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觉醒后我暴富了》 作者:舒书书 作品简评: 岑岁是一本小说里的恋爱脑女配,标准的工具人,唯一的作用就是讨好男主被打脸,哪怕做了男主的女朋友也得不到一丝怜爱,却还要为了爱情继续无脑付出加作死。作为正常人的意识觉醒后,岑岁回到了自己的二十一岁,她果断甩了男主,然后怀揣鉴宝技能,开始了自己的捡漏鉴宝发财之路,以及打假之路,最后走上人生巅峰,并收获了一份全新的美满的爱情。这是一本女主励志学习,并在古玩圈伸张正义的正能量小说,女主一步一个脚印,不忘本心不忘初心,最终完成了自己的事业目标,也得到了纯粹的爱情。全文轻松苏爽、爆笑有趣,男女主互动甜蜜,值得一阅。 ============ 第001章   岑岁死后才知道,自己是一本小说里的女配。   因为设定和工具人属性,她生前有着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高纯度恋爱脑,生活里除了爱情别无其它,对男主陈禹一直无止尽地付出与讨好,完全没有一丝尊严。   在陈禹遇到女主林羽西动了真心以后,她更是心态扭曲失衡,不甘心地在陈禹和林羽西之间一直作妖,于是一路被打脸,最后成功把自己作上了死路。   而她的作妖,也刚好助力男主和女主情比金坚。   魂魄游荡在书里散不去,岑岁看着自己的生平,脑子里属于正常人的智商和意识开始慢慢觉醒,于是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坚信的纯粹不悔的爱情,站在旁观角度来看,原来竟然这么可笑。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把之前的自己拖过来痛扁一顿,还是该把强行降低她智商,把她当成工具人来用的人痛扁一顿。   正在懊恼捶胸的时候,突然临空听到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空阔幽远,仿佛来自异世界,凌驾于所有空间之上。   “岑岁,你已经成功完成了自己的剧情任务,现在奖励你回到剧情起点重活一世,不再做工具人,不再为小说剧情服务,只按照自己的意愿为自己而活。”   岑岁听完这话懵滞了一下,下意识脱口:“什么?”   幽远的声音不带多少感情色彩,“做自己,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去吧。”   岑岁心里忍不住“噗通噗通”地跳,之前她活得太过憋屈窝囊了,当然想要改写自己的人生。   她岑岁的人生,凭什么要为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而浪费?   思绪一时间乱得很,她来不及整理,本能地又脆声道:“还有奖励吗?金手指……什么的?”   幽远的声音笑了一下,缓缓丢下一句:“紫檀木,横七竖八。”   听了这么含糊的七个字,岑岁脑门全是问号,虽然她现在好像没有身子。   刚要开口再问具体是什么意思,结果话还没出口,她的魂魄突然被拖入无边黑暗,裹夹无数白纸黑字,经历了一番超速颠簸,然后瞬间平稳下来。   岑岁猛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电影院的售票大厅里。   她左手捏着两张电影票,右手握着手机,手机上正在连线的画面里传出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please try it later……   岑岁用最短的时间稳住心神,等手机屏幕回到通话记录页面,她连忙退出到主页,看了眼时间。   看完时间,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电影票。   按照手机上的时间来说,她回到了二十一岁。   确实是小说剧情的起始点,女主林羽西快和男主陈禹相遇了。   而现在,她还是陈禹的女朋友。   目光扫过电影票,落在自己的裙子上。   她现在穿着清纯淑女风的白色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短绒小背心,长发及腰,养得乌黑柔亮,直直地披在肩上。   这是陈禹喜欢的女孩风格——温柔淑女,素而清纯。   小说里的女主林羽西,就是这类温柔小白花。   岑岁深深吸口气,对着自己的长裙和黑长直头发不满地“啧”了两下。   她倒不是觉得身上的衣服丑,只是她本人的性格不属于温柔恬静类型的,外貌也不是,所以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莫名有种违和感。   她所有的着装打扮都是根据陈禹喜好来的,为了配合陈禹的喜好和身上的衣服风格,她会刻意装得温柔可人。一旦装那便假,所以她很多时候看起来很做作。   一个为了爱情完全失去自我,连穿衣风格都跟着别人喜好走的人,就是她了。   清理一下脑子,岑岁又仔细看了下手里的电影票,慢慢把记忆中的这个场景还原在脑海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两天前陈禹随口说了句想看最近刚上映的科幻大片,她就屁颠屁颠和他约了时间,买了两张电影票。   买好票她就把时间和座位发给了陈禹,万分期待地等着今天的约会。   结果她拿着票在电影院等到电影快要开场,陈禹也没有过来。   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陈禹都没有接,后来终于接了,电话那头是吵吵闹闹的起哄声,他明显是在什么局上,语气跟没事人似地问她:“什么事?”   作为恋爱脑工具人的时候,岑岁在陈禹面前卑微得要命。   明明她有钱有美貌,什么都不缺,但在陈禹面前却永远都硬不起骨头来,不敢生气更不敢无理取闹,因为陈禹根本就不在乎她。   偏她把陈禹当成自己的全部,没了他就不能活。   这个时期她还是个恋爱脑傻白甜,除了爱情别的什么都不放心上。   后来她在小说里心理扭曲黑化,是因为陈禹喜欢上了林羽西,而且明显是动真格的,和对其他女生都不一样。她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没经受住刺激,便走了极端。   岑岁还能想起来自己当时讨好陈禹的嘴脸。   捏着嗓子软着声音,温柔小意地问他:“我们约好了看电影,你忘了吗?”   陈禹永远是不当回事的,无所谓道:“确实是忙忘了,下次吧,这会有事走不开,要不你自己看吧,我有时间再去看。”   陈禹说完这句话,没再给岑岁任何的说话机会,就把电话挂了。   岑岁忍着委屈再打过去,两遍打过,对方直接关机了。   刚才手机上传出来的提示语音,连接的就是个事。   回忆完,岑岁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又可怜又可气。   虽然她也因为类似的事和陈禹有过情绪闹过脾气,但每次也都是她自己哄好自己,再去和陈禹认错讨好,然后和好。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虽然这都是在她身背女配设定,智商和神识都不完整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但毕竟都真实发生过。   那种卑微和憋屈,现在想起来还让她想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让自己醒一醒。   好在是,现在她彻底醒过来了。   拥有了正常人的智商和神识,人格健全心理没毛病,不会再无脑作践自己。   缓缓松口气,岑岁懒得再想那些烂事了。   她拎了包起身,去买了一杯鲜榨果汁和一小桶爆米花,捏着电影票进了放映厅。   3D眼镜架在眼睛上,一边喝果汁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电影。   这个电影当时她没有看,因为她的心思全在陈禹身上,哪里是想出来看电影,那完全就是为了和陈禹约会而已。   虽然是男女朋友,陈禹平时很少会陪她,这都是为了衬托出,陈禹对林羽西有多不一样。   现在岑岁懒得多看那狗男人一眼,让他去女主那里表演情比金坚就好了。   她要珍惜这一次的机会,潇洒快意地过自己的人生,不会再在那个狗男人和小白花女主身上多浪费一秒钟。   电影很好看,特效做得很刺激。   岑岁看得浑身舒爽,放映厅灯光亮起来的时候,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爆米花和果汁都消灭完了,胃里也是满满的。   她走出电影院,站在玻璃护栏边,朝商场里左右看了看,认真呼吸这重生之后的空气。   空气是甜的,香的,像刚出炉的芝士蛋糕,每一口都让人满足。   两个小时,足够她完全适应现在的一切了。   岑岁记得以前的自己,被陈禹放了鸽子没心情看电影后,就带着情绪回了家,岑父岑母一天都是不在家的,所以她也便没急着回去。   她直接留在商场逛了逛,逛了几家几家奢侈品牌店。   在逛的过程当中,把浑身的着装行头全换了一遍,小到耳垂上的耳饰,大到衣服包包,全部换成了适合自己的风格。   换了着装风格,紧接着又去了美发沙龙。   在托尼老师的帮助下,把黑长直烫成了慵懒蓬松的卷发,发色也染成了蜜茶色。   于是一个故意装纯的邻家小白花,变成了一个浑身贵气斐然的霸气大小姐。   在给头发染色的时候,岑岁拿着手机刷了刷。   想着岑父岑母今天有事情,晚饭也不回去吃,她便打开【塑料姐妹花】微信群,往群里发了条信息,吆喝了一句:【出来聚一聚呗】   塑料姐妹花一号陶敏儿:【你不是在约会?】   塑料姐妹花二号陈大暖:【居然想起姐妹来了?】   塑料姐妹花三号周二宝:【被放鸽子了?】   岑岁看着手机,笑着回信息:【请你们吃饭还不乐意?不乐意我自己吃好了】   陶敏儿:【别,我这就来,哪家餐厅?】   陈大暖:【我去洗个头】   周二宝:【我化个妆】   看着三个女孩子一言一句,岑岁嘴角的笑容更暖了些。   她定了家西餐厅,把餐厅名字发到群里。   她和陶敏儿三个是从小长大的,一直是好姐妹。   其实她们现在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喜欢打扮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炫耀,并没有其他什么坏心肠,但在小说剧情里,都被塑造成了恶毒坏女孩。   既然重来了,岑岁当然不会带着她们再走上原剧情的老路。   她自己要有不一样的人生,原本在小说里被她牵累的朋友以及父母,都要有全新且幸福美满的人生。   岑岁做完头发护理去到餐厅,陶敏儿三个人还没到。   她按照三个人的喜好,先点好了菜,便坐在餐桌边安心等着。   也就等了五六分钟,陶敏儿三个人就陆续到了。   但她们到了之后站着找岑岁还找了一会,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去三四次,都没有把她给认出来。   只等她抬了手,三个人目光定格到她脸上,才震惊般地认出她。   三个人拎着包去到岑岁那桌,仍然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岑岁装小白花已经装了好多年了,从来都是素到不行的打扮,着装风格极其统一,突然之间这么一换风格,让好姐妹都没认出来。   陈大暖满满在桌边坐下来,盯着她用口型吐出来两个字:“我草……”   陶敏儿也愣愣的,看着岑岁问:“什……什么情况?”   周二宝眨巴眨巴眼,盯着她。   岑岁开心一笑,微微抬起胳膊,“怎么样?好看吗?”   陶敏儿脱口就是,“这何止是好看啊,这简直就是绝了,早这么穿不就好了吗?你是那小白花的气质和脸嘛,你就该是高冷霸气大小姐好吗?!”   陈大暖和周二宝还在盯着岑岁看,她头发做得慵懒蓬松,发量让人羡慕,再加上新染的发色,衬得脸蛋精巧雪白,跟冷白泥捏出来的似的。   上身内搭是一件短款吊带背心,露出一截腹部,外面套着西装外套,配上CHANEL的耳钉和Tiffany的玫瑰金镶钻手镯,随便一个角度都是一张时尚大片。   陈大暖和周二宝一起冲她竖起大拇指,同时点头赞服。   岑岁满意了,身心舒畅。   周二宝却又实诚地问:“怎么突然换发型了?岁岁你不是说,陈禹不喜欢这样吗?他喜欢……邻家女孩,乖乖女啊……”   听到陈禹这个名字,岑岁忍不住冷笑一下,“他喜欢什么样的,关我屁事。”   陶敏儿和陈大暖默契地瞪起眼睛,期待地问:“分手了吗?”   她们也不喜欢岑岁和陈禹在一起,太没自我太没尊严太窝囊了。   岑岁要是能拿住陈禹就好了,可偏偏她越来越卑微,已经快卑微到尘泥里去了。   岑岁笑一下,“没有。”   在陶敏儿三个人表情微变的时候,她又微笑接上一句:“不过快了。”   陶敏儿三个人互相看看彼此,没有说出再多的话。   就怕岑岁这回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喊着要分手,结果几天后就又难受得不行,哭着去找陈禹道歉,说她离不开他,要和他和好。   岑岁也不想多说陈禹,换了语气道:“不说这些了,先吃饭。”   她定的这家餐厅人均消费不低,菜色都是非常精致漂亮的,吃饭之前,姐妹花四个人都拍了照片,然后还凑一起自拍了几张合照,菜色上齐就发了又美又精致的朋友圈。   周二宝学设计的,很擅长P图,把照片P好每人发一份。   岑岁收了照片,整理了一下顺序,在朋友圈配图发文:【开心】   ……   陈禹下午和朋友组了局,玩了一下午,晚上又去了酒吧。   他以为自己关机之后,岑岁肯定又给他发了很多信息,问他在哪里,忙完没有之类的,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但意外的是,他关机再开机之后,一下午都没收到岑岁的信息。   到卡座里坐下来,他拿起手机翻了翻。   点进朋友圈,往下翻了几条,便看到了岑岁发的那条朋友圈。   四个女孩子打扮精致,配着牛排鹅肝甜品的照片,组成“秀色可餐”四个字。   陈禹看到照片的瞬间就愣住了,因为照片里的岑岁和他认识的那个岑岁好像不是一个人。   虽然还是那张脸,但脸上的神采,以及她的穿着打扮,都太过抓人眼球。   或许是看她素得太久了,突然就被惊艳到了。   还有让他意外的是,岑岁平时受他冷落,基本不是闹点小脾气,就是自己委屈痛苦。   像今天这样当成没事人的,不止换了造型,还拉了姐妹出去聚会,还是头一次。   好像,她完全不在乎被他冷落了的事。   应该……是装出来的?   陈禹扔下手机,心里的意外感过去,端起酒杯和朋友喝酒聊天。   然而聊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刚才的照片。   一杯酒下肚,他又不受控制地把手机拿起来,解锁点开岑岁的自拍照,盯着看了好一会。   看完返回聊天页面,发现岑岁还是没有给他发信息,他心里竟然有点不痛快起来。   他想发信息过去,但编辑了一会,又把手机扔下了。   他紧张什么,这个女人所有心思都在他身上,没他活不下去,难道能跑了不成? 第002章   岑岁吃完晚饭没在外面多呆,和姐妹花三人分别回了家。   她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看着窗外发呆,看着路灯成串从眼前闪过去,突然想起她在魂魄回来之前,那个空阔声音说的金手指。   她实在想不明白“紫檀木”“横七竖八”和金手指会有什么关系。   其实她对金手指也没有那么渴求,脚踏实地地过日子,从来都是对待人生的最好方式。   现在她心里更多的,是好奇心。   想了一会,岑岁掏出手机,打开搜索软件,在输入框输入“紫檀木”三个字。   她对衣服鞋包首饰和化妆品这些东西比较了解,对紫檀木什么的,还真是一点点都不了解。   通过手机搜索了解了一会,她对“紫檀木”有了个大概印象——   这是一种名贵木材,单就价钱上来说,比她听过名号的金丝楠木还要贵上一些,和金丝楠木一样,在古代都是皇家御用木材,普通人是不能用的。   哪怕一串小小的紫檀木手串,质地好的,都能卖出非常高的价格。   而除了手串,剩下可联想的就是明清古董,要么就是现代家具。   她身边没有爱收藏的人。   岑岁想,金手指难道和家具有关?   可是,她对这些实木家具,也是完全不懂啊。   不管这些木材有多少各自的特征,她都认不出这些木材来。   到家的时候岑父和岑母都还没到家,岑岁和家里的保姆唐阿姨打了招呼,一边重新熟悉家里的环境,一边把家里有的实木家具都看了一遍。   她爸大小也算个总裁,家里有钱,实木家具还是不少的。   可岑岁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这些木头都是什么木材。   于是便暂时作罢了,上楼去先洗了个澡。   洗完澡下楼,岑父岑母刚好回来。   岑岁看到岑父岑母二人,还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恍惚感,心头和眼角都忍不住泛酸。   岑父岑母看到她也是眼前一亮,岑母还笑着说:“岁岁变漂亮了。”   岑岁走到两人面前,强忍着情绪笑着道:“妈妈也漂亮。”   岑母笑得和暖,语气温柔,“晚饭吃了没有?”   岑岁跟在她旁边,“吃过了,和敏儿她们一起吃的。”   岑母回头看她,还是那句:“真是漂亮了。”   因为心里觉得很是亏欠,觉得自己以前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岑岁便腻在岑父和岑母旁边说了很多话。而心里也在暗暗发誓,这辈子要让他们幸福到晚年。   一家三口坐在客厅吃着水果,一派其乐融融。   岑岁心里还惦记着紫檀木的事情,便假装随口问了岑父一句,“爸爸,我听朋友说紫檀木很贵,我们家这么多实木家具,有紫檀的吗?”   小孩子之间爱炫耀,岑父也没疑惑什么,笑一下道:“这木材确实是贵,我们家也确实有一件,还不小呢,是我好不容易托朋友才弄到的。”   岑岁看着岑父,眼睛微微发亮,“什么东西?”   岑父还是笑,“书房里南面靠窗那面书架,就是紫檀木。”   岑岁听完就明白了,横七竖八,怕是说的书架上的一个位置。说起来也真是的,这么简单的一个事,非要打个小哑谜。   岑父看岑岁好像对木材有兴趣,又和岑岁聊了一会木材的事情。   聊完了木材的话题,岑母插话进来,不知不觉又聊起了家长里短,岑母想起一件事,转头对岑岁说:“对了,晶晶明天要来我们家,以后就住这了。”   岑岁听到“晶晶”两个字,反应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的表姐童晶晶。   童晶晶比她大一岁,还有几个月就本科毕业了,现在处于实习准备毕业论文的阶段,毕业后大概就直接工作了。   岑岁对这个表姐没有太多印象,因为平时接触不多。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见面也只是客气打个招呼。   童晶晶在苏安市读书几年,也不常来她家。   岑岁记得前世是没有这个事的,所以好奇问岑母:“怎么住我们家?”   岑父开口道:“晶晶这不是要毕业了嘛,你姑妈找了我,我就给她在公司安排了一个位置,让她直接进来工作。还有几个月毕业,直接让她住过来了,上班方便。”   反正他家房子大,再住几个人都没有问题。   岑岁点点头,对童晶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就没再多问多管。   说起来在小说剧情里,童晶晶也就出现过一次名字而已。   和女主林羽西没有关联,和她也没有。   和岑父岑母聊天聊到很晚,聊得心里满满的踏实感,岑岁才上楼去睡觉。   然而她躺在床上并不能睡得着,因为还惦记着紫檀书架上的东西。   她以前不常进家里的书房,不知道那里是什么。   一直等到岑父岑母和唐阿姨都睡着了,岑岁才披了件外套,又偷偷摸摸下了楼。   软体拖鞋踩在地板上没什么声响,岑岁轻着步子开门进书房,轻轻关起门后,伸手把等打开。   岑父的书房装修得很复古,实木的书架子实木的书桌椅。   岑岁按照岑父说的,找到那面紫檀木书架,其实和其他书架比起来,这一面书架不算大。但因为它木材名贵,所以这么一点,也算是大件了。   岑岁嘴里念叨着“横七竖八”,仰头看着书架上的东西。   书架上自然没有别的,全都是书,新书旧书整整齐齐排列开来,沁人满鼻的书香。   她从书架底层开始数起,数到第七层,然后再从第七层左边开始数起,数到第八本。   瞄准了书,岑岁搬来书桌边的椅子,光脚踩上去,伸手把那本书够下来。   这是一本很老很旧的书,封面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皮,而且是线装。   岑岁捧着书下来,穿好拖鞋坐到椅子上,很是好奇地看了看这本的封面封底,在封面上看到三个大字——珍宝录。   她把书平摊在大腿上,准备打开的时候,心里突然有点说不出的紧张。   不知道这本书是不是真能给她一个金手指,如果真的能,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虽然经历了不少诡异之事,但人对未知的东西天生好奇加恐惧。   手指捏住书册边缘,岑岁深深吸了口气,直接翻开封面。   结果刚一翻开,书页间便刺出万道纯金光芒,直刺得岑岁快要睁不开眼睛。   就在岑岁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书页间又突然冲出一股强劲的力量,直接扑面灌进她身体里,在瞬间蹿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只觉得有无数画面闪过脑海,脑子涨得厉害,抬手死死抱住头。   她以为自己的脑子会爆开,片刻后却又突然恢复平静。   岑岁抱着头睁开眼睛,再看自己大腿上的书,已然没了刚才的刺目金光,只是一本破旧不堪的灰页旧书而已。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片刻反应过来,连忙把椅子搬回原位,揣上这本旧书,又悄悄跑回了楼上去。   进房间后把门反锁,抱着书钻进被子里躺下,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她紧张地想——她刚才到底怎么了?   想不出个结果来,只好又把怀里的旧书拿出来翻。   原来这是一本古董鉴定书籍,看样子还不是一个人编纂成的,好像是好几代人的成果。   里面内容也非常齐全,从金石玉器到瓷器到木器书画杂项,什么都有。   岑岁没看一个,似乎脑海里就能还原中相应的鉴宝画面来。   一直等到她看了十来页,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怎么会看得懂这些东西?而且好像都是自己早就掌握了很久的技能。   再一想,明白了,这还真是个金手指。   不仅这本书里的内容,还有编纂这本书人的几辈子的掌眼经验,都到了她身上。   可她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她的生活和古董古玩关系也没多大,为什么给她这个金手指?   她家里是做金银翡翠、钻石珠宝生意的,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相关,但究竟不是做古董生意的,难道不应该给她珠宝方面的金手指?   她从穿越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这一辈子,她要好好学习继承家业,把家里的珠宝生意做大做强,让她的父母可以轻松地安享晚年。   就目前来说,她家也就是在苏安市有几间珠宝门店而已。   她家的品牌在苏安市稍微有一点名气,出了苏安市,就没人知道了。   岑岁脑子里产生了短暂的迷茫。   可过了这阵就没多想了,因为她觉得掌眼这事儿还挺有意思。   她顶着困意,又看了两小时的珍宝录。   她是直接趴在软皮书上睡着的,因为折腾得很晚,第二天醒来已经到了中午。   她洗漱好下去吃饭,发现表姐童晶晶已经到她家了,连行李都放到客房收拾好了。   岑岁饿着肚子准备去餐厅吃饭,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童晶晶,礼貌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而童晶晶却看着她怔住了,很久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忙笑着叫了声:“岁岁。”   岑母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岑岁说:“可是算爬起来了,快点吃饭去吧。”   岑岁点点头,过去挎上岑母的胳膊,一脸小孩子气,“亲爱的母亲大人,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呀?”   童晶晶站在原地看着岑岁的背影,发着呆想——这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岑岁?和人物设定一点也不符吧?她如今还没被男主陈禹甩掉,应该是装纯的温柔素净打扮才对。   而现在这个容貌绝美、穿着酷飒中透着小性感、气场逼人的,是女配岑岁??   她来岑家之前就确认过,她确实是穿进了自己看过的一本小说里。   男主叫陈禹,女主叫林羽西,女配是“她”的表妹岑岁,一切都没有错。   被她穿了的这个炮灰也叫童晶晶,在小说里只出现过一次。   原主童晶晶是个有点自卑的人,自卑导致自尊心很强,性格要强,一直不愿意和有钱的舅舅家多有接触,以此来证明自己有骨气。   她不是原主,她看过全本小说,深知小说剧情,知道女配岑岁会为了男主发疯发狂,一路作死到最后,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下场很是凄惨。   既然岑岁不知道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那么不如她来接手。   所以她违背原主的行事风格,主动提出来岑家的珠宝公司上班,并且住进了岑家的别墅。   她要把岑岁不珍惜的一切,都稳稳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别墅、花园、豪车、公司,还有以后岑岁不要的豪门联姻对象,一切都会是她的。   岑母和岑岁说着话,快要走出客厅才发现,童晶晶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岑母回头看着她,笑一下道:“晶晶,吃饭去呀。”   童晶晶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去。   岑岁也回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表姐有点奇奇怪怪的。 第003章   餐厅里,岑家三口加童晶晶和唐阿姨坐在一起吃饭。   岑父岑母和岑岁聊着天,唐阿姨几乎等同一家人,也笑呵呵跟着聊,只有童晶晶最是插不上话,一直埋头吃饭不大出声。   岑母以为她拘谨,便不时拿公筷往她碗里夹点菜,让她多吃一点。   童晶晶说完一句“谢谢舅妈”,就没话了。   而童晶晶除了默声吃饭,时不时还会下意识往岑岁看上一眼。   总之她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这个岑岁,和书里设定的女配不一样。   她思考着,到底是岑岁也被人魂穿了,还是只是受了刺激短暂地“不正常”这么一下?   但不管是哪一个,她都要稳住心态,吃小说剧情的福利,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童晶晶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忽听到岑岁叫她。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着岑岁出声:“怎……怎么了?”   这不是岑岁叫她的第一声,而是第三声。   岑岁看着她,眼神同样疑惑,眸底隐着探究,“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刚才还是时不时看她,现在居然盯着她出神。   童晶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面上有些尴尬,连忙道:“没有,就是觉得……岁岁你现在这样打扮很漂亮……”   确实大家看到岑岁现在的模样,都会觉得眼前一亮,下意识惊叹一下。   但岑岁总觉得,这不至于让童晶晶表现这样。   她眼神飘忽不定,好像一直在观察审视她。   刚才在客厅里的时候,岑岁就觉得她有些怪怪的,现在更是笃定她心里必定有鬼。   低眉想一下,岑岁抬起目光,看向童晶晶的时候微微笑起来,用聊家常的语气问她:“表姐明天就去公司报到了吧?”   童晶晶点点头,转头看一眼岑父,“舅舅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去报到。”   岑岁又问:“你不考研啊?”   童晶晶摇摇头,和她目光对视一下,立马低头避开,应声说:“不考研,感觉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参加工作,多攒点工作经验。”   岑岁好像认同她一样,点着头又问:“你本科学什么来着?”   童晶晶抿抿嘴唇,“计算机。”   岑岁语气惊讶,“计算机?”   惊讶完也没要重复回答,岑岁捏着筷子想了想说:“你这专业去我爸的公司里,好像没什么职位可以做吧?要是学设计学营销的,都还是可以的。你这个专业,进公司做什么?”   童晶晶又看一眼岑父,岑父开口道:“就让晶晶在市场部,跟着王总先学习。”   岑岁又模样认真地想了想,慢声开口:“跟着市场部老大学习啊,这安排……我感觉不是很合适。”   这意思就是,直接空降市场部进入领导层了。   岑父从来不知道,她对自家公司的事还有研究。   他挺新奇的,看着岑岁笑得好奇且宠溺,问她:“你有什么看法?”   岑岁一本正经起来,“表姐这还没拿到毕业证呢,专业还不对口,怎么能进公司就直接进部门领导层?下面的员工,那能高兴吗?表姐要是有能力,空降倒是没问题,但她……”   说着看一眼童晶晶,看她神色有些难看,岑岁又笑一下,“表姐你别生气啊,我这是在给你分析具体情况,对你没有恶意。我爸现在这种安排,引起其他员工不满那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我觉得你跟着部门老大,成天就是开会,你也听不懂,根本学不到任何东西。让你一个行业小白直接拿项目,你肯定是不行。与其这样在公司招同事嫉妒,被人背后议论,不如脚踏实地从基层干起,认认真真学点东西,先了解这个行业再说,你觉得呢?”   童晶晶看着岑岁,微微抿住嘴唇。   她能怎么说,她能拿什么来反驳岑岁的话?   话不管怎么说,都会显得她好高骛远,没有脚踏实地的精神。   她没多辩驳什么,只开口道:“我听舅舅的安排。”   岑父还在回味岑岁的话。   他之前只想着给童晶晶安排工作,不让自己的外甥女为难,确实没想这么多。   对他来说这事简单,动个嘴皮子就行了。   现在被岑岁这么一说,他倒认真思考起来了。   思考片刻,岑父又把皮球踢回给童晶晶,对她说:“我觉得岁岁说得有道理,晶晶你自己怎么看?你得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童晶晶:“……”   这是非要逼她自己说出愿意吃苦,愿意从基层干起是么?   都是原先说好的事情,现在岑岁插一脚,就突然改变主意是什么意思?   她要是姓岑,是岑父的亲女儿,她可以撒娇耍赖就要自己想要的。   可她不是,很多想法就不能赤裸裸表达出来,于是就只能这样憋在心里。   气氛都还没僵住呢,唐阿姨这会又出声,“要我觉得,晶晶你就从底层学起,这是最好的。你这一点都不了解这一行,到公司职位还比别人高,那能不受人排挤吗?如果闹笑话了,你舅舅脸上也挂不住嘞。”   岑母也开始附和出声:“唐阿姨说得有道理,老岑你得对晶晶的未来负责,不能随意瞎安排,倒头来再害了晶晶。我看就让晶晶从底层干起,这样升起来也顺理成章一点,别人没话说。”   说着又补一句:“确实这完全什么都不懂,要学的东西太多。”   童晶晶的脸已经忍不住黑起来了,还不能说半句不满意的话。   手里筷子捏得紧,嘴里吃着饭顿时跟嚼蜡一样。   岑父听完已经下决定了,看着童晶晶说:“那晶晶你就到市场部,从底层干起。总之是我外甥女,没人敢给你委屈受就是了,不用太过担心。”   童晶晶能说什么,只能憋着一口气想要点头答应。   结果她头还没点下去,忽又听岑岁说:“爸爸,我感觉市场部也不适合表姐。”   听到这话,心里下意识又升起不好的预感,童晶晶猛一下抬头看向岑岁,心想——你他妈的,又要干嘛?她已经从部门领导层直接降到部门底层了,这还不够吗?   岑岁还是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子,用极其认真的语气继续说:“市场部那都是做推广的,必须得深知产品的优点卖点,对营销套路和产品都特别了解,才能做出好的营销方案。表姐对金银宝石一窍不通,怎么做推广啊?不信您问她,钻石有什么卖点,翡翠有多少品种,每种翡翠都有什么特点。”   岑父顺着岑岁的思路走,认真想一会道:“那真要从入门学起,只能去门店了。既可以了解产品,又可以了解价格和市场,还可以了解客户。”   童晶晶:“……”   她是穿了本假书吧?   这女配纯粹是有毒吧??   不去把心思放在男主身上,来搞她干嘛啊?   岑父说完后就问她了:“先去门店实习一段时间,晶晶你觉得怎么样?”   童晶晶内心咆哮——她觉得不怎么样啊!她本来是要进公司部门领导层的,怎么说着说着让她去门店站柜台啦?!什么意思啊!!   然而不管内心怎么咆哮,面上还得强撑起笑来。   童晶晶看着岑父说:“舅舅觉得合适的话,我就先去门店呆一段时间吧。”   岑父点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我觉得很合适。”   童晶晶:“……”   满意什么啊?!   到底哪里合适啊?!!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算是有了个确定的结果,也算是聊完了。   餐桌上的气氛仍然轻松温馨,只有童晶晶一边嚼着香喷喷的大米饭,在心里咆哮了一千八百九十九回,憋屈得快要咽不下饭。   岑岁看了童晶晶两眼,见她黑透了的脸,没再管她。她又续起话题来,开口说:“我和表姐一样,对家里经营的东西一窍不通。所以我不急着毕业就工作,我打算考研。”   听到她说这句话,桌子上的人都有些惊讶。   岑母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着岑岁说:“你要考研?就没见你好好学习过,也不知道你喜欢学什么,你倒是说说,你要考什么研?”   岑岁不介意岑母的质疑。   因为她确实没怎么好好学过习,之前生活里唯一重要的事,就是跟在陈禹屁股后面跑。   为了追陈禹,连大学专业都是跟着他选的,她根本就不喜欢。   岑岁表情认真,看着岑母慢慢道:“就考地质大学的珠宝专业,毕业回来继承家业。”   岑父一听眼睛亮了,不自禁有点乐起来,“真的假的?这是怎么突然开窍了?”   岑岁笑一下,眼神和语气都诚恳,“当然是真的了,我都二十一岁了,也该懂事了,要帮爸爸妈妈分担家里和公司的一切,不能一直让你们这么劳累。”   岑父和岑母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从岑岁嘴里听到这种话。   他们比谁都了解岑岁,他们这闺女天生没大志,脑子里除了小女生情情爱爱那点事,就没有其他的了,好像被人迷了魂似的。   几乎是同时,岑父和岑母都心弦微动。   岑父满意地点着头,往岑岁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又夹了一只油焖大虾。   他没打击岑岁,而是说:“爸爸相信你可以的。”   而坐在旁边默默吃饭没再出声的童晶晶,听着这些对话,嘴角忍不住微搐,脑子里全是问号。 第004章   童晶晶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好不容易把这顿饭熬过去。   人在屋檐下,撂脸子什么的都是不行的。   于是她极力掩藏着情绪,饭后又和岑父岑母岑岁坐着聊了会天,说的都是家里的琐事,说她爸爸妈妈怎么样了之类的。   后来岑父接了个电话说要出去忙,岑岁也说了要回房去,童晶晶才得到喘口气的机会。   回到自己住的二楼客房里,刚一进屋关上门,她脸上的表情整个就塌了下来。   走到床边坐下来,脸是黑的,眉心拧个大疙瘩,又憋屈又懊恼。   明明她手握小说剧情,自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谁知道这才刚刚开始,计划就被岑岁全部打乱了,还吃了这么大一瘪。   她堂堂一个大学本科优秀毕业生,居然让她去门店站柜台卖东西?   想到这里,童晶晶闭上眼咬紧了牙,在地板上重重跺了一脚。   地板下是架空的,只听“咚”的一声响。   跺完脚,她仰面倒到床上,试图把呼吸调整顺畅。   这样闭眼躺了一会,呼吸顺畅了一些,她忽又睁眼坐起来,摸起身边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直接给她“妈妈”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有半分钟才被接听。   听筒里传来声音微哑的女人声音,“晶晶呀,到你舅舅家了?”   童晶晶握着手机,目光低垂落在地板上,“到是到了,可是舅舅突然改变主意了,让我觉得很委屈。”   童母好奇,问她:“怎么了?”   童晶晶吸吸鼻子,说话声音微颤,委屈又可怜,“本来说好的,让我进市场部,跟着部门老大王总学东西,结果岑岁冷不丁出来插一杠子,忽悠得舅舅改变了主意,现在让我去门店站柜台卖东西。我好歹是他外甥女,这么多年让他帮这么个小忙,就这样对我吗?”   听了这话,童母也觉得气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心想果然不是亲生的,就这样敷衍打发,但这敷衍得也太过分了一点。   她年轻时候嫁得远,和娘家来往不多,这么多年来,可没怎么麻烦过她这位亲弟弟。   童母深深吸下一口气,愤愤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看他们的脸色。晶晶你就有骨气一点,自己找个工作去。咱们好歹也是优等生,拿过那么多的奖学金,还找不到一个好工作吗?”   说起来,她女儿一直都挺有骨气的,不知道这回怎么想的。   而童晶晶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点慌,连忙又说:“妈,我只是心里觉得委屈想跟你诉个苦而已。还想让你再帮我一下,跟舅舅说一说,能不能让我进公司里,门店确实太丢人了。”   原主是优等生,可她不是啊,她也不是学计算机的。   她年龄和原主相仿,面临本科毕业,学的是文科专业,成绩一般般。   出去找工作,按原主的履历是能找到不错的工作,但是她对计算机一窍不通,根本不能干。   按她自己的履历找工作,那就是一个月三四千的普通工作,还得跟狗一样。   怎么说,都不如走后门直接进她舅舅的公司,背靠大树好乘凉。   而且,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她还想靠熟知剧情,得到岑岁的一切呢。   总之岑岁也不珍惜,与其被她生生糟蹋,不如让她拥有。   童母搞不懂,“他们都这样对你,你还想去?”   童晶晶吱唔一会,忙又说:“其实舅舅也是好心,想要锻炼我,所以先让我从底层干起,说这样升上去的话也顺理成章,毕竟我专业不对口什么都不懂。”   她本来是想让童母帮一下她的,谁知道童母和她亲女儿一样,都是这种倔性子。   看不得别人半点脸色,面子和尊严比命都重要。   让她再去找岑父,明显不可能了。   童母叹口气,“晶晶啊,妈妈最近有点看不懂你啊。”   童晶晶一阵心虚,害怕再说下去要露底,连忙又说:“妈,我就是跟你发几句牢骚,我会听从舅舅的安排,踏踏实实好好干,您先忙吧。”   童晶晶说完便挂了电话,没再给童母说话的机会。   她握着手机再次仰身躺下来,深深吸口气看着房顶的花形吊灯,眨巴眨巴眼睛想——不管怎么样,都要稳住心态,等原文剧情。   ……   岑岁回到房间里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再睡觉,她把昨晚没看完的《珍宝录》拿出来继续翻。   越翻越上头,越看越觉得心痒痒手痒痒,想拿个东西在手里盘着。   于是她一边看,一边盘她毛绒玩具小兔兔的大鼻子。   盘得贼光贼亮。   光线一晃,闪过一颗星光。   这一天她都没再出门,尽闷在房里看书了。   当然她没让家里人知道她在看这本书,因为她到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本书是她家书房本来就有的,还是给她多出来的奖励。   这个问题有点敏感,岑岁觉得连试探也不要,所以就偷偷的了。   偷偷地看,看到晚上下去吃个晚饭,吃完晚饭洗完澡回去房间后,还是扑在书上。   原本每天一睁眼就被捧在手里的手机,今天被冷落得一屏幕冷风霜雪。   哪怕有信息发进来,岑岁也懒得去解锁看一眼,因为她知道目前的自己,手机里不会收到任何重要信息。   ……   略显空阔单调的卧室内,灰色酝酿出主色调。   数量不多的几件简约风家具里,两米的大床是最抓眼的主角。   陈禹刚洗完澡,发尖氤氲着淡淡的水汽,睡衣衣襟微开,整个人随意且性感。   他走到床尾凳上坐下来,摸起去洗澡之前放在那里的手机,打开微信看一眼,发现岑岁还是没有给他发信息。   可以,   一天半了。   他盯着岑岁的头像看一会,手指点开她的朋友圈,发现最新一条动态还是昨晚那条。   漂亮精致的九张图片,配文两个字——【开心】   他把岑岁的自拍照点开,盯着她看,似乎是想看她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他的理智告诉他,肯定是假的,可是他又下意识觉得不爽。   不是没有他活不下去?   不是只有跟他在一起,才会开心?   呵……   不爽了一会,他按掉手机扔在床尾凳上。   起身走开,可是刚迈出去几步,又折步回来,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在干嘛?】   他握着手机,等着岑岁秒回信息。   她一直都是的,不会漏掉他任何一条信息,且每次都是秒回。   他习惯于这样的待遇,结果这次等了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信息始终没有回过来。   陈禹看着手机皱一下眉头,下意识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出毛病了。   群里的信息弹上来,他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毛病,瞬间更不爽了。   舌尖顶一下腮帮,他嗤笑一下——这女人是看了什么鸡汤恋爱秘籍,想以这样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吧?   可以,他倒是要看看她能这样忍多久。   这样想完,他打算再度扔下手机。   结果没松开手指,也没太能忍住不太爽的情绪,又发了一条:【生气了?】   他已经主动找她又给她台阶了,他想她应该麻利下来了吧?   结果他拿着手机等了两分钟,居然!还是!没有!回信!   陈禹瞬间气笑了,顶着这样的情绪打开通讯录。   手指点到岑岁的号码准备打电话的时候,他瞬间又有点反应过来了,心想自己这样急躁干什么?   片刻,他稳住心神,熄灭手机屏幕,扔在了床尾凳上。   这个世界上能真让他陈禹牵肠挂肚的女人不存在,一直追着他跑的岑岁就更不可能了。   换个发形着装,发个摆拍出来的假开心朋友圈,故意不找他也不理他,用这点低级的小技俩,就想让他眼前一亮牵肠挂肚?   他一眼就识破的技俩,又怎么会中计?   ……   为了专心看书,岑岁把手机设成了完全静音。   一直到看着书趴在枕头上睡着,她都没有去看一眼手机,夜里倒是醒了一遍,但也只是睁一下眼,伸手摸到遥控器把灯关了。   周一要正常上学,岑岁早上被闹钟吵醒。   她伸手关掉床头柜上的闹钟,还想再多睡一会,但想起自己现在这辈子的远大目标,便顶着困意硬是爬起来了。   起床后一脸困倦地去洗漱,在洗手间门口遇到刚洗漱完出来的童晶晶。   岑岁给她道了声“早”,下意识道:“大四也起这么早啊?”   说完想起来,忙又说:“哦,你要去公司报到。”   童晶晶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脸色蓦地一绿。   是啊,拜她岑岁所赐,她确实要去报到站门店了!   岑岁没有故意给她添堵的心思,说完便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洗漱完抹好护肤品,再回去房间化妆换衣服。   岑岁不喜欢卧室里带独立卫生间,所以她房间里原本留的卫生间早被改成了衣帽间。   衣帽间里全部都是她以前穿的衣服,放眼望过去,不是白色就是淡粉色,不是温柔素净风,就是清纯少女风,看得她一阵脑仁疼。   她抬手扶一下额,收回目光没去衣架上挑衣服,只到首饰台边挑了块手表和一对耳钉,然后出来换上昨天新买的衣服。   换好衣服化妆,把她的五官轮廓勾勒得更为精致惊艳。   她天生皮肤很白,五官也分明如画。   以前为了追求邻家女孩的感觉,她总是想尽办法掩藏自己五官原本的惊艳感,拼命追求陈禹喜欢的那种温柔寡淡。   化好妆,岑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表示非常满意。   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她,放在人群里,绝对是最抓人眼球的一个。   她的美不温吞,是直逼到人眼前的那一种。   ……   吃完早饭,家里司机开车送岑岁去学校。   车子停在学校南大门外,岑岁打开车门下车,立身面对这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目光从“苏安大学”四个字上扫过去,嘴角微微勾起笑意。   她在心里想——OK,该轮到解决那个狗男主了。 第005章   从学校南大门走到上课的教室,花了岑岁十多分钟。   时间掐得比较好,她走到阶梯教室门口的时候,距离上课时间还剩下三分钟。授课老师还没到,能听到教室里乱哄哄的嘈杂之声。   岑岁表情淡淡,迈开步子走进教室。   她不过和往常一样来上课,却在走进教室几步后,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慢慢都停了下来,不一会便变成了鸦雀无声的场面。   本来有的同学还在说话,被旁边的同学用胳膊杵一下,往教室前看过来。   只一眼,看到岑岁的瞬间,下意识便屏了一下呼吸,愣着表情嘴里再说不出话来。   大家当然都认出了她,同时也都被惊艳到了,有的女生甚至不敢相信地揉了一下眼睛。   眼前这个真的是,那个异常能装又做作的岑岁???   她以前都是怎么寡淡怎么来,敛着性子装温柔装嗲装纯。   而现在,她彷佛褪茧新生了一样,长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上,脸上妆容精致,上衣是一件短款长袖对襟毛衣,下面搭着高腰阔腿束脚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靴。   雪白的腰际线若隐若现,给整个人平添一份性感。   从前被掩藏的气质和气场都散发了出来,美得直逼人眼球,让人不看她都不行。   岑岁知道自己会让人眼前一亮,但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感受着桌椅间的凝固气氛,她没有停下步子,继续往教室里,打算到后排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她没有去多看其他人一眼。   包括,坐在教室中间位置的陈禹。   而在她往走道里走的时候,大家慢慢反应过来,当然顺理成章觉得,她突然改变造型,来让人眼前一亮这一出,肯定是为了引起陈禹的注意。   她对陈禹爱得死心塌地没有自我和尊严,是系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陈禹这时候自然也坐在座位上盯着她,他身边的室友好友也是。   几个好友都屏住了呼吸,觉得此时的岑岁简直惊为天人,没想到换个造型整个人的气质居然能反差这么大。   不过,再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不到陈禹的真心。   这姑娘也真是一根筋的恋爱脑,为了陈禹,简直是挖空心思地献媚与讨好。   因为平时岑岁得到陈禹陪的时候并不多,陈禹更多的时候和单身没什么差别,和哥们一起想怎么浪怎么浪,从来不考虑岑岁是不是会不高兴。   用他的话说,不高兴就分手啊。   所以岑岁只要有机会,就会想办法粘着陈禹,索取一点可怜的陪伴。   于是每次上课,她都必定要坐在陈禹旁边,赖着他两节课。   此时坐在陈禹左边的好友汪杰,默默向左又挪开了一个座位。   他当然是识趣地让座,让岑岁过来坐到陈禹旁边。   教室里的其他人也一样,慢慢适应了岑岁的惊艳后,又恢复了往常看热闹的心情。   不过就是反反复复一直重演的场景,岑岁在陈禹完全不在乎她的冷漠态度中,没尊严地赖到他旁边,舔着脸讨好他,没话找话说。   其实大家是喜欢看这种戏码的,看一个比自己漂亮比自己有钱的人活成这样,说起来还是挺爽的。哪怕她拥有一切,也不还是活成这副舔狗般的失败模样么?   看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好的人,在某一方面过得比自己惨很多,能不暗爽么?   陈禹这时倒没平时那么冷漠无所谓,他看着现在的岑岁,心里竟然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心里想着,她在被他放了鸽子后,跑去彻底改头换面,又是姐妹聚会发朋友圈,又是不回他信息不给他电话,为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刻吧?   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让他被她吸引。   说起来,效果还真不错。   陈禹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等着岑岁和平时一样,坐到他旁边。   其他人看着岑岁,自然也都是等着这样的场景。   岑岁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慢慢走到教室中间的座位旁。   以前她眼里只有陈禹,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而现在,她自然能清晰地感觉出来,大家都是在把她当笑话看罢了。   不过怎么说呢,工具人时候的她确实是个笑话,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此时心下一片坦然淡定,走到教室中排也没有停下来,甚至目光都没偏移一下,径直往教室后排走去了。   等到走到教室后排坐下,放下肩上的包。   陈禹坐在座位上脸色已然黑透,眉间竟然蹙出了一个疙瘩。   他的朋友目瞪口呆,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茫然……   震惊!   岑岁居然看都没看陈禹一眼,坐到了教室后排!   不过他们也没茫然多久,授课老师便到了。   上课铃声结束,授课老师打开多媒体教学设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开始上课。   这节课听课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在课桌下偷偷摸着手机,热火朝天聊刚才那完全不合常理的一幕——岑岁居然没坐到陈禹旁边,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这怎么可能?!   一边聊天一边偷偷回头去看,发现岑岁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好像在认真看书。   这可真是邪门透了,这看起来不像只换了个造型,还同时换了个脑子吧?   陈禹坐在座位上,感受到不时往后射去目光,脸色黑得越发浓稠。   他伸手拿起自己的手机,放到课桌下解锁打开,发现他给岑岁发出去的两条信息,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忍不住冷笑——玩过了可就不好了。   这种小把戏,到合适的时候停下来算调情,玩过了,他可就没有耐心了。   兄弟群里,汪杰几个在聊天。   汪杰:【什么情况?】   赵子澄:【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一淼:【@禹哥】   陈禹压一压心底升起的那股烦躁,解释了一句:【周六约了一起看电影】   汪杰几个人听懂了,陈禹周六和他们在一起,根本没去赴约,所以岑岁这是生气了,换了种新鲜的方式在闹脾气呢。   汪杰:【简单,道个歉哄一下的事】   赵子澄:【哄?开玩笑,再说,我禹哥什么时候向女人道过歉?】   周一淼:【就是,都是女人哄我禹哥】   汪杰:【这倒也是】   赵子澄:【能让我禹哥哄的女人,不存在】   汪杰:【这倒也不一定,说不定一物降一物】   周一淼:【谁能降住我禹哥,我倒立洗头】   ……   陈禹心里不痛快,没多看汪杰他们的话。   他退出群里,点开和岑岁的对话页面,片刻后发了四个字:【见好就收】   岑岁坐在后排座位上,埋头认真看着她的《珍宝录》。   她一翻开这本书就有点入迷,自然没多余的心思管别的事情,一心只想赶紧把这本书全部翻完,所以她放在课桌上的手机又亮起来,她也没看见。   陈禹捏着手机等了一会,自然没等到岑岁的回信。   他心里压着一口气,微微侧头往后,往岑岁看了一眼,只见她埋头看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收回目光,把手机丢在课桌上,陈禹不打算再给她机会了。   他没再往后面多看,等下课铃声响起,直接起身出阶梯教室,和汪杰去了洗手间。   站到洗手台前,汪杰拧开水龙头和他说话,“今天下午没有课,刚好在我们学校的演播大厅,有苏安市大学校园歌手大赛,要不要去看看?”   要平时陈禹随口就答应了,但今天他心情不对,便应了句:“再说吧。”   去完洗手间回到教室,陈禹下意识往后排看了一眼。   没看到坐在座位上看书的岑岁,他很快便把目光收回来了。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等她忍不住再回头哭着求他和好,他未必会那么轻松地答应了。   陈禹心里这么想着,踩着阶梯走到自己那排课桌旁边。   刚要转身去座位上坐下来,忽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一声:“陈禹。”   陈禹停住动作,站在阶梯上回身。   居高临下的,他看着岑岁站在低他两级的阶梯上,嘴角眉梢间都染着淡淡的笑意。   他冷着脸,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又有什么事?”   怎么,这就忍不住了?   要和他和好了?   岑岁微微仰面,看着陈禹的眼睛。   她又往上走一个台阶,离陈禹更近一点,然后在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嘴角的笑意更盛了一些,目光轻佻,轻松而从容地开口:“我们分手吧,我玩腻了。”   陈禹看着她,眉头瞬间蹙到了一起。   而其他在旁看热闹的人,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岑岁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很满意,又迈开步子往上走一个台阶。   走过僵在原地的陈禹旁边,故意蹭过他的手臂,撞得他身子微微一侧,自己抬手撩一把头发,往后排的座位上去了。 第006章   陈禹片刻后反应过来,下意识嗤笑了一下。   他咬了咬牙还没说出话来,授课老师已经进了教室,于是他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转身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刚一坐下来,脸色再次黑了个透底。   其他同学的议论到不了他耳朵里,但兄弟群里的信息他能看到。   汪杰:【不会是来真的吧?】   赵子澄:【真什么呀,我看就是作呢吧】   周一淼:【这回作得有点过,想再和好不可能了吧】   赵子澄:【你们猜,她几天来找禹哥道歉?】   汪杰:【按以往经验,三天最多了】   赵子澄:【我猜两天,还是哭肿了眼睛的那一种】   周一淼:【我猜她今晚就忍不住了】   ……   陈禹看着汪杰几个的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确实是这么回事,往常哪怕岑岁闹脾气,也都是在被他冷落一阵后,自己先忍不住想他,哭得跟个泪人一样来找他,求他和好。   他心里有点放松下来,想着,既然她想作,让她作好了。   最多三天,就是她哭着回头找他和好的时候!   ……   说完分手,岑岁心里痛快了。   她想要一口气把《珍宝录》看完,所以这节课还是埋头看书。   下课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回了自己的宿舍。   她平时是两头跑的,留学校住宿舍还是回家住家里,全看那一天的心情。   岑岁和宿舍其他三个女生的关系不好不坏。   平时不说什么话,处于彼此忽视的状态,岑岁对她们没兴趣,她们和别人一样,没事私下把岑岁的事当笑话讲,取取乐子。   岑岁回到宿舍的时候,那三个女生已经在了。   听到门里清晰的说话声音,她看着虚掩微开的门,站在门外没有立即进去。   室友一号说:“岑岁今天是吃错药了吧?”   室友二号笑一下,“我看是吃对药了吧,她以前那样是有病,现在感觉突然正常了。”   室友三号:“你们没看见,大家脸上那个震惊的表情啊。”   室友一号:“不过说认真的,她真的好漂亮啊,飒得不行的还性感。还有她笑着说分手,陈禹脸绿了的时候,我都被爽到了,太他妈的解气了!女孩子就应该这样嘛,凭什么跪舔那些狗男人?!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就觉得能为所欲为?!”   室友二号:“她要是真醒悟了,甩了陈禹再也不鸟他,说真的我都有点喜欢她了。女孩子就是做自己的时候最美了,为了男人失去自我和个性,那就不行。”   室友三号拆台:“那你平时不是也黑她黑得挺乐的?”   室友二号“呸”一下,“黑转粉,你懂个屁!”   室友一号:“我祈祷她可真别再理那个陈禹了,你们说他除了长得帅,家里有钱一点,还有什么好的啊?真的是又花又浪,偏偏还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唉……”   室友二号:“他就是仗着招女孩子喜欢,不缺女朋友,才这么渣呢。他和岑岁也只是玩玩而已,听说平时都不怎么陪她的,基本都是晾着,还没他那些哥们重要呢。”   室友三号:“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   岑岁听到这里,没再站下去,伸手推开了门。   三个室友明显没想到她会回来,看到她的时候猛地一愣,都闭嘴不说话了。   闭嘴后偷偷看看彼此,尴尬地想着,不知道有没有被岑岁听到。   岑岁则和往常一样,到自己的铺位前,挂起包包坐下,没说什么话。   坐在桌边,她拖一下椅子,翻开《珍宝录》,又继续埋头看起来,打算把剩下的一点看完。   三个室友小心翼翼把她的动作捕捉在眼里,给彼此递了个眼神,想着她应该没听到。   宿舍里冷清了一会,三个人又说起别的话题来,小小热闹了一阵。   岑岁把《珍宝录》剩下的内容看完,差不多快到中午。   她把灰旧的羊皮书合起来,认认真真放进抽屉里锁起来,然后伸长了胳膊竖了个大大的懒腰。   转着椅子竖完懒腰,目光一定,忽与室友二号的目光碰上了。   对视片刻,谁也没有移开,气氛顿时十分尴尬。   室友二号干干笑一下,问:“你也去吗?”   岑岁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茫然问了句:“什么?”   室友二号问完就后悔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苏安市大学生校园歌手大赛,就在我们学校的演播大厅,听说还不错,我们下午打算去看看。”   岑岁稍稍反应了一下,“哦”一声,出声道:“谢谢亲爱的,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去了。”   室友一号听得这话,脸蛋瞬间红了起来,忙接话:“没事没事。”   岑岁看着她,有点好奇地指出,“你脸红了……”   室友一号略显害羞道:“你太漂亮了……”   岑岁觉得这女孩怪可爱……   另外两个室友默默地扶一下额……   ……   岑岁没有去校园歌手大赛,她没兴趣。   前世她也没去,不过她后来通过小说剧情知道,陈禹和女主林羽西的初遇,就在这个校园歌手大赛上,当然是在观众席。   陈禹和林羽西之间产生了一点暧昧的小摩擦,闯进彼此的世界。   后来各种巧合再相遇,两人之间的互动越来越暧昧加让人脸红心跳,陈禹就慢慢在这些暧昧中对林羽西动了真心。   非常狗血的一出浪子回头。   女主是男主心里最特别的存在,让他牵念让他魂不守舍,让他烦躁让他深陷其中。   因为女主,男主从浪荡冷情综合体变成了绝世大忠犬。   而这种爱情需要有人衬托,岑岁就是那个工具人。   在陈禹对林羽西动了真心后,他自然就果断把岑岁给甩了,于是陈禹对岑岁的渣,完美衬托出了陈禹对女主林羽西的忠。   工具人岑岁没受住刺激黑化,处处针对女主。   男主陈禹不惜一切护着女主林羽西,不断打脸岑岁,自然就是一出接一出的情比金坚,让林羽西交付了自己的真心。   站在女主角度上来说,是有够爽的了。   你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有家世,可你无底线付出与讨好的男人,却像舔狗一样在我身上无底线付出,为了我无限打你的脸。你越心理扭曲越得不到,越说明他对我爱得深沉。   就问你,气、不、气?   想完原文剧情,岑岁微微一笑——去、你、妈、的! 第007章   三个室友离开宿舍不久,岑岁就接到了陈大暖打过来的电话。   陈大暖语气难掩兴奋欢喜,问她:“岁岁,你现在在哪呢?”   岑岁转着椅子面朝阳台方向,“我在宿舍啊,你们呢?”   陈大暖声音仍亮,“我们也在学校,出来吃午饭吧,就到第六食堂……”   陈大暖话还没说完,手机里立马又传来陶敏儿的声音,她明显是抢了陈大暖的手机,急冲冲对着话筒说:“岁岁你这次真想清楚了吧?不会再后悔了吧?”   岑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自然问了句:“什么东西啊?”   陶敏儿语气微急,“甩了陈禹啊,你们系有人录了视频,我们都看过了,你真的是太飒了,陈禹的脸当场就绿了,看得我爽死啦!”   岑岁笑笑,“想的非常清楚,不会再后悔。”   陶敏儿心里踏实了,“那快出来吃饭吧,我和大暖二宝在六食堂等你,最近六食堂换了个新窗口,好像还挺火爆的。”   岑岁应一声挂了电话,起身收拾一下,便往六食堂去了。   到六食堂和陶敏儿三个一起排队,排队的时候陶敏儿对她说:“中午时间不太够,待会大暖还有事,晚上我组个局,庆祝我们岁岁终于站起来了!”   岑岁笑着点点头,想想自己跪得确实够久的。   为了陈禹那样一个人,掏心掏肺还不够,整整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现在她主动和陈禹断掉了一切关系,而陈禹下午就会在校园歌手大赛上偶遇他的真命天女林羽西,以后她和陈禹都不会有任何一点关联,这确实值得庆祝。   四个人都打了六食堂的煲仔饭,打好饭到用餐区坐下来。   陶敏儿拉着岑岁三个人又聊了会晚上怎么组局的事,最后定下来,开个高端酒店套房,约一帮人去喝酒蹦迪,只找各自认识的女孩子。   陶敏儿、陈大暖和周二宝朋友还是很多的,混的圈子也多。   只有岑岁,一心扑在陈禹身上,除了陶敏儿三个,都没什么其他的朋友。   组局庆祝的事情商量完,又随意扯了点其他的闲话。   岑岁想到陶敏儿三个人的朋友多,便看着她们三个问:“对了,你们认不认识地质大学珠宝学院的研究生,我打算考研,想找个人带一带,问问怎么复习,买什么复习资料之类的。”   周二宝看着岑岁愣了一下,“考研?”   岑岁点点头,“你们也知道,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啊,得为未来考虑考虑了。我现在什么基础都没有,也不太想出国,先换专业读完研再说。”   陶敏儿三个整天就是玩,没想过未来的事。   正经谈起来,她们倒也没什么话可搭,陈大暖说:“我们问问看吧,如果有认识的话,给你联系方式,应该问题不大。”   岑岁笑笑,冲她们点点头,“先谢了。”   陈大暖乜她一眼,“亲姐妹,跟我们客气个毛。”   ……   陶敏儿三个人,下午有事的有事,有课的有课,岑岁吃完饭便自己回了宿舍。   三个室友也都没再回来,宿舍里只有岑岁一个人。   没什么事,她在床上躺着眯了一会。   睡不着便起身拿了手机过来,解锁后刷了刷微博,之后又刷了刷朋友圈。   陈禹之前给她发的信息,她全部都没看,理都懒得理会。   现在有点松闲下来了,她淡定地点开陈禹的头像,随后又点了删好友,眼不见为净。   手机刷了一会还是觉得无聊,岑岁从床上起来。   《珍宝录》她已经看完了,现在更觉得手痒,便想着要不往古玩城看看去。   意外拥有了这么个技能,总要去试试效果怎么样嘛。   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捡漏赚个买包包的钱呢。   岑岁起床打理了一下头发妆容,穿好衣服挎上包,出门打车去了承古路。   承古路是苏安市最大的一处古玩市场,几条街道交错纵横,店铺林立形成一片古玩城,也算是一片旅游景区了。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也不是周末,古玩城里来往的人并不多。   初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骨头酥软,不少地摊棚铺的摊主在垂头打瞌睡,手里还握着手机。   岑岁在外街的一家店铺里买了一把放大镜,放在包里背着,去里街逛地摊。   地摊上的货物很杂,金器玉器瓷器什么都有,每个摊位上也都摆几个浅底平口大花盘子,里面放着杂乱的古钱币,或者还有一些碎瓷片。   岑岁慢慢走过这些摊位,放眼看了一下,基本全是赝品。   东西都很新,根本不用上手摸,一看就知道真不了。   这些摊主也不出声吆喝人,好像知道她根本不会出钱买一样。   确实也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对古玩感兴趣,这些东西的品相可不符小姑娘的审美。   岑岁扫过摊位,看不到有意思的也不往前去。   这样逛过了一条街,逛到第二条街。   在街头又看过几家摊位,岑岁的目光最终被一个满身裂纹的八方贯耳瓶给吸引了,这才到摊位边蹲下身子。   蹲下后只管看那八方贯耳瓶,看一会抬起头问摊主:“能拿起来看看嘛?”   这个摊主是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皮肤又干又黑,生得一副老实相。   他给岑岁递了个小马扎过来,倒是爽快,“喜欢随便看。”   岑岁接了小马扎坐下,掏出包里的放大镜,小心拿起八方贯耳瓶,认真查看起来。   她远看觉得这东西很像是真的,所以才愿意近了来细看。   因为她实在年轻,又是个小姑娘,摆出这副老学究的模样来,难免就有点滑稽。   隔壁几个摊主都转头看着她,觉得这小姑娘挺逗趣,倒是没说什么打趣的话,只是忍不住在嘴角沾着笑,当个乐子瞧一瞧。   岑岁面前这位摊主,一开始对她也是这态度。   他并没有觉得岑岁会真买东西,所以也懒得多说什么,只让她自己看着玩。   但他坐着打量了岑岁一会,看到她手腕上戴着镶钻的金镯子,意外发现这小姑娘是个阔主,买个古董玩玩对于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就立马改变主意了。   衣服包包他看不出门道,金子那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真金上镶的钻,那能是假钻?   这镯子少说也得三四万。   他看岑岁拿起摊位上的八方贯耳瓶,对着放大镜左看右看,一副很是感兴趣的样子,这便忙开了口,说:“这是哥窑里出的金丝铁线,姑娘眼光不错,也是玩我们这一行的?”   岑岁笑一下,还是低着头看,“算不上,刚入门。”   摊主眉眼笑眯眯的,看起来依然十分老实,“那姑娘您是天生眼力好,哥窑是五大名窑之一,其中尤以金丝铁线非常出名,和它相对的弟窑,还有一段历史故事呢。”   岑岁仔细看完八方贯耳瓶的底足,已经断定它是个赝品了。   虽然这个八方贯耳瓶的器型和开片①都做得不错,瓶口还做出了水渍的印记,而且不管是瓶壁厚度,还是整个瓶子的重量,都仿得和真品相差无几,但底足有破绽,为了遮住原胎做旧,后抹了紫金土。   没见过真哥窑的人,说不定真会上当。   岑岁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个这么有内涵有底蕴的人,这种感觉说起来还挺不错。   而这个结果配合上摊主的话,她也很轻松就发现了——这个摊主是在忽悠她。   摊主看她拿了个假货把玩这么久,又看她年纪小,断定她不懂行好骗,所以故意虚捧她说她眼力好,再借助一点古董上的传奇故事,想让她甘心掏钱。   卖古董必备技能之一——会讲故事。   有时候故事讲得好,再赝的赝品都能卖出去。   这一行水深,真正识货的人实在也不多,被骗的不在少数。   岑岁没有拆穿他,捧着八方贯耳瓶抬起头来,好奇问:“什么历史故事呀?”   摊主仍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酝酿出讲故事的口吻来,开口说:“话说在南宋的时候,有一对章姓兄弟在浙江龙泉县建窑制瓷,哥哥章生一建造的窑叫哥窑,弟弟章生二建造的窑则叫弟窑。相传哥哥烧瓷技术很高,名满天下,弟弟这边就起了嫉妒之意。”   岑岁看着他,继续捧场地问:“然后呢?”   摊主拿过杯子喝口水,“这弟弟眼红得不行,眼红得滴血,心肠还坏,就想毁了他哥哥的名声。于是他就悄悄摸摸地,在他哥哥的釉缸里加了很多草木灰,真是坏得不行。”   岑岁扑闪一下长睫大眼睛,等着这摊主讲下去。   摊主看着她继续说:“哥哥真被他坑到了,烧好开了窑一看,烧的瓷器釉面全部都裂开了,真是裂得密密麻麻,哥哥当场就急哭了。但也没有办法啊,都烧出来了,只能拿到市场上去做低价处理。有句话怎么说,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种带裂纹的青釉瓷器,让人感觉很是新奇,当时的文人雅士,欸,还都非常喜欢,一下子就出名了。弟弟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帮他哥哥烧出个独树一帜的新瓷来,很是有趣。”   说完指指岑岁手里的八方贯耳瓶,笑着道:“这就是哥窑里烧出来的,金丝铁线。” 第008章   岑岁觉得这摊主故事讲得不错,语气顿挫,还能调动人的情绪。   如果她是个真正刚入门的纯小白,说不定这会脑门一热,已经掏钱把这件八方贯耳瓶拿回家去供着了,可惜,她能看出这个瓶子的破绽。   她拿着瓶子又掂一掂,松着语气道:“您这瓶子确实是挺好的,不管是它的釉色还是开片还是重量,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只不过……”   岑岁本来是想说出这个瓶子的足底破绽,来显摆一下自己的鉴宝才能的。   这些摊主把她当个乐子看,那她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让他们知道,用先入为主的观念小看人是不对的。   但话说到这里,她目光不经意间一瞥,在刚移走了两寸的阳光光斑里,忽看到一堆碎瓷片里露出的一小片碎瓷。   这片碎瓷只露出拇指大小一个角,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鲜碧,质地莹薄,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忘了把话说下去。   也就这么一瞬,岑岁突然又觉得——低调未必是件坏事。   这些摊主先入为主的想法也确实没有错,一个人没有个几十年的收藏把玩经验,根本不可能有多了解古董古玩。   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懂古董?   摊主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看她突然卡了壳,只语重心长开口道:“说真的,要不是跟姑娘有缘,这件金丝铁线我也不一定会出手,我们卖古董的也都喜欢自己收藏,你看我这摊位上,总共就这一件金丝铁线,我还舍不得出呢。古董这东西,说到底,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这件八方贯耳瓶和姑娘真的有缘。”   岑岁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神,看向摊主,问他:“你说什么?”   摊主看着她,一副你今天不买我才赚的表情,“我说玩收藏讲究的就是缘分,这个八方贯耳瓶和姑娘有缘,我才愿意出手,不然我宁愿自己收着。”   这也是卖古董的惯用套路,给自己的东西抬价值。   古董不是路上卖的青菜萝卜,你不能那么急着出手,必须得表现出舍不得的样子来。   忍痛割爱卖出去的东西,才更让买家觉得自己确实买了个好宝贝。   岑岁点一下头,目光又瞥一下那个碎瓷片,嘴里念道:“玩的确实是缘分。”   说完忙又看向摊主,“可是我本来就只是打算来长长见识,没打算买这么个大件,没准备那么多钱,怕是买不起这个瓶子。”   摊主笑笑,“我这瓶子是从人家里收来的,您要是真想要,我就做件成全人的好事。这件古董能遇到姑娘您,也是它的缘分,我必须得成全。”   岑岁低下头来,伸手扒拉两下盘子里的古钱币和碎瓷片。   她装着什么都想拿起来琢磨一下的模样,拿着放大镜这看看那看看,面上很是纠结,嘴上出声说:“我是真的挺想要的,但我是第一次买这些东西,所以必须得再想一想。”   摊主看出她确实纠结,想了一下,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打了一行字,悄悄送到岑岁面前。   岑岁往手机屏幕上看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我这东西的来历您也知道了,我和姑娘有缘,这瓶子和姑娘也有缘,今天我便忍痛,五万您就拿走】   等岑岁看完,摊主把手机收回去,好像生怕被别人看到一样。   岑岁手里还是扒拉碎瓷片,也把刚才吸引了她目光的那片仔细看过了,她可以断定,这片碎瓷才是这个摊位上最有收藏价值的东西。   其实这些摆摊的人,也不是什么专业的鉴古人,多半都是半吊子。   他们这些东西都是花低价钱收来的,真真假假很多时候自己都不能确定,又不能个个都拿去做鉴定,总之就混在一起,都说是真的,反正也卖不了吃亏。   至于到底真假,那就看你买东西人的眼光了。   也因为这样,在地摊上容易捡漏。   当然了,真宝贝他们有看走眼的时候,但心知肚明收上来的仿品赝品,那是不会出错的。   就比如,现在用来骗岑岁的这个八方贯耳瓶。   岑岁又扒拉了一会碎瓷片,故意把胳膊叠在大腿上,继续摆出纠结思考状。   思考完了,看向摊主说:“既然是我一眼看上的东西,也是我第一次出来逛市场,那我就把它买下来吧。然后我看您这些瓷片也都挺好的,我也想带两片,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摊主听得这话,眼睛蓦地一亮,笑着又夸,“姑娘您眼光是真不错,您喜欢随便挑,送您也是可以的。这回咱们有缘结了交情,下回您要是得了什么宝贝,也可以拿过来交流交流。”   岑岁摆出认真挑选的架势来,又挑了有五六分钟,拿了两片青瓷碎片。   她把瓷片送给摊主,都让他包起来,然后掏出手机给他转了钱过去,瓷片他确实没要钱,估摸他收上来的时候就没花几块钱。   他这一个赝品八方贯耳瓶自然也不值钱,能值个一千就不错了,那五万块钱基本等同净赚的。   总之在摊主来看,他今天运气好碰到个冤大头,狠狠血赚了一笔。   岑岁接下瓷器,拿出来其中一片碎瓷,十分满意地说:“您收上来的这些瓷器是真的好,就这片碎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柴瓷。”   一听“柴瓷”两个字,周围看热闹的摊主都笑了。   心里自然都只有一个想法——小姑娘天真,刚入门又什么都不懂,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是好骗啊,拿了赝品当宝贝,还说这是柴瓷?见过柴瓷吗?   “片柴值千金。”   “柴窑最贵,世不一见。”   柴窑可是诸窑之冠,传世极少,是中国瓷器史上的神话传说,基本没什么人见过。   敢随随便便把“柴瓷”两个字说出口的,也就刚接触点古玩知识的能了,因为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岑岁面前的摊主得了便宜,继续笑着恭维她:“所以说您眼光好。”   岑岁把瓷片收起来,放进包里,抱着八方贯耳瓶,微微一笑道:“谢谢您,那我就先走了。”   摊主连忙跟着道:“有需要您再来。” 第009章   岑岁抱着个箱子嫌麻烦,而且知道手里那八方贯耳瓶是赝品,不怕磕着碰着,索性直接把箱子扔了,就这么光瓶抱怀里了。   她兴致高不嫌累,抱着瓶把剩下的摊位都看了,又收了几件小东西。   逛完了摊位,还没尽兴,转身又去逛了店面。   这时间,店面间来往的人比摊位区更少,因为店面比摊位高档了不是一点二点,都是认真玩收藏的才会多做逗留。   开店的都是行家,一眼看你不是圈里的人,人家也不乐意招待。   岑岁这年纪这打扮,怀里再抱着个仿旧的瓶子,自然也没人愿意招待。   这样连逛了好几家店下来,都是被冷落。   然后终于进了一家,店主看她进门,居然给她泡了一杯茶。   一次性的杯子,杯口升腾着雾气。   岑岁确实也逛得口渴了,端起杯子喝一口茶,对店主说了句:“谢谢。”   店主看她手里的瓶子,问她:“出东西?”   岑岁看看自己怀里的瓶子,也好奇,“你要吗?”   店主往那八方贯耳瓶的足底看看,直接道:“这是赝品。”   岑岁耸一下肩,语气平淡,“我知道是赝品。”   店主:“???”   小姑娘有点意思。   也就这时候,岑岁才有心情看看这家店铺。   店铺分里外两间,外间贴墙摆着酸枣木架子,上面放着各类古董,也有一些柜台玻璃罩类型的摆设。里间设了雅座,明显是贵客过来喝茶聊天用的。   店里燃着一炉香,袅袅烟雾衬得店内环境格外雅致。   香也是名贵的檀香,给人一种宁神静心的作用。   最难得的是,这家店铺里,打眼看过去,几乎没有赝品。   她在此之前也逛了不少家店铺了,没有任何一家是没有赝品的,多半都是真假参半。   目光扫完一圈回来,落在面前的店主身上。   岑岁这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店主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而且居然样貌很出众,一点也不像是个开古董店的。   陈禹是原小说的男主,照理说颜值算数一数二的了吧。   但在岑岁看来,眼前这位店主,浑身气质内敛厚重,配合他轮廓分明的脸,比陈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这种沉稳有内涵的帅,吸引力更强一点。   不过岑岁现在对男人没兴趣,看他年龄不大,就揣测着问了句:“你是帮人看店的?”   男人倒没介意,说话简单平缓,“我自己的店,你不想出东西,是想买东西?”   岑岁又端起杯子喝口茶,“看看再说吧。”   男人把她杯子里的茶水添到大半满,语气间尽是与脸不符的从容平稳,“想捡漏?”   岑岁没说话,男人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一边忙着,一边像做好事一样,还是那副模样语气道:“想捡漏,在古董店里是捡不到的,开店的基本都是混这行很久的,卖的东西水分不会太多,转手也赚不了多少钱。你要是想玩,就去地摊上看一看,但也别抱太大希望,现在市面上真品不多,你这样的最好骗。”   岑岁把这话听进去了,但也没说什么。   她把怀里的八方贯耳瓶放到柜台上,在店里四处看了看,开口问:“你店里的这些东西,都保真吗?”   男人说话的语气基本没有起伏,“我不卖赝品。”   岑岁回头看看他,心想现在这世道,坚决不卖赝品的人不多了吧,他还挺有原则。   大家都被利益驱使着,谁还去管这些。   再说古玩界的水本来就深,既然想好了要玩,就要有玩得起的心态,眼力差买到了假货只能自认倒霉,不能去怪卖假货的人。   岑岁又问:“你觉得我适合这个圈子吗?”   男人看她一眼,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仿佛鉴古一般,打量完了说:“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怕是连历史都没学好,拿什么玩收藏?钱也是家里的吧,不如拿去多学点东西。”   岑岁听这话有点不高兴了,转身到柜台边,站到男人面前,盯着他道:“你这是戴了有色眼镜,你看不起我?小姑娘怎么了,年龄小怎么了?”   男人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这行水很深,不是有钱就能玩得了的。”   岑岁和他对视一会,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说话,从柜台上的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到岑岁面前。   岑岁低头看着古风名片,低声念道:“荣默……”   念完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荣默道:“荣老板,我今天在外面地摊上捡了几个宝贝,您要不要看一看?”   荣默看一眼柜台上的八方贯耳瓶,“这个?”   岑岁没理他,把身上的包拉到面前来,伸手进去,片刻掏出一个东西,打开纸包,送到荣默面前,认真道:“唐朝的开元通宝,五帝钱之一,存世较少,我刚才看过了,你店里有秦朝的半两钱、汉代的五铢钱、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刚好就缺唐朝这一枚。”   荣默看到古钱愣了一下,看一眼岑岁再低头去仔细看钱。   他把钱币捡在手里,左右翻看,摸了质感,甚至拿了放大镜。最后断定,是真品。   有了评断,他抬头看向岑岁,问她:“出吗?”   岑岁嘴角勾笑,故意道:“不出。”   他的店里刚好有五帝钱其中四个,只缺唐朝的这一枚,玩收藏的最喜欢整套的东西,他当然想要岑岁手里的这一枚凑整了。   荣默看着她吸了口气,语气难得有了点常人的起伏,“怎么样才肯出?”   岑岁还是笑着看他,“夸我啊,求我啊。”   荣默:“……”   片刻,他开口,“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确实有点东西,是我见识浅薄,还有……”   顿一会,“你长得很漂亮……”   岑岁没想到这个说话老成又正经的人,会说出后面那句话,心里下意识一喜。   差点就露在嘴角上,立马又给抿下去了。   她稳着气场表情,开口说:“我对这行确实不太了解,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品相好的五帝钱一套也能卖到上百万了,我这枚品相也还不错吧,给你凑整,我要四十万。”   荣默想了想,片刻后点了头,“可以。”   岑岁心里很满意,笑起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货她已经放在这了,钱从手机上转就行。   荣默很爽快给她转了钱,小心收起唐朝的开元通宝。   钱货两清之后,岑岁收起手机,脸上是捡漏赚钱后的美滋滋的表情。   但她好像也没打算就此打住,忽又伸手到自己的包里面,再次开始掏东西。   荣默看着她这个动作,面露好奇,“还有?”   岑岁小心翼翼掏着东西说:“就是亮出来给你看看,这一个,你不一定买得起的。”   说着掏出一个木头盒子来,放到柜台上,看着荣默卖关子道:“想看吗?”   做了一笔生意,又唠了这么久,荣默已经不跟她客气了。   他直接伸手把盒子拿过去,放在面前直接打开。本来心里想着,自古而今的宝贝,他什么没见过,不过都是意料之中的东西。   结果盒子刚一打开,他看到静静躺在其中的瓷片,猛一下便愣住了,下意识屏住呼吸。   愣片刻,他压着呼吸抬起头来,看向岑岁,“你捡的?”   岑岁站在柜台边,看着盒子里的瓷片。   鲜碧莹薄,清透得仿若仙器,只要是真懂瓷器的,都能看出这片不一般,美得过分。   碎片又怎么样,依然不影响它质地本身的美。   岑岁还没出声回答,荣默已经去拿鉴定仪器了。   他搬出来一个小型显微镜,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把瓷片放在了显微镜下。   岑岁看着荣默,故意放缓语气开口说:“雨过天晴云破处……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媚有细纹……如果是真的柴瓷碎片,能值多少钱?”   荣默认真看着显微镜下的瓷片,想也不想道:“无价。” 第010章   说完这话,荣默才又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岑岁,缓慢出声,“柴瓷?”   他刚才屏息愣住,只是因为一打眼看到这片青瓷,就被它身上莹润清透如仙物的美感给惊慑到了,只觉得和他见过的所有瓷器都不同,但没立即和柴瓷对上号。   柴瓷在藏古界是什么地位,不用细说人人都知道。   这是类似神话传说般的瓷器,根本没有确定的传世器物,甚至碎片都没有,只有各类相关古籍记载,说得神乎其神。   如果真是柴瓷,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碎片,也会在藏古界引起巨大轰动。   荣默随口回答出来的那句“无价”,也并没有多夸大其词。   它本身所具有的价值,不是用金钱能衡量出来的。   早前日本展出了一件声称是柴瓷的“青百合花觚”,很多中国专家都去日本看过,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上几眼。   对于这件瓷器是不是柴瓷,中国专家们存疑,并没有给出确切结论。   岑岁看他疑问,自己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口说:“雨过天晴色,釉色鲜碧,质地莹薄,‘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媚有细纹’,全部都符合,年代特点也差不多对得上,不是柴瓷是什么?”   荣默拿起瓷片迎光照一下,看着瓷片莹薄透亮。   岑岁看他小心翼翼满脸严肃认真,自己目前对这些古物的收藏研究价值不是很有感觉,便又看着他说:“你别跟我那些虚话,我真的想知道能值多少钱。”   荣默把瓷片放下,小心放回盒子里。   盖上盒子,他看向岑岁道:“如果是真的柴瓷,这一片也能值个几千万,如果是一件完好的器物,可以值到几个亿。”   岑岁听得微微睁了一下眼。   她虽然有《珍宝录》里面的鉴古经验,但她对现在的古玩市场行情并不了解。   听到这样的价格,还是有被小小地惊讶到。   她清一清嗓子,一把把盒子拿回来,看着荣默道:“我就说你买不起了。”   荣默看着她的盒子,又看看她,“这个瓷片是哪来的?你怎么确定它就是柴瓷?我们没有人见过柴瓷,并不能下定论。”   岑岁没有撒谎,直接道:“外面摊子上买的,摊主说是下乡收来的。他们都不拿碎片当回事,当然没有看出这是什么,就被我捡漏了。我确定它就是柴瓷,靠的是鉴古的经验。”   荣默挺好奇,“你也就二十出头吧,哪来的鉴古经验?你家里有多少收藏?”   岑岁把盒子抱回怀里,“反正我就是有,你管我哪里来的。”   荣默想了一会,也觉得这片瓷器实在不同寻常,以他的经验来看,很可能真的是传说中的柴瓷。   看眼前这小丫头,对古董本身好像根本没有多少感情,只对钱有感情,怕她糟蹋好东西,于是他开口道:“我们都没有见过柴瓷,没人能下定论,这样吧,我把你这个瓷片送去给专家组鉴定,如果真的是柴瓷,我一定拿下。”   岑岁不是很相信地看着他,“什么专家组?万一你直接拿瓷片跑人了呢?”   荣默语气很平,“不至于,我这个店铺加上店里的东西,也值不少钱了,我又不是瓷器狂热者,为了一片青瓷连人都不做了。”   岑岁看看他,又看看他这个没有赝品的店。   这样的人如果还信不过,那这个圈子就无人可信了。   她自己能通过眼力和触摸辨别这片瓷器,但她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说起来也是真的不好出手。   柴瓷的名声实在太响,这种稀世珍宝,谁敢随随便便相信是真的?   况且,她连个瓷片背后的故事都讲不出来。   岑岁犹豫后点了头,“那我相信你。”   嘴上说着相信,其实还是留了很多后手,拍了照片视频还签了东西,以防荣默耍赖吞了她的这个宝贝。   一切都弄好之后,双方都安了心,荣默起身便去检查店里的防盗系统。   都检查了一遍,他对岑岁说:“你在哪个摊主那买的瓷片,现在带我过去,我们得详细询问一下,这片柴瓷他到底是从哪里收来的。古董都讲来历,能讲出来历的古董才更有价值。”   挖出一件古董背后的历史故事,也属于鉴定内容的一部分。   古董的价值,本来也都是历史河流所赋予的。   岑岁很是配合,跟着他出门。   在荣默锁门的时候,她仰头看了一眼,记住了这个古玩店的名字——珍宝斋。   而刚看完这个名字,她就不自觉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起那个摊主跟她来来回回说的两个字——缘分。   她在家里书房翻出来的那本书,叫《珍宝录》。   下午她在摊位上看到那片柴瓷的时候,也是现在这种感觉。   莫名地,觉得有缘分。   荣默锁好门看她在发呆,便问了句:“怎么了?”   岑岁回回神,把目光和烫金匾额上收回来,笑一下道:“没什么。”   应该是她想多了,珍啊宝啊的,实在在古董界太常见了,根本不是什么奇特的字。   没再多想这些飘渺又没用的,岑岁带着荣默找去那个摊位处。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发现她买东西的那个摊子已经不见了。她找了旁边的人问,旁边的摊主意有所指道:“你走了没多久,他就收摊回家啦。”   岑岁听出来了,那个大爷以为自己运气好赚了笔大钱,发了个亏心小财,怕她回头来找麻烦,收摊跑了!   她站在原地无语地眨巴眨巴眼,“就五万块钱,至于吗?”   旁边的摊主愣一愣,意外地看着岑岁,“合着你知道自己被骗啦?”   岑岁不否认道:“总之是他亏大了,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摊主摇头,“那可不知道。”   说完了还笑,“小姑娘你还真是傻乎乎的,他骗了你五万块钱,你还说他亏大了。”   岑岁懒得跟他多解释,只道:“你们会知道的。”   摊主们还是笑,越发觉得这小姑娘真逗。   而岑岁无所谓他们的眼光,转身看向荣默,冲他耸了一下肩。   荣默轻轻吸口气,“不着急,等过了这几天,他觉得这件事情翻篇了,说不定就又回来了,等等吧,你记得他的样子就好。”   岑岁点点头,这就准备走了。   荣默没有再回古董店去,陪她走到古玩城出口,看她手里什么都没拿,这才忽然想到:“你那个金丝铁线的瓶子……”   岑岁语气松松,无所谓道:“送你了,反正是仿品,也不值钱。”   荣默轻笑了一下,“你这是故意买的?”   岁点点头,“占便宜不能占太大。”   荣默觉得这姑娘确实有意思,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鉴定结果出来,我会联系你。” 第011章   和岑岁在古玩城出口处分开,荣默去停车场开车。   刚到车上坐下来,车子还未发动,他先给他大学时的老师赵明远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他开口问赵明远:“赵老师,您现在有没有空,我这里有个东西想拿给您看看。”   赵明远明显在忙事情,简单道:“我在实验室还没走呢,你直接过来吧。”   荣默挂了电话,开车去苏安大学考古专业实验室。   苏安大学的这间实验室,仪器设备很齐全且相当先进,是苏安市最好的考古实验室。   赵明远是苏安大学考古专业教授,也是系主任,同时担任苏安市鉴古协会会长。   总之在苏安市这片地盘上,他就是考古界的权威代表。   荣默到了实验室,赵明远刚好忙完手里的事。   看到荣默,他没有立即脱下手上的手套,面慈声缓地开口问:“你又收了什么好东西呀?”   荣默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卖关子道:“您先看看。”   赵明远面色平常,不过就当是普通的看物掌眼,结果接过盒子刚一打开,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凝结住了,甚至呼吸都滞了一下。   眼底痴迷碎闪,几乎是发自灵魂深处地,低声赞叹:“太美了。”   片刻,他紧着表情抬起头来,看着荣默问:“从没见过这样的瓷器,哪里来的?”   荣默现在倒是平静多了,对赵明远说:“傍晚店里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说是从地摊上捡漏来的,她胸有成竹地说这是柴瓷碎片,十分笃定。”   听到“柴瓷”两个字,赵明远握盒子的手不自禁抖了一下。   这两个字和手里这片碎瓷一样让他震惊惊叹,他低头又看一会,蹙起了眉慢声道:“你看这瓷片散发出来的底蕴与光泽,确实不是一般的东西,汝瓷也没有这么惊艳。”   汝窑是五大名窑之一,也是以天青色为基调。   所以有人说,柴瓷是汝瓷的前世。   汝瓷传世也极少,官方认定现存世的古代汝瓷只有六十五件,珍稀而贵。   而比汝瓷还能引起收藏界爱瓷人士疯狂的,那自然就是没有确定传世器物的柴瓷了。   荣默认同赵明远的看法,附和着说:“凭我的经验,不管是釉色、胎质还是薄厚,都和古籍记载对得上号。但我没见过真的柴瓷,并不敢乱下结论,所以拿来给老师您鉴定。”   赵明远点点头,“交给我吧,我明天开会拉个专家组,你也来。”   荣默笑一下,“我算什么专家,我就是个开古董铺子的。”   赵明远白他一眼,“别跟我来这些虚的,你年龄是算不上大,但经验不比那些专家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荣家这个世家大族,在湾口市的古玩界是什么地位。”   湾口市可是一线大城市,各方面都是苏安市比不了的。   荣默不想说他家那些个破事,直接道:“教授信得过我,我就过来。”   赵明远拍拍他的肩,“如果最后能断定是真的,那可是能轰动整个世界的重大发现。现在不要去声张,等有了确切结论再说。”   荣默点点头,“好。”   ……   岑岁坐上出租车离开承古路,一口气松下来,才发觉自己累得不行。   两条腿酸软得像棉花棒,腰背也酸酸僵僵地有点疼。   出租车司机问她要去哪里,她直接说了自己家别墅区的名字。   结果刚说完,又接到了陶敏儿的电话,叽叽喳喳在电话里跟她说:“岁岁,一切都准备好了,你直接过来就行,我把地址发你微信上了。”   岑岁反应一下才想起来,陶敏儿中午说要组局庆祝她终于站起来了。   她在古玩城晃了整整一下午,手机上的计步器足有两万多步,眼睛看了无数古董,脑子里也来来回回全是貔貅玉佛之类的东西,真把聚会的事情给忘得干干净净。   现在想起来了,忙又打起精神,直接把手机上的地址拿给司机看,换了个目的地道:“到这里,麻烦您了,师傅。”   司机师傅很爽快,“没问题。”   为了组局,陶敏儿几个人在温格莱酒店开了个大套房。   套房南面临江,客厅和卧室的一侧的全是落地窗,放眼就能看到窗外的江景。   岑岁赶到酒店的时候,里面一切布置都已经妥当了。   桌子上有各种各样的酒水,吧台边坐着衣着和妆容都鲜亮的女孩子,音响功放以及灯光也全都组装好了,只等一群人没头没脑嗨起来。   岑岁实在是累,进屋和大家打了招呼,转身便去喝了大半杯果酒。   到沙发边坐下来,她转头左右看看,对陶敏儿说:“搞得不错呀,挺像那么回事。”   陶敏儿撩一下头发,“为你庆祝,当然要尽心尽力。”   虽说是来嗨的,但岑岁还是先休息了一会。   一直到了后半场,她才跟着场子里的气氛完全嗨起来,和这些女孩子闹做一团。   闹完去桌边喝酒休息,陈大暖过来她旁边。   喘着气笑了好一会,忽然想起什么,陈大暖忙拿了手机过来,对岑岁说:“对了,成功帮你找到一个珠宝学院的研究生学长,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你直接跟他聊。”   岑岁听了这话,忙放下手里的酒杯,也把手机拿过来。   看到陈大暖给她推过来的名片,她直接点开加了好友,备注信息是:【考研学妹岑岁】   好友没有立即加上,岑岁也没多拿着手机看,扔开到一边,跟着音乐节奏轻晃起来。   ……   保龄球馆。   陈禹和兄弟汪杰几个人刚打完球,坐到桌子边休息。   几个人坐下来还没扯上几句话,又有个女生喘着气过来了。   女生叫温婷,此时扎着清爽的马尾辫,往汪杰旁边一挤,抢了他的果汁喝一口,问他:“我打得怎么样?”   汪杰把她往怀里一揽,开腔笑着道:“不错,和在床上有得一比。”   温婷白他一眼,嗔怒道:“讨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知道我在床上什么样?”   汪杰又调笑:“要不你让我知道知道?”   温婷拍开他的手,更多的目光和兴趣落在陈禹身上。   她笑着问陈禹:“你每次出来玩都不带岑岁,她真的不会生气啊?”   陈禹放下手里的杯子,无所谓道:“生气又怎么样?”   温婷笑得甜腻腻的,声音也掐得细,“分手啊,听说她今天在学校,当着你们系很多同学的面提了分手,是吗?”   说到这个事,陈禹瞬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他眼底蓦地黑了一下,语气里也掺了点寒意,“分手又怎么样?”   温婷依然笑得甜腻腻的,“说的也是,你也不在乎。”   汪杰在旁边接话出声:“那哪是想分手啊,那就是在作呗,撑不过一天半天的,就哭着回来求和好了,从没例外。”   说到这里,周一淼的八卦欲望被勾起来了,看向陈禹问:“找你没有?”   他们上午打了赌,周一淼说岑岁撑不到晚上就得找陈禹了。   陈禹拿出手机解锁看了一眼,岑岁并没有给他发信息。   他和岑岁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早上,他从昨晚到今早发的三条,都没得到回复。   周一淼往陈禹手机上看了一眼,没看岑岁发过来的信息,下意识开口:“这回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可不像她的作风啊。”   汪杰轻松笑一下,“不知道躲哪哭呢吧,总之逃不出禹哥的手掌心。”   “好像并没有哭。”   汪杰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就听到赵子澄出声这么说。   然后他在几个人疑惑的目光中,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精心剪辑而成的小视频中,每个片段都以岑岁为女主,旁边全是漂亮精致的女孩子,一群人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最后还有女生给岑岁戴皇冠,庆祝岑岁分手快乐。   看完这个视频,陈禹眸底黑如臭墨。   汪杰和赵子澄、周一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嗓子干。   刚才才说人家不知道躲在哪里哭呢,结果就被光速打脸,看到了这样反差极大的视频。   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还是汪杰先缓过来,笑一下缓解气氛道:“这一看就是故意的,明显的假嗨,目的也非常明显,就是为了引起禹哥的注意,这都是老套路了。”   气氛里的尴尬被消解掉大半,汪杰还说起劲了,接着便又道:“不信现在就让咱禹哥找她过来,她保准屁颠屁颠就过来了,随叫随到。”   说完了,很有气势和自信地看着陈禹。   赵子澄、周一淼和温婷也都看着他,等着他找回面子。   陈禹倒是也没什么可虚的,汪杰说的确实都是实话,于是他松口气握起手机,点开和岑岁的会话页面,直接发了定位地址。   结果信息刚一发出去,会话气泡左边立马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   而在这条没发出去的信息下面,是几行白字:【岁岁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好友验证】   陈禹看着手机屏幕,眉头微微起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汪杰几个也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禹的手机屏幕屏息眨眼:“???”   陈禹真有点被刺激到了,这回没要汪杰几个再起哄,他自己顶着骤起的情绪,退出微信找到岑岁的号码,冷着面压着气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听筒里传来岑岁软糯含醉的声音,“喂?”   陈禹对着手机深深吸口气,声音寒得像块坚冰,“你把我微信删了?”   岑岁晕晕乎乎的,“你是谁呀?”   陈禹压着情绪直接道:“你男人,陈禹。”   岑岁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开口就是:“陈禹?我已经把你甩了,删你微信怎么了?狗渣男,呸!”   说完电话就挂了,一点说话的机会都没留给陈禹。   “……”   汪杰、赵子澄、周一淼和温婷屏住呼吸,桌子上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尴尬难堪得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陈禹脸色已经黑得极其难看了,趁着情绪又把电话打过去。   这回只响了两声就被挂了,接着再打过去,语音提示,他被拉黑了。   “……”   汪杰、汪杰、赵子澄、周一淼和温婷不敢看他,低头拿过果汁咬住吸管,死命喝果汁……   咕噜……咕噜…… 第012章   岑岁和一帮小姐妹玩到很晚才散。   能走的人都走了,岑岁和陶敏儿几个直接留在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醒来后从松软雪白的枕头被褥捡抬起脑袋,头发蓬乱一脸迷茫。   脑子昏,下床走路双脚还互相打绊,险些摔地毯上。   到洗手间坐在马桶上还是闭着眼发呆,站到镜子前洗漱也是眯着眼,仿佛脑子还不知道醉在哪瓶酒里出不来呢。   一直等洗了脸再抬起头来,这才稍微清醒一点。   岑岁看着镜子中一脸凌乱的自己,眨巴眨巴眼,抬手理了理头发,还自娱自乐地摆了几个比较霸气的造型。   完了踩着拖鞋回到房间里去,一把把临江的窗帘拉开,大喊一句:“姐妹们,起床了!”   陶敏儿三个很是有默契,同时不满意地皱眉哼一声,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她们还不愿意起来,岑岁就不管她们了。   自己叫了酒店的中式早餐,在落地窗边坐下来,看着江景吃着豪华早餐,从中午开始自己这全新的一天。   肚子吃得大半饱了,她拿起手机解锁。   打开微信,发现昨晚加的那个学长已经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并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学妹你好,我叫陆文博,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   岑岁点开他的头像,给他备注了姓名,随后回信息:【不好意思,刚看到,复习的话,都要买什么书呢?或者复习资料什么的】   这回陆文博回信息很快,直接给她发了一个书籍清单。   随后又说:【还有一些复习资料可能买不到,我这里都有,有空送给你?】   岑岁低头吃上一口粥,放下勺子。   直起身子点手机:【有空我请你喝咖啡吧,刚好我再向学长讨教一下,该怎么复习】   说完又补一句:【我基础有点差】   陆文博:【没事,我可以帮你,有问题问我就好】   岑岁:【好的,那就先谢谢学长了】   陆文博:【不客气】   岑岁:【学长你这周什么时候有空?】   陆文博:【周三下午我都没事】   岑岁想了想自己的课表,没想起来自己周三有没有课。   不过她也没多顾虑,直接应下来:【那我们周三下午见】   陆文博:【好的,周三见】   岑岁吃完饭拿湿巾擦手的时候,陶敏儿几个才起来。   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到餐桌边坐下,吃了点岑岁剩下的红薯和馄饨。   馄饨里包的都是新鲜大虾仁,一咬满嘴鲜香。   周二宝一边吃一边不住点头赞叹,“不错不错。”   陈大暖咬着红薯看她一眼,“也不看这一桌多少钱。”   周二宝咽完馄饨,看向陶敏儿,“对了,这个套房,一晚多少钱?”   陶敏儿很简单道:“差不多一万。”   周二宝咽了口口水,连忙又低头吃了个馄饨。   房费加上昨晚搞的那些布置和酒水点心,少说也花了好几万吧。   她们姐妹四个人,周二宝家境是最普通的。   岑岁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又看向陶敏儿,开口说:“这次我请吧,不用你们破费,怎么说也是为了给我庆祝。”   陶敏儿看向她,随口就是一句:“怎么?你发财啦?”   岑岁往后靠到椅子上,脸蛋沐浴在暖阳下,神采飞扬,笑一下道:“也就发了个一点点的小财,不算什么。”   四十万对于她们平时的消费水平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但陶敏儿三个都很是好奇,齐齐看着她,陈大暖问:“你做什么了?”   岑岁又微微一笑:“保密。”   片刻后又说:“等发了大财能养得起你们了,再说不迟。”   周二宝眼睛微微睁大起来,看着岑岁,“发大财?”   岑岁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   陶敏儿和陈大暖还想多问点,但岑岁打死也不愿意说,最后就一人给她翻了一个白眼。   只有周二宝笑嘻嘻的,对岑岁说:“那我等你养我,嘿嘿嘿……”   ……   下午有课,岑岁没有回家,直接去商场换了套衣服。   她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要换,现在有空就来买点东西,以便早日把衣柜再填满。   换好行头出商场的时候,岑岁转头看到一楼店面不算大的岑氏珠宝,下意识滞了一下步子。   想了一小会,她没有径直回学校,而是带着陶敏儿她们一起,去了她家的珠宝店。   进去后就有店员上来打招呼,目光再一扫,便看到了站在柜台边的童晶晶。她穿着工作服套装,头发绾成发髻在脑后,表情不耐一副消极营业的样子。   童晶晶看到岑岁的时候下意识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岑岁没想到童晶晶在这家店面里,这会也装作不认识她,自己到柜台边看了看。   另一个店员在她旁边温声细语地说话,耐心地询问她想买什么首饰,给自己买的还是给家里长辈买,又说她们最近有什么折扣活动之类的。   岑岁从来没出现过在她家的公司,也没来过她家的店里,这些店员当然不认识她。   以前她虽然不关心,但也知道,她家卖的这些金银珠宝首饰,基本面向的都是年龄层比较大的人,为年轻人设计的款式并不多,所以她也没用过自己家的东西。   陶敏儿三个跟在后面看了看,也没什么兴趣。   岑岁倒不是单纯为了看东西来的,她只是心里有了打算,想要能了解就多了解一点,以后她毕业进公司,也好把家业继承壮大起来,最起码能走出苏安市。   而在她看来看去的时候,童晶晶也一直盯着她在看。   本来她还以为岑岁真有什么不一样了,现在看来,和书中设定也没差到哪去。   日常不过就是拉着一帮富二代塑料姐妹花,逛街花钱吃喝玩乐,昨晚发了朋友圈没回家,今天居然还在这,手里还拎着购物袋。   现在的岑岁在童晶晶眼里,就是大写的两个字——败家!   除了长得漂亮父母有钱以外,剩下的简直一无是处。   岑岁不经意间又撞到了童晶晶那种奇怪的眼神。   她好奇地看着她,往她面前走两步问:“怎么了?我又变漂亮了?”   童晶晶这回回神很快,连忙笑着道:“嗯,又变漂亮了。”   岑岁心底存疑地看她一会,看她假惺惺的样子,没什么兴趣和她多说话,转身便走了。   等她和陶敏儿几个走出了店门,剩下的两个店员八卦嗅觉很是敏锐,连忙跑到童晶晶旁边问她:“刚才那几个是谁啊?你认识吗?看起来都是有钱的富二代啊。”   童晶晶很淡定,拖着语气道:“表妹,岑岁。”   两个店员反应了一下,然后恍然道:“那个那个……废柴大小姐?”   童晶晶嗤笑了一下,“是了。”   店员一号道:“哇,长得还真是漂亮呢,跟明星似的。”   店员二号也笑一下,压着声音道:“漂亮有什么用啊,听说脑子里除了陈家的那个大公子,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高纯度恋爱脑,废物一个……”   店员一号表情八卦兮兮的,“岑总就她一个闺女,你们说她这么不争气,岑家这担子谁接啊?”   店员二号笑一下,“我哪知道啊,说不定她真和陈家大公子成了,公司也给陈家好了。”   童晶晶在旁边冷不丁冒了一句:“可陈禹会愿意娶她吗?”   店员一号二号互相看看彼此,一会便达成了默契,同时冲童晶晶摇了摇头。   童晶晶一副十分佛系的智者模样,“性格决定命运。”   店员一号二号很赞同她,点了点头看看她,忽又想到什么,隐晦说:“对了,晶晶,岑总把你放到底层来锻炼,是不是有那个……什么的意思?是不是?”   童晶晶嘴角藏笑,嘴上却说:“别胡说八道了,认真点。”   店员一号二号分别抱住她的左右手,仿佛和她达成了默契一样,“反正我们就跟你混了。”   童晶晶笑得“无奈”,“真是服了你们了。”   ……   下午的课在最后两节,岑岁掐着时间进教室,还是挑了个后头的位置。   她在系里没交什么朋友,不赖着跟陈禹一起坐,就自己坐了。   坐下后没多久,看到陈禹从教室前门进来,身后跟着他那些个狗腿子好兄弟。   两人目光隔着整间教室的距离碰上,一个比一个冷。   岑岁懒得多理他,更没心思再跟他较劲纠缠,很快就把目光收回去了。   平淡地看向自己面前的书本,像完全没看到陈禹一样。   陈禹黑着脸往教室后排走过去,意图十分明显,想要去岑岁旁边坐下来。   结果他还没走到后排,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三个女生,一个接一个在岑岁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了,还挂着一脸欢喜的表情。   陈禹停住步子:“……”   岑岁看看坐到了她旁边的三个室友,在脑子里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陈禹只停了一会,又往后排走去,走到座位旁边,看着三个室友不客气道:“麻烦让一下。”   教室里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岑岁的室友:“???”   陈禹主动要和岑岁坐一起???   他不是一直对岑岁爱答不理的吗???   三个室友愣着眨巴眨巴眼,被陈禹的语气和气场震得没说出话来。   她们是不敢惹陈禹的,愣完自然低下头要收包走人,结果还没站起来呢,岑岁突然发话了,看着陈禹冷声道:“请你讲点道理,座位先到先得。”   所有人的目光刷一下转向岑岁,包括三个室友:“!!!”   岑岁居然开口怼陈禹???   还拒绝和他坐一起???   陈禹眉心微蹙,黑着脸还没再说出话来,上课铃声响起,授课老师进了教室。   没有办法,他只好带着汪杰几个,找了别的空座位坐下来。   岑岁收了心思没再管他,只管听自己的课。   课听了一会,看到自己的手机一直亮,便解锁看了一眼。   点进微信一看,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里,另外三个成员是三个室友。   妮妮:【太酷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神了!】   芊芊:【踹翻渣男!耶!!】   佳佳:【鼓掌鼓掌】   岑岁看完她们的信息,没忍住“噗”一下笑了出来。   以前没发现,这些女孩子,还真是可爱呢。 第013章   岑岁在群里发了个【谢谢夸奖】,就放下手机听课去了。   课听了一会,又悄悄摸起手机来解锁,打开购物app,对着学长陆文博给她发的复习书籍清单,一本本往购物车里加进去。   隔了几排往前的座位上,陈禹汪杰几个脸上各有神色,但基本都绷得皮紧。   汪杰、赵子澄和周一淼互相递了眼色,都假装在认真听课,连在群里说话也不敢了。   他们也不是傻的,当然看得出陈禹的脸色有多难看。   昨晚他就被气得不轻,大概一晚上都没睡好。没想到今天一到教室,这两天丢掉的面子还没找回来半分,却又被岑岁给弄得颜面扫地。   当着这么多人,面冷声硬怼他,真是一点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一会后,汪杰几个人又开始互换眼神,用意念交流——   [又是庆祝又是删好友拉黑,现在还这种态度,这次不会来真的吧]   [演上瘾了,还没缓过这阵劲来呢]   [再说,真的又怎么样?我们禹哥缺女人吗?]   [说得也是,等她后悔也晚了]   [指定还是要后悔]   [栽在禹哥手里的女人]   ……   然而过了两天,岑岁仍然没有任何一丝后悔的迹象。   从头到尾没找过陈禹,没表现过伤心,在学校看见他也完全把他当空气。   春日午后,阳光破云照在阳台上,洒下一片浅浅的温暖。   陈禹躺在阳台里的摇椅上,长腿交叠在一起搭着小矮凳,两条胳膊交叠枕在头下,看着半空中的云彩发呆。   汪杰拿着旺仔牛奶,嘴里咬着吸管,过来对陈禹说:“禹哥,别在这发呆了,我这边拉上几个人,出去玩去呗。我听温婷说,她最近刚认识了一个漂亮学妹,是你喜欢的类型,长得比我手里这旺仔牛奶还纯呢!”   说着话,汪杰已经拿出了手机,利索地解锁点开相册,把放大的照片送到陈禹面前,拿着他的小旺仔继续说:“叫什么林羽西,去看校园歌手大赛认识的,那天我们没去,你看是不是很清纯很漂亮?”   陈禹瞥了一眼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素净漂亮的女孩子。   看起来脸上应该没化妆,至少嘴巴粉淡,眼睛清澈纯透,看起来乖且温柔。   本来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这个长相气质完全符合他的审美。   可现在一看到这张照片,他下意识便想起来岑岁以前的穿着打扮,也是这个样子的,心里堵着一口气,声音不带温度道:“没兴趣。”   汪杰:“……”   片刻,他又试探着问:“禹哥,你这不会是……在想岑岁吧?”   陈禹听到“岑岁”这两个字很是刺耳,看了汪杰一眼。   汪杰倒是胆子雄壮,又慢声说:“你要是想她的话……就找她认个错,道个歉呗。女孩子,还都是很好哄的,尤其她还喜欢你这么多年……”   让他道歉哄人?   陈禹眸底更是一寒,声沉如磬,“滚!”   汪杰顺势一扭身就滚了,“好嘞。”   结果滚了没几步,又被陈禹给叫回来了。   陈禹看着他问:“这两天她都在干什么?”说着顿一顿,“有没有来找过我?”   汪杰慢慢摇头:“没有。”   他们都很惊讶,感觉岑岁这次像是来真的,根本不是在耍套路。   陈禹吞口气,不是很担心的样子,“再等等看。”   汪杰不知道他要等什么,还没问呢,赵子澄突然开了口说:“禹哥,看手机。”   陈禹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来看,神情松散。   结果在点开赵子澄发过来的图片后,他立马绷紧了神色,直接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照片里是两个人,女生是岑岁,男生他们不认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咖啡,眉眼都带笑,看起来格外和谐而且刺眼。   赵子澄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好像是在约会……”   陈禹下意识捏紧了手机,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   岑岁这两天一直在忙着买复习资料,快递也都比较快,周三下午之前,都到货了。   她陆陆续续拿了好几回快递,拿齐后把书本都装好在包里,去了一家离地质大学比较近的咖啡店。   她自己先到的店里,点了杯拿铁。   给学长陆文博发了位置信息后,安心坐着先看了看书本内容。   考研不止要考专业内容,还要考英语政治这些。   岑岁全部心思都放在陈禹身上的时候,根本没怎么学过习,每次都是勉强不挂科而已。   现在再翻开这些书,更是忍不住感叹恋爱脑的可怕。   真的是除了爱情,生活里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她以前人生的唯一愿望就是,嫁给陈禹,做他的全职太太,把他照顾好。   这不是猪油蒙了心,脑子勾了芡,还能是什么?   在摇头感叹中,把书本随便翻了翻。   这样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陆文博背着包到了咖啡店。   这是个高高瘦瘦长相很斯文清秀的男生,戴着眼镜,穿着蓝灰色衬衫,黑色休闲长裤,皮肤白白的,笑着说起来话有南方人特有的轻缓温柔。   他走到岑岁那里,很是含蓄地问她:“你就是……”   其实两个人都看过彼此的照片,岑岁比他放松,微微一笑,“岑岁。”   陆文博笑得更客气了,“学妹好,我是陆文博。”   他坐下来放下身上的背包,有服务员过来问他要喝点什么。   他冲服务员简单道:“一杯美式,谢谢。”   等咖啡端上来之前,陆文博坐着和岑岁聊了会天,先彼此熟悉了一下。   虽然也在微信上聊了几天了,但毕竟见面是第一次。   陆文博问岑岁:“怎么会想跨专业考这个?”   岑岁笑笑,“家里就是开店的,爸妈一直很辛苦,我得支棱起来啊。”   听岑岁这么说话,陆文博忍不住笑。   也不过就这么三言两语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轻松下来了。   陆文博又问岑岁:“那你读完研有什么打算?再出国吗?”   岑岁想了想,“这个还没想那么远,到时候再说吧,先把专业换了再说。现在这个专业我不喜欢,选的时候没带脑子。”   说着又问陆文博:“你呢?你打算出国?”   陆文博点头,“会吧,我专攻设计的,得多看多学多了解。”   岑岁也慢点着头,“国外的设计可能是会更好点……”   说完语气一换,眉眼闪笑,“学好回来之后,有机会我们合作。”   说着跟过家家似的,陆文博居然还认真答应了,点头道:“可以。”   岑岁开心一笑,“开玩笑的啦,真的学成归来,当然要去能展示自己能力的大公司。”   陆文博道:“也倒不一定,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小公司有小公司的优点。”   岑岁故意腰背一挺,“你要是这么说,我当了老板之后,可真去找你。”   两个人开始莫名“较劲”,比谁更豁得出去,说着说着开始笑,都跟小孩儿一样。   岑岁以为陆文博是个斯文话少的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健谈且有趣,和她什么都能聊上,倒也聊得很开心。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后,两人喝着咖啡又扯了会闲篇。   两人间的气氛完全成为好朋友间的气氛后,陆文博从背包里拿了自己整理好的复习资料出来,全部放到岑岁面前说:“我都整理好了,对你应该有用。”   岑岁接下来翻看了看,资料上重点画得很清楚。   之后就着这个资料和岑岁带来的书,陆文博耐心地给岑岁梳理了一下到底怎么复习,让她可以更快地进入状态,少走弯路。   本来两个人是坐在桌子两边,后来发现不方便,就坐到了一边。   因为要看书本和资料,有时候两个人的头会稍稍凑到一起,看起来便有点亲昵。   虽然岑岁长得确实很漂亮,但陆文博一开始对她也并没有其他想法。   他是个挺正经的人,一开始答应帮忙,就不是猥琐地因为对方学妹长得漂亮。   可现在在岑岁旁边帮她梳理了一会考试大纲以后,他鼻间总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抬眼间又能看到她根根清晰的睫毛,细白的耳朵和脖颈,便有几个瞬间恍了神。   梳理到最后,嗓子微微干哑。   他从岑岁旁边起身,很客气地说了声:“我去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陆文博便直接坐回了岑岁对面。   该梳理的东西已经梳理差不多了,也没有必要再坐在一边。   岑岁还在低着头写写画画,对陆文博说:“真是太谢谢学长了,之前我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不知道怎下手复习,现在思路和感觉全有了。”   陆文博笑一笑,“对你有帮助就好。”   说完话,他目光往一个角落处看了看。   看了一会后,还是犹豫着问了岑岁一句:“那边那几个人,你认识吗?”   岑岁一直专心在复习资料上,一直也没关注周围的情况。   现在被陆文博这么一问,疑惑地抬起头。   陆文博清一下嗓子道:“来挺长时间了,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   岑岁目露疑惑地转头,目光刚扫到陆文博说的角落,便看到了陈禹和他几个哥们坐在那里,而陈禹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这边,冷中带怒,像要吃人一样。   岑岁:“……”   什么鬼?   和陈禹目光碰了一会,岑岁一点也没心虚。   片刻,她平静地收回目光来,对陆文博说:“不认识,可能因为我长得太漂亮了吧,走哪都有人盯着看,挺烦恼的。”   陆文博听到这话低头笑了,抬手碰了一下鼻尖。   他顺着岑岁的话说:“也有道理。”   岑岁没心思多管陈禹,直接把他当空气了。   她放下手中的笔,把桌子上的书本复习资料都合起来整理好,放进包里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一看都快七点钟了,才发现自己居然认真了这么久。   往窗外看看天已经黑透了,岑岁只好跟陆文博说:“麻烦学长这么长时间,晚饭我请你吧。”   陆文博倒是没客气,直接答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随便吃点就好。”   两人说好了,前后起身,连个眼神都没给陈禹留,便离开了咖啡店。   而陈禹坐在座位上,目光随着他们一直到咖啡店门口,停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收回来。   汪杰几个看着他不敢说话,其实他们从进这家店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   陈禹自打看到照片后脸色就不好看,现在更是黑到让人不敢看。   汪杰他们没想到,陈禹居然会沉不住气,在看了照片以后,直接来了这家咖啡店。   哥几个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陈禹因为女人紧张不淡定。   不过说来也实在奇怪,以前对陈禹喜欢到没有自我的岑岁,这回居然能做出这些事来。   这才跟跟陈禹说分手几天啊,一点难过的样子没有就算了,不去找陈禹和好也就算了,居然还立马就约上别的男人了。   下午他们刚一进店,就看到岑岁和照片中的男生肩靠肩坐在一起。   并肩坐在一起也就算了,不时还凑着脑袋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是在聊天还是在聊学习。   而且从头到尾,岑岁没有发现陈禹。   以前怎么也没看出来,她有这样潇洒的灵魂。   这摇身一变,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陈禹虽然没沉住气找来了咖啡店,虽然眼底火气寒冰两重天,但并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小半天的时间,他就在这里坐着,看着岑岁和别的男生暧昧互动,看得脸色绿了一遍又一遍。   岑岁和那个男生走了没一会,陈禹终于有了反应站起身。   汪杰跟着他起身,为了帮他舒缓心情,故意轻松地问:“现在去哪儿?要不要约上几个妹子出来?”   陈禹冷着脸,瞪了汪杰一眼。   汪杰被他眼神杀得立马闭上嘴吗,夸张抿住。   咋的?妹子也不能提了?   汪杰几个不知道陈禹要干嘛去,几分钟后知道了——他跟着岑岁到了地质大学附近的一家烤肉店,点了一大桌子菜,又开始死死盯着岑岁和那个男生。   汪杰&赵子澄&周一淼:“……” 第014章   岑岁和陆文博吃着饭聊着天,已经算是很熟络了。   陆文博除了给岑岁讲考研相关的事,也给她讲了许多他们专业上的事情。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有时候看起来倒真像一对互相欣赏的小情侣。   岑岁没有去多关注周围别的事,但陆文博从坐下来没多一会就发现了,下午在咖啡店盯了他们小半天的几个男生,现在又跟着他们到了烤肉店。   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其中一个男生目光里全是刀子。   