一刻,他抬眼望来,眼神不带任何温度。   “你忘了?我没有那段记忆。”   林源察他神色,轻笑了笑,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我现在怀疑,让你失去记忆的不是别人。”   “我拿到的那份尘埃星参股的名单上,也许还漏了一个名字。”费曼轻嘲般地回应。   他们说了两件事,指的却是同一个名字。   费曼被绑架后生还,他的家族不可能轻易放过策划者,可最终解决的过程与结果,费曼本人却丝毫不知情。那么很有可能,他们借着这次机会分了一杯羹。   只有成为既得利益者,才会不愿破坏那颗星球本来就有的秩序。   林源感慨:“可见这世上最肮脏的不是怪物,是政治。”   断开视讯之后,林源就得到了直播秩序混乱的消息。   他打开自家弟弟的直播,只看到了足以堵塞屏幕的弹幕。这剧中的角色明明是黑发,他却依然染了一头银灰发色,仿佛叛逆少年。   眼下他正在整理自己的背包,头上压着一顶帽子,看不清神色。   连观众也看不懂他要做什么,为什么放弃了走到一半的剧情,开始整理行装。   林源随手联络了TITR的工作人员,拿到了权限,能够直接与虚拟世界之中的人进行对话。   “你要干什么?”   Lucas看见系统提醒,拿到了一副特制耳机,他戴上后就听见了兄长的声音。他没有停下手上的事情,只道:“去找人。”画面切出,观众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听不到他的声音。   林源明知故问:“艾贝?”   “……”   “这件事有人去做。”林源想起好友的状态,对方掩饰得再好,也露出了一点端倪,那可不像是没想起来的样子。再加上其他选手直播的封锁被解开…… “你们归你们,我归我。”Lucas从观众口中大抵了解到了外界发展的事,听到过“费曼”的名字,也从他哥的态度中确认了故事的“男主角”是谁。 “需要我借你一支星网军队吗?”   “不需要。”Lucas——林森一口否决,“我和那个红毛说好了,我们合作‘□□’。”   说话间,他已经将需要的东西都塞进了背包里,他要做的是从虚拟世界之中穿墙而过,从他的世界前往艾贝的世界。   “红毛,你指的是那个叫奥特的主播吗?我忘了告诉你,军方查到了他的背景,他很有可能是星际海盗。”   只不过与充满罪恶的尘埃星相比,就连星际海盗都要靠边站,在没有完全确认他的身份之前,为了不分散观众的注意力,他的消息至今没有被披露。   林森惊讶地挑了一下眉,“还好我没有加入军队?”   那就不会得知这样的“内幕”,也不必遵守军队的规则。   林源:“……”   “不说了。”   他无情地拔掉了无线耳机,抬头看向镜头,最后冲观众送去一个飞吻,像是要开启一段冒险之旅,“我去接她了。拜拜。”   观众还没从他突如其来的营业中回神,就稀里糊涂地看着他这个主角,消失在虚拟世界之中。   另一边,费曼将那些看似重要忙碌的政务推到一边,同样启动了特殊通讯渠道,联通了一位特殊的“朋友”。   虚拟形象被投射在空间台上,两人相对而立,如站到了一面镜子前,相同的浅金发色,灰蓝眼眸,就连唇角上挑的矜贵傲慢都如出一辙。   只是他的目光犀利,如稀少昂贵的坦桑石,而对面的虚拟之人的眼睛却更晦涩,如雾积雨,背后仿佛藏了一个故事。   “怎么样?”他问。   “好了。”对方挑了一下唇角,“放那些人出来很简单。”   “多谢。”   虚拟之人看了费曼一眼,“你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这句话,她青梅竹马的伙伴?失忆的昔日旧友?还是高贵的执政官大人?”   他言下之意是,他做的这些事,与他分毫无关。   “所有。”费曼颔首,言语中露出锋芒,“我想,无论是哪一种身份,我都可以对你道谢。这只是基础的礼貌。”而这样的回应并没有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好一些,他垂下眼眸,“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以虚拟之身出现的霍尔笑了笑,“这次,轮到我来为她指引方向。”   宇宙间的行星,一切都在正轨上,失控的细节,却又悄然地酝酿着一个大爆发。   “记忆直播”失控了。   如行星相撞一般释放出剧烈的爆炸磁场,TITR公司的员工看见监测到的意外时冷汗直流。外部直播的场景还没发生变化,内部的数据率先被监测到了出现的不明数据,如黑洞般吞噬他们的系统程序。   原本有条不紊的公司员工乱了套,来去间行色匆匆,到处都能检测到系统漏洞。   “为什么突然出现意外,为了这个项目,高层申请的是高级主脑,不应该有这样的意外发生。”领导级别的人对着项目负责人发火。   负责人唯唯诺诺,退出这道门后,他的表情微微变化,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才来到了监测员身边观察数据。   