聊了十多分钟的天,他脸上的笑意不变,夹了烤好的肉送到岑岁的碗里,这才提醒岑岁,“是喜欢你的人吧,还是一直盯着你看,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尤其他给岑岁夹肉的一瞬,那人简直都快坐不住了。   岑岁听着陆文博的话反应一会,转头一扫,便看到了陈禹那几个人。   还真是又跟来了,而且确实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随意一扫,眼神便和陈禹碰上了。   也确实,像要喷火吃人。   岑岁眉心微蹙了一下,转回头来已经是一脸若无其事。   她夹起烤肉蘸酱,语气平淡道:“不熟,管他们呢,我们吃我们的。”   陆文博看那几个人全是不好惹的样子,尤其里头眼神喷火的那个,看起来最不好惹。   他有点不是很放心,便对岑岁说:“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吧,万一他们再跟着你。”   岑岁想了想,微笑着点了头,“那就先谢谢学长了。”   陆文博很仗义,“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   陈禹虽然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但是他却连筷子都没动。   一顿饭吃到最后,吃了满满一肚子的火气和烦躁。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岑岁对别的男生这样过。   有说有笑,眼睛里全是碎碎闪的星星。   她以前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从来不会去多看别的男生一眼。   每天只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讨好他,迎合他的一切喜好。   或笑或嗲,从来都是为了给他一个人看。   现在,她居然把最本真明亮的笑容给了别的男人,留给他的只有冷漠和无视。   哪怕眼神和他碰上,也是比他更冷漠更不耐烦,全无暖意。   本来他只是因为岑岁伤他面子而气恼,现在心里终于紧起了一根弦,意识到岑岁这次是跟他来真的——她做的一切都不是在耍套路,而是真的要和他分手。   他以前从来也没觉得分手是一件多特别的事,岑岁也闹过两回分手。   他本来答应和岑岁在一起,也完全是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不开心那就分了拉倒。   但现在正儿八经真到了这一步,看着岑岁决绝的态度,陈禹突然发现……   他妈的,他根本接受不了。   不知道是接受不了自己是被甩的那一个,还是接受不了原本一心只讨好自己喜欢自己的女孩子,突然之间变了心,现在以另一种绝美的样子去对别的男人笑。   陈禹的呼吸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手指捏在一起也紧了无数回。   从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未曾从岑岁身上移开过,一度看得想上去拎起那个眼镜仔,把他扔到外太空去!   不过虽然心里有冲动,陈禹依然没有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   他只是从头到尾黑着脸,黑得汪杰几个连句骚话都不敢说,一直默默埋头吃肉。   汪杰他们也闹不懂他在想什么,让他出去找乐子,约点妹子出来玩,他不去。   让他去找岑岁道歉,放下身段把岑岁哄回来,他更是像被戳中了怒点。   不道歉不哄,不开口挽留,这又跟着人家。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岑岁这次明显是真的要分手,话说得绝,事情做得更绝,想要等她自己再哭着回来求和好,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汪杰嘴里嚼着肉,转头看一看岑岁和陆文博,又转回头看陈禹。   看他的脸比石头还要臭,想说什么没能说得出来,又低头吃他的肉去了。   ……   岑岁能感觉到,侧后方一直有一对目光盯着她,仿佛两把刀子,刮在她的后背和耳朵上。   但她并没有多往心上放,不给陈禹任何眼神,只专心和陆文博聊天。   她没有故意要气陈禹,更没想报复他什么,她现在是半点心思都不想往他身上花。   不过如果这样能让他不爽,那她倒是喜闻乐见。   从来都是他陈禹让她岑岁伤心难过,让她委屈让她痛苦。   如果也能让他尝到相同的滋味,哪怕不尽相同,只是能让他不爽,她也很乐意看到。   大概,她越有神采越高兴,他就越不爽?   那她可得开心起来,开心地吃肉,开心地聊天,开心地撩头发!   吃完饭之后,岑岁没有再和陆文博去做别的事情。   按吃饭时候说好的,陆文博送她回去。   陆文博来的时候骑了他的黑色小电驴,他出饭店后去骑车,岑岁站在街边等他。   还没等到他过来,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她:“岑岁。”   岑岁没有回头,迎着初春的晚风,看着街道对面的店铺招牌。   霓虹灯闪烁,红红绿绿的又艳又俗,却十分抓人眼球。   陈禹走到她旁边,表情和语气并不和软,“消气了吗?”   岑岁转过头看向他,看他在路灯下五官清晰的脸,笑一下道:“我没有生气。”   说完转回头去,看向街道对面,“有些人不配让我生气。”   陈禹脸色黑里透出绿,看着岑岁的时候有点迷惑,搞不懂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刻薄,一点好脸色不给他,并且连半句正常语气的话也没有。   而她对别人的时候,却又都是笑脸相迎的。   他忍着不悦,第一次对岑岁这么有耐心,又问:“你到底怎么了?”   岑岁觉得好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对她更是分毫关心没有。现在她提分手了,他倒是又表现出了一点在乎的样子来,还真有意思。   她笑,看向陈禹反问:“你不会是想道歉吧?”   陈禹面色微微一僵,表情里渗出些不自然。   但还没等他说话,陆文博骑着他的黑色小电驴停在了岑岁面前。有些犹豫地,他把多余的头盔递给岑岁,问岑岁:“岁岁,走吗?”   岑岁二话不说接了陆文博的头盔,要去上他的电瓶车。   但脚下步子还没迈开,手腕忽被陈禹给抓住了,握得紧拉着她没让动。   岑岁回头看他,碰上他又冷又硬的眼神。   陈禹倒是也没由着脾气,吸了一口气,看着岑岁破天荒说:“我向你道歉,那天不该忘了看电影的事情,你……别生气了。”   岑岁下意识愣了愣。   她死都没想到,这辈子能从陈禹嘴里听到这种略显低声下气的话。   陈禹什么时候向她道过歉,每次她闹点小情绪,他都是烦她烦得要死,直接关机晾着她。   意外归意外,心里却没有多少触动。   岑岁冷着目光,抬手握上陈禹的手腕,使劲往开一拉,把他的手拉开,看着他道:“晚了。”   说完立马就转了身,到陆文博的电瓶车上坐下来,抬手戴上头盔。   陆文博看她坐好,直接拧了油门开车走人,沿着马路消失在被路灯微微照亮的夜色中。   陈禹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腕上被捏过的地方还有触感,凉的。   他目光沿着街道落得很远,迎着微掺凉意的晚风,眸色比夜色还暗,睫毛轻闪,额前头发随风一振一振。   ……   岑岁上了电瓶车,就没再看陈禹一眼。   一直到走了很远下来,她开口对陆文博说:“谢谢学长。”   陆文博笑笑,“那个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岑岁语气轻松道:“前男友。”   陆文博揣测着往下问:“分手是因为没陪你看电影?”   岑岁迎着风眯着眼,“不是,是我自己清醒了,不应该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付出。”   陆文博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多少让岑岁心寒的细节,也没有不识趣多往下问,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人情感问题。   他只说:“嗯,女孩子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因为明天早上有课,岑岁没有回家,而是回了学校。   她的学校离地质大学不算太远,骑电瓶车半小时也就到了。   到了学校大门口,岑岁拿下头盔还给陆文博,和他说谢谢说再见。   陆文博也还是那些话,让她复习遇到问题找他就行,然后和岑岁说了拜拜便走了。   岑岁拎着装满复习资料的书回去寝室,只觉得累得要命。   不过这种累,倒是让心里很踏实,不像情感里的累,看不到希望只能白白耗费时间和生命。   累到没心思想别的,和三个现在对她格外友好的室友聊了聊天,洗完澡便睡下了。   这一觉也睡得格外踏实,早上起来去上课,精神抖擞。   到了教室,岑岁还是挑后排的座位。   因为她对现学的专业不感兴趣,也想好了要跨专业考研,所以她不打算在现专业上放全部的心思,只要能顺利毕业就行。   上课铃声响后,她没有特意去观察,但也发现了,陈禹那几个人都没来上课。   大三上的多半是专业课,所以她们几乎都是和本专业的人一起上课。   陈禹不来上课挺好,至少岑岁觉得,教室里的空气都好了好几倍。   至于陈禹为什么会逃课,她才懒得去多管多问。   已经和她完全没关系了。   ……   下午没有课,岑岁便拿了复习资料去了图书馆。   但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专心学习了,所以就算图书馆氛围安静,她也没办法很投入专注地看书学习,于是思绪来回飘荡。   飘荡着飘荡着,突然便想起了珍宝斋里的雅静氛围。   然后便自然而然想到,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她那片柴瓷有没有得到专家组的鉴定,那个珍宝斋的老板都没有找过她。   心里惦记起这事来,书就更看不下去了。   岑岁索性把复习资料都收了,背着包出了学校,直接打车去了承古路。   几天前她才把承古路的地摊都逛一遍,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多少新货进来,所以她也没兴趣再去逛。   她进了古玩城,直接找去荣默的珍宝斋。   到了珍宝斋那条街,还没走到跟前,就发现所有店铺中,只有珍宝斋是关着门。   岑岁把包往肩上挎好,迈开腿跑过去,发现店铺果然上着锁。   她看着古玩店的门微微蹙起眉,没有立即找荣默,而是去隔壁主营玉器的店问了下。   玉器店的老板告诉她:“荣默啊,他好几天没来了,店铺一直关着。”   岑岁心里一咯噔,又忙问:“是不是从周二就没来?”   玉器店老板想一下,点点头,“是周二。”   岑岁面上现出些懊恼,下意识就想到,那奸商怕不是真拿她的卖钱柴瓷跑路了。   和那卖赝品八方贯耳瓶的摊主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岑岁没多说什么。   她转身出了玉器店,立马拿出手机给荣默打电话。   电话还能打通,她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   不过电话打出去,很长时间都没人接,一直打到挂断也没人接。   岑岁这又忍不住开始紧张,心想她那碎片可值几千万呐!   她捏着手机打第二遍,一边等着对方接电话,一边在嘴里念叨:“骗子,再不接我就报警了……”   这句话刚念叨完,对方接了。   听筒里传出来荣默的声音,声线如常平稳,格外好听,“刚才有点事,怎么了?”   岑岁微微压着气息,说话声音不大,又凶又急的有点奶,“怎么了?我在你店铺门口呢,隔壁的大叔说你几天没开门了,你说你是不是拿我东西跑路了?”   荣默没忍住笑了一下,“你等会,我现在过来。”   岑岁挂了电话后就在这等着,站累了,又找地方坐下来。   这些成排成列的古董商铺,都是仿古建筑,地基起得很高,进店还得爬几层石矶。   岑岁就坐在珍宝斋正门口得石矶上,睫毛上掬着阳光,安静地等着荣默。   玩手机玩得无趣,她又从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撕了包装纸,把糖含在嘴里化着,就坐在店门前发呆。   直到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鞋,她才颤颤睫毛抬起头来。   看到荣默逆光的脸,她的眼神从茫然空洞无聊,慢慢到浮起一抹不悦,最后悻悻盯着他,嘴里还咬着棒棒糖。 第015章   仰面和荣默对视一会,岑岁站起身。   她站在石矶上,和荣默刚好视线持平,看着他道:“我还以为你弃店跑了呢。”   说完又问:“我那个东西,鉴定得怎么样了?”   荣默没回答,简单道:“进去再说。”   随后拿了钥匙开门,带着岑岁进店里去。   进去后也没有打算做生意的样子,直接进了里间,叫岑岁:“进来。”   岑岁跟着他去到里间,在造型简单的实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他拿茶壶接水烧水,又看着他点了一炉香。   等热水烧好了,他回到沙发边坐下,开始温茶具泡茶。   岑岁本来想说话的,但看他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有意境,就没好意思开口打搅,怕一开口就坏了这样的意境。   荣默用热水把茶叶冲泡了几遍,倒入紫砂茶海中。   倒好后端起茶海,斟进白莹透亮的小茶杯中,随后用竹制茶夹子夹起杯子,送到岑岁面前,看着她说:“喝茶。”   岑岁微抿一下嘴唇,接下茶杯的时候说:“活得真雅致。”   荣默笑笑,“你算是贵客,当然不能怠慢。”   岑岁慢慢喝了茶杯里的茶,也喝不出个好坏来。   她放下杯子,还是问那一句:“我那个东西,你拿去鉴定得怎么样了?”   荣默品了半杯茶,放下茶杯,语气平平道:“我也参与了鉴定工作,所以这几天才没来店里。我们这两天翻了许多典籍记载,也检测过材质,瓷片完全符合古籍记载所描述的特征,检测年份也确实在五代后周时期。”   岑岁眼底发亮,“那就确定是柴瓷了?”   荣默摇摇头,“还不能下定论,目前在跟日本那边做协商,打算去日本看一看他们的青百合花瓶。还有,这个瓷片没有来历,也是个问题。”   岑岁眼底的光亮又熄了点,问荣默:“日本的百合花瓶,是什么来历?”   荣默看着她道:“他们的馆长说,根据记载,大概在六百年前,也就是明朝的时候,一位皇帝为了回礼,把那件花瓶增给了日本幕府将军足利义满,之后由古笔宗族世代传了下来。”   岑岁点了点头,思考片刻,“我来的时候顺便看了摊位,那位摊主还是没来。”   荣默倒是不慌不忙,“不着急,他还是要摆摊糊口的,总要来。”   岑岁又点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荣默看她放松下来了,这才又问:“这下放心了?”   岑岁吱唔一下,小着声音接话,“谁让你们这行骗子多,我那也是正常反应。还有你一个开店的,居然能几天不开门,不怕喝西北风吗?”   荣默笑一下,“你应该听说过,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岑岁看着他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古董店不是平价工艺品店,哪能随随便便就卖出东西去,店开着平时也没什么人来逛。   这样聊完,她心里也算踏实了。   荣默给她的茶杯里续上茶,放下茶海看着她,半晌又问:“还想聊点什么?”   岑岁被他问得微一愣,莫名有点尴尬。   还有被他这样看着,总觉得不是很自在,好像他看她的时候,也是在探究着看古董一样。   这种好像能被人看穿的感觉,就不是很自在。   岑岁没话找话问了句:“你多大?”   这回轮到荣默愣了,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平常开了口,“周岁二十六,毕业四年,开古董店四年,应该比你大不少。”   岑岁慢慢点头,比她现在的年龄大了五岁。   不过她前世活得那一遭,也真算不上多活了几年,反正都是在神识不健全的情况下走剧情。   对于她个人的成长,那是半点也没有的,基本等于白活一世。   岑岁就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问完又没话说了。   目光偷偷瞥了一下四周,感受了一下店铺里的氛围,她才又说:“我想在你这里看会书。”   荣默好奇,“看书?”   岑岁应着声,便从书里掏出了两本书和一些复习资料。   荣默看她居然真掏出了书来,只好又问:“那我把这里留给你?”   岑岁倒也不和他客气,“如果可以的话,谢谢了。”   荣默这便没再多说什么,把里面的空间留给岑岁,自己起身去了外间铺面。   岑岁只是觉得他这里的环境好,想要试试能不能真的静下心来看书。   等荣默出去后,她把书翻开,闻着桌上醇厚的茶香,还有香炉里丝丝缕缕的檀香,竟然很轻松就看进去了,一点心浮气躁的感觉都没有。   荣默没有打扰她,自己在外间收拾了一下,仔细擦了擦架子上的古董。   下午剩下的小半天也没有来人,店里一直拥有春日午后特有的安静宁远,不往店铺外看,会有种避世在远古仙境的错觉。   岑岁就是在这样的错觉里,认认真真看了小半天的书。   一直等到傍晚天色擦黑,荣默过来叫她,她才慢慢从书里抽离神思。   荣默问她:“请你吃饭?”   岑岁木愣地眨巴一下眼睛,然后把书一合,“好啊。”   荣默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辣,他便开车带她去了一家湘菜馆。   坐下后点了菜,岑岁喝一口杯子里的大麦茶。   润了嗓子,她坐在餐桌对面,盯着荣默看了一会。   荣默被她盯半天也没有不自在,还是那副淡定沉稳的模样,却也问了一句:“看什么?”   岑岁想了一会,问他:“你有没有女朋友?”   荣默听了这话居然依然淡定,回答道:“目前没有。”   岑岁眼底闪过微光,接话很快,“那我去你店里打工呗?”   荣默:“???”   这姑娘的思维真不是一般的跳跃。   还有她这一身名牌,需要到他的小店里打工?   看荣默不说话,岑岁忙拿过的包来,低头在里面翻出羊皮小钱包,随后在钱包里拿出两张卡片,全部送去荣默面前,看着他说:“这是我的学生证和身份证。”   荣默接下她的学生证和身份证看了看。   他倒是没怀疑她有什么不良动机,但也好奇,看完还给她问:“为什么?”   岑岁收起证件道:“我在学校的图书馆和自习室都没有办法专心,但在你店里就可以,所以我想去你那里复习,准备考研。”   荣默笑了,“所以不是打工?”   岑岁摇摇头,又点点头,“是打工啊,你这不是正在准备去日本嘛,那店里肯定没人看,我帮你看啊。我的鉴古能力你放心,绝对没问题的。”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荣默注意力稍有偏移,忽又问了句:“鉴古是你家世代相传的?”   岑岁听了这话没多想,直接摇摇头,“不是,我家开金银珠宝店的。”   荣默这就想不通了,看着她,“你才二十一岁,大学学的专业又是金融,怎么会鉴古?”   岑岁被他问得蓦地一愣,随即敷衍道:“你不懂,这是天赋。”   荣默还想再问,岑岁为了打住他的盘问,没让他开口,忙又道:“就说可不可以去你店里打工,我不要底薪,吃喝自费,就卖东西拿一点提成,拿多少提成你来定,怎么样?”   荣默看她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就没再好奇多问。   他松口气,端起面前的杯子喝口麦茶,放下杯子道:“那你过来吧。”   岑岁闻言满意了,双手一握,直接笑着拍马屁道:“谢谢老板,这顿饭我请您。”   荣默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却不容置疑,“说了我请就我请。”   既然管他叫老板了,那就听他的。   岑岁没和他多争,这顿饭让他付了钱。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透,荣默直接送岑岁回了学校。   岑岁在学校大门外下车,和荣默说了再见,看着他的车子上路,才转身进校门。   ……   城郊小别墅。   陈禹坐在沙发上,看到汪杰和赵子澄抱着手机凑在一起去嘀嘀咕咕。   看了一会,他沉着声音开口:“什么东西?”   听到他说话,赵子澄连忙把手机熄了,欲盖弥彰道:“没什么。”   陈禹目光和语气都越发沉,盯着他和汪杰,“给我看看。”   赵子澄想说真没什么。   可话没说出口,手已经不受控制地解锁了手机,并递到了陈禹面前。   陈禹接过手机一看,只见是岑岁从一辆车上下来的照片。   照片虽然暗,但在路灯的探照下,还是能看到,驾驶座上坐的是个男人。   男人的脸看不大清,但从隐约的气质中可以看出来,不像是学生。   陈禹的眸色越来越暗,像要聚起暴风雨。   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却森森泛白,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在赵子澄以为他会怒摔手机的时候,他手腕一松,把手机扔回了赵子澄怀里。   赵子澄一把接住,下意识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大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到陈禹起身,拿起飞镖刷一下扔在了飞镖靶的靶心。   咚的一声,让赵子澄和汪杰后背都寒了一下。   这阵寒意还没过去呢,忽又听到陈禹说:“走。”   汪杰看着他,勉强应声:“去哪里?”   是……去找岑岁?   陈禹往外走没回头,“去喝酒。”   汪杰和赵子澄一起松了口气,连忙跟上去,“要不要再叫几个?”   陈禹语气清冷,“多叫几个。”   汪杰心想他终于正常了。   分手对他来说能算什么事,分了反倒能更轻松。   他要是想谈恋爱,找女朋友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汪杰上车就给温婷打了电话,让她多找几个人出来玩。   完事又联系了周一淼,让他赶紧出来陪兄弟。   汪杰和陈禹几个人先到酒吧里开了卡座,随后周一淼和温婷分别带了一两个人到这里,约莫凑了十来个,坐下来喝酒聊天玩游戏。   温婷把新认识的小姐妹也带来了,故意推她到陈禹旁边坐着。   小姐妹穿着素净,长发齐刘海,和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人看起来也很生嫩,说话还有点害羞,冲陈禹说:“你好,我叫林羽西。”   陈禹看她一眼,没说话,直接在她面前放了一杯酒。   林羽西低眉看一眼面前的酒杯,有点为难道:“我不太能喝酒。”   陈禹不咸不淡道:“不能喝酒来什么酒吧?”   林羽西脸颊上染过红,抿抿嘴唇没出声。   温婷这时候出声为她解围,“西西第一次来酒吧,陈禹你照顾一点不行嘛?”   陈禹冷笑,似乎看什么都不爽,出声就是,“不会照顾。”   汪杰心说是啊,他陈禹什么时候照顾过女生。   他又不是什么绅士,向来玩世不恭,对女生没什么耐心,一直就是爱谁谁。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起来,汪杰连忙出声打圆场,“禹哥,来,我陪你喝。”   陈禹也不是特意为难林羽西来的,端起酒杯看向汪杰,就直接把她忽视过去了。   林羽西确实是第一次来酒吧,只是好奇来体验一下。   她刚和温婷认识处了朋友,今天心血来潮就跟着来玩了,结果没想到会这么尴尬。   还好温婷照顾她,让她面上没至于太难看。   后来她适应了一点下来,倒也和着气氛喝了几杯酒,喝得脸颊上染上一些酡红。   然后正在桌上气氛渐好的时候,忽听到温婷亮着声音叫了一声:“岑岁。”   听到这两个字,桌上的人都转头去看,果然看到岑岁站在不远处,一头慵懒长发,身上穿着长至小腿的军绿色风衣,腰身被腰带束得很细,小腿纤白,脚上踩着马丁靴。   她好像正在找人,听到这声唤,直接转过了身来。   就这么再仔细看看,还能看到她风衣穿的,好像是真丝睡裙。   ……   岑岁到宿舍休息一会,刚洗完澡没多久,就接到了陶敏儿的电话。   陶敏儿说周二宝在酒吧里喝醉了,陈大暖有事走不开,她一个人拉不走周二宝,让岑岁赶紧过来帮忙扛人,岑岁这就过来了。   听着陶敏儿语气急,她也没打算出来玩,懒得多做折腾,所以直接睡裙外套了件风衣。   谁知道这是什么运气,到酒吧里没找到陶敏儿,先碰上了陈禹温婷这一帮人。   说起来都不陌生,以前岑岁偶尔跟陈禹出来玩儿,都有他们。   岑岁不喜欢陈禹每天和这些朋友鬼混,更希望他能多单独陪陪她,出来也不大合群,陈禹嫌她烦,所以也不大带她出来。   因为都认识,温婷又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这样转身走显然不合适了。   岑岁站在原地笑笑,目光再一扫,便轻松被陈禹旁边的林羽西吸引了视线,这个女主确实清纯,长得不算惊艳,但胜在气质邻家温柔。   就在岑岁看林羽西的这点时间,温婷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笑着对她说:“来玩?这么碰巧在这里碰到,一起喝两杯呗。”   岑岁仍微笑,“不了,我还有事,你们玩。”   在岑岁要走的时候,温婷伸手拉了她一把,故意热络道:“别啊,分手了也还是朋友的嘛。”   温婷拉着她说话的时候,陈禹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站在桌边,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林羽西站在陈禹旁边,浅声问了句:“认识吗?”   陈禹没说话,温婷故意抬高了声音道:“是禹哥的前女友,刚分了。”   说着又向岑岁介绍,微微带笑道:“林羽西,陈禹的女朋友。”   林羽西听到这话脸色一赧,想要解释,却又没说出话来。   岑岁低眉轻笑了一下,当然知道温婷是在拿林羽西刺激她,温婷本来就不喜欢她,以前就喜欢对她阴阳怪气,笑着说一些带刺的话,看她失态出糗。   不过,也挺好。   没有她这个女配的“阻挠”,男女主居然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很好很圆满。   于是她笑着看陈禹,迎着他黑沉沉的眸子,出声道:“那就恭喜你了,终于找到真爱了。”   陈禹盯着她没有说话,眸色重得像要吞噬一切。   温婷对她的反应似乎也很不满意,在她固有的印象中,岑岁应该失态大闹才对。   她对陈禹有多喜欢,他们都是见识过的。   温婷有点不甘心,还想继续试探,于是又问:“那你没有……别的话要说的了吗?”   岑岁看着她想了想,心想什么意思,这是要她给男女主的幸福生活里添点膈应?   那她倒也不是不乐意,能让陈禹不爽加膈应的事,她都乐意做点。   于是她眉眼一垂,瞬间闪出隐隐水光来。   然后她就用这副伤心难过的表情,走到林羽西面前,慢慢抓起林羽西的手,吸一下鼻子看着她“动情”道:“羽西妹妹,以后陈禹哥哥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好他。他不喜欢吃辣,吃辣就上火。喝酒的时候你要看着他一点,别让他喝太多。他还不爱吃早饭,对胃不好,你一定要让他好好吃早餐。以后这些事情,全都拜托你了,替我好好爱他……”   情侣之间最膈应的事,莫过于就是前任对现任说这些自作深情的话。   她这一通动情嘱托,会变成一根刺,在他们之间扎很久。   而在岑岁说这些话的时候,温婷似乎也满意了,和旁边一个女生一起摆出看戏的得意表情。   她就是想看岑岁受伤受刺激的样子,这可不就看到了么,瞧这多深情啊。   就算没有失控大闹,也够看着消遣消遣的了。   但她们和岑岁都没有注意到,陈禹站在一旁,眸色越来越稠。   在岑岁“深情”地说完那些话以后,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岑岁的手腕,盯着她道:“既然这么伤心这么舍不得,那就你自己继续来爱。”   岑岁蓦地一愣:“???”   让她缓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没等岑岁反应过来,陈禹自己开口解释:“她不是我女朋友,今天第一次见,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第一次见?   还不是女朋友?   连名字都不知道?   岑岁反应过来了,温婷为了刺激她,这是说瞎话呢。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把手往回一缩,放在眼角轻轻擦拭,秒换表情语气道:“那不好意思,我没伤心,我是装的。”   温婷&陈禹:“……”   在场的其他人:“???”   温婷旁边的女生甚至没忍住“噗”笑了一下,被温婷瞪了一眼,又憋回去了。 第016章   岑岁刚作势用手指擦完眼角,装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机振了起来。   注意力被转移,她没再管陈禹他们,直接掏出手机接起电话,问陶敏儿:“你和二宝在哪儿呢?”   陶敏儿气喘吁吁地说话,十分没好气道:“大爷的,你到哪儿了呀?”   岑岁转身往四周看看,俨然完全忽略了陈禹他们,对着电话说:“我在酒吧里面呢,没看到你和二宝啊。”   陶敏儿道:“出来吧,我带她到酒吧门口了。”   岑岁应了一声,握着手机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没和陈禹他们打,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   温婷脸上表情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尴尬。   其他人则感受着陈禹身上的超低气压,就怕他发作。   短短几天时间,他被岑岁甩了不说,之后又被各种拒绝各种打脸各种怼。   他活这二十多年,从来也没在哪个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多亏。   陈禹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冷着脸不说话。   端起倒满酒的酒杯,狠狠喝了两杯,脸色却一点缓和的迹象都没有。   其他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温婷知道自己越界了,低着声音道:“我只是想试探她一下,才说西西是你女朋友……”   陈禹盯她一眼,把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放。   “嘭”的一声响,吓得其他人神经又猛一紧,身子都跟着跳了一下。   陈禹没说话,放下酒杯后闭眼靠去沙发上。   气氛一时间古怪又压抑,没人敢聊天没人敢碰杯,酒吧里场子还没热,玩更是玩不起来了。   这样压抑了几分钟,陈禹忽然睁开眼睛,二话不说,起身拎上外套便往外走。   汪杰站起来问他去哪,他也没有回答,直接穿上外套,往酒吧大门去了。   下楼出了酒吧,他两步跑到路边,刚好看到岑岁和陶敏儿,架着软塌塌的周二宝上了出租车。   他就是没忍住追下来找岑岁的,哪知道又来晚了一步。   心里的情绪无处发泄,照着路灯杆便踹了一脚。   ……   岑岁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周二宝正坐在街边路牙子上,赖在陶敏儿怀里哭。   醉得七荤八素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倾诉着自己的委屈难过。   岑岁问陶敏儿怎么了。   陶敏儿揪着周二宝的肩膀说:“和男朋友吵架了,闹分手呢。”   岑岁不以为意,“多大点事儿啊。”   陶敏儿看她一眼,“你以前可比她厉害多了。”   岑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现在看开啦。”   陶敏儿看她现在这没心没肺的状态,知道她确实看开了。   她抬手猛拍一下岑岁的肩,“总之你离开陈禹是对的,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岑岁懒得多提陈禹,起身去路边拦车。   成功打到车,和陶敏儿两个人,费力扶起周二宝,把她架上了出租车去。   上车后周二宝就歪着趴在岑岁的腿上,陶敏儿去坐了副驾驶。   岑岁低头理一理周二宝贴脸的头发,把她的脸露出来,对她说:“别难过了,男人有什么好的,能有姐妹好吗?”   周二宝又呜呜呜哭一会,然后往岑岁怀里一趴,“岁岁最好了,岁岁说要养我。”   岑岁愣了一下,然后笑出来,像摸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发说:“好好好,为了养你我也要努力,一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周二宝在她怀里摇头,委屈兮兮道:“白可以,胖就不要了。”   岑岁还是笑,“好好好,只要白,不要胖。”   等岑岁安抚好了周二宝的情绪,陶敏儿从前面回过头来,对岑岁说:“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学校门禁时间了,送她回家怕她爸妈担心,就去我那里吧。”   陶敏儿自己有一套公寓房,面积不是很大,平时没地方去的时候,她们会在那落落脚。   岑岁没什么异议,冲她点头,“好。”   ……   出租车开了大约半小时,到了小区大门外。   陶敏儿拜托了一路,又和看大门的保安协商了半天,才让出租车直接开到楼下。   到楼下下车,陶敏儿接着周二宝把她拉下车,岑岁随后下来。   之后两个女生费力扶着周二宝,进单元门上电梯,好容易把她弄到屋里,扔去沙发上。   随后陶敏儿去浴室放水,放好水和岑岁一起把周二宝剥光扔去浴缸里。   陶敏儿挤了牙膏帮她刷牙,一边刷一边气哼哼道:“真是折腾人,喝点酒喝成祖宗了,我长这么大,这样伺候过谁?以后再这么往死里喝,就把她扔酒吧里!”   岑岁笑笑,知道陶敏儿刀子嘴豆腐心。   她低头闻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也被周二宝拱了一身酒味,便跟陶敏儿说了句:“我去找件衣服换。”   在陶敏儿这里是不用客气的,岑岁出去脱了身上的风衣,直接去衣帽间另找了件外套披上。   随后又找了两件干净浴袍,递给在浴室伺候周二宝的陶敏儿,让她们穿。   等岑岁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松口气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正在振动唱歌。   低头看到陌生来电,岑岁轻轻吸口气,还是伸手去拿手机,直接接通放到了耳边,简单出声:“喂,您好。”   电话那头是片刻的沉默,随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点醉意,“岁岁。”   这声音太过熟悉,岑岁一听就知道是陈禹,于是没给他再出声的机会,直接把电话就给挂了。   结果挂了两秒不到,电话又打了过来。   ……   酒吧的舞池喧闹炫目。   角落稍显僻静的卡座上,林羽西安静坐在沙发上,脸颊被酒意染得微红,略显无聊地刷着手机,和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她今天的新体验。   在她旁边的沙发上,躺着喝多了酒的陈禹。   外套早脱了,现在盖住了他半截身子,连头也盖了起来。   陈禹一整晚情绪都很不对,在岑岁走后出去了一会,回来后就趁着气氛喝酒。   看起来好像玩得很嗨,却又总有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在,像在借酒消解某种憋闷的情绪。   林羽西和他不熟,一晚上也没和他真正说上几句话。   她握着手机慢慢打字,编辑好信息刚要点发送,躺在沙发上的陈禹突然掀开外套坐了起来。   她不自觉神经一紧,顿住手指,往陈禹看了一眼。   陈禹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一口,语气随意地问:“怎么不去跳舞?”   场子热起来后,其他人都滑去舞池里了,只有她还坐在这。   音乐太吵,林羽西怕自己说话声音小他听不见,便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我第一次来酒吧,不会跳舞,也不太好意思】   陈禹一眼扫完,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拎起外套起身。   林羽西看他身形不稳地往外走,便拎了包跟上去。   跟他到酒吧外面,呼吸了一口安静的空气,沿着昏暗的街道又跟了他几十米。   陈禹脑子不太清醒,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向她,“跟着我干什么?”   林羽西停在原地,语气认真道:“你好像喝了挺多的酒,这么晚了,是不是会不安全?”   陈禹不领情地嗤笑一下,没再理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个稍显空阔的小广场,他才停下步子,随便找了个石头长凳坐下来。   林羽西站在不远处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去了他旁边。   她在长凳的另一头坐下,看着他软声问了句:“你心情不好啊?”   陈禹抬手捏一捏眉心,懒得回答她明知故问的话。   今天就是个傻子在他旁边,都能看出他心情非常不好吧,多余问这一句。   林羽西看他不说话,又轻声慢语道:“刚才那个岑岁,之前一定是爱惨你了吧。可她付出没得到应有的回应,失望攒够了,所以选择分手离开了你。她以前对你那么死心塌地那么好,现在却对你这么冷漠无情这么淡,你心里一定很失落很难受吧。”   “……”   陈禹手指还按在眉心处,转头看向林羽西,片刻道:“少看点言情小说。”   说话这味道,又酸又腻像活在小说里没出戏似的,还挺不拿自己当外人。   林羽西:“……”   默声片刻,她也没在意陈禹的嘲讽,继续认真说:“难道不是吗?你不是因为她离开你,才这么不开心的吗?既然不想分手,那就好好挽留啊。”   她本来也不知道陈禹的事,还是岑岁走后,温婷和她说了一点。   温婷当然全程嘲讽岑岁无脑又可笑,但林羽西听出来的是不一样的故事。   陈禹放下手,深深吸了口气。   他又想笑,又觉得林羽西说的话全戳中了他的心思。   于是想笑没笑出来,表情便别扭地僵住了。   他微微仰起头,看向散落几颗的星星的夜空。   经林羽西这么一引导,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脑里,开始不自觉闪过许多以前和岑岁在一起的画面。   她跟在他后面,围着他打转,用各种不同的语气叫他的名字——陈禹、陈禹、陈禹……   她笑着问他吃不吃糖,每天给他带不同的早饭,喝奶茶的时候也要给他买上一杯,知道他不吃辣,自己喜欢吃辣也从来不吃,耐心地劝他少喝酒,甚至为了他变成自己不适合的样子……   她说毕业就要嫁给他,要给他生一支足球队的小孩……   她说,已经买好了周六的电影票,挑了最好的位置,一起去看电影吧……   嗓子眼儿里突然哽得难受,像塞了一个桃核。   眼角顿时也湿湿的,心头揪起细细的痛感,鼻尖也跟着发酸。   林羽西说得对,她哪里是玩腻了要分手,她是熬空了期望,攒满了失望,所以才离开的。   她以前爱惨了他,现在不爱他了,她要过没有他的生活。   再想到她要投入别的男人怀抱,把曾经给他的好给别人,他心里更是闷得难受。   憋闷得胸口快要炸开,陈禹冲林羽西开了口,“借你手机用一下。”   林羽西没犹豫,从包里掏出手机,解锁递给他。   递给他的时候还说:“女孩子都是敏感脆弱的,需要被爱被呵护……”   陈禹接了她的手机,打开拨号页面。   他轻轻吸口气,轻触屏幕输入十一个数字,输完的那一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记得岑岁的手机号码。   输了号码没多做犹豫,把电话拨了出去。   听着听筒里的彩铃,陈禹脑海里是往昔的画面,耳边回荡林羽西的话语。   连接半分钟,那头的人接了电话,简单常规的问候语:“喂,您好。”   陈禹微微低眉,开口嗓音微哑,透露出些微醉意,叫岑岁的小名,“岁岁。”   他刚叫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但他不死心,又把电话打了过去。   这回岑岁没再挂电话,接起来问他:“你有什么事?”   陈禹低头沉默片刻,没多余的心思再在乎面子什么的,随心道:“我想见你。”   岑岁听得出来他喝多了酒,旁边还有呼呼风声。   她没再挂电话,纯粹是好奇他又想演哪一出,现在听他说出这句话,她下意识滞愣了一下。   愣过那一瞬,拒绝得直接了当:“没空。”   陈禹说的这些话,是她以前跪着祈求都求不来的。   现在倒好,她不贴着他了,他居然一遍遍主动找她,又是道歉又是想见她的,真是有意思。   而更有意思的是,她现在看着他的这些举动,听着他说这些话,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感动,亦或者心花怒放的感觉了,只想赶紧和他划清一切界限。   岑岁以为话说到这里,他应该挂电话了。   结果没想到,陈禹又在电话里低声说:“岁岁,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能不能再原谅我最后一次,我以后会学着对你好,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不分手,行不行?”   岑岁听得脑子一阵发懵冒问号。   她放下手机看了看屏幕,又放到耳边问:“是陈禹?”   陈禹那个狗男人,会对她低声下气说这种话?   陈禹默声,片刻又出声:“是我。”   再一会,“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如果是以前,陈禹给她发第一条信息的时候,她就屁颠屁颠找他去了。   要是能听到他说这种话,更是早高兴得飞到天上,飞奔去他面前,一头扑他怀里去了。   但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听了这些话心里没有分毫动容,继续用冷淡且坚决的语气说:“不行。”   陈禹吸口气,语气沉了些,“我不同意分手。”   岑岁则依旧冷漠决绝,“不需要你同意。”   陈禹那头没了声,很长时间的沉默。   岑岁以为陈禹会把电话挂掉,但他一直没有挂。   她自己先没耐心了,打算挂电话去看看陶敏儿和周二宝。   而就在岑岁要挂电话的时候,忽又听到陈禹说了句:“我想见你。”   岑岁勉强维持住气息,“有什么话就电话里说吧。”   陈禹仿佛听不到她的话,“你在哪里?”   岑岁深深吸口气,没忍住开口:“大哥,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想再见到你,OK?你不是现在想告诉我,你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失去我,没有我缠着你的这几天,你过得特别不习惯,特别煎熬特别痛苦,每天都想见我吧?你觉得这像话吗?”   陈禹倒是坦诚,“有什么不像话的?”   岑岁吸气抿嘴唇,心想他现在要是在自己面前,她一定喷他一脸水。   她忍住气,尽量平静道:“你喝多了,先去清醒清醒。”   说完没再给陈禹废话的机会,岑岁直接挂了电话,顺手开了飞行模式。   她实在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陈禹身上,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放下手机后就直接抛开这件事,去洗手间帮陶敏儿去了。   陈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关机提示音,把手机还给林羽西,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林羽西接下手机,声音小小的,“她一定是被你伤透了心,彻底心寒了……”   陈禹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你这么懂,那你教教我,怎么把她哄回来。”   林羽西一阵语塞,半晌吱唔道:“我也……不是很懂啊……”   陈禹:“……”   那你他妈的……   趁他不清醒,引爆他的情绪,就是为了让他绷不住,看他打电话过去再被拒绝一通??   看他被人在心里插刀,低声下气被人虐的样子?   这些个人……   真是他妈的……   一个比一个坑!   坑货!   陈禹从石凳上站起来,看林羽西还要跟着他,他连忙回头制止,看着她道:“您别再跟着我了,让我找地方一个人安静会,OK?”   “我不要面子的吗?”   林羽西吱唔着说:“那你……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陈禹闭眼语塞片刻,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便走了。   林羽西在小广场上站一会,刚好接到温婷的电话,于是回去酒吧找他们。   回去后她只说陈禹走了,别的只字未提。   陈禹打车回了自己的城郊小别墅,进屋后摸黑直接倒在沙发上。   在深黑的夜色中眨巴着眼睛,脑子昏昏沉沉的,却又半点困意也没有。   倒是没有什么其他太大的感觉,就是脑子昏,心里闷。   闷得快要喘不上气,每一下呼吸都很深。   眼前一直浮现岑岁的脸,不断闪现以前他忽略的所有小细节,真是他妈的折磨。   实在不痛快,他便拿了手机打开刷了一会,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结果手机没刷一会,稀里糊涂地打开了相册。   漫无目的地翻着相册里的照片,翻着翻着就翻到了一大组岑岁的自拍照。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用了他的手机,在里面留了这么多照片。   照片一张张翻过去,翻得他嘴角微起笑意,随后大脑慢慢反应了过来,又闷得快要窒息。   实在憋闷得厉害,他捏了捏手机,一把扔出了出去。   然后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摸到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开始点火抽烟。   夜色中火苗晃动几下,随后便是一颗火星,一直闪烁明灭。   ……   帮周二宝洗澡洗漱折腾到大半夜,岑岁大脑空空,在疲惫中闭眼入睡。   累得一夜无梦,第二天在闹钟声中醒来,又匆匆忙忙地洗漱穿衣服,然后跟还在睡梦中的陶敏儿打声招呼,自己先回学校上课去了。   室友妮妮帮她带了书,她到学校没回宿舍,直奔教室。   到室友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气息都没来得及调整,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因为没带考研复习资料,岑岁便坐着认真听了听专业课。   中间下课的时候,收到了荣默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岑岁当然记得古董店打工的事,立即回他:【上午有课,下午过去】   荣默话不多:【好】   荣默倒不是以老板的身份在监督她,毕竟他店里的生意根本不忙,自己一个人足够。   而且岑岁也没要底薪,更多是想去蹭个看书学习的地方,所以不必固定她的上下班时间。   确定了岑岁下午到店以后,他先去了个地方。   找人多做了一套自己店铺的钥匙,用简单的钥匙圈给串起来。   ……   因为周二宝,岑岁从昨晚就忙忙碌碌来回跑,一直也没停下来放松。   于是下课后她先回宿舍休息了一会,和室友放松地聊了会天,然后在学校吃了午饭才去古玩城。   打车到了承古路,她还是先去摊位区域看了一眼,看那位卖给她瓷片的摊主有没有来。   这一天依然没有看到那个摊主,她便直接去了荣默的珍宝斋。   今天珍宝斋的门开着,她踩上石矶,进门后看到荣默坐在柜台后,目光专注地落在笔记本电脑上,看起来在忙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想多打扰他,岑岁便简单冲他打了声招呼:“我来了。”   荣默抬头看她一眼,回话也简单,“你随意,我现在有点事,忙完过去找你。”   岑岁冲他点点头,没再多说话,自己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掏出书来看。   她这回没有往设了雅座的里间去,而是直接坐在了外间的古董木器上。   清代的榆木书案,旁边放着一张同年代的黄花梨玫瑰椅。   荣默这间铺子里的东西挺杂的,金石玉器瓷器书画杂项,乃至木器,几乎样样都有。   而其中的木器,几件都是明清时期的,因为木头材质本身的属性问题,容易腐烂不易保存,再往前的木器古董基本就留不下来了。   岑岁坐在镂花玫瑰椅上,闻着店里的檀香,周围古董杂陈,莫名有种穿越回了过去的感觉。   要不是偶尔抬眼看到门外走过的穿着现代的人,还真有种在古代的错觉。   珍宝斋里的气氛和环境都是岑岁想要的,她翻开书很快就静下了心,认认真真开始看书。   专注起来便忘了时间,也不知道坐着看了多久,视线里突然多出来一串钥匙。   岑岁回神抬头,看到荣默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荣默把钥匙放到她面前的书本上,对她说:“劳逸结合,休息一会,这是店里的钥匙。”   岑岁把钥匙从书本上捡起来,仔细看了看。   目光更多是被钥匙串上的三足金蟾挂件吸引了,金蟾表面浮光闪闪,脚踩大金元宝,富态又贵气。   仔细看完了,她看向荣默说:“这不是古董呀。”   荣默看得出她在玩笑,并不介意,反而故作好奇看着她问:“有给员工送古董的老板吗?”   岑岁明显看起来很喜欢,却还在故意问:“不是古董,那是真金的吗?”   荣默愿意陪她闲扯上那么两句,配合着说:“我这么穷的人,也送不起真金的。”   岑岁当然能看出来,这只金蟾的主要材质是铜。   但这看挂件的表面浮光闪闪,里面应该还融了金和银,浮在铜材表面上,看起来金光闪闪。   她捏着这只贵气小金蟾,看着荣默又说:“哭穷,你这个铺子虽然小,但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随便出手几件,都够普通人家吃上一辈子的,还想骗我……”   荣默笑笑,没再陪她多扯,恢复了正经稳重道:“我自己浇铸的,你应该看得出材质,不值什么钱,一点小心意,祝你蟾宫折桂。”   岑岁听这话欢喜,顺着就说:“还有大富大贵。”   三足金蟾的寓意主要就是招财进宝,财源滚滚。   当然因为有“蟾宫折桂”一说,所以也寓意前程似锦,荣默是因为她要考研特意送她的。   岑岁把金蟾攥进手心里,终于认真了起来,看着荣默道:“我很喜欢这个,谢谢老板!”   荣老板觉得这一声老板很受用,听着格外舒服。   但他并没有半点老板的架子,又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岑岁:“要不要再多休息一会,我带你熟悉一下店里的东西,既然来打工,也得稍微有点打工的样子,你说呢?”   这话说得不错。   岑岁认同地点点头,“老板说得对!”   荣默带她熟悉店里的东西,主要就是一个个做介绍。   从古董的名字特点介绍到年份来历,有的说的时间长,有的说的时间短,但最后都会以目前的市场价格作为结束。   不管东西本身有多少典故传奇,最主要还是卖钱糊口嘛。   他刚给岑岁说了四五样东西,怕她消化不了,停下来转头问她:“能不能记得住?”   岑岁翻了翻荣默提前给她做好的小册子,“差不多,记不住可以再看,东西的年代好坏我能看出来,主要就是记准了价格,不能帮你卖亏了。”   荣默根本就没指望她真来卖东西,他自己最知道古董店生意难做。   看她乐意听乐意记,他便又认认真真讲了下去。   他喜欢说古董,倒也不觉得累。   岑岁跟在他旁边,听得也十分认真。   本来架子上全无生命的物件,被荣默介绍一番之后,突然都有了各自的生命一样。   便连架子上的玉佛,都开始闪耀出不一样的光辉来了。   岑岁看着荣默的侧脸轮廓,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也会说点个人见解。   然后听着听着走了几分钟的神,目光只盯着荣默的侧脸,耳朵却开始接收不到他在说的话。   荣默发现她在走神你,以为她听烦了,便停了下来,看着她问:“我是不是一次讲得太多了?”   岑岁回神,收了收思绪,没回答他的话,反而突兀问了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   荣默盯着她看,这回倒是直接,“你想追我?”   岑岁听了这话连忙摇头,头发都快甩起来了,“没有。”可别误会。   她只是好奇,凭陈禹的长相和气质,哪怕浪到没边,都有那么多女生往他身上扑。   像荣默这样五官深邃气质出尘,性格又成熟稳重的,真的没有女朋友?   荣默目露探究,“那为什么又问?”   岑岁很轻松地笑一下,“就是再确定一下嘛,你要是有女朋友,我就不来打工了。”   原来是这个逻辑?   “是怕我女朋友多心吃醋?”   岑岁点点头,故意道:“当然啊,我长得这么漂亮,这样朝夕相处,谁家女朋友能放心?”   荣默没忍住笑一下,“你还真不谦虚。”   岑岁一副你别这么虚伪的表情,故作语重心长道:“老板,那叫虚伪,美而不自知那都是骗人的话,要是真长得漂亮,从小就被夸,走哪都被夸,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啊。”   荣默笑笑,不和她掰扯这个,只说:“最后一遍,没有女朋友。”   岑岁相信了,轻轻松一口气道:“好,合作愉快。”   荣默没理她这话,看她一会,忽然又问:“你呢?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   岑岁耸一下肩,回答得爽快且干脆,“没有,也不想有,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谈恋爱没什么意思,纯属浪费时间。”   荣默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觉得有些意外。   毕竟她这个年龄,正是向往享受爱情的阶段,怎么会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但这太过涉及个人隐私,他也没再去多问,只点点头,转身又说:“我们继续说,下一个,青铜镜,唐代的鸾凤菱花镜……” 第017章   西斜落下的阳光从玻璃幕墙里打进来,在地面上映出一片白光。   稍显凌乱的客厅里,沙发上躺着身盖软毯的陈禹,茶几上烟灰散落,烟灰缸里烟蒂横陈。   再不远处,拐角碎裂的手机,屏幕一秒一亮。   伴随着屏幕亮起来,还有嗡一声的振动。   陈禹昨晚几乎生熬到凌晨才睡着,烟酒过后整个人异常颓废。   于是这一天依然没有去上课,一觉睡到下午睁开眼,发现太阳已经西斜快落山了。   他掀开软毛毯从沙发上坐起来,低头按住眉心缓了片刻。   虽然昨晚喝了不少酒,醉意也达到了七八分,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岑岁在电话里和他说的每一句话。   忍不住想起来,大脑便像灌了铅一般,又重又疼。   强迫自己不再去回忆,他放下手睁开眼睛,微皱着眉往四周看了看。   看到手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一直不间断地振动,他起身去捡手机过来。   手机被他摔坏了,从拐角裂开了两道缝口,横过整个屏幕。   虽然看起来很影响心情,倒是还能正常使用。   陈禹点开微信翻了翻,全是汪杰那几个在扯淡,不时还@他一下。   他随便看了两眼,觉得心烦气躁,便在群里发了句:【都别再烦我,我想一个人安静几天】   说完就熄灭手机又扔开了,仰身靠到沙发上,抬手捏住眉心。   ……   岑岁用了小半天的时间,跟在荣默旁边,把店里所有的古董都熟悉了一遍。   每熟悉一件古董,她似乎就经历了一遍历史长河的洗礼。   全部熟悉完之后,又跟着荣默到里间坐下来喝茶。   荣默讲得口干舌燥,润好喉才放下杯子说话,“走个过程,不用有压力,没那么容易就碰上真想买古董的。我不在的时候,你看着店就行。东西卖不出去无所谓,但不要随便收东西。”   岑岁端起杯子在唇边抿一抿,放下后看着荣默,非常直接道:“你还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卖不出东西,对我的眼力也不是很信任,怕我收错东西,让你亏损,是不是?”   荣默看着她默一会,看她坦诚,自己也便坦诚道:“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收东西也会惹别的麻烦,还是别乱收的好,也不是每个玩收藏的都讲圈子里那些规矩的。”   岑岁低眉轻轻撇一下嘴,然后再看向他,“不收就不收,我也不想给自己多找事做。至于能不能卖出东西,那你就等着看吧。”   荣默看她一副自信无畏的样子,好像誓要堵住他的嘴。   他笑笑,没多打击她,点头道:“好,我等着看。”   ……   荣默傍晚关店,岑岁直接回了家。   她这一周都没有回家住,不是在学校宿舍,就是和姐妹在外面。   到家的时候,岑父岑母都还没有回来。   忙了整整一下午,岑岁嫌肚子饿,进门后放下包包,直接溜到厨房找吃的去了。   唐阿姨正好在厨房做晚饭,油烟机嗡嗡地吸气。   看到岑岁手摸肚子进来,她出声打一声招呼笑着说:“饿了吧?随便吃点东西先垫垫,先生和太太很快就回来了。”   岑岁唔唔点着头,在厨房找了一圈。   找到灶台一角放着的小砂锅,她掀开盖子一看,只见里面煲了一锅粥。   鲜香浓郁的味道扑了满面,岑岁肚子跟着便叫了一声。   她吞口口水,转身拿来小勺子,放进粥里搅一下。   粥里材料十分丰盛,有鲍鱼海参、开背鲜虾,还有干贝香菇。   难怪闻着就这么鲜这么香。   岑岁饿得肚子叫,在自己家也不用客气,直接便拿了小碗过来,舀出一碗开始吃。   吃完一碗觉得刚被勾起馋虫,便又接着盛了一碗,几口就吃光了。   童晶晶进厨房看到岑岁的时候,岑岁正夹着一个干贝往嘴里送。   就那么一瞬,童晶晶脸色猛地大变,跑到岑岁旁边就抢下了她手里的碗和小勺。   岑岁懵愣了一下。   童晶晶低头看看砂锅,只见锅里的粥少了一半。   她顿时就要哭了,抿了抿嘴唇,看向岑岁想发作,却又半天没说出话来。   到底是寄人篱下,她根本不敢闹情绪发脾气。   岑岁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睛问了句:“你煮的?不能吃?”   唐阿姨这会转过了身来,“能吃的,我做了好些菜呢,吃不完。”   童晶晶咬咬嘴唇,想说她这锅粥,是特意做了给她舅舅舅妈吃的,根本不是给她岑岁的。   但她犹豫一会,还是没说出来,怕得罪人。   毕竟食材全是唐阿姨买的,她只是上锅煮了一下而已。   毕竟岑岁是这个家里的大小姐,岑父岑母都惯着她,不过一锅粥而已。   童晶晶想哭。   她本来想孝敬她舅舅舅妈多挣点表现分,又被岑岁破坏了!   呜呜呜,她煮了那么久的粥啊!   她自己都没舍得吃一口呢!   这个女配,肯定有毒!   岑岁看她委屈着表情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在委屈什么。   她的心思都在粥上,还出声夸了童晶晶一句:“表姐厨艺不错,这粥挺好吃的。”   说完伸手拿回童晶晶手里的碗和小勺,当着她的面,又盛了一碗,并送到嘴边吃起来……   童晶晶看着她的粥,内心流下宽面条般的眼泪。   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无限咆哮——大小姐你就留在外面吃喝玩乐,花钱追男人不好么?你回来干啥啊??你一回来,就给我添堵是几个意思啊???   她整整计划了一周,打算用一锅海鲜粥来讨好岑父岑母的胃。   没想到临门一脚,被岑岁给吃肚子里去了。   真是气得她想拿头撞墙!   然后她这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晚上睡觉做梦,梦到自己在海鲜粥里游泳。   游着游着发现,超大号的海参鲍鱼鲜虾干贝都瞪大了眼睛在追她,嘶吼着要向她索命。   她害怕极了,于是拼命游拼命游,可是却怎么也游不到碗边。   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一直哭着喊妈妈。   而就在要被大虾追上的时候,她突然临空而起,离开了粥面。   她以为自己得救了,结果刚松一口气,转头便发现自己被一柄白瓷勺捞了起来。   仰头再一看,岑岁慢慢张开了嘴,正要把她送进嘴里。   在要落进岑岁嘴里的那一刻,她猛地尖叫了一声。   然后眼睛一睁,被吓醒了。   童晶晶坐在床上喘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从梦中抽离一会,摸起手机看看,才半夜两点钟,便又倒下了。   倒下后开始给自己做心理疏导与建设,让自己沉住气,不要和注定悲剧收场的人计较。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她现在受的这点小憋屈算什么,吸口气稳住!   ……   岑岁周末也没有约人出去玩,周六早上起来,洗漱完吃点早饭就去了承古路。   到珍宝斋的时候,荣默还没有来,街上也少有几家铺子开门。   大约早上基本没有生意,所以他们也都不急着开门。   岑岁没有过问荣默什么时候过来,自己开了门进店铺里去,放下包后,有样学样地在店铺里点了一炉香。   香炉上飘起袅袅青烟。   她又拿了抹布,把店里的架子柜台以及大小古董,都认认真真擦了一遍。   擦完了便坐下开始专注看书,一副远离纷扰超然世外的样子。   荣默快到中午才到店里。   进店后,他往岑岁的手边放了个箱子。   岑岁伸头去看,发现他居然带了一箱子的零食过来,有蜜饯果脯,也有一些肉干和干果。   荣默说:“看店很无聊,吃点零食可以解闷。”   岑岁挺喜欢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嘴角含着笑说:“谢谢老板。”   荣默没有多余的话,又简单丢一句:“好好看书吧。”   说完转身进了店铺里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末两天,古玩城的客流量比平时稍微多一点。   但多数的人都是进店看一圈就走,多半就是逛街看个热闹。   少有一些人会对感兴趣的古董问上几句话,但也基本不会问到价格这一步。   而真正出手买了拿回家的,两天下来是一个也没有。   面对这样的情况,荣默习以为常。   岑岁偶尔感叹一下古董生意是真难做,剩下大半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复习资料上。   偶尔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在手机上直接问问陆文博。   很多时候,岑岁觉得古董店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因为一天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少,生活基本没什么变化。   过了周末两天,岑岁有课便去学校上课,没课就来珍宝斋坐着看书复习。   近来这几天,陈禹没有在学校出现过,更没来上过课。   日复一日过了十来天,苏安市没有阴天下雨,几乎每天都可以用“岁月静好”来形容。   岑岁的复习已经上了正轨,而柴瓷碎片的鉴定工作,也有了新进展。   ……   下班之前,荣默一边检查店里的防盗系统,一边对岑岁说:“已经和日本那边协商好了,明天我和专家组一起过去,可能很快就回来,也可能会多呆几天,店铺就交给你了。”   岑岁坐在书案边,把复习资料收拾好,整齐地放进包里,“我没问题的,你放心去吧,保证把你这个小店打理得好好的。鉴定出了结果,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荣默检查完了防盗系统过来,又嘱咐她:“第一,不准学不良商家骗人买东西,第二,也不要随便收东西,店铺开不开都无所谓,你好好学习最重要。”   岑岁深深抿一口气,看着荣默嘀咕道:“比我爸还啰嗦……”   荣默一阵语塞加气结,然后慢慢点着头,没再多说话了。   再说下去,八成会把他跟她爷爷放一起作比较。   店里的东西都收拾好,荣默拿上钥匙锁门,又说:“明天出差,今晚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岑岁也不跟他客气,想了想道:“我想吃牛肉火锅,好久没吃火锅了。”   荣默在吃的上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与讲究,自然随岑岁。   锁好店铺带着她去了一家牛肉火锅店,坐下来点菜聊天调酱料。   上了半天的班早饿了,专心吃火锅的时候,岑岁和荣默聊天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一直吃到大半饱,她才慢下节奏,把注意力多放了一点在聊天上面。   吃完一口涮好的牛腱子,她放下筷子,拿起果汁喝一口。   解了点嗓子里的热辣,她放下杯子看着荣默问:“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找的是什么专家组啊?耗时这么久,又是翻典籍又是测材质,现在还要去日本,怎么都没问我要钱?”   荣默心想她终于想起鉴定费用的事了。   不过他没说钱的事,只回问岑岁:“赵明远,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岑岁在脑子里检索一下这个名字,拿起果汁放到嘴边,冲他摇头,“没有听说过。”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重活的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都没听说过。   荣默认真看着她,确定她真的没混过古玩圈,也不爱收藏。   在苏安市地盘上玩收藏的,没人不知道赵明远的名号。   他喝口水,跟岑岁科普,“我的大学老师,苏大考古系教授,苏安市鉴古协会会长,他看到瓷片也非常激动,专家组是他拉的,鉴定工作是他在带头做。”   岑岁认真听完了,看着荣默,“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说完又问她比较关心的,“这样的话……那这个鉴定费用,能要多少?是不是很贵?”   看她注意力总是更多放在钱上,荣默看着她笑笑,“赵老师没有提,等鉴定完再说吧。他主动接下这个鉴定工作,不是为了那点鉴定费,是为了柴瓷。”   岑岁知道他们这些人对古董的特殊情感。   那些瓶瓶罐罐的在她眼里就是一堆和钱挂钩的数字,但在这些考古研究人员眼中,代表的是其他更多的东西,那是更高层面上的东西。   她目前没这么高的觉悟,也不想强行觉悟,也就没和荣默多掰扯那些虚的。   她还是说她这个层次的人该说的话,看着荣默慢声问:“如果最后鉴定出来是柴瓷的话,你真会买吗?”   荣默没犹豫地点点头,“会,但也得你愿意出。”   说完坐起身子,并不因为岑岁不懂行而忽悠她,十分实诚道:“如果真的是柴瓷,整个藏古界都会被轰动,不止是国内,而是全世界。只要这个瓷片在拍卖行出现,一定会有人抢破头要买。竞拍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价格。”   岑岁听得懂,荣默的意思是,她这个瓷片,可能不止卖个小几千万。   她拿着瓷片走拍卖行,吸引更多的人来争抢,可能会赚得更多。   她脑子里想着一串串的数字,手指不自觉掐了掐。   想想这一夜暴富的滋味,简直刺激到能飞上天,她这下半生都不愁没钱花了。   不过等她再看到荣默的脸,脑子里的灿金数字一下消失了。   看了荣默一会,她慢声开口问:“如果卖给你的话,你能给我多少钱?”   荣默不说上价值的虚话,也不人情道德绑架,直接道:“两千万。”   岑岁掐了掐手指,又连忙喝口果汁,微微睁着眼,觉得两千万也算很大的数字金额了。   一口果汁沁透了喉肺,思维突然跳跃,她看着荣默好奇问:“两千万不是两万,你一个古董店小老板,大半个月一件古董都没卖出去的小老板,你买得起吗?”   荣默被她突然问得一愣,随后又因为她强调的“小老板”笑了一下。   他看着岑岁,从容声平道:“勉强买得起。”   岑岁更好奇了,看着他又问:“你家是干嘛的啊?是富豪,还是什么豪门世家?”   荣默不慌不忙的样子,“我是普通的古董贩子,父母也是普通的古董商人,家里只有那一间小店。哪个豪门世家的少爷,要自己出来开个古董店谋生活?我拿不出两千万,不是还有赵教授么?瓷片放到博物馆,国家也会出点钱的。”   岑岁听完了点点头,嘀咕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豪门贵公子,闲着无聊,来开个古董店体验生活呢……”瞬间就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出豪门大剧。   嘀咕完了,她又捕捉到了荣默话里的重点,看向他问:“放到博物馆?”   荣默点点头,“柴瓷这种属于国宝级别的东西,博物馆是它最好的去处,它是国家的历史。”   岑岁顺着他这话想了想,如果走拍卖行,竞拍的人肯定来自世界各地。   按照规矩,竞拍属于价高者得,最后不一定会落到什么人的手里,说不定还会被外国人给拍走,中国专家想看一眼,还得费老鼻子劲。   就像他们这次想看日本的青百合花瓶,就有够折腾的。   这样想完,岑岁看向荣默,“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卖给别人了。”   荣默笑一下,“东西是你的,决定权在你手里,不用有负担,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就行了。”   岑岁盯着荣默看,没看出他话里有虚伪的成分。   心里有了更多一点的考虑,但她也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只道:“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吧。”   关于柴瓷鉴定的事情说到这里,下面没再多说。   荣默和岑岁又坐在桌边随便闲聊了会别的,把剩下的东西再吃一吃,完成光盘行动,随后才起身离开火锅店。   荣默开车把岑岁送到她家别墅区大门外,在岑岁伸手解安全带的时候,对她说:“明天早上我直接去机场,就不去店里了。店里有任何情况,直接微信跟我联系就行。”   岑岁冲他点点头,“放心吧。”   说完转身准备要下车,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愣半晌再转回身来,笑起来看着荣默说:“去日本对吧,那顺便给我带点东西呗。”   出差带点东西不是什么难事,荣默直接转头看向她说:“带什么你发给我。”   岑岁表情满意,笑着又道:“谢谢老板。”   荣默以为她就是带个一件两件的小玩意。   然而等他晚上洗完澡,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岑岁给她发了一大条的信息。   手机的屏幕没够放,足足占了有两个屏幕的长度。   荣默仔细看完上面的东西,不是护肤品就是化妆品。   看完后他低眉按住眉心——这是带点东西?这是……去进货吧……   按着眉心的时候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看到岑岁给她发了个小女孩害羞卖萌甜笑的表情包。   随后还是那句话:【谢谢老板】   荣默看着信息,嘴角下意识微浅上扬。   心里莫名有点别样的感觉,他轻触屏幕回:【早点睡吧】   岑岁:【晚安.gif】   岑岁:【等你回来】   荣默:【晚安】   荣默:【回来见】 第018章   金融学院楼下的咖啡吧里。   汪杰、赵子澄和周一淼,带着温婷在打牌。   咖啡吧里没放音乐,每个桌子上都有人说话,显得闹闹哄哄的。   赵子澄往桌子上扔了两张牌,随口问一句:“禹哥这都多久没来上课了?”   坐在他左手边的汪杰把牌合起来,喝一口咖啡道:“好像快两周了吧,人间蒸发了一样。”   周一淼笑笑,“翻车而已,至于吗?”   赵子澄“啧”一声,“我也觉得不至于,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真以为他只是和岑岁玩玩,平时也没看出他有多在乎人家啊,结果岑岁不玩了,他倒来劲了。”   温婷一副她很懂的样子,捏着牌说:“习惯呗,岑岁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他也一直觉得只有他甩岑岁的份。哪知道岑岁突然变脸,反差太差,他就接受不了了,就像……”   温婷落下牌想了想,“就像你养一只狗,它成天围着你打转,摇尾巴讨好你,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你踢它它还冲你摇尾巴,久而久之你就习惯了,然后突然某一天,小狗冷脸不理你了,没人围你脚下转了,你是不是会不习惯?再然后,你发现它跑去冲别人摇尾巴了,看都不看你一眼,不时还冲你呲牙发狠,你说你会不会觉得很难受,心里空落落的?”   汪杰想象了一下这种场景,点头道:“确实会。”   温婷嗤笑一下,“我本来还以为,岑岁对陈禹有多情深意切没他不行呢,结果也就这样,这翻脸的速度和彻底程度,让人佩服。欸,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岑岁为什么甩了陈禹?”   周一淼想都不想道:“不喜欢了呗。”   温婷又问:“那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汪杰想了想,“她幡然醒悟,发现陈禹是块捂不热的臭石头,捂累了不捂了。”   温婷慢慢摇两下头,好像了然一切的样子,“不是。”   汪杰三个人成功被她勾起了兴趣,连打牌的兴致都没有了,看着她问:“那是什么?”   温婷放下手里的六张牌,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   解锁后翻了几下,点开一张古色古香的照片,递放到桌子上给汪杰三个人看。   汪杰把手机屏幕转个方向,只见照片里是一家古董店铺,店招是仿古匾额,上面镶着“珍宝斋”三个烫金大字。   在店铺里面,站着一个长发女生,皮肤雪白,是岑岁。   不知道什么意思,赵子澄看向温婷问:“逛个古董店,有什么问题?”   温婷把手机拿回来,翻着照片笑道:“她可不是去逛古董店,她是去这家店打工的。有朋友在那里看到她,还进店里确认过。”   “打工?”汪杰表示怀疑,“她不缺这点钱吧。”   “就是啊。”温婷声音脆脆的,又放下手机,给汪杰三个人。   屏幕上换了另一张照片,店铺还是刚才那个店铺,但里面的人,变成了一个男人。   等汪杰三个人疑惑地看完,温婷说:“这是这家店的老板。”   汪杰三个人不明所以,看向她问:“有什么问题?”   温婷微微睁大眼睛,有点不能理解道:“你们不觉得这个老板很帅吗?”   汪杰三个人互相看彼此一眼,然后默契道:“也就一般吧,你们女生审美有问题。”   温婷真是笑了,看着他仨道:“你们不会都觉得……自己最帅吧?”   汪杰三个人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清清嗓子道:“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   温婷靓女无语。   但她没有翻白眼,她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回归正题,她收回自己的手机说:“如果我推测没有出错的话,岑岁肯定是变心了,喜欢上了这个古董店的老板,所以甩了陈禹,然后紧接着就去了这家古董店打工。你们应该比我了解她,如果她喜欢上一个人,打工根本不算什么。”   汪杰三个人听完温婷的话,稍微沉默了一会。   片刻后三个人都点头,表示赞同温婷的推理推测。   岑岁是个恋爱脑,只要喜欢上一个人,脑子里就全是那个男人。   她又不缺钱,唯一能让她把课余所有时间都用来打工的原因,就是她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只要她喜欢上一个人,她就愿意为那个人做任何事。   温婷把手机收回来,“听说这几天她老板不在,要不要去店里逗逗她?帮陈禹出口气,说不定陈禹心里的这道坎就过去了,你们觉得呢?”   汪杰往后靠到沙发上,抬手枕到头下,看着赵子澄和周一淼。   赵子澄和周一淼对视一眼,然后周一淼看着汪杰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都闲发霉了,玩玩去呗,我还没逛过古董店呢,真他妈上档次。”   温婷笑一下,“买什么古董啊,我们确实是上门当上帝的,但不是给她送钱的。”   想想也是,赵子澄忽又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道:“不买古董,那我们就去卖古董,我爸最近刚好收了一件仿品,拿去逗逗她,反正她什么都不懂。”   汪杰枕着双手出声,“她肯定不会买。”   温婷接话道:“管她买不买呢,逗她玩呗,谁让她去打工当店员呢。买了当然好,不买我们也不亏什么,找点乐子而已。”   汪杰放下手来,看着温婷、赵子澄和周一淼,“你们几个,一个比一个无聊,一个比一个坏,逗人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丧不丧良心?”   温婷直接白他一眼,“废什么话?去不去?”   “那必须得去。”   汪杰嘿嘿一笑,“我比你们还坏。”   温婷笑了,又白他一眼,“真是无聊。”   ……   荣默出差后,岑岁课余时间便一个人守在他的店铺里。   下班的时间都是以她看书的专注程度来定的,有时候看得专心,就会拖得晚一点才关门。   今天是周日,和周六一样,店铺里来往的人稍微多一点。   荣默不在,进店的人都由她一个人招呼,所以看书就没平时那么专注。   中午的时候人少,但因为天气渐暖,她又犯困,所以也没看多少。   下午她出去买了杯咖啡,提了神在玫瑰椅上坐下来,倒是专心看了大半个小时。   在她专注看书的时候,店里忽又来了客人。   听到进门的人故意清了两下嗓子,岑岁抬起头来,打招呼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她又咽了下去。   因为来的几个人,她都认识,自然也知道,他们根本不是来买古董的。   看他们的模样表情,大概是来看她热闹,找她取乐的。   看她不出声,温婷演技很拙劣地惊讶道:“咦?这是岑岁吗?”   岑岁含笑低下头,慢慢合起书案上的书,放到一边,起身道:“是我,你们来买东西?我们店里的东西都保真,要不要看看?”   温婷转头随便扫了两眼,没看出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的。   她还是一副很惊奇的样子,假得像在上表演课,问岑岁,“你怎么会来这里打工啊?最近是缺钱吗?”   岑岁笑笑,“体验生活。”   温婷跟她假熟络,“我就说嘛,岑大小姐怎么会缺钱。”   在岑岁和温婷说话的时候,汪杰三个人已经找地方坐下来了。   三人都是一副大爷模样,赵子澄看着岑岁说:“你们这种店里,都有名贵好茶吧,泡点来解解渴,最近这天怪有点热的。”   岑岁看向他,懒得和他们计较,微笑道:“我们店里的好茶,只招待贵客。如果你们想喝茶的话,可能要先买几样东西。不过我们店里东西都很贵,你们不一定买得起。”   赵子澄听这话不乐意了,看着岑岁道:“谁告诉你我们买不起?”   岑岁还是微笑着,“那你们买几件?”   赵子澄张了几下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汪杰清清嗓子,提醒他是来干什么的,可别两句话就被人绕进去了。   赵子澄平静下来,看着岑岁说:“我们今天出来不是买古董的,而是卖古董,可惜你什么不懂,不然也能给你长长见识。”   岑岁当然知道他们是故意上门来逗她的,但她也真的好奇,想看看赵子澄包里揣着个什么宝贝,于是看着赵子澄说:“老板最近教了我一些鉴宝方面的技巧,我学得挺好的,要不拿出来给我看看?”   赵子澄还是一副不想给她看的样子。   也就是个小套路,摸准了大部分人的心理——你越不给看,我越想看。你越宝贝不想拿出来,越说明这个东西是真的值钱。   随后他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到柜台边放下包,一边掏东西一边说:“好歹算是朋友一场,那就给你看看。但你要是想收下的话,我可一分钱也不便宜。”   岑岁没说话,看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   他把盒子放到柜台上,对岑岁说:“你自己打开看吧,小心一点,金贵得很呢。”   岑岁故意满眼期待地打开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慢慢便僵住了。   盒子里装的是一个三足香炉,器型古朴端庄,是个铜炉,炉身上布满了一块块金灿灿的不规则形状。   赵子澄看她那满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笑着道:“怎么样?是宝贝吧?”   看着赵子澄的表情,岑岁眸底闪过许多疑惑,随后她拿起放大镜看了看香炉的细节,又用手摸了摸,最后抬头看向赵子澄,语气赞叹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宣德炉吧?”   赵子澄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没想到你还挺识货啊。”   岑岁笑笑,“宣德炉的名气太大了,老板跟我特意讲过的,我当然知道啊。确实是很好的宝贝,我们店里都没有的。”   赵子澄和温婷都看着岑岁的表情,能看出来她是真惊叹。   两个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当然在心里讥笑她,看着她这半瓶水的水平,把仿品当惊世宝贝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一点。   看人自以为懂行,自以为是认认真真犯蠢的样子,是最好笑的。   汪杰和周一淼也在笑,觉得好玩儿。   他们都知道,这个香炉是赵子澄他爸拿回来的仿品,仿品能是什么好东西,仿得再好再精细再出色,那也是假货啊。   看人对假货摆出如此赞叹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岑岁仔细捕捉赵子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   通过他们的眼神和笑容,她确定了一件事情——赵子澄故意拿了假货来骗她玩。   看她被骗了,他们乐得几乎快掩不住嘴角的弧度。   既然如此……   岑岁摆出更爱不释手的表情来,看着赵子澄说:“入了行才知道,这些宝贝有多让人心动,你这宣德炉,我真的是太喜欢了,反正你要出手,朋友一场,你给我呗。”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赵子澄愣了一下。   当然他没有立刻乐起来,掩了掩嘴角继续演道:“我卖东西是不看人,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可以给你,但是还是那句话,一分钱都不能少。”   岑岁有些迫不及待问:“多少钱?”   赵子澄他们还真没想到岑岁会买,也没提前商量过卖多少钱。   他愣了愣,让然后想了想岑岁手里能有多少零花钱。   为了能让她买得起,他思考一下出声道:“十万。”   要再多的话,他怕岑岁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就不买了。   毕竟他们都还是学生,没有接手家里的生意,家里再有钱,零花钱也不会无度给。   岑岁听了这话,直接就掏出了手机,“那我要了。”   赵子澄险些没忍住嘴角的笑,心想卧槽这钱也太好骗了一点,随随便便十万就到手了。   他忍住嘴角,掏出手机来,“你想清楚,买了就不能退了。我要不是缺钱,也不会卖这个。”   岑岁点点头道:“古董行的规矩我懂,钱货两讫,谁都不准后悔。”   赵子澄忍着窃喜把支付宝收款码递给她,同时看了看温婷和汪杰、赵子澄。   四个人都想笑,也都拼命忍着,简直是快乐得不行。   岑岁这边付了钱,把香炉收进柜台里,笑着冲赵子澄说了句:“谢了。”   赵子澄也笑,“客气什么,都是朋友。”   岑岁还是看着他,嘴角笑意越发浓,突然问他:“你知道什么是宣德炉吗?”   赵子澄沉浸在骗了十万块钱的幸福中,收起手机看向岑岁,神气满满道:“明代宣德年间制造的铜香炉,所以叫宣德炉。”   岑岁抿抿嘴角的笑意,又问:“你这个炉子是哪来的啊?”   赵子澄道:“我爸最近收回来的,我这不手头紧么,就拿来换点钱花。”   说着眼神里透出挑衅来,看着岑岁笑,“我爸说,这个炉子是……仿品……”   赵子澄料想中,这句话说完,岑岁肯定脸色大变,说不定都能上来打他。   毕竟十万块钱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笔小钱。   可是岑岁听完这话,竟然还笑眯眯的,而且越笑越叫人不舒服。   然后她就带着这副笑意,脆声说:“是啊,炉底刻了,是崇祯年间制造的香炉,不是宣德年间制造的。”   赵子澄不算笨,听了这话,突然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他倒不是知道宣德和崇祯有什么玄机,而是他突然发现,岑岁也他妈在骗他!   他脸上隐藏的笑意全都没了,看着岑岁问:“你什么意思?”   岑岁还是笑笑的,看着他道:“什么都不懂就出来骗人,怎么敢的啊?”   看赵子澄眉心微蹙起来,她又跟一句:“哥哥,知道古玩行里面的水有多深吗?”   赵子澄开始发懵了,一时分不清岑岁是不是在唬他。   汪杰和周一淼也收起了笑意,只有温婷这时候看着岑岁说了句:“别演了,自己不懂行被骗了就认,强行挽尊有意思啊?我们就是来逗你玩儿的。”   岑岁还是笑,就是要气死他们。   她手指在柜台上敲两下,看着温婷,慢慢说:“朋友一场,今天我就免费给你们上一课。宣德炉,是明宣宗朱瞻基在宣德三年,亲自参与设计和监造的铜香炉,收藏界还叫它宣三炉。”   说着看向赵子澄,看向汪杰和周一淼的时候,发现店里又来了其他人。   看得出来,这些人是单纯进来看热闹的,岑岁没多管,目光落回温婷脸上,“明宣宗朱瞻基知道吧?朱棣的孙子,皇帝当得挺好,可惜命不长。”   温婷看着岑岁说话时的神态和气度,突然就气弱了。   岑岁看着她的表情,笑了一下,随后看向赵子澄,继续说:“皇帝亲自督造香炉,在历史上并不常见,朱瞻基有赏玩香炉的嗜好。”   “为了铸造香炉,朱瞻基当时选用了暹罗国朝贡的风磨铜,这还不够,炉料中还加入了金、银等一些贵重材料。一般香炉的材料只要炼四遍,当时工匠怕皇上不满意,足足炼了十二遍,材料耗费非常大,所以宣德炉炉质非常纯细,像婴儿的肌肤一样。”   “当年的风磨铜全部用完,总共也就炼出了三千只香炉。三千只香炉不算多,经过数百年到今天,真正宣德三年铸造的香炉,已经非常罕见了。”   在岑岁说话的时候,赵子澄大气都出不来了。   听她说到这里,他才暗暗缓了口气,看着岑岁道:“所以呢?显摆你知道的多?”   岑岁笑笑,继续说:“宣德炉当年炼出来就是珍宝,许多人为之疯狂。从宣德年间到民国时期,古玩商人一直在仿制宣德炉,没有间断过。你只听到你爸说这只炉子是仿品,就以为是不值钱的假货。却没有多问问,这是什么时期仿的宣德炉,材质是什么。”   赵子澄猛地反应过来了,“崇祯……”   岑岁还是笑着:“还不算太笨嘛,明崇祯冲天耳金片三足炉。再给你科普一下,崇祯是明朝的第十六位皇帝,也是最后一位皇帝。崇祯十七年的时候,李自成攻破北京,他在煤山自缢。”   赵子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岑岁端起杯子喝口水,放下杯子问:“哥哥,下面还听吗?”   赵子澄气得手抖,内心悲哮——哥你马呢!   岑岁看他脸上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低头给忍住了。   毕竟他们人多,待会被打就不好了。   她低头收住笑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赵子澄继续说:“说完吧,宣德炉最绝的是它的色,你的这个冲天耳金片三足香炉,包浆自然亮丽,光泽敛收其中,内蕴宝光,器型端庄贵气,手感也非常细腻,炉身上这一块块的金色,是真的金片,也确实是崇祯时期的东西,全世界应该就这一件,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你不问清楚也就算了,连炉底刻字你都不看,就敢拿出来骗人,真当别人都傻子啊?”   “哦,不对,你只是把我当成傻子了。”   “可惜啊,我不是。”   赵子澄盯着岑岁,感觉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温婷、汪杰和周一淼,也都绷紧了神色,大气不敢再出一下,更别谈笑了。   还是温婷稍微淡定一点,气弱地开口说:“你说是就是啊?你才入行几天啊?”   听到温婷这么说,赵子澄脸色松了一点点,也气弱地附和了一句:“就是,充什么专家?”   岑岁这回还没再出声,看热闹的人里突然传出来一句:“方便让我看看吗?”   在场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说话的人戴个帽子,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和口罩,像是见不得人似的。   岑岁也看了看他,没拒绝,去柜台里拿香炉。   男人一身黑衣,走过来接过岑岁放在柜台上的香炉,手指摸了摸,然后背对人群,把墨镜拉下来一些,又用柜台上的放大镜仔细看了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看完炉子,转身看向岑岁,开口说:“你说得没错,是崇祯年间的香炉。仿照宣德炉制的,做工和材料都不算差,炉身上的金片也是真的。”   说完他问岑岁,“老板,这个香炉出不出?”   岑岁稍愣了一下,“你想要?”   看店这么久,还真没有人在她店里买过东西。   男人并不把香炉放下,冲她点点头,“如果你舍得出的话,我就拿走。像这种品质的宣德炉仿品,也根本找不出几件了。今天难得有缘遇到,我想带回去。”   岑岁有点激动,有些迟钝地开口答应:“好呀。”   男人不多做犹豫,生怕有人出来抢炉子一样,直接又问:“你多少钱肯出?”   岑岁想报价的时候卡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知道。   愣一下之后,她连忙拿出手机来,给炉子拍了几张照片,细节也拍了一些,全部发给荣默,把自己的鉴定结论说给他,问他:【老板,值多少钱?】   几分钟后荣默把信息回了过来:【如果结论没错,值到两百万】   岑岁没多跟他解释,直接回了一句:【谢谢老板】   发完信息后,她放下手机,看着男人道:“两百万。”   男人冲她笑一下,“让人惊喜的小姑娘。”   她没有看他真的喜欢这个炉子,就胡乱加价,多收他的钱。   这个香炉如果流入市场,也就两百万左右的价格。   其实就算她要高价,他也会买。   而听到两百万这个数字,看热闹的人全都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了。   赵子澄和温婷还站在柜台边,脸色顿时惨绿惨绿的。   汪杰坐在椅子上,伸手掐了周一淼一下。   看着岑岁和戴帽子的男人做交易,赵子澄眼泪都要下来了。   他已经慌得不行不行的了,开口声音都在抖,叫岑岁,“你……你先等一下。”   岑岁看他一眼,并没有打算中止交易。   她收了男人的钱,把香炉小心装回盒子里,放到男人面前的柜台面上,笑着说:“有需要再来。”   男人接过盒子笑一笑,声音仍然闷在口罩里,透过墨镜看着岑岁说:“你刚才讲得挺好的,要不加个微信,有空再一起交流交流?”   混圈子肯定要交友,岑岁没有拒绝,直接拿来手机:“好呀。”   就这样,两个人在赵子澄如刀子般的目光中,加了微信号。   赵子澄是真急了,要上手去抢盒子,声音粗重道:“岑岁,我让你等一下,你没听到吗?!”   男人拿着盒子一把就躲开了,看向赵子澄道:“年轻人器量不要这么小,古玩界的规矩,钱货两讫,谁都不能后悔。玩不起最好是不要玩,气大伤身。”   看热闹的人这时候也开口,说赵子澄——   “是啊,是你先要骗人小姑娘的啊!”   “自己居心不良,怎么好意思后悔啊?”   “玩不起就别玩!”   “别坏了古玩界的规矩!”   ……   赵子澄听着这些闹闹哄哄的声音,只觉得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   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感觉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像锋利的刀子,全向他刺过来,让他想逃走。   于是他被这些声音压迫着拎起背包转身往外走,结果走出门刚下石矶,身子僵住一歪,“轰”一声倒地上去了。   汪杰带着周一淼着急忙慌追出来,伸手把赵子澄往起扶,咬着牙对他说:“你就当赔了一辆跑车,别他妈这么没出息!”   赵子澄睁睁眼,往汪杰怀里一趴,顿时声泪俱下,嚎啕大哭:“我怕我爸会抽死我啊,那个香炉全世界就那么一个,呜呜呜,十万就被我卖了……” 第019章   汪杰赵子澄四个人灰溜溜走后,看热闹的人慢慢也都散了。   散到最后,那个浑身包裹严实的黑衣男人还没走,他在货架间又看了一会。   岑岁看他好像是购物欲被勾起来了,还想买东西的样子,便跟在他旁边,给他介绍店里的其他东西。   男人认认真真地听,听完了声音微微带笑说:“像你这个年纪,能把这些东西说得头头是道,可真是不简单。看起来还不像是背的,是真的都懂。”   有些东西一张嘴就能听出来,她说的这些,到底是为了卖东西临时背了一下,还是这些知识真的都融在血肉里。   融在血肉的学识,是靠时间积累出来的经验,演是演不出来的。   岑岁笑笑,“既然看店卖东西,当然是要懂一点的。”   男人又摇摇头,“你懂的可不是一点点,你的学识和眼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刚才看热闹看她说话的样子,还有鉴定香炉说的细节,她俨然就是个学富五车的大人物。   如果不看她的脸,再忽略她声音里的脆嫩,基本也可以想象成鉴古泰斗般的人物。   这些鉴古经验不是岑岁自己努力得来的,她不好意思高调自倨,回一句:“您抬举了。”   男人看出她不是很想多聊的样子,也就识趣没再往下多说。   他确实对她很好奇,但人家拒绝试探,他再多问确实也不好。   先交个朋友,往后有机会相处久了,互相之间熟了,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男人在货架和柜台间看了一遍,最后又挑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清朝的五帝钱,用红绳编串起来,可以辟邪、旺财、挡煞和防小人。   另一个也是清朝的,金镶碧玺、翡翠玉如意,象征吉祥的摆件。   和岑岁做完这两笔交易,男人没有再在铺子里多留。   岑岁倒是想请他喝杯茶再走,但他似乎并不想摘眼镜和口罩,委婉地拒绝了。   他不多留,岑岁只好把东西包好给他,送他出门。   送走这个男人回来,岑岁回到铺子里坐下,只觉得身心俱畅。   今天大约是她的黄道吉日,四个傻子上门给她送了两百万,又让她交上了一个爱收藏的有钱大佬,顺带着还帮荣默卖出去两件价值不菲的古董。   她回去里间给自己泡了壶茶,暗暗享受这闷声发大财的喜悦滋味。   茶水品下去,也比平时要醇厚许多,满嘴生香。   茶品了几杯下去,岑岁放下杯子,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买东西的男人,是不是有点……眼熟?耳熟?还是哪里熟?   可要是熟人,即便包成那样,也不会认不出来。   想了一会没结论,岑岁摸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男人的头像。   点进了他的朋友圈,却发现设了三日可见,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看。   真是怪神秘的。   出门包得像粽子,朋友圈也不让看。   岑岁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起身出去到书案边坐下看书,还不时在想——到底哪里熟呢?   到下班时间也没想出来哪里熟,她便索性不去想了,只当自己想多了。   太阳西斜,在石矶上留下一截光影。   岑岁锁好门,去停车场开车回家。   车里随便放了个广播,播的是美食节目。   岑岁没听上十分钟就受不了了,一直想要吞口水。   在这下班时间,听着西湖醋鱼叫花鸡,谁能忍住不咽口水啊!   听得受不了,岑岁等红灯的时候直接换了频,调到了点歌唱歌的节目。   然后她听着流行歌过红灯,过了路口走了大约一百米,目光往路旁随便一瞥,忽然看到公交站台上面贴的大幅广告海报。   那是一个衣服广告,海报上的代言人是当红实力影帝韩奕。   也就目光从海报上扫过去的一瞬,岑岁脑子里灵光一炸,猛地想起来下午那个人哪里熟了。   因为这个惊人的发现,岑岁心脏忍不住“噗通噗通”跳起来。   不过她没有立即停下车,而是一直把车开到家,停好在车库,才拿起手机来。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想发信息的时候又犹豫住了。   她没有见过韩奕真人,只在电视上看过他,下午那个男人,只是让她觉得很像,但她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   但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压着心跳把信息发了过去。   她问:【你是韩奕吗?】   发完信息后,岑岁便按住“噗通噗通”的胸口在等回复。   等了约莫有两三分钟,收到了对方的回复,信息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看到信息的瞬间,岑岁猛地握住手机尖叫了一声。   叫完了她又理理头发,让自己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角忍着笑发信息:【我真没看出来,就是觉得有点眼熟,没想到真的是您】   韩奕:【不用觉得有什么特别,我也只是普通人】   岑岁有点忍不住了,抬手捂住嘴,看着手机屏幕笑了好一会。   忍不住索性也不忍了,放下手笑着回:【很高兴认识您】   韩奕:【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喜欢收藏,以后多交流】   岑岁:【好,我一定有问必答】   岑岁:【有好东西也会先给您看】   韩奕:【那就先谢谢了】   岑岁:【不打扰您了,您先忙】   韩奕:【好的,回聊】   岑岁简直想抱着手机就地打滚了。   她忍住想打滚的冲动,又点开【塑料姐妹花】微信群,直接就在里面发了一大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陶敏儿先回信息,一个表情包:【无语擦汗.gif】   陈大暖:【小秃头坐着抖腿.gif】   周二宝:【怎么了啊?】   岑岁深吸一口气,按住录音键,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兴奋:“我不是在古董店打工嘛,今天店里来了一个客人,买了我三样东西。”   发出去立即录第二条:“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第三条跟上:“是韩奕,大明星大影帝,韩奕!!!”   群里安静片刻。   陶敏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陶敏儿:【真的假的呀?】   岑岁不多废话,直接把自己和韩奕的聊天截图发进群里。   之后聊天页面瞬间就炸开了——   陈大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二宝:【啊啊啊啊啊啊】   陶敏儿:【你这是什么运气啊!】   岑岁抱着手机:【仙女的运气!】   周二宝:【求仙女分点好运给我】   陈大暖:【仙女带带我】   岑岁看着手机笑,坐在车里和陶敏儿几个又扯了一会,分享她的激动。   虽然明星也是普通人,可她是真没想过,自己能加上那么大明星的个人微信。   而且在加微信之前,还交流了那么久。   想想就觉得,跟做梦似的!   岑岁分享尽兴了才下车回家。   而这一整个晚上,嘴角都挂着喜滋滋的笑意。   岑父岑母看得出她高兴,问她有什么喜事,她又不说。   童晶晶默默在心里想——肯定是因为男人呗!   ……   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每一件都足够岑岁拿出来吹一年。   但她秉持着低调有内涵的原则,并没有向谁吹嘘,晚上踏踏实实睡觉,第二天起来踏踏实实去学校上课。   给自己拧上发条后,勤奋会成为常态。   今天岑岁来学校比较早,到阶梯教室坐下来的时候,里面还没来几个人。   但是,消失了快要两星期的陈禹,居然坐在了教室里。   岑岁看到他也当没看见,直接找后排的座位坐下来。   坐下来后掏出英语资料摊开,埋头默声背了一会英语单词和短语。   在她埋头背单词的过程中,系里需要来上课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到了教室。   岑岁没有抬头多看,然后在她背单词正专注的时候,忽然一个背包重重落下来,砸在了她的胳膊旁边。   岑岁倒还淡定,侧脸转头,只见扔背包的是赵子澄。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自然是汪杰和周一淼。   温婷不是他们系的,上课时间不来这里。   看到赵子澄气势汹汹的,抱起胳膊堵在她课桌边,岑岁漠着脸,也没出声理他。   赵子澄看着她先开口,“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那只香炉拿回来。”   岑岁无语,直接把目光收回在复习资料上,懒得再看他,真是倒胃口。   赵子澄明显在忍着脾气,又说一句:“岑岁,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那只香炉我必须拿回来。”   听到教室后排有动静,其他同学都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情况,自然也没人出声说什么,只是好奇看热闹。   岑岁目光在英语单词上停留片刻,然后刷地抬起看向赵子澄。   目光里像淬了冰,直直刺在赵子澄脸上,开口声音也很冷,“劝你给自己留点面子,好歹也是个富二代,两百万而已,这么玩不起?”   赵子澄开口就是:“这他妈是两百万的事吗?”   是那个香炉独一无二,被别人收走了,人家不想再出,他有再多两百万都买不到!   岑岁冷笑,“有人架刀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卖了吗?是你自己蠢不识货,上赶着要卖给我看我笑话。又蠢又坏也就算了,还一点脸不要,真开得了口要东西,你这样也能算个男人?”   赵子澄听了这话脸色一绿,想回怼却又说不出有力的话来。   他忍了片刻,忽然上来一把抓住了岑岁的手腕。   他手指钳得紧,没好气道:“走,出去说。”   岑岁下意识蹙一下眉,眼神厌恶阴冷,盯着他:“你最好是放开。”   赵子澄冷笑一下,语气掺狠,“怎么?你能打我?”   岑岁沉着目光刚要说话。   话没说出口,赵子澄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一声,“放开。”   所有人目光都循声看过去,只见站在赵子澄身后说话的是陈禹。   看是自己兄弟,汪杰开口道:“禹哥,你别管了。”   陈禹并不看汪杰,只盯着赵子澄,冷眉冷眼道:“我让你放开。”   赵子澄并没有松手,转头看着陈禹,半晌撑着气息问一句:“陈禹你什么意思?”   陈禹似乎没有耐心了,上来一把抓住赵子澄的手腕,猛地扯开他往旁边一搡,把他推撞在旁边的课桌上,轰的一声险些摔翻在地。   汪杰和周一淼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看着陈禹就说:“禹哥你干嘛呢?”   陈禹还是冷眼盯着赵子澄,“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后腰被撞得生疼,赵子澄咬着牙想发作,可面对陈禹又不敢,半晌咬牙出声:“陈禹,这个女人甩了你,你他妈还护着她?你连兄弟也不要了,是不是?”   陈禹在岑岁旁边的课桌上扔下书,弯腰坐下来,松散一句:“随便。”   赵子澄捏紧了拳头,然后转身猛一脚揣坏了身后的椅子,踹完转身就走,抬手托住腰,头也不回地从后门出了教室。   汪杰和周一淼左右看看,还是选择转身去追赵子澄。   追出了教学楼,在小花坛边追到他。   赵子澄气得照着小花坛又踹了几脚,深喘几口气说:“陈禹他妈的是有病吧?!”   汪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你还是冷静一下吧。”   赵子澄气得原地打转,然后立住仰头闭眼。   片刻后睁开眼睛来,看着汪杰和周一淼道:“冷静个蛋!我他妈咽不下这口气!”   周一淼深深吸一口气,“咽不下能怎么办?陈禹发话了,你敢得罪他吗?”   赵子澄咬住嘴唇,把嘴唇上的血色都咬没了,然后忽又转身朝花坛上踢一脚,泄愤道:“操!”   ……   还有两分钟上课,岑岁转着手中的笔,转头看了陈禹一眼。   只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了,没欲望开口和他说话。   陈禹转过头来看她,先问一句:“你做什么了?”   岑岁低头,目光落在书本上,简单道:“你还是去问他们比较好。”   陈禹语气平淡,“现在还怎么问?”   岑岁没说话,又转头看他一眼。   看一下收回目光,看向教室前面的黑板,轻声淡语道:“你没必要为我这样,我不会感激你的,也不会觉得感动,更不会回报你什么。”   陈禹默声片刻,吸口气问:“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   岑岁盯着黑板,也默声片刻,然后应声:“嗯。” 第020章   男生宿舍,赵子澄腰疼不想坐着,躺在阳台上的摇椅里。   汪杰、周一淼并肩坐着凳子,和赵子澄在一边,与陈禹对面而坐。   气氛几乎快凝固起来了。   陈禹扫他们仨一眼,又问一遍:“你们找岑岁做了什么?到底说不说?”   汪杰清清嗓子,看一眼旁边的周一淼。   周一淼默默看向赵子澄,赵子澄躺在椅子上,目光飘忽着飞去了天上。   又僵了一会,还是汪杰吸口气先开了口,说:“就……我们发现她在一家古董店里打工,就想去逗逗她,替你出出气,所以拿了个假古董去找她……然后……嗯……”   陈禹盯着汪杰,等着他说下去,结果他愣是没说出来。   陈禹听着这话的意思,那肯定是岑岁被耍被闹,但今天明明是赵子澄气得跟炸弹一样要炸裂,他就想不出中间到底怎么回事了。   看汪杰磕磕巴巴,旁边周一淼也听急了,一副豁出脸皮的样子,接着话道:“澄儿从家里拿了个香炉,他听他爸说是仿的宣德炉,不是真正的宣德炉,所以就想拿去骗一骗岑岁。结果哪知道我们被岑岁给骗了,澄儿十万就出给了她,然后她当场转手就卖了两百万。”   陈禹听得不是很明白,看着周一淼,“说细致点。”   汪杰这会伸手压他一下,开口道:“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接下来就开始了详细叙述,讲他们怎么拿的炉子去的店里,又怎么骗岑岁,结果又是怎么被岑岁反骗,最终赔了一件两百万香炉的事情。   陈禹听懂了,看完汪杰和周一淼,又看向躺着的赵子澄。   赵子澄目光仍旧飘忽,直接不看陈禹,看蓝天。   自己听完一遍,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真他妈的,贼丢人,自己听着都想骂一句——傻逼!   陈禹看着赵子澄说:“你居然还知道丢人?”   赵子澄掩饰脸上的尴尬,看向陈禹道:“我他妈的……”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我怎么知道她什么都懂,跟他妈老教授似的。”   陈禹无语地看着他,“就算她不懂,成功被你骗了,还是你吃亏。”   赵子澄被堵得一阵语塞,结巴一会又道:“她要是真不懂,肯定不敢乱收东西,那就不会买了呀,我们就拿她开开玩笑而已。”   陈禹眸色暗了些,“我要是你们,办了一件这么蠢的事,连学校我都没脸来,你们可真是脸都不要,还气势汹汹找人去要东西,当自己是恶霸?怎么想的?”   说着顿住,扫一眼汪杰和周一淼,“还有,谁让你们去找她的?”   汪杰和周一淼互相对视一眼,都没出声。   陈禹又看向躺着的赵子澄,“谁让你们去替我出气的?”   赵子澄咽咽口水,然后撑着底气道:“陈禹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那么在乎她呢?你现在这样算什么,舔着脸要把她追回来?可人家搭理你吗?”   说着他拿起手机来,解锁打开相册,点开一张照片,送到陈禹面前,真的起了情绪说:“你自己看看吧,这个人,是那家古董店的老板,人温婷说了,长得很帅,比你成熟有涵养!”   陈禹低眉看住屏幕上的照片,一分钟后抬起头来。   赵子澄熄掉手机屏幕,把手机扔在手边的小茶几上,不再躲闪陈禹的眼神,继续说:“岑岁和你说完分手没过两天,就去了这家店打工,她是缺钱的人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做得再不对,那也不是为了兄弟吗?你现在是为了什么啊?你脑子还清醒吗?消失十几天不见人影,我们还以为你出家撞钟去了呢!结果现在一出现,给我来这一下?”   陈禹阴着脸不说话,只是盯着赵子澄。   赵子澄脾气起来有点上头,现在倒不怕陈禹了,看着他又说:“怎么?你还要打我?”   陈禹睫毛轻颤低下眉,半晌说:“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们以后都不要管,谁都不要再插手。”   赵子澄拧着脾气道:“真以为谁爱管一样,不管就不管。”   说完语气和表情又一起软下来,看着陈禹问:“那……我那个香炉呢?”   陈禹听到香炉,只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声,随后他一脸无语地一脚踹在赵子澄小腿上,恨铁不成钢道:“再他妈提那个香炉,我就直接废了你!”   赵子澄“啊”一声捂住小腿,“我回家怎么交代啊?”   陈禹真是不想看他,起身就走,“先给你爹磕三个响头,然后双手递上鸡毛掸子,再自己把裤子脱了,光腚趴去长凳子上……”   听着这话,赵子澄感觉自己屁股上狠狠疼了两下。   他微微咬着牙出声:“我他妈的真是……”   操了……   ……   岑岁上完课没在学校多留,直接去了承古路。   和平时一样,开门后点上一炉素香,用手机随便播放排行榜里的热门音乐,拿抹布擦一擦架子柜台,再用麋子皮擦一擦古董。   收拾好坐下来看书,偶尔抬头往外看一眼,放松眼睛。   这样看到中午肚子叫起来,她锁门出去走了一圈,在古玩城附近找小餐馆吃了午饭。   吃完午饭回到古玩城里,岑岁没有立即回去守店铺。   想着也有日子没在摊位上淘淘宝贝了,所以她直接逛摊位放松去了。   她还是那样,走过路过,一眼看不出有好东西,根本不往摊位跟前去浪费时间。   然后就这样走着看着,走着看着,目光忽地一扫,定住了。   目光看着一个摊位稍定了一会,岑岁立马迈开步子,快步走了过去。   好家伙,半个多月了,那位骗了她五万块钱的摊主大爷,终于又带着他的摊位出现在了古玩城。   岑岁走到大爷的摊位前,定住步子往那一站。   大爷无聊地刷着手机没抬头,只看见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小皮鞋,鞋面上有个双G扣子,他便直接开了口说:“喜欢什么自己随便看。”   岑岁并不看货,直接看着大爷清了下嗓子。   听到声音,大爷终于把头抬起来了,然后在看到岑岁的瞬间,眼神戏简直精彩至极——从疑惑茫然,到惊慌紧张,再到了然淡定。   最后他笑了,看着岑岁说:“姑娘,是你呀。”   岑岁倒是好奇,“你还记得我呀,那怎么不跑了?”   大爷轻松地笑一下,“您可就别逗我,他们都跟我说了,您知道那瓶子是赝品。”   岑岁想想也是,她当时和荣默回来找他,确实跟旁边的人说了这样的话。   既然如此,岑岁也就不唬他了。   她问大爷要了小马扎坐下来,认真起表情道:“不逗你了,那五万算是我自愿送给你的,我现在找你还有事呢,你帮我回想回想,这个瓷片是从什么地方收上来的。”   岑岁说着掏出手机来,翻出相册,把里面的照片和视频,都拿出来给摊主大爷看。   摊主大爷认认真真看完了,想一下道:“一个平平无奇的瓷片,我还真可能想不起来了。”   岑岁微微睁眼睛,“你这什么眼神啊,这哪里平平无奇啊,这么漂亮的瓷片,你好好想想。”   摊主大爷坐在小椅子上,抬头捏着下巴,翻眼望天,真认真想起来了。   想了片刻,他放下手,看着岑岁说:“我有点想起来了,和我这个盘子里的瓷片是一起淘上来的,都是在一个小村子里,没花多少钱,那个村子叫龙树村。”   岑岁微微屏气,看着摊主大爷,“还记得是哪户收上来的吗?”   摊主大爷又想了想,“我记得是那个村子的第六生产队,总共有四排庄子,我是在后两排几家里收到的瓷片,至于你说的这片是谁家的,我还真不记得了。”   岑岁凝神想了一会,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笔记本。   她拔开笔帽,和摊主大爷又确认了一遍详细的地址,都给记在了笔记本上。   记好后,顺手又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摊主大爷看她这认真严肃的模样,问她:“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   岑岁笑笑,刚要说话,话还没出口,在旁边伸头看热闹的摊主突然说:“不会是……真是柴瓷吧?”   岑岁没想到他们还记得她当时说的话。   她把笔套好,和笔记本一起收回包里,笑着道:“你们不相信,我说什么都没用。”   岑岁面前的摊主大爷想了想,想他那个八方贯耳瓶仿得也算不错,不是行家的话根本看不出破绽,说明这小丫头是有两把刷子的。   看她说话句句笃定,他突然有点信了,盯着岑岁道:“真是柴瓷啊?”   岑岁还是笑着,“拿去鉴定了,结果出来再说吧。”   摊主大爷微微瞪大了眼,看着岑岁问:“如果是真的柴瓷,就那一小片,能值个多少钱?”   岑岁也没藏着掖着,坦诚道:“市价差不多两千万吧,但如果要是遇到瓷器狂热者,就是想拿下瓷片,把价钱竞高了,三四千万也不是没可能。”   摊主大爷和旁边看热闹的几个摊主,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摊主大爷抬手猛拍一下自己那没多少头发的大脑门,对岑岁说:“姑娘,鉴定出来要是真的,您看您能还给我吗?那五万块钱,我也还给您。”   岑岁摇摇头,“当然不行啊,古董行的规矩,您比我懂。”   摊主大爷越想越难受,想想暴富的机会从自己手里溜走了,简直想站起来狠跺几下脚,闭上眼睛缓了老半天,也没舒这口气。   旁边的摊主拖着嗓音道:“老徐,你就别懊恼了,玩古董讲究眼力和缘分,你和那瓷片没缘,放你眼前你也看不出来是好是坏,那没办法呀,得认。”   岑岁坐在小马扎上吸口气,站起身来说:“麻烦您了,我就先走啦。”   结果她刚转了半侧身子,袖子被摊主徐大爷给拽住了。   岑岁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摊主徐大爷。   摊主徐大爷说:“那可是国宝级的东西,我白白送了你几千万,你可不能走。”   岑岁心想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闹事呀?   闹事他可一点理不占啊,报了警去派出所,只有挨批评教育的份。   岑岁眼神防备地看着摊主大爷,“你想干嘛啊?”   摊主徐大爷没松开她的袖子,看着她道:“我这半个多月,又去各地淘了不少东西……”说着语气软和起来,“您再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宝贝,嘿嘿嘿……”   岑岁:“……”   奶奶的,吓她一跳…… 第021章   确实从他手里淘了东西,看看就看看吧。   岑岁冲他点一下头,“好,那我就帮你看看,还有没有宝贝。”   徐大爷满意了,松手放开岑岁的袖子。   岑岁弯腰又在小马扎上坐下来,伸手拨了拨眼前的一个新得满是贼光的青铜爵。   拨两下,她抬起头来看着徐大爷,笑着道:“不过我还有条件。”   徐大爷也在小椅子上坐下来,豪爽道:“什么条件,你说出来听听。”   岑岁把她的包放在大腿上,往怀里一抱,看着摊主大爷道:“您故事讲得挺好,我想听你讲故事,讲完我就免费给您看货。”   他这半吊子水平的古董小摊贩,也就讲故事最拿手了,因为他喜欢看野史。   反正闲在这里也没事,他坐稳了看着岑岁说:“好,你想听什么故事,我知道的,都讲给你听,保证比说书还精彩。”   岑岁想了想,“就柴瓷吧。”   徐大爷点点头,清一下嗓子,摆出说书的架势来,还弯腰从旁边的摊位上拿了个快板,啪嗒啪嗒两下说:“姑娘,那我开始了啊。”   岑岁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你开始吧。”   徐大爷又重重清两下嗓子,开口道:“话说这个柴窑,是五代十国时期,皇帝周世宗柴荣的御窑。五代十国时期你知道吧,就是唐朝灭亡后的一段大分裂时期。”   岑岁点点头,“我知道。”   徐大爷声线里自然充满故事感,“我们先说这个柴荣,他原本姓柴,后来改姓成了郭。他是后周的第二位皇帝,在位时间很短,只做了六年的皇帝,这也是柴瓷极少的一个原因。”   岑岁看着徐大爷点点头,表示她在认真听,也都听得懂。   给他一个积极的回应,让他继续往下讲。   徐大爷拿杯子过来喝口水,继续说:“话说五代后周的这个建立者啊,叫郭威,他灭了后汉,建立了这个后周。而这个后汉呢,也是郭威帮着开国皇帝刘知远建立的,刘知远非常器重这个郭威啊,死后还任命他为顾命大臣。”   “什么叫顾命大臣呢,就跟秦朝时候的赵高差不多吧,掌权摄政治国什么的,就说手里权力比较大,是个宰相。然后呢,后汉小皇帝继位后,他要拿权力,这不就开始权力斗争了么?”   “你一个做大臣的,手中权力太大,人皇帝要收权,那肯定要弄死你对吧?小皇帝要捉这个郭威,郭威那肯定不想死啊,直接就起兵反了。但他在外起兵的时候,一家老小全都在京城,小皇帝直接把他一家老小全都杀了。”   “郭威称帝建立后周,可他没有儿子,于是死后就传位给了内侄和养子的柴荣。这是什么关系呢,就是郭威后取了老婆柴氏,而柴荣,是柴氏的侄子,当然,也是郭威的养子。”   岑岁认真地听他讲,神情很是专注。   徐大爷说的这些,有些她脑子里有积累,有的没有。   徐大爷看她很喜欢听的样子,讲得也来劲。   他又喝口水,拧杯子的时候说:“说到柴荣,大多数人知道他的,可能不是柴瓷,而是‘跑马圈城’这个故事。话说柴荣当时要在开封扩建城池,就让大将赵匡胤骑马飞奔,一直跑到马没力气了才停下,然后就以这个范围,把原来的汴州城扩大了一倍。”   “赵匡胤你肯定知道了,在柴荣死后没多久,他就建立了大宋。宋朝的都城在开封,当时叫东京。所以柴荣扩出来的城池,又叫东京外城。宋朝的都城就分为外城、内城,还有中间的皇城。”   徐大爷说着顿一下,自我反省道:“嗯,扯远了,咱说柴瓷。”   岑岁忍不住笑出声来,“您随便讲,我都爱听。”   徐大爷看岑岁笑,自己也跟着笑,不知道乐啥。   然后他便笑着继续说:“柴荣做了皇帝以后,下旨创建御窑,后世就称为‘柴窑’。当时柴窑烧瓷,柴荣就有一个指示,叫什么……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应该是这么说的。雨过青天的颜色啊,你想想那多漂亮啦。”   岑岁还是笑,心想那瓷片就放你眼前,你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当然是没有说出口的,怕被打。   徐大爷讲得正起劲,脸上是赞叹神往的表情,砸砸嘴继续说:“反正烧这个瓷器啊,花了很大的心力,烧出来的合格品呢,只允许在宫里面使用,不合格的就全毁掉啦。”   “后来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了大宋。赵匡胤是个什么人捏,他提倡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说什么当皇帝这么糜烂,国家能不亡吗?然后他就把皇宫府库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全部搬到院子里,都他妈给砸了!”   说到这里,徐大爷捂住胸口,“哎呀,这真是讲着都觉得心疼。”   捂完胸口又说:“后来呢,赵匡胤专门去视察了柴荣建的那个官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通,看完回到汴京,他立刻就下了圣旨,命令关停柴窑,工匠也都遣散啦,说是耗资太大,又污染破坏环境什么的,就这样,柴窑就没啦。”   “所以在宋朝的时候,柴瓷就已经非常珍稀了。到明朝的时候,那个奸臣父子严嵩和严世蕃啊,借皇帝的名义,倾全国之力啊,用了一辈子,也就搜罗到十来件柴窑瓷器。”   “到了清朝,皇宫里还藏了几件,乾隆那都当作宝贝一样,写了好多诗。”   “再往后,到了近现代,七七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拉开序幕,后来柴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啦,没人再见过,只空留个‘古瓷之皇’的传说啊。”   “这历史上见过柴瓷的,多少都留了点文字记载,文邹邹的,我也说不大上来。”   岑岁听出来了,他只知道跟柴瓷有关的历史故事。   但真正关于柴瓷是什么样的,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雨过青天色。   而说到这里,徐大爷立马联系到了实际,看着岑岁说:“所以你说那个瓷片是柴瓷,我还是严重怀疑你是不是在胡说。”   岑岁笑笑,“那你就当我在胡说好了。”   说完又奉承徐大爷:“您懂得挺多的,都哪听来的啊。”   徐大爷看着她,得意道:“入行玩古董嘛,没事就看点野史消遣消遣,书啊,还有那些考古类的节目,随便看看玩嘛,你要是能扯,把人家唬一愣一愣的,东西好卖咧。”   岑岁笑出来了,“你跟我说实话啦?”   徐大爷一副认了的样子,“唬不到你个丫头片子,我说的哪句实话哪句假话,你不是都看出来了?你可得说话算话,帮我淘淘宝贝。”   岑岁听完故事满意,活动了一下筋骨。   站起来动动抻好了腰身,又在小马扎上坐下来,仔细看了看徐大爷摊位上的东西。   大部分都是赝品,她一眼扫过去都不会停留。   里里外外翻了一下,她略有些遗憾地说:“好像没什么值钱东西啊,这些青铜器都是仿的,真汉朝的青铜器,市面上也没几件,几个瓷器仿的也都不好,没有其他的了吗?”   听她这么说,徐大爷想起来,确实还有两个瓷器没拿出来。   他转身找出两个盒子,打开了,拿出来送到岑岁手里,“这两个是我下去收的,不是进的仿品,你看看呢。”   岑岁接下来看了看,先把左手的青瓷水盂放下,对徐大爷说:“这个水盂一眼假,是仿的清朝的青花水盂,不值什么钱,至于这个……”   岑岁看了看右手里的青花五彩鸡缸杯,从包里掏出麋子皮和放大镜。   她用糜子皮擦了擦鸡缸杯,又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胎质和釉面。   看了一阵,她把放大镜装回包里,抬头对徐大爷说:“您运气还真的挺好,这个青花五彩鸡缸杯是宝贝,胎体很轻盈,釉色光洁漂亮,应该能值不少钱。”   听了这话,徐大爷眼睛一亮,拿下鸡缸杯仔细看了看,略显兴奋道:“大明成化年间的?那可要值不少钱了,真是宝贝啊。”   岑岁摇摇头,“不是大明成化年间的,成化年间的鸡缸杯可没那么容易碰到。”   徐大爷闻言僵了下神色,然后不兴奋了,看着岑岁道:“姑娘,您逗我干什么呢,你杯底的款识不是写了吗,‘大明成化年制’。如果不是,那这不就是赝品吗?”   岑岁笑笑,“是仿品。”   徐大爷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瞪着她。   看他情绪大起大落的,岑岁不卖关子了,笑着道:“是清朝时期的仿品,鸡缸杯在明朝成化年间最负盛名,万历时期更有‘成杯一双,值钱十万’的说法,名贵难求,所以清朝康熙、乾隆、雍正三朝都有人仿制。你要是不知道这个,听人一说是仿品就以为不值钱,那一准被人骗,人家就以低价给你收了。”   徐大爷的目光慢慢又亮起来了,看着岑岁问:“清朝的能值多少钱?”   岑岁直接掏出手机,对着杯子咔咔拍几张照片,发给荣默问:【麻烦老板,清朝的青花五彩鸡缸杯,目前市场价能值到多少?】   荣默:【你干起鉴宝了?】   昨天问宣德炉,今天问鸡缸杯。   岑岁:【回来再跟你细说,我有重大发现[龇牙]】   荣默:【能卖到三十万】   岑岁:【谢谢老板】   岑岁:【敬礼.gif】   放下手机,岑岁冲徐大爷竖起三根手指,抿着笑:“三十万。”   徐大爷一听眼睛刷地便亮了,跟狼眼似的,舔着嘴唇,想笑又忍着道:“真的假的?我……一千块钱收回来的……”   岑岁十分笃定道:“你要是不知道他是清朝的,再被人鉴出来不是明朝成化年间的,你拿它当个不值钱的假货,那你就卖不了多少钱。但你要是知道是清朝的,它就能值这个价。”   徐大爷太开心了,连忙小心翼翼把他这个鸡缸杯收起来。   收好后又想起来什么一样,问岑岁:“既然是个宝贝,你要不要?”   岑岁摇摇头,“我都告诉你它是清朝的,值到三十万了,我还买了干嘛?我对收藏没有多少兴趣,只对倒卖古董有兴趣,嘿嘿……”   徐大爷好像找到知己一样,“我也是啊我也是啊……”   岑岁笑着站起身,抻抻腰身准备走了,“所以你出给想要鸡缸杯的人吧,祝你好运。”   徐大爷连忙又摸起手机来,“小姑娘,加个微信,咱有空再交流。”   岑岁本来不想加他的,但看在他给她淘了个柴瓷碎片,又给她讲了那么久故事的份上,也就拿出手机给他扫了微信。   加完微信她转身,语气懒懒道:“那我走啦。”   结果身子还没全转过来呢,忽又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小姑娘”。   岑岁转头去看,只见旁边的摊主笑嘻嘻看着她,开口说:“来都来了,要不您帮我也看看?”   岑岁还没说话,又听到两声:“还有我,还有我。”   这样声音渐次起来,岑岁轻“啊……”着声音转身,趁他们都没有防备,撒腿便跑了,头发吹得高高扬起,跑得简直跟一阵风似的。   嘘着气回到珍宝斋,岑岁开门进屋。   坐下来喝口水,刚打开手机,便看到老徐给她发了语音信息,咆哮道:“大家给你鉴定费的啊!你跑什么呀?!”   “你现在还想在我们这里捡漏啊?没可能啦!”   岑岁想想也是,她这么一弄,大家都认识她了,在古玩城可就捡不到漏了。   既然如此,那就帮大家淘淘宝赚点小钱钱?好像确实也还不错,又做好事又赚钱的,还能得到一大帮人的追捧。   岑岁想美了,给老徐回过去:【今天太累啦,下回吧】   老徐:【好嘞,你叫啥名】   岑岁:【小岑】   老徐:【好嘞,你叫我老徐吧】   岑岁:【好嘞,老徐】   老徐放下手机,仰躺在他的小椅子上休息了一会。   脑子放空了一阵,他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摊主说:“老贾,你说那丫头说的是真的假的,柴窑碎片,可能吗?”   老贾回答他:“我感觉是不可能,但谁又能说得准呢?你啊,有时间在这琢磨柴瓷的事,你不如去找人看看,鉴定一下你那个鸡缸杯是不是清朝的,万一她逗你玩呢?”   老徐立马坐直了,“说得也是,我必须得去找鉴定机构鉴定一下,有了鉴定证书,也好出手不是?我这一出手啊,一家老小起码两年不愁吃喝,嘿嘿嘿……”   老贾给他泼冷水,“还不一定是真的呢。”   老徐朝他臭显摆地笑一下,“哟哟哟,你这是眼红我了,我就信那小丫头!”   老贾给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切…… 第022章   岑岁从老徐那里获得地址信息两天后,荣默结束日本之行回来了。   落地苏安市后,他没和赵明远那一帮人再同行,直接在机场和他们分开,自己开车回了承古路。   在傍晚临下班的时间,到了珍宝斋。   岑岁知道荣默今天要回来,所以也没急着下班。提前做好一切下班准备工作后,她留在店里多看一会书。   看了约莫十多分钟,抬头放松眼睛的时候,刚好看到荣默回来了。   看到荣默身影的瞬间,岑岁笑一下放下笔合起书,起身去门口迎接他。   等到他走上石矶,出声问候了一句:“欢迎老板回家。”   荣默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在店里等着并迎接,心里真产生了一种回家的暖实感。   他进门的时候笑了一下,关切地问岑岁:“我不在的这几天怎么样?”   岑岁跟在他旁边往店铺里间去,一边走一边语气昂扬说:“我来给你数数我这几天的战果,你走了有一周的时间,周末的时候,我十万收了一件宣德炉,转手出了两百万,算我自己的。同时呢,我按照你给我定好的价格,成功卖掉了店里的五帝钱,还有一个清代的玉如意,就上面镶着翡翠和碧玺的那个……”   说着看荣默放下手里的包坐到了沙发上,她忙跟着坐下来,“还有,茶已经按你教给我的方法给你冲泡好了,就在茶壶里,可以直接喝。”   给他泡好了茶?   荣默意外地愣了一下。   然后他端起茶壶把茶水倒进茶海里,表情和语气都肯定道:“确实比我想象的要优秀很多,我现在正式对你刮目相看,再也不质疑你了。”   岑岁听这话很满意,拿着茶杯子放到他面前,借他的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陪他一起喝。   端着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又说:“还有最重要的一个。”   荣默眸底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期待,认真地看着岑岁:“什么?”   岑岁卖了个关子没说,先问他:“你跟着你的老师去日本,鉴定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荣默喝完一杯茶,润好喉放下杯子。   说到鉴定的事,他语气更加认真了一些,开口说:“赵教授说,他可以拍板下定论,那就是柴瓷。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个瓷片到底是怎么流传下来的,来历如何,暂时说不清楚。”   岑岁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想到几千万,还是紧张得搓了一下手。   她抿了抿嘴角要溢出来的笑意,看着荣默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了,那个摊主已经回来摆摊了,我也问过他了,他说瓷片是在龙树村收上来的。”   荣默听了这话,眼底果然起了波澜,声音也难得有起伏,“龙树村?”   “嗯。”岑岁冲他点点头,忙把手机掏出来,解锁打开照片,反过来拿着送到他面前,“我记下来了,这是详细地址。”   荣默仔细看完,一分钟也等不得的样子,“发给我吧。”   岑岁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发给他了,发完看着他,满脸期待地问:“什么时候去?”   荣默把照片保存下来,抬头看向岑岁的时候眼底流露意外,笑一下道:“你也想去?”   岑岁重重地点头,“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瓷片背后肯定能挖出故事来,我想听故事,所以想跟着一起去。”   荣默按下泛起波澜的情绪,嘴角的笑意却没抹去,看着她又问:“你不上学了?”   岑岁无所谓道:“请个假就好了,不会有多大影响的,我智商还可以,临时抱佛脚也不会挂科。”   她以前心思也没放在学习上,每天几乎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琢磨怎么讨好陈禹上。   就是这样,她考试也从来没有挂过科。   荣默看她是真的感兴趣,不想扫她的兴,冲她点一下头,“等我向赵老师汇报一下,看他怎么安排。组里的其他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我去,到时候我带上你。”   岑岁连忙也点点头,“说话算话。”   荣默笑笑,“嗯。”   两个人坐着说完这些话,又说了说各自这几天经历的事情。   主要是岑岁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她终于没再秉持低调有内涵的原则,跟荣默大吹特吹了一番,说她是怎么拿下那个金片宣德炉,又是怎么把赵子澄给气栽倒在地的。   再然后,那个一口气买了三件古董的大佬,居然是影帝韩奕!   岑岁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激动,问荣默:“老板,你知不知道韩奕?”   荣默点点头,“我还是会看电影的。”   韩奕刚出道的时候是演电视剧的,后来转战了大荧幕,拿了影帝之后,就只演电影了。   在娱乐圈为人比较低调,但在国内的知名度却很高,粉丝也很多。   岑岁神情幻想道:“以后要是真有机会再见面,我一定让他给我签个名!”   荣默没有喜欢的明星,不太能理解岑岁这种心情,只问:“那么喜欢他吗?”   岑岁收起幻想的表情看向他,“你没有喜欢的女明星吗?”   荣默淡淡道:“没有。”   岑岁:“……”   那就……是真聊不起来了……   岑岁不和荣默聊影帝明星的事了,又扯了点别的,时间也便不早了。   荣默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然后又看了眼茶几上的包,对岑岁说:“按照你的清单给你带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岑岁这才想起这件事,忙伸手拉了包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看喜欢的东西心情自然很舒畅,于是还是重复那句话:“谢谢老板!”   她谢完荣默,刚拉上行李包的拉链,就又见荣默手里捏着个很小的布袋子,伸手放到她面前说:“没发现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给你带了个学习符。”   岑岁有点意外,没想到他自己还给她带了东西。她伸手把小小的学习符拿起来,正反都看了看,然后笑起来对荣默说:“我感觉我要是考不上研,都对不起你。”   又是金蟾又是学习符的,比她自己还上心。   荣默低眉笑一下,抬起目光,“你这么认真努力,一定会考上的。”   说完又问:“不早了,送你回家?”   岑岁小心把学习符装进包包的夹层里,伸手拎起装满化妆品的行李包,站起身来,“不用,我自己开车了。你从日本飞回来也挺累的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荣默确实觉得很累,也便没再在店里多留。   他伸手拎下岑岁手里的包,关了店门和她一起去停车场,在停车场分开各自回家。   ……   岑岁到家的时候,童晶晶也刚好下班到家。   两人前后进门,岑岁换鞋的时候叫了她一声,对她说:“我有朋友去日本,我让他带了一些护肤品,给你也带了一套。”   童晶晶听了她这话,下意识就回:“哦,不用了,我不需要的。”   岑岁穿了拖鞋往里走,“不用客气,也给唐阿姨带了。”   童晶晶:“……”   拿她和保姆比是什么意思?   岑岁习惯了童晶晶温吞懂事话不多的样子,平时也懒得对她多加关注。   她放下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SK2套盒,送到童晶晶面前说:“拿着吧。”   童晶晶本来还想再拒绝的,但看到是她从来也没用过的牌子,并且是想用也买不起的牌子,瞬间就犹豫结舌了。   岑岁拿着套盒,看她发愣不接,便又问了句:“真不要啊?不要我自己留着用了。”   看着岑岁要收回去,童晶晶忙一把接住了,干笑一下出声道:“谢谢岁岁。”   岑岁没多理会她,拎上她的包又找唐阿姨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喊:“阿姨,我从日本给你带了护肤品哦……”   童晶晶抱着套盒站在原地,抿住嘴唇想——妈的,明明不想高兴,可为什么还是想笑呢!   明明有一种被人施舍了的感觉,可为什么还是这么激动呢。   她看着套盒想落泪——呜,算了,不管了,先用再说!   这么贵的护肤品,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用呢!   ……   荣默回到家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起便去苏大找了赵明远。   鉴定工作有了新的进展,他当然要及时向赵明远汇报。   荣默掏出手机,把岑岁打听来的地址告诉了赵明远。   赵明远在这件事上已经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自然相当重视,要安排人下去继续调查这个瓷片的来历。   荣默毛遂自荐道:“赵老师,就我最闲,让我去吧。”   赵明远还为他考虑的,毕竟他不属于组织内部的人,软着语气问他:“已经耽误你不少时间了,再这样麻烦你,不会耽误你的生意吗?”   荣默轻松地笑笑,“不会的,最近铺子刚卖了两件上百万的东西,关几天门不成问题。再说了,就算铺子开着,没人来买东西,也一样没生意。”   听他这么说,赵明远慢慢点了点头,“瓷片是你拿来的,鉴定工作你也从头到尾跟了,你要是想去的话,那就还交给你。不过你也先别着急,一个人去肯定不行,我再安排个人。”   赵明远有赵明远的考虑,荣默也便没再说什么,等着他安排就是了。   趁着赵明远做安排的这几天,他自然安心在铺子里待着,养精蓄锐攒精神。   岑岁的日常也还是那样,有课就去学校上课,没课就来铺子里看书。   好运气过去后,韩奕没再联系过她,店里的生意再度凉下来,也没有人再来上门买过古董。   时至四月,天气一天一天渐热。   自从有了古董店这份工作,岑岁周末很少出去玩,基本都是在店里看书学习。   她和陶敏儿几个说好了,在她考上研究生以前,谁都不准诱惑她出去玩。   陶敏儿她们也很听话,出去玩的时候直接就没再叫过她。   周日下午,偏西的阳光打进店铺。   岑岁坐在书案边看书,被阳光烘得精神蔫软,看着看着就打起盹来了。   眯眼歪头险些趴书案后,要趴下去的一瞬惊醒了过来。   荣默坐在她对面,在电脑上忙事情。   看她困得这副样子,便说了句:“困了可以去里间睡一会。”   岑岁摇摇脑袋醒了一下神,不想去沙发上睡觉。   她抬起手托起脸来,有点迷迷糊糊的样子,突然看着荣默问:“你长得这么帅,年龄也不小了,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家里不催婚吗?”   这突然的话题,是从何说起的?   荣默微愣了一下,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看向岑岁。   只见岑岁还是有点迷糊的样子,微耷拉着眼皮看着他,说话都带着困意,“是不是在古董店都接触不到女生啊?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我有三个闺蜜,都长得很漂亮。”   看着岑岁这副说梦话一样的状态,迷迷瞪瞪的怪好玩,荣默没忍住低眉轻笑了一下,随后看回他的电脑屏幕,语气平淡地接岑岁的话,“是吗?”   岑岁脖子一支,“当然是啊。”   说着就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翻出手机相册,找出了闺蜜四人合照,推到荣默面前说:“目前都是单身,你看你喜欢哪一个,我给你介绍。”   荣默看了一眼照片,不自觉的,目光还是更多被中间的岑岁吸引了。   看了一会,他抬起头来,看向岑岁说:“谢谢了,但是……我应该养不起她们。”   岑岁愣了一下,想想觉得好像有道理,她那三个“塑料”姐妹,一个比一个能花钱。   周二宝家里相对普通一点,可也算是个小富二代了。   懵愣了一会,她伸手把手机收回来,又说:“那我再给你物色物色,我还有三个室友,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就给你介绍。”   荣默看着电脑屏幕,嘴角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仍然十分平淡,开口问:“我交了女朋友的话,你还方便在我这里打工吗?”   岑岁反应微慢地又愣了一下。   慢慢有点回神,她才发现自己是真困糊涂了,乱七八糟的,都在说什么呢?   然后她眨巴眨巴两下眼睛,拖着尾音改口,“那……还是先别谈了吧……”   荣默看着电脑没看她,直接抬手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放下手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什么,这才又看向岑岁说:“对了,今天上午我去了赵老师那里,忘了告诉你,后天我们出发,去龙树村,你明天可以请假了,四天应该够了。”   岑岁听完这话来精神了,慢慢伸出右手来,也给荣默比了个“OK”。   荣默视线锁在她身上,声线里多了点暖和苏,“好好看书吧。”   岑岁还是没说话,又举起左手来,慢慢比出另一个“OK”。   两只手,两个对称的“OK”比在面前。   女神的外表配上她这女神经的样子,有一种效果奇异的憨萌。   荣默看着她,实在没忍住,低下头轻笑出声。 第023章   身为一个小古董店的老板,荣默的生活偏向养老生活。   除了定期出差去各地交流会看货淘货,剩下的时间,他基本都是耗在他的古董店里。   生活很淡,时间很慢,仿佛店里香炉上的那一缕青烟。   而平时他除了喝茶看书倒卖古董,还有一个养老般的兴趣爱好,就是养花。   为了满足自己这点看书喝茶养花的喜好,他住的房子是带着大院落的独栋单层别墅。   院子里每个角落都有设计,每个季节都有不一样的景致。   每天关了铺子回到家,他必做的一件事就是浇花。   必要的时候,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施肥喷洒营养液,或者修剪花枝。   他有一个固定的家政阿姨,每周会定期到他这里打扫一次卫生,在他出差或者忙的时候,也会过来帮他照看照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他养的花有的很贵,家政阿姨每次帮他浇水都小心得不行。   今天又是打扫卫生的日子,家政阿姨过来的时候,荣默刚好健完身冲完澡。   家政阿姨给他带了早饭,进了院子大门,看到西边铁栏墙上的龙沙宝石开了花,碧绿的底色上点缀一大朵一大朵清透如粉玉一般的花,她忍不住惊叹了好一会。   家政阿姨把早饭送给荣默,笑着说:“墙上那个月季可真好看。”   荣默在餐桌边坐下来,头上的头发吹得半干,笑笑道:“龙沙宝石,法国那边培育出来的品种,曾经在日本大阪的世界月季大会上,摘取过World Rose的桂冠。”   家政阿姨伸头瞥着目光往外看,笑着说:“我是听不懂,就看白里透粉的,女孩子肯定喜欢。”   说着转回头,话题顺带一换,“小荣,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荣默捏着筷子吃饭,平常道:“遇到合适的会谈。”   家政阿姨看着他,不是很赞同道:“合适的那还不容易?按着列好的条件找呗,我看你是眼光高,又想找自己喜欢的,是不是?”   荣默抬头看她一眼,“不喜欢……那确实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家政阿姨滔滔不绝道:“你这样的啊,应该很招女孩子喜欢才对吧,小伙长得挺英俊,没什么不良嗜好,不爱出去玩,有车有房,手里不缺钱,开个古董店那么清闲,时间也多。”   荣默听着点点头,“听起来确实还不错……”   说完接一句:“可能性格不太有吸引力?”   家政阿姨倒是实诚,“性格嘛,可能确实老气古板了那么一点,兴趣爱好什么的,跟现在的年轻人都合不到一块。我听说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喜欢跳舞蹦迪,喝酒唱歌打游戏。看书养花喝茶这些啊,估计他们是坐不住的。怎么了?有女孩子说不喜欢你的性格?”   荣默摇摇头,“这倒是也没有。”   只不过在一起朝夕相处也有一个月了,那丫头对他半点暧昧的好感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他为什么会在意这种问题?   意识到不对这便不说了,他抬头看向家政阿姨,岔开话题说:“我明天要出远门,可能周末回来,这几天麻烦您帮我照看下院子。”   家政阿姨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   荣默吃完早饭便去了古玩城,到珍宝斋开门营业。   刚把香炉点上,放在柜台上的手机振了几下。   他拿起手机来看,给他发信息的是岑岁,告诉他:【我已经向辅导员请好假了,今天就不去店里了,我把身份证号给你,你帮我一起定机票吧,谢谢老板】   看完下一条一长串的身份证号码。   荣默轻触屏幕,回信息:【好,明天见】   放下手机,他和平常一样,随便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他早上起来不算早,健身吃完早饭到铺子里收拾一下,现在已经快接近中午。   按照通常的情况来说,上午半天基本不会有客人,尤其还是工作日。   然而就在他起身要关门出去的时候,竟然意外地来了一个客人。   说是客人,是因为上门都是客。   但是要说他会不会买东西,荣默一眼看过去,觉得百分之九十他不会买。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他的穿着气质,颇有一种浪荡不羁的味道,应该是喜欢机车跑车的那种男生,绝不会对古董感兴趣。   看到他的瞬间,荣默居然下意识想了一下——现在的小女生,应该都喜欢这种的?   会耍帅会装酷,随便一个眨眼一个挑逗的笑,都能让她们尖叫。   这个想法转瞬即过,他与男生的目光碰上,在男生眼里看到了异常分明的敌意。   鉴古鉴人,混古玩圈这么久,这种东西他还是很轻易就能捕捉到的。   虽然看出了男生的不友好,荣默还是如常招呼了一声:“您好。”   ……   陈禹自从知道岑岁在古董店打工的事,纠结了整整一周,最后还是没忍住,来了珍宝斋。   不是为了买古董,不是为了见岑岁,只是为了来会一会让岑岁变了心的男人。   他进门的时候还气势满满,结果目光和店里的男人对上后,竟然感觉被压下了几分。   这个男人外表看上去没多大年纪,但眼神和气质里的沉稳从容,竟然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个小屁孩的感觉。   荣默问他:“有什么需要?”   他清一下嗓子,转头往店里看了看,然后看向荣默说:“办公室刚装修好,缺两个摆件,我打算挑两个有厚重感的东西,你要不给我介绍一下?”   荣默转身给他挑了一对铜胎掐丝珐琅尊,瓶身上有宝塔图案,瓦蓝的底色上布满金色云纹。   他没多介绍,简单说:“清朝的铜胎掐丝珐琅尊,象征吉祥如意,寓意生意一帆风顺。”   陈禹看了一眼珐琅瓶,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也没觉得多好看。   这种充满年代感的东西,他甚至觉得旧旧的并不好看。   他也没兴趣多问,对瓶子的来历材质制作工艺都不感兴趣,只问荣默:“多少钱?”   荣默也不过多介绍,看着他道:“两百万。”   既然上门来了,自然是准备好了钱来的。   但没等陈禹说要不要,荣默又看着他说了一句:“你不是来买古董的吧?”   陈禹看向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故意用淡定且有些傲慢不羁的语气回问他:“你这么会看,那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荣默笑一下,看着陈禹:“我不知道,可能和岑岁有关?”   他近来接触过的所有人和事,也就岑岁能和眼前这个男生联系上了。   陈禹眼神晃了一下,然后稳住,“她和我说过你?”   或者,还给他看过他的照片?难怪从他一进门开始,这男人就一脸看透一切的模样,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等着荣默的肯定答案。   荣默却语气平平道:“没有,但看来是真的因为她。”   陈禹噎了一下,片刻道:“古董我也会买,我买得起。”   荣默看起来没有想多和他聊天的意思,直接道:“好,那我给你包起来?”   陈禹却并不着急,手插裤兜,看向里间道:“你先请我喝杯茶吧。”   荣默点点头,“好。”   他把陈禹带去里间,亲自烧水给他泡茶。   泡好茶斟好在茶杯里,用茶夹子递到他面前,看着他问:“有什么要问的?”   陈禹并没有喝茶的心思,本来也没有喝茶的习惯。   他看荣默这么从容且直接,也便看着他坦诚问了一句:“你和岑岁,在一起多久了?”   荣默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   他看着陈禹探究地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推理什么事情,然后开口:“她只是来我这里打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并没有在一起。”   陈禹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瞬时也愣住了。   他看着荣默,眼底本来布满的敌意,这会不自觉慢慢消散开了。   他清了清嗓子,装的沉稳露出了马脚,嗓音也亮了一些,问荣默:“你们没在一起?”   说完又有点掩不住高兴地接一句:“她来这里打工,不是因为喜欢你来追你吗?”   荣默大方坦诚道:“我问过,她说不是,我也确实没有感觉出来。”   听完这话,陈禹算是真的放松下来了,低眉笑一下自语道:“那我还是有机会的……”   荣默探究地看着他,“你在追她?”   陈禹抬起头来,轻轻吸口气,语气上有了一丝软和友好,“算是吧,我想把她追回来。”   荣默看着他默声,感觉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于是便什么都没说。   陈禹还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犹豫着问了他一句:“有什么问题?”   荣默轻轻吸口气,起身端起茶杯喝茶。   放下茶杯,他看向陈禹问:“那两个珐琅瓶,还要吗?”   陈禹:“……”   ……   荣默没有和陈禹聊过多,陈禹走的时候带走了那两个珐琅瓶。   陈禹走后,荣默锁门出去吃了个午饭,回来后就在店里发呆想事情。   想来想去都是想的那小丫头,还有陈禹说的意味不明的话。   想得有点心浮气躁,索性起身开始收拾店铺里的东西,能收的古董都收起来,免得几天不在放在架子上落灰,擦起来也麻烦。   他是很少有心思不宁的时候的,因为一个小丫头,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搞笑。   不过这点情绪倒也影响不到他什么,他简单消化消化就过去了。   但他在收拾完店里的古董,到里间坐下来休息一会后,还是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打开微信,在好友列表里找到“王朗”,给他发了两条信息。   【帮我打听点事情】   【金融系的,岑岁,陈禹】   王朗很快就发了语音过来:“怎么突然有兴趣打听大学生的八卦?”   荣默还在点屏幕打字,又一条语音发了过来。   他收掉键盘点一下,听到王朗说:“不用打听了,这俩确实在系里挺出名,大约一个月之前,岑岁这个女生,突然甩了陈禹这个男生,在系里制造了好长时间的八卦。”   “女孩子之前非常喜欢这个男孩子,说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命都不为过,但是这个男孩子呢,玩心大,就是跟她玩玩,每天爱答不理的,大概没少给她委屈受。”   “之前可能因为吵架了吧,或者这女孩子是真心寒了,就霸气跟他提分手了。”   “好玩的是,这男孩子被甩后,反而不习惯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我是看不懂的。”   听完了,荣默回信息:【谢了,有空请你吃饭】   王朗:【吃不吃饭的不要紧,我想喝你店里的茶】   荣默:【明天我出差,下周随时欢迎】   王朗:【OK】   王朗:【对了,你打听那些干什么?】   荣默:【有机会喝茶慢慢聊】   王朗:【OK】   荣默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默思一会。   随后熄了手机,起身又收拾打扫一下,便锁上店门回家去了。   回家的途中路过超市,买了约够一顿饭的食材。   到家后摆弄一下花草开始做饭,饭食精致,一个人的生活便是慢悠悠的。   ……   岑岁请完假没有再去古董店,她回家放松休息了一天。   晚上拿个小箱子收拾好出门要用的东西,第二天早上早起洗漱完,拖着箱子偷偷出门。   她是不想让岑父岑母知道她要跟人去乡下,免得解释起来麻烦,还要让他们担心。   但在准备下楼梯的时候,好巧不巧撞上了也要下楼的童晶晶。   两个人见面如常打了声招呼,在童晶晶指着岑岁的小行李箱要说话的时候,岑岁忙抬手用食指压住嘴唇,冲童晶晶“嘘”了一声,然后小声道:“别让我爸妈听到了。”   童晶晶也压了压声音,“你这是干嘛?”   岑岁简单道:“有事要出去几天,就当我住在学校了,你别跟我爸妈说啊。”   童晶晶好奇问她:“出去玩吗?”   岑岁懒得多做解释,直接道:“算是吧。”   肯定是跟陈禹他们出去玩吧,连课都不去上了。   童晶晶心里这么想着,嘴角隐隐溢出一些笑,小声接话:“你放心去吧,我不会说的。”   而心里的台词则是——你就安安心心在外面玩吧,我会帮她好好孝敬你爸妈的。   岑岁放心了,拎着小箱子下楼。   到楼下避开岑父岑母,也没吃早饭,直接就偷偷溜走了。   童晶晶到楼下餐厅吃早餐,岑父岑母先后进来坐下。   岑母随口问了一句:“岁岁还没起来?”   童晶晶筷子上夹着个水晶鲜肉包,看向岑母道:“她很早就起来了,说是学校有事情,所以先出门走了,这周可能都在学校住了吧。”   岑母“哦”一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岑父忽又想起什么来一样,看着童晶晶问:“她之前说要考研,真的假的?最近有没有复习起来了?看书学习了没有?”   童晶晶平时确实留意了这件事,她并没有看到岑岁有看过书。   她还偷偷进过岑岁的房间,也并没有发现她房间里放有复习资料,而且岑岁最近泡在外面的时间更多,想想也知道她应该在外面跟那些富二代玩呢呢。   童晶晶把水晶包子放到面前的盘子里说:“我都在上班,没有注意过岁岁,但感觉好像她没有在看书,我有时间的话,督促督促她吧。”   岑父点点头,“晶晶你学习成绩好,拿了那多奖学金,没事可以给她辅导辅导。”   童晶晶也点点头,“好的,舅舅,我会帮岁岁的。”   说完了岑岁的事情,岑父又问童晶晶,“你在门店干了也有一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童晶晶表情和语气都认真:“每天亲手卖那些东西,客人上门就要做介绍,真的学到了很多,不管是商品材质还是款式,还是市场行情,都懂了很多。”   岑父肯定地点头,“你先耐住性子,好好干好好学,等时机合适了,我会把你调到公司里去的。这样的话,别人也没什么话好说。”   童晶晶重重“嗯”一声,“谢谢舅舅!”   岑母在旁边忽叹一句:“岁岁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努力,就好了。”   看岑父岑母这样夸她,童晶晶十分有成就感道:“舅妈别急,岁岁也会好起来的。”   心里的台词则是——你们放心吧,我会代替那个废柴大小姐孝敬你们的,嘻嘻……   ……   岑岁拉着小箱子打车去机场。   路上和荣默联系了几句,下车进了航站楼,转头左右看看,很快就看到了荣默。   他也拖了个小箱子,拉出了拉杆,手掌闲闲搭在横杆上。   岑岁拖着箱子小跑上两步,走到他面前,笑着就问:“一天没见,有没有想我啊老板?”   老板看着她,轻轻一笑,“走,带你去取机票。”   两个人拿身份证去取了机票。   岑岁看荣默取了三张机票,好奇问他:“还有一个人?”   荣默“嗯”一声,“赵教授怕我没经验,所以多安排了一个人。”   岑岁对这事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她是自己跟来的。   然后他们拿着机票转身刚走几步,荣默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荣默接起电话,说了句:“夏老师,你在原地等我就好,我们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带着岑岁去找这位夏老师,与他会合。   走了一阵,看到一个戴眼镜穿条纹衬衫的清瘦中年人,荣默步子稍快了一些,走到他面前,把身份证和机票一起给他,客气道:“机票已经帮您取好了,检票进去还得再等一会。”   这个夏老师全名叫夏国梁,在一家鉴定机构工作,也是苏安市鉴古协会的成员。   以前跟过一些小型考古项目,又能抽出时间,所以赵明远就安排他过来了。   他是个脾气古怪且挺有架子的人,接下票和身份证,简单对荣默说:“麻烦你了。”   说完收起转身要走,“那我们先进去吧。”   荣默叫了他一声,他滞住步子转回身的时候,岑岁刚好到荣默旁边。   荣默看着他笑一下,对他说:“我还多带了一个顾问,给您介绍一下,岑岁。”   夏国梁听到这话,眉心一蹙,抬手推一下眼镜不友好地看着岑岁。   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很时髦,戴着个渔夫帽,又长又密的头发从帽檐下披散下来,脸蛋小小白白的,精巧得像洋娃娃。   等荣默把他介绍给了这小姑娘。   他放下手,脸色和语气都不悦道:“小荣你这简直是胡闹,我们这是正儿八经出去工作的,不是去游山玩水旅游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你说她是顾问?”   说着转身就走,“你要是想谈恋爱,有的是机会,现在快让她回去吧。”   岑岁听了这话不高兴,还没等荣默出声说话,冲着夏国梁的背影就大声说:“欸,老头,你也是做学问的,怎么上来就瞧不起人呢?人不可貌相,你不知道吗?”   夏国梁听到这话,瞬间停住步子转身,不敢相信地看着岑岁:“你叫我什么?”   岑岁手撑行李箱的拉杆,分毫不客气道:“你能叫我小丫头片子,我就不能叫你老头了?你比我爸看起来还大,不是老头是什么?”   夏国梁气得抿抿嘴唇,没出声再和小丫头计较,只看向荣默不耐烦道:“赶紧让她回去!”   荣默看一眼岑岁,没说岑岁什么,自己走去夏国梁面前,陪着他往检票口去,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夏老师您消消气,她真不是我女朋友,柴瓷就是她发现的。”   夏国梁没好脾气地往前走,没好气道:“是她发现的也不行,年纪轻轻还挺嚣张,开口就叫我老头?牙长齐了吗,就敢说自己是鉴宝顾问?”   荣默刚要说话,岑岁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他旁边,伸着头越过荣默,看着夏国梁截了他的话说:“嘿,我还真就是鉴宝顾问,有机会我可得给您亮几手,让您见识见识什么叫眼力。”   夏国梁冷笑一声,越过荣默看着岑岁道:“你要让我见识二十岁人的眼力?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就没长一张会鉴宝的脸,你要是会鉴宝,我当场管你叫爷爷!”   岑岁伸头盯着夏国梁,半句不让道:“嘿,你说你这老头,怎么会有管小姑娘叫爷爷的癖好?为了你这句话,那我更必须得让你知道我的实力了!”   夏国梁说烦了,冲岑岁重重挥一下手臂,“去去,你赶紧回家长牙去,我懒得理你!”   岑岁偏一步也不停,紧紧跟着他道:“我还就不回去,我还就跟着你了!”   已经被两人甩在了后面的荣默:“……”   他抬手按住眉心,闭眼轻轻吸口气,有个感觉在心里告诉他……   他这趟出行,过程可能会很辛苦…… 第024章   荣默买的机票是三张连座。   上飞机后,他很自觉地坐去了岑岁和夏国梁中间。   免得他这一老一少再搭上话,一言不合又不依不饶地杠起来。   岑岁坐靠窗的座位,坐下后就没再说话。   等飞机起飞升空平稳后,她索性直接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飞机的行程大约一个多小时,岑岁本来也没打算真睡,就想闭眼休息休息。   但闭着眼在座位上靠一阵,竟然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过去。   在岑岁闭着眼睡觉的时候,荣默陪旁边夏国梁随便聊了会天。   岑岁已经跟着上飞机了,夏国梁也就没再说让她回去的话,只能忍着情绪让荣默带着她。   荣默看得出夏国梁不是很想聊天的样子,和他聊上几句之后,也就没再说话了。   周围安静下来,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开口说话,只偶尔听到空姐说话的声音。   荣默也靠去椅背上闭眼休息了一会,但没有睡着。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窗外是晴天,天空碧蓝如洗,远远近近堆叠着一层一层的白云,白得没有一丝杂质。   看一会,目光稍往右瞥一点,便看到正在合眼熟睡的岑岁。   座椅靠着不舒服,她身体已经向左歪了很多,忽而脑袋又失重一垂,直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肩膀上落下一颗脑袋的重量,荣默坐着没有动。   头更往右多转了许多,他静静看着岑岁安静熟睡的样子。   上飞机坐下后岑岁就把帽子拿掉了。   视线的拐角中,她额头光洁,皮肤雪白,睫毛很长,每一根都翘出了同一个弧度。   目光慢慢落到小巧精致的鼻尖上,荣默轻轻吸一口气,没再往下看。   调整一下起泛的不妙心绪,他移开目光再度看向了窗外的蓝天。   熨平微起的心绪,放空大脑。   然而这样放空一会,忽然又不自觉想起了昨天下午在王朗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他再收回目光看一眼岑岁,忍不住在心里想——不知道她在那个男生那里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在和他说起恋爱话题的时候,说出“谈恋爱没什么意思,纯属浪费时间”那句话。   想了一会,不自觉深深吸下一口气。   轻呼出这口气的时候,正好看到岑岁靠在他肩膀上,脑袋没靠稳,慢慢往前面滑了一些。   荣默下意识伸手,轻扶住岑岁的肩膀,把她的脑袋又扶回了自己的肩膀上。   岑岁受到惊扰动了一下,荣默以为她要醒过来,结果她不但没醒,还顺势在他肩膀上拱了拱,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又继续睡去了。   荣默看着她,嘴角轻起一点弧度。   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   在他旁边的夏国梁正好看到了了这一副,他气得翻个白眼,转头往走道里看去了……   是他年龄大了跟不上了潮流了?   这不是女朋友是什么?   是什么??   ……   岑岁一直睡到飞机要降落,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呆木着表情醒了好一会神,然后转头看窗外,看到清晰可见的大片湖泊和农田,她慢慢转回头问荣默:“到了吗?”   荣默闻声看向她,表情语气一切都如常,“快了。”   岑岁还是耷拉着表情,呆木木的样子,眼神全部放空,自己跟自己说:“睡神上身,居然睡了这么久……”   荣默笑笑,收回目光没说话。   等他们下飞机出航站楼,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出行的路线和时间都是荣默管的,他出发之前就做过计划,中午到机场下飞机,找地方先吃个午饭,吃完午饭再去汽车站坐汽车。   下午从汽车站出发,坐接近四个小时的汽车到龙树村所在的县的县城。   晚上在县城落脚住宿,第二天再去龙树村。   岑岁不管这些事,只是拉着她的小行李箱跟着荣默走。   打车找地方坐下来吃饭,一路上她也没有和夏国梁再吵嘴,当然是互相谁也不搭理谁。   夏国梁觉得荣默做事不靠谱,给赵教授办事,结果还带个小姑娘出来谈恋爱。   有这种意识在,他自然更觉得岑岁碍事就是个累赘。   娇里娇气的连走路都费劲。   岑岁对夏国梁也没有好感,只觉得他架子大脾气怪,说话也刻薄。   看她年龄小,就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一句和气的话都没有。   而荣默夹在中间,谁也不能得罪。   一边要照顾岑岁的心情,一边还要照顾夏国梁的脾气。   找地方吃完了午饭,顺便也休息了一会。   四月份天气热,三个人手里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瓶子上都挂着几滴水珠。   岑岁拧开瓶盖喝口水,闲得无聊,忽然看向夏国梁说:“老头,你累不累啊?”   夏国梁听她说话,目光直接就杀了过来,然后又瞥开目光说:“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一点礼貌不讲,我懒得理你。”   岑岁笑笑,拧上瓶盖说:“怪无聊的,你就理理我呗。”   夏国梁黑着脸瞪她一眼,拎起他的包就走,中气十足道:“小荣!去车站!”   荣默不敢笑出来,低头把笑忍下去,清一下嗓子,起身应道:“好。”   岑岁自然跟他起来,拉上小箱子跟着他们一起走人。   夏国梁拎包走得飞快。   荣默随着岑岁的步子,稍微放慢了脚步。   他转头问她:“你累不累?”   岑岁精神满满道:“我年轻人,我累什么?要累也是你们累。”   荣默默了一会,向她解释:“我不老。”   岑岁稍稍愣一下,看他一眼,“不老吗?”   说完又接着道:“确实是不老,但生活方式像在养老。”   说着还给他找出了原因,“可能你总是接触古董啊,还有就是这个教授那个老师的啊,就自然而然被影响了,跟着他们的生活节奏走了……”   荣默:“……”   片刻,他问:“年轻人的生活节奏是什么样的?”   岑岁冲他笑起来,“你等我有机会了,一定带你感受感受年轻人的生活节奏。”   荣默没脾气,看着她笑一下,“好,等你有机会。”   夏国梁先拎着包走到路边等出租车。   他回头看到荣默和岑岁有说有笑,于是眯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俩……   岑岁和荣默转头碰上他的目光。   荣默&岑岁:“……”   ……   坐一个多小时的飞机还算是轻松的。   对于赶路来说,接下来要坐接近四个小时的汽车,才让人感到真的痛苦。   到车站上了汽车后,荣默和岑岁坐在一起。   夏国梁一个人坐在过道对面的座位上,图个清净。   因为在飞机上睡过了觉,岑岁在汽车上也就没再睡。   好在汽车上可以随意用手机,她便拿了手机出来,连上耳机,找了个轻松的综艺节目出来看。   看的时候觉得还缺点什么,便又从包里掏出一包零食杏脯。   撕开零食包装袋的时候,她忽然又想到点什么,便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荣默。   荣默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自然看向她。   岑岁看着他笑一下,二话不说摘了自己左耳的耳机,送到他面前说:“老板,来,带你感受一下年轻人的节奏。”   荣默看着她,有点想伸手揍她又有点想笑。   他抬手接了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问一句:“看的什么?”   岑岁回答他,“一个综艺。”   荣默没再说什么,陪着她看起来,两颗头自然微微靠在一处。   岑岁一边看的时候一边摸零食往嘴里送,吃了几颗又后知后觉想到什么,注意力和目光多还在手机屏幕上,手指却捏了杏干直接送到了荣默面前。   荣默被她这举动弄得愣了一下。   岑岁看节目看得高兴,看他没吃,也没心思多想别的,抬眼便问了他一句:“你不喜欢吃甜食吗?”   荣默轻轻吸口气,应了一声:“还可以。”   说完张嘴,把她捏着的杏干吃了含进了嘴里。   也就荣默把杏干吃进嘴里的瞬间,岑岁突然反应过来了——她看节目看得太忘情,习惯性地出手,给荣默喂了个杏干!   反应过来的瞬间,她脸蛋刷地一下红了。   为了避免尴尬蔓延开,也就在这一瞬,她连忙把脸转向了车窗外面。   荣默看着她的反应,嘴角欲笑不笑。   岑岁缓了好半天,等脸上的热度下去了,再转回头来,掩饰尴尬地笑着问:“好吃吗?”   荣默咽了杏干点点头,“还不错。”   岑岁呵呵尬笑,“我也觉得这杏干还不错,挺好吃的……”   说完继续尬笑着,目光不经意一瞥,忽又和夏国梁阴恻恻的目光撞上了。   岑岁反应十分迅速,捏着零食袋子往夏国梁那边一送,问他:“夏老师,吃不吃杏干?”   夏国梁落下眼皮白她一眼,直接转头往窗户,“不吃!”   岑岁偏还举着袋子说:“干嘛不吃呀?又不是嗟来之食……”   夏国梁坐着不动。   岑岁看他真不吃,也就打算收回来了。   结果她刚要缩回手,只见夏国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落脚下座椅,一把拿了杏干零食袋,又迅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岑岁看着空了的手指间:“……”   荣默也愣了一下,然后他低下头,实在是没忍住,手指按着眉心闷着笑起来。   不好笑出声来,就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岑岁看他笑,本来还愣呢,没忍住也笑了一下。   结果笑一下便有些忍不住了,又被荣默这样子带着,她直接就“噗”笑出了声。   她想忍住,但又忍不住,便伸手打了荣默一下,“讨厌,你别笑了!”   荣默吸气想忍住,却只忍了一下,松了那口气就又笑了。   岑岁想停下来,便伸手掐了他的胳膊,忍笑道:“别笑了。”   荣默嫌疼,左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拉开捏住,又吸口气道:“不笑了,看综艺。”   岑岁这便也不笑了,嘴角残留些许笑意,拿着手机举起来。   她把目光落回屏幕上,发现进度条已经走了一阵,于是抬手把进度条又拉了回去。   岑岁的手抽抬起来,荣默的手心便落了空。   他也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吃痛的时候下意识捏了岑岁的手。   手心里残留着些许不属于他的温度。   他没再笑,也没再多说什么,目光落到手机屏幕上,握起手心,陪岑岁一起看视频。   夏国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压根不理他俩,管他们笑什么。   他手里捏着零食袋,一边看风景一边捏零食吃,一口一颗甜杏干。   杏干酸酸甜甜挺好吃,那丫头刚才还叫了他一声夏老师。   这么来看,嗯,倒也还有点可取之处。   ……   坐汽车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按照计划,荣默领着夏国梁和岑岁一老一小,打车进县城里找了家快捷酒店。   找好酒店进去,开了两间房。   荣默和夏国梁住标间,岑岁一个人住一间大床房。   这个县城虽然不及大城市,但几处商业区看起来也算得上繁华。   三个人进酒店房间收拾一阵后,便约着时间到了大厅,聚齐一起出去找地方吃晚饭。   他们也没走远,在酒店附近找了家饭店。   进去后点菜落座,没有人要喝酒,便就吃点饭菜填肚子。   吃得七八分饱,荣默最先放下筷子,在夏国梁和岑岁还在吃的时候,他拿着手机突然说:“这附近有个展览馆,这两天刚好在举办古董交流会,想不想去看看,刚好我也淘点货回去。”   夏国梁和岑岁一起看向他。   还是夏国梁先出声,看着荣默说:“去,我刚好帮你掌掌眼。”   岑岁也跟着点两下头,“我也可以帮你掌眼。”   夏国梁抿住气看她一眼,半晌出声道:“小丫头在一旁看看热闹就完了,别什么事都跟着掺和,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这里头门道多着呢。你也就二十出头,见识过多少宝贝,能有什么眼力?小荣惯着你,由着你没轻重闹腾,我可不惯着。”   岑岁吃饱了,轻轻放下筷子,看着夏国梁没再说话。   夏国梁等着她怼他呢,结果她没出声,他突然还有点不习惯了。   这阵不习惯过去了,他又说:“这回听进去了?”   岑岁端起杯子喝口水,放下杯子的时候慢声道:“你想多了,单纯是不想理你了。”   夏国梁:“……”   ……   吃完饭从饭店出来,为了消食,三个人走着去了展览馆。   展览馆外面放了易拉宝,写明了晚上十一点才关门。   展览馆地方倒是不小,但里面并没有设展台或隔断之类的,看起来就是一处大集市。   一个摊位就是一个展位,有的摊位上放了一圈桌子椅子,有的就直接一张木板铺上红绒布摆在地上。   一般这种像庙会一样的交流会,东西都比较便宜。   真真假假裹杂在一起,捡漏的概率也更大。   平常古董店进货,除了有固定的一些供货朋友主动联系,淘到了好东西让去看看,剩下的进货方式,一就是到全国各地的交流会上,淘一些合适的生意货,二就是去收集民间老物件。   荣默、夏国梁和岑岁进了展馆,直接浏览着往里走。   三个人都是一样的,一件一件东西扫过去,看到有兴趣的,才会驻留停留多看一会。   当岑岁拿了一串黄澄澄的蜜蜡珠串在手里看的时候,夏国梁在另一个摊位上拿起了一个青花碗。他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阵,叫了荣默过去,并从他手里要了放大镜。   看他看得认真专注,岑岁心生好奇,便放下手里的蜜蜡珠子,去他旁边看了看热闹。   夏国梁本来架子就大,再摆出这副架势来,简直就是“权威”两个字的化身。   岑岁只是看热闹,站在旁边没说话。   办正事呢,夏国梁当然也不理她,只仔细看着青花碗的胎质釉色。   看完了,他转头问荣默:“乾隆官器,你觉得怎么样?”   在夏国梁拿着放大镜看瓷器细节的时候,荣默也凑在边上一起看了的。   观察下来,不管是胎质还是釉色,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而荣默还没说话,这家摊主先开口了,笑着说:“这位一看就是专家,这个青花碗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乾隆官器。您眼光好,一眼就挑中了我这个摊位上最好的东西。”   夏国梁听了这话并没乐。   他确实是专家,并不需要这些虚假的恭维。   神情里尽是淡定自若,他对荣默说:“问问价钱,合适的话你可以拿。”   而荣默这回还是没能出口,岑岁在旁边忽清了一下嗓子。   听到她这一嗓子,荣默和夏国梁一起看向她。   夏国梁眉心拧出一点不悦来,主要办着正事呢,他真没心情应付这小丫头片子。   她没事的时候闹一闹也就算了,正经事就不该出来瞎掺和。   荣默之前说过,正式对她刮目相看,不会再质疑她。   他言出必行,这会儿没有不给岑岁面子,而是看着她认真问了句:“怎么了?”   岑岁看一眼夏国梁和荣默,往他们面前微微一俯身,小声轻语,吐了两个字:“赝品。”   夏国梁听了这话,脸上不悦和不耐烦的神色直接就出来了。   他端着专家和长辈的气场架子,压着情绪,仿佛宽容大度一般,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岑岁,“说了让你站着看看热闹就好,那你就少说话,好不好?”   岑岁脸色和语气都硬了一些,盯着夏国梁,“赝品为什么不让说?”   夏国梁压着脾气道:“你懂什么真品赝品啊?站在旁边随便看个热闹,你就看出真赝来了?简直是胡闹!”   眼看这两人搭话就要吵,谁也不让着谁,荣默连忙出声道:“夏老师我们不急,既然岁岁觉得是赝品,肯定有她的道理,那就让她说一下,为什么她觉得是赝品。”   摊主这会又嗤笑一下,笑的时候还摇头,觉得很搞笑。   心里怎么想的,这嘴里就说出来了,“小姑娘这才多大,不说你眼力怎么样,就是你眼力特别好,那也不能连东西不看,随便瞧上两眼,就说是赝品吧?这位还帮着,你说。”   岑岁根本不看摊主,还是盯着夏国梁。   她倒是没有脾气,只问夏国梁,“老头你先说说,为什么断定它是乾隆官器。”   夏国梁本来是懒得和岑岁论这些的,但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周围还来了看热闹的人,他就不得不说了。于是他再度拿起那个青花碗,十分严肃开口道:“这个碗上的花纹,线条清晰,每一笔都很精细,再看这个釉色,光彩从内渗出,夺人眼球,这要不是乾隆官器,我就……”   “你就管我叫爷爷!”   夏国梁的话没说出来,忽被岑岁打断了。   岑岁声音清脆,说完后眼底和嘴角都浮上挑衅的笑意。   夏国梁一时噎了话,半晌才道:“别废话,那现在由你来说,这个青花碗,为什么是赝品?”   岑岁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并没有打算去看那个青花碗的意思。   她盯着夏国梁,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片刻后开口道:“鉴别瓷器的常规老套路,看胎质、彩料、纹饰、釉色,你心里只有这些,钻进了牛角尖里,当然发现不了破绽。”   夏国梁也笑了,“这些没有破绽,那请你告诉我,破绽在哪?”   岑岁也不卖关子了,收了收嘴角的笑意,用认真的语气开口说:“那你可要听好了,这个青花碗的破绽在碗底的款识上,‘大清乾隆年制’六个字,如果是真正的乾隆官器,‘年’字顶上方会有一个小缺口,就是头上一横要断开,这叫做‘断头年’。你手里的这个青花碗,胎质釉面仿得再好再绝,但底款上的年字并没有缺口,底款不对,它就是个赝品。你拿起瓷器,心里只有胎质釉面这些东西,忽略了最明显的款识。所以我不用看他的胎质釉面,也知道它是个赝品。”   岑岁这话说完,夏国梁的脸色瞬间一凉。   他连忙去看碗底,只见款识果然像岑岁说的那样。   事实也是,他一门心思在鉴定材质上,却忽略了最简单最明显的东西。   荣默被他的思路带着走,东西又一直在他手里,根本也没去注意碗底的款识。   一瞬间,夏国梁的脸色忽青忽绿忽白忽红。   他什么话也不说了,拿着那只碗,默默地给放回了摊位上。   然后他重重清一下嗓子,红着耳朵绿着脸,转头挤开围观的人群,拔腿就走。   岑岁并没追上去,站在原地,笑得开心张扬,故意冲他喊:“老头,不叫声爷爷再走吗?”   老头现在只想立马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头也不回道:“明天办正事,回去睡觉!” 第025章   夏国梁灰头土脸一走,摊主自己也摸过了摊位上的青花碗看了看。   看到底款确如岑岁所说那样,他摇头砸吧一下嘴,不高不兴地说了一句:“年纪不大,见识倒是不浅。”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开了,都在小声议论。   年纪大点的说小姑娘还挺有文化,年纪小点的自然就评价起岑岁的样貌来了。   岑岁眉眼间自然有得意,一种特属于年轻人的轻狂。   当然她不是因为年龄小无知而自傲,而是对自己的鉴古能力有足够的信心。   荣默之前还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吸引了那个影帝韩奕的注意,不仅转手出了价值两百万的宣德炉,还顺便卖了两件价值两百万古董的。   现在他亲眼所见,知道了,是靠实打实的本事。   岑岁在说青花碗破绽时候的神采,格外地吸引人。   听着看着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点恍惚,觉得她忽而变身成了另外一个她。   那种从容自信的气度,是脑子里沉积了无数历史才能拥有的。   岑岁看荣默一直盯着她看,自然把他的眼神当成了赞赏。   她往他面前走两步,一点也不谦虚,亮着音色笑着道:“老板,怎么样?我刚才是不是酷毙了?”   荣默笑着,点头道:“很酷。”   说完又道:“走吧,帮我掌眼。”   夏国梁顶一脸灰自己跑回酒店去了,荣默和岑岁并没有跟着他回去。   他们留在展览馆,把剩下的展位都逛完,成功淘到了几件生意货,将近十点钟才离开。   荣默淘的这些生意货,全都算不上是捡漏,基本都是按照合适价格拿下来的,转手出去能赚点钱,但是差价并没有大到有多夸张的地步。   出了展览馆,小城夜晚的空气里有了凉爽的微风。   岑岁和荣默没有立即拿着东西回去,而是找地方又吃了点东西。   吹着晚风在路边小摊上吃东西的时候,岑岁还惦记着在她手里翻车了的夏国梁,吃完临走的时候,让荣默多买了一份烤冷面。   回去的路上,拎着烤冷面慢慢地走。   岑岁毫不收敛得意地对荣默说:“看他以后还叫不叫我丫头片子。”   回到酒店,她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去夏国梁的房间外敲了门。   夏国梁过来开门,以为是荣默,看到是岑岁的时候,脸色又扭曲怪异了一下。   岑岁看他这副表情,没忍住笑一下,抬头把烤冷面送到他面前,“老头,给你带了夜宵。”   老头抿口气,一把抓下岑岁手里的袋子,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往房间里去了。   岑岁站在原地撇嘴耸一下肩。   她也没有多留,转身和荣默说了声“老板晚安”,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放下包包去洗漱,洗完一通从洗手间出来,拿起手机看一眼,发现有人加她微信。   她点开申请信息,发现是夏国梁,又没忍住笑了一下。   夏国梁给她的验证消息是:【夜宵挺好吃】   岑岁心里又美又得意,脸上带着笑,长叹一口气点了通过,备注改成【老头】。   随即便问:【老头,服了吗?】   老头:【偶尔粗心大意看走眼也是正常的】   岑岁“切”一声,懒得理他了。   结果一会,老头:【但你说得对,人不可貌相,我现在宣布,正式对你改观】   岑岁捏着手机自言自语:“这还差不多……”   说着给夏国梁回信息:【你们以后鉴定机构要是出现什么难题啊,你找我,我给你低价】   夏国梁:“……”   这就拉起生意来了?   他没再回岑岁,坐在自己的床上,抬头看向荣默问:“你在哪淘到的这小丫头?”   荣默掀开被子上床,“来我店里出东西,带了柴窑碎片,就认识了。”   听到“柴窑碎片”四个字,夏国梁长嘶一口气,看着荣默又问:“你说她这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柴瓷我们谁也没见过,她居然就能一眼看出来?”   荣默靠到床上,转头看他一眼,“我也好奇,但她不肯说。”   夏国梁又长长嘶口气,疑惑出声:“难道是天赋异禀?”   荣默听了笑一下,没再和他琢磨下去,而是开口道:“不早了,关灯睡觉吧,明天得早点去乡下,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出瓷片的人。”   夏国梁侧身掀被子上床,“但愿吧,这一趟出来,真是有够折腾的。”   荣默“嗯”一声,在夏国梁上床躺下后,伸手关了灯。   房间里陷入浓稠黑暗,没有人再说话。   安静了没几分钟,夏国梁便慢慢打起鼾来了。   ……   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岑岁也很累。   她洗完澡躺下,随便刷了一会手机,也就关灯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起来洗漱打理好头发,简单化一个日常妆容,背上黑色鳄鱼压纹单肩包,到楼下大厅里,坐在沙发上等着和荣默、夏国梁回合。   荣默和夏国梁随后下来,三个人先找地方吃了早餐。   吃完早餐荣默去租车公司租了一辆车,然后便开车载着夏国梁和岑岁往乡下去了。   夏国梁作为长辈,又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有身份的人,坐车自然坐后面。   岑岁不和他一起坐,便就坐在了副驾驶,陪荣默说说话。   开车从县城到龙树村,导航报出来的时间是一个小时。   往乡下去,沿途风景很不错,视野开阔,随处都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农田。   夏国梁坐在后头,一边看着窗外,一边说:“现在是春天,田里的那都是小麦。有的田地里,小丫头看你,那是玉米。”   岑岁听着他的话往外看,只见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她看夏国梁这么和气地跟她说话,也没有不给他面子,配合着问了很多稍显弱智的问题,来让他在介绍农作物这一块,找点自信心出来。   荣默坐在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看这一老一少难得和气聊天,他也便没出声掺和。   让他们借着这机会多聊聊,聊投机了,下面应该也不会再吵了。   夏国梁说了一阵这田地里的东西,说得口渴,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   他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小会,忽又想起来什么,看着岑岁问:“小丫头,你认不认识一个人,叫今信之,今是‘今天’的‘今’,很罕见的一个姓氏。”   岑岁想了想,摇头往后看他一眼,“没听说过。”   夏国梁叹口气,微微仰头,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椅背上,“说起来也是很久远的一个人了,昨晚被你那么一闹,突然做梦就梦见了他。”   岑岁把头转回去,只是听个闲话,随口问他:“什么人啊?”   夏国梁的神色陷在某种回忆里,半天坐起身子开口道:“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些年的事情不提也罢。”   岑岁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些年的事情,但看他确实伤神不想再提的样子,她也就没再多问。   本来兴趣也不是特别大,不过他自己提起来,她就附和问一句。   荣默倒是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看夏国梁不想再往下说,他也就没开口。   确实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说起来就是一阵唏嘘感叹,说不定岑岁也根本听不出感觉。   年轻人经历的事情少,很多往事就算说出来,他们也不能感同身受。   夏国梁不多说了,摘了眼镜下来,找了眼镜布擦了擦眼镜。   剩下的半程,话题又换了几换。   荣默开车到龙树村的时候,差不多将近到十点钟。   龙属村的村口有一棵几百年的松树,树干虬曲有致,模样像一条腾空神龙。   在这棵松树旁边,有一块两人高的石头,上面烫着红色大字:龙树村。   荣默开着车进村子里,一路上打听了四五个人,才找到第六生产队。   这村子的第六生产队有四排庄子,庄子四周围不是湖泊就是树林农田,车子开不进去,荣默便直接停下车,和岑岁、夏国梁走了进去。   老徐说瓷片是在后两排庄子里收到的,荣默他们自然直接往后两排庄子里去。   他们手机里都有照片和视频,打算拿着照片和视频,挨家挨户问一下。   一上午问过来,倒是把两排庄子都问完了,但并没有问出来,是谁家出的瓷片。   中午的时候,三个人坐在车里开着窗户吃泡面,热水还是拿了水瓶到人家里借的。   夏国梁问荣默:“确定吗?是后两排?”   荣默看一眼岑岁,开口道:“下午把前两排也问一遍吧。”   吃完泡面坐在车里休息一阵,到了下午一点钟,三个人又去把前面两排人家都问了一遍。   结果还是一样的,并没有人说是自己家出的,都说没见过这瓷片。   岑岁这就有点郁闷了。   什么也没问到,总不能这么折腾,到头来白跑一趟吧?   郁闷了一会,她拿出手机给老徐打视频。   视频连线半分钟,老徐终于在那头接了起来。   他满是皱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不等岑岁说话,开口就劈里啪啦说:“小岑啊,我正要找你说哪,你给我鉴定的那个鸡缸杯啊,还真是清朝的东西。我运气也真挺好,今天刚被一个喜欢的人收走了,我得谢谢你啊。”   岑岁没心情跟老徐闲聊,拿着手机翻转相机,直接对他说:“小事一桩,不用谢啦。你现在快帮我看看,你收瓷片的地方,是不是这里?是不是这四排庄子?”   老徐看了看,点头道:“就是这里啊,你已经过去了?”   岑岁有些耐不住性子道:“可我们问了大半天,把四排庄子全问了,没有人说自己出过这个碎瓷片,你再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不是记错了。”   老徐又想了想,说:“肯定没记错,这个县也算个古玩县,所以我才去收的。他们那里各家都还有点老物件,没事还在县里开开交流会,很多人去呢。”   岑岁深深吸口气,“那是怎么回事啊?”   这瓷片在普通人眼里也不值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理由出了还要隐瞒啊。   荣默和夏国梁在旁边不说话,看着岑岁和老徐聊天。   他们是根据岑岁提供的地址信息过来的,更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   老徐挠挠头发稀疏的脑门,“具体哪家我是肯定不记得了,但就是后两排。我那天收了几个碎瓷片,就是从那后两排收的,我看全都不值钱,也没给多少钱。”   岑岁又深呼吸一口气,微蔫着嗓音道:“好吧,先这样吧。”   挂了视频她看一眼夏国梁,然后看向荣默,没什么力气地问他:“怎么办?”   荣默往庄子上看一眼,也没什么办法,只道:“先回车上休息一会。”   于是三个人回去车上坐下,面色都稍显困扰。   没有人说话,车厢里很安静。   最后还是夏国梁说:“都快五点钟了,要不先回县里吧,这种事啊,也不是你出来就有结果的,要是就查不到,谁都没有办法。”   岑岁靠在副驾驶座上,扁扁嘴道:“我接受不了,我心里难受。”   夏国梁笑一下道:“多大点事啊,很正常的。”   岑岁还是抿唇鼓着嘴,一副憋着气发不出来的样子。   喘气好像也困难,不一会便深呼吸一下。   荣默看她这样,也笑一下道:“别气了,要不明天再过来看看。”   岑岁侧一下身子撇脸向车窗外,不高兴道:“跑一天什么结果都没有,你俩还笑得出来。”   夏国梁又在后面开口:“小荣,你开车,我来劝这丫头。”   荣默却还是看着岑岁,哄小孩般地问她:“走了啊,先回去吃饭。”   岑岁撇着脸不理他,也不理夏国梁。   她就是觉得烦,明明拿着好好的线索到这里的,却什么都没问到。   荣默吸口气发动了车子。   然后就在他挂上档要踩油门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趴到副驾驶车窗外,用手拍了两下窗户。   岑岁是撇着脸看窗外的,刚好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一跳。   她面色微惊,稳住神后连忙对荣默说:“停停停。”   说完她放下车窗,只见外面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   她大约是跑过来的,正在嘘嘘喘气。   岑岁打起精神来,看着小姑娘问:“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双手扶着车窗,又缓了好一会,才虚着声音说:“那个瓷片,是我家的,我妈卖的。她怕惹出事来,就没敢说。但我听说你们在这问了一天,感觉一定很重要,我就来了。”   听到这话,岑岁眼睛蓦地一亮。   心跳突然加快起来,兴奋冲到发顶,嘴角也在同时绽开了笑意。   她伸手一把握住荣默的手,捏得紧紧的,摇晃两下传递激动。 第026章   龙树村小学的操场上,草皮半秃。   荣默、岑岁和夏国梁坐在平衡木上,对面坐着穿一身蓝白校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有点紧张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看着岑岁三个人问:“你们……是来这里找那个碎片的,还是……看到碎片才过来的?”   问完不等岑岁他们说话,她连忙又说:“那个青色的碎片,前一阵被我妈卖掉了,卖给了一个中年男人,皮肤有点黑,看起来人很实诚,头发稀稀疏疏的,你们可以去找他……”   等小姑娘一股脑说完这么多,荣默带头先开口,用温和的语气对她说:“你不用紧张,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就是来打听点关于那个碎片的事情。”   小姑娘默默松了口气,看向荣默问:“打听什么呢?很重要的事情吗?”   荣默笑笑,特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温柔,“对普通人来说不重要,所以你能不能先跟我们说一说,你母亲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   小姑娘稍犹豫一会,还在观察荣默、岑岁和夏国梁。   大概确定了他们确实不是坏人,也就慢慢开了口,声音不大说:“我听我爸妈闲聊天的时候说过,那个东西原来不是我们家的,是我太奶奶从城里带回来的,藏了一辈子,到临死时托付给了我爷爷,让他收好,说将来的某一天,东西的主人可能会来取回去。”   岑岁听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稍歪了歪头,表情专注。   等小姑娘说完这一段,她看着小姑娘问:“那为什么会卖掉呢?”   小姑娘看她一眼,心里感觉更踏实了一点,声音也便跟着更放松了一些,说:“这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两年前,我爷爷去世了,而太奶奶去世都有二十多年了。这么长时间,这件事在我爸妈嘴里,已经成毫无根据的故事了。说起来根本没有真实性,我爸妈觉得可能就是太奶奶从城里拿了个破碗片回来,临死前糊涂了,瞎编了这么一个故事。你们知道的,谁会把故事里的事当真呢。之前有人上门收老物件,我妈看那人愿意收瓷片,就直接给卖掉了。”   岑岁点点头,思考了一下说:“你妈妈瞒着我们,是不是以为我们那个瓷片原来主人家的后人,是上门要瓷片的,结果她又给卖了,怕我们找你家麻烦,所以就直接瞒着不说了?”   小姑娘连忙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岑岁看一眼荣默,没有好奇想问的了。   他们会卖碎片这件事,稍微推断就能知道因果,就是看瓷片平平无奇,又没什么用,见有人收还能换点钱,直接就换了,毕竟钱比一片碎瓷实在多了。   像他们这种生活的家庭,也不可能真的花钱去鉴定机构,鉴定一个在他们眼里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最多找周围懂行的看一下,或者给上门收老物件的人看。   老徐都没觉得这瓷片有什么稀奇,他们找别人看,肯定也是一样的结论。   于是这个碎瓷片,在他们手里就是废品,能从老徐手里换那么点钱,已经是他们能创造出来的最大价值了。   这片青瓷,在他们手里,就值这个价。   这是他们的生活层次决定的。   荣默和夏国梁自然也听明白了。   知晓了原因,也就不再过多追问下去,这个问题没什么再追问的必要。   荣默看着小姑娘,又温声耐心问:“你说瓷片是你太奶奶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带回来的?或者更具体一点,从什么人手里带回来的?为什么会说,人家可能会回来取回去?”   这些问题,小姑娘脑子里都没有答案。   她直接冲荣默摇摇头,软声说:“我太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关于太奶奶的很多事情,我都是从爷爷和我爸妈嘴里听说的。他们说我太奶奶是个有本事的人,喜欢走南闯北,去过好多地方。至于从哪带了那个瓷片回来,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我爸妈知道点吧。”   荣默看她说不出这个,又问一个:“那除了瓷片,还有没有一起带点别的?”   小姑娘还是摇头,“推算起来,那都是六几年的事情,我不知道的。”   不知道问了也没有用的。   荣默轻轻吸口气,看着她又说:“那要不这样,你回去跟你爸妈说一下,我们只是来打听一点事情,不是来要瓷片的,如果打听出有用的信息,我们会有重谢。”   岑岁听荣默这么说,十分默契地从包里掏出小笔记本,把荣默的手机号抄下来,送到小姑娘手里,“我们只是做考察的,打听了事情就走,不会太多去烦扰你们,麻烦你回去和你爸妈说一下,如果他们愿意聊聊的话,给我们打电话就好。”   小姑娘接下手机号码,片刻后冲岑岁点点头,“好吧,那我回去说一下看看,希望能帮到你们。我是真的骗不了人,听说你们在这里跑了一天,实在是没忍住,就来说了。”   岑岁笑笑,“谢谢你了。”   小姑娘摇摇头,“没事的。”   ……   回到车上,岑岁心里舒服了一点。   总算是没有白跑,总算是挖出了一点点眉目。   她靠在椅背上长长舒口气,“可以回去安心吃晚饭,睡个安稳觉了。”   夏国梁一开始说岑岁是个累赘,但没想到,小丫头办起事来,比他们两个大男人还上心。   从头到尾,也没嫌苦喊累的,反而一直精神满满,那劲头可不是装出来的。   这会他算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在心里,把对岑岁的好感度,默默拉满。   而岑岁没心思管他现在怎么想,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柴窑碎片上。   回去的路上,还感慨地跟荣默说:“不管是什么宝贝,在不识货的人眼里,那就是废品。这片柴瓷要不是被我发现,这辈子都见不到天日了。”   只会以一个“废品”的身份存在于各处旮旯角落里。   荣默笑笑,“都说玩古董最终就是讲究个缘分,应该是缘分吧。”   岑岁转头看着他一笑,“应该是,我看到那个瓷片的瞬间,感觉就非常不一样,就好像……冥冥之中它就在那等我一样。”   夏国梁忽然在后面感慨一句:“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缘分呢……”   岑岁故意撩一下头发,拖长了尾音道:“因为你没有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夏国梁:“……”   算了,看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   岑岁撩完头发,回头看到夏国梁的脸色。   没忍住,直接笑出来,又换了语气对夏国梁说:“开个玩笑,您别生气……”   夏国梁把脸上表情一收,淡定大度道:“我可没那么小气。”   岑岁把头转回来,没再故意刺激夏国梁惹他不爽。   她觉得很累,微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镜休息去了。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荣默直接开了广播。   调频到音乐电台,放了一路舒缓放松神经的音乐,直接把岑岁唱睡着了。   这一天从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奔波得很累。   他们三个人回到县城随便吃了晚饭,之后没再干别的,直接便回了酒店休息睡觉。   ……   饭桌边,江家一家四口正坐着吃晚饭。   弟弟江阳一边吃饭一边翻漫画书,江父江母惯着他什么都不说,姐姐江星星看不惯,朝他暗暗瞪了一眼,也没有出声说什么。   江父江母坐下来就开始说今天庄子上发生的事情。   江母对江父说:“看样子是城里人,三个人满生产队打听,问那个破碗片是谁卖出去的。问得我心慌,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奶奶嘴里说的人,我没敢承认。”   江父喝着稀饭说:“这都多少年了,快半个世纪了,谁还认识谁?也就我奶奶去世之前,给我爸拿了个破碗片,提了那么一嘴,谁知道真的假的?五十年没人来找,现在来了?来了又怎么样,那东西也不值钱,我们丢了卖了,他们想要的话,自己再去找,不关我们的事。”   江母听这话放心了一点,捏着筷子道:“也是,要也没有,不关我们的事。”   江星星低着头吃饭,听他们说到这里,犹豫着抬起头来,小声说了句:“我今天下午请了一节课的假跑回来,见过那三个人了,他们不是来要东西的,只是来打听点事情。”   江父江母听到这话一愣,一起看向江星星。   弟弟江阳专心致志翻着自己的漫画书,根本不管他们在说些什么。   江星星夹一块排骨,放到碗里。   在江父江母的目光注视下,她又小声说:“他们走之前给我留了电话,说想和你们坐下来聊一聊,如果得到有用信息的话,会给你们重谢。”   本来江父江母是要发作的,斥责小孩子不好好上学,瞎管什么闲事。   但听到最后一句,两个人脸色一起缓和了一些,看着江星星问:“真这么说?不是骗你来的?”   江星星捏着筷子摇摇头,“应该不是的,我和他们聊了几句,他们根本不知道太奶奶的那点故事。就我们村里,好像也没别人知道那个故事。所以不可能是什么瓷片主人家的后代,更不可能是来要东西的。”   听到这话,江父江母松了心里那口气。   两人互相看看,交流了一下眼神,但谁都没出声。   江星星想了一下,又继续说:“他们问我,太奶奶是从哪里带回来的瓷片,从什么人手里带回来的,还问有没有别的东西一起带回来,我都不知道,就没说。”   江父江母看着江星星,听她说完,夫妻俩又对视一眼。   江母先疑惑出声:“那三个一看就是有钱人,特意来打听这些事,难道真是什么宝贝?”   江父低眉不以为意,抬头说:“就一个破碗片,能是什么宝贝?里面又没有真金白银。”   江母小着声音道:“那为什么来打听呢……”   江星星看着江父江母道:“可能是什么考古人员吧……”   江父江母听不懂,问江星星:“什么东西?”   江星星吃下两口饭,开口解释道:“我自己的理解是,就是通过一些东西,挖掘东西背后的历史。东西本身可能不值钱,但是它身上所具有的历史价值,是无价的。”   江父江母听不懂,只道:“不值钱就不值钱,无什么价。”   说完江父又道:“要真是这样,那就让他们过来,聊一聊没什么的。”   听到江父这么说,江星星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电话号码,放到江父面前。   江父接下电话号码看一眼,突然冷脸又训斥江星星,“以后再无缘无故不上学,我可揍你。”   不想被骂,江星星埋下头吃饭,没再说话。   江父伸手把号码给江母,对她说:“你吃完饭打过去看看,和他们约一下,让他们明天下午过来,我刚好有空。”   说完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和那个瓷片在一起的,是不是还有一条手帕还是什么?”   江母顺着这话想了一下,“好像是有吧,早都没人用手帕了,不知道扔哪去了。”   江父捏着筷子指示道:“你好好想想放哪了,给找出来,他们要带走的话,就让他们留点钱下来。这些东西我们留着可没用,既然对他们有用,他们肯定舍得花钱买。”   江星星听了这话抬起头,想要说话,但看到江父的脸,就又咽回去了。   江母则在旁边点点头,“我吃完饭去找找。”   江星星在家没什么说话的权利。   她有心想掺和这事,但每次一看江父的脸,就又怂了。   吃完晚饭以后,她什么都没再管,自己回房间安心写作业去了。   江母吃完饭先打了个电话,和荣默约了时间。   随后做好家务,到屋里开始翻箱倒柜找那个记忆中的帕子。   实在是年代太久远,老太太去世都有二十年了,她都怀疑是不是早已经被扔掉了。   这样一直找到睡觉前,都没有找到,倒是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的。   因为没找到,她一晚上也都没睡好。   然后第二天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脑子里一惊,她猛地醒过来,同时也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帕子她早两年前还拿着用过的,下地干活装去擦汗了!   当时转手又给了她大姐用,后来就没要过。   想起这件事,江母一分钟也睡不住了,天麻麻亮就起了床。   随便刷牙洗一把脸,沐浴着晨曦的浅光,到前一排庄子找到她大姐家里。   人家还都没起床,她在大门上拍得铁门咚咚响,生生把她大姐给吵起来了。   她大姐揉着眼睛出来开门,拧眉十分不悦道:“大早上你干什么?觉也不让人睡,天塌了还是火烧屁股了?”   江母忽略大姐的情绪,直接问她:“早两年我和你一起下地栽水稻,我当时给你用了一张帕子,老格子纹的,手工缝的,你用完没给我,你放哪了?”   大姐听了江母的话,当场懵逼。   她看着江母忍一会脾气,抬手一边用手指梳头发,一边说:“你大早上把我家门都砸穿了,就是来找手巾子?什么年头的事了,你真至于的?”   要不是有老太太死前交代了那么一句,这帕子压根就不会留下来。   要不是有人来找当年的东西,这帕子也真不值当江母跑来她大姐这里要,丢了也就丢了,又没有什么用。   现在江母要用它,便不管大姐怎么说,只催她道:“你快找找,江士民要呢。你知道他的脾气,我不给他找回去,又跟我发呲,一点好脸不给。”   大姐扎好头发,打一个长长的哈欠道:“他突然要这个干什么?说要就要,你也得让我想想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八成早扔破烂堆了。”   江母不跟她废话,还是催她,“你找找再说。”   大姐还又打一个哈欠,“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找到了送给你。”   江母不放心,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回家去。   回到家便等着,一直等得快到中午,大姐人过来了,手里拎着那张很旧的手帕。   她把手帕扔到江母面前,没好气道:“放家里包樟脑丸的,还没洗呢。”   江母见了帕子高兴,也不管大姐给她甩脸子,只说:“我自己洗洗就行了。”   大姐嘴碎,又唠叨了一阵江士民这那的,问江母:“江士民突然要这帕子干什么?”   江母不知道这帕子到底有没有用,也不想和大姐多说江家老太太那些故事,便敷衍说:“说做梦梦到他奶奶了,记得还留了这么个东西,就叫我去拿了。”   大姑姐冷笑一下,“还真孝敬。”   说完忽想起昨天三个人满生产队问瓷片的事情,便又好奇问江母:“昨天三个人到我们这打听破碗片的事,那个破碗片是不是你家的?”   帕子的事敷衍过去了,那这事就更不多说了,免得说起来没完没了。   江家老太太留的这故事,他们确实没出去说过,村里其他人不知道,本来老太太就说别让人知道,而且他们压根也没当真,从来没当回事过。   那天卖瓷片,是庄子上几家人一起卖的,谁也不记得别人家出了什么,只能记得自己家的。   江母这便还是敷衍,对大姐说:“不是我家的,我家卖的是青花的。”   大姐无聊地砸两下嘴,“也不是我家的,不知道问这干什么。”   江母拿了帕子去接水洗,倒上一点洗衣液,“谁知道呢,管这些干什么。”   大姐确实也懒得管了,看到江阳已经放学到家,自己便回家做饭去了。   江母洗好帕子晾在院子里,进厨房也开始准备炒菜。   ……   中午吃完饭,江星星和江阳在家过完休息,前后上学去了。   江父江母留在家里没有走,一直等到下午一点钟,接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电话,随后不到十分钟,家里便迎来了三个城里人。   荣默、岑岁和夏国梁是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过来的。   到了江家,江父江母都很客气,连忙给他们倒热水喝,让他们坐下休息会。   板凳桌子明显都是刚擦过的,擦得锃亮。   家里各处也都打扫了一遍,正厅地板上一根头发都看不见,看起来格外干净。   荣默三个人在他家正厅里坐下来,提起江星星,简单说明了一下来意。   江父这边点头道:“星星昨晚回来跟我们说了,你们这边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们知道,都会告诉你们。”   荣默说话客气,并不多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星星说那个瓷碗片是她太奶奶从城里带回来的,能不能问一下,星星的太奶奶,当时是从哪里带回来的?”   江父吸口气,看着荣默说:“那个时候啊,我都还没有出生,我爸也不过才十五岁。我也都是听说的,我奶奶是个有本事的人,年轻时候就走南闯北。她那时候在平城,给一户有钱人家当保姆做饭。后来到六六年,乃至往后的十年,全国到处闹革命,谁穷谁光荣,谁家还敢用保姆啊。我奶奶就在那时候,从城里回乡下来了。”   江父一边说一边想,“那个瓷片的事情,是她临去世前才说的,就拉了我爸说,当年情况特殊,反封建、破四旧,家里的老古物件全都不能留,烧的烧砸的砸,雇主先生就让她把这个瓷片带回来悄悄收着。她也一直把这瓷片当宝贝藏着,直到临死才交给我爸,让他继续收着。”   荣默这时候出声问:“那那个雇主先生,你能记得他的名字吗?”   江父低眉努力想了想,想了好片刻,抬起头来说:“我记得我奶奶说过,好像是姓今,对,说这个姓氏很罕见,是‘今天’的‘今’,是个挺了不起的人……”   说到这个姓氏,荣默、岑岁和夏国梁,三个人脸色俱是一变。   夏国梁没能忍住,看着江父急切开口问:“平城今信之,是不是叫今信之?”   江父想了一下,又蹙蹙眉,“好像是……”   说着开始慢慢点头,“是是是,是什么信之,我记得我还说过,我只知道润之,不知道什么信之……”   夏国梁突然开始激动起来了,猛地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   岑岁只是意外加好奇,昨天夏国梁刚说过这个名字,今天居然又听到了,感觉很神奇,但她不激动。   荣默看起来也淡定,伸手拉一下夏国梁,让他坐下。   夏国梁轻轻清一下嗓子,抬手扶一下眼镜道:“不好意思,有点失态了。”   江父却好奇了,看着夏国梁问:“你们认识这个人?”   夏国梁叹口气道:“他去世的那一年,我也才八九岁,只还浅浅记得他的样子,谈不上认识不认识。”   岑岁听他这么说,心想那昨天还问她认不认识。   她这年龄,那不是更不认识么?   而荣默听到这里,心里自然明白了,那个瓷片为什么会是柴瓷。   说今信之手里藏有柴瓷,还是很有可能的,当年为了保下这片瓷器,他让保姆偷偷带回自己老家,确实也能够说得通。   江父这会又感慨道:“都快过去半个世纪啦,说起来都跟说故事似的,不真实。”   荣默不跟着感慨,很淡定有序地又问他:“和那个瓷片有关的,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当然有了,江父从江母手里接过手帕。   两面都翻看看,自己看不出什么门道,然后对荣默说:“还有这个手帕,是和那个碎片一起带回来的,我奶奶临死之前,一起给了我爸。”   夏国梁盯着那手帕,“能让我看看吗?”   江父拿着手帕笑一下,一脸农村人的憨厚,说的话却意味分明,“合适的话,送给你们也行,反正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   岑岁看着他,很淡定接话道:“要钱吗?”   江父还是憨厚笑着,看向岑岁道:“小姑娘还挺直接。”   岑岁不跟他多绕弯子,直接道:“确定是和瓷片一起的吗?”   江父严肃起神色道:“这个绝不骗人,我们可不做坑蒙拐骗的事情,但我们该得的,还是得要不是吗?毕竟这东西,我们家也收了快五十年了。”   岑岁心想你哪是收啊,你爸那会儿可能还是收着的,到你手里,都当破烂了。   瓷片随随便便就卖出去了,就为换点钱,现在又拿这帕子出来换钱,一看这帕子就不是精心收起来的。   荣默倒是不着急,继续问江父,“从那以后,你们和雇主家就没再联系过吗?”   江父摇头,“再没联系过了,平城那么远,我们不方便去,他们也没来找过,所以我就猜测,是不是我奶奶瞎编的故事,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听完了,荣默想了想又问:“当年老太太把瓷片带回来,到去世之前,也没有告诉你们,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江父还是摇头,“没说,就是一个破碗片嘛,对我们没什么用。重要不重要的,可能对今家人比较重要?你们为什么来问这些事,像我闺女说的,做考古考察呢?”   荣默听明白了,老太太只是把瓷片带回来收着,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概也是因为雇主的嘱托,才收了那么久,又托付给自己的儿子,但瓷片到底是什么,她根本都不知道。   老太太都不知道,那眼前这对夫妻就更不知道了。   他没再继续多问下去,回答江父的话道:“对,我们是做研究的,来考察点详情。”   江父对考察不考察的没兴趣,他不接这话题,只看着荣默说:“那这帕子,应该对你们很有用,老物件了,你们可以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问不出别的线索了,帕子肯定是要拿回去的。   荣默不慌不忙的,问江父:“我就直接问了,多少钱能给我们?”   江父笑起来,一脸憨厚相,“你们看着给,我不好说。”   毕竟这就一块布,放到大街上,五毛也不会有人要。   岑岁看看他,平淡出声道:“给你五万,够吗?”   江父江母听到这话一愣,竟然没说出话来。   夏国梁转头看她一眼,开口就是:“丫头,你别开口瞎说啊,这钱谁出啊?”   他们都不是为自己办事来的,要花大钱,那还得找赵明远问过,他批准才行呢。   岑岁看着夏国梁,直接掏出手机,笑着道:“老头,我自己付。”   说完看向江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要帕子你要钱,支付宝转账,行不行?”   江父这会不愣了,连忙清一下嗓子,掏出手机来,“行,行。”   夏国梁在一旁盯着岑岁,瞪大了眼睛想要劝阻道:“丫头,五万可不是五百,你家开矿的吗?”   岑岁没理他,直接给江父转了五万,顺势从他手里拿了帕子下来。   没去看夏国梁,她直接捏着帕子看向荣默道:“故事听完了,东西也拿到了,我们走吧,回去再继续给我讲故事,我要听今信之的故事。”   荣默倒是一直很淡定,笑笑道:“好”   说着站起身来,不打算再多坐,这就要和江父江母别过了。   江父江母收了钱,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还要留他们再坐一会。   但岑岁是没兴趣坐了,还是笑着跟他们说了再见,然后又说如果有需要,再联系他们。   江父现在变得很好说话,十分殷勤道:“有什么随便问,知道的我都说。”   夏国梁跟在荣默和岑岁后头,忍不住连连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到底还有没有一点金钱观念啊?!那可是五万!五万啊!!!   一直到出了第六生产队的庄子,上了车,夏国梁还在摇头叹气。   岑岁坐在副驾上回头看他,笑着道:“老头,别叹气啦,那是他们应得的,五万都少了。”   夏国梁瞪着眼,“五万还少??”   岑岁往椅背上一靠,放松一下脖子慢声道:“你觉得他们要是知道那个瓷片意味着什么,还会让我们走吗?”   听了这话,夏国梁脸上的神情慢慢就放松下来了。   他抬手往上推一下眼镜,“这么说也是,怎么说也是他们家保存下来的,确实应得这五万。”   说着又自我否定,“但看他们对待瓷片和帕子的态度,又觉得他们不该得。”   岑岁吸口气,没再和夏国梁多说这个。   她把手帕拎起来,展开在面前,仔细看了看。   看一会转头看荣默,问他:“老板,你觉得这个帕子,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荣默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简单说:“回去琢磨琢磨吧,希望能有。”   岑岁又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来,便把帕子收起来了。   她又转头看夏国梁,问他:“今信之到底是什么人啊,老头,你给我讲讲呗。”   提到这个名字,夏国梁轻轻吸口气,片刻后开口:“这个人啊,曾经是我们这行里的泰山北斗,用通俗一点的话,就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大佬。”   岑岁掰了掰手指头,“民国时期的人?”   夏国梁点一下头,语气慢慢道:“生于民国初期,经历过战乱,活到了太平年月里,却在六六年的时候没能扛住压力,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岑岁感觉车厢里的气氛低沉了下去。   她坐好了,片刻问:“然后呢?”   夏国梁叹口气,“有什么然后呀,他去世后,他儿子带着媳妇和两岁的孙子离开了平城,今家在古玩圈子里就彻底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今家后人去哪了,再也没出现过。”   气氛沉重,岑岁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荣默这时候开着车出声:“所以捋下来时间线就是,革命爆发,今老爷子为了保住瓷片,让保姆给带回了乡下,之后他没经受住折磨选择了离世解脱,之后他的儿子离开平城,从此退出了古玩界,再也没有人知道,今家人去了哪里。”   夏国梁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是这么个顺序。”   荣默目光直视路况,轻轻吸气,缓声又说:“今老爷子在古玩界是个传奇,我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但没想到,他居然留了一片柴瓷下来。”   夏国梁感慨道:“我会学考古进这一行,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说起来也是缘分吧,能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让我碰到他留下来的东西,这趟怎么也值了。”   岑岁没混过古玩圈,圈里的很多事都不知道。   现在听夏国梁和荣默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她便只是静静听着,一句话也不多说。 第027章   此趟出行,事情已经算是办得差不多了。   能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能拿到的东西也都拿到了。   荣默岑岁和夏国梁都放松了下来,回到县城后便开车到处逛了逛。   玩了县城里的几个有趣小景区,到傍晚去商场吃了晚饭。   吃完晚饭,出商场的时候,岑岁买了一大杯波霸奶茶。   回酒店的路上坐到车里,她松着神经喝着奶茶,问荣默:“我们明天回去?”   荣默则征询夏国梁的意见:“夏老师想呢?”   夏国梁靠在后头椅背上休息,无所谓道:“我随便,总之最近没什么事。你和小丫头商量吧,要是想玩玩,那你们就再到处逛逛再回去,不想玩的话,那就回去好了。”   说着忽又道:“算了,就再找地方多玩玩吧,接下来我就不跟着你们了,不在你们中间当电灯泡,你们就安下心好好谈谈恋爱。出来这一趟,也没让你们怎么独处。”   岑岁听了这话,握着奶茶杯子,微微睁大眼转头看向夏国梁,“老头,你别瞎说啊,这是我老板,我们不是情侣,谈什么恋爱啊?你这样胡说,会耽误我家老板找对象,你知道吗?”   夏国梁透过夜色看着岑岁,“真不是一对?”   岑岁转头看着他,“当然不是,所以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夏国梁突然笑了下,抬手扶一下眼镜框,“丫头,我觉得你和小荣挺配的,郎才女貌,做事还有默契,要不在一块得了。小荣不错,在我认识的年轻人里,算是顶靠谱的。”   岑岁转回头去,吸一口奶茶,慢慢地嚼波霸。   咽下去了,她开口说:“老头,你就别乱牵红线了,老板这么成熟稳重有内涵的人,不会看上我这种丫头片子的。我也不想谈恋爱,我还要好好学习,干事业呢。”   荣默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   下意识地想开口辩驳解释一下,但在听完后半句以后,他又把辩驳的话咽回去了。   他能看出来,岑岁现在对谈恋爱是真的没兴趣。   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原因自然也不都是因为她要学习,只是上一段感情太不顺,吃了苦头受了伤,所以不想再碰了。   荣默没出声,夏国梁还在和岑岁聊,问她:“你现在大几?打算考研?”   岑岁回答他:“大三了,下半年大四,就在复习准备考研呢。”   夏国梁继续问:“你打算考什么专业?小丫头你在鉴古上这么有天赋,不如直接考考古系好了呀。我给你介绍我们协会的会长认识,他是苏大考古系的系主任,让他给你当导师,怎么样?”   岑岁想了想,抱着奶茶摇头道:“不行,我要是去考古了,我家的生意谁来接手啊?我爸就我一个女儿,我得承担起我应该承担的家庭责任。以后他们老了,难道要把公司给别人啊?”   夏国梁好奇问一句:“你家做什么生意的?”   岑岁喝一口奶茶,简单道:“在苏安市开了几家店,卖珠宝首饰的。”   夏国梁叹口气,“你不去考古系,可惜了呀。”   岑岁笑笑,“考古界的人才那么多,不缺我这一个的。”   说着话到了酒店,荣默找路边停车位停好车,随后三人一起下车回酒店。   岑岁在电梯到达六楼的时候和他们说拜拜,自己出电梯回了房间。   荣默和夏国梁到八楼出电梯。   踩到走廊里的地毯上,夏国梁忽笑着说:“小荣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小丫头?”   荣默转头看他一眼,笑一下道:“没想到您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夏国梁一脸兴致勃勃,“我平时可没那么无聊,我是看你们这两天相处很有默契,而且你对那小丫头好,我也看得出来。你要是喜欢她,直接追好了呀,藏着掖着干什么?”   荣默掏出门卡开门,“目前不太适合追。”   夏国梁不明白了,“追人还有适合不适合的时候?喜欢就放开手追呗,追晚了,到时候被别人追走了,那你不后悔吗?”   荣默推开门,让开一些,先让夏国梁进去,“她刚和前任分手不久,应该不会这么快开始新感情。”   夏国梁“唉哟”一声坐到床上,看着荣默说:“那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在她内心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趁虚而入,这你不会呀?”   荣默笑起来了,看着夏国梁:“您懂得还真挺多的。”   夏国梁略有些得意道:“那可不,好歹也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不是?”   荣默转身去行李箱里找衣服准备洗澡,“她没有想要接受新感情的意愿,再说吧。对了,您可别再去她面前说什么了,免得我和她在一起相处尴尬,她在我店里打工。”   夏国梁点点头,“你放心,我懂的。”   说穿了,如果相处尴尬,那就连朋友也没得可做了。   ……   岑岁这边没人和她聊感情问题,她脑子里也没有感情问题。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穿着长袖对襟款真丝睡衣,下面是一套的长裤,扑到床上就玩手机去了。   刷了一会手机,忽收到学长陆文博的微信。   陆文博问她:【最近怎么没问问题?复习很顺利吗?】   岑岁抱着手机回:【这几天有事出门了,没看书】   陆文博:【这样啊,那就休息休息吧】   岑岁:【你申请学校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文博:【已经申请成功了,大概下半年八月九月份,出国】   岑岁看完信息,替陆文博高兴地笑一笑。   岑岁:【优秀,出国之前,抽空出来,我请你吃饭】   陆文博:【那我就不客气了】   岑岁:【不用客气[龇牙]】   岑岁和陆文博又随便聊了一会,便打开视频软件看电视去了。   没什么好看的剧,她看一会觉得无聊,忽又想起她放在包里的帕子,于是便下床把帕子抽出来,回到床上又仔仔细细琢磨了好一阵。   正面看了,反面看了,边边角角都看了,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看出来的就是,这个帕子款式很土旧,布料更旧,都洗得褪色了,蓝底色里泛着白。从四周的线脚可以看出来,这帕子是手工缝的,不是缝纫机走的线。   实在看不出特别之处,岑岁摊开手臂重叹一口气,把帕子扔到枕头边上,关灯睡觉去了。   因为跑了一天很累,入眠倒是很快,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房间里静悄悄的。   荣默选的这家酒店,远离闹市区,周围也没有什么其他吵闹的声音。   岑岁脑袋陷在松软的枕头里,长发铺开。   那张帕子就在她枕头边上,翻叠一个拐角,静静地躺着。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夜里开始做梦。   梦境也全是乱七八糟的,忽而梦到一个顶着古代妆发,身穿立领碎花褙子的姑娘站在阁楼上扶栏而望,忽而又梦到一个老头,然后又看到了荣默的脸……   最后是那张老格纹的帕子。   岑岁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的瞬间,脑子里纷乱的画面还在。   但等她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再放下手机后,梦里的画面也就模糊得差不多了。   没了睡意,她睁眼躺着发了一会呆。   想回想一下刚才都做什么梦了,发现都不大想得起来。   想一会想起来一个,好像是梦到她老板了?   至于梦到荣默和她在一起做什么,这又想不起来了。   然后再凝神仔细想想,脑子里猛地一炸——她好像梦到帕子了?   想到这里,岑岁闭上眼睛,努力想要想起更多的细节。   虽然这有点神经兮兮的,毕竟梦能当什么真。   可越是认真凝神想要想起来一点什么,就越是什么想不起来。   半晌后,岑岁松了这口气,不跟梦较劲了。   她闭上眼睛翻个身,侧卧着扯一下被子,打算继续睡觉。   然而在她放空大脑没一会后,脑子突然又灵光一闪,一个很简短的画面浮现了出来。   岑岁猛一下睁开眼睛,然后连忙翻身起来,伸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眼睛猛触光线有点睁不开,稍微适应了一会,她伸手拿起枕头边的帕子,捏住布料在手指间碾了几下。   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她忙又起身,在化妆包里找到修眉刀。   然后便拿着帕子和修眉刀在桌子边坐下来,伸手开了桌子上的台灯,照着光,用修眉刀的刀口,小心翼翼地去刮帕子边缘的针线。   刮的时候,岑岁全程都屏着呼吸。   好半天刮断了一格线,她慢慢拆开帕子的边缘,拆出一点布料被剪裁过的边。   布料边缘是整齐的,看起来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格子布。   岑岁放下修眉刀,继续屏着呼吸,把布料边角捏进手指间。   手指拈着边缘慢慢搓动,搓了片刻后,本来看起来只是一张布的布料,果然慢慢分开成了很薄的两张。   这一瞬间,岑岁连自己的呼吸都找不见了。   她看着格子布眨巴一下眼睛,然后猛一下抬手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她紧张兴奋得不得了,转身去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立马给荣默打了电话过去。   荣默睡得并不沉,因为夏国梁睡着后一直在打呼噜。   他被手机吵醒,摸起手机看一眼屏幕,接起后放到耳边说了句:“岁岁,怎么了?”   声音半处于睡眠中,低低的带着点鼻音。   苏苏的性感。   岑岁现在没空欣赏他的音色。   她开口就说:“你快过来,来我房间。”   听到岑岁声音紧张,荣默立马就清醒了彻底。   他没多犹豫,用手机屏幕的光线照点亮,起身穿上拖鞋直接出门。   为了不吵到夏国梁休息,他出门的动作并不重,连开门关门都是轻轻的。   从八楼到六楼,进走廊找到岑岁的房间号。   站到门口抬手敲门,刚敲了两下,门就从里面开了。   岑岁二话不说开门让他进去,关上门后对他说:“你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荣默跟她到桌子边,只见她伸手从桌面上拿起帕子,送到他面前。   他盯着帕子绽开的边角看了下,目光蓦地一沉,随后看向岑岁,“这张帕子是两层?”   岑岁点点头,“要不是把针线拆开,根本发现不了是两张布贴合在一起,黏得很紧。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没敢擅自往下拆了,你来拆吗?”   荣默拉开椅子,在桌子前坐下。   他把帕子拿在手里看了看,转头问岑岁:“有没有像针一样的东西,得先把线脚全部拆掉。”   岑岁想了想,去包里翻了一下,翻出一枚皇冠碎钻胸针,送到荣默问:“可以吗?”   荣默接过胸针打开,转回头去挑线脚,“可以。”   岑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认真看着他拆线脚,没有出声再打扰他。   等他把线脚拆开,又看着他一点点分开两张同色的布料。   在荣默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撕分布料的时候,岑岁一直都屏着呼吸。   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藏东西,总之就是忍不住紧张。   荣默分到一小半的时候,两个人便都看到了,里面还夹了一片更加细薄的丝布。   岑岁一下子更紧张起来了,手指捏在一起,眼睛睁大大的。   房间里安静得没有其他声响,把两个人的心跳都放大。   岑岁默默吞一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荣默手里的东西,又看了一会后,她终于没忍住开口说了句:“老板你看,好像有字。”   荣默当然也看到了,里面那张薄丝上,有颜色很浅的字迹。   他“嗯”一声没有说话,额头上都渗出汗来了,然后继续耐着性子,专心地一点点分格布。   顺利分开后,荣默下意识松口气,捡了中间那片看着几乎一碰就破的丝布,摊在手心里。   岑岁伸头过去看了看,压着声音问他:“写了什么?”   荣默看她一眼,“不是写上去的,是绣的,颜色很浅很细的线。”   说着又道:“不过看这绣工,还有这字体字迹,应该是事先写好,再绣上去的。”   岑岁仔细看了看,发现好像确实是。   因为绣的十分精细,看起来和写上去被洗褪色了没区别。   看一会,岑岁又开口说:“快看看写了什么。”   荣默把目光收回丝布上,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上面的字。   他一边看呼吸一边忍不住变紧,看到一半的时候,他跟岑岁说:“说的是柴瓷。”   线色太淡,岑岁在旁边看不清楚。   她没急着说话,而是耐心地等荣默看完。   片刻后,荣默看完了,小心地把丝布放到桌面上。   岑岁捏住一脚拉到自己面前,扫了一眼问:“老板,上面具体写了什么?”   荣默轻轻吸口气,开口道:“应该是今老爷子特意留的,说他手里有柴窑莲花碗一件,无力保全,毁于两下。怕再度被毁,所以小片托付给家中保姆,让她带回乡下,希望能逃过此难,有朝一日,再见天日。”   岑岁目光从丝布上抬起来,很快捕捉到了重点,“不是一个碎片,而是一个莲花碗?”   荣默看着她点头,“上面是这么说的。”   岑岁思考着慢慢说:“意思就是,除了这个碎片,其实还有一半。”   说着看向荣默,“那有没有说,剩下的大半在哪?”   荣默摇摇头,“没有。”   岑岁轻轻屏住呼吸,又去看丝布上面的绣字。   看完了,确实就是荣默说的这样。   她坐直身子,靠到椅子的靠背上,嘀咕了一句:“要是能找到剩下的大半,修补起来,那岂不是能值好几亿……”   不过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想想都觉得没可能。   岑岁没多想这个,她也还是挺知足常乐的,嘀咕完转头看向荣默问:“这能不能算是证据?可以用来说明那片柴瓷的来历了吗?”   荣默看着她,“鉴定一下丝布上的字迹,如果就是今老爷子的字,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岑岁眼睛微微一亮,“那是不是就可以出鉴定证书了?”   荣默看着她点头,给她最肯定的答案。   看荣默点头,岑岁瞬间就快乐得要上天了,尖叫一声一把抱住他,就差抱着他一起跳起来了。   然后开心地抱一会,她猛一下又愣住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激动,她这是抱了谁?   要是平时抱也就算了,偏偏现在身上穿的还是睡衣!   软软薄薄的睡衣,两个人抱在一起……   反应过来后,岑岁一把推开荣默。她不好意思地干笑一下,清一下嗓子,尴尬地解释道:“突然发大财,有点激动过头了……”   荣默看着她,轻轻吸口气,压下心里的悸动。   他没多表露什么,仍说正事道:“我拍张照片,明早发给赵教授,让他安排人去平城,找一下今老爷子曾经留下过的字迹,把笔迹给鉴定一下。”   岑岁点点头,很听话的样子,“好。”   荣默看着她又问:“帕子和丝布都很重要,你收着还是我收着?”   岑岁分毫不犹豫道:“你收吧,你做事更周全一点。”   荣默没异议,拿手机对着丝布拍了照片,然后把散成三片的布料小心卷收起来。   收好了,再问岑岁:“那现在继续睡觉?”   岑岁点点头,跟说话机器一样,“睡,继续睡。”   荣默看着她笑出来,起身道:“那我回去了,你有事再叫我。”   岑岁还是点头,“好,老板晚安。”   岑岁把荣默送出房门,手握门刚把门关上,她又再度快乐起来了。   胳膊一抬两脚转圈圈跳起舞,一边跳还一边哼哼着配乐,跳到床边往床上一趴,把脸埋进被子里笑一气。   笑完了抬起头,又戏精上身一样,夸张地清一下嗓子,端着腔调和表情对着空气说:“以后请叫我富婆……f……u……富,p……o……婆……跟我读,富!婆!”   说完又浮夸地撩一下头发。   然后往被子里一滚,卷起被子继续笑去了。   ……   荣默回到八楼,刷卡进门后,用手机手电筒照着光,把布片小心收进行李箱。   收拾好转过身的时候,突然看到微蒙的夜色中,夏国梁正躺在床上半支着脑袋,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荣默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松口气。   他到自己床边坐下来,问夏国梁:“您怎么不睡?”   夏国梁还是看着他,开口问:“你怎么不睡?去哪了,这么久。”   荣默没多想,回答了一句:“去了下六楼。”   夏国梁听这话,表情没怎么动,眉毛下意识往上一挑。   没等他说话,荣默自己想到点什么,忙又看着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国梁清一下嗓子,“我想的什么样?我可什么都没想。”   荣默:“……”   夏国梁笑起来,没再开他玩笑。   他直接躺下身子来,换了语气问荣默:“小丫头大半夜叫你过去,有什么大事?”   荣默掀开被子上床躺下,关了手机的手电筒。   他在纯黑的夜色中对夏国梁说:“岁岁发现那张帕子能分开,我们把那张帕子分开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张薄如蝉翼的丝布,上面绣了字。”   夏国梁语气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说了什么?”   荣默还是用自己的话,把丝布上的字简单清晰地跟夏国梁复述一遍,并说了让赵明远安排人去平城做字迹鉴定的事情。   夏国梁听完了,注意却在另外一半的瓷器上,问他:“还有一半?”   荣默“嗯”一声,“帕子上是这么说的,但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并没有说那一半在什么人手里,也没留其他线索。”   半晌,夏国梁叹口气,“那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荣默又“嗯”一声,“这一片能被我们碰上,已经算是奇迹了。”   夏国梁默声一会,又感慨:“有生之年,要是能看到完整的柴窑瓷器,那是真没有遗憾了。”   可这太难了,荣默看着稠黑的夜色,没再多说什么。   夏国梁感慨完,很快呼吸就重了起来,发出浅浅的鼾声。   荣默躺着发一会呆,然后闭上眼睛拉一下被子,侧身背对夏国梁,也睡觉去了。   结果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睡着睡着脑子里不受控地闪过刚才的画面——岑岁扑到他身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女孩子的身上特有的柔软,女孩子的体香……   挥之不去……   心浮气躁……   困意全无……   实在睡不着,荣默翻身起来。   他到床头柜上拿起夏国梁的烟盒,从里面抖了一根烟出来。   然后拿起一旁打火机,去洗手间点了烟。 第028章   次日没什么事,荣默让岑岁和夏国梁都睡到了自然醒。   他自己睡意稀疏,很早就起来了,给赵明远发了照片过去,又打电话大致说明了情况,让他去安排字迹鉴定的事情。   这件事情比较好办,也大概用不了多久。   等到字迹确定下来是今信之,这片柴瓷基本也就可以下定论了。   凭今信之在圈里的地位,凭这个瓷片是他留下来的,就已经是权威定论了。   赵明远听到那片柴瓷和今信之有关,也忍不住感慨了一会。   大约提到今信之,古玩圈子里知晓他事迹的人,都会这么感慨一下。   荣默挂了电话出去吃早饭,回来的时候给岑岁和夏国梁一人带了一份。   岑岁和夏国梁起得也不算太晚,可能是酒店睡不太踏实。   两个人在一起吃早饭,一边吃一边商量还要不要再去哪里玩玩。   两人都没那么想玩,于是最后决定,直接订机票回苏安市。   奔波这么几天,都想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回去的走法和来时一样,汽车转飞机。   荣默提前定了飞机票,坐完汽车赶到飞机场的时候,时间上差不多。   岑岁来时在飞机上睡着了,回去换夏国梁睡着了。   岑岁和荣默并肩坐着,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没事聊上几句天。   荣默问岑岁:“那个柴窑碎片,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岑岁转头看向他,脑袋靠在椅背上,“你不是说你会要吗,那就给你呗。”   荣默看着她,“不走拍卖行?”   岑岁摇一下头,“这一趟走下来,总觉得也不全是钱的事情了。比起高价给到不认识的人手里,不知道它往后的命运会怎么样,我现在更想给信得过的人。”   说完又道:“你们从一开始也没跟我提钱啊,鉴定工作这么费劲,那么多专家参与,又是翻记载又是测材质,还去了趟日本,现在又跑了这么一趟,还要去平城鉴定字迹,整个花费算下来也不少吧?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并看重这片柴瓷,又这么诚心诚意的,我也不能一点良心不讲,你说是不是?”   荣默笑一下,“嗯,还算有点良心。”   岑岁故意眯起眼乜了荣默一下,“我良心可多了。”   ……   飞机一个多小时候后落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预估回家都没饭吃,所以三个人又找地方把晚饭解决了,随后才分开回家。   走的时候岑岁冲夏国梁挥手,笑着喊:“老头,咱们有缘再见!”   老头先冷着一张有脾气的脸瞪她一眼,随后眉眼展开一笑,也冲她挥了挥手,“丫头,再见!”   岑岁没要荣默送自己回家,她自己打车回去的。   拖着箱子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九点钟,她进门换鞋还没走上几步,就被岑母看到了。   岑母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奇地上来问她:“怎么拉个箱子回来?”   岑岁不想多做解释,就敷衍道:“这不换季嘛,把学校的大衣棉衣什么的,拖了几件回来。”   岑母没多怀疑,又问她:“吃晚饭了吗?”   岑岁伸手抱一下岑母,松开后看着她说:“吃过了,我先上去了,想洗洗早点睡觉。”   看她面色累,岑母也便没多留她再说话,放她上去洗漱去了。   岑岁上楼后立马找了衣服去洗澡,随后便进房间没出来。   出去折腾了四天超级累,她在床上没玩一会手机,就闭眼睡着了过去。   自己的被子自己床,睡起来是最舒服的。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一整夜连个梦都没有,一睁开看手机,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   周六。   岑父岑母不在家,童晶晶倒是休息在家。   岑岁洗漱完直接下去吃午饭,童晶晶来餐厅坐下,拿起筷子陪着她一起吃。   童晶晶坐下后就问岑岁:“玩得开心吗?”   岑岁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太回过神。   片刻想起自己出去前跟她说的话,便点了下头,看着童晶晶说:“还挺开心的。”   童晶晶轻轻叹口气,“还是上学好,上班都没时间玩了。”   说完了看岑岁没接话,她又开口问:“岁岁你说要考研,复习得怎么样了啊?要不要我帮你辅导辅导什么的?”   岑岁摇摇头,“不用了,你好好上班吧。”   童晶晶吃几口饭,又说:“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费劲考研啊,还要看书复习考试,反正你有钱,不如直接出国好了,回来就镀一身金了。”   岑岁听得懂童晶晶的意思,花钱出国镀金。   这种出国没什么意思,不少富二代都会出国,很多在外面多半也还是玩。   她冲童晶晶摇头,“不想出国。”   童晶晶本来想和岑岁多聊几句的,但看岑岁每句都回得简短,也就没再尬问了。   在她看来,岑岁大概也没复习,连辅导都不用,下面也没必要再多问。   岑岁是觉得自己和童晶晶说不上什么话,所以懒得多说。   她也没觉得童晶晶有什么明显不好,相反她在她家还一直挺有分寸的,招她爸妈喜欢,就是有时候,她莫名就会觉得她怪怪的,说不出原因,总之就是哪里怪怪的。   岑岁没有时间和心思往童晶晶身上放,平时自然懒得多管她。   她想着童晶晶大概就是这样的性格,心思比较敏感,人又自卑,所以偶尔看起来就是藏一肚子话不说那种。   跟这种人相处起来会比较累。   岑岁不想跟她相处,就拿她当个普通亲戚。   吃完午饭岑岁就又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打算这两天好好在家休息一下,也便没往珍宝斋去看书。   周六在家宅一天,周日这天仍然不打算出去。   周日中午刚吃完午饭不久,岑岁收到了账户到账提醒——荣默给她的账户汇了两千万过来。   她收到信息后,仔细数了数那一串零。   数完没有什么问题,她嘴角含笑打开微信给荣默发了信息:【老板,钱已收到!】   一会后荣默回了信息:【赵教授想请你吃饭,去不去?】   岑岁想了想:【什么时候啊?】   荣默:【今晚】   岑岁拿着手机又想了一会,想想这件事跟了这么久,也该收个尾的。   而且人家那是很有地位的教授,主动请她吃饭,她应该要给个面子才合适。   于是她捏着手机回:【可以啊】   荣默:【下午五点我在店里等你,我们一起过去】   岑岁:【OK,傍晚见】   ……   下午出发之前,岑岁在家里好好捯饬了一番。   为了看起来正式一点,她找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然后背心内搭外穿西装外套,外套是宽松休闲款,倒也没有过分正式。   收拾好了背上包包。   她和唐阿姨打声招呼说不回家吃饭了,随后开车去了承古路。   她下车到珍宝斋的时候,荣默已经在店里了。   看起来也是下午才过来的,正在把走前收起来的古董往架子上放。   岑岁和他打了招呼放下包包,帮他一起把古董放回架子上。   放的时候她和荣默聊天,问他:“那个教授,为什么亲自请我吃饭啊?”   荣默放稳手里的玉佛,简单道:“因为你是大功臣。”   岑岁笑一下,又问:“这个教授怎么样?地位这么高,是不是比夏国梁架子更大,别嘴上说着我是大功臣,要请我吃饭,结果见了面又看不起我。”   荣默笑笑,“那不会,赵教授很和蔼。”   岑岁放心了一点,“那就好,要不然我要跟一整个专家组吵架,那肯定吵不过。”   荣默直接笑起来了,“要是吵起来,还真不一定。”   想起来刚见面那一天,夏国梁被她气得不知道黑了多少次脸,翘了多少次胡子,虽然他没留胡子。   岑岁不否认,还有点自得道:“反正我不是能吃亏的主。”   荣默手里捧着一个貔貅像,有点无意识的,往架子上摆的时候说:“你这个性格,怎么会在感情里吃那么多亏,栽那么大个跟头?”   岑岁听到这话愣住了。   她看向荣默,目光疑惑,片刻出声:“你调查我?”   听到岑岁的话,荣默也愣了一下。   然后他放好貔貅像看向她,不慌不忙道:“不用调查,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岑岁盯着他看一会,随后收回继续拿古董,之后便没再说话了。   自从和陈禹分手以后,她基本不怎么提陈禹,已经把这个人当空气了。她也没想让荣默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了也不想多说,所以就不吱声了。   荣默当然能看出来她不想聊这个事。   他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上头那句话还是无意说出来的,现在自然也就当没提过。   他和岑岁一起收拾好店铺,差不多五点半。   时间上差不多,正好关门去开车,往赵明远定好的饭店里去。   两个人上车后又沉默了一阵,气氛总归有点不对。   然后岑岁突然低声说了句:“我那时候年龄小,谈恋爱没带脑子,后来脑子找回来了,幡然醒悟了,就把他给踹了。”   荣默意外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她会跟他说这件事。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路况,问了句:“那你还喜欢他吗?”   岑岁开口就是,“喜欢个屁……”   荣默微微笑了一下,“以后找男朋友可要擦亮眼睛。”   岑岁语气松散道:“我是不想再找了,没意思。”   荣默又转头看她一眼,便没再和她说这个了。   ……   荣默带着岑岁到饭店的时候,赵明远带着专家组另几个人已经在了。   二楼一个装潢古色古香的大包厢,连圆桌都是雕花纯实木的。   荣默带着岑岁进门,先和赵明远几个人打了招呼,随后便向在座的各位,挨个介绍了一下岑岁。当然也把这些人,全部都介绍给了岑岁。   在这些长辈和专家面前,岑岁表现得比较稳重。   她微笑着和他们一个个打了招呼,对其他人都是单纯的客气,到夏国梁的时候便流露出了自然的熟络。   认识过了,一桌子人坐下来吃饭。   开了口聊天,其他人都在围着赵明远说话。   岑岁看得出来,这个教授确实像荣默说的那样,说话很温和,慈眉善目的。   和这些年龄相差太多的人在一起,岑岁一开始就故意端着。   后来跟着他们喝了点酒,桌子上的气氛放松起来了,她也就慢慢没那么端着了。   夏国梁和荣默说话会特意带着她,不让她被忽视。   赵明远看起来也还挺喜欢她,她又喝了点酒,后来就有点轻飘飘的,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夏国梁说到她要考研的事。   赵明远笑着说:“小岑,你要是真来我们考古系,我一定亲自带你。”   岑岁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赵教授,真是太抬举我了。”   赵明远笑呵呵的,“可不是抬举,柴瓷是你发现的,夏老师回来也说了点你的事情,一直夸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就算不来我们学院,那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加入我们鉴古协会。”   岑岁真的要被这些人夸得要飘起来了,忙端起酒杯来,对赵明远说:“赵教授我敬您,考研我想考地质,鉴古协会我倒是可以进,只要您不嫌弃我的话。”   赵明远拖着声音开了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哦,小荣我拉不进来,你啊,我一定要拉进来。”   岑岁陪赵明远喝了酒,好奇地看向旁边的荣默,“你为什么不进啊?”   荣默这边还没说话,赵明远就替他说了,“他啊,当代陶渊明,只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你要是给他一块地,他巴不得回乡下种田去。”   荣默笑起来道:“赵老师你夸张了。”   赵明远摆摆手,“我是一点也没夸张,你就这性子。”   岑岁笑笑地看着荣默,小声道:“这么淡泊名利嘛……”   荣默看着她笑,“没这么夸张。”   这边两个人小声说了两句话。   桌子上闹闹嚷嚷的,突然赵明远站起来,抬手顿在半空道:“差点就忘了正事了,我带了东西来,得当面交给我们小岑同志。”   岑岁听了这话好奇,转头看一眼荣默,问他:“什么东西?”   荣默猜测了一下,“应该是证书。”   岑岁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证书,然后赵明远就把证书拿过来了。   他打开了给岑岁看,看着她说:“感谢小岑同志对国家考古事业的支持,这个文物捐赠证书,现在正式颁发给你。”   岑岁听完赵明远的话,再看完证书上的字,瞬间就懵住了。   脑子里顿时一团浆糊——什么文物捐赠证书?她根本没捐啊,荣默明明给她汇了两千万。   她还没捋清楚,赵明远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过来说:“这张卡里有五万块钱,是小岑为了我们的鉴定工作,自己掏的钱,现在呢,我就把它一起给你,都拿着。”   岑岁一脸懵地转头看向旁边的荣默,根本不敢站起身。   