他曾经是长昼星的负责人,因为艾贝一路闯入决赛,他也受到了公司内部的重视与提拔。而后艾贝的身份被揭开,他作为对艾贝最熟悉的工作人员,成为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等等,和主脑的联系断开了。”内部监测员额头冒汗。   外部监测员猛地站起来:“控制不住了!外部直播马上要变更场景,舆控部做好准备!”   “救命,市场预测部能给预期反馈吗,这次动静太大了,舆控部这边紧急缺人!”   “短时间内修复不了BUG,现在的解决办法就是立刻叫醒那名女孩,这是‘记忆直播’,只要她醒了,直播就能被打断。”   负责人立刻摇头:“不行,我没有权力下达这个命令!”   “那谁有权力叫醒她?”   “谁都没有。”   忙碌的人们都停顿了一刹,负责人苦笑道:“这不是一个娱乐项目那么简单,最好控制住,要不然……”   人声鼎沸的广场虚拟屏、私家车小型内置影像,以及所有家庭全息影像之中,凡是在观看“记忆直播”的观众,都在某个瞬间,看见了画面的抖动。   下一刻,原本污水横流、肮脏不堪的垃圾星画面猛然一暗,黑了下去。 就在人们愕然时,全新的,美好而又温馨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眼前。   艾贝的记忆在赢得赌注的那一刻开始分崩离析。 她赢了,赢得了其他人摆上桌的筹码,可她的内心仍然十分安静,没有其他赌徒的狂热与欣喜,没有疯狂挥霍的冲动。她只是拿走了她该拿的,有人上来恭喜她就点点头,有人试图挑衅她就回击。   她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不害怕,不疯狂,没有那么多的贪婪和欲望。   因为她的年纪太小吗?   能一直在这颗罪恶星球活下去的人,大都是成年的人类,据其他人说,很少有她这样的孩子,而且能够爬到顶端。   她是异类。   没有关系,她觉得这样很好。   神经开始跳疼的时候,艾贝心想,是自己哪里没有防范被人暗算了吗?   死亡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太坏的事。   可是她没有死,她只是被吵得头疼。许多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乱蹿,有她的,也有另一个女孩子的,两道声音就像在两个平行时空,永不交叠。   就在这样的嘈杂与混乱中,一道阳光落在了她的眼皮上,她动了动指尖,从床上坐了起来。   “早安宝贝。”身上带着好闻的香水味的女人出现,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晚上睡得好吗?该吃早饭了。”   她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   这里是她的家。   难道那些邪恶可怕的场景……是她在做梦吗? 第134章 “决赛”(七)   艾贝一边跟随妈妈下楼吃早餐, 一边告诉妈妈,她做了一个噩梦。   “是吗?那你吓到了吗?”   “没有哦。”小女孩活泼地从楼梯上蹦跳着下来,“我勇敢地打败了怪兽!”   妈妈做出惊叹地模样:“贝贝这么厉害啊。”   “在说什么?”爸爸放下报纸, 张手迎接小公主,也在她额头落下了一记早安吻,“早安,我的小公主。”   早餐由佣人来准备, 从吐司面包到面条麦片粥, 配上简单的培根、蘑菇、烤番茄等,营养丰富, 但艾贝今天想吃面条,于是妈妈让佣人重新去煮了一碗面。怕她挑食,佣人在面条里揉进了蔬菜、胡萝卜的汁, 配色好看, 艾贝吃起来也有食欲。   饭后还有她最喜欢吃的芒果布丁。   她吃着甜甜的布丁,快乐地眯起了眼睛。   这天是休息日, 父母特意空出了时间陪她去游乐园。   星际游乐园的项目她已经玩过许多遍,兴趣不高,她更想跃迁星球,去边远的小星球看一看,她听小伙伴提到那些地方, 运气好还会遇上虫族、异形,威风凛凛的机甲战士会出现消灭它们, 她可以看到一场精彩的战斗, 非常刺激。   但爸爸妈妈不允许她去,说是太危险了。   哎,好可惜。   她兴致缺缺地玩着虚拟太空漫步的游戏, 从空中下来时,设备忽然出现了问题,她一头坠了下去,幸而撞及地面的刹那有保护装置做了缓冲,人安全无虞。   但艾贝吓坏了,回去之后就发起了烧,身体随之迅速地衰弱下去。经诊断发现她得的是星际时代也罕见的基因潜伏疾病,疾病引发多个器脏衰弱,必须立刻做移植手术。   人造器官的使用寿命短暂,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而艾贝的年龄还小,多次更换手术也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小的伤害。   这时候,她的父母想到了克隆人。   克隆人因为涉及伦理道德问题,不被主流医院认可,但地下经营的克隆机构屡禁不绝。