荣默却还是那副一切都了然于心,淡定又从容的样子,给她底气般对她温声说:“拿着。”   岑岁吱唔一下,“可是……”   荣默打断她的话,没让她说出下面的话,只道:“小岑同志,别可是了,站起来领奖。”   岑岁脑子里全是浆糊,稀里糊涂被起哄着站起来。   然后就在这样的气氛中,领下了那张捐赠证书还有银行卡。   长这么大从来没被冠以这么大的荣誉过,岑岁稀里糊涂的简直要飘上天了。   但她到底还保存了一丝理智,在领完证书没多一会,就抬手抓上荣默的手腕,硬拉着他出了包厢。   出了包厢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岑岁脸蛋因为喝酒而红扑扑的,然后她就顶着这副微醺的表情,伸手往墙上一拍,撑着胳膊半困荣默,一副社会人的架势,仰头问他:“说,到底什么情况?”   荣默被她咚在墙边,后背微微贴着墙,看着她这五分醉的模样,忍不住嘴角的弧度。   片刻,他开口说:“都是我们大功臣应得的。” 第029章   岑岁眯起眼睛盯着荣默看一会,那状态一看就喝了不少。   她脑子里当然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赵明远他们以为是她捐的柴瓷,那他们肯定没出钱,那钱肯定就是荣默自己一个人出的。   自己出了钱,拿去捐给了国家,却把捐宝的荣誉给了她。   想想还真像赵明远说的那样,当代陶渊明,淡泊名利无欲无求。干了一件这么高尚大无私的事情,居然可以什么都不要,连名字都不留。   岑岁原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份荣誉。   她盯着荣默看片刻,开口说:“我可不会把钱还给你。”   荣默看着她又笑一下。   他没说捐赠的事,只道:“你酒量怎么样?不行就少喝点。”   岑岁大脑被酒精麻了一半,思路被荣默带着走。   看他质疑她的酒量,瞬间也就忘了捐赠证书的事情。   她看着荣默不屑地“哼”一声,很是牛叉道:“我的酒量,那可是超!猛!哒!”   荣默直接笑出来了。   他看着岑岁这副平常不会有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心里轻轻扫过羽毛。   他接着岑岁的话问:“有多猛?”   岑岁想也不想道:“千!杯!不!醉!”   结果说完脚腕子忽一软,身子没控制住稍晃了一下。   荣默怕她摔倒,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   然后刚把岑岁扶稳,忽又听到两声来自老头的叫唤,“小岑,小荣……”   声音刚落下,视线里出现了夏国梁。   夏国梁转身过来,打眼看到荣默和岑岁靠在墙边,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岑岁手臂撑墙微仰着头,荣默的手扶在岑岁的腰上,瞬间就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出大戏。   非礼勿视。   夏国梁忙抬手虚挡住眼睛,转身就要走,“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岑岁转头看到他,立马开口把他叫住,问他:“老头,你来找我和老板?”   被叫住那就不走了,夏国梁放下挡眼睛的手,转回身来,笑着说:“主要是找小岑你,赵教授让你过去,拍几张照片。”   岑岁收了撑墙的手臂,转身看着夏国梁问:“拍什么照片?”   夏国梁耐心地跟她解释,“柴瓷现世这件事一旦放出消息,肯定要轰动整个藏古界,东西是小岑你捐的,得单独出报道褒奖你,要拍照片当素材的。”   岑岁听了这话一阵心里发虚。   东西不是她捐的,她也不想让那么多人赞美她,受之有愧。   她摇摇头,刚要说话,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荣默在她身后说:“走吧,回去拍照。”   荣默说完便直接拉上她的手腕,拉着她回了包厢。   岑岁:“……”   这个高尚大无私的光环,她是不要也得要了?   回到包厢。   赵明远看到岑岁和荣默回来,立马就站了起来。   他还是笑得很慈善,看着岑岁说:“小岑,过来我们拍几张照片,记录下这一刻。”   事情都撵到这一步了,不照也得照了。   虽然说受之有愧,可人都俗,都有天生的虚荣心,被肯定被夸赞被表扬就是忍不住开心。   岑岁又犹豫了一下,没打算再驳荣默的好意,只道:“赵教授,我戴个口罩行不行?”   赵明远看着她说:“这是无比光荣的事情,戴口罩干嘛?”   岑岁故意开玩笑道:“就是长得太漂亮了,我怕我一下子就红了,人红是非多嘛。”   在座的人都被她这话逗得乐起来,而且还都挺认同。   赵明远看她实在不想露脸,也就尊重了她的决定。   随后他让荣默拿着相机找个合适的背景,让岑岁站中间,手里拿着证书,加上他,左右又站了几位权威老专家,个个都学识满腹神采飞扬的样子。   等他们都站好摆好表情,荣默拿着相机拍下几张照。   拍好后赵明远他们便回酒桌上去了,结果夏国梁又过来了,拍一下荣默的胳膊说:“小荣,别着急走,帮我和小丫头也拍一张,留个纪念。”   荣默手里托着相机,站在原地没动,“好。”   夏国梁走过去,把岑岁叫到身边,让她摘了口罩,两个人并肩站着,看向镜头微笑。   快门响几声,照片拍好。   夏国梁这又笑着走到荣默旁边,一边接他手里的相机一边说:“你站过去,我给你和小丫头也拍一张。”   对于夏国梁现在变得这么热心亲和,荣默多少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他欣然接受,把相机给到夏国梁手里,自己走过去站到岑岁旁边,和岑岁并肩站好,一起看向镜头。   夏国梁从相机镜头里看了看他俩一会,并没有按下快门。   然后他把眼睛从相机后露出来,看向荣默和岑岁说:“哎哟,好搭档照相还这么生分,活泼自然一点,亲近一点。小荣你抬抬手,揽着小岑的肩。”   荣默看一眼岑岁,没多犹豫,自然地抬手搭上她的肩。   两个人都看镜头微微笑着,然后在夏国梁按下快门的瞬间,岑岁忽朝荣默歪了个头,弯眉绽开一个明亮的笑脸。   ……   岑岁和赵明远那些专家站一起拍照,多少还是有点端着的。   和夏国梁便没端着了,现在和荣默就是完全放松,怎么开心好玩怎么来。   赵明远坐在酒桌上看夏国梁给荣默岑岁拍照,笑一下道:“你们看这夏老师,平时那脾气怪得跟什么似的,见谁烦谁。但你们看他见了这小丫头,就完全换了个人。”   旁边人也看夏国梁拍照,附和赵明远道:“小姑娘讨喜。”   赵明远还是笑着,“的拉进鉴古协会来,给我们协会增加点年轻血液。”   旁边人也依旧笑着点头附和,“不错不错。”   夏国梁拍完照,三个人回到酒桌边坐下。   照片拍完了,其他似乎也没什么要紧事了,接下来自然还是喝酒加闲聊。   说是闲聊,但这聊天的话题,总归时不时就会回到柴瓷上。   夏国梁开口问赵明远:“赵老师,这柴瓷,您打算什么时候在博物馆里展出?展出的消息一旦放出去,肯定惊动全世界的收藏大家。”   说到这个,赵明远放下筷子,默了片刻说:“都还在计划中,不过我还有个渺茫的愿望,原本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半,心里倒也没想法,但现在知道了,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也总忍不住在这想,要是能展出整件瓷器,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   在座的谁不想见一见整件柴瓷,哪怕已经一分为二了,到时候修复起来也只能算是个残品。   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整件的柴瓷残品,会更让人惊叹和心动。   可是这事啊……   赵明远低眉摇摇头,再抬起来,“不知道剩下的残片在哪里,线索全无,有生之年呢,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再见到。要是能见到,死也没有遗憾了。”   在座的其他人听了这样的话,一个跟一个都开始感叹。   感叹得停不下来,还是夏国梁说了句:“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的,想也没用,没必要这么唉声叹气的。说不定有缘,哪一天剩下的残片又自己出来了。”   赵明远深深吸口气,看向夏国梁,“夏老师说得对,这事看缘分,随缘吧。”   夏国梁成功把话题岔开,端起酒杯来又开始拉人喝酒。   酒桌上的气氛没一会就又再度热闹了起来。   有酒劲在,大家又都是搞研究搞学术的,不摆那虚架子,自然就跟一家人似的了。   岑岁这个年龄这么小的,都轻松融入了进去,跟着他们又是喝又是聊。   当然了,也有聊起某些疑难问题,各持一个观点,当场就争得面红耳赤,拍桌子谁也不服谁的。   看着这场景,岑岁笑着往荣默旁边歪过去,小声对他说:“原来他们就爱吵架。”   荣默笑笑,习以为常道:“可能这样交流起来,比较高效。”   说完了,他看一下岑岁,又问:“你还行不行?”   看她今晚一直都很开心高兴,和这些专家聊得也投缘,酒自然也没少喝。   酒这种东西。酒逢知己千杯少。   一旦聊得高兴喝上了头,想停都停不下来。   岑岁明显已经到量了,但她自己不觉得醉了,看着荣默说:“还行。”   说完也没再喝,就坐在桌边托着腮,认真听这些老头儿聊天,听得高兴就笑起来,算是捧场。   然后这样专心听了一气,酒精的后劲慢慢上来,脑子开始发晕。   她托着腮眨巴眨巴着眼睛,大脑里的意识开始从清醒慢慢变得模糊,然后她低下头,闭着眼休息了一小会,随后便直接趴桌子上去了。   荣默看她这样,又凑近了问她:“是不是喝多了?”   岑岁趴着摇摇头,好像还清醒的样子,“没事,我休息一会。”   看她这么说,荣默便让她趴着休息了一会。   结果一直等到其他人都歪歪扭扭站起来,准备要走人了,他才发现岑岁已经趴着睡着了。   赵明远看过来,对荣默说:“小岑今天喝了不少,你也别叫她了,背起来吧。”   荣默没什么问题,拎了岑岁的包,把她从桌边背起来,对赵明远他们说:“那我先送她回去,赵老师你们也慢一点。”   赵明远脸颊通红,走路步子也不大稳,“我们没事,你照顾好小岑就行。”   荣默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荣默背着岑岁出饭店,到停车场。   开了车门把她放进副驾坐着,系好安全,并把座椅靠背往后放。   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荣默发动车子准备上路。   还没踩上油门,靠在椅背上的岑岁突然嘟哝着说了一句:“不回家。”   荣默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岑岁没睁眼睛,片刻后才又含糊出声:“不想让我爸妈看到。”   荣默只好又问她:“送你回学校?”   岑岁缓慢摇一下头,“宿舍已经进不去了。”   说着眼睛微微睁开一点,“老板麻烦你了,帮我开间房。”   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再不过五秒钟,呼吸就又微微重起来了。   ……   岑岁第二天疼着眉心重着脑袋醒来,已经快中午十一点钟了。   她睁开眼睛,直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不是自己的房间也不是学校宿舍,自然以为是在酒店。   她昨晚喝多了酒,记忆到酒局最后就断掉了。   本来她没以为自己会喝醉,谁知道那白酒的后劲太大,后劲上来后她就不行了。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醒神,岑岁掀开被子下床起身。   想想也知道昨晚是谁给她善的后,所以她心里也没多少忐忑。   在她相处的所有朋友当中,荣默是能够给她最大安全感和可靠感的人。   也说不太清为什么,就是无条件地信任他的一切。   大概是因为他的为人,或许也大概是因为缘分。   从她在古玩城,抬头第一眼看到“珍宝斋”三个字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有缘。   这种感觉,她近来产生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老徐的摊位上看到柴瓷的瞬间,第二次就是看到“珍宝斋”三个字的瞬间。   坐在床边又大脑放空发了一会呆,岑岁才穿上床边的拖鞋。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迎接新一天的阳光。   窗帘拉开后,眼前出现的不是意料中的高楼半空,居然是一个院子,窗里正好能看到一片花墙,饱满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由浅粉过渡到淡白,如宝似玉,颜值惊人。   岑岁看着窗外的花墙愣了愣,下意识就想——这是什么规格的酒店?民宿?   她带着这个疑惑转身出去,发现这个房子的空间设计也很厉害,每一处都能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简直就是那什么——移步换景。   她边走边看,路过客厅,路过健身房,路过双人小影院,最后到达餐厅和厨房。   刚一走进餐厅,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厨房里,看样子正在做饭。   看背影她就能认出来,是她的老板荣默。   荣默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没回头,直接道:“干净的衣服给你放在浴室了,我没穿过,牙刷用那个粉色的,洗衣房有洗衣机和烘干机,洗完过来吃饭。”   岑岁愣愣的,低头看一下自己。   刚起来酒劲还没全退下去,头重脚轻脑子发懵,都没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一身酒气。   她反应慢半拍地出声应:“哦。”   结果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荣默又叫住了她。   她愣愣地回身,只见荣默已经转过了身,手里端着一个小碗。   荣默伸手把小碗放到料理台上,对她说:“先喝碗醒酒汤。”   岑岁像个意识不全的呆木偶,听着他的话,走到料理台边端起碗,把醒酒汤一口喝了下去。   喝完她放下碗,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好像大脑还不清醒的样子。   觉得身上怪难受的,她便什么都没说,先去洗手间刷牙洗了澡。   洗完澡穿上荣默给她准备的衣服,只觉得跟唱大戏似的。   虽然荣默没有穿过,但也是他的衣服,袖子和裤腿子都超长,上衣就能当裙子穿了,裤子更是长了一截。   岑岁穿好衣服后自娱自乐地甩两下,随后把衣袖和裤脚都卷起来,抱起她自己的衣服,去洗衣房。   到了洗衣房看了看,还没放下手里的衣篓子,荣默进来了。   他自然地接下岑岁手里衣篓,熟练地把衣服放进洗衣机,一边干活一边说:“这个洗大件衣服,洗完了放到旁边烘干就好,这个壁挂的洗小件衣服,洗完自动烘干消毒……”   岑岁“哦”两声,还是有点意识不全的样子。   跟着荣默回到餐厅坐下来,她捏着筷子看荣默一会,终于说了今天起来后,第一句完整且清晰的话:“这里……不是酒店吧?”   荣默给她盛了一碗汤,放下碗应声:“嗯,是我家。”   岑岁突然就有点不自在了,转头往四周看了看,轻声问:“那你爸妈呢?”   荣默笑笑,“不用紧张,我爸妈不住在这里,就我一个人。”   没有其他人在,岑岁这就松了口气,捏起勺子喝一口汤,抬起头来又问:“怎么没把我送去酒店?”   荣默简单道:“麻烦,没必要。”   岑岁喝一口汤感觉饿了,看向荣默又说:“那我不客气了啊。”   说完拿起筷子,和荣默一起吃饭。午饭。   肚子吃得大半饱,她才又再次看向荣默问:“你家到底什么家庭啊?”   荣默看她一眼,很平淡道:“普通家庭。”   岑岁疑惑地接话:“有多普通?”   荣默没再避开问题,回答道:“算不上大富,没什么大的家业,但手里目前也不太缺钱。”   岑岁想了想,“拆二代?”   荣默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倒也能用,于是笑着点了头,“老房子是拆了点钱。”   岑岁脸上摆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我说就靠一个小小的古董店,怎么能一个人就住这样的房子,独门独户不说,装修一看就烧了不少钱,还有健身房和家庭影院,院子里也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还有那些花,也不是什么便宜的品种吧?”   荣默倒不觉得这些有什么,解释道:“也就这点追求,想要住的舒服一点,所以在这上面花的钱相对多一点。也可以说钱都花在这上面了,自己也花了不少精力。”   岑岁突然就笑起来了,说起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荣默这次没再辩驳,跟着自我调侃道:“对,想去种田。”   岑岁早把拿荣默当自己人了,和他说话轻松且没有太多顾虑。   两个人吃着饭,顺着避世隐居,养花种田的话题又胡乱扯了一气,都是闲聊。   闲聊完,岑岁也吃饱了,放下碗和筷子。   她坐在餐桌边休息了一会,又问荣默:“你家的拆迁款这么多?还有两千万在手里?你也舍得就这样送出去?”   本来说好了的,她把瓷片卖给他。   价格就按照他之前说的,少一点也无所谓。   她知道荣默是要把瓷片送进博物馆,因为他觉得那才是瓷片最该去的地方。但他当时说的话是,自己的钱不够,赵教授也会出钱,还有国家也会出钱。   结果现在不是。   现在是他自己买了瓷片,捐给了国家博物馆,还是以她的名义捐的。   荣默知道她肯定会问这个,他这会不用再多想,直接回答道:“除了老房子的拆迁款,自己也有点积蓄,最近你不是还帮我卖了不少古董么?之前陈禹也来过店里,拿走了两个珐琅瓶。”   听到陈禹的名字,岑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脸上没了认真和兴趣,更多地浮现出一些没趣来,随意道:“他去买什么古董……”   荣默不打算多隐瞒她什么,接着话题坦诚道:“他以为你来古董店打工是为了我,以为你在和我谈恋爱,所以上门来会会我,顺便买了两件古董。”   岑岁嗤笑一下,“我和不和别人谈恋爱,关他什么事?”   说完了语气忽又轻松起来,说:“不过他要是想买古董,那老板你就忽悠他多买一点。”   荣默看着她笑一下。   随后收住笑道:“我不大做这样的事。”   岑岁看着他立马接话,“你也是个厉害的人,做生意这么佛系居然都没有饿死。”   荣默:“……”   想想觉得这不行。   他酝酿一下认真开口:“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我们不能为了赚钱,就毫无底线……”   岑岁听着这话,使劲点头,点得无比夸张。   这年头能花个两千万买个古董捐给博物馆的,除了他荣默,真是半个都找不出来了,他说的这些话,她都相信不是空话。   等他说完了,岑岁没接着这个话题再说。   她再度认真起来,看着荣默又问:“你花那么多钱买了瓷片,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为什么不以自己的名义捐给博物馆啊?”   荣默平平淡淡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一个荣誉,是为了柴瓷,让它呆在最该呆的地方,发挥它应有的价值,也算是为了给国家的考古事业尽点绵薄之力。那些虚名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既然瓷片是从你手里出去的,那不如就把这个荣誉给你,帮你铺点人脉不好吗?赵教授这样的人,你不想多认识几个?”   岑岁听完下意识顿住,看着荣默的眼睛久久没移开。心里铺开如窗外阳光一般的温暖,她突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荣默说得没错,如果赵明远他们知道瓷片是荣默买的,而她是出手卖的,这件事直接和利益金钱挂上钩,那他们对她的态度,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对古董贩子和对捐赠者,那能是一样的态度?   荣默知道她想要什么,所以没有劝过她捐赠。   他花钱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帮柴瓷找了最好的归宿,为国家的考古事业尽了力,然后深藏功与名,把荣誉和好处全给了她。   而就在岑岁正感动的时候,荣默接着又说:“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本来就没打算让赵教授也出钱,所以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出了两千万,免得他心里有负担。”   岑岁反应了一下:“……”   次奥,白感动了……   听荣默这么说完,岑岁心里也没负担了。   她坦然接受荣默给她的荣誉和好处,看着他清一下嗓子道:“我这个人从来不白占朋友的便宜,虽然我不会把钱还给你,但我可以养你,不会看着你穷到吃不起饭的。”   荣默低眉轻笑,再看向岑岁,“真的?”   “嗯。”岑岁点头,豪爽仗义道:“岑岁,有恩必报本人。” 第030章   岑岁起来的迟,直接吃的午饭。   吃完午饭坐着聊天休息一后,她主动帮荣默洗了碗。   因为衣服还没洗好烘干,她也便没急着走。   总之她上午的课已经错过去了,下午又没课,走也是和荣默一起去古董店,到那里继续她的复习大计。   她穿着荣默超大号的衣服,卷起袖子露出细白的胳膊。   闲下来没事,便在他的院子里逛了逛,在荣默的介绍下看了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她家也有小花园,但和荣默这院子比起来,简直毫无观感可言。   家里也没人精心去打理,都是交给园丁师傅修修剪剪施施肥,花养死了就再买几盆新的添进来。   而且她家小花园里开花的东西不多,大多是绿植。   岑父最喜欢的,是其中的几棵发财树,倒不是因为它们多长得好看,纯粹就是因为名字好听。   岑岁在荣默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留在一个角落。   她站在几盆兰花面前,转头随口说了句:“你这院子里缺个秋千。”   说完一笑,“藤椅吊篮也行。”   随意聊了两句,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逛完荣默的院子,岑岁和荣默又回屋里休息了一会,等衣服洗好烘干,换上衣服一起出门,去了珍宝斋。   店铺有一周没开了,架子昨天傍晚刚擦过,倒是还干净。   荣默照旧点了一炉香,岑岁去里间拿了自己的复习资料,到外面书案边坐下来,把出走了一周的注意力收回到书本上。   虽然状态调整得还算不错,但总归没有之前那么专注。   看了一会脖子和眼睛都有点累,岑岁站起身来抻了抻腰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目光瞥到柜台后的荣默,她忽然想起来,现在她的老板是个存款耗尽,只剩这间铺子还能进点账的特穷人。   如果古董店没生意,他大概率就要吃土了。   她虽然不会看着荣默吃苦,说过了不会让他没饭吃,就一定说到做到。   但这样总归没有帮他多赚点钱更实在,于是她放松的时候想一会,便去书案边拿起手机,对着他们刚收回来的古董拍了几组照片。   第一个是北宋钧瓷的四瓣花形笔洗。   器型很考究,胎质厚釉色莹润,外观是玫瑰紫,内部则是浅润的天蓝色,相衬相成。   笔洗里面有钧瓷最主要的一个特征——蚯蚓走泥纹。   这种纹路呈现在瓷器的釉面上,很像蚯蚓在泥土中游走爬行所留下的痕迹,因此而得名。   第二个是清代的青铜镂花小香炉。铜质精良,触摸有糯感。   最后是翡翠滴水观音像,玉质十分清透,包浆莹润。   岑岁拍好照片,整体图和细节都拍了不少。   拍好后她坐下整理一下照片,然后便都发给了影帝韩奕。   自从上一回韩奕买走三件古董后,岑岁平时并没有和他再联系过。   主要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又还算不上正经朋友,对方还是人气爆棚的影帝,岑岁自然不好没事就发信息打扰人家。   现在新进了一些古董,质量还都不错,她就有理由找他了。   发完了照片,她对韩奕说:【我们店新进的几样东西,都很精致漂亮,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先给您看看】   发完信息,岑岁到书案边放下手机,坐下来继续看书。   大概有半个小时候,韩奕把信息回了过来,说:【谢谢,抽空我会过去看看】   看到信息回复,岑岁眉梢嘴角自然流露笑意。   她抱着手机认真回:【好的,您来的时候提前联系我,我给您泡好茶,等您过来】   荣默从柜台后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岑岁抱着手机打字,挂着一脸姨母笑。   等她打完字放下手机,这种笑还在脸上又停留了小片刻。   她拿起笔来看书,还轻轻哼起歌来了。   看她一会,荣默好奇问了句:“什么事这么高兴?”   听到荣默的声音,岑岁抬起头看他,笑着卖关子道:“先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荣默看她神秘兮兮地不说,也就没再多问。   他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让店里的气氛再度安静下来,让岑岁可以好好看书。   ……   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客人上门。   这样的情况属于常态,岑岁现在也都习惯了。   下班的时候她收起自己的复习资料,和荣默一起出门,到停车场分开各自回家。   岑岁回家后是不看书的,因为气氛环境都不好,看了效果也不大。   饭后她陪着岑母去小公园散散步聊聊天,随便说点学校的事情给她听,又听她说点公司里的事情。   当然鉴宝捡漏赚钱的事情,她都没有说。   毕竟这项技能是她意外获得的,还是隐瞒一下比较好。   她是手握小说剧情重生的这件事,更不能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闲聊了一阵后。   岑母问岑岁:“岁岁你之前说要考研,后来有复习了吗?”   岑岁冲她点点头,“有啊,你看我现在很少睡懒觉,也经常留在学校住,就是在专心学习啊。”   岑母听了欣慰,看着她又说:“晶晶成绩好,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让她帮帮你。”   岑岁扶着岑母的胳膊慢慢往前走,“不用啦,表姐每天上班那么忙那么累,还要弄毕业设计和论文,我就别再给她增加负担了。陈大暖给我介绍了一个学长,就是珠宝学院的,帮了我不少。”   岑母听这话就放心了,看着岑岁说:“岁岁,你可得加油。”   岑岁气势足足道:“那是,你和爸就我一个女儿,我必须得加油!”   岑母笑了,拍拍她的手。   ……   周二上午没课,岑岁还是早起去了古董店。   还是和平时一样,古玩城里开了门的店铺并不多,荣默也没有很早过来。   岑岁也和平时一样,到店后搞了一下卫生,随后坐下来背英语。   她之所以这样早起过来,就是为了趁早上脑子足够清醒,记忆力好,多背一点英语。   背了一个小时英语后,她休息一会喝了杯茶,随后坐下继续看政治和专业学科。   这样看了约有大半个小时,店铺里来了人。   早上客人是稀有物。   听到有人进门的脚步响动,岑岁以为是荣默来了,抬起头的时候就开口:“老板……”   下面的话没说出来,待她抬头看清楚进门人脸的时候,瞬间便卡住了。   进门的不是荣默,也不是什么普通客人,而是陈禹。   陈禹倒是没什么不寻常的样子,仍旧一身的散漫。   他进店后目光随意扫了一圈,最后看向坐在书案边的岑岁,开口说:“不招呼客人啊?”   岑岁轻轻吸口气,坐在书案后没起来,看着他说了句:“您随便看。”   陈禹看着她片刻没动,随后真去货架上看了看,然后抬手拿了一个玉珠手串,走到书案边坐下来,把手串往岑岁面前一放,“这个看起来不错。”   岑岁低眉看一眼那个手串,总共十八颗珠子,碧玺质地,每个玉珠都有一元硬币大小。   其中十六颗珠子是西瓜红色,剩下两颗是绿色,每一颗都足够清润漂亮。   自己店铺里的东西,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   岑岁开口说:“清朝的东西,碧玺质地的佛珠手串。清朝的妃子多崇尚佛学,有事没事就要礼佛念经抄经文,她们用的佛珠,也多是翡翠、蜜蜡、碧玺这些名贵材料。用多了,后来佛珠慢慢也就变成了饰品。古代社会重男轻女,更有‘母凭子贵’一说,佛珠在当时被称呼为‘子’,所以十八颗珠子的手串,俗称‘十八子’。在佛家,‘十八’指的是‘十八界’,也就是‘六根’、‘六尘’和‘六识’。这串珠子质地成色都很好,摸在手里像有水汽氤氲。”   陈禹认认真真听岑岁说完,这辈子上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虽然,他感觉自己听了个寂寞,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他拿起书案上的手串,像念经一样,大拇指拨着碧玺珠子数了一下,确实是十八颗。   而且也像岑岁说的那样,这珠子捏在手里润润的,像从内而外渗出了清凉水意。   憋了半天,他又问了句:“那三个六……分别又是什么?”   岑岁看着他,“你买吗?不买别浪费我口水,说了你也不懂。”   陈禹连忙就说:“当然要买啊,不买古董来古董店干什么?”   岑岁仍旧看着他,懒得和他说别的,便又道:“耳界、鼻界、眼界、舌界、身界、意界,这六个是六根;声尘、香尘、色尘、味尘、触尘、法尘,这是六尘;耳识、鼻识、眼识、舌识、身识、意识,这是六识。”   陈禹想了想,还想继续往下问。   这回岑岁没再让他说出话来,在他要张嘴的时候,把手边的手机往他面前一扔,简单道:“有兴趣可以自己百度。”   到了舌尖上的话,又被陈禹给咽回去了。   他看着岑岁,没有接手机去百度,而是又问了句:“这串碧玺十八子,多少钱?”   岑岁看着他沉默了一小会。   心里想着,要不要坑他一把,反正他也不缺钱。   但这个想法刚一过,荣默对她说过的话就又冒了出来。   于是她犹豫一会,还是给陈禹报了市场价,“这是宫廷碧玺,五十万。”   陈禹捏着手串没放下来,也没立即提付钱转账的事,看着岑岁又问:“你这么多天去哪了?”   一周没有去学校上课,他来珍宝斋看过两回,这里也一直没开门。   问了旁边玉器店的老板,老板也说店铺一直没开。   岑岁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看了片刻,反而问了句:“你还没和林羽西在一起吗?”   这是从何说起?   陈禹也愣了愣,然后解释说:“什么林羽西,我和她不熟,神神叨叨一小姑娘。就一个多月以前,在酒吧喝酒见了一次,温婷那是胡说八道呢,她不是我女朋友。”   岑岁看着他,语气认真道:“那你可以试着和她相处一下,你相信我,你们一定非常合适。”   毕竟是小说剧情里的第一官配,是这个世界里CP感最强的一对。   陈禹没说话,目光下落默了一会。   然后他抬起目光来,放松一下表情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还是聊古董吧,你再给我介绍几样,喜欢了我都买。”   岑岁刚要说话,话还没出口,目光一抬,恰好看到荣默来了。   于是她收回目光看向陈禹,简单道:“我们老板来了,让他给你介绍吧。”   陈禹闻言回头,目光正好和刚进门的荣默对上。   两个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停留了几秒,隔着三米不到的距离,毫无温感地落在彼此眼睛里。 第031章   等荣默往书案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岑岁直接站起身,把面前的书本一合,抓起手机抱起书,转身进里间去了。   进去后在沙发上坐下,在耳朵里塞上耳机,接着刚才看到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至于外面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她是没兴趣多听多管的。   岑岁走了,外间只剩下两个男人。   荣默到书案边坐下,刚好坐在岑岁刚才坐的椅子上。   他看着陈禹,平常客气道:“你好,这一次过来,想再拿点什么东西?”   陈禹手里捏着碧玺手串,无意识地一颗颗数着上面的珠子。   虽然知道荣默和岑岁没有在一起,但他现在看着荣默的眼神,总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他没有回答荣默的问题,他本来也不是为了买东西来的。   片刻后,他突然站起身来,语气随意地开口问:“荣老板,你这店里,还缺人手吗?”   也想来给他打工?   荣默笑了,微抬起目光看着他,不装傻不充愣,直接道:“不缺,本店太小,容不下两个富二代。”   陈禹走到柜台前随意看了看,然后转头看向荣默,“我不要工资,纯免费的。虽然我不懂古董这些东西,但我可以帮你打扫打扫卫生搬搬水,没事买杯咖啡买买饭什么的。”   这些个富二代,衣食无忧,想一出是一出。   荣默再次直接拒绝,“都是小事,不太需要,要不你去别家问问看,可能他们会需要。”   陈禹看着他,不死心又问:“那你这个小店要不要投资什么的,你就开这一个小店面,收益肯定有限,发不了财的,我可以让我爸出钱给你投资,帮你做大。”   荣默分毫不为所动,依旧简单直接,“只喜欢安逸,没打算做大,谢谢了。”   陈禹看着荣默这副稳如泰山,油盐不进的样子,语塞了片刻。   荣默没再让他继续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和他再客气着避开话题要点,看着他直击重点说:“她好像并不是很想见到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少来打扰她。”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不客气且不留余地的话。   陈禹与荣默对视,目光一点点暗下去。   可即便心里再不爽。   他在这个古董店小老板面前,眼神气势上也还是占不了半点上风。   陈禹在玻璃柜台上慢慢放下手串,盯着荣默道:“你是她什么人?轮得到你来管吗?”   荣默并不动气,气定神闲的,看着陈禹道:“我是她老板,你呢?”   “……”   你你马呢!   陈禹暗暗压下一口气,想说自己是岑岁男朋友。   但目光瞥到了里间坐着看书的岑岁,见她半点注意力也没分出来,他便又把这话咽下去了。   心里堵着一大口气,也没什么话想说的了。   陈禹黑着脸沉着眸子,直接转身出门,下石矶走远,头都没回一下。   荣默的目光也没跟着他,待他出门下石矶后,淡定地起身到玻璃柜台边,把那串碧玺十八子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随后去忙自己的事情,开始新一天的佛系看店生活。   ……   岑岁一直都在里间看书,耳朵里塞着耳机听音乐。   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抬手看了下表,才摘下耳机出来到外间。   外间自然只有荣默一个人在。   岑岁刚想问中午怎么吃饭,结果目光一瞥忽然发现,那串碧玺十八子还好好地放在店里。   岑岁愣了一下,转头问荣默:“那个碧玺手串,陈禹怎么没拿走?”   荣默“哦”一声,很是平常道:“我让他以后别来了。”   岑岁听懂了,荣默这是把人得罪走了。   她轻轻抿下一口气,走到柜台边,手往柜台上一放,微仰头盯着荣默道:“你知道我跟他扯了多久吗?你现在穷成这样,还跟钱过不去,你不吃饭啦?”   荣默看着岑岁,“你不是说你养我吗?”   岑岁:“……”   可以的,棒棒的。   岑岁眯眼看他一会,没再说话了。   她转身去书案边,往玫瑰椅上一坐,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问荣默:“中午想吃什么?”   ……   岑岁叫好外卖,在古董店陪荣默吃了午饭。   吃完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养好了精神,才出门去学校上课。   没有故意掐着点,岑岁到学校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她还是坐去教室后排,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呆,随后拿出手机来刷微博打发时间。   正无聊刷着小视频的时候,旁边的座位上忽坐下个人。   岑岁以为是室友过来了,抬起头便要打招呼,结果发现是陈禹。   把打招呼的话咽下去,岑岁低下头继续刷自己的小视频。   被这样无视加冷落,陈禹也没有起身离开,反而出声问了岑岁一句:“你喜欢那个古董店的老板?”   岑岁捏着手机,手指滑着屏幕,想也不想道:“喜欢啊。”   陈禹:“……”   片刻,他又说:“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岑岁仍旧看着手机,“我是女的,他是男的,还能是什么之间的喜欢?”   陈禹:“……”   故意的,绝对是要故意气死他!   心里不是个滋味,陈禹还想再说话,但话还没再出口,忽听到旁边传来一句轻轻脆脆的女声:“陈禹同学,能麻烦你让一下吗?”   陈禹看向走道里说话的女生:“???”   什么人,非就要这时候来凑个热闹??!   说话的是岑岁的室友妮妮。   她嘴角微扬,眉眼微弯,一副标准的营业式假笑。   在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女生,都是岑岁的室友。   陈禹张嘴要说话。   结果话再次没能出口,又被室友佳佳截住了。   佳佳也笑着,语气比妮妮还温柔客气,“陈禹同学,快上课了呢,麻烦你让一下哦。”   陈禹:“……”   这些个人……   怎么就他妈的……   不能少给人添点堵吗??   啊??   是不能吗???   陈禹忍住一口气,终于出声了:“这座位是你家的吗?”   三个室友笑着没说话。   岑岁这时候又看向陈禹,微笑出声:“陈禹同学,座位是我占的哦,这三位是我室友哦,麻烦你让一下呢,老师都已经进来了呢。”   噗……   教室前排传来低低密密的笑声……   陈禹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起身,往前面坐着去了。   坐下后黑着脸,撑了一肚子气,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裂开了。   可以,不喜欢他了是吧?   他还真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有他陈禹追不回来的女人!   ……   岑岁没多管陈禹,甚至没多乐。   三个室友坐下来后,倒是用眼神交流,乐了好一阵。   岑岁认认真真听了课,上完下午的课以后,也没有再折腾回家。   她留在学校和室友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去超市买了点零食,便回宿舍宅着快乐去了。   每天都忙忙碌碌的,突然这么放松下来,躺在宿舍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偶尔和室友搭上话聊几句天,那感觉,简直可以爽到天上去。   晚上到点再收起电脑,拉起床帘戴个眼罩,结束这一天的小忙碌。   夜里做了个好梦,岑岁梦见自己在粉色月季花的海洋里徜徉,花是荣默院子里种的那种花,每一朵都又大又密又饱满。   早上在闹钟声中起来,和室友前后下床。   随后再一个换一个去洗手间洗漱,出来后坐在桌子边化化妆打理打理头发。   四个人全都收拾整齐了,自然结伴一起下楼,准备去食堂吃早餐。   岑岁在人群中总是最亮眼的那一个,和三个室友走在一起自然也是,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张扬和霸气。   岑岁带着三个室友出宿舍楼。   出了宿舍楼的大门后,踩着台阶还没走几步,目光不经意一抬,忽看到了两米多高的楼梯台阶最底下,正站着一个手捧一大束玫瑰花的人。   岑岁和三个室友的目光同时定住,甚至下楼梯的步子都停了一下。   站在宿舍楼下手捧玫瑰花,一身不羁气的人,是陈禹。   他人长得帅,身高腿长,气质又是那种十分张扬惹眼的,手里再捧着这么一大束玫瑰花,自然吸引了出宿舍所有女生的注意。   有的认识他,有的不认识,但走过去都会交头接耳几句。   有的甚至还会再回头,羡慕地多看他两眼。   陈禹倒是没兴趣看别人,只是拿花等着。   直到看到岑岁从宿舍楼大门出来,他百无聊赖的脸上才多了一点变化。   他站在楼下看着岑岁,目光动也不动,看着倒是深情。   岑岁步子只微微停了一下,随后便继续迈开腿,踩着台阶往楼下走。   三个室友跟在岑岁身后,都没出声说话。   踩下最后一层台阶,岑岁没打算为陈禹停留。   但在走过他旁边的时候,却被他伸手一把握住了胳膊。   被迫停下来,岑岁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陈禹转身,直接走到她面前站定,把手里的花放进她怀里,一边拿她的胳膊去揽住花,一边说:“今天想吃什么早饭,我给你买。”   岑岁看看怀里的花,再看向他。   她伸手把花送回他手里,语气平常道:“陈禹同学,你得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回来了。该珍惜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后悔有什么意思?”   在一起的时候,别说一捧花,她连他妈一个花瓣都没见过。   他现在越是做这些事情,就越是提醒岑随不断想起来,恋爱脑时候的自己是有多脑残。   在岑岁错开身子要走的时候,陈禹又一把握住了岑岁的手腕。   他看着她,一脸认真道:“给我一次追你的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值得你再爱我一次。”   岑岁和他对视,片刻后没忍住嗤笑了一下。   笑过的一瞬表情就冷了,她看着陈禹的眼睛道:“这个世界不是围绕你转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现在根本看不上你。”   说完这话,岑岁把手腕从陈禹手心抽出来,直接便走了。   三个室友在后头愣一会跟上去,只觉得很解气,嘴角慢慢露出舒爽的笑意来。   陈禹抱着花在原地站了会,接受了一波又一波人的目光洗礼。   然后一个穿白色宽领上衣的女生突然站在了他面前,友好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哈喽,陈禹,你这是在等人吗?”   陈禹看一眼面前的女生,齐刘海气质邻家。   他当然是记得她的,那天晚上,她借了手机给他,看着他被岑岁在电话里拒绝了一通。   还真是巧,今天又被她给看到了。   陈禹轻轻吸口气,把手里的花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林羽西抱着花连忙追上去,“喂,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啊,你不要了吗?”   陈禹头也不回道:“送你了。”   林羽西又追了两步,没跟上陈禹的步伐,便抱着花停下了。   她低头看看这一大捧玫瑰,想着肯定不少钱,扔了也怪可惜的,便抱着去了食堂。   然后在去食堂的路上,她路过一个人,就抽一朵花出来送人一朵。   送到食堂里排上队,还是见人就送一朵,有的人看好玩,甚至还主动过来拿。   林羽西这样送着送着,就送到岑岁和她的三个室友面前。   她只在酒吧短短见过岑岁一面,现在已经不记得岑岁是谁了。   而岑岁和三个室友看着她怀里这花……   就……   嗯……   林羽西没看出岑岁四个人有什么不对劲,直接抽了花一人分了一朵,分的时候还慢慢说:“祝你们开心每一天,每一天都要加油哦。”   说完话分完花便走了,排队的时候,继续问旁边的人:“你要吗?”   旁边人笑着,“给我一朵吧,谢谢。”   岑岁低眉看着手里的花:“???”   三个室友也是:“???”   片刻,妮妮说了句:“这还真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岑岁看着没忍住笑了一下,心里想——这女主角,好像……有点意思……?   上一世以工具人的身份活在剧情里的时候,她和林羽西差点没干翻了,当然,最后是她被林羽西干翻了。不是林羽西有什么实力,单纯就是因为陈禹喜欢林羽西,不喜欢她岑岁。   现在脱离了人设,脱离了小说剧情,以正常人的眼光再看女主,还真是觉得……女主嘛,总还是有她的魅力所在的。   这种甜甜的邻家小白花,不挺招人稀罕的么?   岑岁捏着手里的花转了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忽然,窗口里的阿姨叫了一声:“同学,别发呆了,吃什么呀?后面人都等着呢。”   岑岁回过神来,捏着花站到窗口边,伸手胡乱指了几样。   生煎煮鸡蛋……麻团南瓜粥…… 第032章   吃完早饭到教室,玫瑰花放到课桌一角。   陈禹进教室看到教室里一小半人课桌上都有玫瑰,本来就黑的脸又绿了好几个度。   岑岁只当宿舍楼下的事没发生过,铃声响起后就听课去了。   等上完今天所有的课程,自然还和平时一样,去承古路看书学习。   陈禹再次被拒绝后,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再去烦岑岁。   几个狐朋狗友在一起的时候,汪杰给他出主意,说:“禹哥,既然她不吃这一套,那就别来这些虚的。也别非要缠着她要和好什么的,人都是这样,你越追得紧,她越是爱答不理的,等你哪天不追了,她反而不习惯主动来找你,人性本是犯贱……”   汪杰说到这里,陈禹目光死死盯着他。   汪杰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陈禹那眼神说的是——怎么,你这是在内涵我犯贱??   汪杰连忙嘿嘿一笑,缓解一下尴尬。   随后连忙又说:“咱就别追那么紧,不要攻势太猛,但要用心。要去认真发现,她到底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然后咱们就投其所好,从小细节下手,让她真正感受到你是真的对她好,从生活中的小事入手,慢慢渗透她的内心。不求回报地付出,不求回报地关心她温暖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最坚实的臂膀,她迟早会被感动,再次投入您的怀抱。”   “您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陈禹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根本不了解岑岁。   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平时都有什么兴趣爱好。   倒是他的喜好,岑岁全都记得一清二楚,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小心翼翼讨好他,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高兴。   陈禹还没想好说话。   旁边赵子澄忽闲闲开了口:“真是至于的吗?就是简简单单换个女朋友的事,非把自己搞得那么难堪。再找个听话又乖的不是更好,在她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他这话刚一说完,就接收到了陈禹如刀子般的目光。   碰上陈禹的目光,他下意识吞一口空气,清一下嗓子起身,谄笑道:“我就是随便放个屁,你们聊,我去上个厕所,拜拜……”   赵子澄走后,陈禹和汪杰也没再聊。   陈禹去摇椅上躺下来,看着天上如丝缎的白云,思考人生去了。   ……   陈禹没有去烦岑岁,岑岁是多一份舒心的。   要不是在同一个专业同一班,大三又基本都是专业课,每次上课都低头不见抬头见,岑岁觉得自己还能再舒心一点。   岑岁的日常每天都那样,不是在学校上课,就是在古董店学习。   周四这一天,在学校正上课的时候,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振动亮了一下。   岑岁拿起手机放到课桌底下,解锁看了一眼。   发信息给她的是摊主老徐,先是给她发了一个文章报道,然后接着文字:【那真是柴瓷??几千万的东西,你给捐了???】   岑岁点开链接看了一眼,是她捐赠柴瓷的新闻报道。   这种惊天破石的消息,一放出来,自然就惊动了藏古界的很多人。   岑岁随便看了看文章内容,在最后还看到了自己和赵明远几位专家合拍的照片。   照片中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西装外套,脸上戴着口罩。   看完文章内容,岑岁又扫了下评论区。   一眼看过去,有一部分人在怀疑柴瓷的真实性,说柴瓷早就绝迹了,这个捐赠者还戴个口罩什么意思。还有一部分人在嚷嚷,问什么时候在博物馆展出。   岑岁随便扫扫就关了文章页面。   回到微信聊天页面,她给老徐回信息:【啊,是的啊】   老徐:【[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老徐:【小岑,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徐:【你这格局和境界,不服不行】   岑岁一边被赞美得要飘起来,一边心虚地抬手挠了挠脑门。   完了再回信息:【不敢当不敢当,嘿嘿】   老徐:【谦虚个啥?】   老徐:【最近有空没空呀,没事来我们这,帮大家淘淘宝行不啦?都说好了,给你淘宝费】   岑岁一直也没告诉老徐,自己每天都在古玩城。   因为珍宝斋离老徐的摊子距离有点远,所以老徐也不知道她在那里。   待会上完课她就会去古玩城。   于是她回信息:【我现在在上课,等我上完课的吧】   老徐:【好嘞,不耽误你上课,学习最重要】   岑岁:【好嘞,过去了我直接去找你】   老徐:【好嘞,待会见】   ……   岑岁上完课在学校吃了午饭,午休半小时后去古玩城。   这次她没有直接去珍宝斋,而是换了路线,先去了摊位区老徐那里。   现在的天气更热点,布满阳光的午后,古玩城更是一片昏昏欲睡的景象。   岑岁走到老徐的摊位前,在摊位边坐下来,用手里钥匙串上的金蟾,在一个铜壶上敲一下,清脆的一声响,把昏昏欲睡的老徐惊醒了过来。   旁边在低头玩手机或者打瞌睡的摊主,也被惊得看过来。   看到是岑岁过来了,大家陆续都露出热情的笑容,打招呼道:“小岑来啦。”   老徐睁着睡双了的眼皮醒了一会盹,然后看着岑岁一笑,忽从身后拿出来一瓶水,送到岑岁面前说:“赶过来很辛苦吧,快先喝点水。”   岑岁接下他手里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然后她转头看看周围的地摊,最后又看向老徐,问他:“真找我淘宝啊?”   老徐使劲点头,“你放心,我们不白耽误你的时间。”   岑岁想了想,“那都有谁打算请我鉴宝,全都叫过来呗,我们先说说规矩。”   规矩?   这么一说,咋跟建帮似的?   老徐眨巴一下眼,倒也没说什么,叫旁边的老贾,“过来过来,小岑有话说。”   然后不止老贾,其他打算找岑岁淘宝的,也都一并聚了过来。   虽然这些人都年龄不小,但岑岁在他们面前,一点也不怵。   她还是坐在小马扎上,然后这些个摊主,也拿了小马扎过来,围在她面前坐着。   岑岁看看他们,先问了句:“你们真信得过我啊?”   大家纷纷点头如小鸡吃米,“信得过信得过。”   岑岁清一下嗓子,“如果我失误看走了眼,也不能怪我。”   大家又是纷纷点头如捣蒜,“不怪不怪,绝对不怪。”   岑岁笑了笑,“放心吧,我专业能力还是可以的,一般不会看错。”   说完又道:“不过呢,让我给你们淘宝,除了收淘宝费,我还有另外一个条件。”   老徐很是爽快,直接便道:“小岑你说!”   岑岁表情和语气都认真起来:“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可以帮你们把摊位上的宝贝淘出来,但是你们必须得先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准在明知道是赝品的情况下,还故意忽悠人高价买。你们有你们的进价,赚点该得的良心钱就行了,不要总想着赚昧心钱发财。”   这话一说完,在座的一时间都默了声。   尤其是离岑岁最近的老徐,之前就表演过他的骗术,用八方贯耳瓶,骗了岑岁五万。   这是圈内心照不宣的事,也可以说是潜规则。   没人会拿到台面上说,也没人会捅出来,懂行的都不会互相揭底。   如果有买到假货的人不怕丢脸出来闹,那也是他自己承受结果。   东西明明白白就摆在你眼前,你看了摸了,喜欢得不得了买走了,就得自己认,不能骂人是骗子。   再说,你觉得自己被骗了,你的证据呢?   卖家就一口咬死,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个赝品,毕竟圈子里看走眼的时候多了,你买东西的时候不也看走眼了么?   钱货两讫,举手无悔,这是古玩界的规矩。   东西放在那,是你自己要买走的,可没人拿刀逼着你买。   你能捡漏发财是你的本事,出去能吹上个三年五载。   你被打眼①买了假货,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   不能捡漏你就乐,被打眼你就哭号。   这个圈子玩的就是一个刺激,受不了这个刺激,那就管住自己的手。   一般混这行的人,被打眼买了假货,都是悄悄自己认了。把东西偷偷锁进柜子里,假装自己没买过,不让任何人知道,免得被同行知道了,被他们笑话,影响自己的名声。   当然如果遇到不一般的人,玩不起闹到要去报警,到了派出所,这也就是个普通纠纷。   想要卖家把钱掏出来还给你,卖家不乐意,这个亏还是得自己给吞下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卖家会不会故意拿假货骗人,那就是真的看良心了。   比如荣默,他怎么都不会做这种坑人败财的事情,他不赚这种昧良心的钱。   大约是受了荣默的影响吧,岑岁觉得,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那也该为这行做点什么。   尽管她能力非常有限,尽管她改变不了大环境,但她尽了她的那份力就好了。   一段时间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岑岁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吸口气准备站起身来,慢声道:“如果你们不答应的话,那我也不可能帮一帮无良摊主淘宝,让你们捡漏发财,再去骗别人,会坏我财运的。”   看着岑岁这是要走,老徐先开了口。   他叫住岑岁,咬咬牙道:“小岑,我接受,我之前就因为你才捡漏了三十万,我以后都不骗人了,我正正经经卖货,多少钱进的,再加点钱出,绝对不再忽悠人。”   说着怕岑岁不相信,还举起三根手指来,“我说一不二,我对天发誓。我是贪财了一些,但这世界上谁不贪财呢,可我也不是毫无底线的,什么好处都想捞。”   岑岁刚起来一点的屁股,又落回了小马扎上。   她看了看其他人,又问一句:“那你们呢?”   然后这些人里,是老贾最先出声。   他也冲岑岁认真点了头,“我答应小岑,诚信摆摊,绝不再忽悠人。”   一会后,其他人陆续开口,也都纷纷开口附和。   岑岁满意了,看着这一帮老爷们,只觉得自己现在佛光满身,简直就是圣人本人。   做这些事情果然很爽,那种正义感简直太棒了。   她突然就有点能理解荣默了。   她清清嗓子,收敛着嘴角的笑意,继续正义满满道:“那你们在座的,一人给我写一份保证书,如果以后你们谁再故意卖假货,我一定亲自拿着保证书把他押去派出所,我给你们淘了宝,我有证据,你们就是在知假卖假。工艺品就按工艺品的价格卖,非得当成古董卖吗?”   一帮大老爷们,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被训成了小学生。   这是个可爱又让人激情澎湃的场面,岑岁简直膨胀得不行,感觉自己酷得上天。   还是老徐最会捧场,笑着说:“教训得是,教训得是。”   岑岁清两下嗓子,看了老徐一眼,又看看其他人,继续说:“你们放心,我不缺钱,淘宝费意思一下就行,如果我帮你们淘宝看走了眼,我会全数退还费用,给鉴定机构的鉴定费也我出,满意吗?   听了这话,这帮大老爷们又纷纷点头,“满意满意。”   岑岁自己也满意了,感觉自己发挥得很有范。   她拿起瓶子拧开瓶盖又喝口水,然后说:“那就这么说好了,今天你们就把保证书都写出来,签字画押按上大拇指,送到店铺区的珍宝斋来,我下午都在那里。保证书到位,我抽出空就来帮你们淘宝,顺便也教教你们,怎么掌眼。多学学这些东西,也算是学问,比学骗人强。”   一帮大老爷们继续纷纷点头,“说得是说得是。”   既然都说好了,岑岁也就不再多坐了。   她起身和这些人招呼了一声,就先回珍宝斋去了。   这一帮人没有立即散,都转头看着岑岁走远。   老徐手里拿着透明水杯,看着岑岁的背影,悠悠说:“你们瞧瞧小岑这格局和境界,我们连她一根小拇疙瘩都比不上。要不是看她年龄实在太小,我就跪下磕头管她叫师父了。”   其他人默契地转回头来,一起看着老徐。   老贾“切”一声,不给面子道:“长得这么丑,头都快秃了,谁要收你当徒弟。”   老徐眼睛一瞪,看着老贾道:“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和小岑熟,嫉妒我捡漏赚了三十万……”   老贾拎起小马扎转身就走,“呸,我嫉妒你头上没几根毛……”   噗……   其他人一边笑着一边散了。   老徐伸手冲老贾,点着手指道:“老贾,你就说你敢不敢来打一架,我跟你单练!”   ……   岑岁回到珍宝斋的时候,那是一脸的张扬得意,嘴里还哼着歌。   荣默一眼就看出来她今天不一样,自然问了句:“和人打架打赢了?”   岑岁往柜台上一靠,笑着道:“可比这爽多了。”   荣默真好奇了,“那是干什么了?”   岑岁清一下嗓子,膨胀且浮夸道:“从此以后,在古玩的江湖上,我岑岁也占有一席之地了!”   荣默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详细解释解释。”   岑岁突然抬起胳膊,手掌张开,冲摊位区的方向。   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着荣默,努力收着笑说:“现在摊位区的人,都是我岑岁的。我说一,他们不会说二,只会说:小岑太棒了!”   荣默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接着问:“那么请问小岑,你到底干嘛了?”   岑岁也实在收不住嘴角的笑了,直接笑起来,收了那副戏精的样子,用正常语气说:“说来话很长,我喝口茶休息一会,慢慢跟你说。” 第033章   岑岁坐下来一边喝茶休息,一边把自己和老徐之间的事情都说给荣默听。   从那个仿的八方贯耳瓶和柴瓷说起,说到后来打听龙树村,顺便帮他淘了个清朝的鸡缸杯,之后就是现在了。   说完了,她又一副求夸奖的样子,问荣默:“我做得对不对?”   这何止是对啊。   她再一次让荣默惊喜了一把。   荣默看着她,看她这副得意显摆的样子,只觉得真好。   岑岁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再次问他:“盯着我干什么啊?我做了一件这么正能量的事,你不夸我吗?”   “夸。”荣默这回无缝接话出声。   然后看着岑岁,又说:“感觉你变得不一样了。”   凭他看人的准度来说,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岑岁是怎么都不会管的。古玩界乱不乱,那些摊主卖东西有没有摸着良心,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捡自己的漏发自己的财,或者帮他们淘宝鉴宝,收取鉴宝费。   得到了她想要的钱,就已经足够了。   像其他商人一样,眼里只有利益,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甚至再利欲熏心一点,也去靠这些技俩去谋取更多昧心的钱。   这并不是合理合法的赚钱手段,但凡被抓到“知假卖假”的有力证据,这就是诈骗。   只因为证据太难抓,很多时候确定不了卖家到底是不是主观主动在骗人,所以结果更多是不了了之。   也因为这样,圈子里形成了“被打眼买了假货只能自认倒霉”的默契。   但是这种默契,并不是卖家故意知假卖假,甚至骗人买假货的理由和保护伞。   圈子里管的人少,是因为想牟利的人多,也因为这种事难管。   古玩圈子的特殊性,导致这种事情界限模糊,可钻的漏洞太多,可操作空间大,人心也便容易被利益驱使着变坏,滋生各种不正之风,制假卖假就是最大的不正之风。   制假团伙假如被挖出来,那是要获罪判刑的。   像老徐老贾这一类的小摊贩,还有古董店的店主们,他们凭自己的眼力淘货卖货,真货假货全都夹杂在一起,就只能各凭良心了。   荣默是真的没有想到,岑岁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愿意用她自己微薄的一点力量,给这个圈子多争一点干净的角落。   她能多说服了一个人不知假卖假,那么就会少一个,甚至少更多个人被骗。   而对于整个古玩圈来说,也就会更多一点纯粹,更多一份对古董的尊重与热爱。   不管是哪行哪业,都需要这样的人。   不被世俗和利益蒙蔽心智,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对抗歪风邪气,坚守底线,因为信仰和热爱守护行业里本就不多的净土。   如果没有这些人,如果一个圈子里只剩下利益相逐。   那么这样一个圈子,还会剩下什么价值。   没有纯粹的热爱与信仰,只剩纯粹的金钱和利益。   烂到根上,就什么也没有了。   岑岁看着荣默的神色,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褒奖。   她放松下来,笑一下看着他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受你的影响?作为你的朋友和搭档,我不能给你丢脸啊。”   荣默笑了笑,没有像岑岁那样自夸。   他只看着她说:“合作愉快。”   ……   岑岁和荣默说完这些话没多一会,老徐便和老贾上门来了。   到门上敲了门,老徐伸头往里面看一眼,出声问道:“小岑,在不在这里?”   听到声音,岑岁连忙起身从里间出来。   荣默跟在她后头,出来就看到了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头发稀疏,一个个头不高。   岑岁出来后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向他们介绍:“这是珍宝斋的老板,也是我的老板,叫荣默。”说着又道:“一直没告诉你们,我在这里打工。”   听完了介绍,老徐和老贾连忙和荣默打招呼,“荣老板你好。”   荣默客气绅士地应声,“你们好。”   他们不认识荣默,本来也不是来找他,所以打完招呼就没和他说话了。   老徐把手里的一沓红格子纸送到岑岁手里,对她说:“都是亲笔写的保证书,签了名的,也按了手指印子,小岑你看看行不行。”   岑岁接下来翻了翻,看出来他们写的是一个模板。   不过写得倒是挺正式的,她挺满意,翻了几张抬起头来说:“可以了,那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还祝愿我们都能发点小财,我明天就过去帮你们淘宝贝。”   老徐笑得殷勤,“一定发一定发,小岑你这自带财运,我就是遇到你之后,感觉自己财运好了很多。还有我什么都不服,就服你把几千万的柴瓷捐给了国家。不瞒你说,本来因为你是从我摊位上捡漏拿走了瓷片,我心里一直感觉不舒服,现在是完全服啦。”   岑岁听到这话,笑容微微干了一下,目光往荣默脸上瞥过去。   荣默脸上的表情倒是毫无波动,甚至还开口说了句:“所以小岑就是你们的榜样,你们多跟她学习学习,会对我们这个圈子,有更深更不一样的理解。”   老徐连忙点点头,“荣老板你说得对,小岑以后就是我们的榜样,是我们的淘宝顾问,在淘货卖货这方面,我们什么都听她的。”   岑岁站在旁边,唇间抿着笑意,又看一眼荣默。   心里的心虚一点点淡掉,而后慢慢生出许多踏实和安心来,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永远都稳如泰山一般给她兜底。   老徐和老贾走后,岑岁心里的这种感觉还没有淡。   她看着荣默,忽然说了句:“老板,我挺想留在店里给你打一辈子工的……”   荣默听到这话,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   然后还没等他衍生出更多的感觉,岑岁又接着说了句:“可是,我要回家继承家业……”   荣默:“……”   所以,他到底该不该心动一下?   没等荣默出声说话,岑岁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岑岁拿起手机低头看一眼,发现是赵明远赵教授。   注意力被转移,她没多犹豫,点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先出声道:“喂,赵老师。”   赵明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很是温和亲切,叫岑岁,“小岑啊,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在学校,你要不把你的申请书送过来?”   申请书?   岑岁反应了一下,想起来是加入鉴古协会的申请书。   于是她忙应了一声,“哦,好啊,我明天过去送给您。”   赵明远的声音还是非常缓慢温和,“那我明天在我们学院办公室等你,你来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岑岁对着空气点点头,“好的,那明天见。”   挂了电话,岑岁放下手机看向荣默,“赵教授,让我明天去交加入鉴古协会的申请书。”   荣默莫名有种是岑岁大家长的感觉,点点头道:“去吧,多长长见识,这个名头也还是有不少含金量的。”   创作书画的想进书画协会,写东西的想进作家协会,玩摄影的想进摄影协会……这都是一种对能力的肯定,这个名头挂在身上,就是实力和能力的最好体现。   岑岁好奇地看荣默一会,突然又问:“所以老板你的人生志向,就是开着这家小古董店,每天过重复简单的生活,一直这样到老吗?会不会,太平淡无聊了一点?”   荣默也看着她,“目前是这样想,但如果有一天,我的生活里会出现一个人,她让我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我也会去尝试其他不一样的生活。”   岑岁低眉慢慢点了点头,再次看向荣默,“那,希望你能遇到那个,你愿意为她改变的人。然后,你的生活就不再是一日三餐,家里古董店,会有更多更丰富的色彩。”   荣默还是看着她,“会的。”   ……   剩下的时间,岑岁在店里安静下来休息了一会。   晚上和荣默一起吃了晚饭,吃完饭后蹭他的车回了学校。   回到宿舍坐下休息,和室友随便聊了两句,在宿舍里安静下来各忙各的后,岑岁打开电脑,在网上搜了点申请书的范文。   参照范文写好申请书,再看看综艺放松一会,也就洗洗睡下了。   第二天上完上午的专业课,岑岁拿着打印好的申请书去找赵明远。   考古系和金融系在一个校区,走路大概要七八分钟,她便背着包直接走了过去。   去的时候联系了赵明远,赵明远说他在办公室。   岑岁找去考古系的学院楼,按着赵明远说的,找去二楼他的办公室。   敲了门进去,只见赵明远坐在办公桌后面。   看到她过来了,赵明远笑一下起身,让岑岁赶紧进去,并寒暄问了一句:“写好了?”   岑岁进门点一下头,走到办公桌边,直接把申请书送去他手里。   在赵明远坐下看申请书的时候,她就站在办公桌边,转头随意看了看。   办公室里除了办公桌和款式显老的黑色沙发,也就还有一面榆木大书架子。   书架上摆的最多的是和历史、古董有关的书籍,还有一些老物件,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剩下摆的就是照片了,大多也都是考古时候拍的照片。   对书和不值钱的小古董都没什么兴趣,岑岁便仔细看了看那些照片。   赵明远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正在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没等岑岁出声说话,赵明远直接把那张照片拿下来,笑着说:“这是我现在带的两个研究生,都挺优秀。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年龄更相仿一点,都是年轻人,聊得来。”   岑岁笑着点点头,客气道:“好的,谢谢赵老师。”   赵明远放下照片和申请书,从办公桌后站起来,领着岑岁到沙发边坐下。   他事先泡好了一壶茶,给岑岁倒了一杯,送到她面前。   好像知道岑岁刚才扫了大书架子上的小古董一样,他抿了一口茶,忽又说:“架子上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大路货,不金贵也不值钱。”   说着放下茶杯,伸手拨了茶几上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过来,又说:“你看看这个。”   刚才岑岁没注意,还以为那是一个烟灰缸。   现在东西到了面前,她低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砚台。   这个砚台是个旧物件,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气韵内敛。   既然赵明远让她看,她就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看一会之后眼睛微微一亮,看向赵明远问:“鲁柘澄泥砚?”   赵明远听她说出这句话,嘴角微微含笑,心想夏国梁确实没有太过夸大什么,这丫头确确实实是懂行的。也就看了这么一会,居然就看出这砚台是什么了。   没点真学识,是说不出来这个名字的。   他笑得慈眉善目,看着岑岁反问:“你见过这东西?”   在拥有鉴宝技能之前,岑岁自己是一件古董也叫不出名字的。   现在她潜意识里所有的知识都有,所以看到了摸到了,都能认出来。   但要问她见过没见,她想了想,选择了回答:“这种砚台传世太少,我没有看过实物,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看赵明远没开口说话,岑岁意识到赵明远可能是想要考考她。   毕竟到目前为止,除了夏国梁在他面前说她有点东西,他自己从没亲眼见过。   大概,还是有点怀疑的心理在,毕竟她年龄确实小。   岑岁也是个不愿意被质疑能力的人,于是她轻轻抿口气,又专起注意力,掂了掂砚台的重量,用手指仔细摸了摸,再在边缘叩击两下。   最后放下砚台,拿起里面的龙纹朱砂墨锭,在凹陷的墨池里慢慢研磨。   研磨了一会之后,便看到墨在墨池里面化开了,随后轻轻一动,就均匀散开了去,像荷叶上滚过的颗颗水珠子。   岑岁认真地做完这些事,放下墨锭,看向赵明远,慢声从容开口:“鲁柘砚,产于泗水县柘沟镇,因此而得名。它是用柘沟里特有的泥烧成的陶砚,其他地方的陶土都烧不出来。也因为是用澄过的泥烧成的,所以又叫鲁柘澄泥砚。这种砚台始于唐代以前,在北宋的时候最兴盛,被誉为中国四大名砚之一。但是在南宋以后,烧制工艺就慢慢失传了,所以鲁柘砚传世极少。”   赵明远眼睛里已经积满了肯定赞赏的神色,这会也终于开口说话了,问岑岁:“看准了?”   岑岁点点头,又说:“您的这个砚台,我掂过了,重量没有问题。澄泥砚是使用澄洗过的细泥作为原料加工烧制的,因此质地非常细腻,这个砚台的质地也很细腻,摸起来像婴儿的肌肤,敲击两下发现里面很密实,您再看里面散开的墨珠,多漂亮。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北宋时期的鲁柘砚,全世界也没几个。”   赵明远听完之后就笑了,一边笑着一边说:“好好好,我信了,夏老师一点也没有夸张,你这个丫头啊,不简单啊不简单。”   岑岁没有表现得过于兴奋,只端着表情浅浅笑着。   毕竟是在真大佬面前,下意识就会稳重一点,   赵明远亲眼见识了岑岁的本事,心里没疑惑了,也就没再和岑岁聊古董的事情。   之后就坐着和岑岁喝茶,又聊了一些鉴古协会里的事情,说协会每天都忙什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护文物什么的。   岑岁听着一个劲地点头,都当学习了。   能得到考古系系主任亲自一对一授课,也算是很有排面了。   聊完了鉴古协会相关话题,赵明远和荣默、夏国梁一样,也问了那个让人好奇的问题。   他温和客气地看着岑岁,表情语气都不再质疑,只是好奇,笑着问:“岁岁你年龄这么小,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鉴古经验?”   被人问过好多次这种问题了,岑岁这回敷衍得认真了点,也笑着道:“从小就爱看历史,后来接触了一点古董,就又看了很多书。可能天赋比较好,用起来没什么障碍。”   赵明远心想这不简单啊,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刚才在听岑岁说那方鲁柘砚的时候,他甚至都产生了一种感觉,说不定有些他搞不定的东西,这个小丫头都能说出点门道来。   然后他点着头,把岑岁好好夸了一番。   夸完了又问:“真不打算考考古系的研究生?”   知道赵明远是诚心的,想把她留在考古界。   但岑岁自己没有献身考古界的想法,所以还是摇了头,笑着客气道:“我还是想让爸妈轻松一点,把他们的担子接下来,等他们老了,过个安稳幸福的晚年。”   赵明远很是遗憾地点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也很有主见。”   岑岁还是客套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赵老师。”   赵明远“害”一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我是爱才,但也不能不顾你的意愿,把你绑到我们学院里来,现在这样也挺好。”   岑岁这就稍稍松了口气,坐着又和赵明远聊了一会。   聊到了中午饭点,赵明远带着她出办公室,也没让她走,然后带着她去教师食堂吃了午饭。   打好饭坐下的时候,岑岁还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荣默说:【苏大教师食堂的饭】   荣默很快回过来:【赵老师带你去的?】   岑岁:【嗯,你吃了吗?】   荣默:【还没有】   岑岁:【哦,我忘了】   说完点了输入框右边的“ ”,再点红包,输入数字:【50】   荣默捏着手机,看着岑岁发过来的黄澄澄的会话气泡,里面是一个红色红包,和八个白色大字:【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他没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挺信守承诺,真就把他养起来了。 第034章   周六的上午,天色阴阴的,空中布满沉云。   岑岁趁上午逛街的人少,先把老徐他们都召集了过来,帮他们淘宝。   周末两天,来逛古玩城的人相对都会多一点。   今天又是凉爽的阴天,下午过来逛街的人肯定更不会少,人多她不方便来鉴宝。   凉风扫过发鬓,岑岁坐在老徐的摊位边,一眼扫过去没看到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但她还是捡了个陶砚在手里看了看,对老徐说:“我昨天刚在赵明远教授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个北宋时期的鲁柘砚,那手感真是不一样。”   老徐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他看着岑岁接话道:“这个陶砚传世可不多啊,制作工艺也早失传了。”   岑岁笑笑,放下她手里的粗糙陶砚,“是啊,有机会能看到,也算是长见识了。”   说完这便起了身,对老徐又说:“你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了,有空天南地北地再去各地看一看,多淘点货回来,不缺钱的话,就先卖卖这些便宜货。”   老徐点点头,“好嘞。”   他不算特贪心的人,没指望次次都能捡漏发财,没碰到好东西,也不给岑岁摆失望的样子。   岑岁起身拎上小马扎,到老贾摊位上,放下小马扎再坐下。   首先还是坐着大致扫上一眼,而在她扫视的时候,老贾已经捏着手指紧张起来了,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摊位上能出个值钱的东西来。   扫视片刻后,岑岁突然抬手冲老贾说:“就你面前那一个,青花云鹤纹的,贴塑螭龙蒜头瓶。”   说完她便自己站起了身,两步走到老贾面前,弯腰把瓷瓶拿起来。随后捧着瓷瓶坐回小马扎上,仔仔细细鉴别了一通。   老贾看她要细看就紧张起来了,只盯着她,大气也不出一下。   这样屏息盯了一会,终于等到岑岁抬起了头来,然后便见岑岁眉眼染笑,回头冲老徐说:“老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自带财运,这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老徐忙两步走过来看,“真东西?”   其他人也都伸着头,脸色莫名激动,老贾那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岑岁拿着瓶子说:“明朝嘉靖年间的,你说呢?”   老徐兴奋地“哎呀”一声,“老贾,你这是要发财啦!”   老贾早就紧张激动兴奋得不行不行的了,连呼吸都找不见了。   他缓了好片刻,才磕巴着问:“小岑,这……这……瓷瓶……能值个多少钱?”   听到这话,岑岁不慌不忙地掏出包里的手机,先仔细拍照,然后给荣默发照片和鉴定结果信息,最后问:【麻烦老板报价,谢谢老板】   荣默回得很快:【二十五万左右】   一会:【你已经在古玩城了?】   岑岁:【我每天都很早来啊,你在家不来干嘛啊?】   荣默:【我这就过去】   岑岁收起手机,把价格报给老贾,老贾高兴得直接牵起了老徐的手。   片刻后发现牵了个啥玩意,又嫌弃地一把给甩开了。   岑岁近来见多了宝贝,自然是很淡定的。   她把蒜头瓶放回老贾的摊位上,又去了下一家。   老贾心里的高兴压不下去,把那个蒜头瓶抱在手里,仍跟在岑岁旁边,忽然说:“小岑你不是喜欢听故事吗,刚好我知道那个鲁柘砚的故事,要不我给你讲一段?”   岑岁坐在另一家的摊位边上,扫一眼东西后看向老贾,笑着道:“好呀,讲来听听。”   老贾还没出声,那边老徐先不乐意了,看着老贾就说:“老贾同志,你学我干什么?想哄小岑开心,你也来点新鲜的,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老贾没理他,直接给老徐翻了个白眼。   岑岁看这两人没事就掐,也习惯了,笑一下道:“老贾你讲吧,我喜欢听故事。”   其他摊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用眼神完成交流——咱们是不是也得多看看多记记,学个会讲故事的技能在手里?好像也还挺有用啊?   老贾可不管别人想什么了,他抱着他的宝贝蒜头瓶,跟在岑岁旁边笑着道:“我也是听来的故事,说在古代的时候,有一个举人进京赶考,一路跋涉劳顿到了这个柘沟镇。留在此地休息的时候呢,他查了查身上带的东西,发现什么都没少,唯独少了一方砚台。这写字没砚台磨墨是不行的,他还要进考场考试,这也实在是没辙了,他就在柘沟捡了一块陶片。等他进了考场以后呢,他拿这个陶片磨墨,毛笔沾墨写字的时候,发现这个陶片发出来的墨像油一样,不积水,也不损伤毛笔,寒冬腊月也不结冰,写起字来极其流畅,可以说笔笔生辉。文章呈上去以后,这个举人果然中了进士。从那以后啊,用柘沟陶土制作的砚台,就风靡了整个京城。”   岑岁听完了老贾这极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已经又看过了几家摊位。   她笑着对老贾说:“不错,没比老徐逊色多少。”   老贾听了开心,连忙又道:“那我没事再多看看书,多攒点古董方面的传说,小岑你要是想听故事了,来这里我就给你讲。”   岑岁还是笑着,说话声音轻轻脆脆的,“好呀。”   老徐远远看着老贾这副嘴角,又气又嫉妒。   那心里还在骂——你个臭老贾……   ……   岑岁利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简单淘了宝。   淘了一圈下来,她越来越觉得,老徐说她自带财运这句话,是不是是真的。   照理说这些地摊上真东西是很少的,可今天居然让她成功淘了三件出来。   虽然有的价钱不是很高,也就大几千小几万的样子,但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呀。   比起几十或者几百块的收货价,这已经算是获利很大了。   只要能出掉,就是一个月的生活无忧。   ……   岑岁给这些摊主淘完了宝,拿了三件宝贝的鉴定费,这便回了珍宝斋。   回到珍宝斋的时候荣默已经在了,店里的香炉也开始了飘青烟,熟悉的香味飘在鼻尖上。   荣默看岑岁进门,自然地问她:“怎么样?”   岑岁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回话,直接走到书案边坐下来,然后就托着腮发起呆来了。   荣默看她这副状态,走到她面前坐下,关心地问:“怎么了?”   岑岁保持着托腮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了荣默一会,然后放下手,突然笑起来说:“我感觉我真的自带财运,今天让我在摊位上淘到了三个宝贝。”   “……”   还以为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真是白紧张一气。   荣默抿气盯他一会,“那你一脸不开心地进来,摆出心事重重的丧气样?”   岑岁又笑笑,“我那是在认真思考,你说我这是不是吸宝体质,自带财运光环,嗯?”   说完不等荣默开口回答,自己忽又想到什么,表情一塌道:“好像也不是,自从你穷了以后,我都没有再卖出过一件古董了,唉……”   荣默看着她笑了,“不要气馁,加油。”   岑岁瞪向他,“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不如就让你饿死好了……”   她天天惦记着他的穷,他自己倒是悠哉悠哉的。   古董店里的东西是值不少钱,可卖不出去就不是钱,饿了又不能拿过来直接啃。   荣默低下眉笑,还没开口说话。岑岁忽又拿着手机看一眼,趴下来拖长了声音说:“当影帝就这么忙吗,这都一个星期过去了,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这两天会不会来。”   荣默看着她,“影帝?”   岑岁转一下头,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看向荣默:“是啊,韩奕嘛,跟你说过的。我们不是新带了几样东西回来吗,周一下午的时候,我就拍照发给他了,他说抽空会过来看,结果现在估计是忘记了,我也不好意思再问,感觉很不礼貌。”   荣默听明白了,点点头:“那应该是忙。”   岑岁又叹口长气,把脑袋放平,歪压在胳膊上,“算了,再等等看吧。”   结果这一等,就把一个多月轻轻松松等了过去。   韩奕并没有来店里看货,只在某一天微信上主动给岑岁留了言,说:【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忙,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有空过去,帮我留一下那件钧瓷笔洗,不知道麻不麻烦】   岑岁收到信息的瞬间就给他回了过去:【不麻烦不麻烦】   别说根本没人来买,就是有人来看上了这件钧瓷,她也会给他留着!   韩奕:【谢谢,有空再聊】   岑岁不自觉姨母笑:【好的,您先忙】   ……   古董店向来冷清。   这又是平平无奇毫无进账的一天。   下班后岑岁和荣默一起吃了晚饭,随后开车回家。   到家后和平时一样,岑岁换鞋进门,准备瘫去沙发上休息一会。   然而刚走到客厅,她突然发现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来的客人是童晶晶的妈妈,也就是她的亲姑妈,她亲爸的亲姐姐。   能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稍有那么点不对,但岑岁还是笑着热情地叫了一声:“姑妈。”   童母看到她,笑得很是勉强,回应了一句:“岁岁回来啦。”   得到童母的回应后,岑岁没有没礼貌地转身上楼去。   她直接到沙发上坐下来,坐在岑母旁边,和岑父岑母一起招呼亲戚。   岑岁很有一个当晚辈人的自觉,坐下后就没再说话。   她伸手从茶几上的玻璃水果盘里拿了个蜜桔,放在手里慢慢扒着。   童母忽叹口气说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工作实习闹的,心思和精力都分别的地方去了,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太闹心了。”   岑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抬起头看了姑妈一眼。   岑父这时候又开口说:“晶晶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很好,现在大四谁不实习啊,门店也算不上怎么忙,照理说不该这样啊。”   童晶晶?   她咋的了?   岑岁塞一瓣橘子进嘴里。   咽下去后看向岑母用口型问:“怎么了?”   岑母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她只好又往嘴里塞一瓣橘子,不再说话了。   然后就又听姑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开始抱怨,然后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看起来是既生气又委屈又伤心。   虽说坐着听了很多,但岑岁一直没太听出来是怎么回事。   等童母抱怨着哭诉完,擦擦眼角吸吸鼻子去楼上找童晶晶,岑岁才随了岑母去她房间,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岑母关上门,小声对岑岁说:“晶晶的毕业设计是花钱买的,被她老师发现了。她老师差点没被气死,说一直最器重她,没想到她做这样的事情,还告家长了。”   岑岁语气震惊:“童晶晶?她买毕业设计?”   岑母当然知道她在震惊什么,只小声道:“一开始听说这事,我和你爸也不敢相信,她们老师都说,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她童晶晶买毕业设计,太让人失望了。她们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毕业设计是买的,传出去了,老师多没脸啊。”   岑岁还是无语:“学霸买毕设?到底什么鬼啊?”   说完又道:“不过说真的,她之前主动要来我家公司上班,我就觉得怪怪的。她专业成绩那么好,到我们家这破公司能有什么前途啊?然后我就说专业不对口,在市场部做校领导不合适,让她去当柜姐,她居然也答应了,是不是很奇怪?”   岑母回想了一下,“确实……好像有点……”   岑岁想了想,继续又说:“还有她以前也不喜欢亲近我们家的呀,在苏大上大学,周末基本都不来我家的,我叫她也不大愿意来,好像不喜欢我们。”   岑母也说不出因果来,只随便道:“跟变了个人似的。”   而岑母很随便的这么一句,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岑岁的大脑。   她自己就是得知自己是生活在书中世界,因为正常人的意识觉醒后不甘心,而得到了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还得了个金手指。   这种事情都可以发生……   那么童晶晶……   想到这里,岑岁心里突然寒了一下。   再想想上一世的事情,童晶晶根本也没有来她家住,和他家来往一直不算多。   她虽然心思全都在陈禹身上,几乎没关注过这个表姐,不知道她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混得好不好,但记得好像没有买毕业设计这一出吧?   要是有的话,岑父岑母肯定会在家说的。   岑母看她出神,问她:“想到什么了?”   岑岁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没有……没什么……”   这种超越自然与科学的诡异事情,她肯定是不能说的。   说出来的话,童晶晶不一定会承认,而第一个暴露的就是她自己,那就真危险了。   岑母也没怀疑什么,又叹口气说:“你姑妈差点要气死了……闹得我和你爸也好尴尬的,好像我们给她安排了实习工作,是害了她似的。”   岑岁出声道:“这怪不到我们吧,哪有大四不考研还不实习的?我们让她去柜台,也确实是从实际出发,为了锻炼她,让她多学点相关的东西,这样进公司才更顺理成章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岑岁当时就觉得童晶晶怪怪的,总盯着她。   她心里非常不舒服,所以就故意插了一杠子。   岑母再次叹口气,“找不到别的原因啦,她也没谈恋爱,只有这份工作耽误她时间了。”   岑岁嗤笑一下,“既然影响她时间了,那她就辞职呗,好好做毕设拿到毕业证书,凭自己的实力,去大的软件公司工作不好吗?薪资高待遇好,前途一片光明。”   岑母轻轻吸口气,还没再说话,岑父推门进来了。   他进来在床尾凳上坐下来,看着岑岁说:“岁岁,你知不知道,晶晶有没有谈恋爱。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   岑岁摇摇头,“我和她平时相处不多啊。”   岑父拍一下大腿,“这肯定是啊,别的还能是什么原因?”   岑岁心里有自己的揣测,但她不能说。   她就坐在床上跟着劝了劝,让岑父岑母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   二楼客房。   童母坐在床边,与坐在椅子上的童晶晶面对面。   她红着眼眶问童晶晶:“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辛辛苦苦把你培养上大学,临了毕业,你给我来这么一下子?”   童晶晶微低着头,手指捏在一起。   片刻后,她就低着头说:“你知道一个毕业设计有多难做吗,要花费多少时间吗?反正都是为了拿个毕业证,我买一个改一改不就好了?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干对口工作。”   童母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就不要干对口工作?你专业成绩那么好,你去珠宝店站柜台?站几天去了你舅舅家的公司,那又能怎么样?他那公司才多大?有什么空间让你发展?”   听完这些话,童晶晶终于抬起头来了,“自己家的公司,和别人家的公司,那能一样吗?在别人家那是去打工,空间再大也是去打工,在自己家,就是要当领导的呀。”   童母不解地看着她:“谁告诉你是自己家,那公司是你舅舅的,跟我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那个公司姓岑,不是姓童,你别搞错了,你可不是富二代。你进去了,一样是个打工的。”   童晶晶张口就是:“不是岑家的吗?你不是也姓岑吗?我身上也有岑家的血脉,岑岁那么没用,除了谈恋爱,脑子里就没有其他的了,你觉得她能把公司担下来吗?”   童母蹙眉看着童晶晶,片刻道:“所以你要进你舅舅的公司,并且住进你舅舅家里,归根结底,就是想取代岁岁?所以,你连毕业设计都敷衍了?”   童晶晶的心思被揭了出来,吱唔一下,虚声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童母深深吸下一口气,“我现在告诉你,岑家的珠宝公司,是你舅舅大学毕业以后,自己抓住了八九十年代的暴富机遇,创建发展出来的,不是你外公的遗产,和我和你都没有关系。你想赖在这里取代岁岁,无异于痴人说梦。”   说完童母就站起了身,要往外面走,嘴上还在说:“你这是要气死我,我这就告诉你舅舅去,让他现在就把你赶出岑家,免得你痴心妄想,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童晶晶倒是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抱住童母的胳膊。   她看着童母说:“我是你亲女儿啊,你这样出去一说,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童母转回头看她:“那你就自己辞职,回去好好做毕业设计,拿了毕业证书,去湾口市,找份好工作。苏安市才多大,为什么要赖在这个地方?”   童晶晶心里非常为难,抱着童母的胳膊不松手。   片刻后,她犹豫着出声:“妈妈,我真不喜欢计算机相关的工作,女孩子根本就不适合做程序员,加班熬夜写代码,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会猝死的。”   童母看着她真是着急上火,甚至想一巴掌拍醒她。   她又要往外走,嘴上说:“你怎么变这样了,好逸恶劳就算了,还痴心妄想。”   童晶晶看她又要走,再度死死抱住她的胳膊。   然后她语气急切,脱口而出:“妈妈,你相信我,我找人算过,岑岁她活不过二十五岁。舅舅舅妈太宠她了,如果没有人拦着,他们会让岑岁把家里的一切都作没了的。”   小说剧情里,岑岁因为被陈禹抛弃发狂,和女主林羽西死磕,然后不断被陈禹打脸虐。   陈家在苏安市的实力很强,每次岑岁折腾出事情来,都是她父母帮她擦屁股兜底,最后岑岁成功把自己的一切都作没了。   现在她提前进入岑家,进入岑家的公司,努力成为公司里的核心力量。   等到岑岁开始走上作死之路,她可以出手改变一些事情,不让岑岁连累到岑家。   而童母听到这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她转身看着童晶晶,一脸难以置信道:“童晶晶你是不是疯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童晶晶吞了两口空气,决定豁出去了。   她眼神极度认真地看着童母说:“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的。我是你女儿,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呢?你相信我,我会对舅舅、舅妈还有妈妈你,都很好的。”   童母觉得童晶晶是真的疯了,失心疯。   她突然没刚才那么生气了,伸手上来摸摸童晶晶的头,看着她说:“丫头你是不是得病了?是不是得病了没跟妈妈说?要不我这就带你去看看医生,我们去精神科看看。”   童晶晶抓住童母的手,继续认认真真看着她说:“妈妈,我没有生病,我会在舅舅的公司里好好学习的,您就别操心了。我都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童母脸上开始显露阵阵茫然。   童晶晶看她没那么激动了,趁热打铁又说:“我是你女儿啊,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没有恶意的,我不会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努力工作,每天再帮着岁岁多孝敬舅舅舅妈一点而已。不信你去问舅舅、舅妈,我陪他们的时间,是不是比岑岁多。岑岁那么不争气,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舅舅一手拼下来的公司和家产,都毁于一旦吗?”   童母看着童晶晶的眼睛,片刻没说话。   然后她默默转了身,一声不吭地在床边上又坐了下来。   童晶晶也跟着她坐下,还抱着她的胳膊,看着她继续说:“学校老师不会不让我毕业的,你放心吧。我也会非常努力地工作学习,争取早一点进公司,管更多的事情。岑岁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除了吃喝玩乐谈恋爱,哪有别的心思。”   童母坐着深深吸了口气,木木地转头看向童晶晶。   她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了,片刻道:“我现在脑子很疼,你大了,我也确实管不了你了,我今晚也不留下了,我怕我睡不着觉。”   童晶晶还有点不放心,“你不会跟舅舅舅妈说了吧?”   童母认输一般道:“谁让你是我女儿,我以后大概是不会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站起身,这就准备要走人了。   心里揣着这些事情,在这栋别墅里,她是一分钟都呆不住了。   刚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着童晶晶说:“晶晶,你自己选的路,最后是什么结果,都要自己承受,爸爸妈妈没本事,没能给你富裕的生活,没能让你和岁岁一样活得像个小公主……”   下面的话她没说,转身这便走了。   童母到楼下的时候,岑家一家三口还在卧室里没出来。   听到童母的声音,岑父才带着岑母和岑岁出来。   看童母现在就要回家,岑父留了一句:“在这过一夜呗,明天再回去好了。”   童母摇摇头,“不是自己家,住不习惯。”   童晶晶站在她旁边,也没说什么话。   看童母实在不愿意留下过夜,岑父便让司机送她回去了。   童家还在隔壁市,开车来回也得要个三个小时。   童母走后,岑父岑母也不好多说童晶晶什么,只问:“聊好了吗?”   童晶晶点点头,小声道:“聊好了,没事了。”   岑父叹口气,还是说了句:“晶晶啊,你是最懂事最优秀的,别让你妈这么操心。”   童晶晶认错态度倒是非常好,“舅舅,这次是我错了。”   岑父轻轻吸口气,“知错能改就好。”   说完又问:“这工作怎么说?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你还要继续干吗?”   童晶晶连忙点点头,“不关工作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岑父这便也点了点头,“那就早点休息吧。”   岑岁站在岑母旁边,看着童晶晶转身去上楼。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然后突然说了句:“妈妈,我最近好烦啊,陈禹怎么会喜欢那个林羽西啊,长得根本没我好看啊。”   岑母闻言转头看岑岁一眼,“陈禹喜欢上别人了?”   岑岁没接话,又张口问了句:“表姐,你说我长得好看,还是林羽西好看啊?陈禹那是眼瞎了吧,他什么品味啊?”   童晶晶听了这话,脑子里瞬间飘过小说剧情。   然后她停住步子回过身来,回了一句:“我觉得,还是岁岁你比较好看,可能是那个林羽西太绿茶了吧,陈禹暂时被迷惑住了,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岑岁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继续表演说:“我也觉得是,我再看到那个林羽西勾引陈禹,我非弄死她不可。长得跟个没心机的小白兔似的,没想到是个绿茶。”   童晶晶附和道:“我也觉得这种女生挺招人讨厌的,陈禹应该不会真喜欢她。”   岑岁还要再说话,岑父这时候突然出了声,看着她说:“一天到晚就是陈禹陈禹,那陈禹有什么好的?他要是不喜欢你了,你赶紧跟他分手!”   岑岁抿了抿嘴唇,故意装作挨训不敢说话了的样子。   然后她也没再说话了,上去牵上童晶晶的手腕,拉着她一起上楼去了。   上楼后倒是没再在一起聊天,各回各的房间。   岑岁刚把自己房间门关上,脸上的神色就冷了下来。   她猜得没有错,这个童晶晶,怕不是她亲表姐。   从各个方面来说,她比她亲表姐都差远了。   除了不是她亲表姐童晶晶,这个人还知道小说剧情,不然不可能在她说陈禹喜欢上林羽西的时候,她的回应是那个样子的。   现在的现实情况是,陈禹并没有喜欢上林羽西。   她每天都在珠宝店打工,去学校的次数不多,连毕设都是买的,所以学校里的事情她肯定不知道。   而且苏大的金融学院和计算机学院在距离很远的两个校区,她不特意去打听,就很难知道金融学院发生了什么八卦。   她大概还以为,一切都在和小说剧情一样进行着——陈禹先和林羽西暧昧小心跳,然后慢慢真心喜欢上林羽西,甩了她岑岁,然后她岑岁开始作死之旅。   她不止知道剧情,还故意在她面前抹黑女主角林羽西,说林羽西是绿茶勾引陈禹,就是为了煽风点火挑高她的愤怒值,让她去对付女主林羽西。   明知道小说结局,还这么急着催她去作死,还能是为了她好?   到底为了什么,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岑岁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直接靠到椅背上。   她真的是没想到,她一直觉得童晶晶怪怪的,竟然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童晶晶。   这个人手握剧情煽风点火,明显就是想吃剧情的福利。   她这么削尖了脑袋要进她家公司,并且住进她家里,对她爸妈那么好,为的不过就是想要彻彻底底代替她,拥有她的一切。   好啊。   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她倒是要看看。   她会怎么表演这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戏。   ……   岑岁摸清童晶晶的底细后,并没有打草惊蛇做什么,更没有让她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每天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偶尔无聊了,还会在她面前特意表现一下自己的废柴。   说起来她有时候确实还挺无聊的,没事就故意多给童晶晶一点希望,让童晶晶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然后看童晶晶把沾沾自喜努力藏在嘴角的样子,自己在心里笑笑。   童晶晶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岑岁则掌握童晶晶的一切掌握。   当然岑岁无聊的时候并不多,她大部分的心思,还是放在自己的事情上。   童晶晶对她来说毫无威胁,根本不值得她浪费时间,所以她也懒得往童晶晶身上多放心思。   看书学习,是岑岁目前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其次就是帮着荣默一起看店,其实这个小古董,也根本要不了两个人来看。   剩下的,也就是每天上课。   偶尔再去一下鉴古协会。   ……   最近鉴古协会组织举办了一场小型拍卖会。   岑岁抽空参与了一点,荣默也拿出店里的两件藏品去凑了个热闹。   拍卖会规模不大,邀请来的都是苏安市圈子里的人,大部分都互相认识。   因为是面向圈子里小部分人的,所以被邀请的人都有邀请函,当天凭邀请函入场。   意思也就是,这个拍卖会虽然规模小,但是是有门槛的。   说得再直白简单一点,就是圈里人的聚会交流会。   大家拿出自己想出手的宝贝,让其他人竞拍,多见见宝贝多长长见识。   可以通过拍卖会出宝贝赚点钱,也可以按喜好淘点宝。   在拍卖会当天,参加拍卖会的人会提前进场。   进场后一般都是先看参与拍卖的藏品,看好了,自己在心里给个合适的价位,等到拍卖开始的时候,再决定要不要举牌竞价。   荣默和岑岁一起去的现场。   岑岁因为参与了之前的流程,对于藏品多少都了解了,但他还是陪着荣默又看了一遍。   也就是看藏品的时候,岑岁目光无意中一瞥,忽看到了陈禹也在现场。   看到陈禹的瞬间,她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嘀咕了一句:“邀请名单里好像并没有他吧?”   自从上回送花被她拒绝后,陈禹也没再做过类似高调的事情。   但因为在一个班级,平时上课在一起,陈禹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岑岁面前。他偶尔会找到合适的空隙和岑岁说上几句没紧要的话,还会探问探问她的喜好之类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人是奔着她来的。   不然,他一个玩摩托车玩跑车的人,跑来古玩拍卖会干什么?   荣默听到岑岁说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偏不倚和陈禹的目光撞上了。   三个人隔空对视一会,还是陈禹先迈开步子,走到岑岁面前笑着说:“你们好啊,这么巧,在这里也能碰到?”   岑岁轻轻抿口气。   巧什么巧。   他要不是知道她会来这里,从别人手里拿了邀请函进来的,她把这里的古董都吃了!   岑岁没出声,荣默客套微笑说:“是挺巧。”   陈禹继续刻意套近乎,拿荣默当自己人一样,仍旧笑着问:“荣老板这边看上什么了?别待会我们又碰上了。”   荣默简单回道:“还正在看,还没有看好。”   陈禹似乎没兴趣再和荣默说话了,他把目光转向岑岁,瞬间又换了个语气,问岑岁:“岁岁你呢?你看好什么了?”   岑岁看着他直接道:“干嘛?你要拍下来送给我?”   陈禹被她怼得呛了一下,清清嗓子稳住道:“也倒不是不可以……”   岑岁刚要再出声,汪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了。   他没正经地扑到陈禹旁边,开口就问陈禹:“怎么样,禹哥,你看上什么了?我他妈真的一窍不通,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汪杰刚一说完,旁边正好路过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好奇地看了陈禹和汪杰两眼,说了句:“小伙子,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说完就走了,根本也没要陈禹和汪杰的答案。   这句话本来也不是要答案的,就是在光明正大地鄙视他们的无知。   陈禹脸上尴尬了一下,看向汪杰咬着牙道:“你给我闭嘴!别给我丢脸!”   汪杰真的把嘴一抿,甚至用牙齿给咬住,让自己把嘴给闭上。   岑岁笑了笑,也没再和他俩说话,拉着荣默就走了。   汪杰和陈禹转身看着岑岁和荣默走开,片刻后,汪杰张开嘴巴,又小声说了句:“这两人什么关系啊?看起来像一对。”   陈禹又转头狠狠瞪了汪杰一眼。   汪杰再次把嘴紧紧一抿,假装自己没有嘴巴。 第035章   拍卖会开始。   拍卖师身穿一身黑西装,头发梳得油光瓦亮。   藏品一件一件地上,报了起拍价之后大家开始举牌竞拍。   岑岁和和荣默并肩坐在一起,中间隔了四张座位,然后坐着陈禹和汪杰。   上来的第一件藏品是青铜器——汉代的博山炉。   器型是圆桶型,平底广口,炉身上施了绿釉。大约年代久远,釉色斑驳不均,缠枝花卉等纹饰上直接不见釉色,足底和炉盖都偏黑且微微泛红。   博山炉是中国汉、晋时期民间比较常见的焚香器具,常见的材质是青铜和陶瓷。   香炉盖高而尖,为了散烟,都是镂空的,形状像山一样,一层叠过一层,上面还会雕刻云气纹饰,炉身上也会雕刻花卉人物走兽各种花纹。   在炉子里焚上香,青烟袅袅腾空,在香炉周围升腾缭绕,便是一副群山生烟的景象。   因为像海上的仙山“博山”,因此而得名。   这件博山炉的起拍价是三十万。   很快就有人举牌喊:“三十一万。”   陈禹和汪杰坐着,挺直了腰背,装着淡定,其实一窍不通。   他们只看到一个黑黑绿绿的铜罐子,别的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价格喊到四十二万,锤子一声响,博山炉定了买家。   汪杰为了不给陈禹丢人,坐着不敢乱动,就没事用眼睛瞥瞥陈禹,心里想——你他妈的看得懂吗?花这么多钱买来买这些玩意回家,真的值吗?   而陈禹呢,也是表面淡定,不时就用目光偷偷瞥一眼岑岁。   看到岑岁偶尔和荣默凑头到一起说悄悄话,他就绿着脸,气得快要坐不住。   几件藏品拍过。   拍卖师开始介绍一件瓷器——北宋同安窑的珠光青瓷,划花纹茶碗。   起拍价和其他藏品比起来,算是很低的,只有五千。   听到这个报价,汪杰突然来精神了。   他碰一下陈禹的胳膊,开口就说:“禹哥,就拍这个,便宜。”   这话一出,旁边坐着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陈禹脸上一阵尴尬,强作镇定,伸手在汪杰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汪杰被他掐得一脸扭曲,到底是咬住嘴唇没出声。   等陈禹松了手,他就紧紧咬着嘴唇,默默地揉他那被虐了的大腿。   就在汪杰默默揉大腿的时候,荣默举牌叫了句:“五千五。”   他这次主要是来出东西的,但如果遇到合适可以拿的,他自然也会拿一下。   同安窑是福建的窑,虽然没有“汝、钧、官、哥、定”那么出名,但是很受日本人追捧。   传到日本以后,因为受到日本茶汤之祖珠光文琳的喜欢与青睐,所以日本学者给同安窑的青瓷加了个美誉——珠光青瓷。   荣默举完牌以后,场内一阵沉默。   就在拍卖师问还有没有人加价的时候,陈禹突然举了牌,淡定地叫了一声:“六千。”   听到陈禹的声音,岑岁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有毛病,同安窑的瓷器算不上稀少,根本不值什么钱,以“平价质高”著称,他这往上加价干什么?   当然,她明白的也很快。   陈禹他懂什么古董呀,他这是故意和荣默较劲呢。   荣默举牌喊了声:“六千五。”   陈禹果然立马举牌喊:“七千。”   最后两人交替喊到一万的时候,荣默捏着牌子没再举了。   他拿东西是做生意的,不是为了满足个人喜好的,所以和个小孩较什么劲呢。   荣默不再举牌后,这个茶碗自然一万归了陈禹。   从荣默手里抢了个东西,陈禹看起来挺得意,腰背打得直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大佬一样。   岑岁抿抿气,也不多往心上放。   然后等到拍卖师呈出一件清代的青铜镂花小香炉的时候,她抓着荣默的手腕,直接让他举了牌。   荣默瞬间没反应过来。   这小香炉是他自己的东西,哪有加价买自己东西的,这不是傻么?   就算流拍不赚钱,也不能自己拿到拍卖会来,再加价买回去啊。   拍卖师看荣默举着牌子不说话,便笑着问了句:“荣先生,请问你的价格是?”   荣默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简单道:“二十二万。”   然后荣默刚一放下牌子,陈禹就举了起来,“二十五万。”   没有其他人加价,岑岁抓着荣默的手腕,又让他举了牌子。   荣默现在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嘴角微微含了些笑,报了句:“二十八万。”   陈禹不负岑岁所望,继续加价:“三十万。”   岑岁一脸淡定,握着荣默的手腕也继续举,“三十五万。”   陈禹:“四十万。”   荣默:“四十五万。”   陈禹:“五十万!”   在场的人,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心想这两人干嘛呢?   然后就听荣默说:“归你了。”   陈禹还挺得意,道了句:“承让。”   岑岁坐在座位上,努力压住嘴角的笑,不让自己直接笑出来。   进价十几万的香炉出了五十万,血赚一笔。   当然岑岁也没有过分,激了陈禹这一下也就收手了,下一件荣默的东西,没再激他。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大家原地休息了几分钟。   跟自己交好的人随便聊聊天,等到拍卖师过来,再继续拍卖。   陈禹和汪杰前半场还有点精神,到后半场直接就蔫了,想打瞌睡。   两个人同一个表情耷拉着眼皮子,就看个热闹。   荣默和岑岁也没再多举牌。   看着台上的古董一件件被拍走,时间也在一点点流逝。   大家坐得累了,全都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   推出来的再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好东西,也没什么特殊来历,就直接没人举牌了。   随后台上上了一件袈裟,起价十万。   一件没什么特别的旧袈裟而已,大家自然没什么有兴趣,表情都木木的。   场子里没人举牌没人说话。   片刻后,终于有人出声说了句:“没人要,下一个吧。”   拍卖师看确实没人有兴趣,自然就要拿走。   然后就在礼仪小姐上台取东西的时候,岑岁举了一下牌,简单道:“十万,给我吧。”   听到她的声音,其他人纷纷看向她。   坐在她旁边的中年女士好心笑着说:“小姑娘,这是十万,可不是十块。”   岑岁礼貌回应道:“谢谢,我能掏得出十万。”   突然另外又有人出声,“都是富二代,你们没看出来吗?不是自己的圈子,非要往里挤,有钱随便砸呗,总之钱不是自己赚的。”   岑岁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中年男人,胖乎乎的脑门半秃。   她虽然入了鉴古协会,但平时在会内活动的时候并不算多,所以圈子里认识她的人也不多。现在他们大概以为她和陈禹一样,拿钱来闹着玩的,所以嘲讽上了。   岑岁还没出声,陈禹先说话了,“只要我有钱,什么圈子进不去?”   中年胖男人嗤笑了一下,“好好的拍卖会,让三个毛孩子搅合了,怪没意思的。你们拍了这些东西回去,说得出门道,玩得明白吗?”   陈禹接话就怼,“我不需要明白,我就显摆我有钱,怎么了?”   中年胖男人又是嗤笑一下,“你这是在显摆你人傻钱多,一万拍了个同安窑茶碗,五十万拍了个小香炉,说出去叫人笑死你。”   陈禹被着男人说得脸都绿了。   岑岁看着他的表情,自己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不过她没心情和这中年男人吵,只对拍卖师又说了一遍:“十万,这件袈裟我要了。”   拍卖师没多说话,看岑岁确定要拿,就敲了锤子,继续进行拍卖。   下面大家的兴致更不高,很快也就走完了剩下的流程。   那些没人要的东西,自然就流拍了。   拍卖结束后,大家当场交易,交易完了再做交流。   陈禹先去付了茶碗的钱,然后拿了茶碗在手里,去付小香炉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出东西的藏家是荣默,顿时脸就绿了个彻底——妈的,他被玩了!   那个刚才跟他吵架的中年胖男人路过,恰好幽幽说了句:“人傻钱多……”   岑岁看着陈禹的脸,再听着这个中年男人的话,直接笑了出来。   结果还没笑多一会呢,那个中年胖男人又折步子回来了,看着岑岁说:“你以为你不是?十万买个袈裟,回家你要披在身上,转圈圈向别人展示你的宝贝啊。”   岑岁:“……”   这人怎么这么欠揍呢?   陈禹站在她旁边,出声问:“要不要我揍他?”   岑岁转头看他一眼,“你想进派出所?”   陈禹思考一下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岑岁白了他一眼,“拿着你的宝贝赶紧回家去吧。”   陈禹手里捧着他的瓷碗和小香炉,随意地往岑岁面前一送,“要不要?要的话,送给你。”   岑岁不想再多理他,转身就走,“我才不要。”   她没再理陈禹,去付钱拿自己的袈裟。   到手后抱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这摸摸那摸摸。   陈禹还跟在她旁边,手里的东西都扔给汪杰拿着了。   他好奇地看着岑岁问:“他们都说这东西没什么意思,要十万太贵了,你怎么会买这个?”   陈禹刚说完话,荣默到了岑岁面前。   他也挺好奇,重复问了一句:“怎么会喜欢这个?”   岑岁抿唇想了想,然后对荣默说:“感觉和我有缘分。”   这是一种很邪乎的感觉,说倒是也说不大清,反正她刚才看着这个袈裟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买下来。   陈禹和荣默还没再出声,刚才那个中年胖男人又过来了。   他似乎跟陈禹和岑岁杠上了,看着岑岁手里的袈裟,发出一串“啧啧啧啧”的声响,然后开口说:“说什么玩古董讲究缘分,就是骗你们这种小屁孩的,还当真了。”   陈禹双眉一竖,怒了句:“你有完没完啊?还嘲讽上瘾了是吗?”   中年胖男人脸色一正,“你这小孩,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吗,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倒是说说你爸是谁,我看谁家的小孩这么嚣张?!”   陈禹没出声,汪杰在他旁边看着中年男人说了句:“他爸陈有金,陈氏集团的老总。”   中年男人听了这话猛地一噎,清清嗓子没再说话,转身这便走了。   而等陈禹和汪杰应付完那个中年胖男人,岑岁和荣默也已经走开了。   他们在休息区找了地方坐下来,岑岁便理着那个袈裟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看。   陈禹和汪杰两个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到岑岁和荣默这一桌坐下,假装休息。   岑岁研究着袈裟没空理他们,荣默也只简单看了他们一眼。   岑岁看了十几分钟的袈裟,没看出有什么奇特之处,难受地抓了一下头发。   荣默直起腰来,把袈裟接过来看了看,嘴上问她:“你真的觉得这张袈裟不一般?”   岑岁软了身架子靠到椅背上,“我也不知道啊,说不清楚。如果实在看不出来,那应该就是一张普通袈裟吧。十万买个教训,以后再看东西,不能只跟着感觉走。”   陈禹在旁边插话说:“十万买个喜欢也值了。”   岑岁转了头看他一眼,没什么兴致道:“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陈禹吱唔一下,然后出声:“不着急,这不还得再交流交流呢么,大家都没走。”   岑岁懒得理他了,把脸转向荣默,看着他研究袈裟。   荣默还在仔细看袈裟,他几乎把每个细节都看了,也没看出什么奇特来。   实在发现不了什么,他松手也靠到椅子上,轻轻吸了口气。   没有就没有了,岑岁直起腰,伸手要把袈裟抓过去。   然后她手指刚碰到沙发,荣默眼睛忽地一亮,伸手按住她的手背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今老爷子留信息,是留在帕子里,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袈裟,不如拆了看看。”   岑岁愣了愣,看着荣默:“有点道理,留着也没什么用。”   然后她这话刚一说完,陈禹突然起身,一把拿住荣默的手,把他的手给撇开了。   岑岁和荣默一起看向他。   他简单道:“男女授受不亲。”   岑岁&荣默:“……”   岑岁没多理陈禹。   她起身去找人借了剪刀,回到桌子边,便扯了袈裟到面前,准备拆线口。   正在她准备剪线脚的时候,那个中年胖男人又过来了。   他就站在岑岁椅子旁边,看着她说:“好歹是十万买的,你再转手出去,说不定还有傻子十万能要,你要是剪了,那就一分钱都不值了。”   岑岁回头看了他一眼,终于没忍住,“叔叔,你真的好烦啊……”   中年胖男人听了岑岁这一声“叔叔”,顿时觉得身心舒畅,收起了杠精本性,清了一下嗓子好声好气道:“小丫头,我也是为你好好吧?”   岑岁没再理他了。   她收回目光,认真地拆袈裟。   这时陈禹抬起头来,看着中年男人说:“大叔你这样,就没被人打过?”   中年胖男人手插裤兜站直了,清一下嗓子道:“我们圈里都是有学识的文明人,随随便便不会动手。”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陈禹,看的是岑岁。   岑岁拿剪刀直接拆开了袈裟一角,然后顺着线脚很轻松拆开了一边。   边口针线全散,岑岁把袈裟分开来看一眼。   只一眼便立马抬起了头,微睁着眼睛看着荣默说:“老板,真的有东西!”   说完没太忍住,还激动地轻轻“啊”了一声。   中年胖男人本来是看热闹的表情,此时脸色也变了,忙就问:“有……有什么东西?”   岑岁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中,接话就回:“等我拿出来仔细看看。”   然后就在她把袈裟里的东西往外拿的时候,休息区其他人陆陆续续也聚了过来。   都是听到这边说话,听说袈裟里还别的东西,便好奇过来了。   岑岁把小心把袈裟里的东西拿出来,心脏“砰砰”直跳。   拿出来的是一条缂丝被,颜色非常正的黄色长被。   岑岁把被子摊开在桌子上,只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梵文。   她已经下意识把呼吸屏死了,仔细看了看被子上的梵文,又伸手摸了摸。   她还没出声,荣默先语气震惊地出声说了句:“这是陀罗尼经被,我之前见过慈禧太后的那件,那件是明黄色,但是这一件,是正黄色……”   这句话一说完,陈禹和汪杰两脸懵逼。   但站着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脸色极度震惊,一脸的不敢相信,全都伸着头过来细看。   在古代,明黄色比正黄色规格和等级都低很多。   慈禧太后陪葬的陀罗尼经被是明黄色,那这件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哪个清朝皇帝的?   岑岁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紧张到几乎有点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摸着被子微颤着声音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被子是由藏羚羊羊绒、獐子绒和真丝混合缂丝而成的,而且是双面缂丝。宋元以来,缂丝一直是皇家御用织物之一,用来给皇帝皇后做衣服地。因为织造过程非常精细,存世精品也非常稀少,所以又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正黄色又是皇帝才能用的颜色,那我这件被子岂不是……”   说着看向荣默,声音低下去,“天价?”   听到天价两个字,陈禹和汪杰终于有反应了。   两个人都盯着被子看,心想——我操,皇帝用的东西?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屏着呼吸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都是眼力不错的人,当然能看得出来,这张被子不是普通的东西。   站在岑岁旁边的中年胖男人,更是手都抖起来了,说:“这要是真的,可不就是天价么?”   说完磕绊着又说:“小丫头你这运气,是不是也太绝了一点?”   看到这些人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陈禹这时候觉得解气了,看向中年男人出声道:“怎么?这就不说我我们是人傻钱多了?刚才嘲讽我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中年男人看他一眼,“小丫头发现的被子,关你什么事?你一万买件同安窑的茶碗,五十万买件顶多二十几万的香炉,你就是人傻钱多。”   陈禹:“……”   算了,看你年纪大不跟你计较!   中年男人和陈禹吵着架,周围的人也早议论开了,甚至有人拿手机拍了照。   这种运气爆棚的捡漏场面,几辈子能遇到一次?   而荣默也早掏出手机,给赵明远打了电话。   他问赵明远在哪,打算把被子送过去给他看看。   赵明远接电话就说自己来拍卖会的路上,马上就到了。   于是荣默挂了电话,看着岑岁说:“赵老师马上就到,让他再看看。”   这样不过等了十分钟,就见赵明远匆匆忙忙赶到了会场休息区。   到了桌子边,他二话不说直接就过来看被子,一边看一边问:“在一件袈裟里发现的?”   荣默也站了起来,站在他旁边应:“是的。”   赵明远大体看了一遍,抬头看向岑岁说:“岁岁,你又发现宝贝了。不出意外,就是清朝哪位皇帝的,你要不要交给我们继续帮你做考证?”   岑岁想都不想,连忙点头:“要要要,麻烦赵老师了。”   赵明远笑笑,直接把被子卷叠起来。   还有被拆了的袈裟,他也一并卷起来了。   然后就在他卷被子的时候,汪杰突然出声问了句:“那个……我实在好奇,能不能问点问题?”   赵明远看向他,很是和蔼可亲,“小伙子,有什么问题你问。”   汪杰指指那个被子,“这是古代皇帝睡觉盖的?”   赵明远笑了笑,看着他说:“这个叫陀罗尼经被,又叫往生被,被子上全是梵文,是陪葬用的。”   汪杰听了这话,往后一缩道:“死人用的?”   一会又问:“那这不是坟里挖出来的吗?”   赵明远还是笑笑的很有耐心,“是这么回事。”   汪杰吱吱唔唔又问:“那这都多少年了,埋在地下,不是早就烂了么?”   赵明远这便没再回答,而是笑着看向了岑岁,对岑岁说:“岁岁你给他讲讲。”   岑岁不驳赵明远的面子,只好看向汪杰说:“清朝的东陵你听说过没?清朝的皇帝几乎都葬在这里,还有很多后妃之类的。民国时期军阀混战,世道非常乱,就有一个人,叫孙殿英,以‘剿匪’的名义,带军队炸了慈禧墓,随后盗了乾隆的裕陵和慈禧的定东陵,里面的宝贝全部被一搬而空,据说装满了三十多辆骡马大车。随后十几年间,康熙、雍正等皇帝的陵墓陆续被盗,整个清东陵十四座陵墓,几乎都被盗空了……”   说着想了想,“好像只有顺治,他后来皇帝不做了,出家做了和尚,估摸着也没什值钱的陪葬品,大家都很有默契,没盗他的墓。”   汪杰听完,下意识惊叹一句:“我操,这么狠的吗?”   岑岁看着他,“所以陪葬的陀罗尼经被,早就被盗出来了,没有腐烂。”   汪杰听出了兴趣,又问:“那其他的宝贝呢,那么多的宝贝,乾隆和慈禧的就有三十多车,剩下其他皇帝和妃子的,不是更多吗?”   岑岁看他是真有兴趣,也就继续讲了,“当然能卖的都卖了,还有被孙殿英为了狗命和官途送上级官员了,听说把乾隆的九龙宝剑送给了蒋芥石,慈禧太后嘴里的那颗夜明珠,被他送给了宋美龄。当时能买得起宝贝的,大概都是外国人,所以肯定不少宝贝流入了国外。还有很多下落不明的,比如慈禧墓里的两个翡翠西瓜,至今也没出现过。目前知道的,大多放在故宫博物馆,还有一些被国民党带去了台湾,也在博物馆里头。”   汪杰听完了,一脸崇拜地看着岑岁,忽又开口道:“岑姐,岑爷,我以后不跟陈禹混了,我跟你混,你带带我,好不好?我……我认你当师父!”   他这话一说完,立马挨了陈禹一脚。   岑岁笑笑,“我可不收徒弟。”   她这话说完,旁边那中年胖男人又开口了,说:“小丫头,扮猪吃老虎啊?”   岑岁转头冲他笑笑,“我可没有扮,是你们以为我是。”   中年胖男人还没在说话,这时候旁边忽又有人发现了什么别的,突然开口说:“你是不是那个……捐柴瓷的那个小姑娘……照片里戴着口罩,好像就是叫岑什么,两个字很像,叫岑岑?”   岑岁往周围扫一眼,大家都在好奇地打量她,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翻报道。   看这情况,再呆下去,大概就真要“人红是非多”了,于是她连忙起身,拽了拽荣默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人。   示意完了,岑岁冲大家笑一笑,没多说什么话,便和荣默、赵明远一起走人了。   其他人还在拿着照片议论,只有陈禹和汪杰跟了上去。   避到了没人的地方,赵明远拿着经被对岑岁说:“这个我就先拿回去了,出了结果,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岑岁点点头,“谢谢赵教授。”   赵明远笑得温和,“这个你就不要再捐了,再捐我也不好意思收了。但是这个啊,你得给我们鉴定费。”   岑岁哈哈笑出来了,“肯定给肯定给。”   赵明远一走,就剩下荣默、岑岁和陈禹、汪杰。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先说话,顿时就有点尴尬。   还是陈禹最先开口,看着荣默和岑岁说:“时间也不早了,走吧,请你们吃饭。”   岑岁看着他,很是果断地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吃。”   ……   大半个小时后,岑岁和荣默坐在了餐厅里。   陈禹和汪杰够黏人,如愿跟了过来,也就坐在了岑岁和荣默的对面。   岑岁和汪杰面对面坐着,荣默则和陈禹面对面坐着。   既然已经坐下了,菜也点了开始上了,岑岁拿起筷子也就不去多管别的了。   汪杰也饿了,没什么心思想别的,和岑岁一样拿起筷子来。   两个人先后吃了两口菜,表情同步一亮,岑岁忍不住赞叹道:“这家餐厅烧的菜确实不错,挺好吃的。”   汪杰点头如捣蒜,应和:“是挺好吃的。”   说着把一盘菜直接从陈禹面前端去岑岁面前,“尝尝这个,这个绝了。”   岑岁伸了一家筷子送进嘴里,也连连点头,“好吃。”   在岑岁和汪杰吃得非常忘我的时候,荣默和陈禹则像两尊雕像,目光对视着动也不动。   仿佛在比谁定力强,又仿佛是在比谁的眼神足够有压迫性。   岑岁咽下了嘴里的菜,伸手过去拿起荣默面前的筷子,塞进他手里,“快吃啊。”   这边汪杰学着她,把陈禹的筷子也塞进他手里,“真的好吃。”   荣默和陈禹两人终于有了反应,各自把目光都收了。   然后两人又同时伸出筷子,同时落在一个大虾上,再次顿住了。   汪杰和岑岁转头看着他俩。   汪杰眨巴一下眼睛说:“要不你俩出去打一架?”   荣默&陈禹:“……”   ……   吃饱喝足,心情舒畅。   岑岁没要荣默和陈禹付钱,自己提前把账结了。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她也没打算再在外面多留。   陈禹要送她回家,她当然是拒绝了,之后便上了荣默的车。   这一天下来发生了好多事,岑岁上车后就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去了,让大脑放空。   荣默也没出声打扰她,就在车里放了舒缓的轻音乐。   岑岁吃得太饱,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头歪靠在座椅上。   荣默开车到她家的别墅区,在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来,让她又多睡了一会。   又或者说,让她和他在一起再多呆那么一会。   车里的音乐如溪水,轻轻缓缓从耳膜上淌过去,像在做按摩。   荣默转头看着岑岁睡熟的脸,他的目光也轻如流水,掺染雾气,带着一点点温度。   岑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忽一下醒过来,眼睛一睁,发现自己还在车里。   她醒醒神转头,看到荣默坐在旁边,便安心说了句:“我睡着了。”   荣默“嗯一声,“也到家了。”   岑岁抬手揉一下脑袋,忽又说:“我记得我今天是捡漏了吧?没有做梦吧?”   荣默笑了笑,看着她道:“是捡漏了,没有做梦,等鉴定结果出来,如果你不想留在手里收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拍卖行出掉。”   岑岁眼里困意散尽,忽闪起细碎的光芒,“能出个多少钱?”   荣默想了想,“盲估一下,大几千万,或者一两个亿?”   听了这话,笑意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上嘴角,岑岁赶忙抿住嘴唇给含住了。   片刻后,她努力收起笑,清清嗓子说:“我不能太得意忘形,我得稳住,富婆就得有富婆的样子。”   荣默听完她的话,却笑起来了。   岑岁看着他笑,自己又忍不住跟着笑,这就在一起没正经地又胡扯胡闹了一气。   车里的音乐还在想,音符从两个人嘴角的弧度上跳过去。   岑岁说话彻底说清醒了,抬手看一眼表,也就和荣默说了再见。   和荣默挥了手,她下车走回家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偶尔踮起脚尖小跳那么一下,在夜色里像只满身欢乐的小精灵。   到家后进门换鞋。   唐阿姨看到她,直接就问了句:“岁岁今天遇到喜事啦?”   岑岁笑笑道:“没有啦,单纯心情好。”   和童晶晶打了照面,打声招呼也就过去了。   童晶晶站在原地默默想——这么高兴,是在女主林羽西那里占到便宜了?   岑岁没心思多管童晶晶,钻去岑母房里,陪着她看电视并说了会话。   然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也就上楼洗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睡前总还是要来点娱乐活动的,她便靠在床头的大娃娃上,拿着平板电脑看了会娱乐节目。   娱乐得更开心了,眼皮上挂下重量,也就放下电脑身后关了灯,扯被子睡觉了。   睡着不久后开始做梦。   这一夜她做的梦全都和钱有关。   比如走着走着,脚下突然出现一百块,弯腰捡起一张,接着就出现了另一张。   于是她就捡啊捡啊,差点把腰都要捡断了。   再比如,走路不小心摔进了水沟里,扑腾着以为自己要被淹死了,结果睁开眼睛一看,周围全是红彤彤的毛爷爷。   然后头再一抬,天上就下起了红钱雨,满眼满世界都是一百块。   岑岁在钱堆里又是滚又是笑。   伸手抱个满怀的钱,笑咯咯地往天上撒。   早上被闹钟吵醒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居然是笑醒的。   然后坐起身子想起梦里的那些夸张场景,她又捂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笑了好一阵,才勉强忍住嘴角。   随后深深吸口气让自己淡定,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吃早饭。   早饭吃完差不多就彻底从梦里挣脱出来了。   彻底回归现实后,岑岁自然和平时一样,背着包包去学校上课。   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早上一起来天气就很热。   从室内到室外,走过那一扇门,就会被糊一脸热气。   岑岁出门后赶紧跑进车里,关门后长呼一口气,让家里的司机送她去学校。   从学校大门到教学楼的那段距离,还是要自己走过去。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扇子,一边走一边给自己脸边扇扇风。   因为热,她连头发都扎起来了,免得湿了汗,全部粘在脖子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走到教室,迎面吹到空调的冷风,才又觉得舒服下来。   今天三个室友比她早到,已经帮她拿好了课本,并在教室后排占好了座位。   岑岁直接过去坐下,放下包,和她们随便聊了几句。   等耳边的燥热全部散干净,上课铃声刚好也就响了起来,授课老师继续上课。   学校的生活是每天机械重复的,尤其是上课。   一周轮一回,连老师的讲课状态,语气手势,都只是在无限重复。   不过现在快要到期末了,大家的听课状态比之前要认真不少。   毕竟课可以不都听,但科是绝对不能挂的,好歹也得临时抱抱佛脚,让自己顺利结束大三。   一节课结束,课间十分钟,授课老师歇下来喝水休息。   岑岁坐在座位上和三个室友聊天,话没说几句,面前突然出现一盒又大又红的车厘子。   汪杰把车厘子放下,殷勤一笑说:“师父,我和禹哥给你准备的课间水果。”   说完直起腰,看着岑岁又说:“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岑岁看着他:“……”   三个室友更是一脸懵:“???”   汪杰说完就回去了自己座位上。   他刚一坐下来,赵子澄就小着声音无语道:“我操了,你他妈这是又抽什么风?”   汪杰一脸瞧不起赵子澄的样子,“你永远也不会懂。”   赵子澄:“……”   他看向周一淼。   周一淼则满脸都是:“???”   陈禹坐在座位上玩手机,根本不说话。   赵子澄和周一淼面面相觑一会,结伴上厕所去了。   上厕所回来继续上课,上完课收拾东西走人。   四个人在教室磨蹭了一会,起身走人的时候,其他人都走差不多了。   大步下了阶梯后出教室,迎面扑上来一脸热气。   四个人顶着热气走进阳光里,刚走了几步,忽看到岑岁站在不远处的小花坛边。   岑岁也看到他们了,没有多犹豫。   她走到陈禹面前,不看别人,只看陈禹,说了句:“把手伸出来。”   陈禹听话地把手伸出来。   岑岁把那盒车厘子往他手里一放,转身便走了。   陈禹站在原地,手托车厘子,看着岑岁走远,马尾辫在身后一晃一晃。   赵子澄忽伸手过来,拿了水果盒,打开盖子,捏一颗车厘子放嘴里,看着岑岁的背影说:“真他妈拽,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拽。”   陈禹转头看他一眼。   然后目光下落,看向车厘子。   再然后,他伸手把车厘子拿走,说了一句:“想吃自己买去。”   赵子澄嘴里嘬着核,嘟哝着嘀咕了一句:“人家不吃还不给我吃……”   ……   二十分钟后,男生宿舍里。   陈禹躺在空调下的摇椅上望阳台发呆,汪杰坐在他旁边吃车厘子。   赵子澄和周一淼没事来抓几颗,吃完了嘬核。   车厘子吃了一小半,汪杰开口说:“早知如此啊,真想把以前的自己打死……”   陈禹眼神虚焦看着阳台,出着神说:“怎么会这么记仇呢?”   汪杰想了想,又往嘴里送一颗,“应该是那种女生,没下决心的时候怎么都好,心里眼里全都是你。但一旦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陈禹转一下头,看向汪杰,“我是不是真的没机会了?”   汪杰看着他,嚼着嘴里的车厘子,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于是也就没出声。   陈禹看他一会,看得心里憋上一口气,吸口气起身。   汪杰拿着水果盒子问他:“去哪?”   他随口道:“打拳。” 第036章   空调开了四五分钟,宿舍里的热气才散干净。   岑岁坐在床铺下的桌子边,靠在垫了冰丝垫的靠背上。   她点着手机,在【塑料姐妹花】的微信群里发信息。   【最近心情有点好,打算放松一下,各位仙女晚上都有空吗?出来玩?我请客!】   自从进入复习状态后,岑岁和陶敏儿她们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上一次捡漏柴瓷暴富了一波后,她就没有抽时间找她们出来嗨,这次又捡了个大漏,她打算要请这群“塑料”姐妹出去好好玩一玩。   三个人里,周二宝回信息最快。   【我有空我有空,随叫随到】   陶敏儿:【还以为你钻书里出不来了呢,终于闷不住了?】   陈大暖:【劳逸结合才对嘛,晚上都给我出来!!】   陶敏儿:【要不要再多叫几个?要帅气的小哥哥不要?】   岑岁现在对小哥哥小姐姐的没兴趣。   她戳着手机屏幕回:【不用了,自己人玩一玩就好了,我打算带三个室友,你们有意见吗?】   陶敏儿:【你请客,我们能有什么意见啊,带谁都行】   周二宝:【你不是和你室友关系不咋的吗?现在处好了?】   岑岁:【现在很好了,她们都崇拜我,叫我女神】   岑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大暖:【白眼.gif】   陈大暖:【臭屁】   周二宝:【你也是我的女神】   周二宝:【嘿嘿嘿嘿嘿】   岑岁:【么么么宝】   周二宝:【么么么么么哒】   陶敏儿和陈大暖同时发了呕吐的表情包。   岑岁看着手机笑,笑一阵转头看向室友说:“马上大三都快结束了,晚上请你们出去玩,你们去不去啊?另外还有我三个朋友,都是女生。”   妮妮听到这话,转头看向岑岁,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好呀,去哪里玩啊?”   岑岁想了想,又看了看群里那三个聊的内容,说了句:“酒吧……喝酒?”   坐在岑岁背后的佳佳有点不好意思道:“说真的,上大学三年,我都还没去过酒吧呢。”   妮妮看着她笑出来,“那就今晚去玩玩呗,反正都是自己人。”   芊芊本来戴着耳机在看剧,看到她们好像在聊天,也就把耳机摘了下来。   摘了耳机后一脸状况外,看着妮妮问:“你们在聊什么?”   妮妮看着她说:“岁岁晚上请我们出去玩,去酒吧,你去吗?”   芊芊手里捏着耳机说:“请倒不用了,我们AA吧,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岑岁听了话笑笑,转过椅子,看向芊芊道:“没事的,不差这点,我还另外带了三个。”   芊芊这便犹豫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啊。”   ……   打算好了要浪一天,岑岁下午便没去古董店。   在宿舍宅着休息了半天,傍晚在学校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之后都各自收拾一番,和陶敏儿几个月约好时间地点聚到一起,再一起出去玩。   在刚刚有点热闹起来的点进酒吧。   岑岁开了个大卡,刚一坐下来,就有服务生过来介绍推销酒水。   岑岁自己并不先点,只对陶敏儿三个还有三个室友说:“不用跟我客气,你们今晚随便吃随便喝随便玩,敞开了挥霍,不用给我省钱!”   陶敏儿看着她,“看你这样,别又是发财了吧?”   旁边陈大暖已经点了东西,伸过头来看着岑岁:“又发财了?岁岁你到底干什么啦?我可都点了最贵的。”   岑岁笑笑,“点吧,没干什么,一点小副业。”   陶敏儿撇撇嘴,“神秘兮兮的。”说着看向岑岁的室友,问她们:“你们知道吗?我们的岑大女神,搞了个什么副业?”   三个室友也点好了酒水和吃的。   她们互相看一眼,又默契地看岑岁一眼,最后看向陶敏儿:“不知道啊,不是都在认真复习准备考研吗?”   六个人都很好奇地看着岑岁。   岑岁越看她们好奇,越偏是不说,逗得她们都快急眼掐她脖子了。   然后说着话酒水就上来了,岑岁拿起一瓶酒笑着说:“别闹别闹,喝酒喝酒。”   陶敏儿顺手也拿起了酒瓶子,送过来和岑岁碰一下,“看在今晚你请客的份上,再放你一马,下次肯定把你的嘴巴给撬开。”   说完了笑着喝酒。   酒水几口下肚,大家也就真忘了这话题了。   七个女生围坐在一起,又是喝酒又是玩游戏,都是自己人,所以放开了疯闹。   闹得累了就歇下来休息一会,缓一会。   陶敏儿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缓了一会,忽又想跳舞,便拉着陈大暖、周二宝和岑岁去了舞池里,甩着头发牵着手又疯了一气。   岑岁一开始也还挺开心。   但在舞池里跳着跳着,就总有男人往她旁边挤过来。   都是一些老套的搭讪技巧,目的很明显。   岑岁懒得理他们,都是直接避开。   然后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以后,岑岁就没了跳舞的兴致。   她和陶敏儿三个人打了手势,趴在她们耳边说了一声,便先回座位上坐着去了。   三个室友在一起聊天笑得正开心。   岑岁坐下来对她们说:“你们去跳舞玩吧,我帮你们看东西。”   三个室友也确实想去,看岑岁这么说,就笑嘻嘻牵手结伴走了。   岑岁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也不觉得无聊,吃点东西填肚子,又喝了点水。   一个人没什么事做,自然就拿手机出来刷一刷玩一玩。   也有人看她一个人在这坐着,故意蹭过来坐着要搭讪的,都被岑岁冷脸拒绝了。   拒绝了几个,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她抱着手机靠在沙发里,只管看看新闻,又看看娱乐八卦。   刷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手机,随意地往舞池里看一眼,发现好像有人在吵架。   一眼扫过去也没看得太仔细,岑岁也就没多往心上放。   这样抱着手机又玩了三四分钟,酒吧里的音乐突然停了。   岑岁这才觉得好奇,熄灭手机屏幕,特意往舞池那边仔细看了看。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头皮猛地紧了一下。   因为在舞池里和人起冲突闹矛盾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好姐妹陶敏儿那三个人。   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但大概猜一下,应该就是搭讪惹出来的?   看清人后,岑岁也没多犹豫,立马就起身去了舞池那边。   到了那边才知道,主要矛盾集中在周二宝身上。   看一眼对面站的一群男男女女,岑岁搭上陶敏儿的胳膊问了句:“怎么了?”   陶敏儿直接冷笑一下,“这位少爷,我们二宝的前男友,没事找事呢。”   周二宝接话就对对面的男生说了句:“吴晨睿,是你先和别人搞暧昧,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和人跳舞怎么了,我干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吴晨睿嗤笑了一下,盯着周二宝:“你再说一遍,我他妈同意分手了吗?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你还有理了?”   说完上来,一把抓住周二宝的胳膊,拉着她就要走。   岑岁和陶敏儿也是眼疾手快,同时上手握住了周二宝的胳膊。   岑岁沉着脸,看着吴晨睿道:“你最好是放开你的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吴晨睿冷笑一下,“我劝你们少管闲事。”   说着忽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戏笑着说:“哦,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岑岁嘛,陈禹的舔狗。听说你把陈禹给甩了,怎么?舔腻了,打算换人舔了?”   吴晨睿这话刚一说完,岑岁连脸色都没来得及变,突然人群里出来一个穿黑T的人。几乎是一秒钟的时间都没犹豫,那人上来一脚便踹在了吴晨睿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踹翻在了地上。   踹翻后人跟着上去,脸色黑沉带狠,照着吴晨睿的肚子又踹了几脚。   这几脚下去,直接把旁边看热闹的女生吓得尖叫了一声。   岑岁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僵愣在原地,而在她愣神的这段时间内,旁边的人突然又蜂拥而上,抄起酒瓶就动起了手。   不过片刻之间,酒吧里就乱成了一团。   ……   派出所办事大厅。   岑岁坐在休息座椅上,抱着包发呆。   片刻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快半夜一点钟了。   看到陈禹、汪杰几个人从安检门里出来,她立马便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身穿制服的警察同志还在教育他们:“好好上学好好学习,少喝酒少打架,知道吗?”   陈禹几个人齐声应:“知道了!谢谢警察叔叔!”   说完转过身来,碰上岑岁没什么情感色彩的眼睛。   岑岁看着陈禹问:“可以走了?”   陈禹点点头,“嗯。”   都没打出什么要紧的伤来,两边谁也都没占太多便宜。   调解一下,教育一下,把该赔的钱赔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几个人刚走出派出所的院子大门,吴晨睿那一帮人就跟着出来了。   他瞥了陈禹一眼,没敢再出声说话,毕竟陈禹在苏安市的富二代圈子里,没什么人敢惹。   倒是汪杰看着吴晨睿又嚷嚷了两句:“回家拿洁厕液把嘴巴涮干净了,以后出来再他妈这么不干不净地说话,可就没今天这么走运了,老子非他妈卸你一条胳膊。”   吴晨睿听了这话,也没敢出声,带着他的人就走了。   吴晨睿刚一走,大门旁边的警亭里忽伸出一颗脑袋来,冲着汪杰就说:“小贼(子),你挺牛逼啊?干嘛,不想走了啊?不想走送你去看守所住几天?”   汪杰听了这话,连忙双手合掌,冲警亭里的警察叔叔笑着鞠躬说:“叔叔,我就是吹个牛逼,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再也不打架了!”   岑岁看着他这样,有点想笑,抿抿唇给忍住了。   警亭里的警察叔叔这又说:“也不看都几点了,赶紧的,该回学校回学校,该回家里回家里,别再在外面瞎混了。”   汪杰连忙又应声,“好嘞,这就回这就回。”   说完没再瞎贫,也便跟着陈禹走了。   走了一小段距离下来,岑岁才又开口说话,问他们:“要不要去处理一下伤口?”   虽然没什么动到骨头的伤,但脸上胳膊都能看到有皮外伤。   汪杰比赵子澄、周一淼反应快,连忙说了句:“我们这就自己处理吧,师父你带禹哥去。”   岑岁看他一眼,一字一句强调道:“不准叫我师父。”   汪杰“嘿嘿”一笑,并不搭这茬,“我们先走了。”   说完拉着赵子澄和周一淼这就走了,打算找地方随便买点药涂一涂。   赵子澄一边走一边还说:“跟他妈做梦似的,我居然为她打架进派出所被训了一个小时。”   说完走两步又吸一下鼻子,带着哭腔委屈出声,“他妈的……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她坑了我一个宣德炉……呜呜呜……也永远忘不掉我爸那一顿毒打……”   ……   汪杰、赵子澄和周一淼一走,路边就只剩下岑岁和陈禹。   岑岁看着陈禹,开门见山问:“必须我陪你去吗?”   陈禹点点头,“嗯。”   岑岁轻轻吸口气,看着他,半晌点头道:“行吧。”   欠了人情,总归是要还一下的。   岑岁陪着陈禹找了家夜里还在营业的小诊所,进门后把人家医生打扰起来,买了药让医生给陈禹上药。   医生困得眼皮子都黏在一起,一边给陈禹上药一边打哈欠。   陈禹被他戳得嘶嘶抽气,没好气道:“大叔,你能不能把眼睛睁开?能不能轻一点?”   医生也没好气道:“你不看几点了?嫌我手重,让你女朋友给你涂嘛!”   陈禹看了一眼岑岁,岑岁立马解释,“我不是他女朋友。”   医生困得要死,没心情管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困昏昏地给陈禹处理完了伤口,又打个哈欠说:“好了,自己注意,不要碰水,以免伤口感染。”   拿上剩下的药水出诊所,岑岁把塑料袋送到陈禹面前,“拿着吧,自己没事对着镜子涂一涂,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陈禹看着她,并不伸手接塑料袋,片刻说:“能不能再陪我走一走?”   岑岁索性直接把塑料袋塞去他手里,看着他拒绝:“不能,我要回去睡觉了。”   看到岑岁转身走,陈禹就跟在她旁边。   岑岁走到路边停下来,望着空荡荡的马路等出租车,半天没看到一辆车。   陈禹站在她旁边没有走,忽然说:“我送你吧。”   岑岁看他一眼,“你拿什么送?”   然后不到十分钟,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停在了岑岁和陈禹面前。   车上的人拿了头盔下来,把头盔和车留下,自己就转身走了。   岑岁看着陈禹走过去上车,递一个头盔到她面前,疑惑着问了句:“你没喝酒吗?”   陈禹手里拿着头盔,举在她面前,“刚到酒吧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   岑岁微微抿一下嘴唇,往马路上看一眼,片刻后接了头盔。   她走过去上了机车后座,对陈禹说:“去澜园。”   陈禹愣了下,拿出手机搜了搜,然后拿给岑岁看:“这里?”   岑岁“嗯”一声,“就是这里。”   陈禹戴着头盔回头看她:“你不回家?”   岑岁只好解释一句:“半夜一身酒气回家不合适,我闺蜜在这里有房子,她们都过去了,在那凑合一晚吧。”   陈禹接话就说:“够住吗?要不去我那,我那地方大。”   岑岁白了他一眼,没耐心道:“以前我想去你那,不是死也不想让我去吗?现在请我去我也不去,再不走我下车了啊。”   陈禹只好发动车子。   他开得不快,上了路又说:“以前我确实是混蛋了一点……”   “大哥,你那是混蛋一点吗?”陈禹话说一半,就被岑岁出声打断了。她难得想吐槽他,也就索性一吐为快了,“你那是混蛋得不能再混蛋了好吗?现在对我好了一点,就想我对你感恩戴德再和你在一起啊?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陈禹抿抿气,“我这不是都在学习怎么对你好,都在弥补了吗?”   岑岁没立即接话,片刻后接了一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这话一说出来,气氛瞬间就冷下来了。   岑岁自然能感觉得出来,又对陈禹说:“你要是不爽了,可以把我放下来。”   陈禹没理她,就这么匀速开着车。   后来他一句话都没再说,按着导航的路线,把岑岁送到了澜园小区。   在小区大门外停车,岑岁下车后拿下头盔还给他,对他说了句:“总之,今晚谢谢你。”   陈禹接下头盔,也没多说什么,只看着岑岁说了句:“不客气。”   岑岁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转身便往小区的大门上去了。   陈禹看着她走远,在她走到大门边的时候,没忍住出声叫了她一句:“岁岁。”   岑岁听到声音停了步子。   陈禹以为她至少会回一下头。   结果她只是顿了几秒,便迈开步子进小区里面去了。   陈禹坐在机车上,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心里说不出具体什么滋味,只觉得裂了缝,渗进凉水,慢慢结成了冰块,凉意要从胸口透出来。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冰冷情绪中的时候,保安亭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悠扬的歌声——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陈禹:“……”   大半夜的,有没有人投诉这个保安?   ……   岑岁到陶敏儿公寓的时候,三个闺蜜和三个室友,不但没担心得睡不着,而且还凑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开了两桌打起了斗地主。   看到岑岁回来,都抬头看她一眼,说了句:“回来啦。”   岑岁一脸难以置信地到沙发边放下包,然后看着她们说:“我去……你们有没有良心啊,我去派出所,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打牌?”   陶敏儿拉岑岁到地毯上坐下,把牌往她手里一塞,“妮妮给我们分析了,当时战况虽然是有点激烈,但他们都还有分寸,并没有下手没轻重。没有打出实质性的伤来,到了派出所,也就是批评教育赔钱加写保证书的事情,没有大问题的。”   岑岁撇了一下嘴,看着妮妮问:“轮到谁出牌?”   妮妮笑一下,“我刚出了一对八,岁岁你要不要?”   岑岁看了一眼手里的牌,又转头看陶敏儿,“摸的什么烂牌?”   陶敏儿用腿碰她一下,“打嘛,你运气好,烂牌也能打好。”   岑岁出了一轮牌,问她们:“你们这是不打算睡觉了啊?要通宵啊?”   那边周二宝接话开口:“不想睡了,天亮再睡吧。”   岑岁估摸着是周二宝心情不对,所以她们陪她玩呢。   于是她也就没说什么,继续跟着出牌了。   陶敏儿坐在她旁边,看她出了两轮牌,突然问她:“今天陈禹还挺帅的,你们和好了啊?”   这话一出来,其余五个人都默契地朝岑岁这边看过来。   岑岁只盯着自己的牌,头也不抬道:“没有,好马不吃回头草。”   陶敏儿清清嗓子,“你说他也是,早这样多好,非得把人伤透了,再回头弥补。这叫什么,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周二宝这时候回过头说:“他今天算是帮了我的,虽然是因为岁岁。今天就别吐槽他了吧,我觉得他比起吴晨睿,已经好太多了,我真是被吴晨睿恶心到了。”   陶敏儿又吐槽一句:“你们看男人的眼光都有问题。”   陈大暖给陶敏儿使了个眼色,“换个话题会死啊,狗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确实也没什么好聊的,陶敏儿这便没再说了。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打牌打到困,也就拿了被子毯子的,各自找地方七倒八歪地睡下了。   睡过第二天中午,起来草草梳洗一下,出去随便吃点东西,再赶回学校上课。   上课的时候还是困,忍不住就趴在桌面上顶着书睡着了。   而陈禹和汪杰几个人脸上挂了彩,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来上课。   当然,出去玩的心思也没有了,尤其是陈禹,对什么都没太大兴趣的样子,不是坐着发呆,就是躺着发呆,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   岑岁带着姐妹浪了一场,就又回归到了生活正轨上。   作为学生,她脑子里要考虑的事情并不多,一个是考研复习,另一个就是即将要到来的期末考试。   当然,陀罗尼经被也是个值得惦记的事。   但考证工作一般都比较繁琐,要翻阅大量的典籍,从历史记载中挖出古物存在过的历史印记,以此来证明古物的来历。   知道鉴定工作耗时耗力,岑岁也没有主动催过赵明远。   她每天就安心忙自己手里的事情,等着赵明远那边出了结果,主动告诉她。   于是稍稍这么一等,时间也就到了期末。   而期末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期末考试,岑岁暂时也把复习考研的事放下了,把大多时间用在复习专业课上。   复习专业课的时候需要时不时和同学交流,一起梳理一下考试范围和重点之类的,所以岑岁往珍宝斋去的时间自然也就相对变少了。   当然她也不回家,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和室友在一起,活动范围也非常固定——从宿舍到食堂,从食堂到自习教室,从自习教室再到图书馆,也就这几个地方。   高度集中注意力复习了几天,实在有点疲劳了。   这一天晚上,岑岁和室友就相对早一点离开了自习室,去操场上吹吹晚风散散步,放松了一会。   操场上人不多,也没有太明亮的光线。   借着半空的月色,超过两三米开外,也就能看个人的轮廓。   岑岁顺着塑胶跑道慢跑了一圈,气息跟不上,就停下来去草皮上坐着休息去了。   三个室友还想再多跑两圈,便没有停下来,继续沿着塑胶跑道慢跑。   岑岁坐在草皮上,调整一会呼吸,拿出手机来玩。   呼吸刚刚调匀下来,她旁边忽有个人坐下来了,转头一看,发现是陈禹。   岑岁没出声和他打招呼,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陈禹也不觉得受冷落尴尬,坐在她旁边很自然地开口说话:“这学期结束,大四几乎没有课了,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岑岁滑着手机,就着这个问题,语气平淡且简单干脆道:“论文答辩、拍毕业照、参加毕业典礼,还有学院的散伙饭,应该还是都要到场的吧。”   陈禹看着她的侧脸,手机屏幕的照亮她的面庞。   仿佛一层柔光,让她显得格外柔和美好。   他明显和岑岁不在一个频道上,看着她又问:“如果我想你了,能去找你吗?”   岑岁稍顿了一下,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看向陈禹,片刻出声:“你好奇怪,你真的对林羽西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是岑岁在他面前第二次提这个名字。   陈禹甚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温婷那次拿林羽西开了玩笑,岑岁当真了,心里结了个解不开的疙瘩,所以才对他这么绝情加决绝。   于是他看着岑岁,再次认真解释:“没有,真的不熟。”   岑岁把目光转去跑道上,默声片刻后又说了句:“那你确实是挺奇怪的。”   有她在屁股后面追着黏着的时候,真爱就是林羽西,最真的最好的都要给她。   结果没她追着黏着了,他直接看都不看林羽西了?   陈禹不知道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问她:“哪里奇怪?”   岑岁看向他,语气认真道:“就我个人感觉,你和她挺配的,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小姑娘的外貌完全就是长在你的审美上,性格也是,又甜又温柔,以柔克刚可以轻松化解你的脾气,最适合和你这样的大少爷在一起。我以前那都是装出来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又直又冲,一点都不可爱。”   陈禹看着她,眸色融在夜色里。   岑岁看他没说话,便又继续说:“既然现在你也明白了,到底该去怎么爱一个女孩子,如果能追上的话,那就一定要对人家好好的。反正我觉得她挺可爱的,我要是男生,我都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就每天看着她就很高兴,甜甜的。”   岑岁说完,陈禹还是没有其他反应。   夜色中也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岑岁轻轻吸口气,收起手机准备起身,嘴上继续说:“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祝你前程似锦,考试不挂科。”   岑岁拎上包要起来的时候,胳膊被陈禹捏住了。   陈禹终于看着她开了口:“我对什么林羽西没有兴趣,也并不是希望你能回心转意还像过去那样对我,让我像你过去对我那样来对你,不可以吗?”   岑岁轻轻吸口气,转头再看向陈禹。   她抬手想把他的手拉开,却发现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根本拉不动。   于是她便透过夜色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得非常清楚道:“不、可、以!”   说完这三个字,岑岁便不打算再坐着了。   她想要强行起身,结果身子刚刚起来一半,陈禹捏着她的胳膊,猛地把她往回一拉,直接把她拉躺在了草地上,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覆了过来。   岑岁根本没想到陈禹会这么做,一脸惊地躺在了草地上。   她被陈禹按着起不来,又见他的脸离自己很近,瞬间便绷紧了神经,恼声问了句:“陈禹,你想干嘛?”   陈禹盯着她:“你觉得我想干嘛?”   岑岁又尝试着踢了两下腿,没什么作用便不动了,稳住气息看着陈禹威胁道:“你敢。”   陈禹看着她笑了一下,“我有什么不敢的,马上考完试离校,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混蛋吗?混蛋做混蛋该做的事情,合情合理。”   岑岁看他是来真的,张嘴就要喊室友。   结果刚喊出一个起始音,连声音都没发出去,就被陈禹捂住了嘴巴。   其实,他更想用嘴巴堵住她的嘴。   他也没有想干嘛,大概就是想亲一亲她。   但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她一脸一身的排斥抗拒,很长时间都没动。   然后他慢慢落下嘴唇,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声音很低地说了句:“算了……”   亲了又能怎么样,就算要了她又能怎么样,只会让她更讨厌他罢了。   他闭着眼睛深深吸气,然后在松掉这口气的同时,也松了两只手上的全部力气。   岑岁得了机会一把推开他,起身从草地上拎起自己的包,照着他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砸完一秒不多留,拎着包转身就跑了。 第037章   岑岁刚跑开一段距离,就碰上了从跑道上过来的三个室友。   三个室友也是刚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迎到岑岁面前便问了句:“怎么了?”   岑岁没说话,步子迈得很快,径直离开操场回了宿舍。   一直回到宿舍坐下来,她的脸色还阴沉着,好像气得快要炸开了,但又不说话。   妮妮趴在床梯边,一只手握着床梯上的一根横杠,看着岑岁小心问:“刚才那个……是不是陈禹啊?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们隐约看到,岑岁好像被人扑倒了,爬起来的时候还拿包打了那个人。   片刻后,岑岁终于出了声,说:“他没敢,我就应该打死他。”   佳佳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凑过来道:“岁岁,咱再忍几天,过两天考完试,大四没课,就再也不用每天看到他了。”   岑岁“嗯”一声,“也不剩几天了。”   剩下的几天时间过得都很快,岑岁和室友不是在复习考试,就是在复习考试的路上。饭点就去食堂吃饭,晚上回到宿舍洗漱上床,脑子里没别的事,脑袋碰到枕头就能睡着。   熬成考试周,大三学年便就彻底结束了。   岑岁和三个室友出去火锅加啤酒吃了散伙饭,在宿舍住了最后一晚,第二天便收拾各自的行李,该实习的实习,该回家的回家去了。   岑岁要复习考研,没有实习,自然是收拾一下回家。   因为考试周太耗脑力精力,她回家后也没有立即再往珍宝斋去,而是留在家里安心休息了几天,休息到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查了全都过了及格线,也就安心了。   岑岁把考试成绩截图发到家庭群里,岑爸看完就夸:【岁岁进步了,很棒!】   岑妈也说:【分数确实进步了一点,不错】   岑爸:【晚上爸爸带你们出来吃饭】   岑爸晚上确实也没有应酬,在一家高级西餐厅定好了位子,让岑母带着岑岁和童晶晶一起过去。   点了菜点了酒,一家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岑爸拿起酒杯先说:“祝晶晶顺利毕业,也祝我们岁岁大三顺利结束。”   听了这话,岑岁这才想起来,不知道童晶晶后来怎么解决了她毕业设计的事情,竟然也就这么顺利毕业了。   岑岁和童晶晶拿着酒杯一起碰到岑父岑母的酒杯上,同时笑着出声:“谢谢爸爸妈妈/舅舅妈妈。”   看起来倒好像真是一家人,两个女儿都很乖巧孝顺一样。   放下酒杯,开始吃前菜。   岑岁拿贝克勺吃了一口鱼子酱,忽听到岑父说:“晶晶你在柜台也站了有三个多月了,听说业绩还不错,现在你也正式毕业了,过几天我就看看把你调进公司。不过还是得委屈你,和别的毕业生一样,从底层干起,慢慢学。”   童晶晶这回没什么意见,甚至有点欢喜,含着笑点头:“舅舅,我会好好学的。”   岑父这又看向岑岁,目光和语气都充满宠溺,“岁岁也要加油呀,既然决定了考研,那就要好好考。等研究生毕了业,也来公司帮爸爸和妈妈。”   岑岁又吃一口奶油蘑菇鸡酥皮盒,故意娇纵道:“爸爸你知道我成绩向来就普普通通,我考研究生可是很难的,如果我真考上并顺利毕业了的话,我去公司,我必须要一间华丽的独立办公室,大家都得叫我小岑总。”   岑父笑着道:“你要能考上,你要当老板,我都让给你。”   岑岁摆摆脑袋,“那我可不要,老板还是爸爸来当,我当个小老板就行了。”   童晶晶低着头吃东西,心里不是个滋味。   她进公司就从站柜台起,到岑岁这就不需要了?她需要从头学起,岑岁就什么都不用学,直接当领导?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双标了。   可她是个外人,岑岁是人亲闺女,她心里有这想法也不能说。   人家自己的公司,爱怎么给女儿折腾是人家的事,折腾废了没了,也轮不到外人来插嘴。   童晶晶便就默默想,自己好好加油吧,别真让岑岁进来把公司搞没了。   她一定要非常非常努力,靠自己的实力在公司里争到强硬的话语权,到时候她就有资格站出来说话了。   岑母看到童晶晶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笑笑的,开口问了童晶晶一句:“晶晶,你是不是不会吃鱼子酱啊?要不舅妈教你?”   听了这话回神,童晶晶的脸一下子赧红了。   她确实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于是清清嗓子应了声:“谢谢舅妈了。”   岑岁这时候又看向童晶晶,故意笑着问:“表姐觉得我能不能考上研究生?”   童晶晶笑得不自然,硬牵着嘴角往上,“我相信岁岁可以的。”   岑岁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可以。”   这话题算是认真聊起来了,岑父这时候又问:“岁岁,那你准备具体学什么?学设计?”   岑岁看向岑父摇摇头,“虽然我审美不错,但我画画不行,也没什么设计天赋,我学鉴定。”   听到这话,岑母看向她:“鉴定那可是看材质,很专业的东西。”   岑岁很是轻松道:“对啊,我觉得我在这方面有天赋,学好了之后,公司里的原料采购我可以把关一下,省点请顾问的钱。”   岑母还是看着岑岁,“爸爸妈妈不干涉你,你自己得考虑好了哦。”   岑父这时候面色突然认真了很多,眸底甚至闪过一些别的东西,片刻后开口说:“有天赋是个好事,有天赋的话,那就学这个吧。”   岑岁知道岑父岑母一般都会顺着她,所以也没什么压力。   童晶晶看她一眼,低下头吃东西时候暗暗想——怎么还扯出天赋来了?她的天赋难道不是只有一个讨好男人么?   想着清两下嗓子,继续想——别到时候考不上,或者考上了拿不到硕士学位证书,那才真的尴尬呢。毕竟鉴定和设计不一样,设计可以闭着眼睛吹好,但材质是绝不会说谎的。   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对,按照原文时间线来说,岑岁这时候应该为陈禹心理扭曲,慢慢陷入疯狂才对。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是挺正常的样子,还有心思说考研呢?   结果心里这想法刚过去,岑岁刚好又开了口说:“爸爸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让那些觉得我不行的人闭嘴,让那些看不上我的人后悔。”   岑父很满意,端起酒杯道:“岁岁变得有志气了,加油!”   岑岁也笑着端起酒杯来,碰上岑父的酒杯,“加油!!”   童晶晶刚才还疑惑,这时候便又在心里顺出合理的逻辑了,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蝴蝶效应导致这个世界的剧情产生了微小的变化。   听岑岁这话里的意思,她现在大概是要走“从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的套路,大约还是想着用这种方式,吸引陈禹回头。   只可惜啊,陈禹的真爱是林羽西,他是绝不会回头的。   到时候岑岁的如意算盘再落空,那自然还是会走上原来的剧情,心理扭曲陷入疯狂,然后无底线针对林羽西,到时候所引发的矛盾,可能比原文里来得还要更猛烈。   童晶晶嚼着嘴里的牛排想——不用急不用管,安心等着看戏就好了。   她现在倒是希望岑岁真能考上研并且变得优秀,看着变优秀后的岑岁还是得不到男主陈禹的爱,还是要为爱疯狂,还是要败在女主的光环之下,似乎更加狗血更加刺激一点。   这种又打了一层铺垫的狗血虐,可比原文更加酸爽多了。   女配啊就是女配,不管怎么折腾,都是比不过女主头顶上的那圈光环的。   想到这里,童晶晶伸手端起高脚杯,很像亲姐姐一般,对岑岁说:“我也敬岁岁,祝愿岁岁顺利考上研究生,变得更加优秀出众,光彩照人。”   岑岁在童晶晶的眼睛里看到了十二分的真诚,片刻后她微微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和童晶晶碰杯:“谢谢表姐,有你这种自带学霸光环的人的祝福,我一定能顺利考上的。”   听岑岁这么一说,童晶晶真的有点怀疑,是不是原主自己身上的学霸属性影响了岑岁,所以才改变了原来的剧情。   不过是不是都不重要,原主是个炮灰,是影响不了大剧情的。   女配岑岁,还是会走向她应该有的结局。   ……   和父母一起吃饭,酒是不会多喝的。   尤其喝的还是红酒,也就意思一下喝个气氛,喝完后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因为喝了点,晚上的觉倒是十分好睡,搁下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直睡到自然醒,岑岁起来去洗手间洗漱,一边看着镜子打哈欠醒盹,一边给周二宝打电话,问她:“宝,有空没有,陪我办件事呗。”   周二宝爽快回复:“全天有空,但凭吩咐。”   岑岁又打一个哈欠,“待会我去接你。”   ……   写字楼十一层,岑氏公司内部。   女员工程暖一脸平静地从市场部老大的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办公桌边,伸手顺一下鱼尾裙的裙边,在椅子上坐下来,小声嘀咕了一句:“好烦啊……”   她旁边的徐妍滑着椅子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程暖轻吸一口气,伸手拉一下徐妍的胳膊,两人默契地去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程暖压着声音就说:“王总说过两天公司会来个新人,麻烦我带一下,新人是老板的外甥女,你说烦不烦呀?”   岑氏是个本地公司,不算小,但也算不大,公司员工不算多。   虽说都分了部门,但比如市场部,连上老大王总,目前总共也就三个人。   程暖比徐妍早来公司一年,所以只能她来带新人了。   徐妍同情出声:“是老板家亲戚的话,而且是亲外甥女,那确实是不好带。迟早是要管着我们的,嘴上说是带,其实是捧。”   程暖歪过头,看向徐妍:“你要帮我。”   徐妍还挺讲义气,“能帮我都帮,放心吧。”   两个人说完了悄悄话,洗完手从洗手间回来。   沿着走道往公司回,刚走到公司的玻璃大门边,便见两个女生站在前台的柜台边。   其中一个有一头浓密蓬松的长发,腿长腰细,皮肤白得发光,脸上戴着墨镜,气场十足。   另一个则显得可爱一点,扎着丸子头,穿着时尚俏丽的小裙子。   戴墨镜的那个对前台小姑娘说:“麻烦了,把这些咖啡给大家分一下。”   前台小姑娘唯唯诺诺的,连忙拎着咖啡进公司里分去了。   程暖和徐妍收回好奇的目光,进公司回到自己的工位边。   没多一会,就收到了前台小姑娘送的咖啡。   徐妍看一眼桌子上的咖啡,小声问:“请全公司的人喝星巴克,那是谁呀?”   程暖也好奇,声音比徐妍更小,“身材好好,长得好漂亮啊,脸型鼻子嘴巴都像精雕出来的一样,是哪个十八线的小明星,或者是什么网红吗?”   徐妍听了这话,思想瞬间就肮脏了。   她凑到程暖面前,声音压得更加低,“不会是我们老板那什么的……害……你懂的,就那种关系的……”   程暖想了一下,“应该不会吧,我们老板人品还不错啊,老板娘偶尔也来公司的……”   然后话刚说到这里,忽听到老板办公室那边传来一句:“爸,我今天来给你的员工发福利!”   程暖和徐妍脸色一变,瞬间把嘴抿住了。   片刻后,又悄悄敲起电脑键盘。   程暖:【这就是传闻中的废柴大小姐?】   徐妍:【美爆了吧这也】   程暖:【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啊】   程暖:【不是说素净小白花一朵】   程暖:【这个算是气场全开了吧】   程暖:【这气场能是个废柴?】   徐妍:【一眼看过去真的不像草包富二代】   ……   就在程暖和徐妍悄悄议论的时候,公司里的其他员工也都议论开了。   这是岑岁第一次来公司露面,大家都有点被惊艳到了。   人嘛,谁不喜欢美人?   谁又不喜欢一杯及时的午后咖啡?   岑岁摘了墨镜,故意在所有员工面前露了一面。   凭她的长相,这一面足够让这些人记住了。   她这么做目的自然只有一个,比童晶晶先出现在公司,提醒大家别巴结错了人。   不管童晶晶以后在公司里怎么样,岑氏的继承人都是她岑岁。   在岑岁去了岑父的办公室以后,周二宝拿着一杯咖啡笑眯眯去找了公司人事蒋芳芳。   周二宝笑眯眯地把咖啡送到蒋芳芳手里,殷勤道:“姐姐,这是小岑总让我给您送的咖啡。”   蒋芳芳被她搞得很不知所措,一边接咖啡一边客气道:“谢谢谢谢。”   周二宝看着她又说:“姐姐,你这美甲做得好漂亮呀,在哪里做的呀?。”   然后周二宝就这样姐姐长姐姐短,把蒋芳芳哄得晕头转向的。   不过十几分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了。   怕影响大家工作,岑岁在公司也没多呆。   半个小时后从岑父办公室出来,和大家说了声再见,便带着周二宝离开了。   岑岁带着周二宝走后,公司里的人还又议论好一阵。   甚至有单身男同事互相之间开玩笑,说:“哥们,你看我有没有机会做上门女婿?”   岑岁带着周二宝下了写字楼,到车里坐下来。   周二宝得意地冲她摇一摇手机,“都搞定了,以后你家公司里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你就没事隔段时间来露个脸,刷刷存在感就行了。”   岑岁笑着夸周二宝:“很棒!”   周二宝收起手机,不是很想得明白,看着岑岁又问:“你要是对你表姐有防备心理,直接别让她进公司呗,让她滚出你家。”   岑岁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毕竟是表姐嘛,她妈是我的亲姑姑欸,亲自找我爸开的口。她在我家又表现得那么好,我爸妈被她哄得很开心,我有什么理由突然赶人走?”   说着又道:“我也没觉得她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就是不想让她太得意。公司我迟早是要接手的,现在我还要学习没空,就先盯着呗,到时候进公司,适应起来也快。”   周二宝点点头,“有道理。”   岑岁笑起来轻松道:“今晚想吃什么,我请你。”   周二宝歪头稍微想一想,然后笑起来道:“听说有一家私房菜特别好吃,就是有点贵,要五千一位,我可不可以……嘿嘿嘿……”   岑岁想都不想道,发车就走,“今天就让你吃到爽!”   ……   童晶晶在门店又站了两天。   第二天快要下班的时候,她把两位店员同事叫到面前,对她们说:“晚上我请你们吃个饭吧,明天我就不来了,我们吃个散伙饭。”   两个店员一听这话,立马便摆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晶晶,好舍不得你呢。”   被这样捧着,童晶晶心里很有成就感,温和着声音道:“店里有活动还是会见面的啊,你们就踏踏实实工作,等我在公司里稳下来了,拉你们去公司。”   两个店员听了这话又是一阵感动。   两人站在童晶晶两边,一人抱一条胳膊,“晶晶你是最棒的,你要加油。”   童晶晶笑笑,“我会加油的,你们也要加油。”   店员二人组同时点头:“嗯!”   ……   次日清晨,童晶晶起来后打开窗帘,只觉得外面的天都变亮变蓝了好几个度。   远远看着小花园里零星的花朵,感觉自己房间里也全是花香。   她换好衣服去洗漱,回到房间后仔仔细细化了个精致的妆。   精心挑了一件文艺风的碎花小裙子,头发全都披散下来,在发梢仔细卷了个内扣。   终于不用再穿着那身工作服了,也终于不用把头发绾成老气的低发髻了。   看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怎么看怎么舒心快乐。   更让她感到舒心的是,她今天可以顺道坐着她舅舅的车去公司。   吃完早饭坐上车出门以后,她就在脑子里幻想了无数遍,想着待会到公司以后,会得到大家怎样的热情欢迎和关注,也想好了该怎么应付那些热情。   越想心里越溢满高兴,窃喜溢出胸房漫出嘴角,几乎要爬满整张脸。   被这样的情绪烘着,她甚至都想到了,以后那些员工恭敬且谄媚地叫她“童总”的样子。   童晶晶装着满脑子的幻想,随岑父出电梯往公司去。   结果到了公司里,她想象中的场景,居然一个都没有发生!   她的想象有多梦幻,现实就有多平淡!   岑父有事要忙,直接在公司大门口把她交给了前台,让前台带着她熟悉一下公司,再把入职手续办一下,自己便先走了。   没有特意介绍她,也没有亲自把她交到谁的手里。   然后前台对她也并没有多热情殷勤,就是很客气很平常地带她进公司,领着她熟悉了一下公司环境,帮她把资料给人事。   最后把前台带到程暖旁边,客气道:“这是你的工位。”   等她在工位上坐下来,前辈程暖和她打了招呼,前台小姑娘也就走了。   程暖打量了一下童晶晶,发现和昨天来的大小姐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心理上就觉得她普通,也就没有那种紧张感,只简单客气道:“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叫程暖,合作愉快。”   童晶晶心里憋着一口气,点一下头,“多多关照。”   程暖继续客气又公事公办的样子,毫无额外的殷勤热情可言,“你先熟悉熟悉环境,下午我再给你任务,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我。”   几句话敷衍过去了,她偷偷给徐妍发信息:【差太远了】   徐妍和她有默契,知道她在说什么,偷偷回:【不得罪就行了,关系户惹不起】   程暖:【嗯嗯,工作吧】   童晶晶坐在工位上恍惚了半天,心里憋着气,想不通为什么是这样的。   在她的想象中,大家应该都对她很热情很殷勤才对,最起码是要把她捧起来的,毕竟老板是她舅舅,她是这个公司里,唯一和老板有血缘关系的人。   虽然因为心理落差,心里很不舒服,但童晶晶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别的能力有限,但自认为隐藏心思的能力还不错,最能忍得下憋屈,沉得住气。   没有人知道她坐在工位上都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关心她在想什么。   到了中午,程暖和徐妍客气地问了她一句:“晶晶,你跟我们去吃饭吗?”   童晶晶从座位上站起来,连忙应声:“去的。”   不去怎么办,又不能去老板办公室找舅舅吃,只能跟她们这些人一起去了。   可越是这样,程暖徐妍这些人便越觉得,童晶晶和她们也没什么不一样,就是普通员工罢了。   关系户又怎么样,还不是来给人打工的,迟早还是要管人家那大小姐叫声“小岑总”。   人家大小姐一来就一人一杯咖啡,她没这么阔气。   人家大小姐进来直接去推老板办公室大门,她也不敢这么做。   这种靠关系进公司的人,大概能力也不咋的。   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对走关系的有点偏见,综合起来就是——对童晶晶的第一印象,很不咋的。   童晶晶当然能感觉得出来,大家对她都是表面客气。   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差距太大,她连吃饭都觉得没滋没味了:(。   ……   太阳初升,上午九点钟,空气闷热。   岑岁坐在珍宝斋门前的石矶上,一边拿扇子扇风,一边吃着一根巧克力奶油冰棍。   她好久没来珍宝斋了,考完试后第一次过来,到门外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   路太远她也懒得回家再去拿,也不想催荣默赶过来,于是便去附近超市买了把小扇子,又买了根巧克力奶油冰棍,之后就坐在这里发呆思考人生,等着荣默过来开门。   咬下棍子上最后一口冰糕的时候,视线里刚好出现一双球鞋。   她以为是荣默来了,抬起头就要含着冰棍叫老板,结果抬头一看,发现不是荣默。   她抬着头稍稍愣了几分钟,然后猛一下就激动了。   岑岁忙从石矶上站起来,一口就把冰棍咽了下去,于是冰凉一路到胃,瞬间“刺激”得不行。   面前的男人戴着口罩和墨镜,是韩奕。   他声音带笑问岑岁:“没有提前预约一声,我是不是来早了?”   岑岁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好半天才开口说话:“没……没有……那个……我忘带钥匙了,老板应该马上就到了。”   韩奕又笑笑,“我也不着急,要不你先陪我逛逛别家,怎么样?”   岑岁想都不想,连忙点头:“好……好啊。”   说完跟在韩奕后面,路过一个垃圾桶,悄悄把手里的小棍扔进去。   上午开门的古董店不多,岑岁跟着韩奕,都是谁家开门就进谁家里去。   韩奕正儿八经拿她当个顾问,看到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回头问问她的看法,让她心里觉得挺舒服的。   不过逛了一圈下来,他也没有掏钱买东西。   古董不是日用品,如果不是看到自己真的特别心动喜欢的,或者是升值空间大有收藏价值的,一般也不会轻易买回家里去,毕竟不是小钱。   逛了一圈回来,珍宝斋还是没有开门,岑岁便和韩奕去了古玩城挨着的一条河边。   河边修了堤,柳树也长得枝叶茂密,放眼望去如烟似雾。   韩奕已经摘了口罩放松呼吸,坐在柳树阴凉下的阶梯上喝水。   岑岁坐在他旁边,同样逛得口渴,也打算拧瓶盖。   她拧了两下手滑没拧开,韩奕很自然地接了过去,拧开后又还给她。   岑岁跟他说了声“谢谢”,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接下来就送到嘴边喝了两大口。   韩奕突然想到什么,忽问她:“听说之前在苏安市鉴古协会组织的小型拍卖会上,有一个小姑娘捡漏捡到了一件陀罗尼经被,是被缝在袈裟里的,是真的吗?”   岑岁拧上瓶盖的时候点一下头,“是的。”   韩奕看她回答得这么干脆且确定,笑一下又问:“你不会是在现场吧?”   岑岁也笑了一下,没打算多做隐瞒,只道:“不止是在现场。”   韩奕眉心显出一点疑惑来,但没接着问。   岑岁看着他的墨镜,清一下嗓子,“是我捡的。”   听到这话,韩奕瞬间便愣住了,好片刻才掩住震惊,略不敢相信地出声:“不会这么巧吧?”   岑岁唇间抿着笑意,看着他点头,“嗯,就是这么巧。”   韩奕又愣了愣,然后便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了,描述不清什么感觉,好像是被剧烈摇晃过的可乐瓶,全是要爆开的气泡。   他透过墨镜镜片看着岑岁,想说话又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岑岁自己倒是很淡定,看着他的表情,又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开口说:“别太激动,等鉴定结果出来,我请你来参观,让你近距离地看一下摸一下,怎么样?”   韩奕这就笑起来了,直接毫不藏掖地笑开。   他抬手推了一下眼上的墨镜,看向岑岁又说:“那可就这么说好了,你要是不守信用,我可在微博上曝光你。”   岑岁也笑得开心,“那你就曝光我吧,说不定我还能火一下,我也当明星去。”   韩奕继续半开玩笑道:“就你这个长相,还真有公司会抢着签你。”   这都是开玩笑的话,胡扯几句也就打住了。   岑岁语气稍微正经起来,“放心吧,等赵老师考证完把东西还给我,我立马给你发信息。”   韩奕点点头,吹着湖面上的凉风,又坐着和岑岁聊了一会。   聊了五六分钟后,他抬起手腕看表,看向岑岁说:“你老板是不是应该过来了?”   照理说荣默确实早该过来了。   岑岁有点懒得跑了,就直接拿手机打了电话,等几声电话接通后,直接问荣默:“老板,你到店里了没有?”   荣默听到这话反问了句:“你去店里了?”   岑岁“嗯”一声,“可我忘带钥匙了,已经在外面等了大半个小时了,你过来了吗?”   荣默语气里显出点抱歉和为难来,“这么不巧,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去店里,我有个朋友淘了一些货,让我过来看看,我正在外面出差,大概明天晚上到家。”   岑岁听明白了,忙应了声:“哦,那没事了,老板你先忙,我自己回去拿钥匙吧。”   说完她也没有再让荣默出声说话,直接挂了电话看向韩奕说:“老板出差了,要不我现在回去拿钥匙?那个钧瓷笔洗我给你收着呢,没有拿出来过。”   韩奕又看了眼时间,想一下道:“不麻烦的话,要不你再帮我收几天,等到你的陀罗尼经被拿到手里,告诉我,我过来一起看,怎么样?”   岑岁想想觉得这样也行,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忙跟韩奕道歉,“让您白跑一趟,实在是对不起。我也是好久没来店里了,来的时候忘了带钥匙。”   韩奕倒没觉得有什么,笑着说:“你不用这么自责,是我来的时候没有提前说一声。下次来之前,我一定提前和你说好。确定你在店里,我再过来。”   岑岁笑了笑,“好的,那我等你信息。”   说完看了看头上的太阳,“要不要,我请您吃饭?”   韩奕把口罩戴起来,起身说:“可能不太方便,有机会的吧。”   岑岁想想也是,人家是人气爆棚的影帝,和她私下单独吃饭,被拍到了肯定解释不清。   于是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看着韩奕走人了。   韩奕走后,她在河堤上坐下来。   拿起手机解锁,发现荣默给她发了信息:【我的错,出差没有和你打声招呼,直接回家休息吧,天气太热了,不差这一天】   岑岁:【现在回了,明天也回不来吗?】   荣默:【白天去不了店里了,晚上才能到】   岑岁:【那就后天见】   荣默:【嗯,等我】   岑岁:【好的,等你】   ……   虽然荣默没回来,岑岁第二天还是去了店里。   这次她在出门之前,仔仔细细查看了一下有没有把钥匙装好。   在她查看钥匙有没有装好的时候,岑母过来问了她一句:“不是已经放暑假了吗,怎么又这么早出门?”   岑岁把包带挎到肩上,回头看岑母,“不是要考研吗,出去看书啊。”   岑母看一眼外面,“天气这么热,不能在家看呀?”   岑岁耸一下肩,“在家完全看不下去,一点感觉和氛围都没有。”   岑母看她是为了复习,自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她中午好好吃饭。   岑岁应了声便走了,自己开车去到古玩城,进店后点上香炉,仔细擦架子擦古董。   因为期末考试,她有大半个月没过来了。   再次在店里拿着抹布忙碌起来,闻着冉冉而起的檀香,还是觉得呆在这里最舒服,仿佛这是全天下最让人安心踏实的地方,全天下的纷扰都和自己无关。   擦好架子和店里的古董,岑岁便还是在老地方坐下来看书。   看书看了小半天,中午太热不愿出门吃饭,就直接用手机点了外卖,吃完后稍微休息一会养养精神,下午便还是继续看书。   下午的时候,街上零星有一点客人,但上门的并不多。   岑岁以为今天肯定是没人上门的一天,结果在傍晚日头偏西以后,店门外陆陆续续拥簇来了不少人。   起先是一个短发女生打开透明门帘上了门,她是珍宝斋今天迎来的第一位客人。   女生面相生得十分高冷,眉眼细长,即便穿着十分简单朴素,也掩不住从眼底渗出来的傲气。   岑岁看到有人上门来,自然从书案后起来招呼了一声。   结果女生只淡淡扫了岑岁一眼,然后便转头看架子上的古董去了。   岑岁也不能有什么意见,只又客气道:“我们店里的古董全是真品,您随便看。”   女生看也不看她,直接回了一句:“荣默不卖赝品,我知道。”   岑岁听了这话就都明白了,这是熟人上门,应该知道她,并且对她没什么好感。   不知道这女生和荣默具体是什么关系,岑岁便试探着问了句:“您是?”   女生这会转头看向了岑岁,牵一下嘴角道:“你好,我是赵教授的学生,苗诗文。”   岑岁看着她,这就想起来了,她确实在赵明远的办公室里看过这个女生的照片,当时赵明远还特意多说了几句,说是他的研究生,很优秀,有空介绍她们认识。   岑岁会意地点点头,笑着道:“你好,我是岑岁。”   苗诗文还是那副语气态度,眉眼和语气都高高在上,“我知道,赵老师没少在我们面前夸你,说你天赋卓越,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说着嘴角露笑,盯着岑岁,“真有这么优秀啊?”   岑岁嘴角也微微带笑,看着她回答道:“运气确实还是不错的。”   苗诗文盯着她继续追问:“那实力呢?”   岑岁嘴角笑意不变,懒得跟她较劲,直接道:“也就业余玩一玩而已。”   苗诗文点了点头,果然笑得自然放松了一些,直接找地方坐下来,语气缓缓地说:“赵老师在来的路上突然遇到点事,马上就过来了。带我来是想让我和你认识一下,说是什么交流啊学习啊,我觉得……也没什么可交流的吧,你说是不是?”   暗讽她?   岑岁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没忍住笑了一下。   然后她就这样看着苗诗文,开口说:“确实没什么可交流的,我不喜欢和浅薄无知还自大没礼貌的人交流,浪费时间。”   苗诗文被她噎得瞬间没了笑脸,立马回问了一句:“你说谁浅薄无知?”   岑岁继续盯着她,不慌不忙道:“我说你啊,苗诗文,浅薄无知还没礼貌,读个研究生就当自己是专家了?真专家在我面前都得谦逊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啊,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苗诗文直接被怼得站起来了,气得咬一下牙,“你可真是搞笑,大话说得这么满,别把牛皮撑破了!赵老师不过夸了你两句有天赋,还真当自己是天才了?!柴瓷和陀罗尼经被是你发现的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还不是荣默帮了你!”   岑岁冷笑一声,直接又轻松怼了回去:“荣默怎么不帮你?赵教授怎么不夸你?你不会觉得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吧?怎么,承认比你小的人比你优秀,有那么难吗?”   苗诗文被她的话猛地噎住,一时间竟然没找到合适的词再怼回去。   她本来也不是来珍宝斋吵架的,她没想到岑岁这么刚。   然后就在她噎着的时候,门外忽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打开了透明门帘。   男生头上戴一草编遮阳帽,身穿白T和黑色短裤,分别看了岑岁和苗诗文一眼,然后举起手里的一个小童骑马玉坠,出声问了句:“这里……收古玉不收?宋朝的……”   岑岁迎光看一眼他手里的玉坠,直接开口拒绝:“不好意思,不收。”   苗诗文转头看了男生一眼,继续跟岑岁杠,“你看过东西了吗,就说不收?”   岑岁懒得多解释,看向男生委婉说:“老板不在店里,不随意收东西。”   苗诗文听到这话就笑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说:“专家在你面前都得谦逊三分,老板却连东西都不让你收,可以啊,妹妹。”   岑岁看着她,默声片刻,然后嗤笑一下,不屑地说了句:“你喜欢你收啊。”   苗诗文被她嗤得脸色又一黑,随后冷哼一声,真冲男生说了句:“进来吧,我看看。”   在苗诗文从玻璃柜台上拿起小童骑马玉坠的时候,岑岁还相当配合,主动给她递上了麂子皮和放大镜,并说了句:“还要什么工具?要的话尽管说,显微镜店里也有。” 第038章   苗诗文捏着色泽棕黄的玉坠,先拿起柜台上的麂子皮,把玉身仔仔细细擦拭了一番。   这块玉坠雕工不是很细,小童骑马只是个轮廓,剩下的眼鼻衣饰都是很简单地刻了凹下去的阴线,怎么看都有一种远古味。   擦到纤尘不染,还可以明显看出来,玉坠的包浆厚重莹润。   手指摸上去手感也很不错,腻滑润泽,一看一摸就像真的。   在苗诗文拿起放大镜看古玉沁色的时候,岑岁就没再多看她了。   她看向戴着遮阳帽的男生,扯家常般地问了他两句:“你这玉是哪来的啊?自己在外面摊子上收的吗?看你年龄也不大,应该还是个学生吧?”   男生也打量了岑岁一下,笑着道:“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我大二刚结束,你呢?”   岑岁继续用聊家常的语气说:“那确实差不多,我大三刚结束,比你大一岁。”   男生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呼着空调的凉气,还拿帽子扇了一下风。   然后他捏着帽子看着岑岁说:“坠子是我舅舅送给我的,说是宋朝的东西,很有收藏把玩价值,我最近手里有点缺钱,就打算拿来换点钱用……”   说着开始讪笑,“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岑岁仔细捕捉了男生脸上的神色。   等他说完,她基本确定下来,这个男生没有在说谎。   她再看向苗诗文,苗诗文刚好把放大镜放下来。   她似乎是真的看满意了,捏着玉坠,抬头冲男生说了句:“既然今天让我碰到了,那我就收了吧,你准备多少钱出?”   男生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面露意外与欣喜,看着苗诗文问:“真的吗?”   问完直接伸出两根手指来,“两万。”   听到两万这个数字,苗诗文眼底还是稍闪过了一丝局促。   岑岁盯着她看,想着学考古的家境应该都还不算,但苗诗文可能也就是个还不错家庭,并不是那种可以大手大脚花钱的,毕竟从穿着中就能看出来一点端倪来。   她身上最贵的东西是包包,是个轻奢品牌MK,也就两千多的样子。   看苗诗文不说话,岑岁慢悠悠开了口:“买不起就不要逞强,两万够一年学费生活费了。”   她说这话是认真的,没有要刺激苗诗文的意思。如果她的家庭不允许她随随便便花个几万块钱,那她就不要为了面子乱花钱。   结果岑岁这话来苗诗文听来,那简直是刺激得不能再刺激了。   她觉得岑岁不但瞧不起她的专业水平,还瞧不起她的家境,那她就偏要证明,她买得起这块古玉,同样也不会看走眼!   于是苗诗文故意放松着表情,看着男生说:“两万就两万,我要了。”   男生听到这话便更高兴了,立马就从身上掏出了手机来,直接就把收款码点出来了,送到苗诗文面前说:“姐姐,你扫我吧。”   在苗诗文掏手机的时候,岑岁清了下嗓子。   她手指放在玻璃柜台上点了点,看着苗诗文再次试图阻拦,“学姐,你确定你看好了?不要用显微镜什么的再仔细看看?还有……”   顿一下,岑岁看向男生,“不好意思,我有话就直说了。”   说完再看向苗诗文,“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出给你,你都不想想为什么?如果是真的宝贝,还怕砸手里吗?”   听了这话,苗诗文还没出声,男生连忙开口解释说:“我是急缺钱啊,要不然舅舅送我的东西,我才不卖呢。只不过我一下午逛了好几家古董店,他们都拼命压价,好不容易遇到这位姐姐爽快,我当然高兴了。”   岑岁看得出来,男生还是没有在说谎话,这是真的实诚,完全没有藏任何心眼。   但她还是继续问了句:“那人家为什么拼命压价?”   男生继续解释:“还不是你们生意人的本性呗,想要低价收宝贝,就骗我说是假的,我舅舅花好几万买回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这位姐姐也看过了,就是宋朝古玉!”   居然被他给圆起来了,他还真以为自己的玉是古玉,商人都奸。   岑岁还想再说话,这会苗诗文却又开了口:“亲爱的学妹,你别刚跟我吵完,又想跟人家再吵起来。做生意的人都是什么心理,你不比我们清楚?还有你这么看店,对上门的客人摆出这种态度,荣默这店没倒闭,也是个奇迹。”   岑岁被她气笑了。   她可是为了不让她吃亏白花钱。   可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苗诗文看岑岁笑了不说话,看着岑岁又说:“我是听出来了,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小哥哥的古玉是赝品,不是宋朝古玉,是这意思吧?”   岑岁看着她直接道:“对,这是新玉,你买了你会哭的。”   苗诗文冷笑了一下,“你看玉了吗?就知道是新玉?新玉能有这样的沁色和包浆?”   听她语气嘲讽,岑岁懒得和她多理论,跟个傻子似的,真以为自己看得懂包浆和沁色。   她考虑她并不是那么有钱,想拦着她一下,结果她还更来劲了。   不想再废话了,岑岁用“爱谁谁”的语气说:“我不懂,我就是一打杂的,您是考古系高材生,您说的都是对的。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您爱买就买。我就祝您转手出去,再赚个两万三万的。”   岑岁心想这样她该满意了吧。   结果苗诗文还是不满意,看着岑岁道:“你别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今天非得让你心服口服。包浆沁色说了怕你不懂,我就给你来点实实在在的。”   岑岁真是乐了。   她这是不但要花两万的冤枉钱,还要让她称服?   可以可以,真是够傲够杠的。   总之岑岁不跟她争了,只简单道:“来,你来,让我心服口服。”   苗诗文信心满满,看着岑岁说:“那就麻烦你一下,给我准备一碗热水过来。”   岑岁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过水出灰?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里间,用茶壶接水烧了满满一壶开水。   等她拎着开水和碗出来的时候,店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个人。   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真是古来如此,天生嗅觉灵敏,哪里有热闹,就能立马围成一个圈,少有有热闹旁边却没人看的。   岑岁没多管这些人,只把茶壶和碗放在苗诗文面前。   苗诗文在碗里添上一大半开水,拿起古玉坠子就要往里放。   男生看到她这大胆举动,慌得脸色一变,连忙拽住她胳膊,担心地说:“姐姐,要不你还是把钱先付了吧,反正你也都看出来了,就是宋朝古玉。我这可是古董啊,放到开水里折腾,这……”   苗诗文看得出来,男生是怕她把玉折腾废了不给他钱。   他应该是一点也不懂古玉的,只是得了这么个东西,单纯定好了价钱拿出来卖。   为了少点麻烦,苗诗文把古玉放下来,拿出手机先给男生扫了两万块钱。   免得再被追着怼,岑岁看着苗诗文付钱,也没再出声说什么。   而在苗诗文扫码付钱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里有个大叔出声说了句:“小伙子你不用这么紧张,把古玉放到滚水里,只是鉴定它是不是古玉,这个方法还有个名头呢,叫‘过水出灰’。如果是古玉的话,在开水里泡过,再拿出来晾干,玉器表面便会出现一层白灰。”   男生手机收了钱,心里已经踏实了。   管它出灰不出灰的,他语气轻松下来,又问了句:“这么神奇嘛,那这是什么原理啊?”   那个说话的大叔“嘶”了一声,“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鉴定方法。”   苗诗文付完钱收起手机,把玉坠放进滚水里。   看着玉坠入水浸泡,她开口回答了男生的问题,声线极稳像个学者一般,“古玉在泥土里埋了很长时间,玉的表面就会有一层风化层。然后玉器被人拿来把玩,放在手里盘多了,外面就会再产生一层包浆。用滚水浸泡,破坏玉器外面的包浆之后,风化层就会渗出来,在玉器表面成为一层灰质,这就是原理。”   男生听完后一脸崇拜,看着苗诗文说:“姐姐你好厉害!”   苗诗文眼底浮露自信与得意,看向岑岁,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样。   岑岁勾唇笑笑:“讲得不错。”   苗诗文懒得多说,只道:“马上你就会知道,这是古玉还是新玉了。”   岑岁微微笑看着她,并不再多说话。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没走,这就没有热闹看一半走人的道理。   苗诗文掐着时间,等玉泡了十多分钟,她便问岑岁要东西给捞了出来。   捞出来后自然晾干,所有人眼睛都盯着这块玉,然后便看到,玉坠的表面,尤其是雕刻的沟槽里,果然出现了许多白灰。   男生看到白灰,简直兴奋得不行,握一下拳头道:“我就说是古玉吧!”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都说:“灰都出了,那应该就是古玉。”   苗诗文得意且挑衅地看着岑岁,“我这个小小的研究生,能让你心服口服了吗?”   岑岁还是那副微微笑的样子,开口道:“当然不能,新玉就是新玉,能出灰也是新玉。”   看热闹的人听到岑岁这么说话,自然帮腔道:“小姑娘说话得讲道理的,你说是新玉,你得说出道理来。这灰都出了,你怎么还说这是个新玉?”   岑岁不想跟这些人多费口舌,直接拿起手机给赵明远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赵明远说:“岁岁啊,我已经到古玩城大门口了,马上就到。”   岑岁应声挂了电话,看着苗诗文说:“赵老师马上就到。”   苗诗文嗤笑一下,“那又怎么样?赵老师难道会为了你,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把古玉说成是新玉吗?”   岑岁只看着她,“我看出来你家没那么有钱,白花了两万块钱,你待会别哭就行。”   苗诗文真是笑了,回了一句:“我看你能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   岑岁没再出声理她,站在柜台边刷了一下朋友圈。   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赵明远便拎着包到了珍宝斋,他看到珍宝斋聚了这么多人,还好奇问了岑岁一句:“今天生意这么好呀。”   岑岁笑一下,无奈道:“拜您的好学生所赐呀,都来看热闹的。”   赵明远看一下苗诗文,又好奇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苗诗文在赵明远面前就变了个样子,显得很是听话懂事。   她主动跟赵明远说:“这个小哥哥出玉坠,我仔细看过了,不管是包浆还是沁色,我觉得就是上了年代的古玉,但岑岁都没拿到手里看,就说是新玉。然后我把古玉放进来热水里,出了灰,但她还是一口咬定是新玉。”   赵明远把手里的包递给岑岁拿着,又说:“什么玉?我看看。”   看到柜台上的玉坠,他拿起来看了一会,用麂子皮擦了擦上面的白灰,前后顶底全部都看了看,然后便说了句:“这个沁色和包浆确实很迷惑人,没点眼力基本都会被骗,至于煮出来的这个白灰,是造假的时候特意加了灰质层。”   听到这话,苗诗文的脸瞬间便绿了一下。   她看着赵明远,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着急出声道:“赵老师,不可能吧,这样的包浆和沁色,以及莹润的手感,还有过水也出了灰,怎么会不是古玉呢?”   赵明远站到岑岁面前,“岁岁给我倒杯水。”   等岑岁把水倒过来,他接过杯子一边喝水一边说:“你才接触过多少古玉,能看出来什么包浆和沁色,这两点是极其难判断的,如果仿得好,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根本看不出新旧之间的细微差别。”   说着话又转头看向岑岁,“我这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先让我好好缓口气。岁岁你是怎么看出来是新玉的,你说出来我们听听,就当交流学习了。”   岑岁一直都是气定神闲的,玉坠过水出灰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一丝慌乱,现在赵明远已经把结论抛出来了,她自然更是不慌不忙。   她看着赵明远应了一声“好”,然后转头看向苗诗文,微笑着说了一句:“诗文学姐,非常不好意思,今天可能要换我来让你心服口服了。”   苗诗文阴着脸屏着气,刚才的得意嚣张全都没有了,只剩最后的倔强。   她想撑着底气说点什么,但赵明远的话已经把她的自信击碎了,她根本不敢再说大话。   苗诗文没说话,倒是看热闹的大叔出声了,冲岑岁说:“小姑娘,那你倒是快说说看,让我们都心服口服。这包浆沁色和出灰,以及这块玉身上的质朴感,就像是古玉。”   岑岁看一眼那个大叔,又把目光收回来看着苗诗文,开口道:“刚才赵老师已经说了,灰质层也是造假的。过水出灰确实是鉴定古玉的一种有效方法,但造假的人不是傻子,玩造假的那些人,不少时候比我们搞研究的可超前多了,个个都是顶尖人才。哪次不是人家的造假技术先出现在市面上,我们发现了伪劣假货,才又开始研发新的鉴定技术。他们做研究是为了造假牟利,我们做研究就是为了打假。”   苗诗文看着岑岁的脸,连自己的呼吸也找不见了。   好半天,她勉强开口说了句:“你怎么知道这是真灰质还是假灰质,你连玉都没看,你有高科技透视眼?不但能透视灰质,还能自动分析出是不是造假的?”   岑岁笑一下,“我没有高科技透视眼,这个玉的包浆做得确实很不错,打磨得很好,看着莹润厚重,很迷惑人。但造假造得再怎么好,也不能百分百还原古物包浆里内敛沉稳的光韵,那可是几百年沉积下来的东西。伪古玉,包浆做得再好,还是会或隐或现地泛出一些贼光。”   苗诗文没忍住笑了一下,但表情并不放松,“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第一眼看过这个玉坠,就看出了包浆里泛出来的贼光?”   岑岁不谦虚地点点头,“听起来好像有点狂妄,但确实是。”   苗诗文根本不相信,屏气盯着岑岁说:“别逗了,赵老师说了这玉不旧,你就说包浆有贼光,倒是会钻空子。没有几十年眼力辨别不出来的东西,你说有贼光就有贼光?”   岑岁不动气,拿起玉坠和放大镜,把玉身仔细看了一遍。   看的时候她慢慢说:“包浆泛贼光你不信,那就再说说沁色。古玉会有沁色,是因为在土里埋了很长时间,本身的微量元素和土里的一些矿物质发生反应,就产生了颜色变化。只要有沁色,就有沁门。这个玉坠的沁门,在小童的脑壳后面,是仿的钙化。”   沁门是古玉和土壤中其他物质接触,发生颜色变化的地方,一般不是有绺裂,就是玉质酥松变散了,也就是钙化了,钙化的地方会变白。   苗诗文看过那个沁门。   听岑岁这么说,她又僵硬地笑一下,“仿钙化?你怎么看出来是仿的?”   赵明远这会早找地方坐下来安心喝水去了,看热闹的人却都往前凑了凑,尤其那个大叔,凑到岑岁面前,盯着她放大镜下的玉料酥散部份看了一会,然后说:“看不出真伪。”   岑岁放大镜不动,耐心开口:“仿钙化是人为火烧出来的,很浮浅,仅仅是表面一层,而真正的钙化是从里到外有深度的钙化,你们仔细看头发刻线的底部,里面的玉料没有发白。很细节的东西,要非常仔细才能看得出来。”   听到岑岁这么说,那个看热闹的大叔,脑袋都快钻放大镜里去了。   他盯着镜下玉料看了一会,惊叹出声:“看到了看到了,小姑娘说得没错,确实只有表面一层有酥骨,里面没有酥骨。”   这种玉器和瓷器的钙化现象,俗称又叫酥骨。   因为材质变得松软易散,像酥化的骨头。   苗诗文嘴唇微抿,也看到了放大镜下岑岁所说的现象,嘴唇都快颤起来了。   她气息已然整个乱成了一团,连出声说话的方法都找不到了。   下面根本都不用再说了,这就是铁证了!   真古玉的钙化沁门不是这样的,那是从内到外的!   可岑岁没打算停下来,她把放大镜放下来,特意把玉坠捏在苗诗文面前,继续说:“沁色和包浆一样,确实是考验经验和眼力的东西,说出来有点玄乎。但我还是要告诉学姐,这块玉的沁色虽然深入肌理,但我就是能看出来,它沁色不够浑然天成,就是一块做旧了的新玉。”   说着放下古玉,“最后,玉器摹古从古代就有了,人工作色开始于宋朝,为了仿造古玉,工匠们琢磨出了人工作色的方法。明朝以前的人工作色,行话里叫‘老提油’,明朝以后的,叫‘新提油’。如果是宋朝的老提油,倒也是个宝贝,因为年代久远,老提油和自然沁色已经很难分辨了。但是这一块玉坠,连新提油都算不上,就是一个现代伪古玉。”   说到这,岑岁看向看热闹的大叔,笑着问他:“叔叔,您看能值多少钱?”   看热闹的大叔砸吧一下嘴,思考一下道:“虽说是伪古玉,但到底也是块玉,仿得也还算不错,怎么也能值个千八百的吧。”   而苗诗文听到这个报价,脸色整个便如死灰一般了。   然后她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转身就找那个男生,结果发现男生不在人堆里了。   她慌了神转头看,只见男生已经到了店门口,正要偷偷溜走。   苗诗文也是急了,转身冲过去,一把拖住了男生。   男生被她拽急眼了,拼命掰她的手要跑,但苗诗文拽得紧,嘴里粗声道:“这玉最多只值一千,你拿了我两万块钱,你不能走!”   男生使劲砸拍她的手,“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舅舅说是古玉,那就是古玉,它就是值两万。我也没非要卖给你,是你自己要买的,现在后悔我可不答应了。”   看苗诗文和人闹起来了,赵明远从桌子站起了身来。   但赵明远还没来得及出声说话,那个看热闹的大叔就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他看着苗诗文说:“姑娘,你这么做,可就不合适了啊。”   苗诗文抓着男生不松手,回过头来看着大叔,语气激动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卖了假货给我,这是骗钱,我可以报警的!”   男生张口就道:“我没有骗你,你刚才要说不收,我就走了。”   两人正闹着谁也不让的时候,岑岁又出了声,“我刚才也看出来了,这位小哥哥确实没有故意撒谎。他应该就是以为这是块古玉,并没有故意要骗你。”   苗诗文目光刷地一下转向岑岁,“落井下石?你可真有良心。”   岑岁无奈地叹口气,慢声道:“从你要收玉的时候开始,我就劝了你好几遍吧?你想想自己怼了我几遍,两万块钱买个教训,补补脑子,我看挺值得来的。”   苗诗文气得想咬人。   她就是拽着男生不松手,然后继续耍赖道:“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报警!”   男生被她弄烦了,索性也不跑了,直接往门里走两步道:“我不走了,你报吧报吧,反正我没有骗人。大家都看着呢,你是自己看过鉴定过,自己要买的,人家拦都没拦住。”   苗诗文站在门边上,憋得想死,瞬间委屈得就要哭了。   刚好这时候,赵明远又沉声说了句:“苗诗文,我让你来是来干什么的?”   这话无疑是极具刺激性的,苗诗文眼泪啪啪就滚了下来。   她站着没有动,抬手擦一下眼泪,委屈地吸吸鼻子,“我身上总共就只有那两万块钱,我……”   看她这样,赵明远吸口气没再说话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位看热闹的大叔这又站出来支持公道,好声好气看着男生劝道:“小伙子,你看人姑娘也挺不容易的,从你手里拿了假货,你做个好人,还人家呗。”   男生看着苗诗文这样,还真犹豫了一下。   但最后他还是没发善心,顶着气息道:“凭什么我做好人?就算是假货,也是我舅舅被别人给骗了。你们要找,找造假那个人要钱去。”   说完他没再站着,一副想立马摆脱是非的样子,低眉便出了古董店。   他一走,其他人看着苗诗文交头接耳议论一阵子,最后也都一个跟一个散去了。   还是那个大叔比较热心,还站在苗诗文身边劝了她一会,说什么,“以后学习不要太死板,没事多出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纸上谈兵不行。能力不行被打眼这种事啊,在古玩圈子里很常见的,就只能自己认啦。两万块钱不算多啦,就当破财消灾了。”   苗诗文站着不说话,大叔又苦口劝了她一会,然后问岑岁要杯水喝,这就走了。   走之前还笑着夸了岑岁一会,说她:“年纪不大,眼力可真不是盖的,牛!”   岑岁笑起来,“谢谢您夸奖,有空多来店里看一看。”   大叔转头往店里看两眼,“得嘞,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下回再来看。”   岑岁看着大叔出门,目光收回来,就落在了苗诗文脸上。   这位大姐现在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除了低头掉眼泪,没事吸一下鼻子擦一下眼泪,就没别的举动了。   ……   三分钟后,岑岁和苗诗文还有赵明远,面对面坐在了里间沙发上。   苗诗文已经不哭了,但是脸色还是非常不好看,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好像刚才上门挑衅嘲讽岑岁的人不是她一样。   赵明远看她一眼,吸口气又问:“我带你干什么来了?”   苗诗文低着头,扣着手指甲,半晌哽着声音道:“让我和岑岁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互相交流互相学习。”   赵明远看着她又问:“那你都干什么了!”   苗诗文低着头吸鼻子,“我花两万块钱……两万块钱……买了个教训……呜……”   话刚说到最后,这又忍不住哭起来了,还拼着忍着声音。   岑岁看她这个样子,有点忍不住想笑,又怕被赵明远看到,便抬手虚虚握拳,碰了一下鼻子挡住嘴巴。片刻后忍住了,才把手放下来。   赵明远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这也是岑岁第一次看到这个老教授生气,他平时一直都是慈眉善目微微带笑的,很和蔼。   气着喝了两杯茶,赵明远似乎也就调整好了心情。   他没再去说苗诗文了,看向岑岁道:“岁岁,我今天来,是把陀罗尼经被给你送过来的。考证结果已经出来了,鉴定证书也出了,是乾隆皇帝的陀罗尼经被。”   岑岁听到这话,眼底蓦地一亮。   她瞬间就没心情管苗诗文了,看着赵明远说:“真的吗?太谢谢赵老师了!”   赵明远十分客气道:“别这么客气,拿钱办事而已,还要谢谢你,又让我见识了一个宝贝。”   说完他把来时候拎的包再次递给岑岁,“东西和证书都在里面,你看看。”   岑岁接过包,看了看里面叠得齐整的经被。   她把证书拿出来,打开看了看,看完嘴角露出更踏实满足的笑容来。   看完了,岑岁把证书放回去说:“赵老师,这个我就真不捐了啊。”   赵明远很开明道:“不必再捐了,喜欢就自己收藏,不喜欢你就找拍卖行出掉,让别人来收藏。一定要记住,找正规拍卖行,不要被骗了。”   岑岁连忙点点头,“我记住了。”   赵明远舒了一口气,这又问:“小荣呢?今天他不在店里?”   岑岁把装着经被的包抱在怀里,又冲赵明远点一下头:“对的,老板出差去了,说朋友让他去看货,今晚到家,明天才能过来店里。”   赵明远抬手看看时间,拍一下腿做出要起身的动作,“时间也不早了,岁岁你也该关门下班了,那我们这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微信再联系就好了。”   岑岁看赵明远扶腿站起来,自己也忙站起来,“赵老师,要不我请你们吃晚饭吧。”   赵明远看一眼蔫了吧唧的苗诗文,“本来确实是想一起吃的,现在就算啦,改天再有机会的吧。”   岑岁也看一眼苗诗文,知道赵明远什么意思,也就没再多客气。   她随赵明远出去,送他和苗诗文到门上,出声嘱咐他:“您路上慢点。”   赵明远回头冲她笑一笑,“你也快下班吧。”   说完便带着苗诗文下石矶走了。   岑岁站在透明门帘里看着他们走远,苗诗文规矩地跟在赵明远身后,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   她摇头笑一下,没再多看,回身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去了。   ……   苗诗文跟在赵明远旁边。   赵明远一边走一边说:“你才学了几年考古?总共才有多少实践经验?上人家的门,就敢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了糊涂了,见着什么人都夸?”   苗诗文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小声唯唯道:“赵老师,我知道我错了。”   赵明远还是气,絮絮叨叨道:“我今天特意带你过来,想让你和她认识一下,你们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女孩子,应该好相处才对,你向人家多学学东西,不好吗?结果你倒好,直接把人得罪了,还丢……”   下面的话怪难听,赵明远打住了。   女孩子脸皮本来就薄,她也哭了半天了,这会就给她留点面子吧。   苗诗文从来没被赵明远这么批评过。   赵明远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实在也是难受,哽着嗓音又说:“要不,我去给她好好道个歉,您看行不行呢?”   赵明远轻轻吸口气,“今天就什么也别再去说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过几天等人家这边气消了,你再想想怎么道个歉。但八成,人家是不会带你玩的了。”   说着就又忍不住气起来,“本来还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和你相处相处,现在啊,唉……”   ……   岑岁没有把苗诗文多放在心上。   苗诗文和赵明远一走,她就转身回去里间,拍了张陀罗尼经被的局部照片,给韩奕发了过去。   韩奕这回回复很快:【我这两天抽空过去】   岑岁:【好的,我每天都在店里,随时欢迎】   和韩奕聊完,她又随手拍了个小视频,给荣默发了过去。   发完后汇报:【富婆下班!】   荣默正坐在回程的高铁上。   他看着手机笑一下,回信息:【明天见】 第039章   岑岁下班回到家,唐阿姨正好在做晚饭。   在玄关换好鞋,她闻着香味就往厨房走过去了,到厨房里和唐阿姨打声招呼,问她做了什么好吃的,闲聊上几句,顺了两口吃的,先垫了下肚子。   岑岁从厨房里出来,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童晶晶在客厅看电视。   她下意识要和童晶晶打招呼,但很快就发现,童晶晶木木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好像是在看电视,其实是在发呆,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根本都没发现她回家来了。   于是岑岁便没出声,直接回楼上房间去了。   在房间玩了会手机平板,听到唐阿姨喊吃饭,再下楼到餐厅准备吃饭。   岑岁洗完手回来,岑妈妈和童晶晶已经坐在了餐桌边,唐阿姨去厨房端最后一盘菜,岑岁一边拉椅子,一边往童晶晶脸上瞥了一眼。   等岑父洗好手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唐阿姨摘掉围裙也坐下,晚饭也就开动了。   岑岁拿着筷子吃了几口菜,最先开了饭桌上的第一个家常话题,用自然且关心的语气问了童晶晶一句:“表姐,你在公司里干得不开心吗?还是有人欺负你啊?”   第一天上班,她穿上小花裙子出门的时候,眉眼间的神采那是掩都掩不住。   这才上了几天班啊,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回来后就没精打采地发呆,好像憋了一肚子的心事,现在看起来都快要蔫巴了。   听到岑岁这么问,岑父岑母自然也关心童晶晶,一起看向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岑父只好好奇地重复问一遍:“怎么回事?晶晶你在公司干得不开心?公司里还有人敢欺负你?”   看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童晶晶连忙强打了一下精神,笑起来说:“没有啊,干得挺开心的,公司同事对我也都挺好挺客气的,都很照顾我。”   岑岁伸出筷子去夹菜,“啊,我还以为你干得不开心呢,这两天回来看着都没有精神,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要是在公司真有困难,一定不要憋着啊,对我爸说就好了。”   童晶晶笑着看岑岁,“谢谢岁岁,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困难。”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含泪咆哮——我不开心难道不是因为你嘛,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赶在我之前去公司刷存在感啊!搞得我现在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啦!   岑岁也笑笑地看着她,好像一个很关心表姐的贴心好表妹,“没有就好,要是有的话,我去公司替你讨公道。我看哪个那么没眼力见,敢欺负我的亲表姐。”   童晶晶含泪吃下一口菜,“谢谢岁岁了。”   她且忍着吧,对于她来说,只有忍才是长久之计。   只要她能成功忍到岑岁开始作死的那一天,她就能看到曙光了,现在每天承受的憋屈,也就都算值得了!   不知道童晶晶具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一副心事重重受了委屈的样子。   岑父岑母是真关心她的,跟着开解她说:“晶晶,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有什么事你就跟舅舅舅妈说,别太见外,有事说出来就是了。”   童晶晶连忙点头,继续解释:“舅舅舅妈,我真的没事。”   她倒是确实想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可这不是还有岑岁在这隔着么,她要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岑岁怕是第一个就不答应。   算了算了!   总之就一个字:忍!   忍得了今天的憋屈苦闷!   就能拥有明天的幸福美满!   ……   自从有了鉴古能力后,岑岁自觉自己鉴人的能力也强了很多。   比较能轻松地看出来对方有没有说谎,有没有刻意隐藏什么其他的情绪。   这个假表姐隐藏情绪的能力算不上有多好,不注意的时候确实会忽略很多细节,但一旦真正去观察,就会发现,她的微表情把她的内心全部出卖了。   岑岁无聊的时候就观察她,看她沾沾自喜却又极力隐藏装平淡的样子。   看她真实苦闷,却又故作轻松装开心的样子。   岑岁一直不动声色,就想看看,这个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等撑到发现一切都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到时候她又会是什么样子。   单单想到到时候童晶晶无比震惊茫然又懵逼的脸,就已经觉得很有意思了。   于是一个没忍住,岑岁低着头“噗”笑了一声出来。   她一笑,岑父岑母一起转头看她。   岑母也被她逗得笑,问她:“突然想到什么开心的了?”   岑岁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说完故意看一眼童晶晶,又说了句:“唐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   唐阿姨被她夸得乐,忙接话道:“那岁岁就多吃点。”   岑岁点点头,“好的,谢谢阿姨。”   ……   童晶晶的情绪,试探两句就算了,她并不能影响到岑岁的正常生活。   如果她是个嚣张不懂事的,没事就给岑岁添个堵,那她在岑家也混不下去,更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去等待她想象中的事情发生。   看在她懂事有分寸,有苦自己吞的份上,岑岁自然也不费心思多去管她。   次日清晨,童晶晶洗漱好了吃完早饭去公司上班,岑岁则还是去古玩城看书去。   确定带好了珍宝斋的大门钥匙,岑岁自己去到车库开车,直奔承古路。   到了古玩城停好车,她用手指转着钥匙慢悠悠地去珍宝斋。   以为还是和平时一样,她先到先开门,收拾好了看书等荣默过来。   结果这次却不一样。   她还没走到门前,就看到珍宝斋的大门已经开了。   走上石矶伸手打起透明门帘,果然看到荣默已经先到了,开了空调点了香炉,正在打扫卫生。   荣默看到岑岁来了,冲她笑一下说:“好久不见。”   岑岁愣愣的,好半天才进门说话:“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平时他都十点之后才来,突然来这么早,还怪不习惯的。   确实也是好久不见了,岑岁忙又开玩笑说:“不会是十几天没见到我,想我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我,所以才来这么早的吧?”   说完这话,她压根也没给荣默回答的时间,目光无意间瞥到店里多了一个小冰箱,直接就被冰箱吸引过去了。   她去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看了看,只见里面放了一大桶冰激凌,还有雪糕甜筒之类的。   岑岁瞬间就被惊喜到了,回头看向荣默问:“你弄的?”   荣默看她这么高兴,也就达到目的了,又笑一下道:“那还能有谁?”   岑岁忍不住夸赞他:“老板,你这也太好了吧。”   荣默坦然接受她的夸赞,接话说:“所以要好好干,不要辜负老板对你的好。”   岑岁把冰箱门关起来,“总之只要有我在,是不会让你饿死的。”   说着转过身来,又问了句:“之前帮你赚的五十万,是不是又被你出去败掉啦?”   还是上次拍卖会,坑的陈禹的五十万。   听得这话,荣默没忍住笑了一下。   说得他好像是个不会赚钱,只会花钱的败家爷们一样。   不过他倒是不介意这个身份,笑着道:“淘了几件货,确实又压进去了。”   岑岁去拿了书和电脑,到书案边坐下来,忽冲荣默眨了下左眼,“没关系,我养你。”   荣默又忍不住低头笑起来,片刻后抬起来应了一声:“好。”   ……   因为有十多天没见,岑岁便坐着和荣默聊了一会天。   荣默的生活倒是没什么,除了这两天出差看货,剩下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店里,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单调沉闷。   而岑岁能说的那可就太多了,她和荣默说自己的期末考试成绩,又说自己去他爸公司里刷了一波存在感,然后韩奕前天来看了钧瓷,她却忘掉钥匙了。   还说了昨天赵明远和苗诗文来店里的事情。   荣默坐在她对面认认真真地听,一直做附和做回应。   说到苗诗文的时候,他还评价了一句:“她平时性格就是有点拽拽的。”   岑岁好奇地问他:“你和她很熟?”   荣默简单道:“谈不上熟,因为她是赵老师的学生,见过那么几次,也就算认识了。”   岑岁点点头,这就没再问了。   她本来对苗诗文就没什么兴趣,也没打算和她做朋友。   昨天那样闹了一场,以后更不可能做朋友了。   话题说到这里,算是个小的结束。   岑岁看了看电脑,忽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打开搜索页面,又开口说:“赵老师说,要是出那个经被的话,一定要走正规的拍卖行,不然有可能会被骗。我昨晚回家搜了一下,发现全国最大的一家拍卖公司,叫什么尚诚……”   说着目光定在电脑屏幕上,一字一句道:“对……中国尚诚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部在湾口市。老板,你是圈里人,这个确实是全国最大的拍卖公司吧?”   听到“尚诚”两个字的时候,荣默就顿了一下。   等岑岁问完,他才把头抬起头来,用平常的语气回答她:“是,全国最大的。”   岑岁点点头,继续去看自己搜出来的信息,“那肯定就是最靠谱的了,乾隆皇帝的陀罗尼经被这种级别的宝贝,估计也只有他们能找到藏家购买……”   说着忽又道:“这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姓荣欸,和你一个姓的,叫荣知行。”   荣默语气仍然很平常,“这个就不知道了。”   岑岁把目光从屏幕上抬起来,看向荣默,“法定代表人,是董事长的意思吧?”   荣默点点头,“应该是的吧。”   岑岁目光落回电脑屏幕上,不知道怎么就八卦起来了,又开始搜索荣知行这个人。   搜着搜着,嘴里还是不自觉地爆粗,“我去……”   荣默看着她,“怎么了?”   岑岁继续盯着电脑屏幕道:“这个人好厉害啊,不止拥有全国最大的拍卖公司,拍卖、收售、鉴定和估价各类艺术品,还做仿古家具生意,并且做得也非常大,几乎垄断了全国的仿古家具市场,嗯……好像还有其他产业……全国各地都有古董店,这都算小的产业了……”   顿一会又说:“好像还是个大家族啊,说什么世代都是从事古玩行的,传承一直没断,目前在业界里的权威性也是最高的……”   说到这抬起头看向荣默,“这是传说中的世家豪门吗?”   听到最后这句话,荣默笑了一下。   他看向岑岁,极其平淡道:“现代社会,还有什么世家豪门,就是做生意的罢了。”   岑岁看着他眨巴眨巴两下眼睛,半天冒出来一句:“大概是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荣默看她这样,又忍不住笑起来,然后说:“一片古瓷之皇柴瓷,加上一件乾隆皇帝的陀罗尼经被,你爸生意做也还不错,你是哪门子的穷人?”   岑岁想了想,好像也是哈。   于是她清一下嗓子,抬手撩一下头发,开始浮夸起来,“这再过个几年啊,我接手了我家公司,稍微壮大那么一下,嗯嗯……我也就是……豪门了……”   荣默看着她,这回不但没笑,目光里忽然还有了一点认真,问她:“想当豪门?”   这问的什么话,岑岁收起浮夸的表情一拍桌子,气势昂扬道:“当然想啊,为什么不想啊?我不止要自己当豪门,还要商业联姻嫁豪门,利益最大化,把我家的生意做到国外去!”   荣默只是看着她,没有再接着这话往下说。   小片刻后,他开口说了句:“我们还是先看看,怎么把经被给出掉吧。”   岑岁:“……”   一句话把岑岁拉回了现实,岑岁笑一笑,“好的。”   说完又自顾解释:“我也就是幻想一下,人嘛,要是没点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荣默伸手把她的电脑屏幕转过来,看着她又问了句:“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一条咸鱼?嗯?”   岑岁默默望向天花板:“……”   ……   荣默找好了尚诚拍卖行的联系方式,打算帮岑岁处理经被拍卖的事情。   古玩行里的事情,他和岑岁要懂很多,处理起来自然也容易。   这样东扯扯西扯扯,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因为外面很热,岑岁不打算顶着能让人脱层皮的太阳出去吃饭,也就很自然地点了外卖。   目测大概这一整个暑假的午饭,都会以这种方式解决。   虽然饭菜的口味上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没有刚刚出锅时候的好吃,但省事不用被晒呀。   岑岁点好外卖就放下手机等着了,还是和荣默聊天闲扯。   然后等了不过十几分钟,突然有人上门伸头问了句:“岑岁是不是在这里?”   岑岁以为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心里还诧异了一下,心想今天怎么这么神速。   结果等她起身到门口来拿,才发现不是自己点的外卖,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快递。   她伸手接过箱子,疑惑地看着快递员:“确定是给我的?我没有买东西。”   平时买也是直接寄到家里,让唐阿姨帮她收一下,从来没有填过珍宝斋的地址。   快递员脑门上全是汗,喘着粗气把她的手机号念一遍,问她:“不是你的号码吗?”   岑岁虽然还是疑惑,但已经准备签字了,“是我的。”   岑岁签字的时候,荣默顺手给快递员递了一杯凉茶过来。   快递员说了声“谢谢”,接下杯子一口喝完凉茶,直接拿着一次性杯子走了。   岑岁抱着盒子转身,去到书案边放下来,还在疑惑,“我真的没有买东西寄到这里,老板是你买的吗?”   荣默回到书案边,摇摇头:“不是我。”   既然都不是,只能先拆开看看再说了。   岑岁拿剪刀把外面的纸盒拆开,便看到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包装盒。   大包装盒拿出来的时候,她稍微愣了一下,印象中感觉有那么一点熟悉。   但这种熟悉感很模糊,并没有有关的记忆涌现。   岑岁疑惑着先打开了大的包装盒,只见盒子里躺着一只大眼娃娃。   娃娃身上没穿衣服,但是脸蛋妆容和头发非常漂亮,她一眼就认出了是什么。   这娃娃看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但很贵,到手得要个好几万。   娃娃的衣服鞋子配饰之类的也都很贵,不是一般人会买来玩的东西。   荣默也站在旁边看了看这个娃娃,问岑岁:“别人送的?”   岑岁仔细想了一下,还是疑惑道:“这个还挺贵的,不算衣服就得要个四五万,谁没事给我送这个?”   她自己不知道,荣默就更不知道了。   岑岁没再多去想,又继续打开小的包装盒。和她预料的一样,盒子里装的是娃娃的衣服袜子鞋子,还有头饰一些小物品,每一样都很精美。   但在把盒子打开后,岑岁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漂亮的衣服配饰上。   她看到盒子里还有一张折叠卡片,便先拿起了卡片。   岑岁把卡片打开,只见上面用黑水笔写着:【对不起,那天是我冲动了。我记得你以前在我面前说过,你喜欢这种娃娃。不是想让你原谅我什么,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点什么。】   虽然没有署名,岑岁也一眼就看出来了,是陈禹写的字。   看完卡片上那些字的瞬间,她直接把卡片合了起来,放回小盒子里盖好盖子,随后把大盒子的盖子也盖回去。   被陈禹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了。   她以前确实喜欢过这种娃娃,甚至有点心动想入娃圈,但是在她把娃娃的视频和照片拿给陈禹看的时候,陈禹当时就给了她三个字——丑、幼稚。   然后,她就再没生过买这种娃娃的心了。   荣默不知道岑岁在卡片上看到了什么,只看着她把大小包装盒塞回快递盒里,抱起来就往门上去。然后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又停下来了。   岑岁抱着箱子,看着门帘外面的强烈光线,到底是没把脚迈出去。   她又不自觉想到,陈禹怕是巴不得她抱着娃娃去找他呢。   为什么要去见他?   为什么要理他?   为什么要把时间往他身上花?   算了,这么热的天,还给鬼,凭什么还给他。   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基本没收过他什么礼物,而她却在他身上花了很多钱,不是送限量版球鞋就是送限量版手办。   想到这里,岑岁抱着娃转身又回来了。   她走回到书案边,把箱子放下来,一边把大小包装盒往外拿,一边说:“不还了,拍点照片挂网上,转手出去,能赚个好几万。”   荣默看着她一副眼里只有钱的模样,不自觉笑了下。   他也算是直接,开口便问了句:“是陈禹吧?”   岑岁把大包装盒里的娃娃拿出来,看向荣默,平淡道:“哇,老板你是有读心术吧。”   荣默在书案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只是正常的推理能力。”   说完又问:“他还在追你?”   岑岁在桌子上放下娃娃,又去拆小包装盒。   她一边给娃娃穿裙子穿袜子,一边说:“管他追不追,反正我是不会吃回头草的。该说的话我全都跟他说过了,懒得再废话了。”   听了这话,荣默便没再说陈禹了。   他看着岑岁手里的娃娃,好奇问了句:“几万块钱的东西,能卖出去吗?”   岑岁仔细地给娃娃戴帽子,“和古玩圈差不多啦,这是个更小众的圈子,别人看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但在她们眼里就值这个价啊。曾经有个娃娃,拍出了二十多万的高价呢。像这些妆容衣服鞋子啊,袜子帽子啊,都有人专门设计的,有的一套衣服就好几万了。”   荣默确实是不懂,也就不发表看法了。   他看着岑岁帮娃娃戴好帽子再穿鞋子,那模样也怪可爱的。   不知道是因为人可爱,还是因为娃娃可爱。   岑岁帮娃娃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后,拿在手里欣赏了一下,觉得很美很漂亮。   随后她又找了几处合适的背景,向荣默借了相机用,给娃娃拍了好几组照片,照片加上滤镜,就是几组绝美的画面了。   弄完后,她直接把照片发给陶敏儿,让她帮忙找买家。   发完信息放下手机,岑岁坐在椅子上看着荣默,看了片刻后突然问:“老板,你说我是不是过分贪财了一些?”   荣默笑了一下,回答她:“挺好。”   岑岁也自我肯定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挺好,钱比人靠得住。”   说着这话,点的外卖也就到了。   荣默起身去门口拿外卖,进来后坐下,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又和岑岁细细论证了一下,贪财到底有多少好处。 第040章   下午的半天,岑岁没有再和荣默扯闲篇。   她把注意力收回到复习资料上,尝试着找了找感觉,继续看书复习去了。   荣默忙自己的事情,顺便帮岑岁联系了尚诚拍卖公司。   他大概说了一下,自己这边有高品质的藏品要出,随后和尚诚那边约了时间,说好到时候带着藏品过去,当面再做交流。   晚上下班以后,岑岁没有回家吃饭。   因为和荣默十多天没见了,她和荣默一起出去吃了晚饭。   到餐厅坐下吃饭的时候,荣默对岑岁说:“和尚诚约了后天下午,到时候我们带着藏品去他们公司,先让他们的专家老师看看藏品,然后商量一下起拍价和保留价之类的。如果没有问题,可能就直接把合同签了。”   因为之前在鉴古协会参与过一个小型的拍卖会,岑岁现在对这些流程还算明白。   她没多细问拍卖上的事情,只道:“如果能成功拍出去,我一定再请你吃超级大餐。”   荣默看着她笑笑,一副好像已经习惯了吃白食的样子,问她:“有多超级。”   岑岁十分阔气道:“你想多超级就能多超级,反正我有钱……”   说完又冲荣默一笑,“嘻……是不是很像暴发户?”   荣默接话道:“我喜欢大方的暴发户。”   岑岁可不介意自己到底像不像暴发户。   她夹一块酥香脆红的辣子鸡放嘴里,嚼着嚼着,突然又想起什么,用八卦的眼神再看向荣默,问他:“老板,你说,就荣家那种,是不是也像传说中的那样,家族里就明争暗斗什么的?”   荣默咽下嘴里的菜,抬起头看她,“你问我?”   岑岁木着表情眨巴两下眼,“好像是问错人了,你还要要我养呢……”   荣默低眉轻笑,“就那么好奇?”   岑岁理所当然地“嗯”一声,看着他,“对于这种人家,你不好奇吗?你不觉得很有神秘感吗,说不定人家家谱都有明朝宋朝什么的祖宗,你再看看我们,往上数几代,都是农民。”   说着想了想,“不对,我家好像也不是农民,我爷爷他是个手艺人,我爸说他是个银匠,就以前给人打首饰的,你懂吗,就在街边摆个小摊子,也没做大。我家这公司,是我爸白手起家自己干出来的。然后再往上呢,我太爷爷,我就连名字也不知道了。”   荣默认认真真地听岑岁说,听完了接了句:“那你家也算是传承了一门手艺了。”   岑岁开口道:“这算哪门子的传承呀,我爷爷那就是糊口饭吃,到我爸那,手艺就直接不行了,到我就更是什么都不会了。”   她家也就这点事,两句就说完了。   岑岁吃几口菜,又问荣默:“你家呢?你家就是开古董店的?”   荣默点点头,“对,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也就不说了,岑岁和荣默又扯了点别的。   闲聊着吃完晚饭,各自回家睡觉,结束这一天平淡却充实的生活。   大约是聊什么豪门世家聊多了,岑岁晚上睡觉又开始天马行空地做梦。   梦里的背景环境是在古代,她成了一个世家大族里的嫡小姐,身穿锦缎头戴珠钗,全身上下那都是宝贝,不管干啥都有人伺候。   起床有丫鬟给掀帐帘子,掀开被子落脚下床,刚穿好鞋从床边那黄花梨脚榻上下来,就又有丫鬟来给她穿衣。衣服一件套一件地穿好后,洗漱梳头全有人伺候。   那贵族级别的尊容与享受,直接让她在梦里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梦里走剧情,她和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公子定了婚约。   婚前那个贵族公子要出门征战,走前约她私下见面,送了她一个定情信物,让她等他回来成婚。这定情信物不是香囊也不是珠钗首饰,而是一个青瓷莲花碗。   公子出征前立了Flag,说回来就娶她。   结果可想而知,公子直接就战死沙场没能回来。   身为贵族小姐的“岑岁”,得知未婚夫战死沙场的消息后,拿着那个青瓷莲花碗,哭了一碗又一碗的眼泪。   眼泪掉到碗边的青色釉面上,流到碗里,衬得青瓷碗越发晶莹剔透,像仙器。   岑岁硬生生被眼泪给砸醒了。   她醒来后拿看一眼时间,发现才半夜三点钟。   头昏昏地起来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后往床上一倒,打算继续睡觉。   然后闭着眼睛睡一会,不但没睡着,刚才模糊在脑海里的梦中画面,居然全部都清晰在了脑海里。她是如何过着优渥的生活的,如何在收定情信物的时候心里小鹿乱撞的,然后在收到情郎战死沙场消息的时候,又是如何伤心痛苦的……全都清清楚楚。   关键是还原到最后……   那个贵公子的脸,居然是她的老板——荣!默!   而!且!   在送她定情信物的时候,他好像……还亲!了!她!   就站在一个临湖的楼阁里面,他送完青瓷莲花碗,就扶着她的肩膀亲了她!   想到这里,岑岁猛地扯一下被子盖住脸。   完全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做这么羞耻的梦!YY的对象居然还是她老板!   她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近来搞那些古董搞疯魔了,幻想自己是个世家贵族小姐也就算了,结果做梦送个定情信物都送柴瓷莲花碗!   按常理,不应该送香囊送发簪吗!?   还有,到底为什么会让荣默当男主角啊?   难道在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中,她对他已经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而她自己没发现?   “不可能!”   想到这里,岑岁忙翻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直接出声否定。   结果脸埋在被子里趴一会,梦中在楼阁亲吻的那一个画面,忽然又冒在了他的脑子里。   然后她越使劲闭着眼睛甩脑袋,结果唇对唇的细节就越发清晰。   清晰到连他妈睫毛都!能!看!见!   感觉好像在看电视,但是无!比!羞!耻!   简直是疯球了!   岑岁猛一下翻起身来,打开灯随手找了本书,在脸色不断扇风。   扇一会直接仰身往枕头上一倒,拿起手机解锁打开微信。   没有目的地,打开荣默的朋友圈点进去,发现他除了发一些古董,根本也不发别的,于是看一会便就退出来了。   手机屏幕停留在和荣默的聊天界面上。   岑岁没有想给他发信息,就看着这界面发了会呆,结果呆只发了两秒,手机屏幕上忽然幻化出荣默的脸。一开始是现代的,三秒钟后变成古代的,再三秒钟,又是那个梦里的亲吻场景。   “!!!”   看到梦里那个场景,岑岁猛地甩了下脑袋。   随后低低惊呼一声“疯了”,直接把手机给扔出去了。   扔完手机岑岁开始慢慢深呼吸,深呼吸几口气后,关了灯继续睡觉。   结果睡着睡着,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抿开笑意,然后她手指捏着被子,慢慢往上拽,直接把脸又盖进了被子里……   ……   次日,珍宝斋。   荣默和岑岁面对面坐在书案边。   荣默抬起头,目光和岑岁碰了一下,岑岁立马就低了头下去。   到店大半个小时,荣默明显能感觉出来,岑岁今天怪怪的,话不多有点正经。   之前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现在看着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我今天看起来是有什么问题?”   岑岁看着书,很淡定地摇头,“没有啊,你今天很好。”   荣默越发好奇地看着她,“那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很客气很收敛,还有一点……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的感觉。”   岑岁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   随后她抬起头来,微微笑地看向荣默说:“是吗?那可能,我今天想在你面前做个文静的美少女。”   荣默还是好奇,“为什么?”   岑岁在想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突然她放在旁边的手机振了一下。   仿佛得救了一样,她忙拿起手机说:“有人找我,可能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先看看。”   看完果然是要紧的事情,岑岁瞬间也就有点变正常了。   她拿着手机看向荣默,笑一下说:“又有生意上门了,下午韩奕过来。”   荣默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也就没再好奇多问了。   当然,就算他再好奇,岑岁也不可能跟他出说真实原因的。   因为韩奕要过来,岑岁也没再继续看书。   她把书本资料和电脑都收起来,随后就是忙忙碌碌地做准备,抱着手机又是定水果,又是定甜品、咸点,简直郑重得不能再郑重了。   等下午这些东西陆陆续续送过来,在里间的茶几上摆开,韩奕刚好也就到了。   