而作为上层阶级的一员,他们自出生起就拥有克隆人,准确地说叫做器官储备有机体。   艾贝也有她自己的克隆人。   他们自诞生之初就被剥夺了意识,陷入沉睡,直到被需要。   这一次,艾贝的克隆人被唤醒了。   她隔着玻璃和那名小女孩对视,就像在照镜子。   她们有一模一样的明亮的天蓝色眼睛,有同样发尾带一点小卷的头发,连腮上的那一点雀斑都相同。仿佛她随时能够被对方取代。   “妈妈。”   艾贝抱住了妈妈的腿,因为虚弱,又因为害怕而发抖。   “没关系的宝贝。”妈妈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弯下腰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不是真正的人,是假的,和你玩的那些洋娃娃一样,只是她做得和你相像。”   “妈妈?”另一侧,克隆人艾贝懵懂地跟着艾贝发音。   艾贝听见了,指着她尖叫起来,“她还会说话,妈妈你骗我!”   妈妈将她抱进怀里,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道:“妈妈只有你一个宝贝,只喜欢你。是因为贝贝生病了,妈妈才把她放了出来。她就是给贝贝治病的药,知道了吗?”   那边的克隆人贝贝还在重复着“妈妈”这个简单的单词,她一直陷入休眠状态,连话也不会说。   于是医生在妈妈的要求下安排了一场小手术。 一条纤细透明的管子连接在两个女孩之间之间,管子中闪动着银色的粒子,那是人们的精神力源,是星际时代才发觉的属于人类体内的物质。体内缺少精神力源的人,容易陷入疲软状态,也容易受无处不在的辐射影响。   艾贝感觉到自己舒服了许多,她的精神变得饱满,苍白的脸颊上了有血色,目光奕奕,可以情绪平和地和妈妈说笑了。   反之,另一个治疗舱里的克隆人艾贝露出难受的表情,因为失去了精神力源,不安地躁动着。   艾贝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不自觉地关注她,警惕着她随时抢走妈妈。   在手术之前,克隆人艾贝也要和她们住在一起。补充了精神力源,艾贝目前需要在家修复治疗,等待手术。而克隆人艾贝解除了休眠状态,恢复了自我意识,地下机构便无法再代为保管,她需要跟着艾贝回家。   然而,艾贝在面对克隆人艾贝时,有着强烈的排斥和攻击性。   假使父母在,她会一边和爸爸妈妈撒娇,一边去观察对方的情绪,只有发现对方的情绪低落下去,她才会高兴。即使父母不在,她也要百般警告对方,不要妄想抢走她的东西。   所有人都不能和克隆人艾贝多说一句话,否则她就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比如剪了爸爸的领带,洒掉妈妈的香水,在佣人工作时故意捣乱等等。   艾贝从来都是懂事的好孩子,父母理解她的不安,总是顺从她的意愿。   克隆人艾贝也从不反抗,只是懵懂无声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艾贝却越来越讨厌她,因为她把自己衬得像个坏人。艾贝看书和动画时,最讨厌的就是里面的反派人物。   她努力想要验证这个克隆人只是一个假人,和她的洋娃娃一样,那她就不会在意了。   于是她在午休时间,偷偷将一条电线从移动电源架上拔了下来,一路拽到了克隆人艾贝的房间。   她见过仿真人类,和真人一样栩栩如生,虽然它们用的是高级能源,但也拥有最原始的电力接口。她不懂克隆人的概念,但如果妈妈没有骗她,那么这个克隆人一定也能通电。   克隆人艾贝正在房间里休息。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中央,双手放在两侧,很乖巧,就和她新买的放在盒子里的娃娃一样。   艾贝信心满满地将电线口子扎进了她的皮肤里,烧焦的味道从接触的部位传出。   克隆人艾贝挣扎着痛醒。   艾贝的眼睛发懵,直愣愣地盯着电线,还要问她:“你的电力接口在哪里?”   可是克隆人艾贝不会说话,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小兽一样的声音,表达她承受的痛楚。   “在哪里?你快说啊,找到了我就不吵你了。”   克隆人艾贝的身体因为通电而痉挛,焦糊的味道越来越刺鼻。艾贝害怕做坏事被发现,焦急地催促着她,可在短时间里只学会了听懂基础词汇的克隆人,根本无法给她回应。 最后是佣人发现了房间里的动静,胆战心惊地将电线拿走,又把艾贝抱开了。   事后爸爸妈妈罕见地冷了脸,因为超负荷的电力会损坏克隆人的内脏,而受损的皮肤也是器官之一,艾贝的做法影响到了她自己。   他们处罚了艾贝,尽力将两人隔开,但艾贝对克隆人艾贝始终有一种带着试探意味的敌视。   但到了手术前不久的某一天,突然出现了意外。克隆人艾贝被检测出体内的数值远高于艾贝,她的器官不适合移植到艾贝的身体里。   “这就像是在一个高压区工作的人,突然来到低压区,很有可能适应不了压力而衰竭。对病人来说,这些器官带给她本身的负担过重,反而对身体不利。”   “之前为什么没有检测出问题?”   “检测只能检测出器官是否完整健康,像这种身体机能过于强大的情况鲜有发生,我很抱歉。”   没有了使用价值,艾贝的父母气急败坏地要求机构承担相应的损失,并将克隆人销毁处理。   克隆人艾贝被回收的那天,艾贝看着将要离开的她,茫然地看向妈妈:“她要去哪里?”   “去别的地方。宝贝以后不用再看见她了,开心吗?”妈妈笑着说。   “为什么。”艾贝不懂,“她不是治疗我的药吗?”   “是妈妈弄错了,她是报废品,要回收销毁,治不了你的病。但我和爸爸有别的方法治疗你,宝贝别担心。”   “……什么是销毁?”   妈妈笑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怎么今天有这么多问题?”但她仍然回答了女儿的小问题,“销毁就是她会闭上眼睛,不会再开口说话,也不会再用眼睛看你。她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妈妈说了,她和你不一样。”妈妈轻描淡写地说。   艾贝睁大了无措的眼睛。   这一刻,她好像才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爸爸妈妈说话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正眼看过克隆人,为什么医院里的医生只会在替她接管子的时候动作温和。就连家里的佣人,也会在不留神认错人之后,当面抱怨她的存在让人觉得麻烦。   对他们来说,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孩,就只是家里的一件家具。   谁会对着家具微笑呢?   可是不对啊。   艾贝心慌似的觉得哪里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蓦然间,她想起了奇怪的地方。   除了长相,这个克隆人和她一样会呼吸,脸上的肉戳着是软的,皮肤下有血液流动的触感,筋脉会跟着跳动。   她想验证她是机器人的那天,她的皮肤被电焦了。   她不能充电。   她不是机器人。   也不是冰冷的没有生命的家具。   她是人。   现在,她要被销毁了。她要死了。   艾贝忽然觉得喘不上气。 大门就在眼前,佣人领着那个克隆人走出来。克隆人依然听话地跟随在后面。就在她即将被带离出房子的刹那,她突然回过头,用那双蓝眼睛看向这座房子,看向这座漂亮的大房子里那活得像小公主一样的女孩。   只是看着。 她不会说话,不会表达,什么都不会,只是本能一般。   即使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什么是感情,可她也是人,天生拥有感知能力。   她知道谁漠视她,谁又在意她,即使这份在意是……讨厌她。   “宝贝你怎么了?”妈妈发现艾贝的情况不好,紧张极了,“觉得哪里不舒服,是病又发作了吗?”   “妈妈……我觉得她好可怜。”她喃喃着,茫然间仿佛感觉到一切即将迎来破碎,这个空间都在颠倒扭曲着。可她望着克隆人艾贝那双懵懂的眼睛,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什么?”   她好可怜。   克隆人艾贝好可怜。   恍惚间,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许多电影回忆一般掠过的画面。   克隆人艾贝没有人要,只能像物品一样被回收被销毁,编号190919。   她被丢到垃圾星上,为了活下去学会了咬破动物的血管,学会吸食它们的血,学会逃跑,学会杀人,学所有那个年龄的孩子不需要学的事情。   她摆脱了困住她的实验器皿。 她让那些将她当做赌注的人都埋在了垃圾星。   艾贝看着看着,难过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不一样,她拥有爸爸和妈妈,   拥有富足的生活,还拥有快乐、难过、嫉妒,拥有所有人类能够拥有的情绪,而190919什么都没有。   她同情克隆人艾贝,同情那个编号190919的女孩。   190919,你知道吗,你是人,人是不应该经历这些的……   190919,人如果经历这些,是会痛、会难过、会害怕的……   190919,190919……   强烈地痛楚激活了心脏的跳动,水牢里,女孩的皮肤在藻绿色的水液中愈发显得病白,她像是做了一个噩梦,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猛然间,监测的数据发出尖锐的鸣叫—— 她想起来了。 她就是190919,她就是那个克隆人。   她忽然停止了所有的挣扎,而后像一片蜷曲的落叶,在梦里慢慢地抱住了自己。   原来,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   原来,面对那些残忍血腥的事情,她也是可以害怕的。   妈妈,贝贝害怕。 第135章 “决赛”(八)   监狱里的画面传输到星网之后, 网络上出现了扭转的趋势。   直播下方的小窗口中,那个被关在水牢里的小女孩拥抱住自己的那一刻,直播收视率攀爬到了巅峰。 人们都沉默了。   他们大多数人的情绪来自于直播的画面信息、聊天的言论信息和机构的引导信息之中, 也许是被某个情绪击中,也许是赞同某个道理,就迅速加入到了抨击罪犯的队伍里。当这支队伍越来越壮大,吸引到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就像不可阻挡的呼啸划过的陨石, 将所有人都裹挟向前。   直到这颗陨石撞击了地面,夹杂着碎裂石片的冲击波撞击了所有人的大脑!   人们终于从无尽的恶意中脱身。   [克隆人?!]   [妈的看哭了, 那个克隆人才是真正的她吧,心情有点复杂。]   [竟然是克隆人,克隆人不是早就被禁止了吗, 等等我还有点晕……]   [星网上对她身世猜测投票率最高的是“罪犯的女儿”, TITR没有公开说明,但大家几乎都默认了, 现在来跟我说她是克隆人。太好笑了,请问TITR高层死绝了吗,这么重要的信息不公开是什么意思?]   [也许TITR就是想将信息通过“剧情”告诉观众呢。]   [搞笑,就算是克隆人又怎么样,她犯下的罪恶和她是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弹幕顿时陷入混乱, 评论指责TITR公司维护罪犯,企图用她的身世来操控观众的心, 反转人们对她的恶评。   可这依然不能阻挡人们对她的改观。   当艾贝是190919时, 她邪恶、冷漠、残酷,几乎没有丝毫属于人的同理心。看似天生魔鬼。   可当克隆人艾贝“穿越”到了主体艾贝身上时,她站在一个天然对立的角度, 学会了“情绪”,竟也开始同情自己的遭遇,并为此险些挣脱出虚拟世界。   观众的心就在她身份与心态的变化间,被揉捏住了。   正因为对她有过强烈的恶感,当发现她的漠然都源自于她刻意压抑的人类本能的惧怕,这一瞬间他们才觉得心情格外复杂。   [……你们有想过吗,可能是直播这些内容激发了主播的潜意识,她不想让我们看到她的过往,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在抗争。]   是啊。   他们肆无忌惮地抨击着艾贝的罪行,可这一切都是他们偷来的。是他们窥探了她的大脑,挖出了她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为了生存,日复一日地压制属于人类的情绪,也终将她从人类变为野兽。   从她被丢弃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她诞生的那一刻起,她的罪恶,就不该由她来负责。 支持她的人讽刺般大笑评论:“克隆人有公民身份证吗?律法上从来不存在的人,又凭什么要受到法律束缚。” *   TITR公司急得焦头烂额,高层有意公开系统被入侵的真相,表明克隆人部分的直播实属被扭曲的事实。 这个时候,他们甘愿被公众指责无能,也不想破坏上层大佬的棋局。   然而事情的发展注定无法再被他们的掌控,《TimeTravel关于记忆直播受到入侵的声明》没有发布多久,克隆人主体的信息就被挖了出来。   尽管TITR公司早有预料,求助背后靠山得到了隐藏信息的权限,但——信息仍然被公开了。 公司高层发现事情失控时就感觉到了不妙,但再调换方向已然来不及。   艾米公司的同事率先爆料,她和她的家庭背景资料被全方位曝光。   过后,她社交账号中的内容被清空,但观众早已在有限的时间内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包括她的日常生活。她发布了许多视频来分享她的日常生活,在不露面的前提下,甚至还有昂贵的设备录制出的全息影像,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家境优渥,享受生活的人,就和直播中的主题人艾贝一样,是父母宠爱下长大的女孩,与艾贝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非常符合记忆直播中出现的片段。   人们反复观看录制的直播内容后发现,克隆人艾贝每次呼唤“妈妈”看的其实都是和她长相相同的那个女孩,而克隆人艾贝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也应该是她的克隆主体。   对此,艾米的情绪非常复杂,她曾发布了一条“我,是她的妈妈?”