为了不被别人打扰,岑岁还在店门上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荣默也没有闲着,给韩奕泡了壶茶。   这样组合起来,简直就是正儿八经的下午茶小聚。   韩奕被岑岁迎到店里,和荣默简单认识了一下。   然后他摘掉口罩和墨镜,看到里间准备的这些茶点,笑了一下说:“不用这么客气的。”   荣默跟在他后面,给岑岁挣好感值,“都是岁岁亲自为你准备的。”   韩奕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岑岁,“太麻烦了,谢谢。”   岑岁连忙客气道:“不客气,都是应该的。”   说着转头看向荣默,“其他贵客来店里,我们也是这样招待的,对吧老板?”   荣默清一下嗓子,笑着道:“嗯,对,都是这样的。”   韩奕似乎真的相信了,也就没再客气了。   他坐着喝杯茶,吃了点东西,和荣默岑岁闲聊了两句,自然就提起了那件钧瓷。   岑岁没带钥匙那天,他过来就是为了那件钧瓷笔洗。   岑岁也都提前准备好了,直接拿出来,小心放去韩奕面前,对他说:“您仔细看看,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们老板就好了,我们老板做生意,诚信第一,童叟无欺。”   韩奕笑着拿起那个花形笔洗,里外看了两眼,然后看一眼岑岁,又转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荣默说:“你运气挺好,淘到个这样的宝贝,帮你赚了不少钱吧?”   荣默听出来他在说岑岁,自然笑着回答了一句:“对,可能用光了所有运气吧。”   岑岁没太听出来他们的话外之音,还以为他们是在说那个钧瓷笔洗。心里还在那想呢,这个笔洗虽然不错,但也没到需要花光所有运气的程度吧,她家老板做生意也开始套路起来了。   她这几个月来,捡了一件柴瓷和一件陀罗尼经被,都没说花光了所有运气呢。   他这个钧瓷花形笔洗,拿回来的时候也没少花钱啊,就是个普通生意货。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岑岁嘴上也没说什么。   她就坐在沙发对面,安静地看着韩奕和荣默两个聊那个钧瓷,偶尔端起茶杯喝口茶,或者在吃一点水果和咸点什么的。   然后她看着看着,思想就控制不住地浪荡起来了。   就没来由地觉得……嗯……韩奕和荣默坐在一起聊天,说说笑笑的,莫名地搭是怎么回事……   按照网上公布的年龄来说,韩奕都快三十五了,算起来比荣默大了将近十岁。   但明星都要靠外貌吃饭,他皮肤和身材都保养得很好,同时荣默身上又自带着成熟稳重气场,所以他坐在荣默旁边,倒也看不出来有比荣默大多少。   韩奕是那种特立独行有想法的人,身上没什么世俗气,也让他看起来年轻。   他和荣默搭起来的话,大概就是他专心拍戏赚钱,平时除了拍戏,就是淘点古董玩玩。而荣默呢,就可以把他的生活全部照顾好,同时为他的喜好开一家古董店。   这么说起来的话,简直就是……   “岁岁。”   “绝配”两个字没出来,岑岁就被叫醒了。   听到荣默叫她,她回一下神,看着荣默问:“怎么了?”   荣默简单提醒她,“陀罗尼经被。”   岑岁这又回了下神,连忙对韩奕说了两声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陀罗尼经被拿给韩奕。   经被已经被她叠好放在了盒子里面。   她把盒子放到韩奕面前,还因为刚才走神乱想而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笑一下说:“就放在里面,鉴定证书也放在里面。”   韩奕说了声“谢谢”,眼底布满期待。   等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经被,脸上的期待也就变成了得见宝贝的满足。他仔仔细细看了一会,看向岑岁好奇问:“你拍那件袈裟的时候,知道里面有东西?”   岑岁摇摇头,“不知道,就觉得哪里奇怪,一件没什么特别的袈裟,为什么要价十万块,所以就买下来了。还是老板想到,是不是里面有东西,才发现的。”   韩奕笑笑,说岑岁,“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才叫运气。”   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发生在了她的身上,要不是亲眼所见,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韩奕看完了,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把经被叠起来放回盒子里,看着岑岁又问了句:“你是打算留着收藏,还是打算转手出给别人?”   说到收藏不收藏的,岑岁又有点不好意思,她确实不爱收藏。   虽然不好意思,但她也没有打算故意隐藏什么,非常坦诚道:“我不打算留在手里,不能吃不能喝的,在我这里也就发挥不了它应有的价值,它应该呆在懂它的人手里。”   说完她韩奕,试探着问了句:“你……想要吗?”   韩奕轻笑出来,直接把盒子放回她面前,“这拿去拍卖行,起拍价就得上亿,我可能是……要不起的……饱一下眼福就行了。”   这话就不好接了,她总不能送他吧。   于是岑岁笑笑,把她的宝贝拿回来,放回沙发上。   韩奕这又转头看向荣默,问他:“你们打算找哪家拍卖公司?可能的话,拍卖当天,我也去看看热闹。这件藏品一出来,一定很轰动,不知道会被谁拍走。”   荣默简单道:“已经联系了尚诚,离苏安市近,也算是最靠谱的一家拍卖公司,明天过去谈一谈。”   韩奕点一下头,“这个级别的藏品,估计也只有他们能接了,等确定的拍卖消息出来,我再看看情况。不过我一般不喜欢去拍卖会上买东西,都是自己出来到处淘一淘,练练眼力,感觉更有意思一点。玩收藏最快乐的就是捡漏,捡一次漏能吹个几年。”   荣默笑笑道:“那有空多交流。”   韩奕大约对荣默的印象也很好,说着就把手机掏出来了,主动说:“那就留个联系方式吧。”   岑岁唇间抿着笑,看着他俩加微信。   然后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俩做了一笔交易。   韩奕收下那个钧瓷笔洗后,也没急着走,继续坐着安心喝了会茶,和荣默聊天。   岑岁当然也会偶尔接两句话,但总共说的话并不算多。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还是少说点话比较更加合适一点。   聊到后来,韩奕就彻底放松下来了。   他喝完茶放下手里的白瓷茶杯,往外看了一眼说:“在你这店里呆着挺舒服的,感觉很安心很踏实。我以后要是不拍戏,也考虑开一家这样的店。”   荣默笑笑,端起茶杯喝茶,“生活太慢了,可能真开了也会受不了。”   韩奕顺着话说:“呆得闷了,就开车出去淘货,天南地北地自驾旅游,应该也还不错。”   荣默点点头,“这样听起来确实不错。”   韩奕又问:“怎么样?你喜欢出去旅游吗?”   岑岁坐在对面,唇间抿笑听着他俩东拉西扯地聊。   然后自己偷偷拿起手机,镜头对准他俩,轻轻点了一下快门键。   结果手指刚刚点下去,一声“咔嚓”,把韩奕和荣默两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岑岁:“……”   有点……   尴尬……   好在她反应迅速,没给韩奕和荣默开口说话的机会,忙又对着茶几上的甜品一顿拍,嘴上还说:“好不容易吃一次下午茶,肯定是要发朋友圈的,嗯。”   韩奕和荣默一起看着她,都没说话,然后默契地一起笑了一下。   岑岁看他们笑,也冲他们掩饰尴尬地笑一笑,继续说:“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吃点东西就要发个朋友圈。”   韩奕和荣默默契地仍然没拆穿她。   岑岁便继续修图加滤镜,凑满九张图片,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今日份的下午茶[爱心]】   然后下一秒,就把韩奕和荣默的照片发进了闺蜜群。   并说了一句:【偷拍被发现了,好尴尬!!】   看到韩奕的照片,陶敏儿几个瞬间就疯掉了。   陶敏儿:【我操,韩奕坐在你对面?】   陈大暖:【你坐在韩奕对面??】   周二宝:【朋友圈截图.jpg】   周二宝:【你和韩奕在下午茶???】   陶敏儿:【我哭了,能不能让我过去?】   陈大暖:【还有我还有我】   周二宝:【带我一个】   岑岁终于得空回信息:【当!然!不!行!】   岑岁:【你们就看看照片,羡慕羡慕我就行了】   陶敏儿:【锤爆你的狗头.gif】   陈大暖:【呜呜呜,我嘴角都是羡慕的泪水】   周二宝:【多拍几张照片啊亲】   岑岁:【不要,刚才就很尴尬】   岑岁:【还好我机敏,说我在拍甜品】   陶敏儿:【等一下等一下】   陶敏儿:【你们都没发现照片里还有个人吗?】   陶敏儿:【这是哪号人?和影帝合影居然没有输!!】   陈大暖:【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周二宝:【你这么一说,我甚至感觉,他的气质还要好一点】   陈大暖:【是不同的帅啦,影帝更随性个性点,没他看起来稳,他给人的感觉更有安全感,影帝就明显是那种满身才气,更合适当偶像喜欢,但这个适合做男朋友】   陶敏儿:【@岁岁,这是谁啊?】   岑岁:【我老板啊】   陶敏儿:【我*&%¥#@%*&……】   陶敏儿:【你老板这么帅你不早说??】   岑岁:【怎么了?你有意思?】   陶敏儿:【是单身吗?】   岑岁:【是单身,但他喜欢烹茶养花、焚香看书的生活,可不喜欢喝酒蹦迪、唱歌划拳】   陶敏儿:【那怎么了?我也可以很文艺的】   岑岁:【给你一个翻到天上的白眼】   陶敏儿:【你喜欢吗?不喜欢帮姐妹介绍啊】   岑岁:【拒绝!不介绍!不合适!】   陈大暖:【嘿嘿嘿嘿嘿嘿】   周二宝:【嘻嘻嘻嘻嘻】   岑岁:【?????】   下午茶之闺蜜局上。   陈大暖、周二宝和陶敏儿握着手机互相对视一眼。   陶敏儿先开口:“我猜岁岁喜欢她老板。”   陈大暖接话道:“我猜他们会在一起。”   周二宝点点头:“附议。”   说完,相视一笑。   ……   韩奕在古董店足足呆了一个下午,一直也没有急着要走。   他似乎是真喜欢上荣默的这家小店了,在这里闻着檀香,慢悠悠地喝着下午茶,和荣默岑岁一起聊古玩圈的事情,脸上全是踏实放松和满足。   一直等到傍晚天色渐黑,他才从沙发上起来,拿上他收的那件钧瓷笔洗,准备走人。   荣默和岑岁都客气地要请他吃晚饭,他好像也心动,但最后还是开口拒绝了,说下次有机会再来店里喝下午茶。   送走了韩奕,岑岁跟着荣默回到店里。   她抻一下腰身在椅子上坐下来,松口气道:“这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荣默在她对面坐下来,突然问她:“笑什么?”   岑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愣一下回问了一句:“嗯?什么?”   荣默看着她,“我陪韩奕说话的时候,你时不时看我们笑,脸上笑容非常诡异。”   岑岁听懂了,这又忍不住露出了荣默所说的诡异笑容。   她清嗓子收一下笑容,看着荣默说:“这不叫诡异,这叫姨母笑。”   荣默还是看着她,“姨母笑?”   岑岁点点头,连忙掏出手机解锁,点开照片放到荣默面前,然后笑着解释说:“就比如说你看电视的时候,看到那女主角谈恋爱很甜,忍不住少女心爆棚,嘴角放不下来,这就叫姨母笑。你看你和韩奕在一起,是不是两倍份的养眼?”   荣默看完了照片,也抓住了岑岁话里的重点,继续问:“男女主角谈恋爱?”   岑岁又冲他点点头,笑着说:“嗯,也有……男男主角谈恋爱的……”   然后她这话刚一说完,头上就收到了一记脑瓜崩。   脑门被弹得一疼,岑岁下意识抬手捂住,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荣默,“你……居然打我?”   说完她也没给荣默回答的机会,直接一把拍下手机,捏起手指在嘴里哈了一下,伸手就去弹荣默的脑袋。看他笑着要往后躲,她索性直接站起来,伸手就去拽他的肩膀。   荣默又去拽岑岁的手,捏住了不让她弹。   两边这样一拉扯,岑岁被拽得猛地往前一趴,直接趴到了荣默面前。   脸与脸的距离瞬间贴近,岑岁瞬间也懵了一下。   不止对方的眼睛睫毛放大在自己面前,连呼吸也轻轻痒痒地扑在了脸上。   然后好死不死,昨晚梦里那个楼阁亲吻画面忽又出现在脑海里,于是岑岁反应过激地连忙抽手一推,猛一下力气又过大,刚好荣默也愣了神,结果就是猝不及防乒乒乓乓——荣默一屁股摔坐在了地板上!   岑岁猛一下瞪大了眼睛:“!!!”   而荣默坐在地上,懵了足足有四五秒。   然后他缓慢看向岑岁,一脸的茫然震惊加不敢相信。   岑岁压根没敢看他,直接默默抬手起,把脸给挡起来了。   然后便就低着头,清着嗓子走到他旁边,伸手一边把他往起拉,一边用蚊子般的声音说:“谁让你弹我的啊……” 第041章   第二天早上,岑岁没有再去珍宝斋。   昨晚已经和荣默说好了,她在家等他,等他开车过来,两个人一起去湾口市。   因为时间上很充裕,岑岁一直睡到自然醒才起床。   洗漱完下楼去吃早餐,家里只还剩下唐阿姨一个人,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正在忙前忙后地打扫卫生。   岑岁去厨房保温箱里拿粥和蛋饼,坐到餐厅里自己一个人吃早饭。   喝了一口粥,嘴里嚼着蛋饼的时候,微微发着呆,冷不丁想起昨天傍晚,荣默摔在她面前的情景,没忍住便“噗”笑了一下。   结果刚一笑完,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正亮起“老板”两个字。   岑岁咽下嘴里的蛋饼,清一下嗓子,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老板,你已经过来了吗?”   荣默“嗯”一声,“在西大门外面。”   岑岁连忙“哦”了一声,“那你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几口把盘子里的蛋饼吃完,又拿勺子吃上几口粥,匆匆忙忙和唐阿姨打声招呼,便上楼拿包包出门去了。   她快着步子赶到西大门,出门找了一下,就看到了荣默停在路边的车。   岑岁直接走过去上车,坐下来系安全带的时候呼口气,“早上也这么热,这个天能一起出门的,都是生死之交了。”   荣默给她递一瓶水过来,平淡接话道:“喝口水,生死之交。”   岑岁转头看一下他手里的矿泉水瓶,故意摇头挑剔道:“人家韩奕都知道给我拧瓶盖,你这个生死之交却不知道。”   听到她这话,荣默笑一下,很自然地收回手拧瓶盖。   拧好再送到岑岁面前的时候,看着她好奇问了句:“韩奕什么时候给你拧过瓶盖?”   岑岁本来就是开个玩笑,笑着接下矿泉水,送到嘴边喝一口。   自己把瓶盖拧上去的时候,开口回答荣默的话,“就前两天我没带钥匙,陪他逛了几家古董店,又在河边坐着聊了聊天。”   荣默松手刹挂档上路,闲聊天一般,又问岑岁:“你喜欢韩奕吗?”   岑岁想也不想道:“演技那么好,长得那么帅,当然喜欢啊,演反派都恨不起来那种。”   车子开稳在路上,荣默转头看她一眼。   他想再继续问一下是哪种喜欢,但感觉自己已经分辨出来了,于是也便没再问了。   ……   苏安市和湾口市是毗邻市。   从苏安市开车到湾口市,也就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荣默载着岑岁到湾口市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因为和尚诚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所以荣默和岑岁先找地方去吃了午饭,随后又四处逛逛休息了一会。   等时间差不多,荣默开车带岑岁去尚诚。   尚诚的办公地点并不在繁华的市中心,而是在相对偏一点的地方。员工也不是在常规的钢筋水泥高楼里办公,而是在一个类似园林的雅致地方。   所有的房子都是复古建筑,游廊花园,随处可见山水造景。   湖边有雅致的小凉亭,水里又有红红白白的花金鱼。   岑岁和荣默进了大门到前台,说明自己前天打电话咨询预约过。   前台有两个小姐姐,其中一个穿着一身浅色碎花日常款旗袍,她查询了一下预约记录,然后便礼貌微笑地把荣默和岑岁带进去了会客室。   把荣默和岑岁安排在会客室坐下,旗袍小姐姐又去给荣默和岑岁取了两杯咖啡。   弯腰往桌子上放的时候,她微微笑着说:“老师们马上就到,麻烦你们先稍等一下,喝杯咖啡。”   荣默和岑岁出声说了”谢谢“,旗袍小姐姐便出门走了。   会客厅安静下来,岑岁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一口,突然问荣默:“你说我这样的,适不适合穿旗袍?穿起来会不会有这位姐姐看起来这么好看?”   荣默转头看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岑岁点点头,“行,我回去就找地方买一件去,穿起来看看效果。”   两人就这么闲扯着无关紧要的话,等了约莫十多分钟,等来了四个中年男人。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大,鬓边已经有白发了,他穿着丝滑的唐装,手里拿了把折扇,一副专家该有的样子。   荣默和岑岁起身和他们打招呼,打完招呼又互相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两鬓有点花,身穿唐装手拿折扇的男人姓薛,叫薛长海,荣默和岑岁直接都管他们叫老师。   打完招呼坐下,这个薛长海先开口说话,看着岑岁说:“早之前就听说了,在苏安市的一个小拍卖会上,出了一件陀罗尼经被,是一个小姑娘捡的漏,就是你了吧。”   岑岁微笑道:“是的,运气好点。”   薛长海笑一下,“这还真是纯靠运气,谁能知道那袈裟里面藏了宝贝呀?”   这样坐着互相寒暄了两句,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薛长海就办正事了,只道:“东西都带来了吧,拿出来我们看看吧,如果没有问题,你们也真的想出,那我们这就接了。”   岑岁点点头,起身把装了经被的盒子拿去长桌子上。   她小心打开盒子,把经被拿出来,展开拉平放在桌面上,随后把鉴定证书也拿出来。   四个专家老师都起身过去看。   不一会,又有人陆续推门进来,送了各种各样的鉴定设备,还搬来了不少书籍。   等四个专家围在桌子边专心品鉴经被的时候,岑岁和荣默就在旁边沙发上默默守着,并不出声打扰。等到他们有问题要问的时候,就开口回答清楚。   也就看了一会,薛长海突然回头看向岑岁,问了句:“是赵明远出的鉴定结果?”   岑岁点点头,“对,是赵教授做的鉴定和考证。”   薛长海便又说:“那应该问题不大。”   然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们也没有直接不看了,还是仔仔细细又看了许久。   岑岁又安静坐着守了一阵,感觉有点内急,便小声和荣默打了声招呼,出去上洗手间了。   她出门往洗手间去,在走到回廊尽头过一扇月洞门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个身穿小黑裙,脚踩细长高跟鞋的长发女生。   因为乍一眼觉得眼熟,岑岁便稍微多看了她一眼。   然后擦肩过去,出了月洞门,岑岁才想起来,这是个最近有点小红的流量女明星,叫夏曦。   而在擦肩过去的时候,夏曦也用余光多瞥了岑岁两眼。   她倒不是认识岑岁,只是在她的印象中,尚诚里面好像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眼扫过去就能把人的眼球紧紧抓住,皮肤白得发亮,腿长腰细身材也好,美得格外张扬。   而且在尚诚上班的员工,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见到她都会恭敬地叫她一声“夏小姐”。   刚才这个女生,虽然也多扫了她一眼,却又并不认识她的样子。   心里揣着疑惑往前走,走到会客室的门外,目光不经意往里一瞥,忽又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夏曦心里更加生出疑惑来,回头往岑岁走掉的方向,又远远看了一眼。   看完收回目光,她直接转身走到会客室门外,抬手敲了两下玻璃门。   敲完不等里面的人出声回应,便直接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薛长海看到她进来,表情换得自然,笑着道:“夏小姐,您怎么过来这里?”   夏曦的目光落在荣默身上,出声回答道:“碰巧路过,就进来看看了。”   薛长海自然以为她是对陀罗尼经被感兴趣,于是笑着又问:“刚刚收了一个珍贵藏品,乾隆皇帝的陀罗尼经被,您要不要看看?”   夏曦对陀罗尼经被根本不感兴趣。   她的目光还是落在荣默身上,没再理会薛长海,直接晾了他,看着荣默说了句:“好久不见。”   没想到她会打招呼,荣默站起身来,表情和语气都平淡,“好久不见。”   薛长海好奇,笑嘻嘻又问:“夏小姐,你们认识吗?”   夏曦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你们不认识吗?”   问完又故意笑着道:“哦,你们都没见过,不认识也正常。”   荣默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夏曦看着他又问:“您过来做什么?出藏品?”   荣默简单道:“对,出藏品。”   夏曦笑着点了点头,“怎么样?有空吗?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荣默面色平常,还是简单拒绝:“不了,晚上没空。”   又是这样的表情语气,拒绝的话说得半分都不犹豫。   夏曦的脸色稍稍阴了一下,眼底洒下半片阴霾。   她看着荣默还没再说话,忽听到有人敲门。   听着敲门声转头去看,便见刚才擦肩而过的女生推门进来了,只一瞬间,她眼底的阴霾更重了些。   而岑岁进门看到夏曦,却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她走去荣默旁边,笑着冲夏曦问了声好:“你好,你是那个很红的明星,夏曦对吧?我刚才就认出来了,但没来得及打招呼。”   说完看向荣默又问:“老板,你们认识啊?”   荣默还没回答,夏曦先看着岑岁重复了两个字:“老板?”   岑岁冲她点一下头,“对,我老板,我在他店里打工。”   夏曦下意识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女朋友呢,原来只是个打工的。   同时她也听懂了,这女生压根不知道荣默到底是谁。   既然如此,她当然也不多管闲事,只笑笑地看着岑岁:“你好,我们是高中同学。”   岑岁也笑了笑,跟她寒暄:“那还挺巧的。”   说完她就看了一眼荣默,心想老同学见面,怎么他都不说话。   她也不认识这个人,这样尬聊下去还挺尴尬的。   好在夏曦也没再多站了,看向荣默又说了句:“既然你今晚没空,那就下次再约吧。”   说完不跟荣默说再见,而是笑着和岑岁说:“先走了,有机会再聊。”   岑岁看着夏曦踩着高跟鞋出门,又转头看荣默一眼,一副我心了然的模样。   她到旁边沙发上坐下来,等荣默也坐下来,便看向他直接了当问了句:“她喜欢过你,追过你,对不对?”   荣默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还是回答了一句:“没有。”   然后岑岁还没再说话,那边薛长海忽又开了口,“岑小姐,没根据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呀,夏小姐是我们荣总的未婚妻,都要结婚了的呀。”   听到薛长海的话,岑岁好奇问:“荣总?”   薛长海一边看被子一边跟岑岁说八卦:“对的,荣腾荣总经理,和夏小姐很恩爱的,年初的时候订了婚,马上就要结婚了呀。”   听了这话,岑岁忙说了句:“那不好意思,我胡说呢。”   这个夏曦也不是什么一线小花,因为演了一部戏的女二,最近小爆了一下,对于她的八卦,岑岁确实都不知道。   岑岁对夏曦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八卦的心思,心里却对别的燃起了八卦之火,于是看着薛长海又问:“那这个荣腾荣总经理,是荣知行荣老爷子的儿子吗?”   薛长海又道:“那肯定就是了哇。”   岑岁掰了掰手指头,继续问:“那荣老爷子都七十多岁了吧,儿子还没结婚啊?”   薛长海慢声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哟。”   岑岁挺想听他说下去的,结果他突然又转过身说:“你这个经被鉴定没有问题,确实是乾隆皇帝的经被没错,确定是要出手是吗?”   岑岁燃烧起的八卦欲,瞬间被薛长海压住了。   她没反应过来出声,荣默开口接话道:“确定出。”   薛长海放下手里的工具,带着另三个专家过来沙发边坐下。   他大约看出来荣默是来帮岑岁办事的,便直接跟荣默说了:“你们应该已经商量过了,那你们心里能接受的起拍价,是多少?”   荣默也比较直接,“一个亿。”   薛长海低眉想了想,“差不多,那还要定个保留价吗?”   保留价可以高于起拍价,如果拍卖时候出来的最高价没到保留价,出藏品的人可以选择不出。   荣默看向岑岁,问她:“定吗?”   岑岁摇一下头道:“高于起拍价就可以了。”   这样商量好了起拍价和保留价的问题,薛长海又和荣默岑岁详细说了一下他们公司的收费规则。所有东西都聊清楚了,两边也都没有疑问,薛长海便叫助理准备合同去了。   等合同的间隙,几个人自然还是坐着随便聊聊天。   话题也不会太偏别的,基本都是和古董有关系,毕竟大家都玩这个,说起来有话讲。   岑岁其实很想再听听荣家的八卦,但薛长海好像完全忘了刚才提过这一茬,这会是完全也不说荣家了。她又不能不分场合,表现得八卦兮兮地主动多问,所以下面也就没再聊到什么了。   等到合同打印好送过来,便是签字流程。   岑岁这边当然是岑岁签字按的手指印,尚诚那边则是薛长海签的字,盖的公司的印章。   一切妥当,合同一式两份。   薛长海他们从沙发上站起来,和荣默岑岁握手,客气道:“感谢你们的信任,希望这是一次多方共赢的合作。”   荣默和岑岁客气回应,“谢谢。”   薛长海松口气又说:“那我们就不留你们了,拍卖会所有的信息,我们会随时跟进发到你们的手机上,你们只要等消息就好了。”   荣默和岑岁没什么疑问,把东西留在尚诚,人回去等消息。   薛长海现在比他们来的时候要更客气,一直把荣默和岑岁送到了前台。   荣默在前台让薛长海止步,和岑岁离开尚诚。   到车里坐下来,岑岁靠到椅背上松了松身上的力气,转头看向荣默,疲软着声音感慨说:“果然大公司就是不一样啊,这应该是自己买了一块地,专门建的办公区域吧。”   荣默没接这个话,他抬手看一下手表,问岑岁:“晚上留在这里吃,还是回去吃?”   岑岁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有些灰暗的天色,摸一下肚子道:“饿了,先吃饭,吃完再回去吧。”   荣默都听岑岁的,开车带她去找餐厅吃饭。   两个人留在湾口市又吃了一顿晚饭,饭后街边散步消了一会食,便开车回了苏安市。   岑岁当然能看出来,荣默对荣家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她也没再找他多聊。   回去的路上,她偏头看着窗外乌黑的夜景,这样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忽然又转回头来,看着荣默说:“你是不是没有拿我当好朋友啊?是嫌弃我年龄小吗?”   这话问的突然,荣默疑惑了一下,转头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岑岁把头转回去,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的高速道,语气慢慢道:“我就感觉,我所有的事情我都会跟你说,我家里的事情,我前男友的事情,学校的事情,捡漏发财的事情,还有我要考研什么的……几乎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但是你呢……”   说着又看向荣默,“好像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荣默倒没心虚,直接回了她一句:“我每天不是在店里就是在家里,你都去过。”   岑岁:“……”   好像也是……   还没等岑岁说话,荣默忽又说:“难道你想见我父母?”   岑岁:“???”   啥就见父母……   啥这就……   岑岁不说话了,翻着眼睛望上车顶。   片刻后,她又眼睛一转,看向荣默,想了想还是问了那句:“那你说实话,下午那个女明星夏曦,以前是不是喜欢过你,还追过你?”   荣默这回没再否认,简单出声应:“嗯,追过。”   岑岁目光好奇地看着他,“你没答应?”   荣默又“嗯”一声,“没答应。”   岑岁直接微微侧过身子看他,“人家现在要嫁豪门了,你后悔不?”   荣默笑了笑,回问岑岁:“为什么我要后悔?”   岑岁想了一下,没想出好的说辞。   片刻后,她又说:“她现在应该还喜欢你。”   荣默手扶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不是很有兴趣道:“不至于吧。”   岑岁看着他反问:“那你说,为什么我能一下子就看出来,她喜欢过你,还追过你。”   荣默十分敷衍,“为什么?”   岑岁看着他的侧脸,微微眯着眼道:“你也稍微表现得有点兴趣好吧?”   荣默被她逗笑了,转头看她一眼,语气郑重了一点,“嗯,你说,为什么?”   岑岁给他翻了个白眼,坐好了说:“不说了,反正又不是喜欢我。”   荣默对这个话题确实也是真的没兴趣,便就直接坦诚了说:“我对她没什么兴趣,她嫁给谁,嫁不嫁豪门都跟我关系不大,要不,我们换个话题聊?”   岑岁靠在椅背上打一个小小的哈欠,“那你说个话题呢。”   荣默想了想,问她:“如果陀罗尼经被成功拍出去的话,你打算请我做什么?”   岑岁转头看他,微耷着眼皮:“你想呢?”   荣默又想了一会,开口道:“请我看场电影吧。”   岑岁愣一下,等着他再说下去,结果他已经说完了。   于是她憋着一点笑意看他,问:“就这个?”   荣默语气肯定,“就这个。”   岑岁再次跟他确认,“没有别的了?”   荣默点头,再次肯定,“没有别的了。”   看他确实就这么一个要求,岑岁也就没再多说,爽快地笑着答应了他。   请他看一场电影算什么,包场请他看十场都不算什么。   但藏品拍卖需要一整套流程,并不能说拍就拍那么快,所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尚诚拿到陀罗尼经被,首先要出一套方案,除了陀罗尼经被,还要再征集其他藏品,确定好所有藏品,印制好拍卖图录,然后才能确定拍卖会的时间。   作为一个已经算长了不少见识的人,岑岁现在在这种事情上完全稳得住。   她并不着急,只安心等着尚诚那边确定好拍卖会时间,给她发信息。   从湾口市回到苏安市,岑岁和荣默继续在古董店里闻香作伴。   岑岁没有很快收到尚诚的信息,却在两天后收到了陶敏儿的信息和转账,她帮她的娃娃找到了买家,娃娃加衣服配饰一起出价八万。   发完信息后,陶敏儿是和陈大暖、周二宝一起来的古董店。   三个人应该是约好了来的,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好像要去哪参加晚宴走红毯一样。   岑岁看着她们三个前后进门,脑子瞬间就嗡了一声。   荣默转头看到她们,也稍微愣了那么一会。   岑岁慢慢抬起手,低眉扶额挡住脸,想假装不认识她们。   荣默看她这个模样,有点想笑又忍着,随后收一下表情,站起来打招呼道:“你们好,看古董?”   陶敏儿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岑岁先从书案边站起来了。   她直接走到陶敏儿面前,笑着对荣默说:“老板,我闺蜜,我招呼就行了。”   荣默意会地点点头,“好。”   岑岁冲他笑笑,“那我带进里面去了。”   说完也没给陶敏儿几个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把她们拉去了里间。   到了里间,岑岁把陶敏儿三个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开口道:“要不要这么浮夸啊?”   陶敏儿抬手撩一下头发,“不好看吗?”   岑岁配合地笑了一下,直接去把装娃娃的盒子拿来放到她怀里,“好看,美爆了。”   陈大暖这又凑过来,小声说:“本人比照片还帅,鉴定完毕。”   周二宝也一副情报党的样子,接着说:“气质好人品正,对美女完全免疫,值得托付。”   岑岁皱着眉看着她们仨,片刻后一脸嫌弃地说:“就你们也能算美女?”   陶敏儿三人听到这话就完全不乐意了,默契地同时瞪大了眼睛,盯着岑岁说:“你说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再重新说一遍!”   岑岁立马双手合掌,一副求饶过的样子,“我错了,三位美女。”   陶敏儿三个又满意了,得意道:“这还差不多。”   她们也没打算多呆多留,拿到娃娃这就准备走了。   在准备转身的时候,陶敏儿抱着盒子又问岑岁:“我们现在把娃娃给人送过去,晚上要一起吃饭吗?”说完顿一会,又补了两个字:“你请。”   岑岁:“……”   片刻后点头,“好,我请。”   ……   晚上,城郊小别墅里。   陈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   等汪杰坐过来,他便问了他一句:“收到快递也有三四天,没有发信息,也没有来找我还东西,是不是说明她收下了那个娃娃,也算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汪杰清一下嗓子刚要说话,赵子澄突然握着手机滑了过来。   他把手机直接往陈禹眼前一放,问他:“禹哥你看,是不是这个娃娃?”   陈禹看着照片愣了愣,汪杰也看着照片愣了愣。   等他们看完了,赵子澄点一下照片,屏幕上回到朋友圈界面。   赵子澄拿着手机嘿嘿一笑:“非常不好意思,她卖了,含泪赚了八万。”   陈禹:“……”   片刻,看着赵子澄问:“你笑什么?”   赵子澄蓦地愣了一下,绷住表情道:“我笑了吗?”   汪杰在旁边证明,“你确实是笑了。”   赵子澄继续绷住表情继续说:“我就觉得,我之前给她送了两百万,禹哥你这又给她送了八万,我这心里,突然就有点舒服了……”   陈禹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汪杰在旁边淡定解释,“他在嘲讽你。”   赵子澄终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拿着手机慢慢转身准备跑路。   陈禹看他转身,气得咬住牙照着他屁股就踹了一脚,送了他一程。   踹完了心里舒服了一点,他靠回沙发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汪杰在旁边想笑不敢笑出来,忍得辛苦,怕自己也被牵连挨踹,连忙默默起身溜走了。 第042章   餐厅里,陶敏儿用叉子挖了一小块提拉米苏送进嘴里。   吃了一会,她抬头看向岑岁说:“对了,岁岁,我还没有问你呢,你那娃娃哪来的,好像并不是很容易买到的样子,卖了干嘛?”   岑岁也在低眉吃甜品,捏着叉子语气随意道:“陈禹送的,不想留在手里。”   听到这话,陈大暖看向她,好奇道:“陈禹这还没死心呢?真没看出来啊,他还来真的了,居然坚持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他就是不甘心被甩,回头追一下玩玩而已,过几天耐心没了,就找新女友了呢。”   陶敏儿又去挖一块提拉米苏,舌尖碰上可可粉,“那要是这么看的话,感觉他确实反省得还不错啊,上一回还那么帮我们。要是真的认真悔悟了,真想浪子回头,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毕竟,说点俗气的,在周围的男生里面,他各方面条件确实算是最好的。”   周二宝这时候立马摇摇头,“你所谓的条件,也就是长得帅再加上家里有钱呗,可也因为这个,你想他的大少爷脾气能真的改吗?我觉得,人是不可能突然改变的,他最多就是因为被甩了,受了刺激暂时想改变挽回,如果岁岁再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八成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听周二宝说完,陶敏儿笑一下,“宝贝你可真够恩怨分明的,他上次可是主要帮了你,打了那一脸伤,还进了趟派出所,你转脸就不帮他说话了。”   周二宝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坚持立场说:“帮我归帮我,但不能因为他帮我,我就昧着良心说他是个好男人了吧。他就是大少爷脾气,喜欢玩喜欢浪,不愿意定心啊。我不相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掉一身的臭毛病,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看不出真实效果。”   陈大暖非常赞同地点两下头,“陈禹他是从小浪到大,习惯了被别人捧着,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对女孩子好,他又不缺女孩追,怎么可能会突然真的变好?要我说,选男朋友,还是得选荣老板那样的,年龄大点会照顾人,又帅又有安全感。”   周二宝接力点头赞同,“就目前来说,陈禹绝对不行,我也支持岁岁选荣老板。”   岑岁半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看陶敏儿、陈大暖和周二宝,半晌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陶敏儿看向她,理所当然道:“听不出来吗?帮你参考一下谁更好,帮你挑男人啊。”   岑岁还是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和老板只是朋友,他没有追我要跟我在一起,OK?所以,也根本不存在挑男人这种事,明白吗?”   周二宝眼睛睁得大大的,萌萌地看着岑岁,“那岁岁你可以追他啊。”   岑岁直接翻了个白眼,再看向周二宝,不算客气道:“追你个头,除了谈恋爱没别的事可做啦?我之前追陈禹那么多年,是还没追够啊?有这时间,我去多背几个单词不好?还是看点专业书不好?好好的朋友不做,干嘛要费劲谈恋爱啊?”   周二宝认真地想了一下,“说的也是,恋爱谈不好还会吵架分手,那就暂时当朋友好了。”   这时候陶敏儿忽又伸起手来,拍一下岑岁的肩膀,无限感慨道:“谁能想到,曾经我们那个满脑子只有陈禹的岁岁小可爱,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霸气又理性的女人。眼睛里除了前途、事业、Money,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大暖这时候又出来补充一句:“和前途、事业、Money比起来,男人都是个屁!”   岑岁捏着叉子摇一下头道:“错,除了前途、事业和Money,还有父母、家人和朋友!”   陶敏儿搭着她的肩膀就笑了,随后端起高脚杯来,“必须为我们岁岁女王的这句话,干一杯!”   陈大暖和周二宝先后放下手里的叉子,把岑岁面前的高脚杯端起来塞进她手里,两人分别也端起杯子来,然后四个人满脸开心说“Cheers”,伸手碰了杯子。   晚饭后,岑岁没有再请陶敏儿她们出去浪。   和她们在餐厅外分开,岑岁打车回家,到家洗漱一把便睡下了。   童晶晶看她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在楼下客厅碰上的时候,“关心”地问了岑岁一句:“岁岁,这么热的天,你每天都出去,是在看书复习吗?”   岑岁对童晶晶的试探并不有所谓,笑一下道:“是啊,看书复习,努力考研,努力变优秀。”   说完又故意道:“我必须得让陈禹知道,林羽西那个小白花,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童晶晶听了这话笑笑,“诚恳”道:“林羽西本来就不如你啊,陈禹肯定会后悔的。”   岑岁点点头,“我要看着他,哭着回来求我,求我跟他在一起。”   童晶晶看着岑岁去上楼,嘴角的笑意还含着。   她想她还需要再忍多久呢,大概也就是半年到一年吧。   ……   尚诚收下乾隆的陀罗尼经被以后,准备了大概有半个月,便把拍卖会的广告放出来了。   与此同时,岑岁也收到了尚诚给她发的信息,主要是告诉她,拍卖会的时间定在月底二十五、二十六和二十七号三天。   三天的时间倒不是全用来拍卖的。   广告打了一波热度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波预展。   预展除了可以营造文化氛围和吸引人气,所有对藏品感兴趣的藏家,也都可以提前过来当场参观藏品,以此来决定自己到底要入手哪一件,顺便确定一下自己的心理价位。   收到信息后,岑岁直接找到拍卖会的软文广告,发给了韩奕。   韩奕有没有时间去她自然不多管,她只安心等着月底时间的到来,一切都还是不慌不忙的。   因为时间很快要逼近八月,岑岁还记得陆文博学长要出国读书的事情。   其实她和陆文博平时也还是有联系的,当然多半都是聊一些考研和专业上的话题,岑岁早就说过,在他出国之前,要再请他出来吃顿饭。   最近岑岁和陆文博聊天的时候,又说了这个事情。   陆文博说他九月份才开学,倒也不着急,等岑岁方便了,随便出来吃个饭就行。   岑岁看他时间充裕,也就没有急着约他出来。   她打算先等拍卖会过去,陀罗尼经被的拍卖有了结果,再抽时间,趁天气心情都好的时候,约他出来吃顿饭,顺便送他点出国读书需要的东西。   七月下旬,天气还是很热,屋里的空调一分钟都不能停。   岑岁坐在书案边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盯着电脑看复习资料,不时用手指滑一下电脑的触摸屏,模样看起来十分专注。   然后吃得正入神的时候,门上响起了一声敲门声。   荣默先转头,岑岁反应慢半拍地抬头,看到来的不是什么客人,而是赵明远。   赵明远不止自己来了,还带了苗诗文过来。   岑岁放下冰激凌,跟着荣默站起身来,和赵明远客气寒暄了几句。   站在赵明远侧后方的苗诗文,这回可收敛多了,眉眼之上一点飞扬的神色都没有。   赵明远说找荣默有点事情,和荣默先后进了里间去。   苗诗文被留在外面,和岑岁面对面站着,瞬间就有点尴尬。   还是岑岁先笑了一下,冲她说:“你好。”   苗诗文牵强地咧开嘴角,笑一下道:“你好,我这次跟赵老师过来,就是为了当面给你道个歉,上次是我的错,被嫉妒冲昏了头,吃了亏,也闹了不小的笑话。”   岑岁看她态度很诚恳,没有敷衍的意思,自然愿意接受。   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就是苗诗文一向心高气傲没吃过亏,受不了赵明远几次神夸岑岁,她觉得赵明远话里有水分,所以才来挑衅的。   岑岁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冰箱里给她挖了两球冰激凌。   拿着冰激凌往书案上放的时候,看着苗诗文说了句:“坐吧。”   苗诗文也没有显得小家子气,说一声“谢谢”,便在书案边坐下了。   她接过岑岁放在书案上的冰激凌,拿勺子挖了两口,看她手边放着复习资料,便又主动问了句:“你这是在复习准备考研吗?”   岑岁冲她点点头,“对的。”   苗诗文捏紧了小勺子,又问:“考古系?”   岑岁笑笑,“不是,打算学珠宝鉴定。”   苗诗文有点意外,“你在考古上这么有天赋,怎么不学考古啊?”   岑岁自然还是用重复的话解释,说家里有点小产业,要她回去接手。   苗诗文听完了点点头,抿口气道:“挺可惜的。”   岑岁看她一眼,故意道:“我要是考考古系的话,肯定考赵老师的研究生。”   这话里有别的意味,苗诗文听完脸上蓦地一红,然后笑一下道:“那我肯定欢迎啊,学姐帮你开路,直接手把手带你复习。”   岑岁也笑了,随后也便没再故意刺她。   苗诗文也并没有在意,坐着又和岑岁随便聊了会天,说了说过几天陀罗尼经被拍卖的事情。   苗诗文看着岑岁无限感慨,“小小年纪,存款就上亿了,想都不敢想。”   岑岁被她说得心里欢喜,笑着道:“还不一定能拍出去呢。”   苗诗文肯定道:“收藏不就是玩一个贵和稀少么,有钱人多的是,但乾隆的陀罗尼经被却只有一条,突然出现这么个东西,肯定有人抢的。不信你现在随便找个玩收藏的人问问,谁不知道尚诚要出乾隆的陀罗尼经被,广告一出来,已经在圈里造成轰动了。”   岑岁点点头,“那就借你吉言了。”   苗诗文笑笑的,忽又问:“能加个微信么?”   岑岁稍微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可以,但是我确实就是业余玩玩。”   苗诗文直接掏出手机解锁,“你放心,我不会多烦你的。”   岑岁拿出手机给苗诗文互加了微信,之后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了聊。   这姑娘傲的时候挺傲,真知道了对方的实力后,倒也能很快承认,和夏国梁有点像。   赵明远在里间和荣默聊完事情,出来看到岑岁和苗诗文已经和解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看着外面天色也晚了,他便又顺嘴提了一句请吃饭,然后就带着苗诗文,和荣默岑岁一起吃了晚饭,又拉近了一下关系。   赵明远吃饭的时候遗憾说,他也挺想去拍卖会看看的,但那几天刚好没时间。   而那几天刚也没时间的,不止是他,韩奕也没能抽出空。   自己的东西要拍卖,岑岁当然是要去的。   而荣默早默认了要帮她办这个事,自然也跟着。   但他们也没有很早过去,一直到拍卖会开始的前一天才去湾口市。   去的时候也不着急,吃完午饭才出发,到地方开好酒店,然后又挑了个人少的时间,在晚上将要闭馆之前,去看了看所有参与了拍卖的藏品。   陀罗尼经被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藏品,摆放的位置极为显眼,一进展馆就看到了。   和预想中的一样,因为快要闭馆了,展馆里也没什么人。   岑岁去到经被的展柜边,就着灯光看了看,出声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出去。”   荣默站在她旁边,也看着经被,“应该可以的,拍卖行很久没出现这种级别的藏品了。”   岑岁回头看他,“那你盲猜一下,竞价能竞到多少?”   荣默稍微想了一下,刚要说话,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个女人,大晚上的还戴个墨镜,披着一头黑亮的头发,穿着红色的裙子。   夏曦先看到荣默,在他看到她的时候,她便抬手摘了眼上的墨镜,笑着说了句:“这么巧。”   岑岁本来还在等荣默估价,听到声音也便回头去看。   刚回过头,只见夏曦手里勾着墨镜,脸上妆容精致,往她和荣默面前走了两步,最后站定下来,看着她说:“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岑岁礼貌地笑笑,回应了一句:“你好,是还挺巧的。”   夏曦用墨镜指了指陀罗尼经被的展柜,“这是你要出的东西吧?”   岑岁点点头,“对,是我的。”   夏曦笑一下道:“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对收藏还挺有研究的,这个要是能出手,可以赚不少钱吧,可以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岑岁客气道:“也就业余玩一下。”   夏曦对她是不是对收藏有研究根本不感兴趣。   她和岑岁寒暄了几句,便把注意力落回到了荣默脸上,然话却还是对岑岁说的,“我能和荣先生单独说两句话吗?”   岑岁不知道荣默和夏曦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但人家是高中同学,肯定比她熟。   她很识趣,压根不要荣默开口让她走,直接应一声便转身走了。   展馆里本来就没人,岑岁一走,自然就剩下夏曦和荣默。   荣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有什么事吗?”   夏曦盯着荣默,片刻后开口说:“也没什么,只是想亲口告诉你,我和荣腾已经订婚了,今年年初的事情。我说过,我一定会嫁进荣家的,既然做不了你的老婆,那就做你的婶婶。”   荣默并不关心荣家的事情,也很少回去,这件事他还是从尚诚的专家薛长海嘴里听说的。   不过他也没有兴趣,听到最后甚至有些想笑,像是听了什么狗血桥段,不过他没真的笑,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那就恭喜你了。”   在夏曦的预料中,荣默最起码会有一些脸色变化。   结果没想到她都要嫁给他叔叔了,居然还是引不起他任何的情绪起伏。   夏曦有些恨恨地盯着他,刻后又忍不住问:“我到底哪里不好?”   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又继续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辈子会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一个开古董店的,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女人!”   这两句话,荣默以前就听过了无数回。   他听了没什么感觉,但脑子里却冒出了别的想法,于是他这回没再默声以对,而是看着夏曦说了句:“不用再等着看了,我已经找到了。”   夏曦听到这话脸色一僵,“谁?”   荣默说话还是平淡且简单,“刚才出去的那个。”   夏曦又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出来。   笑了一会,她开口说:“你可别逗了,现在的小姑娘多现实啊,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会看得上你一个古董店的老板?我早就仔细看过了,她一身大牌,古董店小老板根本养不起。”   荣默还是那副样子,唯一不同的是,语气里好像有了一点宠溺和炫耀,开口说:“你别看她年龄不大,大学都没毕业,但她很厉害的,不用我养她,都是她养我。”   “……”   夏曦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无语了一下之后,心里瞬间又冒出酸感来。   她是真的从来没想到,荣默有一天也会用这种宠溺加炫耀的语气说起一个女人,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夏曦看着荣默,眼神一点点凉了下去,但不凌厉,甚至有了些心碎感。   荣默今天算是比较有人情味的,又和她多说了几句,只道:“既然已经订婚了,那就把心思放在该放的人身上吧,我一个古董店的小老板,不值得你这样。”   说完也便不打算再费口舌了,迈开步子就走。   结果他越过夏曦刚刚走出两步,忽又听到她说:“活该荣腾抢了你家的一切,以后荣家的一切,也都会是我夏曦的。确实,一个古董店的小老板而已,我还真不稀得要。”   听到这话,荣默猛一下停住了步子,脸色和眸光瞬间阴沉了几个度。   但他没有再回头,也没有说什么,片刻后迈开步子又走了。   ……   岑岁为了不打扰人家老同学叙旧聊天,直接便避出了展览馆。   站在外面等着没什么事做,自然就拿手机出来随便刷了刷。   站着等了一会,她看到荣默出来了,便按掉手机往前迎了两步,迎到一个大方柱子旁边,冲他问了一句:“聊完了?”   荣默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点点头,“你还看吗?”   岑岁还没说话,又看到夏曦从里面出来了。   大晚上的,她眼睛上还是戴着墨镜,完全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   夏曦出来后,透过墨镜朝岑岁和荣默看了一眼。   但在岑岁的眼里,她是全程面无表情,完全忽视她和荣默的存在,径直走了过去。   既然如此,岑岁当然也没出声和她打招呼。   等夏曦走过去,她又和荣默进了展览馆,继续去看藏品。   进去逛了没一会,岑岁看向荣默,八卦地问了句:“你把人气到了?”   荣默还是那副兴趣不大的样子,说话也敷衍,“大概是吧。”   虽然他没有太多的表现,但岑岁能感觉出他的心情有点不对。   为了放松一下气氛,她故意看着荣默说:“看你这样,你是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啊?”   荣默微愣了一下,转头看她。   猛地想起她之前偷偷给他和韩奕拍照,说什么男男主角谈恋爱,于是他忙出声解释:“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我不喜欢男人。”   岑岁自我脑补地笑一下,语气放松,故意接着说:“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又没说你喜欢男人,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对女人没有兴趣。”   荣默:“……”   片刻,只好再正面回答一遍,“没有,我对女人很有兴趣。”   岑岁看他好像放松了一点,又继续问:“很有兴趣是多有兴趣?”   荣默瞥到一个角落,没有立即接上岑岁的话。   岑岁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异常,便又自顾自想哪说哪:“不回答那就是没有兴趣,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从来没看到你对哪个女人产生过兴趣,你看我长得这么漂亮,天天在你眼前晃,你都没有对我产生非分之想,要是一般的男人,早就该……”   话说到这里,荣默突然伸手握住岑岁的手腕,拉得她转个身,一把把她推到了旁边的墙上。   再下一秒,他的脸便直接放大在了她面前,连呼吸都清晰可触。   岑岁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懵住,下面的话直接咽了回去,呼吸也在瞬间屏住了。   荣默把她困在墙边,低着头在她面前,并没有亲上去,他留着小半寸的距离,眼睑微垂,轻轻吸口气,低声说了句:“再问,我就证明给你看了。”   岑岁后背抵墙,看着荣默的眼睛,在他眼底看到一层薄雾。   她懵着没动,连呼吸都找不见在哪了,只有睫毛上下扑闪了两下。   这样懵了几秒后,视线的余光里,忽然瞥到某个镜面上反射出来的半边红色身影,是夏曦。   岑岁反应得也足够快,耳根热了一下,伸手就在荣默腰里掐了一把,有点不悦地小声道:“你利用我。”   荣默被她掐得吃痛,一把抓住她的手握住,“配合一下。”   岑岁脸上浮起微微恼意,但并没有推开荣默,就这样配合地站着,把目光落到地面上。   等到镜面里的半边红色身影消失,她才又抬起目光看向荣默,对他说:“走了。”   荣默没有立即松开胳膊,他低着目光又看了她一会,再次轻轻吸口气,才松开胳膊放开她。   展馆也逛得差不多了,他直接转移话题问岑岁:“吃夜宵吗?”   岑岁看他一眼直接往外走,“你请我就吃。”   等上了车坐下,岑岁不客气地告诉荣默,“我要吃烧烤!”   荣默伸手去拉安全带,直接应道:“好,带你去。”   等车子上了路以后,岑岁话少了,车厢里的气氛就又慢慢冷了下来。   岑岁转头看着荣默的侧脸,看了好一会,这回没再忍着,直接开口问他:“你是心情不好吧?”   荣默手扶方向盘,看着夜色中的马路。   他稍微沉默了一会,没有刻意回避,坦诚回答了一句:“有点。”   岑岁还是看着他的侧脸,片刻道:“感觉你并不想倾诉。”   荣默又沉默了一会,出声道:“很快就过去了。”   虽然很好奇,但看他一点也不想说,岑岁也就没再追着问了。   她抬手拍两下自己的左边肩膀,义气道:“我有肩膀,随时给你靠。”   荣默轻笑,转头看她一眼,“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岑岁继续义气道:“朋友嘛,两肋插刀。”   荣默又没忍住笑了一下。   岑岁心里知道,荣默心情不好只能和夏曦有关。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她也没有再提起夏曦,更没有八卦荣默和她聊了什么。   她和荣默去烧烤店吃了顿烧烤,填饱肚子后心满意足地回了酒店。   一路上也没聊什么不愉快的话题,东拉西扯也就到了。   岑岁开门进房间,放下包直接先去洗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手机放着歌,吹干头发出来,拿起手机关掉音乐,又坐到床上刷了会别的。   玩手机玩到眼皮有点重了,打个哈欠伸手关掉灯,也就躺下准备睡了。   本来也没多想别的,结果闭上眼睛睡着睡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晚上在展览馆里,荣默把她推到墙上,凑近她脸的那一幕。   他的睫毛很密,呼吸轻轻的。   这个画面浮现几秒,还没淡下去呢,脑子里又出现了梦中的那个情境。   从现代到古代,同一个面容不同的装束慢慢重合到一起,连心跳也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房间里静得只有空调的吹风声。   几分钟后,岑岁猛地起身伸手打开了灯。   为什么会想这些??到底是什么鬼???   她坐着长呼一口气,郑重告诫自己——不行,不能被美色迷惑!   岑岁调整了一会,觉得静下心来了,关了灯又躺下。   结果躺下没到两分钟,她又猛地坐了起来。   随后她就这样坐起躺下,来回折腾了十多遍。   口渴喝了四次水,内急去了五次洗手间,刷了六次朋友圈,看了七次微博热搜。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她开灯后直接拿起手机给荣默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就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荣默也没有睡,他靠在床头,双手交叠枕在头下发了很久的呆。   听到枕头边电话响起来,转头看一眼屏幕,接起来刚放到耳边,就听到了岑岁那一句:“你在干嘛?”   他倒是淡定,轻声问她:“怎么了?”   岑岁嗷了两声,又像撒气又像撒娇,“我浑身难受,我想出去喝酒!”   说完还没等荣默出声说话,她自己又说:“算了,明天还有拍卖会,我先睡了。”   话音一落电话就挂断了,留给荣默一堆问号。   荣默看着手机茫然了一小会,给她发信息:【明晚回去陪你喝】   岑岁捏着手机看了一会,回了句:【你心情好点了吗?】   荣默心底生暖:【嗯,已经好多了】   岑岁:【那就早点睡吧,我刚才做了个噩梦,现在继续睡了】   荣默:【噩梦都是反的,安心睡吧,晚安】   岑岁:【你也晚安】   岑岁放下手机,摊开手臂直接仰躺在床上,又长长呼了一口气。   身下头发铺散成一片,她躺着不动,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想,自己已经在男人身上狠狠栽过一次了,不管是不是出于本心,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吃一堑是要长一智的,她可不能在男人身上栽第二次。   这一定不是心动也不是喜欢,只是暂时受了美色迷惑而已!   想到这里,岑岁心里总算是舒服了。   再关灯闭上眼睛,脑子里也没再出现那两个画面,于是也就安心地睡着了。 第043章   一觉起来,心情和大脑都像重启了一遍,一切恢复如常。   这一天拍卖会正式开始,岑岁和荣默掐好了时间去拍卖会现场,签到入场后,领了拍卖会规则、须知,以及拍品目录一些基础资料。   荣默和岑岁都不打算收藏品,更多的注意力便都放在陀罗尼经被的拍卖上。   而这样的大型拍卖会,流程也比较多,先是有主持人上来说话,向大家宣读拍卖流程,以及拍卖规则。   支持人开完场,还有嘉宾致辞。   等到拍卖正式开始,中间还穿插了一些娱乐节目。   岑岁对这些流程兴趣都不大,但在致辞环节,她却集中了几分钟的注意力。   原因无他,就是夏曦的那个未婚夫荣腾,露面讲了一些场面话。   岑岁坐在台下往台上看,只见发言台后面的男人西装革履。   别看荣知行老爷子七十多快八十的年纪了,但他这个儿子,却没有五六十那么大。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长得普普通通,气质稍微加了一点分。   但他的气质,也不是岑岁想象中那种,文玩世家子孙该有的气质。   一眼看过去不会联系到文化底蕴之类的,只会觉得,这是个成功的商人。大概也就像荣默说的吧,现在哪有什么豪门世家,都是做生意的罢了。   观察完了荣腾,岑岁又在心里默默地想。   不知道夏曦是不是重度颜控,如果是颜控的话,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她都跟这位豪门大佬订婚了,还对荣默念念不忘。又或者,年少的情动最难忘?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一气,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种活动是最消磨时间的,岑岁保持着良好的耐心,看着一件藏品或落槌或流拍,只等着自己的陀罗尼经被出来。   陀罗尼经被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藏品,自然是最晚才出来。   很多人和岑岁一样,也都在等着这个宝贝,所以在前面的流程中,也都相对地保存了一点精力和体力。   然后等到陀罗尼经被出场,不少本来已经蔫巴昏昏欲睡的人,瞬间睁大眼睛又打起精神来了。   拍卖师依然按严格的流程走,在大家略显兴奋的目光中,把陀罗尼经被非常详细地介绍了一番,主要讲了讲它的材质工艺,以及珍贵之处。随后自然也讲明了鉴定过程,大屏幕中放出了相关典籍记载,还有经被的各种细节。   介绍完之后,拍卖师报上起拍价,“乾隆皇帝的陀罗尼经被,起拍价,一个亿。”   说完后,会场里产生了几秒钟的安静,谁也没有出声。   岑岁不自觉就有点紧张,心想是不是没人要。   虽然荣默和苗诗文都说过,这种全世界只此一件的东西,肯定会有人抢,但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一个亿是不是也太贵了一点。   她把手指捏到一起,搓了两下。   然后在她刚刚搓完手指以后,会场里有人举牌出声报了一句:“一个亿零五十万。”   听到这声竞价,岑岁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刚刚松完,便又听到一句:“一个亿零一百万。”   之后又有两三个人举牌,这便认真竞起价来了。   岑岁这又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还真是多,一个亿花得跟一两万似的。   有人竞价,价格自然就往上抬。   岑岁稍走了个神,价格已经抬到1.3个亿了。   听到这个竞价,她默默吸口气稳住,又把手指捏紧了。   荣默坐在她旁边,转头看她脸上的表情,轻轻笑了一下。   他倒是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根本一点都不紧张激动或者怎么样的,好像一个亿在他那里也和一两万没差。   岑岁的注意力都在竞价上,根本没看荣默。   在价格被抬到1.3亿后,剩下还在参与竞争的,也只有两个人。   岑岁不相信他们还会再加价,结果下一秒就又听到:“我出1.4个亿。”   岑岁:“!!!”   直接加了一千万!   就在岑岁惊讶的时候,下一个加价又来了。   这个声音更沉稳轻松一点,不像上一个加价,已经有种豁出去的感觉了。   这个人这次也直接加价一千万,举牌报价:“1.5个亿。”   听到这个数字,岑岁直接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她伸手一把抓住荣默的手腕,还激动到无意识地用手指掐住了他。   荣默:“……”   虽然有点疼,但还是忍了。   岑岁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手在干嘛,只知道自己心跳“噗通噗通”的,注意力全在竞价上。   她想着那个人还会不会拼了,其他人也同样看热闹一般在等。   一会后,拍卖师出声道:“1.5亿一次……”   他故意说话有停顿,让大家还有思考举牌的时间,隔了几秒才又接上,“1.5亿两次……”   又隔了一会,他拿起木头小槌子,落槌的同时特意高声道:“1.5亿三次!恭喜我们的曹先生,获得本场最佳藏品——乾隆皇帝的骆驼尼经被!”   会场里顿时响起掌声,岑岁捏着荣默的手腕,又下意识掐了一下。   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嘶”,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在抓着荣默的手腕掐,情绪越兴奋越激动,掐得就越重。   瞬间就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岑岁连忙松开荣默的手腕,还抚慰似地轻拍了两下,开心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有点太激动了。”   荣默:“……”   激动为什么掐别人?   岑岁看他一眼,又笑着说:“朋友嘛,两肋插刀,晚上我请你吃大餐看电影。”   说完抿一下嘴唇,压着声音继续说了句:“我这次真的发财了!”   被她捏着掐那几下,荣默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他没说话,直接冲她伸出了小拇指。   岑岁也很爽快,直接伸出小拇指在他手指上勾了一下。   勾完继续把注意力放回拍卖会上,在心里默默地品尝再次暴富的喜悦。   ……   拍卖会结束后,晚上还有一场宴席。   岑岁只想当个神秘卖家,不想出风头,自然没有去参加宴席。   也因为这一天折腾得太累了,她和荣默也没有立即回去苏安市。   两个人就还留在湾口市,找了最好最贵的餐厅吃了顿晚饭,之后便买票看电影去了。   岑岁买的是晚上十点多钟的场次,特意买了VIP厅。   VIP厅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人少座椅大,坐起来舒服一点。   岑岁和荣默到两人连座的椅子上坐下来,放下包靠到椅背上,顺便调整了一下靠背角度。   电影开始之前,两个人坐着聊了会天,说的都是那1.5个亿的事情。   成交凭证已经签过了,下面自然就等着到账了。   岑岁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转头对荣默说:“干完这一票大的,我就可以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养老了。”   听完这话,荣默轻笑了一下,“从二十岁开始养老?”   岑岁眯了他一眼,“你不是从毕业开始,就进入养老生活了吗?我怎么不行?”   荣默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最近也有在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是不是真的不会后悔。”   岑岁认真看着他,“怎么?你要把古董店卖了,去周游世界?”   荣默又笑了,转头看她:“我就不能干点别的了?”   岑岁非常直接道:“你就一个古董店,那还能干点什么啊?把古董店卖了,再创业啊?风险也太高了,赔了就真娶不上媳妇了。”   听她这话,荣默低着头,又笑了一阵。   跟她好像也说不起正经的,刚好电影也开始了,他索性也就没再说了。   不过闲聊那么几句,岑岁也不放心上。   等电影开始后,她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电影屏幕上。   一开始看得倒也都还好好的,放映厅里一切都正常。   然后在看到剧情后半部分的时候,岑岁突然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便转头看了看。   一看也就看到了,是坐在他们旁边的双人座上的情侣,正在接吻。   因为双人座足够宽大,椅背放下去像张翘头小床,所以那对情侣还是躺着抱在一起的。   看到旁边这一幕,岑岁瞬间就尴尬了。   她连忙把目光收回到屏幕上,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而荣默因为她的举动,也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自然也很快就把目光转回来了,随后便就看着电影屏幕,一句话都没说。   岑岁想着,假装没看见那就不尴尬。   可那对情侣是真的忘我,接吻也就算了,还发出湿吻的“啧啧”响声。   岑岁听得头皮发麻,耳根处一阵一阵地发烫。   她也不敢转头去看荣默,便就抬手扶住额头,继续假装在专心地看电影,一会拿起买的果茶喝一口。   这样喝了两口,手腕突然被人捏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荣默拉着她便起了身,提前离开了放映厅。   ……   五分钟后,岑岁和荣默坐在了车里。   岑岁坐在副驾驶上吐槽道:“现在这些人也太开放了,连场合都不分。电影院里可是有红外线夜视摄像头的,监控室都看得清清楚楚。”   荣默一副见怪不怪的语气道:“应该是故意找刺激吧。”   岑岁好奇地转头看他,看了一会说:“你怎么对什么都不惊不怪的样子,是不是已经修炼成仙了?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吗?”   荣默笑了笑,看着她说:“七情六欲还是有的。”   岑岁还想继续往下问,但冷不丁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把她按在墙边,说那句“再问,我就证明给你看了”的样子,于是把想问的话又咽回去了。   她收回目光来,嘀咕着说了句:“那我倒是要看看,你遇到什么人会有七情六欲。”   荣默看着她,“你想知道?”   岑岁犹豫着点点头,“有……一点吧……”   荣默继续看着她,眸色微深,片刻后又说了句:“再等等吧。”   岑岁疑惑地转头看向他,“等什么?”   荣默微微抿气,“等……”   说着还是打了弯,“等她出现。”   岑岁又点点头,片刻说:“那祝你早点等到她。”   荣默勉强牵了一下嘴角,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换了话题问岑岁:“还想喝酒吗?”   岑岁记得昨晚自己打了个电话,说要出去喝酒什么的。   但现在她不想喝了,于是抬手假装很困地打了个哈欠,歪到椅背上,看向车窗外懒懒说:“不想喝了,太累了,想回去睡觉。”   荣默看她确实累了没兴致了,自然也就直接带她回了酒店。   到酒店后各自开门回房,已经差不多一点钟了。   岑岁进门挂起包,开了空调后,直接倒床上大字躺开。   然后她便盯着头顶的金边白板灯,自己问自己——为什么心里会凉凉的呢? 第044章   微凉的感觉在心窝里没呆过五分钟。   进洗手间热水迎头一冲,哪哪都热起来了。   吹干头发,岑岁贴了张面膜,关了手机闹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起来后没多做耽搁,洗漱完直接收拾东西和荣默一起退房,随后找地方吃了个午饭。   吃完饭,从餐厅的玻璃幕墙里往外看。   看着地面被晒出了起伏,热气腾腾的,岑岁吸一口嘴边的吸管,认怂地说:“还是回家吧。”   本来还说要不再留下玩个半天。   但看外面这狂烈热辣的天气,还是早点回家吹空调吃冰棍休息得了。   于是休息半小时后,岑岁就和荣默开车上了回苏安市的路。   在车里吹着空调,看着外面快要被热化的路面,岑岁问荣默:“你还回店里吗?”   荣默开着车看她一眼,“不回了吧,我直接送你回家,好好休息半天吧。”   岑岁点点头,没什么异议,“那就休息半天吧。”   ……   一个多小时候,车子停在了别墅区西大门外。   岑岁解开安全带和荣默说再见,下车后撑开太阳伞,逃也般地跑进了大门里。   回到家后只顾拿手扇风,换了鞋先去找口水喝。   岑父岑母不在家,童晶晶也上班去了,岑岁在楼下喝着水和唐阿姨随便闲聊了几句,随后便上楼窝房间里去了。   晚上岑父岑母回来,很自然地问她:“这么热的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岑岁这会像有一身懒骨头,抻着腰身懒懒说:“当然开心呀。”   捡漏的藏品拍出了1.5亿的高价,这还不开心,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精神有问题。   不过去湾口市参加拍卖会的事,岑岁并没有说实情。   她只跟岑父岑母说,复习累了要出去玩几天,劳逸结合更有效率。   每当这个时候,童晶晶也都会跟着试探岑岁两句,问她:“你复习得怎么样啊?”   岑岁能大概猜出来她的心思,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剧情,所以每次也都是顺着她的心意去敷衍她两句,让她放心踏实地继续在她家孝敬岑父岑母,而不是去费心搞事情。   岑岁目前只需要她老老实实的,别搞事情耽误她忙自己的事情就行。   ……   第二天早起去珍宝斋,岑岁自然还是收心继续她的复习大计。   说什么干完这一票大的就去养老这种话,不过都是随口说说而已,她并没有真打算揣个一两亿在身上,就直接回家去当咸鱼。   复习的空隙,她偶尔会想点别的事情。   比如说,会在走神的时候想一下——她家老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成熟的?妖娆的?   还是可爱的?清纯的?   或者是,文艺的?知性的?   不过她也没再问过,随便想一下就过去了。   许多事情靠想是想不出结果的,时间会给出一切答案。   等荣默终有一天遇到那个让他亲不自禁的人,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就有了。   岑岁一直思路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就不大让自己分心。   她目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复习考研,其次第二主要的事情,就是陀罗尼经被的拍卖款。   考研的事急不来,时间需要一天一天地过。   半年的时间不算短,但半个月的时间还是短的,也就恰好等了半个月,陀罗尼经被的拍卖款就汇到了她的账户里。   收到信息的那天,岑岁坐在书案边,手里拿着手机,胳膊下压着复习书本,嘴唇含着深重的笑意,用手指点着手机屏幕,嘴里一字一顿地念:“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念完低头紧闭一下眼,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淡定。   吸完再……呼……富婆要有富婆的样子……   荣默路过看到她这模样,直接就猜中了她的心思,问她:“到账了?”   岑岁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荣默一副“你动一下眉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样子,平平常常道:“我还不了解你啊。”   岑岁嘴角含着一丝笑,把手机放下来,“迟早有一天让你看不透我。”   荣默看着她又轻笑一下,便忙自己的去了。   在一起越处越熟,越熟就越了解,看不透是不可能的。   岑岁也就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说完收起心思,拿起笔继续看她的书。   但笔落在复习资料上刚划一下,她忽又停了下来。   就这样低眉木着眸子想了一小会,岑岁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她解锁进微信,直接点开【塑料姐妹花】微信群,点着手机屏幕发信息:【你们交好的朋友多,帮忙打听点八卦呗】   陶敏儿最先回信息:【什么八卦?】   岑岁:【湾口市,尚诚国际拍卖公司的荣家,古玩世家】   陶敏儿:【古玩世家?荣家?荣默家?】   岑岁:【不是,同姓而已】   陈大暖冒出来:【那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岑岁:【不知道,就是忍不住好奇】   岑岁:【我也说不清楚】   岑岁:【反正好奇】   陶敏儿:【好吧,帮你打听打听,还有什么信息】   岑岁:【老爷子叫荣知行,有个儿子叫荣腾】   岑岁:【还做仿古家具生意,家业很大】   陶敏儿:【OK,找人帮你问问】   岑岁:【谢了】   陶敏儿:【别口头谢啊】   岑岁:【考完研请你们出来玩】   陶敏儿:【OK】   和陶敏儿说完这个,岑岁再度放下手机。   这一次是真的收了心,继续看书去了。   ……   一旦把心思收归到某一件事情上,日复一日,时间过得便就很快。   不知不觉到了八月下旬,两个月的暑假也就没剩下几天了。   让陶敏儿打听荣家八卦的事情岑岁没有催着问。   她还记得要请陆文博吃饭的事情。   八月二十,天气阴,难得没有雨水又不那么热的一天。   吃完午饭以后,岑岁在店里里面来回踱步消食,顺便拿手机给陆文博发了信息,问他:【学长,你今晚有没有空,出来给你践行啊?】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岑岁以为陆文博会很方便。   结果信息发出去十多分钟后,她收到了陆文博的回复:【不好意思,最近可能都没空】   看陆文博这么说,岑岁也就只好回了句:【那等你有空吧】   陆文博:【嗯,好,再约吧】   这也正常,谁都有忙的时候,岑岁自然没多往心上放。   她熄了手机放到书案上,准备坐下来收心看书的时候,忽又收到了陶敏儿打来的电话。   岑岁没多想,坐下来直接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陶敏儿说:“姐妹,去医院看大暖去呀。”   岑岁翻开面前的书,把笔也捡起来捏在手里,疑惑出声:“医院?大暖怎么了?”   陶敏儿的声音在听筒里不清不楚的,“说是急性阑尾炎,做完手术了,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呢。”   岑岁捏着笔在书页上划一下,“居然都不跟我说?”   陶敏儿拖长了声音道:“你复习忙的嘛,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地址发你,快点过来吧。你之前不是还让我打听那什么荣家嘛,我都托人打听出来了,还真是嘿,不少八卦呢。”   听了这话,岑岁点了点头,一边合书本一边站起来说:“好的,那我现在就过去,等我。”   说完起身挂了电话,她抱着收好的书去里间,放下书的时候顺便和荣默打了声招呼,说她闺蜜做了阑尾炎手术,要去医院探望一下。   荣默正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被叫醒后面容有一些懒懒的。   他睁开眼睛,打起一点精神问岑岁:“要我送你吗?”   岑岁拿起包包往肩膀上挎,“不用,我自己开了车来的,我就先走了,你继续睡,晚饭我也不陪你吃了啊,明天见。”   说完也没等荣默再说话,直接转身就走了。   背着包包出了珍宝斋的门,她拿出手机看了看陶敏儿给她发的医院地址。   随后她复制一下医院的名字,用地图搜好导航路线,到停车场开上车,直接跟着导航去医院。   但开车刚走到一半,她又忽然想起来了,空手去医院好像不太适合。   于是这便又在路边逛了一圈,找地方停车买了一束白百合,再加上一篮子水果。   东西买好后放进车里,再继续跟着导航去医院。   路上花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岑岁到陈大暖病房的时候,陶敏儿和周二宝两个人已经在了。   病房里放了不少鲜花和水果。   岑岁把自己买的鲜花和水果也放下,去看陈大暖,笑着说:“你这真够急性的呀,等我们知道,手术都做完了。”   陈大暖也笑一下道:“一个小手术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都没打算告诉你们,不知道陶陶从哪听说的。”   岑岁在病床边坐下来,和陶敏儿、周二宝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关心了陈大暖一阵。   还是陈大暖自己不想说她这割了阑尾的事了,看着陶敏儿转移话题说:“陶陶,你不是说,帮岁岁打听到了那个荣家的八卦吗,说给我们一起听听呗。”   说到这件事,陶敏儿想起来了。   她连忙转身去包里掏本子,掏出来了说:“我都拿笔记下来了,还画好了图呢。”   岑岁和周二宝一起伸头看了一眼她的本子,没看懂她鬼画符写了什么。   陶敏儿自己能看得懂,看着本子说:“古玩世家荣家,这算得上是正儿八经豪门了,家里产业做得是真的大,那个荣知行荣老爷子,也是真的牛批。”   陈大暖看着她,“直接说八卦。”   陶敏儿清清嗓子道:“急什么,让我慢慢说嘛。”   岑岁给她倒了杯水过来,“不急,慢慢说,渴了喝口水。”   陶敏儿不客气地接了杯子喝了一口,又清一下嗓子,才又说:“这个荣老爷子,应该有七十五高龄了。他家是世代都干这一行的,当然在文G十年的时候,也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自从改革开放以后,这个荣老爷子,就凭借自己在圈中的地位,集结圈内一批人,又快速起家了。”   岑岁、陈大暖和周二宝三个表情认真,都看着陶敏儿讲。   为了不影响她的节奏,陈大暖也没再开口催她,只道:“然后呢?”   陶敏儿停一下看看自己的本子,又继续说:“荣老爷子的大房太太,是他在年轻时候娶的,两人总共就生了一个儿子,叫荣守诚。”   岑岁这时候插了一句:“不是荣腾?”   说完又觉得自己问得弱智,不该插问这一句,便又道:“你说。”   陶敏儿也没立即回答荣腾相关的问题,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荣老爷子这个大房太太,体弱多病,熬过改革开放没两年,就病死了,那时候他大儿子荣守诚有十八岁。这个大太太走了以后呢,荣老爷子一心扑在事业上,当时也没再娶。大概过了有五年,他才又娶了二房,也就是现在陪着荣老爷子的女士,姓姜。这位姜女士,嫁给荣老爷子的时候,荣老爷子已经快五十岁了,但她才三十岁。她嫁进荣家的时候,还带了个七岁的男孩儿,后来男孩改姓了荣,就是荣腾。”   听到这话,岑岁眼睛都瞪大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陶敏儿,“荣腾是继子?现在荣家的几个产业,好像都是他在帮着打理,那那个大儿子荣守诚呢?荣老爷子糊涂了,居然把家业交给继子?”   陶敏儿清一下嗓子,“你听我慢慢说。”   岑岁点点头,“你说你说。”   陶敏儿又低头看了看本子,继续说:“二房太太姜女士,带着这个荣腾进荣家的时候,荣守诚都二十三岁了,比他这个后妈也就小了七岁。荣守诚是个挺有才能的人,早早就跟着荣老爷子打理家业了,荣老爷子也很器重他。他呢,也争气,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儿子取名叫荣真。但十分可惜的是,他命也不长,就在他儿子五岁那年,他出车祸去世了。听说当时车上是一家三口,好在他老婆和儿子活了下来。”   听到这种八卦,岑岁就不出声了。   陈大暖和周二宝听得津津有味,看着陶敏儿说:“继续。”   陶敏儿拿杯子喝口水,“荣守诚去世的时候,小少爷荣真只有五岁,而荣腾有十五岁了,也在同一年,二房太太姜女士给容荣老爷子生了个女儿,现在还在读大学呢。二房太太之前也怀过两次孕,但都没留住,就给荣老爷子生了一个女儿,算是老来得女。”   陈大暖稍微捋了一下,开口说:“我知道了,那个大儿子荣守诚出车祸去世后,荣老爷子也就没儿子了,孙子又太小,只能先培养继子荣腾。不过,现在那个荣真小少爷,应该也不小了吧。”   陶敏儿点点头,“他比荣腾小十岁,大概也有二十五六岁了。但是据听说,自从荣守诚出车祸去世以后,荣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媳和孙子就不太亲近。反倒是二房太太姜女士,特别会哄他开心,继子荣腾也是个会哄人的,所以都得荣老爷子喜欢。”   周二宝看着陶敏儿又问:“那那个小少爷荣真呢?”   陶敏儿看向周二宝,“据说大学出国读书,就和他母亲移民定居国外了。很少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也就成了迷一样的存在,也可以说几乎没有存在感。”   陈大暖叹口气道:“岁岁说得对,这是什么鬼?那他们荣家的家业,就这样让一个外人给占着?这个荣守诚的老婆,和那什么小少爷荣真,居然也就这么认了?”   陶敏儿笑一下,“听说就是不争不抢的性格,还有就是,传言说,二房太太姜女士手段高明,把荣老爷子哄得服服帖帖的。人家在枕边随便吹个风,比你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有用。这事还不全看荣老爷子的态度,什么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他就是吃二房太太姜女士和荣腾那一套,那你也没办法。再说了,荣腾也算从小长在荣家,和荣老爷子之间的感情,和亲父子没多大差别。”   陈大暖略有些气愤道:“怎么没差别?我看这老头子就是老糊涂了,被女人哄一哄,就晕头转向,什么都给人家了?自己的孙子不培养不亲近,什么都给一个外人?虽然跟他姓了荣,那不是也没流着他的血吗?那么大的家业,就这样送给别人了?”   陶敏儿又笑了笑,“刚开完刀,可别太动气。”   陈大暖轻轻吸口气,“就是听了很气人啊,这老头也太奇葩了,自己的孙子不培养不亲近。”   陶敏儿只当纯八卦讲,还是笑笑的,“哎哟,我们操心人家这个干什么呀。就算那个小少爷没有继承家业,遗产也是绝对不会少的,几辈子也挥霍不完。说不定人家也不想继承家业,在国外逍遥快活着呢。又不是谁都愿意操劳的,有钱花不就好了?”   陈大暖耳根子软,听了这话忽又点点头,“好像也有点道理。”   这时候周二宝又在旁边开口,“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打拼了一辈子的家业,不给自己的血亲后代,而是被老婆哄给了继子,还是觉得很奇葩。”   陶敏儿看向周二宝,“你觉得奇葩,可人家荣老爷子不觉得啊,那谁对他好,谁让他过得开心舒心,他自己能不知道吗?人不都这样嘛,习惯性偏心自己喜欢的人。老爷子就喜欢姜女士,姜女士就能让老爷子开心,所以要什么给什么,不是合情合理吗?”   周二宝还是说:“合理个屁!”   陶敏儿又笑了笑,终于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岑岁。   她看着岑岁,“你怎么不说话了?”   岑岁“啧”一声,“我也觉得……挺……嗯……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   说着话锋忽然一转,不正经道:“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的力量吧,老子宠这个女人,就要给她老子的全部!”   陈大暖听得“噗”一声笑出来,“爱情你个头,我这年纪都不相信爱情了。”   岑岁看向她,笑着说得自己都不相信,“你不信,不代表人家不信啊,人家万一就是真爱呢。”   陈大暖真是懒得接她话了,没一句正经的。   陶敏儿这又道:“不过,现在虽然是荣腾在辛苦打理荣家的家业,但荣老爷子并没有把权力交出去,大部分还是都捏在他自己手里。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说不定最后来个大反转,临死前把家业直接给孙子呢。又或者,是打算留给自己的那个小女儿呢?”   岑岁和周二宝互相对视了一眼。   岑岁没再胡扯了,认真说了一句:“如果姜女士已经把荣老爷子吃死了,真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她辛辛苦苦伺候荣老爷子这么多年,钻营了这么多年,那她绝对不会让老爷子立遗嘱把产业给到孙子手里。至于说要留给他的小女儿,那更扯远了,他小女儿还在上学呢。”   陶敏儿“啧”一声想了一会。   片刻后,她还是松着语气开口说:“聊个八卦而已,关我们什么事。不管最后谁继承家业,都不会给我们一毛钱,我们就看个热闹而已。”   岑岁也确实就听个八卦,说到这里也算满足了好奇心。   她也松了下筋骨,看着陶敏儿和周二宝问:“晚上想吃什么?”   而听到这话的陈大暖,直接闭眼生无可恋道:“这个话题,就不要在我面前聊了吧?”   陶敏儿笑起来,故意道:“难得的机会,我就要在你面前聊。”   陈大暖睁开眼睛扫她一眼,“信不信我跳起来打你啊?”   陶敏儿继续挑衅道:“哎呦呵,你倒是跳一个给我看看,我看你能跳多高。”   四个人在这你一言我一语地又闹一气。   等到外面天色暗下来,岑岁和陶敏儿、周二宝也便要走了。   安抚了陈大暖一会,和陈大暖说了再见,三个人便前后出了病房。   然后刚走出病房,就开始商量着出去吃什么好吃的。   商量到电梯门外等电梯,陶敏儿和周二宝还在争论,到底是火锅还是烤肉。   也就在陶敏儿和周二宝争论的时候,岑岁无意间朝窗户看了一眼,扫完一眼在目光想收回来的时候,忽又定住了。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陶敏儿和周二宝先后进去。   岑岁看着窗口发着愣,被周二宝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但她也没有迈开步子进电梯,而是看着陶敏儿和周二宝说了一句:“你们吃吧,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吃饭了,我们下次再约,我赔罪请你们。”   周二宝无语地问她要干嘛,其他人已经在催关门了。   没办法,周二宝只好松手让电梯门关起来。   岑岁在电梯门外又站了一会,确定自己没看错,才迈开步子走去窗边。   窗边站着一个清瘦斯文的男生,面对窗外,手扶窗沿垂着头,眼睛一圈是红的,是陆文博。   说起来真是巧的可以,岑岁来医院之前才约了他,他说没空。   结果现在,就让她在医院碰上他了。   看来他没空吃饭,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应该还不算小,不然一个男人,不至于独自站这儿发呆红眼眶子。   岑岁没有出声打招呼,而是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直接送去了陆文博面前。   看到纸包,陆文博才发现身边有人,回头看到是岑岁,他先是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然后便连忙调整了一下脸色和情绪。   他倒是想表现得很轻松,但声音也还是显得涩,牵嘴角招呼了一句:“学妹,你怎么在这里?”   岑岁看着他,简单轻声道:“我来看朋友……”   犹豫着又问:“你呢?”   ……   十五分钟后,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里。   岑岁点了一份虾仁炒饭,陆文博点了一份最简单的牛肉面。   岑岁捏着勺子,往嘴里送了一颗虾仁,慢慢嚼了几下,咽下后看向陆文博,又犹豫很久,才问了一句:“学长你……家里人出事了吗?”   陆文博手捏筷子,嚼着嘴里的面。   他不像荣默那么能沉得住气,有事情可以憋心里自己消化,一句也不说。他默声一会,便冲岑岁点了头,“我爸……自杀抢救……”   听到这话,岑岁心里一咯噔,蓦地顿了好一会。   面前的炒饭更加吃得没滋没味了,她看着陆文博又问:“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陆文博点点头,“脱离危险了。”   岑岁微微松了口气,“可为什么会……”   陆文博眼眶又红了一下,低头大口吃面。   岑岁看他这样,觉得挺心疼的,也就没再开口多问。   吃完饭回去医院,岑岁又陪陆文博在医院外的广场上坐了一会。   八月下旬,夜晚的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燥热,吹在脸上有一些凉丝丝的感觉。   陆文博坐在花坛上,手指捏在一起无意识地搓。   这样又沉默了好片刻,他才又开口说:“我爸妈生我生得晚,早两年前他们就退休了。本来手里存有不少积蓄,不知道我爸这两年怎么迷上了玩收藏。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也就我出国读书要花钱,才知道家里大部分钱都被我爸拿去买古董了。他准备把家里那些古董卖掉换钱,结果……”   岑岁看着他的侧脸,眼镜下眼眶还有点红。   她轻轻吸口气,接了话问:“结果发现都是赝品?”   陆文博点两下头,声音还算平,“他被人骗了,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忽悠他玩收藏,又不断卖假货给他。可是,他根本不承认,我们折腾了很久,完全没有结果,我爸他就……”   岑岁低眉轻轻吸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问:“那骗你爸的人,是谁啊?”   陆文博推一下眼镜,并不拿岑岁当外人,继续说:“一个古董店的老板,一开始帮我爸淘宝赚了些小钱,借此和我爸成了朋友,之后给我爸洗了脑,他继续帮我爸物色宝贝,说是只要收藏几年就能升值。结果就是,他给我爸物色的东西,全都是赝品。”   说着声音开始变哑变低,“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结果只能是自认倒霉。东西也不全是他卖给我爸的,大部分都是他做中间人,帮我爸掌眼买回来的。他嘴里的说辞是,他是把我爸当兄弟才帮忙的,他也没说过他百分百能看准,他也从没收过鉴定费。他是真好心,没想到办了坏事。”   岑岁当然是听懂了,陆文博的爸爸一开始是被一些蝇头小利诱惑了,和这个人称兄道弟做了朋友,又被他忽悠洗了脑。在古玩圈做生意的人,忽悠人的套路那都是一堆一堆的。   这个人没有直接卖东西给陆文博的爸爸,但肯定也是从中获利了。   利用陆文博爸爸对他的信任,直接把陆爸爸往死里坑。   拿家里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堆没用的赝品,儿子即将上学却又掏不出钱。   实在面对不了自己犯下的错,所以陆爸爸就选择了自杀。   陆文博说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道:“我对我爸妈的关心不够,我也有责任。”   岑岁看着他安慰道:“你别自责了,你们没有错,错的是那个骗子。”   陆文博摘下眼镜抬手捂住脸,好像是说不出话来了。   岑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只能看着他轻声说:“都会好起来的。”   陆文博再次深深吸气,附和岑岁说的,“嗯,都会好起来的。”   岑岁看他还没有垮,心里也算欣慰了一点,虽然她也不知道能帮他点什么,但还是又多问了一句:“骗你爸的那个人,开什么店?叫什么名字?”   陆文博放下手,把眼镜重新戴起来,“承古路的万宝堂,唐鹤年。”   说完又道:“我相信,公道迟早会到,他总有一天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岑岁轻轻吸口气,看着陆文博说:“一定会的。”   ……   岑岁从医院回到家,进门后就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看到岑父岑母和童晶晶在客厅看电视,她直接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还是那副软塌塌的样子。   岑母看她一眼,伸手过来摸了一下她的头,问她:“怎么了?生病了?”   童晶晶也看着她,关心了一句:“岁岁,你不舒服吗?”   岑岁靠在沙发上慢摇两下头,“没有,我今天去医院看陈大暖,她做了个阑尾炎手术,结果碰上了指导我复习考研的学长,他爸被人骗了,买了一堆假古董,想不开自杀,被送到了医院抢救。”   听到这话,岑父猛一下看向岑岁。   他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突然义愤填膺地开口说:“古玩这个圈子,就是害死人,就是不能碰!多少人在这里面栽了跟头吃了亏,连个公道都没处讨!”   岑岁被岑父这突然而来的激烈语气吓了一跳。   她瞬间不蔫巴了,看着岑父说:“爸……你不会是也被人骗过吧?”   岑父冷哼一声,“我天生不喜欢这个圈子,从灵魂深处排斥,也从不碰这个圈子!那些老古董害死了多少人,数都数不清。不要沾不要碰,就是最好的。”   没想到岑父对古玩圈有这么大的恶感,岑岁忍不住在心里庆幸了一下——还好之前没有跟他们说,她在古董店打工,还有捡漏的事情。这要是知道了,岑爸不得炸起来?   岑岁弱着声音道:“也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吧。”   岑父又哼一声,“你同学他爸都自杀了,这还不夸张?”   被岑父这么一堵,岑岁不说话了。   岑母这时候开了口,看着岑父说:“可你这也太过激了点,直接否定了一整个圈子。”   岑父理所当然道:“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东西,我就是讨厌这个圈子。”   岑母接话道:“那你不碰就得了,你管人家玩不玩。玩得倾家荡产,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岑父道:“我是不管别人,我只管我自己家人。”   岑母笑一下,“你也不看你家这三口人,谁有玩收藏的本事,出去就是上赶着被人骗。”   岑岁听着这样的话,抬手摸了摸后脖子。   因为心虚,突然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点要坐不住。   眼看着岑父岑母要因为这点话题争执起来,童晶晶最会讨两人喜欢了,忙又看向岑岁,转移话题问:“你那个学长的爸爸,人没事吧?”   岑岁顺着她的话题点头,“人是脱离危险期了,但钱怕是讨不回来了。”   童晶晶附和着点点头,“人没事就好。”   本来岑岁还想和岑父岑母聊聊,能怎么帮帮这位学长。   但看到岑父这么排斥讨厌古玩圈,她也就不打算再和他们聊这个圈子的事情了,毕竟一旦聊多了,说不准就说漏嘴,她也在玩这个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岑岁在心里默默地想,她还是明天去古玩城,和荣默或者老徐那几个,商量商量办法去吧。 第045章   自从天气热了以后,那些摆摊的都会避开中午极高温时段。   早上和下午分别出来摆上两个或三个小时,有时候也凑凑夜市,摆到晚上九十点。   今天老徐和老贾出来的都早,甭管早上有人没人,铺好摊位坐下,拿扇子扇扇风,先闲扯上几句。   老徐说着话就从身上掏出了手机来,觉得闲扯没意思,准备刷刷搞笑小视频消磨时间。   然后他解锁手机刚刷了两三个小视频,对着手机屏幕呵呵乐了两声,就有人拿了他身边的黑布小马扎,在摊位边坐下来了。他以为来客人了,抬头来看,却发现是岑岁。   小姑娘穿着清凉,一身短袖短裙,头发披散在肩上,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好像吃的不是糖,而是霸气。随便往那一坐,方圆几米都是她的天下。   岑岁不定时会过来帮他们淘宝,现在都是老熟人了,见面打招呼不用太过客气。   老徐平常地放下手机,笑着和岑岁说话:“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确实没睡好起过早了。   这大清早的,荣默自然没来,她就直接来摊位区找老徐了。   岑岁嘴里咬着棒棒糖,含着稍微化了一会,让甜味滑进喉咙里。   她也没客气寒暄绕弯子,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直接跟老徐说:“最近遇到了一点事情,憋屈得受不了。所以过来跟你们聊一聊,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口气。”   听到这话,老贾也拎着小马扎凑过来了,问岑岁:“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老徐这也很好奇,“古玩圈里的人?不能够啊,你多精明的小丫头啊。”   岑岁看看老徐,又看看老贾,“就万宝堂的老板,唐鹤年,你们认识么?”   老徐凝神想了一下,然后抬手往西一指,“万宝堂?那条街上的?”   岑岁把棒棒糖放嘴里,咬着点头,“我刚才去转了一圈,我们这儿,只有那一个店叫万宝堂的。”   老徐长长“嘶”一口气,“天天就在这点地盘上混,有几家铺子几家店,这个我们当然都能说的出来,自然也知道万宝堂,但平时看店的,好像不姓唐吧,姓什么来着……想起来了,姓朱。”   岑岁看着老徐,疑惑了一下,“万宝堂老板姓朱?”   老徐还没再说话,老贾抬手碰了他一下,“姓朱的不是老板,那是伙计,就是帮忙看店的。万宝堂的老板确实是叫唐鹤年,他是偶尔过来,就一个老先生,一看就很有学问的那种。”   老徐想了想,“那我还真是不了解。”   岑岁听了话看向老家,拿出嘴里的棒棒糖说:“什么有学问的老先生,他就是一个老骗子。骗我同学的爸爸买假货,把家里的积蓄全掏空了,我同学他爸爸想不开,自杀躺医院里了。”   这种事,好像也算不上多新鲜。   自打入这行开始,谁还没领教过几个骗子,多多少少都被打过眼。   老徐和老贾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问岑岁:“人没事吧?”   岑岁把只还剩下黄豆粒大小的棒棒糖扔旁边垃圾桶里,“人倒是抢救过来了,只是这花出去的钱追不回来啊。这个唐鹤年,估计是真像个有学问的,或者也是真有学问,他用点小手段给我同学的爸爸洗了脑,带他玩收藏,帮他掌眼,买的全是假货。”   老徐和老贾自然都听懂了,这是个纯外行,被唐鹤年忽悠了才玩古董的。   什么都不懂,被唐鹤年牵在手里,玩弄在掌心里,他把唐鹤年当兄弟当朋友,唐鹤年却只把他当傻子。   岑岁轻轻吸口气,看着老徐和老贾,“让你们说,这是不是老骗子?他自己倒是没有直接经手东西卖给我同学的爸爸,但就让你们来说,那些假货,能真跟他没关系?”   老徐又“嘶”口气想了想,“唐鹤年没有卖东西给他,只是帮他掌眼,当兄弟应该也没收取任何费用。圈子里水深,规矩一套一套说出来也挺唬人。如果交易的时候再是现金,那确实就很难追回来了。人家唐鹤年没拿过你一分钱,到了警察那里,还不是随他一张嘴怎么说。”   老贾也附和着说:“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小岑你那个同学的爸爸,他不识人,被唐鹤年迷惑忽悠住了,也就是被洗了脑了,他把唐鹤年当兄弟,自愿叫人帮他掌眼淘宝,自愿掏钱买的东西。结果现在,发现买的东西都是假的,所以就傻眼了。”   听完老贾的话,老徐点两下头,“你同学的爸爸,觉得是被唐鹤年骗了,可根本没有证据。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人,逼着他去买过任何一个东西。小岑你应该知道的,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自己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岑岁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不然陆文博的爸爸也不会自杀了。   要是轻轻松松就能把钱追回来,问题就能解决,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   可就因为是这样,就什么都不做,让骗子再去骗别人?   再骗得更多的人倾家荡产,家庭破裂?   被骗的人是自己有一定的责任,可骗子利用规则漏洞,利用别人的真心实意,利用别人的信任,赚黑心钱,把人往火坑里推,往死路上逼,就不该受到惩罚付出代价么?   岑岁看着老徐和老贾,“你们就跟我说,凭你们混这行这么久,凭你们的经验判断,我同学的爸爸,是不是被这个唐鹤年给骗了?”   老徐和老贾这倒没犹豫,你一句我一句答得很快,“这肯定是被骗了,而且还是,看你好骗,薅羊毛逮着一个薅,往死里薅的那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只动了家里的积蓄,还没动别的呢。”   岑岁还是看着老徐和老贾,“那你们混这行这么久了,经验这么多,再帮我想一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唐鹤年出口气。就按圈里的规矩,弄他一回。”   老徐出口就是:“骗他一回?也给骗回来?”   老贾看老徐一眼,“这怕不容易吧,他又不是傻子,比我们精明多了。”   岑岁也摇头,“不行骗,我坚决不做这种事。”   老徐这又想了一下,“那怕是没辙,对待什么人就该用什么手段,我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这口气怕是出不了,还是只能自认倒霉,就当花钱买教训。”   岑岁轻轻闷下一口气,低眉小片刻。   看老徐和老贾他们也没想法,她这便准备起身走了,嘴上说:“等老板过来,我再问问老板吧。”   然后她刚刚站起了身来,还没转身走呢,老贾忽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岑岁说:“小岑,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个砸人招牌的办法,正大光明的那种。”   听到这话,岑岁立马便又坐了回去,看向老贾道:“什么办法?”   老贾慢着语气说:“斗口!”   这话一出,老徐也想起来了,拍一下大腿道:“哎哟,怎么把这法子给忘了!”   岑岁看着老徐和老贾,出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斗口?”   老贾冲她点点头说:“简单来说,就是你拿一件假货,去万宝堂出,出宝贝是假的,真正的目的就是挑衅,让他们看一下东西假在哪里,要说出破绽。斗口斗的不是辨别真假,而是大家都知道东西是假的,你要说出为什么假。如果对方说不出破绽,就是你赢,如果对方说出来了,就是你输。输的那一方,要给赢的那一方一个彩头,送件真宝贝。”   老贾说到这里,老徐又接着说:“一般这种就是奔着砸人招牌去的,没点深仇大恨,通常都不会这么干。大家都是圈里人,一般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得罪同行。还有就是,对方水平十分高的话,不一定能斗得赢。斗输了的话,还得给人送件真宝贝。”   听完了,岑岁坐在小马扎上一时没说话。   小片刻后,她看着老徐和老贾说了句:“所以,我现在首先要去淘一件质量上乘的仿品,得是仿得特别好的那种,很难看出破绽的才行。”   老徐和老贾听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已经决定这么干了。   老徐少不得又提醒她一句:“小岑,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得罪唐鹤年啊?”   岑岁嗤笑一下,直接道:“我何止要得罪他,我还要请群众演员来给我助势呢。我要让整个古玩城的同行都知道,他唐鹤年斗口输给了我一个小姑娘,让他没脸再在这里混。”   说着站起身,停顿了一下又说:“对,还要从他店里拿走一件宝贝当彩头,转手换了钱,就当是我替我同学讨回的公道了。”   看岑岁说的这么笃定,怕她有别的巧心思。   老贾看她要走,忙又叫住她,多提醒了一句:“小岑,我再多唠叨那么一句。就是这个斗口,一定得拿假货,不能拿真东西去,拿真品就是坏了规矩,被发现了是要惹麻烦的。还有,能开古董店的,眼力都不错,要不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拿真东西过去,对方肯定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但如果被对方发现东西是真的,这就坏了规矩,那也会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岑岁自然听明白了,看着老贾说:“你放心,我光明正大赢他。”   老贾根本不放心,再次嘱咐,“还是回去再想一想吧。”   何必为了别人,自己惹一身是非呢。   岑岁当然知道老贾的好心,这个世界谁不是独善其身,多管那些闲事干什么呢?   管好了也就是得个不轻不重的人情,管不好那才真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岑岁没再多说什么,对老贾说了声“谢谢”,便就走了。   如果这件事是别人的事,她可能真会考虑一下管不管,但是是她朋友的事,那她就管定了。   ……   回去珍宝斋后,岑岁也没有再跟荣默重复说这事。   她心里已经定了主意,接下来的几天,便在看书复习之余,出去在苏安市各个地方淘了淘可以用的仿品。   她手里没有现成的东西,只能现出去淘了。   在淘东西的同时,她也在古玩城托人散了话出去,说她过几天要去万宝堂斗口,让万宝堂的老板唐鹤年,亲自出来应战。   三天后,万宝堂店内。   一个穿蓝衬衫的男人在里间喝茶,笑着问坐在对面的朱高远:“听说珍宝斋那个打工的小姑娘,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放了话要来你们店里斗口,让唐老板出来应战?”   蓝衬衫说话时候笑音明显,朱高远自然也是当笑话听的。   他放下手里的黑瓷茶杯,摇一下头笑着说:“连你都听说了,看来传得还挺远。这丫头在古玩城确实有点名气,不过没想到,居然膨胀成这样了,要来挑衅我们老板。”   蓝衬衫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和唐老板这是有仇?”   朱高远道:“见都没见过,有什么仇啊?她不过就在那些小摊贩面前找到了一点存在感,就真当自己是高手了,也是挺逗的。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蓝衬衫对这事还真是有兴趣,“我就没见过斗口这种事,身边没人这么玩。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怎么说啊,唐老板出来不出来?”   朱高远笑一下,“兄弟,你想什么呢?我们老板要忙的事多呢,哪有空搭理她一个黄毛丫头?就怕她说了话,结果却又不来,她要是真来了,我一个人,足够。”   蓝衬衫还是觉得好玩,笑着道:“是挺逗的,现在的年轻人挺有意思,比我们会玩多了,也真敢玩。待会我去珍宝斋看看去,是个什么样的黄毛丫头。”   朱高远给他倒茶,“要单说模样,那确实,这姑娘挺漂亮的。皮肤白白的,放人堆里,她跟加了一层美白滤镜似的,脸蛋也漂亮,身材也绝,家里应该挺有钱的。标准富养出来的大小姐,所以就有那么点,不知天高地厚。换个角度看的话,也挺可爱,哈哈……”   说到最后,把自己给说笑了。   蓝衬衫跟着他笑,“你这么说的话,那我真得看看去。”   ……   珍宝斋。   岑岁放了一只宣德炉在荣默面前,问他:“看看,这件怎么样?”   荣默拿过炉子看了眼低款,随后又看了看炉身,放下来问岑岁:“这几天一直拿这些赝品来店里让我看,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听到这句话,岑岁表情瞬间又一蔫。   她没回答荣默的话,反而问他:“你看的这么快,为什么说是赝品?”   荣默看着她道:“破绽挺明显的,底款六个字,‘大明宣德年制’,真正的宣德炉,‘德’字的‘心’上是没有一横的,你这个是有的。作旧做的腐蚀效果还不错,但还是能看出来,有点规矩了。”   听荣默说完,岑岁把炉子拿回来,放在手里看一眼,便扔一边去了。   她这几天找仿品找得都有点晕头了,后来拿回来的东西,还不如一开始拿回来的好。   但是一开始拿回来的那些仿得不错的,荣默也同样能看出破绽。   荣默能看出破绽,岑岁就觉得,去万宝堂,应该糊弄不过去。   荣默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自然又耐心问她:“你这几天,没事就出去跑一圈,回来就拿几件赝品,到底在干什么?是在考验我的眼力?”   岑岁捏着笔在手里转,盯着荣默看了一会。   片刻后,她开口反问荣默:“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你没听说吗?”   荣默还是疑惑,“嗯?”   看他是真不知道,岑岁也就说了,“我要去砸了万宝堂的招牌,让唐鹤年在古玩城没脸混下去。我也把牛吹出去了,说过两天去万宝堂找唐鹤年斗口,一定斗得他心服口服,让他管我叫爷爷。”   荣默:“……”   片刻,“怎么又跟万宝堂杠起来了?”   岑岁轻轻叹口气,“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   荣默去倒了杯水过来,坐下道:“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   岑岁收住手指上转动的笔,脸色和语气都认真了一些。   喝了口水,然后便把自己几天前去医院看陈大暖,偶遇陆文博,以及和老徐老贾聊了个天这几件事,都详详细细告诉了他知道。   荣默听完了,也听懂了。   她这是在见义勇为,为自己的学长讨公道,也为了让唐鹤年栽个跟头。   岑岁以为,荣默也会说点让她不要得罪同行,不要冲动的话。   结果没想到,他看着她开口说:“怎么不早点说?”   岑岁愣了一下,“我怕你说我胡闹什么的……”   荣默看着她,语气倒也没不寻常,只简单问:“我是那种人么?”   岑岁又愣了愣……   也对……   她家老板一直是个佛系且分善恶有底线的人……   他也不在乎得不得罪同行,赚不赚钱……   可比她理想化多了……   想到这里,岑岁往他面前一趴,笑着撒娇道:“那你帮我呗。”   荣默刚要说话,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岑岁和荣默一起去看,只见是一个穿蓝衬衫,头发七三分的男人。   荣默起身打招呼,“你好。”   蓝衬衫抬脚往店里去,先转头看了眼店里的陈设和古董,然后假装很自然地把视线放到了岑岁身上,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问:“你就是那个要去万宝堂斗口的小姑娘吧?”   岑岁牵起嘴角,回了句:“你好。”   说完转头看向荣默,冲他耸一下肩,脸上的表情在说——你看,牛已经吹出去了。   蓝衬衫看着岑岁,目光移都不移一下,继续八卦问:“你那东西准备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过去啊,我看我有没有时间,能过来看个热闹。”   岑岁笑笑的,冲他说:“不好意思,这个保密。”   蓝衬衫笑着点点头,“好好,那我就不问了。”说完又道:“那要不,你给我介绍两样你们店里的东西?”   岑岁看他并不是真来买东西的,明显心思不纯,所以也不想多费口舌。   荣默似乎也都看出来了,没等岑岁出声,他先开了口说:“还是我来给您介绍吧,她对店里的东西不太了解,我来介绍比较好。”   蓝衬衫明显对荣默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假装了一下,勉强道:“也行吧。”   荣默转身给蓝衬衫介绍店里的古董,顺手还轻轻拨了一小岑岁的肩膀。   岑岁和他有默契,知道他是让她进去,于是转身便往里间去了。   岑岁在里间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玩了几分钟,听到那个蓝衬衫走了,她才拿着手机出来。   出来到书案边坐下,把手机往书案上轻轻一拍,说了句:“老色批。”   荣默在她面前坐下来,看着她说:“以后店里来这种人,你不要理,直接进去。”   岑岁点点头,“好的,要不就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荣默看着岑岁,又说:“还有,以后再遇到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最好是第一个就告诉我,不要大家都知道了,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岑岁迎上荣默的目光,默一会故意道:“不要。”   荣默有点疑惑,“为什么?”   岑岁低下头拿起笔,在书本上画一下,“你有事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第一个告诉你?”   荣默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什么事没有告诉你?”   岑岁拿着笔顿一下,抬起头看他,“之前拍卖会的时候,你和夏曦私下聊完天就心情不好了,你不是也没跟我说为什么么?”   说着低下头,继续看书:“你有事不跟我说,我也不跟你说。”   荣默:“……”   居然会记着这点事?   他在心里想了想,试图编个理由。   但还没开始编出头呢,岑岁又说:“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荣默:“……”   不过他还是开了口,看着岑岁半真半假玩笑般说:“她不是嫁豪门了么,把我贬低了一通,讽刺我是一个古董店的小老板,说我找不到女朋友。我说我已经找到了,比你好看比你有钱,还能养我。她受了刺激,就说我配不上你,迟早会被你甩,说我绝对找不到好女孩。”   岑岁听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听完抬起头,“你私自拿我当挡箭牌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说完不等荣默说话,又道:“你就胡说八道吧,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她说你找不到女朋友吗?我看你对她没兴趣都是假装的,你就是看人家嫁豪门,你后悔失落,所以心情不好。男人都这样,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看着别人扭头找了更好的,又开始后悔犯贱。”   荣默恢复了正经,语气也正常了,看着岑岁说:“我不是陈禹,我对她是真的没有兴趣。只不过她那天情绪激动说话太过刻薄,确实有刺激到我,让我想起了很多别的事。有机会,我都会慢慢讲给你听。”   岑岁当然明白,谁还能没点不愿意别人揭开的伤疤。   她也没打算再揪着这个问题说,好像她很在意一样,于是她忽略后面所有内容,直接看着荣默说了句:“不准提陈禹!”   荣默微愣愣一下,然后表情故意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   聊天偶然聊起来的事情,岑岁并没有去多想。   她目前更关心的,还是到哪里去找个好的仿品,就连晚上回到家睡觉,脑子里也都还是这个事情。   心里有事,第二天早上起得仍旧很早。   到了古玩城,她也没去珍宝斋,而是又先去摆了摊位的地方看了看,希望能在这些杂乱的东西当中,挑出那么一两件精品。   可这些摊位她都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就连那些成排的店铺,她都全部逛过了。   她觉得还像点样的东西,拿回去都被荣默看出了破绽,现在根本都挑不出什么像样的了。   逛了一圈,岑岁空手回了珍宝斋。   今天荣默来的稍微早一些,珍宝斋的门已经开了。   岑岁背着包进去,到里面放下包便去倒水喝。   喝了大半杯水,也没开口说什么,直接就去拿复习资料到书案边坐下。   然后她刚坐下两分钟不到,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青花瓷盘。   岑岁顺着瓷盘抬起头,自然就看到了荣默。   荣默放下瓷盘,在她对面坐下来,对她说:“你看看。”   岑岁把面前的书本一把推开,把瓷盘小心请到面前,仔仔细细看了一番,然后看向荣默问:“元代的青花瓷盘,真品?”   荣默简单道:“斗口不能用真品。”   那这自然就是假的了,而且是仿品中的精精品。   岑岁有点惊喜,连忙去拿显微镜,又是看又是摸,最后还是看向荣默问:“确定不是真品?”   荣默点点头,“确定。”   岑岁有点不相信,她一直对自己的鉴宝能力足够自信。但这个盘子,她确实没看出什么实际的破绽,非要说是假的,那就只能说感觉了。   可感觉这东西,是说服不了人的。   岑岁实在说不出来,只好看着荣默又问:“破绽在哪?”   荣默冲她勾一下手指。   岑岁意会地往他面前凑过去。   荣默落唇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听完话的瞬间,岑岁眼睛蓦地一亮,像按了其中的灯泡开关。   随后她抿笑看着荣默,“我要是赢了,请你吃大餐!”   荣默也笑了笑,从容道:“上次的电影只看了一半,还是看电影吧。”   岑岁使劲点两下头,“那就再加个看电影!”   荣默冲她伸一下小手指。   岑岁二话不说就勾了上去。 第046章   岑岁收好青花瓷盘,书也不看了,直接出店去找老徐和老贾。   去到摊位前,稍稍缓口气,不等老徐老贾出声打招呼,她便直接说:“东西我已经找好了,你们待会都帮我打个小广告。老徐,再麻烦你帮我找几个人,站在我这边看热闹起哄撑场子那种,不懂古玩也行。明天下午三点,我拿东西去万宝堂。”   老贾看着她,还试图劝她,“小岑,你真要去?”   岑岁看向老贾,毫不犹豫道:“牛都已经吹出去了,当然要去。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让唐鹤年输得心服口都,让他在苏安市的圈子里混不下去。”   老徐看岑岁说得这么自信笃定,他也跟着自信又亢奋,转头说老贾:“老贾,你就别再说废话了。现在整个古玩城,谁不知道小岑要去万宝堂找唐鹤年斗口,当然必须得去!”   老贾又多解释了一句:“我这不也是为小岑着想么?”   说完也就没再说劝阻的话了,帮着老徐和岑岁一起把事情搞起来。   不过半个小时后,这些摊位上便都竖了个手写小牌牌,字迹全都不一样,有丑有好看的,但内容都是同一个:【明天下午三点,欢迎到万宝堂围观斗口!】   广告牌竖了一天下来,但凡来古玩城逛过的人,全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觉得好玩,还拍下来发到了朋友圈,于是这事又在更大一点范围内传开了。   当然,这范围再怎么扩大,也还是在古玩圈子内。   出圈是不可能的,也就是圈子里的部分人,又有兴趣又有闲的,会盘算着来看个热闹。   而对于岑岁来说,达到这样的效果已经足够了。   她手握荣默给她的青花瓷盘,一点也不紧张焦虑,在珍宝斋继续心无旁骛看书复习。   晚上回去睡了个好觉,起床来到珍宝斋,比昨天早上不知道轻松多少。   荣默今天来的不算太早,但他到了珍宝斋,又放了一件东西在岑岁面前。   这是一个小酒坛,坛腹上有彩色的飞象和波涛,纹饰比较简单,色彩鲜艳却不显俗气。   岑岁小心拿起罐子看了一会,然后眼神微惊地看向荣默:“成化斗彩天字罐?”   天字罐是明朝成化年间首创的瓷器,也是成化斗彩中最著名的品种,属于顶尖器型,是成化皇帝朱见深的御用瓷器,也有“天子罐”之称。   因为是皇帝的御用瓷器,制作极其精良,存世数量极少,比成化年间的鸡缸杯还珍稀,所以价格也是天价,哪怕是残器,也能拍到上千万。   荣默手里居然有这种级别的宝贝,岑岁又被震惊到了。   这要拿去拍卖行,也绝对是会被人哄抢的东西,价格也是一亿两亿挡不住。   岑岁小心把罐子放好,看着荣默问:“你……哪来的这个啊?”   荣默看着她,语气平平简单道:“传家宝,我爸留给我的,一直放在家里没拿出来过。”   岑岁忍不住轻“嘶”一口气,心想这传家宝可真够贵的。   这么珍稀的东西,拿出来干嘛呢,她自然又问:“那……拿给我干嘛?”   荣默说话仍然简单,“彩头。”   说到彩头,岑岁突然想起来了——她上门斗口,一定是要带彩头过去的,彩头带得越大,赌得也就越大。   她一直想着自己肯定赢,都忘了这回事了。   但是,成化斗彩天字罐……   岑岁看着荣默,“这彩头……是不是也太大了?”   这要是输了,他爸给他这上亿的传家宝,可就没有了。   荣默倒是很淡定,笑一下说:“要赌就赌最大的。”   说完又问:“你会输吗?”   岑岁长长“嗯”了一声,“输是肯定不会输的……”   片刻又接上,“就是……这赌得也太大了,突然就有点心慌了……”   荣默笑笑,“输了就养我一辈子。”   听他这么说,岑岁倒是下意识放松了一点。   她盯着荣默看,看了一会说:“我突然觉得,你怎么跟一团谜一样。”   荣默还是从容轻笑,“有多谜?”   岑岁继续盯他一会,开口说:“之前我要出柴瓷,你直接掏两千万捐博物馆,现在我要找唐鹤年斗口,你闷不吭声就拿出天字罐,你到底有多少家底,能让你这么败?”   荣默忍住笑,故作认真道:“这是我最后的家底了,传家宝懂不懂?这个要是再败了,就真的只剩一个古董店了。所以你不能败,我还要传给我儿子的。”   听了这话,岑岁忍不住笑起来,看着荣默说:“好,为了给你儿子留点遗产,我一定赢。”   荣默看着岑岁抬起手掌,“我儿子能不能有传家宝,就看你了。”   岑岁笑着在他手掌上击一下,“那必须能有!”   ……   岑岁从荣默手里拿了赝品元青花瓷盘,还有真品成化斗彩天字罐,为斗口做好了一切准备。   等到下午两点多钟,她带好了这两样东西,先去摊位区找老徐。   岑岁带着东西去到摊位上,自然还是泰山压顶而不乱的模样。   好像那个把牛皮吹出去,小广告打出去,待会儿去万宝堂斗口的人,不是她一样。   看到岑岁气定神闲地来摊位上,老徐直接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您这心理素质,我是服了!”   岑岁对这些夸赞言辞早就免疫了,直接看着老徐问:“我麻烦你找的人,找了吗?”   老徐轻松一笑,“你托我办的事,那还有办不好的?”   说完抬手拍两下巴掌,高声叫一句:“小伙计们,出来吧!”   老徐这声刚刚落下,便见不远处的棚子下,前后走出来四个年轻俊秀花美男,四个人都搞了发型,脸上也都戴着墨镜,其中一个肩上还扛了台大摄像机。   就这么一打眼瞧过去,这四人不像来看热闹起哄的,而像是来炸街的。   岑岁看到这四个人,瞬间就蹙起了眉头。   她让老徐随便找几个人帮她撑场子,这到底是怎么找的,竟然会找来陈禹那四个憨货?   等陈禹四个人自以为无敌炫酷叼地走到她面前站定,岑岁直接转头看向了老徐,无语地问了句:“叔,您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老徐笑呵呵地开口介绍道:“小岑,他们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是亲自报名的,非要来,拦都拦不住。他们还有个组合名,叫苏安大学金融系M4,酷得很呢。”   岑岁继续无语,幽幽看向陈禹四个人,慢慢吐字:“M……4?”   汪杰把脸上的墨镜往下勾一点,露出眼睛看着岑岁,解释道:“苏安大学金融系四大猛男,简称M4,怎么样,酷不酷?”   岑岁:“……”   强行干笑一下,“酷……酷毙了……”   汪杰把眼镜戴回去,“走吧,有我们在,在苏安市的地盘上,谁都不敢欺负你。”   汪杰的话刚刚一说完,赵子澄忽又冒了一句:“其实,我是被逼的。”   陈禹和汪杰一起看向他,他瞬间抿住嘴唇又不说话了。   那边周一淼又开口说:“操,赶紧走吧,这东西十斤都不止,你他妈来扛试试?”   岑岁:“……”   算了,找都找了,来都来了,凑合用吧……   岑岁带着陈禹四个人去万宝堂,这一路过去,吸引了无数目光。   本来“斗口”这个词,已经把事情美化得很文雅了,现在陈禹他们这么一跟,再文雅的词也他妈掩饰不了他们去人家店里砸场子的本质了!   走在路上,赵子澄和周一淼还在说话。   赵子澄问周一淼:“你他妈学会了没有,这玩意那么多键,会录吗?”   周一淼扛着摄像机,开口就回:“我他妈开机都不会,录个鬼……”   话刚说到这里,岑岁、陈禹和汪杰,默契地齐齐回头,看向了周一淼,他瞬间语塞了。   语塞了片刻,周一淼嘿嘿一笑又说:“我搞了一天没搞懂,做做样子嘛,拿手机录也一样。”   说完还怼了赵子澄一下,“我要是扛累了,你待会替我扛一下。”   岑岁:“……”   他们到底来干嘛的?   别到时候一言不合,直接抡摄像机把人店给砸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岑岁也没多管他们,抱着箱子继续往万宝堂去。   到了万宝堂,差不多三点钟,周围也已经聚起了来看热闹的人。   大家看到岑岁带着四大猛男出场,五个人几乎把“砸场子”三个字直接挂脑门上了,没忍住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一会。   有议论颜值的,有议论现在这些小孩不知天地厚的,反正都等着看热闹呢。   岑岁带着陈禹四个人进到店里,着实把朱高远吓了一懵。   稍微懵了一会之后,朱高远便笑了出来,心想现在这些小孩,确实会玩,果然有钱任性。   岑岁不管朱高远在想什么,和他客气了两句,便问:“唐鹤年还是没来是吗?”   朱高远笑笑的,说话仍然十分客气,“老板没空,我接待您吧。”   岑岁看着他,不是很给面子道:“你就一个看店的,能做主收东西吗?”   朱高远还是笑着,一副“我不跟小孩一般见识”的大度模样,也确实没把岑岁太放在眼里,回答道:“我眼力还不错,老板很放心。”   他这话刚一说完,站在岑岁后面的汪杰忽又开了口:“你们老板是怕了吧,想当缩头乌龟。”   朱高远听这话又笑了,看向汪杰道:“小伙子,不是怕,是不需要。”   岑岁看着他也笑了,“是吗?希望待会你真能做主。”   朱高远仍然淡定,不再跟岑岁嘴上较劲,直接道:“先坐吧。”   岑岁也不想多跟他废话浪费时间,主要是唐鹤年没来,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她这便没再多说什么,跟着朱高远到店里的仿古八仙桌边坐下来。   朱高远坐下来后,直接问她:“您拿什么当彩头?”   岑岁早就准备好了,回答得自然也很直接,“成化斗彩天字罐。”   然而这七个字从她嘴里一吐出来,不止朱高远,围观人群中好些人,瞬间都愣了那么一下。   只有陈禹四个听不出这名字有什么玄机,脸色完全没有变化。   愣完后,朱高远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一副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然后看着岑岁一个字一个字问:“成、化、斗、彩、天、字、罐?”   岑岁看着他,目光定如山,“你不用觉得自己听错了,就是和成化斗彩鸡缸杯齐名的,送去拍卖行,价值几个亿的,成、化、斗、彩、天、字、罐!”   朱高远还没再说话,围观人群里忽有人出声:“口说无凭,东西呢?”   岑岁不慌不忙的,没有故意吊人胃口,却也把所有围观群众以及朱高远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她先把天字罐拿出来,小心翼翼放稳在八仙桌上,只道:“让您长长见识。”   本来朱高远和围观的人都还不相信,但等东西一拿出来,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了。   会来围观的,基本都是混这行有点眼力的,当然能看出来东西好坏。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静了气,只管盯着天字罐看。   就在这鸦雀无声的时候,赵子澄忽然说了句:“就这玩意儿,值几个亿?”   就这一句,让周围的人都回了神。   朱高远抬起目光看向岑岁,眼底已经布满了震惊和不淡定。   他甚至突然就有点坐不住了,想去给唐鹤年打电话。   他和周围的人一样,以为这小丫头就算来斗口,顶多也就是拿个小玩意来胡闹一下,结果谁能想到,她直接带了这么大的赌注过来。   因为赌注太大,事情瞬间就没那么轻松了。   周围有人清嗓子,压着声音跟旁边人说:“真是长见识了,今天不是这姑娘输了天字罐,就是万宝堂招牌不保,带这么大彩头,这是有多大仇?”   旁边的人轻轻摇一下头,绷着神色没说话。   岑岁让周围的人都看过了天字罐,小心收起来。   然后不管朱高远脸上挂着什么神色,直接把元代青花瓷盘拿了出来,放稳了说:“这是我要出的东西,那就请您过眼了。”   因为天字罐和岑岁淡定的神色,朱高远已经下意识紧张起来了。   他看一眼桌面上的青花瓷盘,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戴上预先准备好的手套,拿起桌子上的工具,开了显微镜,正式开始鉴定起来。   一开始他虽然有点紧张,但也没那么慌。   但看着看着,他神色就越来越不对了,最后额头上甚至慢慢渗出了细汗。   明明店里冷气开得非常足,他却控制不住湿了整个额头,细汗凝结成水珠子,沿着额侧流下来。   半小时过去了,朱高远面对着青花瓷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赌得实在太大,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敢随便出声,只耐心等着看结果。   还是陈禹抬手看了下手表,出声提醒朱高远,“你打算再看半个小时?”   朱高远抽纸擦一下额头的汗,心里有脾气,但看陈禹几个人不好惹,也就没有发出来。   其他人看陈禹出声了,有人带着头,也就跟着起哄起来了,说朱高远,“你快点呗,能不能看出破绽来?要是真看不出来,就认输,让人姑娘挑个东西,你这店以后也别开了。”   岑岁倒是不着急,依然很淡定地看着朱高远。   片刻,她看着朱高远开口说:“你可以把唐鹤年叫过来,拿个东西来,让你暂时封盘。”   店不是朱高远开的,他怎么敢把招牌砸自己手里。   他又抽纸擦一下额头的汗,起身道:“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说完他便走了,进了里间拿起手机就给唐鹤年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唐先生,那丫头带来的东西,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只能请您过来了……”   十分钟后,朱高远从里间出来。   他走到岑岁旁边,把一个老提油玉扳指放到岑岁面前,低着声音对她说:“封一个小时的盘,唐先生收拾一下就过来。”   岑岁拿起玉扳指看了看,随后收下,看着朱高远说了句:“谢了。”   朱高远没说话,转身回柜台后坐着去了。   这时候赵子澄站在岑岁身后,出声说了句:“我操……这就又弄了个古董?”   汪杰看着他笑了笑,略显得意道:“我师父怎么样?”   岑岁头都没回,直接说了句:“我可没收徒弟啊。”   赵子澄笑着撞汪杰一下,挑衅道:“听到没,人家没收你当徒弟。”   在赵子澄和汪杰说话的时候,周一淼找地方放摄像机去了,放完就过来坐下休息了。   而陈禹呢,直接就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闲闲地转头对朱高远说:“不给客人准备点茶水吗?”   朱高远黑着一张脸,倒也没说什么。   进里间拎了一壶水出来,直接往八仙桌上一放,又放了一摞一次性杯子。   赵子澄和汪杰这才后知后觉,两人上来就抢剩下的最后一个位子。   赵子澄没有汪杰快,刚碰到椅子背,就被汪杰给坐下了。   汪杰嘿嘿一笑,回头看赵子澄,“你再站一会。”   赵子澄没辙地看一眼陈禹、周一淼和岑岁,发现谁都不可能给他让座位,便就去找朱高远,横了吧唧地又要了张椅子过来。   其他看热闹的人走了一半,说待会再回来。   留下的一半没走,就在店里站着,货架间看看,交流交流万宝堂里面的古董。   岑岁收起了青花瓷盘,和陈禹几个人坐在八仙桌边喝了杯热水。   周一淼放下一次性杯子,直接从身上掏出两副牌,看一眼汪杰和陈禹说:“来,打一圈拖拉机,一个小时差不多。”   汪杰愣了一下,说周一淼:“牛逼啊,走哪都带着牌。”   周一淼懒得理他,“废什么话,你不打就起开,让澄儿过来。”   赵子澄起身就要上,汪杰一把就把他按住了,看着他说:“弟弟,坐着别动,你在旁边就看看好了,我和师父做对家,无敌,无敌懂吗?”   赵子澄不爽地瞪了汪杰一眼,还没说话,岑岁看着汪杰道:“拖拉机是什么?”   赵子澄听这话又乐了,连忙说:“你不会啊,你不会让我来,嘿嘿……”   结果他刚要起身,又被汪杰给按住了。   汪杰看着他道:“坐着别动!我的师父我亲自来教,你坐着看就好,懂吗?弟弟。”   赵子澄咬咬牙,真想上去踹死他。   然后他突然灵机一动,表情瞬间一换,搬起椅子噌一下就跑去了岑岁旁边,跟岑岁说:“汪杰他是个菜狗,我来教你。”   陈禹在旁边清了清嗓子,盯着赵子澄,满脸都在说——都当我不存在是吧?   结果赵子澄领悟不了,看着陈禹道:“你嗓子不舒服吗?我有含片。”   说着真从身上掏出来含片,放在了陈禹面前。   陈禹:“……”   你他妈的……   这一个个的怎么就没蠢死??   赵子澄看着他的表情,又问一句:“你不吃含片?”   说着伸手出去,又把含片拿回来,麻溜装回了裤兜里。   陈禹感觉自己快要气死了。   周一淼却已经洗好了牌,把牌往桌子上一拍说:“就一个小时,别废话了,抓牌。”   这话说完,陈禹和汪杰都没再废话了。   然后谁都没动,陈禹、汪杰和周一淼,就默默看向了岑岁。   岑岁也不懂,愣一下问:“怎么了?”   周一淼认真道:“女士优先。”   岑岁意会过来,连忙伸手过去抓了一张牌,稀里糊涂出声说:“我只会斗地主。”   赵子澄坐在她旁边,装逼道:“没事,高手在你旁边呢,稳赢。”   这话一说完,陈禹和汪杰,一起往赵子澄扫了一眼。   赵子澄觉得冷飕飕的,抬手蹭了蹭胳膊,小声道:“这空调开得有点猛啊。”   陈禹&汪杰:“……”   回去就把这孙子的狗头锤成猪头!   赵子澄搓完胳膊,看岑岁的牌摆错了,这又耐心教她:“拖拉机就是升级,也叫八十分,得分游戏就是。你得把同一个花色摆在一起,不是把同数字的摆在一起。”   岑岁听他这么说,就把手里的牌换了换顺序。   桌子上的牌一圈一圈抓完了,赵子澄看着岑岁的牌,继续没完没了地说话:“我操,岁姐牛逼啊,这手气,抓的这牌……”说着看向陈禹和周一淼,“你们输了,别打了。”   陈禹和周一淼看着他,一副要用眼神把他杀死的样子。   偏偏赵子澄完全忽视他们的眼神,对岑岁说:“来,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运气好,让他们一分都得不到,打他们一个大光头!”   岑岁在赵子澄絮絮叨叨下,也听明白游戏的规则了。   她笑一笑,附和赵子澄:“好,那就打他们一个大光头!”   陈禹&周一淼&汪杰:“……”   怎么就这么想揍死这个孙子!   赵子澄才不管他们什么眼神,他眼盲看不到。   他就管自己和岑岁打牌,然后真就配合着,打了陈禹和周一淼一个大光头。   汪杰和岑岁是一家,却也没多高兴。   看赵子澄那副欠扁的嘴脸,就想上去踹他几脚。   但赵子澄和岑岁配合得很愉快,两个人一起看牌一起理牌,一起商量出什么。   打了两把下来,赵子澄得意地说:“我感觉禹哥和淼哥今天一级都升不了。”   陈禹和周一淼黑眼盯着他,忍着想揍他的心情忍得辛苦。   要不是公共场合,要不是后面有不少人在看他们打牌,他早被揍得不敢说话了。   本来来看斗口的人,现在都在看他们打牌。   其中不少几个还附和赵子澄,说:“凭小姑娘这手气,你们可能真一级都升不了。”   陈禹&周一淼:“……”   先把牌打完,回去再打赵子澄。   而岑岁几个人在八仙桌上打牌,其他人围观看热闹的时候,朱高远坐在柜台后面,气得肺都快炸开了。   这几个兔崽子,来砸场子也就算了,封个盘还他妈在这就地打牌!!   八仙桌边热闹得很,没有人去理会朱高远。   岑岁和赵子澄赢了一把又一把,赢到最后开始商业互夸。   岑岁说:“还是你技术好策略好,会打牌。”   赵子澄疯狂摇头,“不不不,还是你运气好,牌好。”   岑岁:“不不不不不,就是你牌打得好。”   赵子澄:“不不不不不,就是你牌抓得好。”   ……   然后陈禹、汪杰周一淼忍无可忍了,突然默契地一人一脚送了过来。   本来赵子澄还笑嘻嘻地和岑岁在互相夸赞,冷不丁被这么一踹,脸色瞬间大变,“啊”叫了一声,看向陈禹三个:“踢我干嘛?!”   陈禹清一下嗓子,“离我前女友远点。”   汪杰也清一下嗓子,“离我师父远点。”   周一淼没清嗓子,捏着牌目光淡淡的,“你太吵了。”   赵子澄气得呲起牙,跟要咬人的狗一样。   这时候岑岁适时出了手,抬手放到赵子澄肩上,轻轻拍两下道:“别理他们,他们这是输急眼了,小肚鸡肠。”   接受到了爱抚,赵子澄瞬间就龇牙笑了,看着岑岁道:“岁姐说得对,气死他们!”   岑岁冲他伸出手掌,赵子澄瞬间意会,笑着就在岑岁的手上击了一下。   陈禹&汪杰&周一淼瞪着赵子澄:“……”   不行,晚上回去必须要干死这孙子!   ……   这一圈牌打得并不慢,主要是岑岁的牌好,陈禹和周一淼挡不住。   也正如赵子澄说的那样,陈禹和周一淼,一把都没赢,一圈打到最后,级数还在小“2”上。   陈禹和周一淼气得一直盯着赵子澄看,仿佛要吃了他一样。   赵子澄身心舒畅,和岑岁互动得十分开心,完全不理他俩,也不理汪杰。   看看手机时间差不多,周一淼便把牌收了起来。   赵子澄看着周一淼收牌,继续得意地说:“输了啊,一级没升啊,晚上你俩请吃饭,”   陈禹和周一淼刚想伸腿踹他,忽听到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唐鹤年来了。”   转头往门外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穿着复古的对襟短袖纽扣褂子,正往店里来。   岑岁也看到了,自然收起玩闹的情绪,从桌边站了起来。   其他人瞬间也都正经了起来,陈禹带着汪杰和周一淼起身,把打牌之前摘了墨镜又戴上,整得跟道上来的兄弟一样。   朱高远低着姿态迎到门上,伸手打起透明门帘,让唐鹤年进来。   把唐鹤年迎进来,便带他到岑岁面前,简单介绍了一句:“这位就是岑小姐。”   唐鹤年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脸上的笑肉眼可见的假。   他和岑岁简单打了招呼,到八仙桌边坐下,便直奔正题了。   岑岁也端得稳重大气,不说什么多余没用的话,只把她的青花瓷盘又拿出来,稳稳当当放在八仙桌上,对唐鹤年说:“请您过眼。”   唐鹤年自然和朱高远一样,拿起各类工具,把这个瓷盘仔仔细细看了一番。   然后他的反应也和朱高远差不多,一直深深吸气呼气,却说不出这个瓷盘的破绽到底在哪。   围观的人看他这样,也都跟着觉得闷气。   你明知道这东西是假的,可就是看不出破绽到底在哪里,只能干着急,这种感觉可真是太难受了。   唐鹤年虽然气闷着急,倒是没有额头冒汗。   他比较沉稳干脆,放下手里的工具,直接进里间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放到岑岁面前,看着岑岁说:“岑小姐,再封盘一天,明天下午三点您再准时过来,您看行不行?”   岑岁看着他笑一笑,伸手把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小串蜜蜡珠子。   她看了看蜜蜡珠子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是第二次封盘了,我拿的彩头又是成化斗彩天字罐,所以明天如果你输了,我要你们店里的那件红地绿彩海水龙纹碗当彩头。”   这话一说完,在场围观的人和唐鹤年一起,都看向了玻璃柜台里的一只红碗。   唐鹤年脸色一僵,这是他店里最值钱的东西,价值四五百万。   他没有说话,旁边看热闹的人起哄道——   “都封两次盘了,这还不是人家要什么给什么吗?”   “就是,比起人家的天字罐,这个彩头根本都不够看的。”   “没得选,答应了呗。”   ……   唐鹤年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应声,“成,你赢了,那只红碗就是彩头。”   岑岁满意了,把蜜蜡珠子拿起来摸了摸搓了搓,又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然后放回盒子里盖起来,转头对唐鹤年说了句:“打扰了,那我明天再来。”   唐鹤年心里恨得牙痒痒,偏面上装着很从容很淡定。   他看着岑岁拿上她带来的青花瓷盘和天字罐,还有下午刚得的玉扳指以及蜜蜡珠子走人,嘴角的笑已经僵得不能再僵了。   看热闹的人看又暂时封盘了,当然全都散了走人,嘴里说:“明天再来。”   岑岁拿着东西出门,下了石矶后转身,对陈禹四个人说:“今天谢谢你们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就不请你们吃饭了,明天有空的话,请你们吃饭吧。”   赵子澄十分乐意,笑着道:“明天下午三点见!”   岑岁看着他笑,“明天见。”   说完她冲陈禹四个人都挥了挥手,转身便准备回去了。   结果刚刚转过身,就见荣默到了她面前。   荣默直接伸手拿下她手里装盒子的包,也没跟陈禹他们打招呼,简单道:“走吧。”   岑岁“嗯”一声,也就跟着他走了,走在他旁边问他:“你在外面呆了多久?”   荣默道:“有人给我汇报情况,唐鹤年来的时候,我就过来了。”   岑岁转头看着他笑,“两次封盘,赢了一个玉扳指和一串蜜蜡珠子,他估计是要气死了。”   ……   陈禹站在万宝堂大门外,看着岑岁和荣默并肩走远,脸色安静一句话都没说。   汪杰在他旁边,抬手拍一下他的肩,“别看了,走吧。”   说完汪杰、赵子澄和周一淼先转了身。   陈禹又站了一会,等岑岁和荣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敛目转身。   ……   人都散干净了,唐鹤年和朱高远在八仙桌边坐下来。   唐鹤年猛喝了半杯水,把一次性纸杯都捏扁了。   朱高远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看着唐鹤年,小声道:“唐先生,您说她拿的是不是真品?”   唐鹤年目光阴冷地看向朱高远,“如果是真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朱高远想了想,又说:“要不要把那只碗换成赝品?”   唐鹤年没好气道:“这么短的时间,去哪弄到一模一样的仿品?再说,这是一件彩头的事情吗?!是我这个店,还能不能在苏安市开下去!”   朱高远轻轻吸口气,不说话了。   唐鹤年又气一会,猛拍一下桌子,把捏扁的纸杯子放下,起身黑着脸走了。   ……   岑岁身心舒畅,回到珍宝斋安安心心品了一杯荣默为她准备好的茶。   喝完了茶,跟荣默说:“明天下午三点,他还能想出什么招来?”   荣默简单道:“请人。”   岑岁抻一下腰身,“管他请什么人,应该都看不出来。”   说完岑岁也觉得好奇,看向荣默又问:“你那个瓷盘哪来的啊?仿得那么天衣无缝。”   荣默看着他道:“无意之间淘到的,就收着了。”   岑岁又想了想,“也不知道什么人仿的,这技术,用在造假上,可惜了……”   荣默还是很淡定的模样,“没有办法,造假利润大,更赚钱,肯定有人愿意去冒险。”   岑岁接一句:“所以古玩圈的假货打不完。”   荣默道:“打不完也得打,不然这个圈子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岑岁想了一会,靠去椅背上,“管不了那么多,还是管好自己眼前的事吧。”   荣默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肯定她,“你管得已经很多了。”   岑岁不谦虚地笑起来,“是不是很棒?”   荣默点点头,“超级棒!”   说完默了一会,他忽然又问:“陈禹怎么来了?”   提起陈禹,岑岁抬手揉了一下眉心,然后看向荣默道:“老徐把他找来的啊,四个人站在我身后,不像去斗口的,倒像去动手的。不过也还不错,确实有点用。”   荣默又问:“明天还来?”   岑岁点点头,“应该来吧,想来就来吧,正好给我撑场子。”   荣默跟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岑岁说着这又想起来,忙把书案上的手机拿起来,一边解锁一边说:“对,发个信息,让学长也过来,得让他亲眼看着唐鹤年吃瘪。”   说完编辑好信息,给陆文博发了过去:【学长,明天下午三点,来万宝堂】   荣默还是没出声说话,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本来觉得每天在一起朝夕相处的,迟早日久生个情什么的吧,可这一会陈禹四人组,一会学长的,说不定以后还有别的,可真是前路漫漫且艰难啊。 第047章   下午三点不到,万宝堂附近就聚集起了来看热闹的人。   这两天古玩城的人流量也比平时稍微多那么一点,基本都是得了消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人当中,当然也有在万宝堂吃过亏的,巴不得万宝堂被砸招牌。   他们东看看西望望,就等着昨天那小姑娘,气场满格地过来。   岑岁拿着东西过来的时候,果然不负看热闹人的众望,带着四大保镖炸街出场。   摄像机实在太重,周一淼这一回没再扛过来,直接扔家里了。   在一群人的目光注视下,岑岁走到万宝堂门前,直接抬步上石矶。   进门抬眼一看,唐鹤年今天提早过来了,正如荣默所说的那样,他又找了两个人来,都是年纪不小的人,大约是他认识的什么专家学者。   岑岁不认识这两人,也并不感到有压力。   她和唐鹤年互相假笑着招呼一声,便去八仙桌边站着,把她的瓷盘再次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陈禹四个人戴着墨镜,在岑岁后头站着不说话,倒是搞得唐鹤年压力很大。   唐鹤年没再上手,让他请来的两个人过来看,嘴里客气道:“麻烦了。”   岑岁站在桌边没有坐下,店里这会已经塞满了人,比昨天还多。   大约是她昨天彩头带的太大,又逼着唐鹤年封了两次盘,所以吸引了更多人的来看。   当然了,来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   来的人越多,事情在圈子里传得越开,才能真正砸了唐鹤年万宝堂的招牌。   要是没人围观,那斗口就是斗了个寂寞,一点用也没有的。   唐鹤年请来的两个人,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中,去到八仙桌边戴起白手套。   工具都早已经准备齐全了,直接就能上手鉴定。   唐鹤年把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两人身上,表情格外认真紧绷。   他和朱高远都没看出这件瓷器的破绽在哪,所以此时半点也不敢放松,都把心提着。   ……   陆文博三点到万宝堂门外,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他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厚着脸皮一声声“借过”往里挤。   挤到里面一看,只见岑岁身后戴着四个戴墨镜的,安静站在八仙桌边。   唐鹤年和他店里的伙计也在,和周围围观的人众一样,都在屏息看着两个看起来挺有学问的人鉴东西。   那两个人在鉴的是一个青花瓷盘。   陆文博看不懂古董的门道,只看出来盘子上纹饰花色丰富,沿口有海水云纹,往下有缠枝牡丹、缠枝石榴,到盘子底部,有莲花、水草,还有两条大鱼,鱼鳞画得极为细致。   看在场的所有人都认真看着不说话,陆文博也就没有出声和岑岁打招呼。他站在人群里,也当个普通的围观群众,看着那两个人你换我,我换你,透过显微镜,对着瓷盘看来看去。   看了一会,别人还没着急,唐鹤年开始忍不住额头冒汗了。   他看着两位学者的脸色,自己表情绷得越发紧,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两位学者又看了一气,然后先后脱下手套,到唐鹤年面前说:“唐老,进去一下。”   唐鹤年把外面的场子交给朱高远,自己跟着两位学者到里间去。   他们三人一走,围观的人就开始出声说话了——   “看这情况,又是没看出来吧?”   “我看也差不多,请人也是白搭哟。”   “等着吧,总不能再封盘吧?”   “还封?再封得直接把店当彩头送人小姑娘!”   ……   陆文博也就借着这机会,抬手冲岑岁挥了一下手。   岑岁看他过来了,冲他笑一下,到他面前小声说:“学长,你在这看着就好了。”   陆文博根本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想问又觉得这场合不合适,便冲岑岁点了点头,“好。”   岑岁抬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拍一下,便转身回去了八仙桌边守着。   守了一会,唐鹤年和那两位学者从里间出来了。   唐鹤年带头走到八仙桌边,黑着脸站定,半天没说出话来。   气氛慢慢僵住,汪杰忽开口道:“老头,看不出来就痛快点认输,别磨磨唧唧的,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忙着呢,没闲工夫在这跟你往下耗。”   有人这么一带头,围观的人自然开始起哄。   你一言我一语地催,像池塘里的鸭子,吵得唐鹤年脑子都要炸了。   唐鹤年终于绷不住神色了,怒斥一声“好了”,同时一掌拍在桌子上。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看向岑岁,“好,我们确实没看出来这个青花瓷盘的破绽在哪。你说它是个赝品,那你倒是说说,赝在哪里。如果它要是个真品,今天可别怪我不客气!”   岑岁还没说话,陈禹站她身后立马接了一句:“你想怎么不客气?”   唐鹤年被他问得一阵气闷结舌,赵子澄这又在旁边道:“我劝你还是客气一点。”   唐鹤年:“……”   都能看出来这四个都是祖宗不好惹。   唐鹤年被迫收了收脾气,语气也软和了下来,看着岑岁又说:“岑小姐,既然是赝品,那就麻烦你说清楚,它赝在哪里,也好让在座的大家都心服口服。”   岑岁全程淡定脸,往瓷盘上瞟了一眼。   然后她看向唐鹤年,开口说:“这个瓷盘仿得确实足够好,你看不出来也正常。但这瓷盘仿得再好,也不是全无破绽。它的颜色气质,比起真品还是差那么一点,略显虚浮。”   这是什么鬼话?   唐鹤年没忍住冷笑一眼,看陈禹四个人凶神恶煞的,立时又收住,看着岑岁说:“岑小姐你要这么说,这一局我可不能认输,我断定你拿的就是真品,来恶意砸我的店!”   这句话登时让围观人群中的部分人产生了动摇。   他们之前没往这上头想过,只管看热闹了,现在被唐鹤年这么一说,确实还真有这种可能。   于是大家纷纷又把目光转向岑岁,等着她再说话。   岑岁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甚至轻松笑着,在面前的椅背上沿上拍了两下。   朱高远看她这样,忙借机开口道:“你倒是说呀,你要是说不出来,那一定就是真品!”   围观群众齐齐看着她,倒是没帮朱高远起哄,毕竟小姑娘长得挺招人喜欢的。   陆文博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也能分辨出大概情况。   他在人群中间看着岑岁,默默把手心都捏起来了。   只有苏大金融系四猛男完全不慌。   啥也不管,只挺岑岁。   赵子澄抬手推一下墨镜,霸气道:“岁姐,说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汪杰也起哄接了一句:“师父,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高手!”   岑岁脸上浮着有些过分得意轻浮的笑意,她看向唐鹤年,一点严肃的样子也没有,开口说:“那我就说了啊,很短的一句话,我就说一遍。”   唐鹤年冷眼盯着她,“别演了。”   岑岁又笑一下,然后开口道:“这个真品啊,在湖南博物馆里摆着呢,元代青花双鱼莲花纹瓷盘,在场的谁要是有朋友在这个博物馆工作,可以现在就问一下。”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都懵了一下。   唐鹤年和朱高远,更是僵得连眉心都拧成了石疙瘩。   朱高远忙掏出身上的手机,哒哒哒点着屏幕,发了信息出去。   等了三四分钟,手机振动一下信息回过来,他的脸色瞬间便难看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高声道:“岑小姐说得没有错,真品在博物馆,这个百分百是仿品。”   岑岁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看着唐鹤年故意挑衅道:“唐老板,你现在不会再要说,博物馆那个是假的,我这个是真的吧?”   唐鹤年瞪着她,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他要是身体差点有高血压,现在早他妈眼一闭栽下去了。   混蛋!!   混账!!!   为什么来搞他?!!   为什么?!!   ……   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围观的人看唐鹤年站着不动,自然又开始起哄——   “唐老板,您斗输了,快给东西吧!”   “大家伙都看着呢,可别想耍赖!”   “天道好轮回,也有你吃瘪的时候啊!”   “你万宝堂的招牌算是砸了,苏安市的圈子你也别混了!”   “就这见识和眼力,赶紧滚出古玩界吧!”   ……   唐鹤年一阵气虚,双腿一软,一把扶住了八仙桌。   旁边的看他这个样子,继续起哄,“怎么,你也有腿软的时候?可别装了,该给东西给东西,该关店关店,回家养老去吧!”   唐鹤年没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扶着八仙桌低着头,叫朱高远,“把东西拿过来!”   朱高远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去把柜台里那只红地绿彩海水龙纹碗拿过来。   朱高远把碗放到八仙桌上,便退到了一边。   岑岁把碗拿起来看了看,一派轻松且满意的模样,看着唐鹤年又说了句:“唐老板,谢了。”   唐鹤年踱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来,撑着一口气看向岑岁,语气阴冷粗声嘎气道:“岑小姐,我和你从来也没接触过,也没挡过你珍宝斋的生意,到底是什么仇,值当你这么处心积虑大张旗鼓,甚至不惜带着天字罐,来砸我万宝堂的招牌!”   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   岑岁把红碗和自己的青花瓷盘都收起来,收了脸上全部笑意,盯着唐鹤年看了一会。   但她没多废话,直接走到人群前,伸手把陆文博拉了出来。   她把陆文博往人群外一拽,转头看向唐鹤年,高眉冷眼沉声道:“你跟我是没仇,但是这个人,你总该认识吧?他爸被你骗得想不开自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很不好意思,他是我朋友,我又恰好爱管闲事,就这么简单。”   陆文博盯着唐鹤年,眼底全是愤恨。   斯斯文文的人,也显出了点要扑出去把人撕碎的野性来。   他看着唐鹤年说:“公道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唐鹤年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气息急促,脸上慢慢现出痛苦的表情。   他扶着八仙桌角努力起身,结果刚站起来一半,“轰”的一声便倒地上去了。   看热闹的人倒还都理智,立马就有人说了句:“快打120!”   于是很快有人拨了电话出去,半小时后救护车过来,匆匆忙忙拉上唐鹤年去医院了。   把唐鹤年气得昏倒在地,岑岁一点也不内疚。   她连救护车都没等,直接拿上自己的东西,满意地出门回了珍宝斋。   ……   珍宝斋。   陈禹四个人领口挂着墨镜,在外间的书案边坐着玩手机。   岑岁、荣默和陆文博在里间沙发上坐着。   茶几上放着从万宝堂赢来的红地绿彩海水龙纹碗。   岑岁把红碗推到陆文博面前,看着他说:“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总之按圈子里的规矩来说,万宝堂应该是开不下去了,这个碗你收下,能补上你家的窟窿。”   陆文博有点犹豫,“这个碗……能值多少钱?”   荣默坐在岑岁旁边,看着他道:“如果能顺利找到买家,四五百万没有问题。”   听到这个报价,陆文博微微惊了一下。   他看一眼荣默,又看向岑岁,“这个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岑岁十分大方道:“哎呀,这是我特意为你赢来的,又不是我买的,你拿着就行了。”   陆文博还是不愿意接,“岁岁,是真的,太过贵重了。”   岑岁看着他,“你不要的话,你爸的医药费和住院费怎么办?你出国上学的事又怎么办?你不想出国学设计了?就这么放弃你的梦想了?”   陆文博被她问得没说出话来。   岑岁又继续说:“你要是真过意不去,毕业以后好好工作,赚钱了把这个红碗赎回来,再还给我就好了。”   陆文博想了想,还是没出声说话。   荣默看着他又说:“这样吧,东西拿走你也出不掉,给我吧,我帮你找熟人出,到时候你想再买回来,东西也还找得到。你把账户给我,出掉后我把钱打给你。”   岑岁转头看他一眼,“你有这么阔的朋友啊?不行要不我自己收藏好了。”   荣默从容道:“开这么久古董店,哪能真的一点人脉都没有。”   说罢,他看向陆文博,又劝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岁岁已经为了你把人得罪了,这个情你要是再不领,那她图什么?不是白得罪人了?”   陆文博想想也就想通了,确实这个人情他要是不领,岑岁就白出头得罪人了。   毕竟唐鹤年和她无冤无仇,她是为了他才去砸人招牌的,不止赢了东西砸了店,还把人也气进医院里去了。   而且,他现在确实也很需要这笔钱。   于是陆文博没再推辞犹豫,看着荣默和岑岁,认真且郑重地点了两下头。 第048章   陈禹、汪杰和赵子澄、周一淼坐在珍宝斋的书案边打游戏。   互喷得正起劲亢奋的时候,岑岁和荣默、陆文博先后从里间出来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外头起了蒙蒙暮色。   岑岁拿起手机按亮屏幕看一眼时间,问陈禹:“想吃什么,今晚请你们出去吃饭。”   陈禹放下手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都可以。”   汪杰、赵子澄和周一淼三个人出声附和:“不挑食,都行。”   看这四个人也没有主意,岑岁只好回头看向荣默和陆文博,“那我就随便定了哦?”   全都不说想吃什么,那就只能她来决定了。   于是她也就没搞什么特别的,直接定了一家饭店,点菜吃中餐。   岑岁定好饭店后,顺手就把地址发到了【塑料花姐妹群】里。   发完地址又接一句:【组了个局,出来吃饭】   陶敏儿:【收到!】   陈大暖:【OK!】   周二宝:【马上就到!】   陶敏儿、陈大暖和周二宝放下手机,各自收拾打理了一番。   随后约了地方先碰头,然后才一起去饭店。   她们没多问岑岁组了个什么局,因为知道岑岁异性朋友不多,所以下意识就以为是姐妹局。   结果到了饭店,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往里一看,陶敏儿三个人瞬间都傻住了。   三个人都僵在门口没往里去,目光疑惑地扫一眼包厢里坐着的人。   除了岑岁,剩下的是六个男人,倒也都算得上认识。   陶敏儿低声先说了句:“我去,这是什么局?”   陈大暖在她旁边小声道:“乱局……”   周二宝没说话,冲包厢里的人礼貌笑一下。   岑岁看着她们仨僵着没进去,便说了句:“进来啊,不是都认识吗?还要介绍吗?”   陶敏儿嘴角一弯,这便和陈大暖、周二宝一起进去了。   进去坐下来,陶敏儿三个人和陈禹四人组、荣默以及陆文博客气地打了招呼,随后陶敏儿瞥一眼旁边的岑岁,清一下嗓子,好奇地小声问她:“这个局,你是怎么组起来的?”   岑岁笑笑,也小声道:“都是缘分。”   陶敏儿在桌子下,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说起来虽然大家都认识,能叫得上名字说得上话,但也都算不上有多熟。   因为不陌生却也不太熟的关系,所以彼此之间就有维持在表面上的客气,多少有点显得放不开。   陶敏儿她们背地里虽然没少说陈禹他们的坏话,但现在当着面,也还是很客气的。   但凡两边搭上什么话,全都礼貌回应,并不给彼此不好的脸色。   在场的十个人,互相之间说起话来都给面子。   唯独陈禹和荣默,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神没看对,不多一会就又斗上了。   陈禹闲闲地靠在椅子上,一脸的痞气,看着荣默问:“你平时都干什么呀,游戏会打吗?”   荣默端起杯子喝水,很简单地回答他的话,“不会,不打。”   陈禹一脸挑衅,继续问:“车呢?玩车吗?”   荣默伸手放下杯子,“不玩。”   陈禹没住嘴,接着挑衅:“那你都干什么?打太极吗?”   荣默抬起目光看向他,语气平平道:“你爸干什么,我应该就干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桌子上的人都“噗”笑了一下。   但汪杰、赵子澄和周一淼刚一笑,就被陈禹扫过来的目光硬生生杀回去了。   岑岁也抿着嘴唇轻笑,就没想到,荣默也会这么简单粗暴地怼人。   而且,还是用非常平常的语气怼出来的,语气和内容反差太差,效果就格外神奇。   陈禹被怼得脸色煞黑,但也没有发作,只端起水狠狠喝了一口。   荣默却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看着陈禹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陈禹看他一眼,强作淡定,语气冷淡:“没了。”   说完他调整一下表情,又看向陆文博,清一下嗓子问陆文博:“你是学珠宝设计的?过几天就要出国了?”   陆文博是个斯文老实的人,推一下眼镜道:“是的。”   陈禹点点头,“出国吧,出国挺好,离得远。”   陆文博:“……”   什么逻辑?   陶敏儿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唇间抿笑,用手机打字给岑岁看:【我知道了,这是情敌局】   岑岁打字回给她:【不是,因为点事遇到一起了,就出来一起吃个饭】   陶敏儿还是笑:【荣老板和陈禹,不是情敌互怼?】   岑岁再解释:【他们之前闹过一点不愉快,一直就不合,不是你想的那样】   陶敏儿不多问了,只道:【你也真不怕尴尬】   岑岁:【就这么凑巧凑到了,那就一起请了呗,免得再抽时间了】   先请陈禹他们吃饭,再为陆文博践行,分两拨的话就得麻烦两次。   管他尴尬不尴尬,一次请完得了,人多还热闹呢。   再说了,只要有好酒,仇人都能变密友。   ……   本来桌子上气氛淡的时候,大家表面上客气有礼,确实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尴尬,但后来酒菜一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厢里的气氛就全然不一样了。   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几拨人,端着酒杯也能互相起哄闹腾,差不多也就熟了。   算熟了之后,五六个男人借着酒劲都不做人,各种明争暗斗加试探挑衅,好像有多少盘根错节的恩怨情仇一样。   陈禹和荣默两个人之间较劲最多,但谁也没多占到便宜。   到底荣默比陈禹年龄大点,生活经历也多了不少,所以陈禹处处都占不到什么上风。   在荣默那里实在讨不到便宜,陈禹欠得发慌,最后又端着酒杯转身去撩陆文博。   当然就是给陆文博践行,要和他喝酒,顺便试探他是不是喜欢岑岁。   陈禹端着杯子放在陆文博面前,抬起胳膊勾上的肩膀,醉了吧唧道:“兄弟,要不是岁岁,今天我们也不会认识,也不会帮到你,都是缘分,你说是不是?”   陆文博点着头就端起了酒,“确实是缘分。”   陈禹看着他又说:“我们早在之前就见过,在咖啡店和烤肉店,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坐在岁岁旁边,我差点没忍住上去揍你,真的。”   陆文博推一下眼镜看向陈禹,喝了多少酒都在脸上,“你凭什么揍我?岁岁已经把你甩了,你有什么资格揍我?我们在一起喝咖啡,在一起复习,在一起吃饭,都跟你没关系。”   陈禹捏着酒杯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来,接话道:“我陈禹揍人,从来都不讲凭什么,我他妈的就是,想揍就揍,你服不服?我刚被甩,你就跟我前女友刺激我,不该揍吗?”   陆文博低头笑了一下,再看向陈禹,“算了,你也挺惨的,就不刺激你了。”   陈禹拍拍他的肩,“反正你都要出国了,刺激不到我了。”   然后他这话音刚一落下,又听得荣默淡声挑衅了一句:“我呢?”   陈禹闻言看向荣默,看到他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用手指指一下他说:“你,你就给我等着,我迟早也砸了你的店去!”   荣默往椅子上一靠,嘴角含笑,“好,我等着你。”   陈禹不想理他,觉得还是陆文博上道一些,又搂着陆文博继续说话去了。   而在这几个男人互相挑衅、互相刺激的时候,陶敏儿、陈大暖和周二宝坐着吃菜,笑得连筷子都快拿不住了,夹菜的时候手都抖,感觉看了一场大剧。   陶敏儿拿着筷子忍了一会笑,然后清一下嗓子,看向岑岁,一本正经说:“我现在知道这是什么局了,宫斗局,哈哈哈……”   刚说完就笑,好像听了什么极品笑话似的。   陈大暖和周二宝也笑得要上不来气。   陈大暖稍微控制了一下,接着说:“再确切一点,争宠局……”   说完又和陶敏儿、周二宝笑到一块,只管哈哈哈。   三个人也喝了点酒,明显也有点神志不清。   岑岁蹙眉微眯眼,嘴里嚼着虾仁,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们。   ……   吃完饭从饭店出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十个人多少都喝了点酒,但喝的最多的,还是荣默、陈禹和陆文博。   汪杰三个人喝的也不算少,但都没醉,说话做事十分清醒,他们仨托着陈禹,和岑岁她们说再见,只道:“我们带禹哥回去,你们路上都小心一点。”   陶敏儿三个照管陆文博,对汪杰三个人也不生分了,回他:“你们路上也小心。”   等汪杰他们拽着陈禹走人,岑岁扶着荣默,又和陶敏儿他们互相嘱咐了两句,也就两下分开了。   荣默今晚喝了不少,走路有点不稳要人扶着。   岑岁握着他的胳膊看陶敏儿几个人走掉,便也扶着他去路边等出租车。   荣默喝多了也不闹腾,话也不多。   他就是神情有些蔫耷着,好像醉了,又好像还很清醒。   岑岁把他扶到路边,怕他站不稳,就让他靠在了路灯杆上。   确定他站稳了,岑岁松开他的胳膊,看着他说了句:“再坚持一会,送你回去睡觉了。”   荣默靠在路灯上,低低“嗯”一声。   然后就借着路灯洒下来的暖橘色的光,看着岑岁。   岑岁把他暂时安顿好,自己往路上看了看,看自己打的车有没有来。   在看完转过头看向荣默的时候,正好和他的目光碰上。   暖橘色的灯光,落在他的发梢和睫毛上,照得他脸庞格外柔和。   他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清醒,有种轻微迷离的醉态,莫名让人心里突突的。   这样对视了一会,感觉他的眼睛像一汪深潭,仿佛能吸噬一切,岑岁连忙把目光移开了。   移开后看向马路上的车流,她觉得嗓子有点干,便又清了两下嗓子。   荣默却靠着路灯杆站着没有动,目光也纹丝不动。   他看着岑岁站在他面前,侧脸蒙着暖光,皮肤纤白,嘴唇樱红,长发间露出来小巧可爱的耳朵,也有种要命的吸引力,让人想上去咬一口。   岑岁当然能感觉出他的目光,带着略高于常温的热度,落在她脸上。   片刻后她又转回头看向他,稳着表情问:“你还清醒吗?”   荣默目光仍旧不动,好像磁石碰了铁。   他看着岑岁“嗯”一声,“好像还很清醒。”   岑岁笑一下,懒得拆穿他,嘀咕着说了句:“清醒你个头。”   明显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连看她的眼神都这么不正常,深不可测像搅了一潭墨。   而荣默则还是看着她,目光越发深邃。   然后没头没尾的,忽又说了句:“我还能控制自己。”   控制自己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不伸手把她拥进怀里,不去亲她,不去咬她。   岑岁闻言抬起目光,再次碰上他的眼神,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但还没等她再有其他感觉,突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并按喇叭“滴”了一声。   岑岁被惊得回神,连忙回头看了一眼。   看了车牌就是自己叫的出租车,她也没再管别的,直接过去扶上荣默的胳膊,拉着他去上车。   荣默倒是也还配合,跟着他去到车边,弯腰钻进车里。   岑岁跟在他后面坐进去,推着他往里面挪了点。   本来在外面有晚风轻轻吹着,荣默还能聚起精神看岑岁,想点不该想的。   这会儿上了车,空间狭小封闭有点闷,他瞬间就没精神了。   他往里面挪了一下,让出更多的座位给岑岁,自己闭上眼睛,直接往后靠去了座椅靠背上。   眼睛一闭上,头昏就更加明显了,仿佛脑袋里塞了一大包沙袋,重得不行。   岑岁坐在他旁边,转头看他一眼。   看他晕乎乎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开口和他说话,让他安心休息。   她安静地转头看向车窗外,看着窗外的夜景往后退。   这样脑袋放空看了约莫五六分钟,左边肩头上忽然一重,压下一个东西来。   岑岁转头去看,只见荣默已经歪了身子,把头靠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坐着没动,小心地伸手过去,在荣默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两下,看他没有反应,也就让他这么睡着了。   荣默感觉到岑岁又把头转向了窗外,嘴角悄悄牵开一丝笑意。   他是意识尚有残存的状态下装睡来着,但就这么装着装着,没过一会,也就真的睡着了过去。   等到出租车停下来,岑岁拍他的肩膀把他晃醒,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懵着下车,懵着往家回,懵着开门进屋,又懵着摔到床上去。   岑岁费劲地把荣默弄上床,直接开空调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她长呼一口气,心想上次她喝醉,他把她弄回来,这次换她把他弄回来,算是扯平了。   看他躺好后就闭着眼睛睡了,岑岁自然也不打算多留。   她又轻呼一口气,转身准备走人,结果身子刚转过来,步子还没迈开,手背突然被更大手掌握住了,温热感覆了一圈。   岑岁下意识僵了一下,顿了好半天才回过头去。   回过头只见荣默捏着她的手,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说了句:“留下来……”   岑岁看看他的手,感觉着自己手背上滚烫的温度。   她下意识微微屏住呼吸,让自己保持淡定,看着荣默问:“什么?”   荣默轻轻眨两下眼睛,仍然握着她的手,声音酥软,“别走了……”   岑岁把呼吸绷得更紧了些,不确定地继续问:“啊?”   什……什么意思?   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岑岁还在等着荣默的答案呢。   结果他看着岑岁又轻眨两下眼睛,手掌一松收回去,直接闭眼睡着了。   岑岁:“……”   搞什么啊?   说这些暧昧不明的话,弄得人怪凌乱的,他却睡着了,什么意思啊??   路边等车的时候,还目光含雾地盯着她看……   刚才还握她的手……   想到这里,岑岁连忙把那只手背还残留温度的手,捏起来藏了一下。   心跳不用特意去藏,只有自己知道它快了几个节奏。   站着缓一会,想想荣默可能喝醉了就这样,或者是把她当成是别人了,岑岁也就没再多想了。   然后她也没再在荣默的房间里多呆,背着包赶紧转身出了房门。   她是准备直接走人的,可开门看到屋外的月色星光,她瞬间又犹豫住了。   拿手机出来看一下,已经快到半夜一点钟了。   岑岁手握门把犹豫了一会,给陶敏儿发了信息:【我不去你那了】   陶敏儿回问她:【回家了?】   岑岁不想多余解释,也就回了一句:【嗯】   陶敏儿:【好,到家早点睡吧】   岑岁:【OK,晚安】   发完信息,岑岁就关起门反锁,退回了屋里。   她把屋里需要用的灯都打开,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先去衣帽间找衣服。   上次她过来穿的衣服,果然被荣默好好地挂在一边。   于是她拿了衣服,又去洗手间洗漱洗澡,洗完后直接去她上次住过的房间,躺下来松口气准备睡觉。   大约因为折腾得太累了,同时也喝了一点酒。   岑岁躺下来关掉灯没多一会,在夜色中眨巴两下眼睛,便闭上眼睡着了。   脑子里是空的,睡着后也没做梦。   ……   荣默很少喝醉,靠意气行事的时候更少。   但这两样,和陈禹一起吃饭的这个晚上,全都占了。   他醉得其实很厉害,只是酒品还不错。   醉酒后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第二天按住眉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了。   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神,想想自己昨晚都干嘛了。   断片倒是也没有,他记得是岑岁送他回来的,她和他一起站在路灯底下等车,然后把他扶进屋,并扶到了床上。   大概的事情他记得,但是,具体细节又想不起来了。   比如说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说了什么话,就完全都想不起来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低头闻了一下身上的酒气。   有点难以忍受,便没再多想别的,而是先去衣帽间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去洗手间准备洗澡。   但他拿着衣服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还没走进去,瞬间就愣住了。   目光和身体一起定住,刚好和岑岁转头看过来的目光碰上。   岑岁站在洗漱台前,手里拿着粉色的牙刷,咬了满嘴的泡沫。   她头发随意扎成了马尾辫,是用他的领带束起来的,身上的衣服也是他的,袖口和裤脚都卷了好几道,脚上踩着大很多的拖鞋,露出来的脚趾白白的。   荣默滞了呼吸,就这么看着眼前仿佛凭空一般冒出来的女孩子,很久没回过神。   他一个人住久了住习惯了,第一次早上起来,有个穿他衣服鞋子的女孩儿这样站他面前。   两个人目光对视着愣了好一会,谁都没出声打招呼。   然后还是荣默先反应过来,但他也没出声打招呼,也没有转身走人,而是直接进了洗手间,很自然地站到岑岁旁边,拿起牙刷挤牙膏。   岑岁也慢慢回了神,接着动起手里的牙刷。   她刷两下看向面前的镜子,看看自己,又不自觉用余光瞥一下荣默。   看他和自己一起站在镜子前刷牙,莫名觉得……   嗯……   像两口子?   岑岁想到这里立马打住了。   她没让自己乱浮想联翩,连忙快速刷完牙漱完口,又挤开荣默洗把脸,便转身出去了。   走出洗手间两秒,她又撤了步子回来,对荣默说了句:“洗完来吃饭。”   荣默看着她逃也似地消失在门外,看向镜子,看着自己笑了一下。   心里漫开了轻轻暖暖的甜。   这一天的心情,想来也不会差了。   ……   洗完澡去到餐厅,荣默发现岑岁给他准备的饭是——煮鸡蛋加纯牛奶。   他看着煮鸡蛋和纯牛奶,忍着没笑出来,很认真地对岑岁说了一句:“谢谢。”   而岑岁看着他,直接说了另一件事,“是你留我下来的。”   就是要解释一下,不是她自己私自留下来住的,虽然她就是嫌太晚不想再去麻烦找地方住了。   荣默稍微想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昨晚的细节,便问了岑岁一句:“怎么留的?”   岑岁还是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开口说:“就突然拉着我的手,叫我不要走,留下来……”   那么温柔不舍的样子。   严重怀疑,是不是喝醉了把她当成了别个谁。   荣默磕鸡蛋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   他看着岑岁,心想难道自己昨晚喝醉,对她表露心迹了?   因为岑岁表达过对谈恋爱没有兴趣,目前不想谈恋爱,所以他也没打算那么早表露出来。   有些事情不合时宜地表露出来,只会成为一种阻碍和负担,把她推开。   想了一会,他一边低头给磕碎的鸡蛋剥壳,一边淡定开口说:“是这样的,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必须得二十四小时都跟我在一起,你得搬过来。”   这话题是怎么跳的?   岑岁微微懵愣,下意识拿起自己的鸡蛋往桌子上砸一下,“为什么?”   荣默抬头看向她,没跟她开玩笑,表情和语气都认真,对她说:“你把唐鹤年得罪成那个样子,断了他的生意财路,拿了他的镇店之宝,还把他气进了医院,我得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岑岁听懂了,心里下意识寒了一下。   但她思考一会,看着荣默开口说:“法治社会,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吧?”   荣默眼神更认真地盯着她,“不能指望他是个本分守法的人,我们得自己小心点。唐鹤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觉得,他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岑岁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感觉有点慌了。   她一个女孩子,没有防身的本事,如果唐鹤年真找人想怎么样她的话,确实不难。   讨公道的时候确实是爽了,可也是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她没有给唐鹤年留面子,也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岑岁屏着气默声半天,然后看着荣默点头,“嗯……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自己小心防范了。   说完她低头剥鸡蛋,剥好了抬起头看荣默,稍稍犹豫了一小会,又问了句:“所以昨天晚上……你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留我的?”   荣默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留她的了。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选择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岑岁听了这话便没再多问了,低头咬一口鸡蛋,也低声应了一句:“哦。”   一口鸡蛋吃完,她又端起牛奶喝一口,对荣默说:“那我回家收拾点行李,这就搬过来。”   说完心里又生出点疑惑,再看向荣默问:“你能保护好我吗?”   荣默倒是很从容,稳如泰山一样,“有我在,放心吧。”   ……   一个煮鸡蛋加一杯纯牛奶,是凑合不了早午两餐的。   吃完鸡蛋和牛奶后,荣默又去像样做了一顿午饭,填饱了自己和岑岁的肚子。   这一天所剩下来的时间不多,荣默和岑岁下午就没去珍宝斋。   吃完饭在家里收拾休息了一小会,到下午不太热的时候,出门打车去开昨晚丢在外面的车,然后再开车去岑岁家,让她收拾东西暂时搬过来住。   对于这件事,荣默确实是没有私心的。   从小就对这个圈子很熟,大家都是为钱为财,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自然会更小心一点。   他也说不准唐鹤年会不会对岑岁下手,但他不敢抱有侥幸心理。   宁愿多紧张多小心多防范,也不能真的留有机会,让唐鹤年可以对岑岁下手。   岑岁虽然在荣默提起这个事的时候,确实紧张了好一会。   但大概因为他说能保护好她,所以小半天下来,她又慢慢放松下来了,没有一直紧绷着。   下午出门的时候,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荣默的院子里比上次多了一个秋千。   秋千是铁艺的,和他院子里的设计风格很搭,上面有遮阳遮雨的棚子,下面挂着两人座的椅子,椅子上摆着布艺垫子和靠枕,更像是挂起来的小沙发。   远远看过去,就觉得坐起来应该舒服又好玩。   岑岁在院子里驻足片刻,有点惊喜,转头看向荣默说:“你还真弄了个秋千?”   荣默很自然地应话,“我觉得你那个提议挺好的,就弄了一个。”   到底这个提议好不好,对他来说有没有实际用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岑岁自然也不多想,笑着和他往外走,嘴上说:“先去我家拿行李,晚上回来我再坐。”   等走到了院子的大门上,还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荣默看她喜欢,心里自然也就满满当当的。   随后他便就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带着岑岁打车去昨晚吃饭的饭店,再开车送她回家。   岑岁回到家也没多耽搁,直接就上楼去收拾了一大箱子行李。   她打算先把必须要用的一些东西带过去,剩下需要的话没事再回来拿,或者直接再买。   总之是去避难的,不是要直接住在那。   凑合凑合把有危险的时间熬过去,简单点有吃有穿就可以了。   然后在岑岁收拾好东西要出门的时候,岑母刚好从外面回来了。   她看岑岁手里拖着个大行李箱,自然就拦着她问了一句:“收拾东西做什么?”   岑岁不想让岑父岑母知道她卷进了坏事里,尤其岑父还那么厌斥古玩圈。   这种和古玩圈有关的坏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难以想象他会有什么样的激烈反应。   岑岁也早想好了说辞,所以很自然地对岑母说:“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我打算提前几天返校,以后就直接住学校里面了,闭关复习,准备冲刺考研。”   岑母也没多怀疑,只问岑岁:“考研时间是什么时候?”   岑岁告诉她,“初试是在十二月底,大概过完年二月份出成绩,复试要看各个学校的安排,但一般都是在三四月份。”   岑母不多干涉岑岁,只道:“你自己安排就好,有什么需要就跟妈妈说。”   岑岁直接上来抱住岑母,“爱你,妈妈。”   ……   岑岁没有留在家里吃晚饭。   晚上童晶晶下班回来,休息了一会之后到餐厅准备吃晚饭,看到唐阿姨只摆了三副碗筷,她便问了句:“岁岁今晚也不回来吃饭吗?”   岑父公司有事在忙回不来,她是知道的。   再少一副碗筷,基本就是岑岁的了。   唐阿姨放下手里的砂锅,接话道:“岁岁啊,以后都不回来吃了,她提前回学校去了,说是要闭关学习去。现在变得这么刻苦,说实话,还是有那么点不习惯。”   童晶晶听了这话,倒是一阵身心舒畅。   比起岑岁每天晚上都回家,她更喜欢她直接不回来,这个家里只有她陪着她舅舅和舅妈的时候,才更接近她心里幻想的模样。   童晶晶洗完手在餐桌边坐下来,接唐阿姨的话说:“挺好的呀,岁岁要是能通过考研变优秀,舅舅和舅妈一定很开心。只不过,可惜的是,爱情是不看你优秀不优秀的,爱情只看缘分和感觉。没有心电感应,再优秀也是徒劳。这点要是想不通的话,一切都白搭。”   唐阿姨一下没听懂童晶晶在说什么,反应半天问了句:“爱情?岁岁学习是为了爱情?”   童晶晶笑一下,看着唐阿姨道:“好像是为了陈禹吧,希望她能成功。”   唐阿姨又愣一下,恍然道:“难怪说呢,突然这么努力。”   童晶晶笑得温婉端庄,心里附和着唐阿姨想——是啊,如果不是为了陈禹,她怎么可能这么认真学习,一切都是为了得到陈禹的欢心罢了。   唐阿姨端了菜过来又说:“可就算是为了陈禹,也不是徒劳,不是白搭吧。自己学的知识,那就是属于自己的,变优秀了那就是变优秀了,结果肯定会是好的。说不定到时候陈禹还后悔了呢,跪着求我们岁岁,我们岁岁还不搭理他呢,哼!”   童晶晶低眉笑笑。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的假意,她抿一下嘴唇收收笑意,看着唐阿姨说:“希望能是这样吧。”   ……   岑岁回家拿上行李后,没和荣默去别的地方。   两个人直接回到荣默的住处。   荣默去院子里浇花,岑岁则拖了箱子去房间里收拾行李。   她带的东西不算很多,衣服挂到衣柜里,其他的护肤品化妆品和鞋子包包之类的,都暂时随便找地方摆放了一下。   收拾差不多以后,她拿着手机出去,坐去秋千上开始网上购物。   荣默还在浇花,无意中转头看她一眼,不小心又定了神。   秋千浸在夕阳的残光里,岑岁坐在上面轻轻地晃,长发慵懒,荷叶边的袖口和裙摆缓慢曳动,两条腿纤长细白,额头被夕阳染红,暖得像一副岁月静好的油画。   一直到水溅湿了裤腿,荣默才回过神来。   他收回目光,默默按住心绪,心神半分地继续浇自己的花。   岑岁这时候坐在秋千上,对着手机慢慢念:“梳妆台、首饰柜、化妆品收纳盒、首饰收纳架、拖鞋、四件套、窗帘……还要再买点什么呢……”   荣默听她念完,下意识愣了愣。   愣完后便默默笑了,人生头一次意识到——他的生活里好像真的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可能会动他的一切。   穿他的衣服,拿他的领带扎头发。   给他的屋子里添家具,换他买的床单四件套,换他挑的窗帘。   可神奇的是,这种私人领地被入侵的感觉,不但不坏,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暖甜感。   甚至,希望能把她彻彻底底拉进自己的领地里,让她再也走不出去。 第049章   自从搬来荣默这里后,每天除了跟着他去珍宝斋看书看店,剩下的时间,岑岁不是在收快递,就是在收快递的路上。   虽然说就是来凑合避个难,但东西一点没少买。   荣默每天看着她拆快递,从盒子里拿出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   然后看着他那个原本又空又单调的房间,被一点点填满,变成一个女孩子的专属房间,乍一眼看进去像布置别致的奢侈品小商店。   岑岁搬进来四五天,并没有发生荣默担心中的事情。   当然荣默也打听了一下,得知唐鹤年还躺在医院里没出院,所以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万宝堂被一个小姑娘带天字罐砸招牌的事,已经在苏安市的古玩圈子里传开了。在圈子里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万宝堂这个店算是彻底开不起来了,唐鹤年肯定恨岑岁。   岑岁虽然也担心唐鹤年可能会背地里对她下手,用极端手段报复她。但因为荣默表现得很淡定,所以她这种紧张也没有太影响到生活。   她每天安心地看书,回到家就快乐地拆快递,布置她的房间。   今天下班回到家,晚上睡觉前,她又拆了两个半人高的大快递。   从快递盒里拆出两只大毛绒熊来,她抱在荣默面前献宝,问他:“怎么样?可爱吗?”   荣默看着熊比她大,被她抱在怀里,挡得她只剩一颗努力伸出来看他的脑袋。   他嘴角没忍住铺开一点笑意,表情肯定地点点头,“可爱。”   岑岁看他说可爱,直接把手里的大熊往他怀里一塞,“我买了两个,大小是一样的,棕色的给你,米色的给我,送你的,不用客气。”   荣默坐在沙发上,抱着熊愣一下,然后便笑了。   当然他也没有客气,更没有表达男人的房间不放这些东西,就说了句:“谢谢。”   岑岁豪爽地抱着自己的熊放去自己的房间,“说了不用客气了。”   进了房间把大熊放床上,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塞在口袋里的手机忽振了两下。   她一面往外走,回去客厅里,一面掏出手机来看,只见是陆文博给她发的信息,说的是:【岁岁,荣老板汇的钱我已经收到了,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会把那个红碗再赎回来的】   除了这行字,还有一张账户余额截图。   岑岁随便数了一下,荣默给陆文博汇了五百万。   看完信息刚好回到客厅,她直接看着手机走到沙发边坐下,坐在荣默旁边,继续低头点着手机回信息:【好的,你什么时候走?】   陆文博:【买好了后天的机票】   岑岁:【那我就不去送你了哦,放假回来再见】   陆文博:【嗯好,过年我会回来】   岑岁:【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   陆文博:【你也是,考研成功!】   岑岁:【那是,必须成功!】   ……   岑岁抱着手机和陆文博又无关紧要地闲扯了几句。   聊完之后,她拿着手机直接看向荣默,看着他好奇问了句:“你那个红碗,这么快就出出去了?还出了五百万这么多,哪个土豪朋友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刚才荣默也收到了陆文博的信息。   收到信息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岑岁肯定会问这个事。   所以他现在倒也淡定,脸不红心不跳气不虚道:“一个朋友,先付了钱,还没来拿东西,约好了明天下午去店里拿。”   岑岁也没多怀疑,只接着话道:“那你这朋友还挺好的,这么多钱直接就给了。”   荣默顺着话道:“是还挺好的,大学同学,比较合得来。”   岑岁没多揪着这个话题,忽又叹口气,感慨道:“好人好事是做了,英雄也当爽了,可这每天提心吊胆怕人冷不丁跑出来报复,也挺不容的,也不知道唐鹤年到底会不会报复我。”   荣默看着她,“不用这么担心,跟着我就行了。”   岑岁迎着他的眼神,下意识便觉得安心,心里刚生出来那点担心,也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这种级别的安全感,以前当然是从来没有过的。   以前和陈禹在一起的时候,陈禹给她的都是不安全感,不是失联找不到人,就是约会被放鸽子,当然也很少在乎她的心情她的事。   和荣默对视片刻,心里慢慢就铺开了一层暖流。   然后不受控制的,心跳忽然不自觉快了一点,于是岑岁连忙把目光移开,避开了他的眼神。   感觉不说话气氛也会变得诡异,岑岁忙又放松了语气,故意胡扯话题说:“这件事让我觉得,我是不是也应该健身强壮起来,最好是学个散打跆拳道什么的,一个打十个那种。”   荣默笑笑,“想健身可以,我带你。”   岑岁忽又转头看向他,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   说起来也是,她住进来这几天,自然发现了,荣默每天早上都会起来健身,难怪每天都那么晚去店里。她之前还一直以为他是在家睡懒觉,没想到是在家练身体。   岑岁看着他问:“有用吗?”   荣默点点头,“应该有点用。”   岑岁思维又开始跳跃,往荣默面前凑过来一点,眼睛睁得大大的,亮着星星道:“那你能帮我练出马甲线嘛?我想在朋友圈炫个腹,羡慕死她们。”   荣默听了这话没忍住笑一下,再次点头:“可以试试。”   岑岁眼底还是亮亮的,“好啊,那明天早上你叫我,我们一起。 ”   说完看一会荣默,她目光不自觉下落,然后便定在了荣默的腹部。   荣默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岑岁看一下他的腹部,又抬起目光看向他的脸,好像在等什么。   荣默低眉片刻,抬起头看向岑岁,犹豫着问:“你不会是想……”   岑岁盯着他,微抿一下嘴唇,目光闪闪,声音小小的,“看一下。”   荣默:“……”   就,挺突然的……   他犹豫了一会,故意看着岑岁说:“自己看。”有本事。   岑岁:“……”   撩起来看一下而已啊……   她看荣默自己不掀,她也犹豫了一会。   但提都提了,不看好像显得她心虚一样,于是她微微抿住嘴唇,往荣默旁边挪近点,伸手到他面前的衣摆边。   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一点衣摆,她默默吞口气,抬眼看一眼荣默说:“你自己叫我看的啊。”   说完也没等荣默说话,她低下头刷一下掀起他的衣摆。   腹肌露出来的时候,岑岁眼睛蓦地微微睁大了些,然后忙把手收了回来,顺便后退坐好了。   她看着荣默,端得一副很欣赏的模样,眉眼笑意微微:“我也想要。”   荣默吸气让自己稳住,想笑却把笑意含在嘴角。   他低眉调整片刻,抬起头来看向岑岁,尽量维持正经和淡定,“好,明天开始带你。”   岑岁满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拖鞋就走,“那我现在去洗澡睡觉。”   走两步又退两步回来,郑重其事地冲荣默说了句:“明天见!”   说完不管荣默是什么反应,她直接回去找衣服洗澡去了。   洗完澡敷个面膜,在房间里玩了会手机,也就放轻松地关灯睡觉了。   而被某人掀衣服看了腹肌的荣默。   这一晚,他。   睡得并不轻松。   不大能睡得着,忽又想起一件事来,他便开灯起来拿手机,给他的朋友王朗发了条信息:【帮我个忙】   ……   岑岁一觉睡到天亮,在闹钟声中起来。   她顶着困蒙蒙的表情去洗漱,洗漱完去到餐厅,荣默已经烤好了面包,煎好了荷包蛋,并倒了两杯牛奶。   早餐的全部内容就是面包牛奶加荷包蛋。   吃完早餐休息半小时,岑岁就满怀期待和兴奋地跟荣默去了健身房。   进了健身屋,荣默先去开椭圆机。   打开椭圆机电源,并没有上调阻力,转头对岑岁说:“先跑二十分钟热个身。”   岑岁正在兴致头上,很爽快地点点头,上去就开始跑步。   上去前几分钟跑得还很带劲,然后在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七分钟的时候,便开始进入很困难模式了。于是她便放慢速度撑着,硬撑也只撑到了十五分钟。   岑岁从椭圆机上下来,掐着腰喘粗气,对荣默说:“我不行了,我要废了。”   荣默看着她笑,“腹肌还要吗?”   岑岁想了想,硬吞一口气:“要!”   说完她又转身上了椭圆机,尽量稳着呼吸,把剩下的五分钟跑完了。   跑完她又有了自信,问荣默:“下面做什么?”   荣默给她铺了瑜伽垫,“先做平板支撑,激活一下核心,然后再卷腹。”   岑岁对这些名词没有实际的概念。   她在荣默的指示下在垫子上趴下来,弯曲胳膊肘撑在垫子上,双脚踩地,随后身体离开地面。   荣默一边教她一边说:“肘关节和地面保持垂直,身体伸直,头、肩、胯和脚踝保持在同一个平面,收紧腹肌和盆底肌,脊椎延长,眼睛看向地面,保持均匀呼吸……”   岑岁听得稀里糊涂,做得也稀里糊涂。   荣默只好在她旁边单膝落地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腰,帮她调整姿势。   岑岁穿的是短款长袖健身衣,腰腹一截露在外面。   荣默手掌握在她腰上,本来注意力还在姿势上,结果两秒钟后便走了神。   手掌下的腰很细,感觉他的手掌能完全掌控。   掌心温度骤起,连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   岑岁胳膊撑地有点辛苦,看荣默握着她的腰没动,她便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了?”   荣默回一下神,忙说了句“没事”,然后扶着她的腰往下,“再往下一点。”   岑岁按照他的指挥摆好姿势。   荣默松开她的腰,看着她道:“尽量撑时间长一点。”   岑岁屏气看着身下的蓝色瑜伽垫,闷应一声。   应完又说:“我可以的!我加油!”   荣默附和着说了句“加油”,起身先忙自己的去。   然后他忙了三分钟都不到,转头再看向岑岁,只见刚才那个气势很足喊加油的人,已经躺在瑜伽垫上舒舒服服地玩手机了……   感受到荣默扫过来的目光,岑岁握着手机翻个身,背对他玩去了……   艰难的二十分钟慢跑,以及半分钟不到的平板支撑让她意识到——她这辈子大概……可能……只适合看一看摸一摸别人的腹肌……   ……   荣默早有准备,自然没有强迫岑岁去练。   不过在他健身的时候,岑岁在这里玩手机陪着他,感觉倒也还不错。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运动一个玩手机,在家里耗了小半天时间。   随后洗完澡出门,和平时一样,去珍宝斋开门看店。   从停车场去珍宝斋,必经路上路过万宝堂,今日的万宝堂依然双门紧闭。   大概过不了多久,这个店的招牌就得换新了,店内的装潢摆设也都会换成新的。   岑岁没多关注,和荣默说着话去店里。   开门进了店,也和平时一样,点上香炉擦擦架子古董,开始一天的复习工程。   现在中午还是很热,午饭自然也还是外卖解决。   吃完午饭以后,岑岁偶尔会去里间的沙发上躺着休息一下,偶尔也会直接在书案上趴一趴,更多的时候是直接玩玩手机放松一下就算了。   今天在里间沙发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刚刚睡醒,迷蒙着表情刚从沙发上爬起来,便听荣默在外面招呼客人。   有荣默在招呼,她也就没出去。   她安静靠在沙发背上,呆着脸蛋醒神,连睫毛也不动一下。   还是荣默进来,她才回回神问了句:“有客人吗?”   荣默应声道:“对,朋友,过来取那只红碗。”   听到这个话,岑岁就立马醒神了。   红碗是她帮陆文博赢的,荣默帮出,朋友帮收,其实就是在帮她。   于是她忙站起身来,“那请进来喝点茶啊。”   荣默笑笑,“他确实也是来喝茶的,你帮我烧壶热水。”   岑岁答应一声,二话不说就去拿壶烧水。   等她把开水烧好,荣默刚好带着他的那位朋友进来,这个人看起来也是个很斯文的人,戴着金丝边框眼镜,但和陆文博的那种清秀斯文,还有点不一样,他有点优雅。   他看到岑岁,没要荣默介绍,直接笑着问了一句:“岑岁?”   岑岁笑得客气且热情,“你好,我是岑岁。”   他转头看一眼荣默,用眼神扫他,然后又看向岑岁,自我介绍道:“我是王朗,荣默的好朋友。”   岑岁热情招呼,“快请坐吧。”   说着话这便坐下来了。   荣默耐心地王朗泡茶,王朗便和岑岁聊天。   聊的倒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唯一紧要的,就是找唐鹤年斗口的事情。   王朗看着岑岁说:“像你这样见义勇为,秉持正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可不多见了。”   岑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头脑发热没有想那么多,还是太年轻了。”   王朗轻笑出来,“挺好,挺好的。”   说着又道:“对了,那只碗放我这你也放心,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要回来买回去,随时都可以找我。现在我多少钱收下来,他到时候就出多少钱。”   听了这话,岑岁忙说:“那真是谢谢您了。”   王朗又笑笑,看一眼荣默,再看向岑岁说:“不用谢我,我不过就是搭把手而已,要谢的话,还是得谢你的老板,荣大善人。”   荣默刚好把茶泡好了,夹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他给岑岁也送过来一杯,然后放下茶夹子说:“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别调侃我。”   王朗笑笑,端起茶杯喝茶,只道:“我懂。”   荣默懒得多理他,起身去把那只红碗拿过来,放到他面前说:“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保管好,别搞错给卖出去了。”   王朗放下茶杯道:“五百万的东西,我当然会保管好。”   说着拿起红碗看了看,忽又感慨道:“所以这做生意啊,还是得讲点诚信和良心,常在河边走,迟早是要把自己玩进去的。”   荣默续着这良心不良心的话又说了几句。   岑岁看他俩聊得热络,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陪着又喝了几杯茶。   王朗是来荣默这里拿东西的,也是来喝茶的。   茶喝得尽兴了,拿上东西也就走了。   要出店门的时候,他转头看了荣默一眼,笑着道:“多送我一段呗。”   荣默也没拒绝,便多送了他一段,送他去了停车场。   走在路上,王朗看一眼手里的盒子,笑一下道:“五百万,说掏就掏了,你也真是阔。”   荣默简简单单道:“帮人帮到底,也并不亏什么。”   王朗看着他,“你到底是在帮谁呀?”   荣默转头看他,“你觉得呢?”   王朗笑笑,“长得挺漂亮的,一下午接触下来,性格也不错。喜欢就表白了追呗,难得能看见你为一个女生这样,可别只感动了自己,再错过了。”   荣默简单道:“再等几个月吧。”   王朗不很懂,“等什么?”   荣默解释,“她在复习考研,还是先别让她分心吧。”   王朗又笑了出来,“你可真是个圣人,那你就等着吧,可得看好了。”   说完想到什么,又问荣默:“她还不知道你的家庭和身份吧?”   荣默对这话题不大有兴趣的样子,“我有什么身份,就是个开古董店的罢了。”   王朗转头看着他,“你就真打算开一辈子古董店?荣家那么大的家业,你就眼睁睁看着荣腾全部拿走?以前陪荣老爷子起家的那些人,也都被挤走得差不多了吧?”   荣默深深吸下一口气,淡淡回了句:“应该是吧。”   上一次他和岑岁去尚诚,出来接活的专家老师,他一个都不认识。   陪他爷爷荣知行起家的那些老人,以及他们的儿子孙子,应该都被挤走了。   他们和他的爸爸荣守诚比较合得来,荣腾开始接手家里的产业后,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没断过,分道扬镳也在情理之中。   王朗还是看着荣默,叹口气说:“你就一点也不想回去?”   荣默看起来不再有情绪起伏,语气平淡道:“是没有人想我回去,我也习惯了一个人。”   王朗默了声,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   想想荣家的那些破事,他又觉得,从一开始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来。   说到这里,荣默也不想继续再往下说了。   他停下步子,看向王朗说:“我就不往前送你了,想喝茶了就自己过来,反正我一般都会在店里。”   王朗停住步子点头,“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说完抬手拍一下他的肩,“走了。”   荣默看着王朗走出十来步,才又转身回去。   他慢着步子走回店里,岑岁已经静下心坐下看书了。   看到荣默进来,岑岁抬头看他一眼,随口问了句:“送走了吗?”   荣默去到书案边坐下来,“走了。”   岑岁手里捏着笔,无意识地转两圈,盯着荣默看。   看了一会,她开口问:“你和他聊了什么?我感觉……你心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听到这话,荣默下意识愣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已经掩饰得无比之好了,没想到岑岁居然又感觉了出来。   但他这回没有承认,只放松了语气道:“没有,我心情很好。”   岑岁还是看着他,“是吗?难道我的感觉出错了?”   荣默“嗯”一声,“肯定是你的感觉出错了。”   岑岁想了想,“好吧,那就是我多心了。”   既然心情没有什么问题,岑岁也就没再多问别的了。   她捏起笔吸口气,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书本上,认真看书。   荣默也没再出声打扰她,他坐在书案对面,默默地看她一气,然后便起身往里间去了。   进了里间坐去沙发上,靠在靠背上出神,神色清淡,眼眸幽深,掺着一丝哀哀生悲的凉。   其实他身边的人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很少,也就王朗和赵明远知道。   很少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荣家,但每次正儿八经提起来,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失落那么一会,想起来自己是个不被爱的人。   每当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不是他那远在国外定居的母亲,也不是正和继奶奶姜女士享受幸福晚年的爷爷荣知行,而是他的父亲荣守诚。   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每一件都与爸爸荣守诚有关。   他每天都会给他带各种各样的小古董回家,给他讲每一件古董背后的故事,教他读历史,带着他淘宝贝,教他怎么鉴古鉴人。   记忆中所有的温暖和幸福,都和爸爸有关。 第050章   大四正常开学,但因为基本没课,所以即便返校,大家也都还是各忙各的。   要考研的每天自习室图书馆换着呆,要实习的出去找工作,已经有实习工作的,每天早出晚归,拿着可怜兮兮的实习工资,过着上班族的生活。   平时除非学校有事,辅导员发信息让大家阶梯教室集合。   剩下的时间,要不是住一个宿舍的室友,或者会主动联系的好朋友,那基本就很少再见面了。   岑岁自然没有返回学校里去,她每天都跟着荣默。   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分配是,早上起床吃早饭,背单词背短语陪荣默健身,自己有兴致了,也会去跑步机上跑个二十分钟。   马甲线那是真为难,平板支撑做不起来,卷腹更是做不起来。   理想中是吸气呼气一顿流汗,照着镜子拍下一张绝美马甲线,发到朋友圈震惊圈中众人,而现实则是,荣默拿着手机,偷拍她躺在瑜伽垫上玩手机吃薯片。   健完身之后,每天的日常也都差不多。   到古董店开门做生意,十分清闲地坐完一天,晚饭或者直接出去吃,或者买菜回家慢慢地做一餐,坐在家里慢慢地吃。   晚饭之后,看看电视玩玩手机。   岑岁懒在秋千里刷手机,荣默便在院子里浇浇花。   今天的日常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岑岁吃完饭消食后坐在秋千上。   她手里抱着平板,把手机放在一边,窝在秋千上看综艺。   荣默在院子里安静浇花,回头看她一眼,总觉得还少点什么东西。   于是他捏着浇花水枪,问了岑岁一句:“你喜欢狗吗?”   岑岁听到他说话,目光从平板上抬起头,微微伸着头看他,“喜欢啊,怎么了?”   荣默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继续问:“那养一只?”   岑岁愣了愣,心里痒痒的有点心动。   但她的理智往她的心动浇了一点冷水,她看着荣默说:“喜欢是很喜欢,可如果养的话,我就不行了,我养什么死什么的,乌龟都能养死。”   荣默没忍住笑一下,“你要是喜欢,我来养。”   岑岁听了这话那就满意了,脸色一亮答应道:“那好啊。”   三言两句的,这事大概算说好了。   岑岁心里有点欢喜,想象自己有狗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境,正想得高兴的时候,放在秋千垫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岑岁拿起手机解锁来看,发现是一条快递通知信息。   她近来还在陆陆续续买东西,也不知道到的快递都是什么,反正到什么拿什么就是了。   她看完信息,放下手里的平板起身,和荣默说了一声:“我出去拿个快递呀。”   荣默捏着水枪看着她多问了句:“什么快递?”   岑岁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不知道什么东西,说是放在了小区里的一个快递柜子里,自己拿验证码过去取。我现在过去拿,马上回来。”   话说完,人已经开了大门走出去了。   荣默瞬间也没多想,拿着水枪继续浇花。   但浇了三分钟,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不好的感觉,眉心下意识蹙到一起,忙关了浇花水枪。   ……   岑岁按照手机上的地址,在小区里找那个寄存快递的柜子。   荣默住的这个小区分两块区域,东西向的一道河隔开,往南一片是别墅区,往北则是常规的居民公寓楼,当然,档次要比普通小区稍微高一些。   楼房不算太密集,地面绿化比较多,环境比较好。   岑岁上小桥过了河,往北去到公寓楼区域。   她按着手机的地址往北往西,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之后越走就越有点偏。   现在天已经算黑透了,小区里虽然到处都有路灯照明,但往偏的地方走,周围都是绿化树丛小石子路,难免就感觉有点心慌。   屏口气,岑岁低头看一看手机上的地址,想着要不就算了,明天再过来取好了。   结果她熄了手机一回头,发现刚才还空空无人的鹅卵石小路上,凭空多出来三个穿黑色衣服的健壮男人,笑得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岑岁瞬间就慌了,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她没说话,往后退两步,一边转身准备跑,一边连忙解锁给荣默打电话。   结果电话刚响两声,她就被后面的男人追上来一把捏住了肩膀。   随后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手机又被夺走挂掉,一个弧度飞起,直接被扔进了绿化矮树丛里。   男人捏着岑岁的肩膀把她往后拽,“跑?想跑哪去?今天就老实跟我们走吧,让你快活快活。”   另一个男人也上来帮忙捏住她的胳膊,笑着道:“长得确实够带劲。”   岑岁这时候也管不了别的了,既然跑不掉,直接张嘴就大声喊:“救命啊!”   然后也就这一声刚落下,面前站着的那个男人猛地挨了一闷棍,又连着挨一脚重踹,猝不及防直接摔趴在了密密的鹅卵石上。   抓着岑岁的那两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也一人挨了一下,松开了岑岁。   看清楚了过来人的脸,岑岁瞬间就要哭了,眼泪湿了眼眶,连忙跑到荣默身后躲起来。   那个被打趴下的男人爬起来了,三个人站在一起,都捂着疼的地方一阵龇牙咧嘴。   男人一号看着荣默,“嘶”口气道:“你就是珍宝斋那个老板吧?既然过来了,那今晚就一起收拾,让你们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说完也不给荣默和岑岁反应,领着另外两个男人直接就了扑上来,一副凶狠相。   荣默把岑岁推开,让她躲开一点,自己拎着棍子果断迎上去。   打架这方面,岑岁是半点忙也帮不上的。   她看荣默一打三,心里着急又害怕,连忙转身跑去旁边的绿化丛里。   她在绿化丛里找了一气,找到手机后也没犹豫,直接便报了警,说有人跑到居民小区里行凶。   而等她绷着神经打完报警电话,转头一看,那三个男人已经被荣默打趴下了。   她有点反应不及地愣了愣,便见那三个男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捂着屁股扶着头,连句狠话也没敢再撂,灰溜溜地结伴跑掉了。   等警察开着警车过来,现场只还剩下荣默、岑岁,还有一把刃上沾了血的短刀。   警察收拾了凶器,把荣默和岑岁带到物业大厅问话,分别录了笔录。   从物业大厅出来的时候,岑岁的两条腿还有点软。   她走在荣默旁边,絮絮叨叨地说话:“对不起,我不应该出来拿快递的,我脑子有问题,没看出来那条信息有问题,这么晚还出来拿快递。”   荣默看着她笑了笑,不说她什么,只问:“怕不怕?”   岑岁点点头,“刚才很怕,但现在好点了。”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荣默,歉疚地奶声说了句:“你怎么还这么能打架?”   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跟打架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人,结果动起手来那么吓人,陈禹那种在他面前,就完全是小打小闹了。   荣默又笑了笑,一边走一边说:“混这种圈子,保证不了不结仇的。要是被人盯上了,总得有点自保的能力。从小家里就逼着练了,人不多都能应付。所以放心吧,跟着我就好。”   岑岁确实被他说得踏实了。   她走在他旁边,转头看着荣默,眼眶湿湿的,半天说了句:“谢谢你。”   她放了话出去要去砸万宝堂招牌,他直接就给他拿赝品拿彩头。斗完惹出了麻烦,他就这样无条件地保护她。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爸爸,大概不会再有男人会为她这么兜底了。   就像一座山,屹立在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给她摆平一切麻烦。   不管她闯出什么祸来,都会替她把麻烦挡下来。   ……   从物业大厅走回家,起伏的心情也就调整得差不多了。   岑岁跟着荣默进大门,反手锁上门,走过院子到屋子门外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开门的时候便看着荣默问了句:“对了,那个刀上的血,是谁的?”   说完还没等荣默开口回答,借着头顶的灯光,她便看到了他左边肩膀部位的裂口。   因为他今天穿着黑色的衬衫,她刚才又很慌乱,所以一直都没发现,他的肩膀那里破了一道口子,更没看出有血迹。   看到之后,岑岁也没要荣默回答,她直接伸手过去,连反应时间都没给他,解开他衬衫顶上的三颗口子,然后拽着衣领往旁边一扒,便看到他前肩上有一道一寸长的刀口。   刀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了,红成一团。   岑岁下意识屏了一下呼吸,感觉好像疼在了自己的肉上。   她突然又紧张了起来,拧着眉看向荣默问:“还有别的地方吗?”   说完仍然没要荣默出声回答,直接把他的衣服又往下拽,然后去找他身上还有没有伤口。   荣默站着也没动,让她前前后后看了一阵,他忽说了句:“你要把我看光吗?”   听到这个话,岑岁手上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她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耳根跟着热了热,然后清一下嗓子,慢慢把他的衣服拉上来穿好,并随意扣上一枚扣子,小声说:“我也是关心你嘛……”   荣默伸手打开门,看着岑岁:“那……进去关心?”   岑岁:“……”   是他故意说得暧昧,还是她思想不纯洁?   耳根上的热度瞬间蹿脸上了。   荣默看她这样,没再逗她,正经起来笑着说:“没有别的地方,就这一个小伤,不需要往医院跑,进去帮我处理一下擦点药。”   岑岁垂着脸点头,“哦。”   ……   两个人先后进屋关上门。   荣默去找了医药箱,随后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   岑岁在医药箱里找了消毒药水棉签纱布乱七八糟的出来,然后坐到荣默旁边,保持着淡定和认真说:“你把衣服弄一下。”   心里的台词是——你自己解,我就不亲自上手扒了。   荣默嘴角含着笑,抬手解开扣子,把肩膀上的伤口露出来。   岑岁手里拿着药水和棉签,倾身往他面前过去,凑脸在他的肩膀前,用棉签沾上药水,先把周围的血污清理干净,慢换棉签往伤口上涂药水。   然后棉签刚碰上伤口,荣默疼得轻哼了一声。   岑岁自己也很紧张,小心翼翼清理伤口,头上有点冒汗道:“我下手轻一点,你稍微忍一忍啊,很快,很快就好了。”   荣默确实是忍了,但忍不住有时候是真的疼得猛烈,便会轻轻哼两声。   岑岁一开始还很专注地给他处理伤口,后来听着他的低哼,听着听着思想就开始不纯洁了,而且他的声音几乎就在她耳边,每一下轻重呼吸都很清晰,连气息都能感受到。   心思微乱,结果目光又不自觉下移一下,瞥到下滑的衬衫衣襟边的胸肌。   刚刚好的结实效果,没有夸张的大,也不干瘪瘦,精壮得让人忍不住想咽口水。   也就一口口水偷偷咽下去,岑岁得脸便整个红透了,粉得染上睫毛。   荣默低眉看着她,因为离得近,能很清晰地看到她的睫毛,看到她耳朵小巧细白,耳根泛红,然后一点点蔓延上整个脸颊。   他的心思也不平静,努力克制着。   正心猿意马难自控的时候,伤口被棉签压到,又猛疼了一下。   他抽口气回神,又闷哼两声。   岑岁捏着棉签吸口气,让自己淡定下来,看着伤口对荣默说了句:“不准看我,不准叫……”   一会,又补一句:“不准喘气……”   荣默:“……” 第051章   伤口处理好贴上纱布。   荣默拉起衬衫穿好,坐在沙发上扣扣子。   岑岁在茶几边收拾医药箱,一边扣盖子一边说:“你自己注意,不要碰到水。”   扣好盖子,没等荣默出声说话,直接抱起医药箱放回原来的地方。   再出来回到客厅里,她手里已经拿了干净的睡衣,站得远远的,看着荣默说了句:“折腾一晚上也累了,那我先洗洗睡了,你也早点洗洗睡。”   看岑岁有点故意远着自己,荣默坐在沙发上,嘴角牵着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扬弧度。   他低低应一声“嗯”,又接一句:“那晚安。”   岑岁打完招呼就转身洗澡去了,洗完澡回到房间躺下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想刚才差点被人绑走,脊背发凉心里还有点后怕,再想到荣默及时出现,还有刚才他们之间略显暧昧的互动,脸蛋又热乎乎的。   在宽大的床上来回翻几个身,岑岁把被子拉起来盖过头顶。   闷了片刻露出脑袋来吐气,然后伸手关了灯,这便准备睡觉了。   结果关灯闭眼以后,脑子里便不断闪过刚才她差点被三个男人拉走的画面。   脑子控制不住地往下多想,想唐鹤年肯定恨毒了她,据对不会这么轻轻松松放过她,便又开始紧张害怕,忍不住担心更多。   随后又想,也不知道报警有没有用,那三个男人能不能被抓到。   然后,就算那三个男人能被抓到,没有给她和荣默造成太大的伤害,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严惩。   更加不知道,躲在背后使坏的唐鹤年,会不会被抓。   之前只有荣默提醒了那么一句,说唐鹤年可能会报复,那时候心里还算能放松。   现在真正经历过了,害怕有了具体的感觉,便想放松也放松不下来了。   来来回回想这些事情,于是闭眼不过几分钟,岑岁就立马起身伸手开了灯。   她坐起来靠在床头睁大眼睛,总觉得房间里随时会跳出人来,之后连眼睛也不敢闭上了,自然更别谈再安心睡觉。   靠在床头歪困了,眼睛眯得刚要闭上。   忽又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再把眼睛给睁大了。   ……   荣默这一个澡洗得并不轻松,因为要小心伤口不能碰水。   洗完澡睡到房间躺下,并不太困,脑子里也是各种凌乱不该想的画面。   实在没有困意,他就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书。   把注意力放到书上,专注起来,让脑子没空去想别的。   一本书慢慢翻下来小半,就在他准备放下书睡觉的时候,房门上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敲门声一落,就听到岑岁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问他:“睡了吗?”   荣默合起手里的书,放去床头柜上,应声道:“门没锁。”   然后刚一说完,房间的门便从外面打开了,门缝里出现岑岁。她浑身严严实实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咬了咬嘴唇,犹豫一会看着他说:“我……不敢睡觉了……”   荣默看着她这样,又觉得可怜,又有点想笑。   他忍了忍,掀开被子下床起身穿鞋,走到她面前,“那我陪你?想干什么?”   岑岁微仰目光看他,非常认真道:“我……想睡觉。”   荣默看着她默声想了一会,然后默契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简单开口道:“进来吧。”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睡地上。”   岑岁折腾到快要崩溃才过来的,她没有多犹豫,直接裹着被子进屋,反手把门关上。   当然她会过来,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她信得过荣默的为人。   在一起也有半年的时间了,每天朝夕相处,荣默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因为相信他、信任他,所以对他也没有多余的防备心理。   岑岁裹着自己的被子去荣默的床上,然后看着他找了新被子铺在地上。   铺好后他来拿床上自己的被子和一个枕头,顺手拿了床头柜上的白色遥控器,铺好被子躺下来,对岑岁说了句:“好了,安心睡吧。”   岑岁确实安心了,铺开自己的被子躺到床上。   荣默按遥控器关了灯,房间里陷入黑暗,他对岑岁说了句:“晚安。”   岑岁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闻到荣默身上的味道,心里更加踏实安心下来。   困意袭上眼皮,便小声回了一句:“晚安。”   她是真的很困了。   躺好没多久,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而荣默躺在地上,双手枕在头下,却越发难眠了。   他发现做人太过正人君子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就比如现在,岑岁可以相信他的为人,相信到敢和他睡一个房间,而且完全没有一丝顾虑,头沾枕头三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对他信任到这种程度,真是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忧愁。   荣默在夜色中轻轻呼口气。   她倒是安心踏实地睡了,但他这晚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   岑岁心里踏实下来后,入眠很快,睡得也很熟。   夜里没有做噩梦,反而做梦自己飘在云端上,云层很厚,软绵绵的很稳很舒服。   她穿着仙女才穿的彩衣长裙,披散着一头长发,在云层上赤着脚漫步。   走着走着忽然有点醒了,便依着生理需求,自然地掀开被子起身。   迷迷糊糊中眼睛只睁一点,摸到洗手间,上了个厕所。   上完厕所回来,也还是迷迷糊糊的,打算梦游着回到床上,继续做她的仙女踩云梦。   结果不知道走了哪里,脚下猛地被一绊,她整个人直直趴倒在地,扑在了一个人身上。   额头撞在了哪里,“嘭”一声摔下来的同时,她也慌得惊叫了一声。   等到困意被疼痛驱散,岑岁嘶着气才想起来——荣默睡在地上。   周围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岑岁忍疼愣了愣,发现自己正好就是趴在荣默身上,脸好像就在他面前,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本来这是一场意外摔跤,但小片刻后,气氛就被两个人的气息搅乱了。   浓稠的夜色是暧昧最好的催化剂,放大身上的每一个细小感受,岑岁紧紧压在荣默身上,呼吸与他交缠在一起,微微起了热。   岑岁有小片刻的失神,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就要起身。   结果刚起来一点,一只手就拦腰把她按了回去。   一瞬间心跳节奏乱成一团,在失控的边缘,岑岁下意识把呼吸绷紧了。   腰上握着的手没有松,她也没有再试图起来,只趴着没动。   而就在一切都要失控的时候,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岑岁被突然的光线刺了眼,下意识蹙眉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荣默的脖子里。   埋了片刻,被灯光刺激得彻底清醒过来,便忙又爬起来。   起身后二话不说,爬到床上躺下,拉过被子就把自己整个盖了起来,丢了一只脚在外面,后知后觉地偷偷又给缩进被子里。   荣默躺在地上,眼底雾气深重,看着岑岁把那只白白的脚缩进被子里去。   随后他起身,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看一眼镜子中满脸水珠的自己,然后低下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灯是他用手边的遥控器给按开的。   如果不开的话,该发生不该发生的,大概现在都已经发生了。   开得也还算及时,不然他现在就成罪犯了。   ……   岑岁埋在被窝里,心跳快得要冲开胸腔。   她没有再露头,也没有再说话,埋着头闭着眼,等荣默从洗手间回来躺下关了灯,她才露出脑袋呼吸,也是很轻很轻地吸气呼气。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很尴尬,索性也就没再出声。   这样背对荣默侧身躺着,用意念数羊,数着数着便又再次睡着了。   后半夜无梦,初秋清晨的空气里渗出一丝凉。   因为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是差点被绑,又是配合警察做笔录,睡前也折腾了许久,半夜还发生意外清醒了一阵,岑岁以为自己会睡到中午,结果却是很早就醒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荣默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地上的被子也被收拾了起来。   岑岁掀开被子,揉着脑袋起身,直接去洗手间洗漱醒神。   洗漱完去到餐厅,荣默正在烤面包。   她直接到吧台边坐下来,神情微木地看着荣默做早餐。   早餐做好了,荣默也过来到吧台边坐下。   岑岁喝一口牛奶,又拿起盘子里的烤面包咬一口,看着他说:“昨天夜里,我不是故意的,没有砸到你的伤吧?”   荣默摇摇头,淡定道:“没有。”   岑岁咬着面包看他,看一会又慢慢问:“你……是不是趁机占我便宜,抱了我一下?”   荣默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话,瞬间就被呛到了,猛咳了两下。   很不巧,咳了一点面包屑进呼吸道,便又连着咳了几声。   岑岁看他这样,忙把抽纸拿过来。   荣默抽两纸捂住嘴,继续又咳了几声才勉强稳住停下来。   他咳得脸颊有一些红,捂着口鼻又缓小片刻。   然后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决定拒不承认,稳着表情和语气说:“我不是这种人。”   岑岁看他这样,唇间溢开一丝笑。   她微抿嘴唇把笑往下收,又低头咬一口面包,看着荣默说:“是吗?”   她明明记得,当时她要爬起来,结果被他拦腰按了回去。   荣默继续强作镇定,稳住表情和语气,“嗯。”   岑岁低头抿笑,清一下嗓子,然后喝口牛奶啃面包,便没再说这个了。   再说下去,怕荣默要尴尬得拿面包堵她的嘴了。 第052章   今天的健身时间,岑岁没有再躺在健身房的瑜伽垫上吃零食。   她到跑步机上一口气跑了半小时,中间有减速,但没有停下来休息。   坚持跑完半小时,她才顶着满头的汗,到瑜伽垫上坐下来。   在瑜伽垫上呼气休息一会,擦了额头的汗,缓过了这口气,又去挑了个重量适中的哑铃,坐到哑铃凳上找好姿势,调整呼吸开始举哑铃。   岑岁每次健身都是心血来潮十几二十分钟,然后就去瑜伽垫上玩手机去了。   看她今天这么认真地跑步,又这么认真地举哑铃,荣默便看着她问了句:“不练腹肌了?”   岑岁按照固定的节奏吸气呼气。   她也没看荣默,继续举自己的哑铃,呼了气说:“腹肌不腹肌的无所谓,我觉得我还是得一个打十个,至少,也得有点还手的能力。”   荣默想了想,知道她肯定是被昨晚吓坏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然后两个人一起健完身洗澡,再一起开车去古玩城,开启略微有些提心吊胆,但也平平无奇的平淡一天。   因为有了那一晚的教训,岑岁现在做什么事都会更加小心。   主要她也没什么其他可去依靠的,只把荣默当成是挡风救命的那棵大树,死死抓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都风平浪静,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发现荣默好不惹,不敢再来了。   但是警察那边一天没有动静,岑岁就一天也不敢放松。   唐鹤年已经修养好出院回家了,虽然他也没再来过承古路,万宝堂的门上更是贴上了转让店铺的小广告,留了朱高远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但他给岑岁的压力还是不小的。   那晚的三个黑衣男人,应该是唐鹤年花钱雇的。只要唐鹤年还一天好好地在外面,他就还是有可能会再找人报复岑岁,所以得一直小心下去才行。   因为心有余悸,那晚事情发生以后,岑岁晚上睡觉害怕,又跟荣默凑合了几晚。   凑合几晚等心态稳定下来后,她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睡。   ……   提着心过了一个多月,深秋的天气已经转凉。   上午下了一场细蒙蒙的小雨,下午细雨停了以后,外面的空气更多一些贴面的冰冷感。   今天荣默和岑岁关门比平时早一点。   因为提前说好了,今天要去一个朋友家抱小狗崽。   岑岁每天都在提着心复习,对于买狗的事没有上多少心,都是荣默一直托人打听,最后就碰到了这个朋友家里有新出生的小狗要卖。   朋友是王朗给介绍的,也给荣默发过了视频,价格也谈好了。   荣默带着岑岁上门,让她在一窝四只的小狗中挑一只。   狗是金毛,四小只正拱在一起睡觉,屁股压着脑袋,脑袋拱着肚子,毛茸茸肉乎乎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里痒痒。   狗主人把四只小狗闹醒,岑岁嘴角抿着笑意,挑了四只中最胖脸蛋最可爱的一个。   眼睛圆溜溜的,又黑又亮,打哈欠的时候露出两颗小乳牙,呆萌呆萌的。   岑岁把小狗抱在怀里,转头看向荣默说:“就这只吧。”   两人互动间这模样,跟过来领养个孩子回家似的。   荣默伸手摸了一下小狗耳朵,自己没什么异议,“那就这只吧。”   听说金毛性格很温顺、善良友好,对主人十分忠诚。   荣默和岑岁挑了狗,没有在这个朋友家里多留。   本来也就是关系托关系做的一笔交易,钱货两清就可以了。   岑岁抱着小金毛回家,越抱越喜欢,感觉心里被这个小家伙弄得格外柔软。   坐到车上,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摸一会,岑岁问荣默:“你打算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荣默对这事没什么想法,转头对岑岁说:“你取吧。”   岑岁靠在靠背上认真想了一会,随后又看向荣默,“就叫小黑怎么样?”   荣默听了这话就有点疑惑了,开口道:“它不是黄色的吗?”   如果用颜色来取名字的话,那不是得叫小黄,或者阿黄?   岑岁笑了笑,“‘荣默’的‘默’嘛,拆开就是‘黑犬’啊,那叫小黑犬?”   荣默:“……”   他清一下嗓子,“那就叫小黑吧。”   岑岁满意了,握着小黑的两只毛茸茸软乎乎的肉爪子,哄小孩一般道:“以后你就叫小黑了,荣默就是你的爸爸。他叫荣黑犬,你就叫荣小黑,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荣默:“……”   他可以表达一下,自己不喜欢荣黑犬吗?   不过,他抓到了别的重点,看向岑岁又问:“我是它爸爸,你呢?”   岑岁被他问得愣了一下。   她握着小黑的爪子,想一下道:“我是……姐姐……”   说着点一下头,“对,我是小黑的姐姐!”   荣默:“……”   这是什么神奇的辈分?   ……   因为早就在准备买狗,所以家里的养狗设备也都差不多备齐了。   荣默和岑岁直接把小黑抱回家,把它放进新的小窝里。   小黑很困,到了新家继续趴在窝里睡觉。   荣默和岑岁忙活吃了晚饭,又喂小黑吃了点东西,逗它玩了一会,便又让它继续睡去了。   应该是头一晚睡多了,小黑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起来后就迈着小短腿满屋子跑,大约是在找它的妈妈。   这样溜到岑岁的房门外,用爪子扒了一会房门,然后就收起小短腿趴在地上,直接狗脸摊在地上,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等着。   岑岁早上起来一开门,就看到了这么个肉乎乎的小可爱趴在地上。   她稍微愣了会神,还有点不太适应这场面,片刻后反应过来,便笑着弯腰把小黑抱了起来。   小黑确实很乖巧温顺,除了偶尔奶奶地嗯唧两声,都不怎么叫。   在岑岁刷牙洗脸的时候,它就在岑岁脚边来回绕,或者直接趴在她脚背上。   总之脚边多了这么个可可爱爱的小东西,幸福感还是多了很多的。   一张胖嘟嘟的肉脸,或憨或萌,或者伸着舌头笑得甜甜的,都能让人的心情瞬间好上很多倍。   岑岁和荣默在家里吃完早饭健完身,出门去店里,直接就把小黑也抱上车带去。   同时带了一包狗粮放在店里,还有一只可可爱爱的棕色小狗碗。   到珍宝斋开门看店,岑岁除了看书复习,现在多了一项活动,没事就去摸摸小黑解闷。   而荣默手里多出来的事就更多点,他要定时定量喂狗,还要教这个毛崽子上厕所。   小黑在荣默和岑岁手里适应得还算好。   也就上厕所学得慢一点,每天总还要挨那么几顿训,耷拉着耳朵动也不敢动。   ……   今天小黑又不长记性犯了错,岑岁在店里看书,荣默把它带到门口批评。   说了半天的话,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但该说的还得说。   岑岁坐在书案边,不时伸头往外望一眼,嘴角勾着笑。   看着看着忽然不自觉想到,荣默以后要是做了爸爸,训他家不听话的熊孩子,大概也就是这副语气神态。   荣默在外面训话训一半,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这便暂时放过了犯错误的小黑,接起手机打了一阵子电话。   说完了事情,他把手机收起来,目光对焦到小黑脸上,再次问它:“记住了没有?”   小黑眨巴两下眼睛,很萌地懵一会,随后嘴巴一咧,伸出舌头冲荣默笑起来。   荣默这就不再训它了,弯腰摸一摸它的脑袋,转身回店里。   小黑自然跟着他,小短腿往台阶上爬,身子和脑袋都胖胖的,那叫一个艰难与费劲。   荣默进了屋,在岑岁面前坐下,看着她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岑岁握着笔抬起头,目光里露出好奇,“什么好消息?”   她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事。   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健身看店学习加养狗,也没别的事了。   荣默看着她,并没卖关子,直接道:“唐鹤年已经被抓起来了。”   岑岁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然后难掩兴奋地盯着荣默,“真的吗?”   荣默冲她点点头,“团伙诈骗,其他人都被抓到了,证据链也都找齐了,涉及金额巨大。还有他雇人行凶,那三个人被抓到后,也把他供出来了。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也算给他多加了一点罪行。算下来,判个四五年应该不是问题。”   听完荣默的话,岑岁只觉得心里憋了一两个月的气,瞬间放松吐出来了。   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心里压着的大石头,也总算是不见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有点感叹道:“真是太难了,我终于不用怕他再报复我了。”   荣默看着她笑一下,目光和语气都和软,“可以安心安稳地睡觉了。”   岑岁冲他重重地点两下头,“学长说得没错,公道虽然会迟,但一定是会到的。天道好轮回!他赚了那么多的黑心钱,被关进去是迟早的,就是活该!大快人心!”   荣默也是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心底里舒服了,嘴上没有说痛快的话,只看着岑岁道:“晚上出去吃,放松庆祝一下?”   岑岁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刚点完头,看到小黑费劲巴拉地爬进了店门里。   看它那呆样,岑岁没忍住笑一下,看着荣默又问:“我们出去了,它怎么办?”   荣默转头看一眼小黑,稍微想一下道:“送回家里吧。”   公告场所带狗出去,好像并不是很合适。   于是傍晚店铺关门,荣默和岑岁先把小黑送回家,然后便一起出去吃了晚饭。   放松和庆祝的方式非常简单,就是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又开开心心地看了一场电影。   看完电影回到家,小黑已经趴在它的毛窝窝里睡着了。   岑岁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没有吵醒它,然后便拿衣服洗澡洗漱去了。   洗漱完来到客厅坐下,和荣默一起又看了会电视。   看得有点困了,岑岁起身,和荣默打了招呼,这便要回去睡觉了。   结果她刚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两步,荣默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岑岁听到声音停住步子,回头看向荣默,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荣默犹豫了一会,最终没问本来自己想问的话,只笑着说了一句:“晚安。”   岑岁今天心情放松很高兴,看着他微微一笑,回了一句:“你也晚安。”   说完她便走了,回到房间躺下来,长长松了口气,觉得能这么放松真是太舒服了。   然后就这么放松着,慢慢眨巴着眼睛,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安心地睡着了过去。   荣默回到房间躺下来,也睁着眼睛眨眼发了一会呆。   他脑子里不是空的,其实他刚才是想问,唐鹤年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她是不是也就不留在他这里住了。后来觉得问也多余,便咽回去没多问,只说了句晚安。   荣默以为岑岁会收拾东西搬走,但接下来的两天,她还是和平时一样,住在他这里,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健身,一起去店里看店。似乎已经忘了,她是因为唐鹤年才住过来的。   既然她自己已经忘了,荣默当然就不提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两个人一起生活,如果岑岁突然走了的话,大概他会需要很长时间再去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也就在荣默觉得岑岁大概不会走了的时候,晚上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岑岁突然过来坐到他旁边,笑眯眯对他说了一句:“老板,我有事对你说。”   听到这句话,荣默心里下意识就“咯噔”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只应一声“嗯”,看向岑岁道:“你说。”   岑岁看着他的时候眼睛发亮,问他:“你看你这么穷,我给你增加一份收入好不好?”   荣默没太明白她这话问得出发点和意思,只能看着她问:“怎么增加?”   岑岁往院子四周看看,看到小黑在角落啃草。   看一圈收回目光来,她继续看着荣默,开口说:“我觉得你这里挺好的,所以我打算给你房租,你就直接长租给我,行不行?”   荣默还以为岑岁是来告别要搬走。   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霎时间被惊喜充盈,他便看着岑岁怔了神。   岑岁看他不说话,只看着她出神,便抬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问他:“不想租啊?”   说着又道:“确实也是,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了,和别人合租的话,就是会觉得有点麻烦……”   “不麻烦。”岑岁的话没说完,荣默直接打断了她。   他目光和语气都温和如水,看着岑岁道:“租金你定,多少都行,多久都行。”   听到这话,岑岁蓦地愣了一下,然后立马便笑了。她看着荣默的眼睛,微微歪一下头,有些话溢到了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她没问别的,接着又说:“你放心,伙食费我也会一起给的,不会在你这里白吃白住。”   荣默轻松地笑一下,没正经道:“你是小黑的姐姐,白吃白住也没问题。”   岑岁听了这话眼睛微微一瞪,盯着他问:“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我当狗养啊?”   这边荣默还没说话,那边小黑突然跳两下转过身,冲着岑岁就奶奶地“汪”了一声。   岑岁微懵,然后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问荣默:“它这是什么意思啊?不会是在叫我姐姐吧?”   听她这么说,荣默直接便笑了起来。   他往前倾一下身子,伸手冲小黑勾一下手指,笑着道:“小黑,过来。”   小黑摇起小尾巴,前腿起跳后腿随后,几步蹦过来,蹦到岑岁和荣默面前,又奶奶地“汪汪”两声。   岑岁看它这么呆萌可爱,也就不跟它计较了。   同时托它的福,也不跟它的爸爸计较了。   两人一狗,就这么开开心内心地在院子里玩了一阵。   小黑现在知道怎么讨人开心,不是卖萌乱蹦,就是伸着舌头笑眯眯的像吃了糖,或者甩它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甩得耳朵乱飞。   ……   岑岁很喜欢荣默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月,也就不想再折腾搬走了。   他这里什么都有,有花有草有狗,还有好吃的,可以健身可以看电影还可以荡秋千。   晚上洗漱完靠在床头玩手机,岑岁直接就把房租给荣默打了过去。   打完后给他微信发信息:【房租已转支付宝,请查收】   荣默回复很快:【房租已收到】   岑岁笑着打字:【房东你好,以后请多多关照】   荣默:【房东尽力做到有求必应】   岑岁看着手机笑,心里又莫名地涌出一些异样的感受。   她在输入框里打字:【你是不是……】   下面的字还没打出来,她犹豫一会,又一个个都删掉了,然后按了手机扔到一边。   她自己也闹不明白,最近时常会有冲动,想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晚上在秋千上和他说租房的事,他说租金她定,多久都行的时候,她就差一点看着他问出来。   不过冷静下来想一想,她问他这个干嘛呢?   难道是想和他谈恋爱吗?   岑岁伸手关了灯,拉被子躺下来。   窗帘拉得密实,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在夜色中眨巴着眼睛,思绪翻飞地想,他要是真喜欢她,早就应该自己说了吧。   男人的喜欢和热情,应该都是很直接的吧,喜欢了肯定会直接说出来的。   他们都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不喜欢应该就是不喜欢了。   当然也都不讨厌对方,在一起相处得很愉快,可能只适合做闺蜜做朋友。   想到这里,岑岁翻个身轻轻呼口气。   呼完气抬手拍一下自己的脑门,提醒自己不要过度胡思乱想。还有吃一堑长一智的事情,她绝对不能再在男女关系上栽跟头吃苦头,死也不能!   她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考研读书,一步步把家里的公司接手下来,然后尽力做大做强。   只有钱和事业,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他的都不是。   男人,只会影响她出剑的速度!   干大事者,怎么能被儿女情长所左右?!   想到这里,岑岁就又通透了。   她闭上眼睛长长呼口气,放松全身和大脑,让自己进入净化模式……   ……   距离考研初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岑岁稳住心神,真正进入冲刺阶段。   她每天除了吃饭喝水睡觉逗小黑,剩下的时间全都在看书。   时间如齿轮咬合慢慢滚动,重复一轮再一轮。   秋天的黄叶在萧瑟的冷风中摇摇坠地,经霜经雨,褪色成惨枯之色,冬天也就来了。   准备了大半年,等的就是考试的那几天。   之前一直高强度的复习,到考试的前两天,岑岁倒是又慢慢放松下来了。   主要该看的都看了,该学也都学了,接下来就纯粹看发挥了。   而发挥最主要那就是看心态。   心态要是不好,考场上过度紧张,临场发挥差,平时复习得再好也没什么用。   剩下的两天,岑岁主要就是随便看看书做做题练习手感。   到了考试当天,她在闹钟声中起床,吃了荣默给她做的营养早餐,然后又坐荣默的车去考场。   为了不给自己带来多余的压力,岑岁也没有告诉岑母自己考试的时间。   