的言论表达困惑,只是发出后没多久就删除了。   而这些信息的出现,让TITR公司的那则声明变得无比滑稽可笑,TITR企图表明那段角色忽然变化的剧情是受外来病毒影响,并非真实影像,可现在克隆主体已经找到,当年的克隆资料也在媒体记者的挖掘下展现在公众面前。 克隆人的话题再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来到了律法的席位上。   而公众终于警觉,他们开始正视这个公司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全民直播中扮演的角色,机构方为什么要公开艾贝的记忆?为什么企图扭转真相?   被人愚弄的愤怒令他们强硬地向TITR索要真相,追究这背后的起因。   “要是不能解决入侵问题,就反入侵让直播变成无效画面!”TITR的高层怒不可遏,在会议上下达了自杀式的命令,“总之,决不能让现在的内容继续播放。”   可背后势力的蠢蠢欲动和鬼祟行为,都没能阻止直播的继续。   这是一场最初由他们发起的,全人类的狂欢盛典,现在,没有人能够喊停。   包括他们。   切入直播镜头中,艾贝脑海中的“记忆”又发生了变化。   时光回溯。   别墅前的画面如旋涡在转,随着克隆人艾贝懵懂的注视与艾贝的痛苦喘息,时光蓦然倒流,像风一样掠过她回忆的树梢,来到了她逃离废水实验区的那一天。   原来那天逃离的人不仅仅只有她,还有当初给予她最后一点善意的几个人。戴眼镜的男人、面有伤疤的女人……他们无不是“半成品”,有的即将成功变异,有的面临变异失败,以半个怪物的姿态逃亡在路上。   小艾贝拥有激光切割工具,当她发现那幢大厦只是全息投影时,就得到了“他们全都不在现场”的信息。   她返回实验器皿的那一边,在“实验品们”心惊胆战的目光下,将困住他们的器皿划破,放他们出来。   没有人知道她是出于对善意的回馈,还是单纯出于被耍弄的愤怒,想要报复这些设下赌局的人。又或者是,另一个实验。   然而有的人无法承受辐射的压力,在玻璃碎裂时就变成了焦炭,瞬间死亡。而伤疤女人原本在玻璃瓶中即将变异成功,直到与废水相接的一刻,她身上长出的发霉似的白毛变黑萎缩,似乎失败了。   她原来能感觉到蓬勃的精神力在体内流转,她也许可以变成异常强大的人,可现在这些精神力从体内消失一空,她比原来的自己还要更加虚弱。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不想变成怪物,可在这里生存的人,无不渴望力量……   她难以辨别的复杂眼神投注在那个带路的小女孩身上。   “还看什么,跑啊!”眼镜男人嗓音嘶哑地冲她咆哮,就在刚刚他们上岸的时候,陆地上的监视兼攻击设备被远程启动,上升到空中,猛烈地朝他们进攻。   激光子弹激射,变异人的肢体被击穿,倏尔砸飞在身后的人脸上,血肉模糊了人的脸部表情。 攻击速度伴随着设备系统对他们信息的采纳与测算,变得越来越快,忽然,攻击口红光一闪,致命的武器对准了奋力逃跑的眼镜男人。   他被残肢绊倒,行动力大幅度降低。   子弹破空而来的一刹那,只见眼镜男人将身边的伤疤女人抓了过来,挡住了这一击。   他用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异化后像□□一样伸长的舌头。   那个面带伤疤的女人倒下的瞬间,只看到他头也不回逃脱的身影。   观众也被这一幕吓住了,他们本来对他们的逃离充满欣喜,没想到得到的结果比原来的更残忍。 难道他们前一刻的善意都是假的吗?   不,是真的。   只不过……没有希望的时候,人们都愿意伸手给予微薄的力量,去凝聚那一点点希望。   而当希望出现,每个人都想紧紧地抓住它。   [在那片土地上活着,谁都无法当一个真正的好人吧,迟早会沉沦的,就像长大后的艾贝。]   [所以罪恶的究竟是什么呢?]   没多久,小费曼带着救援抵达。   原来能逃出来的人就寥寥无几,当下活着的也只有眼镜男人与小艾贝,摆脱了天上飞的攻击器之后,眼镜男人就逃入“垃圾大厦”,再也不见踪影。   小艾贝达到了身体的极限,终于在看见小费曼露面的时刻,身体强制进入了沉睡。   小费曼接住了倒下来的小女孩,将皮肤冰冷的她抱在怀里,眼眶发热,鼻尖微酸,他极力忍住了怯懦的小孩子才会有的感情,呵护地将她异化变灰的头发拢进衣服里。   几天之后,小艾贝醒来。   一切都与原来播放过的场景没有不同。两人坐在石头上看星空,小费曼给她指了自己来的那颗星球,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小艾贝望着他的掌心纹路出神,那上面还有风吹过垃圾星的砂砾,意识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的回笼。原来那些逃亡救治的画面都是无声的世界,而这一刻,她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   “你愿意跟我走吗?”   [答应他!!!]   [只有离开这里才能获得救赎,贝贝,你不是魔鬼,这座星球才是魔鬼!]   [命运能够改变吗?]   她愿意吗?   小艾贝的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渴望来。那原来被压在心底的情绪,都被她塞进了一个孩童玩具般的小盒子,现在,盒子被人打开了。它们欢快地飞了出来。   有对这里的恐惧,有对那颗星球的向往,还有与小费曼一起玩的轻松愉快。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无数观众听见她说:   “好呀。”   小艾贝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心里。   他郑重地牵住了。   就在两人的手握住的刹那,整个星际的观众沸腾了。   [剧情改变了?!!]   [是的!上一次她没有答应,留在了尘埃星,这次她在变成克隆主体的时候释放了自己的情感,所以回到了这个重新做选择的结点,答应了费曼。]   [我好想哭啊呜呜呜呜……]   [这么说来,她的意识是不是快清醒了?!]   [不敢相信,我现在心潮澎湃,老实说我不喜欢她,但看着一个人从坏变好,愿意改变自己的命运,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可是当她醒来就会发现,改变的只是这场直播,而不是她的命运。]   就在这时,星空斗转,璀璨的夜空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两个人影从裂缝里出现。他们满身的狼狈,像是经历了许多关卡才来到这个地方。   红发的奥特依旧顶着那张不可一世的脸,看着眼前不过他腿高的小女孩,抱臂问:“该醒了吧?”   Lucas单膝下跪,与好奇打量他的她平视了一刻,笑道:“我们来接你离开。”   虚幻被打碎,小艾贝的神情从迷茫中渐渐苏醒。   这个虚拟世界依托于她的精神意识,当她意识到自己是艾贝而不是小艾贝时,她的身体数据也随之改变,变化成了大人的模样。   她恢复了记忆,也恢复了平静而冷淡的模样,纯粹乌云般的灰发灰眸,比小时候的她多了一丝奇诡的美丽。她问:“这里是直播比赛吗?”   “这是直播比赛,也是你的‘牢笼’。”奥特不像Lucas那样照顾她的心情,径自将所有的事情始末都告诉了她,包括观众曾经对她疯狂的抵制。   观众在他的陈述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起曾经自己是如何将愤怒发泄到这样一个小女孩身上,顿时心生歉疚。   她说:“那么,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语气仿佛失落。   “贝贝。”Lucas注视着她,眼眸如森林倒影,“人类不喜欢恶,不喜欢黑暗,也不喜欢怪物。但这都没有关系,真正喜欢她的人,即使她变成怪物,也希望她活下去。”   观众为这句话所震撼。   就像是为了补偿一般,他们拼命发着“贝贝,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要好好活下去”,用这些积极的弹幕,冲洗着曾经的错误。   一切都很好。   这一出戏,观众全情投入,从开始到铺垫,从高潮到转折,他们从不缺席。   现在,这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最完美的大团圆结局。   最后即将醒来时,艾贝仰起头,对星空说了一句:“谢谢你。”   夜空里璨亮的星子闪动,就像对她眨了眨眼睛。   *   几个月后。   碧蓝的天空中,一家悬浮冰淇淋店就开在腾龙般的天桥旁边,马卡龙色系的店铺招牌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注意。   艾贝坐在浮云形状的矮凳上,品尝着口中融化开的陨石口味的冰淇淋。   眼下,她已经摆脱了罪犯的罪名,拿到了合理的身份ID,由于她喜欢艾贝这个名字,新注册的属于她的身份ID就叫作“艾贝”。   而因为她在直播中说的那一句“未来”,那些深受感慨的人们便自发为她铺就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身为她克隆主体的艾米一家承担了她的罪责,艾米本人无罪,但她的父母是克隆人的交易买主,在曾经克隆人不被律法承认的情况下,他们必须要为克隆人的行为买单。   因此艾贝被无罪释放,并且拿到了大赛的冠军。   “记忆直播”的现象级收视率,在星际间掀起了全民范围的议论与关注,即使赛后已经过去数月,路边也总是可以听见关于艾贝的信息。   大大小小的投影中播放着不同而又相同的内容。   “日前,莱斯·科特尔以非法贩卖等多项骇人听闻的罪名被捕入狱,没人能想到,这场首席执政官大战竟被一场直播打乱,最终以费曼的胜利宣告结束……”   “有专家通过对艾贝一系列直播内容的研究,发现在海选中的她确实充满野性,但在海选之后,她就飞快地接收了人类社会的信息,在后来的直播中,她设定的主题分别是律法、尊重、自由,以及一堂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课——舆论。她就像是预知自己未来会遭受到的一切,提前教导人们不要轻信,也不要被舆论裹挟,只可惜当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这真是不可思议,我们都以为她是难以驯服的野兽,但其实各类信息显示她非常渴望融入人类社会。据悉,经过她本人准许后,多家电视媒体播放了她在记忆直播中没有展现的记忆画面。曾经备受争议的那一幕——她成为赌局的参与者——也得到了播出,而她之所以会参与,就是为了赢得赌局最后的奖励,一个偷渡来到人类社会的机会。这一事实也恰恰证明了她对新生的渴望。”   “根据不知名人士透露,那位小男孩费曼的身份十分神秘,而当初他突然被家人带离尘埃星,因此小艾贝没有获得离开的机会。当然,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除了当事人之外,我们不得而知。”   “克隆人的法律出台……尘埃星触目惊心的黑暗产业链……政府的密谋……”   “不得不说,“记忆直播”对星际历程的影响重大,我们应该感谢艾贝……”   除了严肃的研究报告和新闻播报,还有许多周边的娱乐火遍了星际。   “初赛决裂,决赛告白,Lucas与艾贝奇妙的缘分。”   “他与艾贝相爱相杀、默契又敌对,惊曝!TITR大赛第三名选手奥特竟是星际海盗!”   “首席执政官名为费曼,是巧合,还是重合?”   “对着星空说感谢,霍尔,一个与艾贝建立了跨时空友谊的男人。”   当事人艾贝听着八卦报道,悠闲地享受美食,只听她的终端通讯器里有人轻笑了一声,“你的花边新闻怎么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艾贝一脸无辜。   “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旅游?”   “哪里好玩呢?”   “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给你推荐地点。”   两人简单地聊了一会儿。   要挂断通讯时,他那边有片刻的停顿,通讯尚未挂断,电流声伴随着他的呼吸传入艾贝耳中,他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嗯?”   “你真的陷入了沉睡吗?”   只要简单修改身体数据,就可以做到沉睡的表象,如果她是清醒的状态,那么就能够自己调整想要的剧情。   “唔……”像是诧异于对方的警醒,艾贝轻歪了歪头问,“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真的,什么时候的我是假的呢?”   “从霍尔入侵开始,还是更早一点的透明大厦,又或者……不,也许是一开始。”   艾贝支起腮,听着对面的人回忆,忽然弯了下眼睛:“难道你没想过,尘埃星是假的吗?”   “嗯?”   对方怔了一怔,这个语气词产生的问号里,就像是在好笑地反问“尘埃星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是AI传回的报告、是人们的研究结果、是……数不清的信息,拼凑而成的。   可艾贝仍在慢慢问着:   “异形是真的吗?”   “我的经历是真的吗?”   “我们的首席执政官,他脑海里的记忆——是真的吗?”   她将一个个问题送到他眼前,直让人如噩梦惊醒,冷汗汩汩,又像是还坠在梦里,尚未清醒。   尘埃星可以是假的吗?   她的经历可以是假的吗?   人脑海中的记忆可以是假的吗?   当然——可以。   这是一个浩繁广阔远远超出了人类想象的信息世界,人们被真真假假的信息层层包围,早已被狙击投降,失去了辨别能力。他们在信息的海洋里狂欢,也被信息玩弄戏耍着。   人们,都是信息的愚臣。   “是假的吗?”他反问。   “是真的哦。”她说,“那你相信我吗?”   那边沉默片刻,最后道:“……我相信你。”   多可爱呀。   他也许不是信息的愚臣,但他一定是艾贝的愚臣。   他们都是她的愚臣。   艾贝笑了。   云层里的日光恣意洒下,洒在她的头顶,令她整个人如沐神赐天浴之中,恍惚得不真实,而她的笑容在这光线下显得那样单纯无暇。   这个画面被摄入了拍摄期的镜头中。   正拍摄风景的路人举着摄影道具,为这天使一样的笑容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