她打算轻轻松松考完,考完了问起来就再说,一切都简单点。   考试时间是两天,设在周末。   当然对于没课的人来说,设在周几其实都没什么影响。   这两天过得非常快,几乎没任何停顿的感觉,时间就匆匆过去了。   岑岁从考场出来上荣默的车,坐在副驾驶就长长呼了口气,转头看着他说:“考完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荣默笑了笑,还是问了她一句:“感觉怎么样?”   岑岁认真想了一下,看向荣默说:“感觉还不错吧,但万一我感觉错了呢?”   荣默打了方向盘上路,“应该问题不大。”   她每天都在他面前复习,大半年的时间,他是看着过来的。   好容易把这两天熬过去了,荣默又问岑岁:“要不要出去放松一下?”   岑岁在座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抬手捏了一下肩膀道:“有点累,不太想出去,想回家。”   还是感觉家里温暖舒服,还有小黑,想起来就觉得温馨且放松。   她这两个月闷头冲刺,感觉整个人都宅了好多,每天就只想在家里呆着,左边一只小黑,右边一个荣默,感觉就是生活最好的状态。   荣默看她不想出去,就开车带她去了超市。   两人推着购物车逛了半个小时的超市,买了很多零食,也买了一些水果蔬菜。   考试有点耗精神,岑岁走路都懒懒的。   不想费劲,她就抬一只手搭在购物车上,荣默推着购物车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她除了动两条腿,剩下的也就动动嘴,告诉荣默自己想吃什么。   手指握在购物车上有点冷,她又找了找,直接去捏了荣默的大衣袖子。   荣默转头看她一眼,忽而手指一卷,把她的手攥进手心里,往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一塞。   岑岁被他这动作弄得瞬间一懵,呼吸下意识收紧,心跳也怦怦重了两下。   她懵了一会想把手抽出来,结果荣默直接给捏紧了。   然后手心贴着手背,把一阵阵过电般的酥麻暖流传递到她的皮肤上,顺着手臂上涌,灌入心房,烘热脸颊。   手没抽出来,她想说点什么也没说出来,喉咙里哽住了。   然后她就这样跟着荣默慢慢地走,努力压着心跳,感觉自己的那只手藏在他的大衣口袋里,裹在他的掌心里,越来越热得起火。   买完东西回到车里坐下来。   岑岁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眼睛直视车的前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他刚才那是什么意思,算是一种表白吗?   如果他真的要表白,她该怎么办啊?   是赶紧下车跑路,还是答应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荣默在后备箱放好东西,开门坐了进来。   然后他系好安全带直接发车出停车场,好像刚才在超市里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   岑岁:“……”   亏她还纠结了一下要不要下车跑路,结果现在看来,他就是很单纯给她暖了个手?   岑岁自顾清一下嗓子,缓解一下心里的尴尬,也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路上她和荣默随便聊了聊天,到家后她打下手荣默做饭,小黑偶尔过来在脚边绕上几圈,呆萌萌像迷路一样,然后又不知道往哪去了。   晚饭吃得很平常,吃完晚饭以后,和平时一样,岑岁和荣默一起做点家务消了消食,然后各自去洗个澡,再穿着秋季居家睡衣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   家里烧了地暖,岑岁便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小黑凑在她腿边,蜷成一团在睡觉。   这样看了一会电视,岑岁慢慢就觉得有点无聊了。这又不自觉想,每天复习熬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解放了,居然就这么平平淡淡在家看电视?   就这么无聊了一会,岑岁突然转头看向荣默,冷不丁说了一句:“我想出去喝酒。”   荣默闻言看向她,默声片刻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后放下,回了她一句:“想喝可以在家喝。”   岑岁还是保持着回头看他的姿势,“那你陪我?”   荣默当然是不拒绝的,一边起身一边问她:“想喝点什么酒?我去给你找找。”   岑岁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回了句:“随便啊。”   荣默去找了一会,倒是拿了好几种酒过来,有白的有啤的也有红的,居然还有白兰地和伏特加。   岑岁看着他把酒放到茶几上,没忍住笑了笑,对他说:“这不是要喝酒,是要品酒吧。”   荣默很是淡定道:“你想怎么喝,我陪你。”   说完他又去拿了些小零食和水果过来。   水果拼成了盘,小零食也都分开放在一个个的小碟子里。   准备好这些东西,荣默在岑岁旁边坐下来,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   岑岁看着他笑一会,然后清一下嗓子,伸手去开白兰地,直接倒了两杯,送一杯到他手里。   两个人倒也没玩什么助兴的游戏,就是单纯喝酒聊天,顺便说一说酒的味道。   随着酒水下肚,身上和脑子都有点热起来,聊天的话题也就自然少了许多顾忌,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两句。   地板下渗出来的暖气很足,酒精又起点了作用,岑岁的脸颊染了一层薄薄的粉意。   透白的皮肤上映出粉,像初春时节沾过新露的桃花。   她用胳膊撑着脑袋,靠在茶几边,看着荣默。   看了一会,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问了那个她好奇了很久的事情:“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问完也没要荣默回答,自己立刻就抬起了手让荣默别说话。   抬着手低眉片刻,似乎是压了一下酒意,她撑着茶几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荣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自己也喝得微醺,便坐在茶几边等着她。   等了几分钟,岑岁回来了,身上换了一套衣服,本来的睡衣睡裤不见了,上衣变成了一件浅色抹茶绿衬衫,下面是一件黑色高腰短皮裙,束着衬衫,把腰身掐得很细,下面露出又长又白的腿,然后踩着毛茸茸的兔毛拖鞋。   她走到荣默面前,抬手往后撩一下头发,凹了个造型看着他问:“欧美大气型,怎么样?”   荣默看着她,没忍住笑了一下,清嗓子道:“还可以,挺大气的。”   看到他笑,又听他这么回答,岑岁瞬间就把脸拉下来了。   她一副受挫了的表情,转身回去,过了几分钟,又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这一次是一身露肩碎花蓬蓬裙,耳朵上戴着夸张的白色花团耳饰。   她站到荣默面前转一圈,最后看着他问:“甜美可爱风的,这个怎么样?”   荣默越发忍不住眉梢嘴角的笑,一只胳膊撑在茶几上,撑着脑袋看着他,“嗯,很甜美。”   岑岁看着他这样,又收了表情深深吸口气,觉得他这就是敷衍。   不过她并没有气馁,很快又去换了一套。   这次是一套蓝底金花无袖高开叉旗袍,剪裁合身,把她的身段完全凸显了出来。   前凸后翘,腰身纤细,裙身随着身段曳曳而动,那股子韵味就全有了。   荣默看着她,嘴角还是牵着淡淡的笑,眼睛里却已经有了别的东西。   可岑岁看不大出来,或者说,她想象中的惊艳和喜欢,应该要更夸张地表现出来,要惊叹才对。   她觉得荣默淡淡的好像全都不太感兴趣,于是又换了几套不同风格,结果荣默的反应还是都那样。   换累了,最后她穿着一套中性风穿搭,像哥们一样在荣默旁边坐下来,叉了块西瓜放进嘴里。   吃了西瓜,喘了口气,转头看向荣默。   看一会,她略有些无语地问:“大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荣默只是看着她,嘴角没了笑意,眸色却很深。   岑岁觉得有点扫兴,她换了那么多套衣服,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她转身又叉一块西瓜放嘴里,撑着地面准备起身回房换回睡衣。   但她身子刚起一点,荣默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他面前的同时,另一只手捧上她的脸,握在耳畔,嘴唇压过来,堵住了她的嘴。   岑岁嘴里还含着西瓜,一瞬间便懵住了。   画面定格,她呼吸失踪,心跳瞬间飙到一百二,眼睛木木地眨了两下。   荣默没有亲她一下就放开,他微微张嘴继续含吻下来。   岑岁又呆了小片刻,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就要起身,结果荣默的手直接滑上她的腰,不止没让她起来,还把她按进了他怀里。   腰身上的手掌收紧,把宽松的黑T握成一团褶皱。   岑岁被他深锁进怀里,逃不开他的气息,连牙齿也没守住自己的防线。   西瓜的汁液在两个人的唇齿间蔓延开。   甜过舌尖,滑进喉咙,渗入浑身沸腾的血液里。 第053章   半夜一点钟,岑岁躺在床上试图入眠。   脸颊在夜色中泛着滚烫的红,微醺的酒意也催生不了困意,她呼口气翻个身。   感觉屋里的暖气开得太足,片刻后,她又抬手把被子拉到腰上。   心跳倒是不那么剧烈的快了,只是觉得又热又躁,想要闭上眼睛睡觉,却满脑子都是荣默刚才突然亲她的画面,还有嘴唇和舌尖被吮吸碾覆过的感觉。   这样一直翻来覆去到接近两点钟,眼皮实在重得不行,她才歪侧着脑袋慢慢睡着。   而与此同时,荣默正裹着一件厚衣服站在露天窗台边吹冷风。   一直吹到酒劲散尽,脑子彻底清醒,身体完完全全地凉下来,他才回去房间准备睡觉。   然而脑子清醒了,躺在床上却更睡不着了。   于是他便靠在床头发呆,看起来淡定得好像只是很普通的失眠。   ……   荣默一直到接近凌晨才勉强睡着了一会。   他醒的时候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   顺手点开,是岑岁给他发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我回家了,这几天不去店里】   看完信息,荣默轻轻吸口气,放下手机,侧脸往松软的枕头里埋一下。   然后他如常地起床,洗漱穿衣,照顾一下小黑,弄点简单的早餐,消消食后开始健身。   去到店里点上香,开始新一天的看店生活。   这一天和昨天前天一样,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店里,但感觉却大不相同。   昨天和前天,岑岁是去考试了。   而今天,她是为了躲开他。   上午的时间不剩多少,下午来得很快。   下午的时候偶尔来了两个客人,都是到店里看上一圈就走了。   然后到三点多钟的时候,王朗突然过来了。   来之前也没提前打声招呼,进店直接进里间坐下,对荣默不客气地说:“来喝杯茶。”   荣默倒也没说什么,进去烧水给他泡茶。   两个人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随意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聊着聊着,王朗伸头往外看看,意识到一点什么,便问了荣默一句:“岑岁呢?”   荣默继续低头泡他的茶,简单道:“刚考完试,回家了。”   王朗点一下头,顺着这话就又继续问:“那以后都不来了?”   荣默跟他说过的,岑岁来店里打工,单纯就是为了蹭他店里的环境,来看书复习的。   既然现在初试已经考完了,成绩还没出来,照理说,应该不来了。   荣默提着茶壶的手稍稍愣了一下。   随后放下茶壶,他用茶夹子把茶杯送到王朗面前。   在王朗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他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昨晚我没忍住。”   王朗刚好抿了一口茶水,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刺激得猛一下呛到了,险些被烫到。   他赶紧放下杯子抽张纸巾,捂住口鼻缓了一下,用无法表达的眼神看着荣默。   缓了一会,他放下拿纸巾的手,清一下嗓子看着荣默问:“你头脑一热干什么了?犯罪了?一会警察不会来这里抓你吧?”   荣默:“……”   他端起茶杯喝茶,放下来的时候说:“亲了她。”   王朗又浮夸地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安心八卦起来,“然后呢?”   荣默说话还是平平淡淡的,“留了条信息回家了。”   王朗听懂了,人姑娘不是因为考完试不来了,而是因为被他亲了,躲回家里去了。   他又问荣默要一杯茶,慢慢品下去了,才开口说:“所以这是拒绝你了?”   荣默低眉喝茶,“不知道。”   他总感觉她也是喜欢他的,至少身体上不排斥他。   一个人的嘴巴会说谎,但身体不会,他在超市牵她手的时候她没有太反抗,晚上没忍住亲她的时候,她更多的是懵,一开始挣扎抗拒了几下,后来也闭眼迎合了。   王朗看着他笑了笑,“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为女人烦恼,真是难得啊。”   说着笑得更诡异了一点,“我一直以为你对男女之事没有兴趣呢。”   荣默:“……”   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王朗也帮不上什么。   他就陪着荣默聊了聊天,算是帮他放松了一下心情。   喝完茶他也没走,直接在荣默这里呆到傍晚,然后和他一起去吃了个晚饭。   ……   接吻之后,岑岁虽然睡着了,但也没有睡得太好。   她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睡了三四个小时,早上很早醒过来,发现睡不着了,索性就直接收拾包包回家去了,走前给荣默留了条信息。   到家的时候,岑父岑母和童晶晶都还没起床。   唐阿姨倒是早就起来了,在厨房揉面发面做早餐,听到动静来出来看了一眼。   看是岑岁,她也就招呼了两声,便回去厨房继续忙活早餐去了。   岑岁到家后也没有往别的地方去,直接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房间放下包包脱了大衣,又去衣帽间里找睡衣换上,然后拉上窗帘,一脑袋扎被窝里,便安心睡觉去了。   岑岁上楼十多分钟后,岑母洗漱完从房间出来了。   她去厨房看唐阿姨做什么早餐,问了唐阿姨一句:“刚才是不是有人来?”   唐阿姨回一下头,回答道:“哦,是岁岁回来了,看起来一夜没睡的样子,上楼睡觉去了。”   岑母听话想了一下,“过几天就元旦了,她是不是考过试了?”   唐阿姨一边忙活一边回话,“这我没想起来,也没问,等她睡醒再说吧。”   岑母点点头,“不知道又上哪疯了一夜去,让她好好睡吧。”   这话刚说完,童晶晶又进了厨房。   她听到了几句话音,便也问了一句:“岁岁回来了吗?”   岑母“嗯”一声回答她:“回来了,上楼睡觉去了。”   童晶晶意会地慢点一下头,“昨天和前天是研究生初试考试,应该考完试出去玩了,所以现在回来补觉,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岑母听到这话看向她,“我就记得说是十二月底考试,还真是考完了,她也没说一声。”   童晶晶笑一下,“可能是不想压力太大吧,不声不响考完轻松一点。”   岑母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等岑父洗漱好出来到餐厅里,唐阿姨刚好把早饭做好,四个人坐下来吃早餐,自然没有去叫岑岁。   ……   一整夜没怎么睡好,回到家心思安宁下来,岑岁躺到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格外沉,一直睡到傍晚五点多钟才醒过来。   白天睡觉沉容易头晕,岑岁醒过来的时候就是晕乎乎的,感觉全世界都很安静荒凉。   坐在床上木着表情发呆,一直等到枕头边的手机乍响起来电话铃声,她眼睛才动一下微微回神,然后接起手机放到耳边,说话鼻音重:“喂,敏儿。”   陶敏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发信息也不回,在干嘛呢?生病啦?”   岑岁吸一下鼻子,伸手拽了个大毛绒玩具,放到身后靠着,“没有生病,刚睡醒,还没醒盹呢,找我什么事啊?”   陶敏儿说话闲闲的,“还能有什么事啊?你不是已经考完试了嘛,出来玩呀。”   岑岁软着身子靠在娃娃上,说话仍然鼻音重,“今天就算了吧,在家陪我爸妈吃饭了,明天再约吧,让我休息休息。”   陶敏儿倒是又想起来了,问岑岁:“你昨晚干嘛去了?一夜没睡吗?睡觉睡到现在?”   昨晚?   昨晚的亲吻画面瞬间浮现在岑岁的脑海里。   她忙闭眼猛甩了一下脑袋,然后接话道:“没干嘛啊,就刚考完试太兴奋没睡着,所以就白天睡了嘛。”   陶敏儿在电话那头嘀咕,“那你不约我们出来玩?”   岑岁这又解释,“精神高度集中考了两天的试,有点累了嘛。”   陶敏儿立马又接,“累了你不睡觉?”   岑岁:“……”   这怎么还绕成圈了??   岑岁和陶敏儿又扯了两句,约好了明天晚上出去玩,便把电话挂了。   打完电话她彻底清醒了,起身去洗漱换衣服,把头发清清爽爽地扎起来,然后去厨房找了一点吃的,随后便在客厅看电视,等岑父岑母回来。   岑父岑母回来的时候,童晶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唐阿姨做好了晚饭,饭菜摆上桌,一家人一起坐下来吃晚饭。   刚吃了两口菜,童晶晶就看向岑岁先问了句:“岁岁,感觉考得怎么样啊?”   岑岁抬起头看她一眼,敷衍道:“不知道,直接等成绩吧。”   童晶晶还没再出声。   岑父这边接话开口,“考试嘛,考过就不提了,该吃吃该喝喝,没什么好问的。考完了就放松放松,不去想那么多了。”   岑岁看向岑父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我尽力了。”   岑母在旁边给她夹一块排骨,“尽力了就行,考上就考上,考不上也不要紧,早点毕业来公司里学习帮忙,也是一样的。”   岑岁这又看向岑母点点头,“谢谢妈妈。”   说完她瞥了童晶晶一眼,只见她默默低下了头,脸上半分笑意也不剩了。   岑岁没多管她,吃完饭陪岑父岑母看了一晚上电视,聊了聊天。   童晶晶一开始也一起陪着,后来发现很多话题她都插不上,也就先回房间呆着去了。   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异姓外人。   岑岁不回来,岑父岑母对她好,她还可以幻想自己是这个别墅里的小公主。   但岑岁一回来,她就明明白白只是个过来寄住的客人。   她在房间里闷闷不得意,只还劝自己忍着。   成大事者,就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   荣默和王朗吃了晚饭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了。   车子停去车库里,虽然外面冷,他也没有立即进屋暖着,而是去院子里坐到了秋千上。   院子里的灯没有开,秋千架上缠着的灯带也没开,他整个人隐在暗色里,看不清面容轮廓。   小黑倒是能看得到他,扭着屁股跑过来,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不时哼哼两声。   荣默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和它说话:“想你姐姐没有?”   小黑咧嘴仰起头,冲他“汪汪”两声,好像能听懂他说什么似的。   荣默轻轻吸了口气,空气冰凉。   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打开通话列表,直接点了岑岁的号码拨了过去。   结果电话接通后响了一声,随后传来关机提醒。   荣默愣了一下,放下手机挂掉电话,又打开微信,点开和岑岁的会话页面,发了个:【?】   然后信息一发出去,和他所料想的一样,微信也被拉黑了。   荣默看着手机屏幕微顿片刻,又轻吸一口气,按灭手机装回了口袋里。   随后就这么倚靠在秋千上,听着小黑撒娇似地哼哼唧唧,又默默出了一会神。   等身上差不多凉透,他才带着小黑进屋。   屋里的暖气迎面扑上来,瞬间把身上的寒意驱散大半。   ……   一直陪着岑父岑母到临睡前,岑岁才又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她白天睡了整整一天,这会自然是不困了。   在床上躺着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点进了微信里。   会话页面里没有荣默的头像列表,已经被她拉进黑名单里呆着去了。   她倒不是要和荣默绝交什么的,只是想要安静地想一想。   具体要想什么,其实心里也不知道,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一点头绪也理不出来。   看着微信会话页面发了会呆,岑岁轻轻吸口气,便把手机按掉,胳膊一摊直接扔去了一边。   她看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木着目光,一边发呆一边深深地吸气呼气。   脑子里有无数个疑问——   他在超市为什么要牵她的手?   他为什么会亲她?   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吗?   还是说……他喜欢她?   如果喜欢她,为什么不说呢?   那她喜欢他吗?   想和他在一起谈恋爱吗?   不在一起的话,她以后会后悔吗?   她会再在男人身上栽一次吗?   ……   问题太多,理不出整齐的脉络,也得不到确切答案。   实在想不出头绪,岑岁去拿了平板电脑过来,直接看电视去了。   虽然不太困,晚上还是小睡了一会。   第二天岑岁没太晚起,起床吃了个早午饭,在家里又宅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接到陶敏儿的电话,便出门闺蜜聚会去了。   闺蜜四人聚了头,先去喝了顿下午茶。   晚上又约了一些认识的人,开了包厢去喝酒唱歌。   岑岁很久没有出来这样聚了。   包厢里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她的情绪倒是没有跟着高涨起来。   听着闹腾的音乐看着闹嚷的人,她总是不时晃神,想起安静的一人一狗。   看她好像没什么玩的兴致,陶敏儿到她旁边坐下来,抬手揽上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   岑岁手里端着一杯酒,放到嘴边喝一口,“在想一些事情。”   陶敏儿看着看她,调侃道:“什么事情?男人吗?”   岑岁捏着酒杯,转头看向她,倒是没有否认,还接了一句:“还有一只狗。”   才两天没见,就挺想的了,连这么热闹的场子,都没能转移掉她的注意力。   眼前的场子越是热闹,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就越是安静。   陶敏儿盯着她看,忽笑一下,“荣老板?”   说完了又问:“看你这状态,干嘛,你们是吵架闹掰了?”   岑岁把手里的酒放下,还没说话,抬眼忽看到四个男生进了包厢。   看到陈禹汪杰赵子澄和周一淼四个人,岑岁忙碰了一下陶敏儿的胳膊,“他们怎么来了?”   陶敏儿看到陈禹,忙抬手冲他们挥了一下。   在陈禹他们走过来的时候,陶敏儿对岑岁解释道:“上次你组的局啊,这不就熟了嘛,当作朋友处着玩呗。今天大家一起玩嘛,就叫过来了。”   岑岁轻轻吸口气,给陶敏儿竖了个大拇指。   以前她们三个私下里可是没少喷陈禹四个人,这都能当成朋友处了,牛!   陈禹汪杰四个人走过来,在岑岁旁边坐下来。   赵子澄和周一淼没地方坐,直接就坐在了酒桌上,面对着岑岁、陈禹和汪杰。   岑岁自己不是很想玩,就冲陈禹示意了一下,“去玩呗。”   陈禹让汪杰三个人一边玩去了,自己坐着并没起身走,对岑岁说:“没什么好玩的,我还是坐这陪你吧。”   然后陈禹坐这没多一会,陶敏儿拿了话筒过来,给陈禹和岑岁一人塞了一个,叫他们:“你们不想玩的话,那就唱歌吧。”   免得坐一起再没话说,怪尴尬的。   岑岁没多管,拿起话筒后,也就真的点歌唱歌去了。   陈禹坐在她旁边没有走,和她一起唱歌,后来唱嗨了,还唱了不少男女情歌对唱。   唱歌的时候,陈禹看着岑岁的侧脸,在心里想,为什么以前会觉得这些事情都很烦,不想陪她,一点点小小的开心和快乐也不愿意给她。   现在他哪怕再想给,她也都不需要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他一定会学着好好爱她,陪她做她想做的所有小事情。   只要她能开心,只要她愿意对他笑,他就什么都愿意去做。   可是,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岑岁没有去玩别的,酒也喝得很少,她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唱歌。   后来唱得嗓子有点哑了,又实在融不进周围的气氛里,她便和陶敏儿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先走一步。   陶敏儿看她没什么玩的兴致,也就没有留她,让她注意安全。   岑岁背上包包,又和陈大暖、周二宝,以及其他一些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先走了。   ……   外面的夜色已深,风吹在脸上割皮肤。   岑岁用手机没打到车,便站在路边等了一会。   等了几分钟,一辆白色玛莎拉蒂轿跑停在了面前。   车窗慢慢落下来,陈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对岑岁说:“这里不好打车,太晚了,我送你。”   岑岁手插大衣口袋,浑身冻得冰凉。   她转头往路上左右看了看,然后便过去打开车门,直接坐进了车里。   陈禹也没说什么,等她系好安全带,直接踩油门上马路。   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车厢里的气氛安静得有点尴尬。   然后还是陈禹先开口说话,像个知心大哥一样,问岑岁:“有心事吗?”   岑岁听到这话,转头看他一眼,心想他什么时候也会观察别人的表情和心情了。   他以前一直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只管自己开不开心爽不爽,从来不管别人的心情好坏。   沉默了片刻,岑岁回了句:“没什么。”   陈禹没有放弃,又问:“考试考得不太理想?”   岑岁又转过头看他,看一会突然问:“你觉得荣默喜欢我吗?”   陈禹听了这话一愣,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转回去看向前方路况。   所以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是因为考研没考好心情受影响,而是因为荣默?   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捏紧,又慢慢松开。   陈禹强行放松表情和语气,开口说:“我怎么知道,他跟我一直不和,不会对我说这些。”   岑岁还是看着他,疑惑地问:“是吗?”   陈禹微微捏紧方向盘,表情已然不再轻松,又“嗯”一声。   片刻后,他挤出声音问:“你……喜欢上他了?”   岑岁把目光转回挡风玻璃上,没有回答陈禹的问题,也没有再说话。   一直等车停到了她家别墅区的西大门外,她解开安全带,才又出声和陈禹说了句:“谢谢。”   多余的话也没说,她打开车门下车。   然而下车后还没走几步,又听到陈禹在身后叫她。   岑岁停住步子回头,看向站在车边的陈禹,开口说了句:“我应该是喜欢上他了。”   陈禹站在车边,每吸一口冷空气,都觉得心里像扎进了无数冰针。   他看着岑岁,像是退了一身的傲气,慢声开口问:“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了吗?”   岑岁低眉收回头,“嗯,一点也不喜欢了。”   说完迈开步子,径直往大门里去了。   陈禹站在车边没有动,一直看着岑岁往大门里,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这样冷漠又决绝的背影,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   ……   十来米开外的停车位上。   荣默坐在车里,看到一辆白色跑车停在小区大门外,随后看到岑岁从车上下来,再之后是陈禹。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说了两句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岑岁便转身进了大门。   电话和微信双双被拉黑,他这一天心神不宁,晚上就开车来了这里。   坐在车里等了这么久,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不知道岑岁晚上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和陈禹在一起,更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做了什么。   片刻后陈禹上了车,在视线中消失,门外的方寸土地也就再次安静下来了。   荣默没有立即开车走人,在车里又坐了一会。   正在他准备放手刹的时候,副驾驶外的玻璃被敲响了两声。   转头看到陈禹站在副驾驶车窗外,荣默松开手刹,开了车门锁。   陈禹也完全没有客气,直接打开车门就坐了进来。   坐进来后往手心呵气搓了搓手,他开口说:“我记得你的车子和车牌号。”   说完又问:“你在这里等岁岁?等很久了吧,怎么不直接联系她?”   荣默没心情和他废话,只问他:“你有什么事?”   陈禹默了一会,转头看向他,看了片刻说:“你和根本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根本给不了她幸福,所以你能不能离她远一点?”   荣默转头看向陈禹,瞬间有点想笑。   离岑岁远一点这种话,他之前也对他说过,没想到他还能还给他。   陈禹看他眉眼生笑,不悦地蹙一下眉,“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你不觉得你的生活和性格都很无聊无趣吗?岁岁根本不会喜欢和你过那样的生活。还有,我说句不好听的,你拿什么养她,拿你那一间不死不活的古董店?她从小到大适应的生活条件和生活质量,你根本给不了。既然没有能力给她幸福,那就离她远一点。”   荣默看着陈禹,目光慢慢凉下来。   眸底黑得微微发沉,他开口说:“能不能给她幸福,我心里清楚。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松手放开她。倒是你,赶紧收起你那一套浪子回头,不值钱的深情。”   陈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荣默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荣默也分毫没有让他,与他对视片刻又开口道:“我要回去了。”   陈禹没有再说话,打开车门便下了车。   荣默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直接开车上路走人,绝尘而去。   ……   陈禹看着荣默走掉,自己白找了一肚子的气。   几分钟之前,他才被岑岁扎过心,几分钟之后,又在荣默这里被刺激了一通。   他站在深夜的冷风里,被吹得手耳冰凉,想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荣默。   不过一个开古董店的小老板,开个二三十万的破车,浑身上下也就手上的表还能凑合看看,每天过着喝茶看书的假文艺生活,到底哪里比他好?!   他一直开车回到聚会的包厢,也没有把这个问题想通。   于是他坐下来,一瓶接一瓶地开始无度喝酒,等汪杰他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醉得差不多了。   喝多了,他趴在汪杰的肩膀上,一直重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别的情侣都是分分合合,无数次吵架无数次磨合,为什么只有他,被提了一次分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怎么做,她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他一个劲问汪杰:“为什么?”   汪杰看他一会,闷口气,开口说了句:“禹哥,算了吧。”   心房里更加猛烈地揪疼起来,陈禹住了嘴。   与汪杰对视片刻,他忽又端起酒杯,直接送到嘴里闷了一大口酒。   他今天要是不彻底醉过去,大概是过不去这一夜了。   胸口像被利刃剖开掏空了一般,每喘一下气,都会牵扯着疼到想抽气。   ……   荣默回去后,洗漱完躺在床上发呆思考。   因为陈禹的话,他忍不住想,岑岁是不是也会有那方面的顾虑,因为现实差距,所以就算喜欢,最终也会因为所谓的现实而拒绝和他在一起。   可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又觉得,岑岁并不是这样的人。   但再继续想想,想到岑岁一心只想赚钱,又说过想成为豪门,并且豪门联姻嫁豪门的话,他又开始心思反复不能确定。   他是带着这个问题入眠的,第二天起来头脑混沌。   洗漱完没有吃早饭便直接健身了,让自己没空多想别的,随后带着小黑去珍宝斋开门做生意。   一个人在店里守着,多少有点不适应。   好在有小黑在,偶尔给他添点麻烦,也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古董店里的时间很慢,慢得煎熬。   就这样慢吞吞又过了两天,便到了元旦跨年夜。   荣默这一天又约了王朗,下班后两人出去吃了个饭。   倒是没有特意在一起等跨年,两个大男人之间也不需要这样。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外面飘起了小雪。   雪不大,落在衣服上很快就化掉了,荣默和王朗又走在雪里聊了聊天,之后才各自回家去。   上了车打开空调暖一会,系好安全带发车,荣默没有立即回家。   他漫无目的地在又随处转了转,在车里感受了一下城市里各个区域的节日气氛。   这样转一圈回到家里,也差不多快到午夜十二点了。   他在车库停好车,发现院子里秋千上的灯带亮着浅浅的光。   然后他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坐在秋千上。   她头上戴着羽绒服的帽子,一大圈绒毛挡住了大半张脸,她又低着头看手机,整张脸便全看不见了。   当然不用走近去看,荣默也知道是谁。   像凭空冒出来的田螺姑娘,莫名地有种不真实感,他站着稍微愣了小片刻,然后迈开步子走去秋千旁边。   天上的雪还在纷纷往下落,落到地上什么踪迹也不剩。   岑岁听到逼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便看到荣默站在了她面前,身高腿长,身上穿着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大衣。   站在白纷纷的雪里,别有一般味道。   目光对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岑岁坐在秋千上也没有站起来,仰头与他对视片刻,忽问了句:“那天晚上,你是喝多了吗?”   荣默看着她的眼睛,努力压住心里所有上涌难控的情绪。   然后稳住语气,很简单地回答:“没有。”   岑岁并一下腿从秋千站起来,直接站在他面前,直直看着他,没再开口说话。   荣默直视她的眼睛,默契来得很快,嘴角瞬间就不可控地扬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又收住了,看着岑岁问:“现在想谈恋爱吗?”   岑岁的目光忽然又虚了一下,晃一圈回来,看着荣默说了句:“我不知道……不确定……”   荣默没再给她多余犹豫纠结的时间,直接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吞掉了她的话。   他含住她的嘴唇轻轻吻两下,用自己的气息染热她的气息,然后克制地停下来,看着岑岁又问:“现在呢?”   岑岁下意识压了呼吸,近距离地看着荣默的脸,心跳加速,脸颊不自觉地热了热。   余光里有雪花纷纷坠落,像在努力营造浪漫的氛围。   她看着荣默轻眨两下眼睛,低声道:“再试一下。”   说完直接抬手拽上他的毛衣领子,把嘴唇主动凑过去,压在了荣默的嘴唇上。 第054章   荣默愣了有几秒,浑身的血液在瞬间沸腾起来。   随即他抬手托上岑岁的后脑,握紧她羽绒服的帽子,闭上眼睛吞含她的气息。   这次他没有再浅尝辄止,而是像松了禁锢,唇间的动作汹涌而热烈。   岑岁软了气息和力气,贴在他怀里,胳膊攀上他的脖颈。   齿缝微开,回应加深。   舌尖被吮得发麻。   周围的空气像在一点点被抽干,呼吸凌乱而失控。   想停下来,下一秒却又缠得更深。   手表上的指针走到零点。   天空突然爆开彩色的烟火,瞬时照亮了一整个天空的雪。   岑岁被声音吓得低头,才和荣默分开。   她脸蛋微红,气息微微急重,每一下都喷洒着热气。   片刻后抬起头来,眼睛里是雾蒙蒙的水汽。   她努力压了下呼吸,看着荣默问:“想好了,真的要在一起吗?”   荣默眼睛里的雾气同样深重。   他轻轻抵在岑岁的鼻尖上,看着她的眼睛毫不犹豫道:“嗯,在一起。”   天空中又升起两朵烟花爆开彩色的花朵。   岑岁没有去看,鼻息与荣默交缠,也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不想骗你,我暂时可能没办法做到全身心地在感情里付出,我……”   荣默在她嘴唇上亲一下,打断她的话,“你不用特意去改变什么,做最真实的自己,做你想的就好,剩下的全都交给我,我来付出,我来爱你。”   岑岁被他说得心脏“砰砰”乱跳,然后忍不住地鼻子有一点点酸,眼眶也慢慢热起来。   好像以前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但她没让自己扫兴,吸一下鼻子小声道:“我这几天挺想你的。”   荣默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   心里漫开没有边际的甜,他抿笑“嗯”一声,“还算有点良心。”   听到这话,想起他这几天一个人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岑岁又解释:“我把你电话和微信都拉黑,只是想安静地想一想,也是想让你冷静地想一想。”   荣默把她的手捏进手心里,帮她取暖,“我不用冷静多想,我一直在等你。本来以为可以再等时间长一点,让你完全做好准备,再告诉你知道,但是那晚没忍住失控了。这几天想的最多的是,如果你以后都不再见我不再理我,我该怎么办。”   说着他把岑岁拥进怀里。   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   ……   温暖的室内,岑岁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圆口大杯子,杯口冒着腾腾热气。   焐热了手,她看着荣默问:“既然那么早就喜欢我了,为什么一直不说?”   把心思掩藏得那么好,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拿她当个好朋友。   所以他对她好,根本就不是单纯地因为是朋友。   荣默现在看着岑岁,还有种不真实感。   这几天心里一直反复煎熬,甚至有好几个时刻,他都觉得自己太过冲动莽撞,没机会了。   毕竟之前她态度坚定地表达过,谈恋爱没什么意思,不想再谈恋爱。   她平时的表现也都是,只对钱和学习有兴趣,从来不提感情。   而现在,岑岁就坐在他面前,答应了和他在一起试一试。   他嘴角眼梢上的笑意不退,看着岑岁慢慢说:“你说过你不想谈恋爱,我怕给你造成困扰,怕被你拒绝,然后连朋友也没得做,就像这几天,你直接躲着我,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   岑岁听他说完,低头默默喝口热水。   她重生回来之后,确实下过决心,不再谈恋爱碰感情。   当然也记得自己在荣默面前说过这些话。   可是,生活中总有意外。   不是每一件事,都会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走。   既然心动已经不可控地产生了,她这几天想下来后做的决定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去试着再相信一次爱情。   荣默不是陈禹。   她不应该在感情里栽过一次跟头,就再也不相信爱情,因噎废食。   片刻,她抱着杯子抬起头,看向荣默,“谢谢你。”   谢谢他耐心地等她这么久。   谢谢他让她知道,她也值得被宠爱。   谢谢他让她体会到,被人喜欢被人呵护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被人捧在手心里,被照顾考虑到每一个细小的心情,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思,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原本以为,自己大概是不会再拥有爱情了。   可他出现在她的生命,让她知道,别的女孩能拥有的一切,她也都可以拥有。   但说完这三个字后,岑岁没有继续煽情。   她伸手放下杯子看回荣默,语气话锋忽一转,突然眯眯假笑问:“话说,你今天约了谁啊?在跨年夜一起出去吃饭,一起跨年,是……女生吗?”   荣默看着她这笑眯眯的样子,一副“你小心回答不然我扑上来咬死你”的架势,没忍住笑了一下。   笑完看着岑岁,反问她:“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看到我有别的异性朋友?”   岑岁想了想,摇了下头。   和他认识这么久,他基本没多少朋友往来,平时除了上门的一些熟客,还有帮他淘货的一些人,剩下的就是赵明远那一帮人,还有就是那个气质挺优雅斯文的王朗。   因为朋友不多,他平时连应酬都很少很少。   至于异性朋友嘛,那确实一个都没有。   岑岁抬手拖住脸颊,歪着头盯着他,“那是谁?”   荣默看着她,认认真真道:“吃饭的是王朗,跨年的是你,十二点刚过不久。”   听到这话,岑岁忙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果然才过午夜十二点不久。   这下她便满意了,清清嗓子道:“那你可要记好这个日子,以后每个跨年夜,都得跟我过。”   荣默没说话,直接伸了小拇指到她面前。   岑岁看着他笑一下,然后伸出小拇指,勾上他的手指。   ……   跨年夜的雪下了很久,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停。   岑岁揉着头发起床,拉开窗帘往外看出去的时候,天空中还飘着雪花。   地上难得地积了一层厚厚的白,覆盖了院子里所有的花草。   她趴在窗边看了一气,心情比窗外的雪色还亮,随后精神百倍地去舒刷牙洗漱。   洗漱完去到餐厅,荣默正在做早餐。   他似乎连她的生物钟都摸准了,知道她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大概都几点起床。   吃完早饭休息后健完身,荣默今天没有带岑岁去店里。   两个人在家宅着没有出门,一起做饭一起窝在家庭小影院里看电影,然后也会站在落地窗前,荣默从背后抱着岑岁,一起看窗外的落雪。   剖白心迹在一起之前,荣默在克制忍耐。   昨晚表白了心迹在一起之后,荣默其实还是在克制忍耐。   从认识到现在,他在岑岁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超级正人君子的形象。   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他忍着不流露出不该有的心思,忍着不去告白,在一起之后,自然就忍着时常狂浪起来的本能冲动。   倒不是他在意形象,只是怕反差太大吓到岑岁。   无欲无求看淡一切那都是假象,她让他明白,其实他重欲又贪心。   只不过,他的自控能力稍微强那么一点。   但如果放任,只怕就是山洪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雪在地上又积了一层。   荣默和岑岁正在落地窗前情意绵绵看雪聊天的时候,小黑突然不知道从哪冲了过来,然后一脑袋撞在了玻璃上。   “咚”的一声,四腿一张,直接趴在了地上。   荣默和岑岁看着它,默契地“噗”一声笑了出来。   ……   元旦一过,年前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   岑岁不再需要每天看书复习,但又有了新的任务——写毕业论文。   于是她日常去的地方便有四个——学校、家里、珍宝斋和荣默的住处。   具体某一天要去哪里,都是看当天的心情还有方便程度,在学校有事又懒的时候,就直接住学校里面了,刚好和室友讨论一下论文怎么写。   晚上去荣默那里住的时候,她还是住自己的房间。   她和荣默之间的亲热,目前只还停留在接吻拥抱阶段,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发展。   因为之前已经在一起相处大半年了,其实谈恋爱和不谈恋爱,对生活影响实际不大。   总之不管谈恋爱还是没谈恋爱,都是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健身,一起养狗,一起去店里呆一天。   现在再多一点的,大概就是腻在一起拥抱亲吻。   电影院有新电影上映,会一起去看电影,看店看闷了,偶尔也会关了店出去玩两天。   荣默和岑岁接吻的时候都会很克制,手指蹭过锁骨,握住腰身,只到这个程度。   偶尔再失控一点,会在岑岁的脖子里吻出一颗颗草莓,一串暧昧的紫。   ……   时间到了年前,学校放寒假,公司放年假。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岑岁和荣默关了珍宝斋的门,荣默开车送岑岁回家。   到小区门口停车准备下车的时候,岑岁转头问荣默:“过完年你大概几号来开门?”   荣默没正面回答,看着她反问:“你想几号见到我?”   岑岁笑了笑,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越早越好。”   荣默也笑起来,伸手过去揽过她的脖子,凑头在她嘴唇上亲一下,“那我早点过来。”   趁他还没把头缩回去,岑岁也在他嘴唇上亲一下。   然后她解开安全开车门,回首跟他挥了一下手,说了句:“再见。”   下车后湿冷的空气扑了一脸。   岑岁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一点遮住口鼻,站在路边又跟荣默挥挥手,便先转身往大门里去了。   到家的时候进门,刚好看到童晶晶拖着个小行李箱要出门。   岑岁平常地和她打声招呼,问她:“回家过年吗?”   童晶晶点点头,“舅舅让赵师傅送我回去。”   赵师傅是岑岁家的司机,平时没什么事,就做一些来回接送人的事情。   岑岁没什么话可跟她多聊的,不过都是客气加寒暄,不让她感觉出不寻常来,所以换好鞋又简单道:“那提前祝你和姑妈姑父新年快乐,年后再见吧。”   童晶晶手里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眼睛里多少有点不想走的意思。   她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空间,想想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可到这种重大节日,还是要收拾行李提着箱子回“自己”那个家去,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岑岁把她眼神里的失落捕捉在眼里,笑一下道:“表姐你是不是不想走啊?”   听到这话,童晶晶怕暴露心思,忙又放轻松了表情道:“和舅舅舅妈还有岁岁一起住了这么久,突然要分开这么多天,确实有点舍不得,我会很想你们的。”   岑岁还是笑着,意有所指道:“春节假期总共也没几天啊,你还是多陪陪姑妈和姑父吧,他们才更需要你。你这么久没回去了,他们肯定很想你。”   童晶晶听完这话稍愣了一下,忙又道:“我回去会好好陪他们的。”   岑岁还想多说两句的,想让她好好对她的姑妈姑父。   但想想她本来就是另一个世界穿来的,对她的姑妈姑父也没什么感情,犹豫一下也就没再多说,直接和她说声“年后再见”,看着她出门去了。   总之这大半年的时间下来,她早也看出来了。   这个假表姐虽然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但并不是那种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人。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大的格局,一心想要天上掉馅饼,等着吃剧情的福利。   她这样的人,对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真心,但也不会对谁很坏,没什么可担心的。   为了能吃到剧情福利,她只会尽心尽力地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   在她家小心翼翼地讨好她的爸妈,也会故意捧着她,又憋屈又隐忍又坚韧。   一路忍啊忍啊忍到最后,激动地想着自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拥有一切了,结果突然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   岑岁笑了一下,自顾摇头,没再多想,直接进屋去了。   屋里暖和得跟春天一样,她拿了围巾脱了棉衣,去厨房洗了一盒唐阿姨新买的草莓。   ……   童晶晶拉着箱子出门,司机赵师傅已经停好车在等着她了。   赵师傅下车帮她放好行李箱,然后上车系好安全带,便开车出了院子。   童晶晶自打上车后就把脸色沉了下来。   她看着车窗外默默发呆,也没有和赵师傅打招呼说话。   她平时在岑家,也不太会和唐阿姨多亲热聊天,除非偶尔聊到岑岁。   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地位比他们高很多,不是一个阶层的,所以懒得和他们多说。   出来打工混口饭吃,谁还不会察个言观个色。赵师傅自然能看出来童晶晶那满脸的优越感,所以他只默默专心开车,也并不主动和她说什么话,免得自讨没趣。   把童晶晶安全送到家,完成任务,他直接调头开车回来。   走出了小区大门,才忍不住吐槽一句:“在家里寄住了大半年,忘了自己什么家庭了,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岁岁也没她这架子大,真是搞笑的不行……”   ……   童晶晶从车上下来拿上行李箱,在夜色中吹了一脸冷风,忍不住眯眼蹙眉的时候,脸色就更沉了一点。   她这大半年的时间一直住在岑家的别墅里,回来的时候并不多,她也不太想回来。   从别墅住到拥挤的公寓房,哪哪都不舒服。   她在岑家住的房间很大,平时吃饭都有保姆做,人家保姆做饭的口味也好,出门还能找司机接送,不管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能在家里的冰箱或者柜子里找到。   她拖着行李箱坐电梯上楼,拖着箱子走到自己家门前,看着红棕色的防盗门上贴着个“福”字,不自觉深深吸了口气。   抬手敲门等了一会,童母来开门。   看到她,童母笑了一下,“晶晶回来啦。”   童晶晶在脸上扯开一个笑容,不让真实的情绪外露,叫了童母一句:“妈妈,我回来了。”   童母接了她手里的行李箱,让她进屋。   童父正在客厅看电视,看一眼童晶晶,简单说了一句:“回来了。”   童晶晶笑着冲童父“嗯”一声,便拖着箱子回房间去了。   进房间关上门,只觉得哪里都冷,冷得她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打颤了。   她转身到桌子上找了遥控器打开空调,坐在床边等了一会,才慢慢感觉有点暖和起来。   然后手脚都捂暖和了,才把行李箱打开收拾了一下,把衣服挂起来,电脑拿回来放在书桌上。   她一边挂衣服一边想,自己也真是够背运的。人家穿书都穿豪门,偏偏她穿个普普通通的炮灰路人甲,要什么没什么。   鬼天气这么冷,苏安市没有集中供暖。   且不说普通人家铺不起地暖这些,就是能满屋子铺上,烧电或者天然气,那也根本烧不起,所以只能开开空调。   可空调又很不舒服,热风吹得人脸干眼干,还不能开窗透气。   就这都还得省着开呢,她不在家,童父童母基本都不怎么开空调。   所以她刚才回来一进屋,感觉家里跟灌满冷风的洞穴一样。   还有这房子太小,大房子住习惯了,呆一会就觉得闷人。   层高就那么一点点,感觉天花板都快顶头上了,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厨房餐厅,再从厨房餐厅到洗手间,加起来也走不了多少步。   童晶晶收拾完行李箱,坐在床边长长呼口气。   呼完气又想着,炮灰就炮灰吧,走上炮灰逆袭之路,该有的就都有了。   每天鼓励自己一百遍——加油加油加油!!!   ……   荣默把岑岁送到家,便回了自己的房子里。   吃完晚饭给小黑倒了狗粮,他刚去客厅沙发上坐下来,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解锁点开微信,只见是他妈顾宁钰发的信息。   很简短,只有一句话:【我到家了】   荣默握着手机,回了一句:【我明天回】   片刻后顾宁钰回复:【好】   母子间的对话到此终止。   自从荣默高中毕业离开那个家后,每年都是这样,过年的当天回去一天。   也就在那个家里过一夜,第二天给爷爷荣知行他们拜完年,他就很快出来了。   对于他来说,高中毕业以后来到苏安市,更像是一次逃离。   他没有和他母亲顾宁钰出国,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来了这个比较小的城市,安安心心读完大学,又开了个古董店,继续过最简单平凡的生活。   从他爸爸荣守诚去世后,到他高中毕业,他几乎一直活在黑暗里。   所以荣家的那座宅子,对于他来说,一直更像一座冰冷又阴暗的牢笼,透不进一丝光,更是与“家”这个字没有分毫关联。   和荣家联系不多,他平时和母亲顾宁钰也基本没有联系,也就到了过年,不得不联系一下,回家见那么一面。   顾宁钰千里迢迢从国外飞回来,而他则从苏安市回去。   荣默放下手机,中断回忆,简单地收拾一下洗漱一番,回房间里躺下来。   躺下两分钟,给岑岁打了视频过去,和她聊了大半个小时的天,这才安心睡觉。   第二天他正常起床健身,没有急着回湾口市。   中午自己吃完午饭,又里里外外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装了点狗粮,带好了狗碗和狗狗窝,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把小黑带上车,开车回了湾口市。   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到荣家的时候,差不多傍晚五点钟。   冬天天黑得早,五点多暮色已经降了下来。   荣默停好车,拿上东西牵着小黑进屋。   到自己的房间放下东西,先安顿好小黑,然后打算去跟他爷爷荣知行问好。   他出房门没走几步,先碰上了母亲顾宁钰。   一年没见了,顾宁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皮肤保养得很好,整个人的状态也很好很年轻,已经五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三十多岁,穿得珠光宝气的。   荣默和她简单问了句好,没说多余的话,便继续往他爷爷荣知行那里去了。   顾宁钰站在原地没急着走,回头看了荣默一会,只见他背影高大清冷,看着十分疏离陌生。明明印象中只还觉得是四五岁的样子,这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片刻后低眉轻轻吸口气,才迈开步子离开。   荣默去见荣知行,也都是走个过场。   他到荣知行那里的时候,荣知行正在和他继奶奶姜敏下围棋。   旁边还陪着荣腾和他同母异父的妹妹荣恬,一家四口有说有笑,气氛极好。   看到荣默过来,荣恬很快收掉了脸上的笑意,并没主动出声打招呼。   虽然她年龄小,但她辈分大,是荣默的姑姑,所以也不用她先打招呼。   荣知行、姜敏和荣腾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荣知行的注意力更多在围棋和姜敏身上,只笑着对荣默说:“真儿回来啦,去看过你母亲了吗?”   荣默简单回答道:“打过招呼了,先过来看看您和奶奶。”   荣知行手里捏着黑棋,还在找地方往下落,一边找一边说:“不错,心里还惦记着我这个爷爷。来了就别急着走了,坐下来等会,马上就该吃年夜饭了。”   荣默应了声“好”,便就找地方坐下了。   他坐着自然也不说话,只看着荣知行和姜敏秀恩爱,一会你娇嗔地拍一下我的手背,一会我笑呵呵哄你两句。 第055章   荣恬依在姜敏身边,认真地帮姜敏看棋局。   和姜敏母女两个人和心协力,与荣知行对弈下棋。   只有荣腾坐在旁边没事,抽空看向荣默,笑着开口和他说话,仿佛招呼客人的主人,问荣默:“在苏安市那边,都还好吧?那边生活节奏慢,确实比湾口市呆着轻松舒服。”   荣默笑一下,简单道:“还可以。”   荣腾又客套说:“有事没事常跟家里联系,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跟小叔说,不要客气。”   荣默低眉轻牵嘴角,再看向荣腾,“好,谢谢小叔。”   叔侄俩就这样坐着说了一些看起来十分亲切,实则谁也不当真的话。   荣知行和姜敏、荣恬一直在热热闹闹地下围棋,姜敏一副慈爱大气的模样,笑的时候连褶子都溢满温柔,在荣腾和荣默说话的空隙,看向荣默笑着开口:“真儿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好,就搬回家里来,没事多陪陪你爷爷,家里人多了也热闹。”   荣默闻言看向姜敏,笑一下道:“最近确实在考虑这个事情。”   他这话一说出来,荣知行手指间捏着棋子愣住,抬起头看向他。   荣腾和姜敏嘴角也有片刻的僵硬,但都转瞬即逝。   这些客气话,以前见了面也不是没有说过。   以前说起来的时候,荣默都是笑着敷衍一声“好”,然后依然回到苏安市过他的小日子去。   这一次回答的语气和神态,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不是敷衍也不是客气接个好,而是用了很认真的态度,在荣腾、姜敏和荣恬听来,甚至还有一些挑衅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他们也没有过多表现什么,荣腾继续笑着唠家常一般,问荣默:“有什么具体打算?”   荣默倒也没再多说,简单道:“还是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荣腾笑着又要接着往下问。   这时候荣老爷子放下手里的黑子,淡淡说了一句:“你想做什么事?回到湾口市,再继续开个古董店混日子啊?家里的古董店多得是,你随便挑一个。”   这话明显就是在刻薄了,虽然语气很淡。   荣默看向荣知行,目光冷淡地和他对视,没有说话。   荣知行自己吃了一肚子的气,捏了颗棋子往棋盘上随意一扔,“不下了。”   他活到这把年纪了,早看淡了人生看淡了一切,只有这个孙子还能一个眼神就让他气得肚子鼓起来,胡须翘起来。   姜敏看他生气,连忙贴心地端一杯茶过来,送到他手里给他顺气,声音温柔道:“小真人家也没说什么,你上来就刻薄他,自己还生上气了,干什么呀你?小真想回来不是挺好的嘛,家里房子这么大这么冷清,人多热闹嘛。”   荣知行接着茶杯喝口茶,缓一下道:“是挺热闹,就怕我也活不长了。”   姜敏听了这话,连忙“呸呸呸”几声,“大过节的,怎么能说这种话?什么活长活不长的,你肯定长命百岁的。”   荣知行放下茶杯,又看一眼荣默。   他把情绪往下压一压,用比较正常的语气又问:“来,你就说说看,你都考虑了什么,想回来做什么,具体什么打算?”   荣默淡淡道:“过了年再说吧,我怕你吃不下年夜饭。”   荣知行:“……”   有没有人递个鞭子过来,他要揍死这孙子!   长年累月地不回来,回来就把他往死里气,从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看。   他混了一辈子混到今天这个地位,身边谁不是对他百般巴结讨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就他这一个亲孙子,从来都是连个笑脸也不给他!   不过,自己的亲孙子,自己养的后代,好坏都自己受着。   荣知行认命地吸气点点头,“行,那就依你,过了今晚再说。”   ……   为了能让家里吃个团圆和谐的年夜饭,荣默自然没和荣知行再往下说什么。   等家里的年夜饭做好,顾宁钰最后一个到餐厅,一家人按照座次在餐桌边坐下来,便准备吃饭了。   荣家的大餐桌是长方形的。   老爷子荣知行坐在桌头的首座上,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大房的顾宁钰和荣默,二房的姜敏、荣腾和荣恬。   顾宁钰平时不住荣家,回来也是很生疏,基本不说什么话。   于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顾宁钰和荣默差不多隐形,只有姜敏、荣腾和荣恬说话,自然都是在逗荣知行开心,让老爷子一边吃一边笑。   姜敏十分贴心,不仅给荣知行夹菜盛汤,还亲自给他剥大虾剥螃蟹。   荣知行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她几乎就能知道老爷子要什么,马上就给伺候到位,也算是没白跟他这么多年。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和年纪,要的不过就是舒心舒适的日子。   谁能让自己开心快乐,平时就爱跟谁多说几句话,多在一起呆一会,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顾宁钰本来就是个性情内敛的人,不会应酬不会说场面话,更不会甜言蜜雅巴结人,嫁进荣家后她就一直跟在荣守诚屁股后面,靠荣守诚宠着照顾着过日子。   荣守诚出车祸去世后,她就像被抽了灵魂的木偶,更是不愿意多说话了。   在这个家里几乎是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在荣默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她就移民定居国外了。   每年过年过来,带着荣默在家宴上吃饭,从头到尾也说不了几句话。   过了新年这几天,买了飞机票,也就走人了。   比起荣默这母子俩,姜敏那一房两代三个人,在荣知行面前,那就可爱得太多了。   所以一大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确实荣知行和姜敏那一房更像是一家人,而顾宁钰和荣默,只是来吃饭走个形式而已。   吃完年夜饭以后,荣默也没再在荣知行身边多留。   他直接回去自己的房间里,给小黑喂了狗粮,洗漱之后便到床上躺着去了。   外面剩下还有多少热闹,都和他无关。   他根本参与不进去,与其面无表情扫别人的兴,不如回来自己躺着好了。   他靠到床头拿起手机,解锁点进微信,给岑岁发信息:【在干嘛?】   就在信息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刚好也收到了岑岁发过来的信息。   岑岁给他发了一段小视频过来。   荣默点开视频,只见岑岁一会前视摄像头,一会后视摄像头,给她剪辑了一个很完整的小片子。   她站在厨房拍家里的菜,对他说:“在做年夜饭啦,都是我喜欢吃的。”   随后又拍餐桌上摆好的菜,“年夜饭做好了,现在开动了!”   画面转到夜色中,她声音也压低了,“吃完饭了,现在陪我爸妈散步消食。”   画面一切是正在播放的电视,还有岑岁压在手机边的声音,“现在正在看晚会,你在干嘛?”   荣默点开视频的时候脸边就曳开了笑意。   看完小视频,他点开键盘回:【我也在看晚会】   说着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对面墙上挂着的大屏电视。   电视上正放到歌舞节目,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手机那头温馨美好的家庭氛围,还有电视里的热闹,都越发衬得他房间大而空冷。   岑岁:【那也算一起过年了,一起守岁吧】   荣默笑着回:【好,一起守岁】   荣默刚回完信息,房间的门响了几声。   他放下手机去开门,只见外面站着家里的一个阿姨。   阿姨手里端着两个盘子,里面分类放了些水果、干果还有蜜饯。   她打声招呼,进门把东西放下来,问荣默:“太太让问一下您,要不要过去一起看电视?”   荣默知道她说的太太是顾宁钰,没有犹豫便拒绝了,只道:“准备睡了,不去了。”   阿姨应声领话便走了,没有再留下多打扰他。   其实以前顾宁钰很少会主动找他过去一起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突然又来叫他,不过他都没什么兴趣知道,拒绝了就算了。   ……   阿姨领了话,到顾宁钰那边的小客厅里,告诉她,“说是准备睡了。”   顾宁钰坐在沙发上,低眉轻轻吸口气,勉强牵开微微笑意看向阿姨,“那就算了吧。”   阿姨转身一走,这个小客厅也就只还剩下她一个人。   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各类水果盘子,还有其他的零食,电视里的画面极其喜庆热闹,而她整个人却笼罩在落寞的暗影里。   她倒是没什么可抱怨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罢了。   小时候她给荣默带去了多少折磨,在他的心上划出了多少磨灭不掉的伤痕,之后又是如何冷漠地对待他那么多年,她比谁都更清楚。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甚至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荣守诚突然去世,给她带来的打击和刺激太大,她当时有尝试过自杀,失败之后没再拿命折腾,却把心里的痛苦全部转嫁到了荣默身上,经常性地对他发疯放狂。   她时不时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酒痛哭,砸完东西发完疯,会红着眼抓着荣默的肩膀盯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狠声跟他说:“就是你害死你爸爸!就是你害死了你爸爸!你把他还给我!”   对于小时候那一场车祸,荣默脑子里没有具体记忆,受刺激太大给忘了。   但失去父亲的痛苦,和被母亲怨恨的负罪感,从小就跟随着他。   好不容易自己一步步熬了出来,顺利长大成人。   顾宁钰这会又表现出想亲近的样子来,他又怎么会接受呢。   顾宁钰坐在沙发上,拿起瓶酒往高脚杯里倒红酒。   倒好酒,弯腰端起杯子来,自己靠在沙发上,晃着红酒杯,送到嘴边慢慢抿一口。   ……   荣默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岑岁隔着两个城市看同一个电视画面。   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用手机聊天,在这除夕夜里,荣默的心里倒是暖实的,没有往年那般冷清孤寞。   陪岑岁熬到十二点,在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他给岑岁发了个大红包。   随后陪她聊天聊到她上楼回房间躺下,聊到她不再回信息,估摸着她是睡着了,他才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饺子,老爷子荣知行乐呵呵地给大家发红包。   荣腾、荣恬和顾宁钰接了红包,都笑着说了句:“谢谢爸。”   荣默接了红包,只简单道:“谢谢爷爷。”   别人都是笑呵呵的,连顾宁钰都会客气微笑,只有他还是面无表情,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   荣知行只能当没看见,发完红包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还是姜敏说话多点,其次是荣腾和荣恬。   然后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里,一直半声也不出的顾宁钰,忽开口说了句:“爸,我打算不出国了,以后都留在家里,一个人在外面怪冷清的。”   以前也没觉得,尤其这两年,总想回来。   而她这话一说出来,姜敏和荣腾立马看了彼此一眼。   昨天荣默才说要考虑回来的事情,今天顾宁钰又决定不走了,难道这母子俩是商量好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荣知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看着顾宁钰道:“国外又有什么好的,不想走就留在家里。”   顾宁钰点点头,“确实有点住腻了,还是想回来。”   荣默坐在顾宁钰旁边,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不管顾宁钰是在国外还是留在湾口市,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   年初一的天气很好,太阳照在身上有种轻轻暖暖的感觉。   吃完早饭以后,在家消了会食,老爷子荣知行带着姜敏、荣腾和荣恬三个一起,去他家的私人高尔夫球场打球。   一般这种家庭活动,荣知行都不会叫顾宁钰和荣默,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肯定的答复。   但今天顾宁钰看起来有兴致,主动跟着一起去了,也不怕自己显得多余。   荣默还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牵着小黑到处逛了逛。   在楼顶露台上晒太阳的时候,和岑岁视频聊了会天,时间过得也很快。   高尔夫球场上,暖阳照着稀稀薄的草坪。   荣知行和姜敏打球打得尽兴高兴,荣恬在旁边充当球童,没事帮着捡捡球拿拿杆子什么的。   荣腾和顾宁钰并肩站在一起,被阳光照得眯着眼,随意闲聊。   荣腾好似聊家常一般,问顾宁钰:“大嫂这些年在国外呆得不开心?”   顾宁钰说话软软慢慢的,年纪大了也还是这样。   他看着荣老爷子在不远处打球,回荣腾的话,“算不上不开心,就是可能年纪大了,总是想家,想要回来。”   荣腾看着她道:“您是想真儿了吧,其实可以让他去国外陪着你。”   顾宁钰嘴角漫过一丝苦笑,看一眼荣腾,“他要是愿意去,早在八年前就跟我一起去了,不用等到现在。”   荣腾顺着这话又问:“他跟您还是生分?”   顾宁钰笑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和我什么时候亲过?”   和她不亲,和荣老爷子也不亲,似乎根本不想当荣家人。   十八岁成年后,自己选择去苏安市读书,把名字都给改了,仿佛真的隐默世间了一样。   荣腾还要再往下说,顾宁钰却不大想再聊了。   她和荣腾又随意寒暄了两句,便拿着球杆打球去了。   荣腾眯眼看着顾宁钰走远,在原地站了不一会,他的妹妹荣恬又走过来了。   荣恬来回捡球捡得气喘吁吁的,过来掐腰缓一会呼吸,转头看向荣腾问:“什么情况啊?这两个人是商量好的,打算一起回来?回来打算干吗,抢东西吗?”   荣腾还是眯眯着眼,转头看一眼荣恬,“有些话不能乱说。”   荣恬无所谓地呼口气,“我又没在爸面前说,在你面前说一下而已,再说了,我说得哪里不对吗?在外面呆好好的,突然都要回来,这是想干什么?”   荣腾看着远方默思小片刻,收回目光,“管他们回来想干什么,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就看我爸对荣真的态度,你觉得他回来除了自讨没趣,还能讨到什么?”   荣恬想了想,“说得也是,他回来也只能自讨没趣。爸每次见到他都被气得半死,就算现在让他回来,迟早还是得把他赶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荣腾这又大度说:“好歹你也是亲姑姑,对人好一点。”   荣恬“切”一声,“他从小就对我们有敌意,我又不是圣母,干嘛对他好?”   荣腾叹口气,“还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啊。”   荣恬眼睛一转看向他,拆台道:“那你有把他当一家人吗?”   荣腾被她问得一阵闭气,白她一眼,“捡球去!”   荣恬笑了笑,迈开步子又跑了。   她和荣默还有一点血缘关系呢,她都没办法拿荣默当一家人,更别说荣腾了。   她一直都觉得,荣家就是她爸妈和她哥哥的,大房里的顾宁钰和荣默就是两个外人,两个不招他爸荣知行喜欢的外人。   ……   荣知行年纪上来了,体力消耗快,也没打多久的球。   稍微有点尽兴便回家休息去了,吃完午饭后也没再出门,在家养精蓄锐晒晒太阳。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他给荣默发了信息,让他到书房找他。   荣默也没再推辞,管他初一还是初二,直接拿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去书房找了荣知行。   进书房关门,在沙发边坐下,他很不客气地自己倒了茶几上泡好的茶出来喝。   荣知行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手里盘着两颗核桃,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有什么打算,要做什么样的事情,到底怎么能气得我连年都过不安稳。”   荣默放下茶杯,不慌不忙的样子,看向荣知行开口道:“您还记得荣家的祖训么?”   这话问得,好像他是爷爷他是孙子似的。   荣知行懒得和他动气,喝口茶道:“荣家的祖训两个字,一个‘诚’,一个‘真’,都在你和你爸的名字里,都是我取的,你问我会不会忘了?”   二十年过去了,提到他爸,荣默还是会微微愣那么一下。   他低眉片刻,又看向荣知行,忽然问:“您还会想我爸么?”   荣知行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蓦地顿了一下。   他儿子去世这么多年,其实家里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他来了,与他关系最亲近的顾宁钰和荣默,又基本都不在家里,也没人勾他伤心。   荣知行静静看着荣默的脸,在他眉眼间看到荣守诚的影子,瞬间便有点恍惚。   想起当年他儿子刚去世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才把那段日子扛过来的,记忆中一直只有姜敏陪着他。当时家里的事情大部分都已经由荣守诚接手,他已经处于退休养老状态。   那一场事故之后,他不得不忍着丧子之痛,再把家里的所有事情担起来,那一年他已经快六十了。为了不让自己有空多想,也只能靠忙碌来麻痹自己,和上一回荣默的奶奶去世时一样。   那个时候,每天生活里唯一开心的,就是姜敏抱着刚出生的荣恬对他啊啊啊。   最怕的就是听到顾宁钰又在家里发疯,又哭又闹又寻死,后来姜敏就不让这些事情传到他耳朵里了,只让家里的阿姨多看着点顾宁钰。   熬过了锥心的那几年,后来荣腾毕业接手家里的事情,他才又慢慢得以放松。   荣腾没有荣守诚有能力有才干,荣知行把他带出来也费了不少心力,带了好几年,等荣腾什么事都上手了以后,他放松下来再回头看,意外发现自己的孙子都成年了。   可曾经记忆中那个乖萌可爱的小孙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他发现他们好像是亲爷孙,又好像生分得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荣家的家庭成员好像只剩下他、姜敏,还有荣腾和荣恬。   之后荣默就去了苏安市,改了名字,和家里还维持着一点表面关系。   而他的妈妈顾宁钰,本来想拉着他一起出国,最后则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国外。   这么多年下来,这样的关系一直没有得到改善。   在外人眼里,他们荣家早就没有了顾宁钰和荣默的存在,只有荣腾代表着荣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   荣知行鼻尖微酸,嗓子哽住没能说出话来。   荣默也没要他回答,只弯腰低头,把脚边的一个硬纸盒子拿到茶几桌上,推到他面前,又看着他淡而缓慢地说:“我记得小时候,我爸一直告诉我,混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真’字,这也是您给我取的名字。爸爸从小跟着您,后来接手家业,也融了小半辈子的心血在荣家的家业里,不管是我们荣家世代传承的祖训,还是我爸付出过的小半生心血,我都不该就这样看着它被毁掉,您说对不对,爷爷?”   荣知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眉心已经微微蹙了起来。   他很快跳出记忆调整好了情绪,看看荣默,又看看自己面前的盒子。   荣默没再多解释什么,只道:“您先打开看看。”   荣知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接伸手去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铺着金黄垫布,垫布上摆着一只古旧的青花瓷盘。   他看一眼后,又看向荣默,问他:“看什么?”   荣默简单直接道:“看新旧。”   面对古董,荣知行脸色就认真严肃了起来。   他看了看瓷盘上的纹饰和釉面,对荣默说:“把我眼镜拿过来。”   荣默起身去给他拿了眼镜,顺便还给他拿了放大镜。   东西放到盒子旁边,自己坐下来,看着荣知行认真而严肃得鉴别瓷器。   荣知行看了一会,不自觉“嘶”口气。   他把东西都放下来,看向荣默,“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凭我摸了一辈子古物的经验,像是新的,颜色气质,稍微有那么点虚浮。”   荣默看着他,直接道:“是新的,仿品,真品被收藏在博物馆。”   荣知行疑惑地看他一会,抬手把眼镜拿下来,再看向他问:“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荣默盯着他的眼睛,直接道:“想来试探看看,这么天衣无缝的东西,是不是您仿的。”   现在看来,他应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而荣知行迎着荣默的目光,滞愣片刻,眉头慢慢蹙到了一起。   他自然是听明白了,看着荣默,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凝着目光问他:“你在哪里拿到的?”   荣默没再绕弯子,“留故园的聚荣斋。”   他们荣家名下,最大的一家古董店。 第056章   荣知行虽然已经听出来这个赝品瓷盘和荣家有关,但听到聚荣斋三个字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又蹙眉怔了一下。   荣家最大的古董店,居然卖这种级别的赝品。   还没等荣知行再说话,荣默又拿了个盒子放到他面前。   荣知行这次没再多余问什么,直接蹙着眉打开这第二个盒子,只见里面装着的,全都是做旧仿古的赝品,而且全是小东西,不是青瓷小药瓶,就是青花瓷的鼻烟壶。   在他拿起这些小物件看的时候,荣默坐在沙发上又开口说:“这些东西,都是我在全国各地荣家名下的古董店里收来的,就算是真品,他们的市场价也值不了多少钱,有的一两百块钱就算高的了。这种造型略有些复杂的小瓶子,从磨料、制坯到施釉、窑烧,再一道道工序做旧,费的功夫一点也不少,一般造假不会去做这类东西,因为费工夫利润还低。”   荣知行放下手里的青花瓷鼻烟壶,脸色沉得发黑。   他当然听得懂荣默话里的意思,普通的小作坊造假,因为赚不到什么钱,一般不会去造这类东西的假,造这个不如直接制作工艺品得了,利润也没差太多。   会造这类东西假的人,一定是在暗处把造假规模发展得很大了。   能达到批量造假的规模,这类小东西做出来就不费什么事。不需要特意去费心,直接工序化生产,再跟着其他东西一起,顺手带着咬咬酸做做旧。   左边一个青花瓷盘,仿得连他这个摸了一辈子宝贝的人都看不出破绽来,右边这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更是证明了造假人的实力。   财力、规模、技术,缺一样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放眼全国,能把造假规模轻松做起来的。   除了如今掌管荣家的,他的继子荣腾,又还能有谁有这个实力?   荣知行只觉得脊背发凉,心底发寒。   他们荣家世代吃古玩行的饭,从没有涉及过造假,一直以“诚”和“真”作为行事准则,不然他荣家也不能成为业界的权威与标杆。   现在是古董店卖假货,那接下来,尚诚是不是也会拍卖假货?   真到了那一步,再被揭发出来的话,不止是他辛辛苦苦积攒了一辈子的家业,还有荣家在业界的名声和地位,就全部都会毁了!   想到这里,荣知行只觉得眉心镇痛,抬头按住眉心低眉闭眼缓了一会。   他觉得荣腾应该不会蠢到拿尚诚来开玩笑赚黑心钱,古董店那都是普通生意,店里往来货物没有专业鉴定,很多都是看店的自己做主,倒是影响不大。   毕竟,哪个古董店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卖的都是真品。   没有经过专业鉴定,只凭自己的眼力,古董店店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都是正常的。   所以就目前来说,这些东西对荣家的影响不算太大。   可是,背后隐在暗处的东西,却是在实实在在破坏古玩圈的环境,如果任之不管,迟早一天也会把他荣家送上彻底毁灭的道路。   家业可以没有,没了还能再起。   但如果荣家的招牌砸在自己手里,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了,死了也不敢去见荣家的那些先祖们。   荣知行死死按住眉心,片刻后放下手,看向荣默:“还有别的东西吗?”   荣默看着他,“暂时就这些。”   意思就是,没有真正的证据能证明,到底是谁在造假。   这种事情一般都藏得很深,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荣默说完顿一会,又问:“您管吗?”   荣知行深深吸下一口气,往后靠在沙发上。   好片刻,他松着声音,略显无力地看向荣默,慢声道:“真儿,爷爷已经老了,爷爷都快八十了,很多事情,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荣默眉心微蹙,看着荣知行,心里下意识的想法是——他什么意思,这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庇荣腾?   心里闷上一口气,和荣知行对视片刻,他不想再和他多废话,起身就要走。   结果他刚一站起来,就又听到荣知行低而沧桑,略微接近祈求般的声音,对他说:“真儿,帮帮爷爷,帮帮荣家。”   荣默听到话定住步子,回头看向荣知行。   也就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老爷子的头发全白了,脸上都是褶子。   对啊,他都快要八十了,他老了。   荣知行看他站住,慢着声音又道:“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爷爷,在你爸爸去世后,没有照顾好你。想要补救的时候,你已经不想要这个家了。爷爷不求你能原谅,只求你,看在你爸爸的份上,帮荣家守住祖训。荣家世世代代努力下来的名誉,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荣默低眉看着荣知行,看着这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白发老人。   他风风雨雨一辈子,为荣家的事业付出了一辈子,确实也该安享晚年了。   ……   年龄大了,荣知行除夕夜就没守岁。   大年初一这个晚上,自然还是早早梳洗了准备睡觉。   姜敏伺候他上床休息,柔声细语地问他:“下午和小真聊得怎么样?他是什么打算啊?是不是这年过完就不走了,和儿媳妇一样,都留在家里?”   荣知行靠在姜敏拿过来的软枕上,慢声道:“他从小就胸无大志,和他那个妈一样,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人。要是有他爸三分之一的才干,也不会混成今天这样。他啊,就适合开个古董店混混日子,我让他别回来了,免得天天在家惹我生气,我不想看到他。”   姜敏眼角眉梢挂着极其温柔的笑意,坐在床边看着他说:“小真一年就回来这一次,你应该控制一下你的脾气。小孩子嘛,你跟他计较什么?他要是想回来,你就让他回来好了呀。”   荣知行“哼”一声,“什么小孩子,这年刚过,都二十七岁了。这么大连个女朋友都没能混到,没用就是没用,回来干什么?回来了,我能给他找个女朋友啊?”   姜敏看他这样,忍不住又笑了笑,嘴上却还是劝,“你可别再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会伤了孩子的自尊心的。小真长得那么帅,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肯定是自己不想找。”   荣知行又“哼”一声,“他长得那么帅,还不是亏了我。”   姜敏又笑了,说他,“越老越像小孩,老小孩儿。”   荣知行佯作不悦地看着她,“怎么?你这就开始嫌我老了啊。”   姜敏看得出他在开玩笑,自然不慌不忙的,笑着道:“你可一点不老,哪里像是要八十的人啊,明明就还是十八。”   荣知行被她说乐了,伸手拉一下被子,“不跟你扯了,累一天了,早点睡吧。”   姜敏守在他床边,声音浅浅道:“你快睡吧。”   然后她就安静地守在床边,握着荣知行的手,一直守到他睡着。   倒也没守多久,荣知行年龄大了精力短,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当然,每天早上也都会很早起来。   等荣知行睡着后,姜敏帮他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出去了。   她轻轻关上门,随后便找荣腾和荣恬去了。   ……   荣腾和荣恬正在小客厅里看电视。   荣恬吃着蜜饯,问荣腾:“哥,你怎么会喜欢夏曦啊?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再到性格,就一个字——假!她以前还追过荣真呢,你知不知道?”   荣恬说了夏曦这么多坏话,荣腾也没脾气。   他向来宠她这个妹妹,其他的女人和妹妹比起来,重要程度都得往后排。   他简单道:“结个婚而已,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荣恬看着他,“可你不觉得,她是为了膈应荣真,才来勾引你的吗?”   荣腾轻笑一下,无所谓道:“那就膈应呗,膈应得荣真更不想回来,不是挺好的?”   荣恬稍微想了一下,“说得也是啊,家里多个能刺激他的人,确实也挺好。”   但还是觉得有点遗憾,叹口气说:“可是这是你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啊,不应该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吗?”   荣腾看着她道:“你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就好了。”   他可不会把婚姻浪费在感情上,当然了,他也没有感情。   他身边从来就没缺过女人,之所以会和夏曦结婚,不过因为她家能帮到他。   两人正聊着天,姜敏踩着软拖鞋走过来了。   看到姜敏,荣恬本来瘫躺在沙发上,这会儿忙坐起来坐直了,假装自己是个淑女。   姜敏走到沙发边坐下来,端起茶杯浅浅喝口茶。   荣腾等她喝完茶放下茶杯,才看着她开口问:“老爷子怎么说,荣真他是什么考虑和打算,回来进公司还是怎么样?”   姜敏抽纸擦手缓口气,“问过了,老爷子没让他回来,说看到他就烦,不想天天看到他。”   听到这话,荣腾和荣恬都一起放松了下来。   荣恬往嘴里捏一颗蜜饯,语气轻松道:“就知道我爸不喜欢他,成天摆着一张臭脸,好像我们全家都欠他的一样。”   姜敏、荣腾和荣恬会紧张荣默回来,不过就是因为荣腾的身份问题。   如果他是荣老爷子亲生的儿子,倒也不会因为荣默说了句想回来,就这么紧张兮兮的。   他不过就是怕,怕荣默这个荣家的亲孙子,会靠先天血缘优势,抢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现在听到荣老爷子不想让荣默回来,他也就暂时放心了。   一家三口都放心,坐在一起又聊了会天。   姜敏让荣腾不用担心,就算荣默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常年不在家,公司里的事更是一窍不通,回来就能从荣腾拿走东西,做梦呢?   荣腾听了话点点头,确实也就彻底放心了。   现在荣家的产业基本都捏在他手里,由他管控打理,公司上下也都是他的人,不过有些大事需要荣老爷子点下头,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荣默和荣老爷子之间的血缘关系再硬,也硬不过他十多年的苦心经营。   就算荣默回来,也只能在公司混个闲职干干,根本就不会有人把他当回事。   当年跟过荣知行和荣守诚的人,因为理念不合,基本都被他挤走了。   剩下一些识时务愿意跟着他干的,在公司里也没有担任什么重要的职位。   总的来说就是,顾宁钰和荣默两个人,回来也只能吃闲饭。   这种到哪都吃闲饭的人,给点好处就打发了。   ……   荣默和往年一样,没有在家里多呆。   年初二刚吃完午饭,他就收拾了东西,带着小黑又回了苏安市。   走的时候顾宁钰送他,又开始向他主动示好,温柔低声地问他:“你在苏安市住在哪里?有空的话,我过去看看你。”   荣默看也没看她,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习惯了一个人。”   拒绝完也没再给顾宁钰更多说话的机会,上车便走了。   而在车子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后,他还是没忍住瞥过目光,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顾宁钰穿一身黑色皮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走远,一直也没有动。   大约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回到苏安市的家里,才刚到傍晚。   但他停好车,放下小黑里外收拾一番,天色差不多也就黑下来了。   做好了饭在餐桌边吃饭,他给岑岁发信息:【回来了】   岑岁发过来一个惊讶的表情包,随后接了一句:【这么早?】   荣默看着手机笑笑:【你不是说越早越好吗?】   岑岁也坐在餐桌边看着手机笑:【可是我家里有亲戚,没办法出去】   荣默:【没事,有时间再见】   岑岁:【明天你去店里吗?】   荣默:【休息两天吧】   岑岁:【那我去找你】   荣默:【好,我等你】   岑岁聊完天放下手机,捏着筷子继续吃饭。   今天初二,中午他们一家去了趟她外公外婆家,晚上童晶晶一家就过来了。   一家三口到这里吃顿晚饭,再住上一夜,明天回去。   而童晶晶则已经把行李带过来了,打算直接就住下了,等到春节假期结束,直接就去公司上班。   因为这个事,童父童母跟岑父岑母客气了很久。   主要是童父跟岑父客气,童母跟岑母客气,因为童母和岑父是亲姐弟,没必要说那些过分见外的话。   现在餐桌上的气氛是十分和谐的,两家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吃饭。   岑父在童父童母面前没少夸童晶晶,说她在公司里踏实肯干,现在各种业务都能自己上手做了,进步非常大。   童父童母听完了自然非常高兴。   本来他们还怕童晶晶住在这里太过麻烦,但听童母也夸童晶晶,说她在家帮了她不少忙,又乖巧又懂事,童父童母也就放心下了。   童晶晶平时确实各方面做得都不错,对岑岁的爸爸妈妈好,在公司里也踏实肯干活。   她住在岑家大半年,没有给人一种多余碍事的感觉,方方面面都把握得不错,懂事听话还十分有分寸,总之不招人讨厌。   各方面都没什么挑的,岑岁当然也没说她什么。   倒是童母看着岑岁,问了她一句:“岁岁,晶晶说你在考研,考得怎么样啊?”   岑岁笑一笑,开口客气道:“很快就出成绩了,出成绩了再说吧。”   童母这便没再多问,只又说:“考不上也没关系,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说着想到童晶晶跟她说过的话,说岑岁活不过二十五岁,她又觉得很感慨,便不自觉叹了口气。   岑岁自然能感觉出不对劲,看着她说:“姑妈,考研成绩还没出呢。”   这副眼神感慨,唉声叹气替她惋惜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童晶晶这时眼底闪过一阵心虚,忙用胳膊碰了一下童母,笑起来说:“就是啊,成绩还没出呢,妈妈你叹什么气呀?”   童母被这么一提醒,忙反应过来了,笑着说:“不好意思岁岁,别跟我一般见识。”   岑岁哪有心思跟她一般见识。   她只多看了童晶晶两眼,眼底满是探究,心里自有揣测。   ……   吃完晚饭又在一起聊天玩了一阵,两家人才散开洗漱睡觉。   童母和童父住楼下的一个客房,童母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着,然后索性披件衣服上楼找童晶晶去了。   年轻人睡觉比较晚,童晶晶正在房间里玩手机。   听到敲门声,她开门让童母进来,关上门便小声问了句:“妈妈,怎么了?”   童母直接就往床上去,“我在下面睡不着,今晚跟你睡,我们娘俩好好聊聊天。”   童晶晶不是很想跟她一起睡,但也没表现什么,忍着神色,去童母旁边坐下来玩手机。   童母看她不睡,自己也在床头坐起来。   她转头看一会童晶晶的手机屏幕,才开口道:“晶晶,你之前是找什么人算的,说岁岁活不过二十五?”   听到这个话,童晶晶愣了一下。   她按一下手机锁屏键,转头看向童母,“妈妈你就别再操心这个了,总之我不会害她就是了。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违法犯罪的事更不做。”   对于这个,童母确实还是很放心的。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绝对不是个坏心肠的人。   片刻后,她又叹口气,感慨说:“好好的姑娘,活生生在眼前,还是不敢相信。”   童晶晶稳着耐心继续跟她说:“您就别想这个啦,吃饭的时候你就是想这个了吧?你那叹气叹的,也太怪了。”   这事情就在心里,怎么能说不想就不想呢。   童母想了一下还是说:“既然你觉得那个算命的准,那要不我们就告诉岁岁知道,让她躲过这一劫不就好了?”   童晶晶听完这话微愣了一下。   她知道剧情,确实可以通过劝说岑岁,让她不要在陈禹身上死磕,甚至动员岑父岑母一起帮她掐了对陈禹的心思。   可是,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穿过来的。   对书里的女配同情个什么劲,女配注定就是要走剧情走上作死之路的,而她安安心心捡个漏当小公主不好吗?   岑岁就是个恋爱脑,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做什么?   她又不是圣母玛丽亚,担负拯救众生的责任。   片刻后,童晶晶跟童母说:“这种话你敢说出去?不怕被舅舅舅妈骂你神经病哦?再说了,算命的只说她活不过二十五岁,又没说具体几岁有灾,有什么灾,怎么躲啊?她要是自己一心想要作死,那谁能拦得住?有句话不是说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现在在做的,就是在尽量不让她连累到整个岑家,已经在尽力了啊。”   童母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半天没再应声。   童晶晶趁热打铁,继续给她洗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不是别人说几句话就能改掉的。说的不对,还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别多想了,早点睡吧。”   童母轻轻吸口气,“能帮你舅舅舅妈躲过一劫,也是好的。”   说完翻个身,忽又接一句:“看情况吧,这算命的或许就是胡说一句,根本当不得真的。”   童晶晶顺话就说:“就是不知道真假,所以不能乱说嘛。”   童母点点头,“确实不能胡说添乱,反正你在你舅舅家,好好待你舅舅舅妈,多帮着干活少说话,好好工作就行,别的咱们也管不着。”   童晶晶“嗯”两声,“好的。”   童母这就没再多说话,闭眼睡觉去了。   ……   对于童母饭桌上那一声古怪的叹气,岑岁确实疑惑了一下。   但那阵疑惑过去了,也就没再在这事上多想。   第二天童父童母也没有太早走,好容易来一趟,大概要到傍晚才走。   陪了两三顿饭,岑岁这也便没再在家里多呆,吃完午饭就跟岑母打声招呼,说约了朋友出去玩,便开车出门走了。   她出门后倒也没找别人去,直接就去了荣默那里。   她是没提前打招呼偷偷过去的,到了先找地方停好车,随后偷偷去到他家,偷偷开他院子的门,看小黑摇着尾巴迎出来,却没看到荣默。   岑岁关好院子大门,小声问小黑:“你爸爸呢?”   小黑哼哼两声就往屋里跑去了,带着岑岁到荣默的房门前。   岑岁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打开荣默的房门,只见他正在房间里睡午觉。   于是她抿抿嘴角的笑意,把小黑关在房门外,又继续轻手轻脚走到荣默的床边,然后悄悄爬上他的床,侧着身子在他面前躺下来,和他面对面,嘴角仍旧轻轻压着笑意。   她这样看了荣默一会,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   然后还没等她犹豫出一个结果,荣默突然抬手掀开被子,动作很快地把她往怀里一捞,直接便堵住了她的嘴。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岑岁瞬间懵住了。   荣默手掌收紧了她的腰,把她整个抱进自己怀里。她在进门的时候就脱了外面,身上只穿了件软薄的灰色打底衫,便仿佛抱了满怀香软甜的水豆腐。   他吻她吻得重,探开齿缝,加深纠缠,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岑岁被抱着贴在他怀里,两个人身上盖着被子,呼吸吞吐不及,只觉得满屋的空气都慢慢热了起来,像要着火。   岑岁牵着理智轻轻咬了荣默一下,荣默才有点冷静下来。   他放开她的嘴唇,脸与脸的距离却没拉开,眼底水汽森森的,看着她的眼睛。   岑岁呼吸很急,微微撇开脸闭上眼睛,忍着继续亲下去的冲动。   缓了片刻,她才又看向荣默,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荣默抬手到她脸边,把她脸边的头发拢到耳后。   他轻轻笑一下,看着她说:“你开院子大门的时候。”   岑岁眯起眼乜他一下,突然在他腰里掐一把,“真会装。”   荣默被她掐得笑,一把抓住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睛看着她,“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岑岁任自己的手被荣默握着,在被子下一点点交叉纠缠到一起,变成十指相扣。   她努力稳住呼吸,看着他说:“不是想偷偷给你个惊喜嘛?”   荣默笑一下,指腹轻轻蹭着她的手背。   本来想忍住停下的,结果这样看她一会,忽又把嘴唇压了过去。   他抱着她翻身换个位置,自己俯在她身上。   岑岁半截身子压在枕头上,长发铺散,被他困在怀里几乎动不了,只有一只手推在他胸口。   荣默抓住她那只手压到旁边,落吻在她耳边,移向脖颈。   岑岁轻轻咬住嘴唇,呼吸早就已经乱得毫无章法,微闭的睫毛也在轻轻地颤。 第057章   呼吸滚烫。   润湿的吻密集地碾过皮肤。   耳畔洒下温热的气息,荣默声音喑哑隐忍,低低地叫岑岁的名字:“岁岁……”   叫完没等她收拢意识应声,又辗转吻上她的唇,与她深缠。   岑岁被他吻得意识散碎难收,陷在松软的枕头里,承受并迎合他的热烈。   手指搭握在他的肩膀上,随后滑上脖颈,楼住他的脖子。   荣默睫毛轻颤,握着她腰身的手掌下意识收了收。   她的腰很细,一个手掌便能很好掌控。   亲得忘情,收握后的手掌不知不觉便滑入了打底衫的下摆。   指尖下四处起火,唇上的动作便更重了一些。   突然打底衫下的束缚松了一下,岑岁下意识一把按住了荣默的手。   荣默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眼底的水汽退了一些,松开岑岁的嘴唇,埋脸在她肩窝里。   这样埋了一会,在她耳边低声问:“出去玩吗?”   ……   起床后收拾一番,荣默和岑岁便把小黑留在家里,两个人出门玩去了。   外面天还是冷,倒是没在室外多玩什么,很快就找了商场逛街。   逛到电影院,在贺岁档电影里随便挑了一部。   买好票,又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在看电影的时候,岑岁收到陆文博的信息,约她晚上吃饭。   岑岁和他聊了两句他的假期时长和分配,发现他也就今天有时间,最后便问了句:【带男朋友可以吗?】   陆文博看到这条回复的时候,愣了好一会。   他这才走了一个学期,岑岁连男朋友都找好了?   是谁?陈禹吗?   她和陈禹复合了?   心里有许多疑问,还有一点点的闷。   不过陆文博倒也没多问多说什么,直接回岑岁:【可以的】   岑岁和陆文博约好时间地点,把聊天记录给荣默看一眼,又继续看电影去了。   看完电影出去,时间上差不多,陆文博来了商场。   半年没见,陆文博的变化不太大,还是那副清秀斯文的模样。   他看到岑岁和荣默站在一起的时候,惊讶了好一会,然后推一下眼镜说:“荣老板……岁岁你和荣老板……”   岑岁看着他笑笑,大方道:“嗯,我们在一起了。”   陆文博真是眼镜都要掉下来了,说实话他想到了岑岁可能和陈禹复合,可能在学校找了别的男生,但就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荣默。   这位荣老板,在他的印象里,实在是太正经加无欲无求了。   所以还是老话说得对——近水楼台先得月?   陆文博愣了一会也就反应过来了,忙又笑着道:“有点意外,不过也挺好的。”   不说别的,就这位荣老板,确实比他们同龄人要沉稳靠谱很多。   三个人站着又寒暄了一小会,便找餐厅吃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其他可聊的,不过就是聊聊陆文博在国外的学业,岑岁考研的事情,还有就是唐鹤年。   唐鹤年因为诈骗罪被判了五年。   陆文博到现在还是愤愤不平,说:“这是他应得的报应,就应该判他个十年八年的。”   岑岁则比较轻松了,笑笑问陆文博,“当时有赔偿吗?”   陆文博点一下头,“有部分赔偿,但没有全部追回。”   至于岑岁被唐鹤年威胁,担惊受怕过一段时间,她和荣默都没提。   问题都已经得到彻底解决了,就让它默默过去好了。   和陆文博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了。   三个人在商场外分开,分道各自回家去。   ……   接下来的几天,岑岁又抽空和陶敏儿几个简单吃了个饭,这个新年也就算差不多过完了。   新年的喜庆气氛过去没几天,她的考研初试成绩便又出来了。   按住胸口查完成绩,发现自己考过了,又是一桩值得笑起来的喜事。   不过岑岁也没有太得意,因为还有复试等着她,而剩下的复习时间不过还有两个月。   于是查完考研初试成绩以后,她又开始陷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忙碌之中。   她还是习惯在荣默的店里看书,晚上去哪住则是看当天的情况。   初春的湿冷下去了,三四月的时候,天气完全暖了起来。   荣默接了朋友的电话,出差淘货去了,岑岁为了专心复习,没有跟他一起出去,每天便一个人守在店里看店。   她的日常还是和初试前一样,早上到店里燃一炉香,随后坐下开始看书。   当然了,她偶尔也会抽空去摊位区呆一会,帮老徐老贾他们淘淘宝,时常也能帮他们捡点漏,帮着他们发点小财,够日常开销的。   这一天天气依然很好,午后暖阳晒在人身上催得人打瞌睡。   岑岁在店里趴着稍微休息了一会,洗把脸醒醒脑子,便又坐下来继续复习。   约莫复习了大半个小时,店里忽来了位客人。   看到有人进门,岑岁这便合起了电脑,起身招呼客人。   这位客人是一个老先生,头上头发花白,但精神状态很好。   一打眼这么看过去,比赵明远还有学者的样子,一身的厚重贵气。   老先生多看了岑岁一眼,倒是客气,问她:“荣老板不在吗?”   岑岁听他这么问,只当他是荣默的旧客,自然客气道:“他出差去了,我帮他看店,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也行。或者,要么等他出差回来,我让他联系您。”   老先生笑了笑,去到书案边坐下来来,又问岑岁:“你是在这里打工的?”   就开了这么一间小铺子,居然还请个人在这里看店,还是个看起来年龄很小的姑娘。   岑岁看这老先生气度不凡,就去给他端了杯热水。   热水放下了,她看着老先生说:“算是吧。”   老先生端起杯子喝口水,继续笑着问她:“找你在店里,你懂古董吗?”   岑岁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道:“长得漂亮年龄小就不懂古董吗?”   老先生听这话,又笑了出来。   再喝口水,他看着岑岁说:“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   岑岁盯着老先生,“那你到底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挑衅的呢?”   老先生往四周转头往店里看一看,“虽然人不在,既然来都来了,你给我看两样你们店里的宝贝,有意思的话,我就收下。”   岑岁也没多想,起身去给他拿了个灰陶罐过来。   她把陶罐放在老先生面前,问他:“赵子玉的蛐蛐罐,您有兴趣吗?”   老先生拿起蛐蛐罐看了两眼,放下看向岑岁,笑着道:“你给我说说门道。”   岑岁感觉他应该是个很有分量的同行,不用她介绍,他也应该能看出东西的好坏,但他要她说,为了做生意,她也就只好说了。   岑岁看一眼眼前的蛐蛐罐,开口道:“赵子玉是清朝康熙年间的一名名匠,蟋蟀罐制作名家,他制作的蟋蟀罐几乎都是精品,在北方陶制蟋蟀罐当中,数他名气最大。但是呢,流传下来的赵子玉蟋蟀罐并不多,所以非常珍贵,身价仅次于永乐官窑出的蟋蟀罐……”   老先生一开始听岑岁说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笑的。   他此趟来的目的,是为了来看荣默的,没想到荣默不在,就想在他这店里坐一坐,刚好和这看店的小姑娘闲聊几句打发时间。   可他听着听着,看着看着,脸色的神色慢慢便凝结了起来。   等到岑岁详细介绍完赵子玉蛐蛐罐,他直接盯着岑岁怔了神,神色怪异。   岑岁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忙清了一下嗓子道:“您对这个蛐蛐罐,感兴趣吗?”   老先生对这个罐子没什么兴趣,他收收神,再看向岑岁,屏着呼吸问她:“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岑岁不知道他这是什么逻辑反应,但也回了他,“岑岁。”   老先生听完她的名字,本来眼睛里的亮色,倏地暗了一下,好像刚才在期待什么,而现在期待破灭了。   低下眉缓口气,他忽又说了句:“老了,眼花了,还以为遇到故人之后了。”   岑岁倒是被他说得好奇了,看着他问:“什么故人啊?看你这表情语气,对你很重要吗?”   老先生放松笑了一下,看着她:“我的师父,你说重要不重要?不过他早就不在了,我也都快忘了他的样子了。刚才看你讲古董的语气神态,突然又想起了他来,有些感慨。”   原来是他师父啊,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呢。   既然如此,好像也就没什么可再继续往下问的了。   老先生自己也没有再想往下说的意思。   哪有刚见着一个小姑娘,就给人讲自己祖辈师徒这些事的。   不过因为刚才恍惚的那么一段时间,他现在对岑岁感觉亲切了很多。   他师父走了这么多年,怀念都没有具体的物件,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恍惚那么一下,心里的感觉自然立马就不一样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慈和了一些,没有说那个蛐蛐罐,只问岑岁:“是我浅薄了,你看起来对古董懂得还挺多,怎么会在这么小的店里打工?应该也拿不到多少钱吧?”   岑岁真搞不清楚他是来干嘛的了。   说是来找荣默的吧,人不在他也不走,说是来买东西的吧,兴趣完全不在东西上。   和她完全不认识,结果又在这里和她东拉西扯的,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于是想着想着,心思便就歪了,往邪乎的路子上去了。   她想着,这老头是不是见色起意,故意在跟她套近乎呢。   神情怪异地盯着她问她名字,又说她长得像他的师父,这又探问她在古董店打工赚钱不赚钱的。   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诱拐”套路?   男人真是……老了也不安分,除非挂在墙上才安分。   想到这里,岑岁便清了下嗓子,看着老先生微微笑道:“荣默是我男朋友,我不收钱的。”   料想中,这老头听到这句话,脸上应该会闪过一丝失望,顺便点两下头。   结果这老头听了话,居然蹙眉看向她,出了一声:“啊?”   岑岁:“……”   啊什么啊?又怎么了?   干嘛一直不按套路出牌??   而老头也是:“……”   心里想的则是——这孙子,谈了女朋友回家连个风声都不透。   难怪呢,他那性格,怎么会收个小姑娘在店里。   小子可以啊,不错啊,手握一个小古董店,就混到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看起来这丫头家境也应该不错,别是这丫头养他呢吧。   在心里捋顺了因果,老头子荣知行,叠起两条胳膊放在书案上,又盯着岑岁看。   岑岁被他看得更不自在了,撑着一口气道:“老头,你到底想干嘛?”   老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岑岁摇头,“你要是荣默的女朋友,那你就不能叫我老头。”   岑岁:“……”   什么意思啊??   看岑岁脸上一脸警惕,荣知行也没等她再说话,忽笑一下道:“那你得叫我一声爷爷。”   岑岁:“……”   什么东西?   爷爷??   哪里冒出来的爷爷?   不是老色鬼??   荣知行看着岑岁的表情从警惕变成疑惑。   他更乐起来了,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笑一会道:“我那孙子荣默,他肯定是没告诉你,他还有个爷爷。我就是他爷爷,不信你打电话问问。”   听到这话,岑岁脸上的热度瞬间炸了。   就这个老头,他是荣默的爷爷??   她刚才还在怀疑他是个老色鬼,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还能再尴尬一点吗?   荣知行看着岑岁脸蛋赤红,更是笑得停不下来了。   他看着岑岁,慢声道:“见个家长而已,没必要这么害羞吧,脸都红透了。”   岑岁听他这么说,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自我消化了片刻,看着面前这老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确实有点像荣默的,不管是身上的气质还是眉眼间的感觉,都有那么点像。   不过为了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她捂一会脸之后,还是摸起手机给荣默打了电话。   然后她一边还是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老头,一边等着荣默接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立马说:“店里来了个老……”   “头”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转个音接上,“先生,他说他是你爷爷。”   这话刚一说完,就见对面的老先生冲她伸出了手。   岑岁眼底还是装满疑惑,把手机送到荣知行手中,看着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对着话筒简单说了句:“是我啊,我来你店里看看。”   听筒里的声音低低地传出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荣知行对着话筒说:“提前打了招呼,你要是不让我过来,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荣默沉默了片刻,又道:“我明天晚上才能回去。”   荣知行无所谓道:“你就忙你的吧,我让你的小女朋友招待我,比起你,我更喜欢她。”   说完荣知行就把手机又递回了岑岁手里。   岑岁迟疑着把手机放到耳边,对着话筒轻轻“喂”了一声。   听筒那头传来荣默的声音,“是我爷爷,我不知道他会过来,我让他回去吧。”   岑岁看看眼前这个老头,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看孙子的,孙子没看上,还要被撵走。   这么大年纪,头发都白了,想想觉得怪不忍心的,岑岁便对着手机说了句:“没事的,我能招待好。”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掉了,再次看向荣知行,笑着道:“刚才不好意思,那我们现在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岑岁,是荣默的女朋友,爷爷您好。”   荣知行一副老小孩的样子,看着岑岁道:“我第一次过来,你带我好好玩玩。”   岑岁笑笑,冲他点头,“好的。”   这话刚一说完,荣知行身上的手机就响了两声。   他掏出手机来看,只见是荣默给他发的信息:【暂时能不能别打扰我的生活?】   荣知行倒是没脾气,点着屏幕回他:【我有分寸】   说完就把手机装起来了,荣默回什么他也都不看了,只笑呵呵和岑岁说话。   没一会,岑岁又收到了荣默的信息。   他对岑岁说:【随便招待一下,不用太客气太麻烦】   岑岁:【你都没说过你还有爷爷,你们俩这是有仇啊?】   岑岁:【老人家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啊】   荣默:【没仇,不亲,不熟】   岑岁刚看完信息,还没再回,忽又听荣知行说:“别理他,我们玩我们的。”   听起来像小孩子置气,于是岑岁看看荣知行,又看一眼手机,然后便笑着把手机收起来了。   岑岁在店里给荣知行泡了一壶茶,喝完茶之后时间差不多,自然带着他出去找地方吃晚饭。   去停车场开车,岑岁客气地让荣知行坐后面,但老爷子自觉自己还年轻,没必要这么大架子把人当司机,于是就坐去了副驾驶上。   在岑岁开着车上路时,停车场上一辆莱斯莱斯也发动上了路。   上路没多一会,走到路口停住等红灯,岑岁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看到屁股后跟了辆豪车,便对荣知行说了句:“后面跟了辆劳斯莱斯,我技术不好,得离他远一点。”   荣知行听到这话,也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看完没一会,他便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别跟着了,自己找地方吃饭去】   信息发完再过一个路口,那辆车便拐弯消失在了后视镜里。   岑岁自然没有去联想太多,小心开着车,问荣知行:“爷爷,你喜欢吃什么啊?中餐还是西餐?”   荣知行想了一下,转头看向她说:“我喜欢吃辣,你能不能吃?。”   岑岁听到这话,眼睛蓦地一亮,笑着说:“这么巧,我也喜欢吃辣,那我们今天就去吃川菜吧,吃到尽兴为止,怎么样?”   荣知行笑笑,“老头子我一定奉陪到底。”   岑岁也笑,“您这精神状态,一点也不老。”   一老一少两个,难得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投缘。   两人找了家苏安市最有名的川菜馆,坐下后点了菜,还是有许多话题聊。   这小半个下午相处下来,岑岁和他差不多也就熟了。   喝水等菜的时候,岑岁也没再多顾忌,看着荣知行问:“爷爷,您和荣默关系不好啊?”   荣知行倒是没有藏着掖着,直接点头道:“不好,不亲近。”   说完轻轻吸一口气,接着说:“也都怪我,以前太忙了,对他的关心和照顾都太少了,这孩子从小就缺爱。”   岑岁看着他,疑惑道:“缺爱?”   荣知行稍微愣了一下,心想岑岁不知道荣默的真实身份,应该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所以点一下头道:“懂事早嘛,你看他的性格就知道了,一板一眼的,少年老沉。”   岑岁想想也是,冲荣知行点头,“确实是的,很独立很沉稳。”   这话说完,荣知行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很自然地转移话题,看着岑岁又问:“岁岁,你就是苏安市当地人吧?”   问完了这个,他又把岑岁家里的情况都问了一遍,也就彻底把话题带过去了。   之后话题弯弯绕绕兜兜转转,他没有把荣家的情况透露半分给岑岁。   荣默已经明确让他不要打扰他的生活了,他自然不能乱说。   待会说出什么问题来,他和他那孙子之间的关系,不知道哪辈子才能真正缓和了。   岑岁在荣知行面前,自然还是嫩得不行的。   她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东西,只觉得老爷子很好说话,和她很投缘,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陪荣知行吃完晚饭,时间还不算太晚。   但顾念老爷子精力有限,岑岁也没有带他再去做别的事。   她帮他找地方住,打算给他定一间套房。   但荣知行在身上摸了一会,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她说:“丫头,我忘带身份证了。”   没有身份证,那就住不了酒店了。   岑岁开着车想了想,“那要不带您去荣默那里?”   荣知行这还犹豫了一下,为难道:“就怕我那孙子不喜欢我,不让我去住啊。”   岑岁转头看他一眼,又想了想,忽然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   停好车,他给荣默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荣默就开口先问了句:“我爷爷走了吗?”   岑岁对着电话轻声慢慢说:“这么晚了,走哪去啊?刚吃完饭,在我车上呢。他忘带身份证了,没办法住酒店。你那里方便住一晚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把爷爷带回我家了啊。”   荣默拿着电话轻轻吸了口气。   这老头,身份证没带不是假话,那肯定也带司机了。   东西不在他身上,肯定在司机身上装着。   就算现在开车回湾口市,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故意的。   不过荣默没有拆穿,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让他去我那住吧。”   岑岁看着荣知行比了个“OK”的手势,笑一下道:“行,那我现在就把他送过去。”   在她比完手势以后,荣知行也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住宿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岑岁松了口气。   她轻轻踩上油门左打方向盘,上路直奔荣默家里去。   路上和老爷子轻松地聊天扯地,到了荣默家里,她开门带他进去。   荣知行看每道门上都录了岑岁的指纹,自然在心底笑了笑,心想这孙媳妇应该是妥了。   进了院子,岑岁打开院子里的灯。   现在是春暖时节,正是院子里各类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荣知行站着左右看了看,只觉得这小宅子里外打理得真不错,跟个仙境似的。   正当他沉浸在院中景色里的时候,突然两声狗叫惊醒了他。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面前突然多了只大黄狗,瞬时便吓了一跳。   现在小黑的个头已经不小了,岑岁弯腰摸一下它的头,笑着道:“是亲戚,别乱叫。”   安抚完了小黑,又转头看向荣知行说:“这是荣默养的狗,叫小黑。”   荣知行倒也不怕狗,笑一下道:“他过得是真自在。”   自己住着这样一座独门独户的宅子,收拾得比外头景区还别致,开个小古董店打发时间,有个可爱漂亮的女朋友,还在家里养了只狗。   岑岁顺着荣知行的话说:“每天看书喝茶,养花养狗,是挺惬意的。”   荣知行深深叹口气,心想自己这都快八十了,也没过上这样舒心的日子,这小子是真会享受啊,在苏安市找这么个地方,过得跟神仙似的。   岑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后又带他进屋,让他今晚住在荣默的房间里,并给他拿了荣默没穿过的睡衣,告诉他洗手间浴室在哪里。   安顿好了,给小黑放了狗粮,她也就要走了。   走前对荣知行说:“爷爷,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早我再过来。”   荣知行很客气,一直把她送到院子大门上。   看着她出门,还不忘嘱咐她一句:“丫头,路上开车慢一点。”   岑岁走后,他关上大门转身进屋。   小黑现在跟他也熟了,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   进屋后他也没急着洗漱,在荣默的屋里又各处转了一圈。   看了大半下来,越发忍不住感慨——爷爷活得不如孙子呀!   看到最后,他打开了岑岁的房门。   房门一打开,他瞬间便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荣默这里会有女孩子风格的房间。   不过想想也是,他这里所有的锁都录了岑岁的指纹,会有她的房间,也在情理之中。   继续想想又觉得很不对——这都住一起了,居然还是分房睡的?   握着门把关门的时候,荣知行摇摇头,转身的时候“啧”了一声。   然后他也没再多看,直接拿衣服洗澡洗漱去了。   洗漱完去荣默的房间躺下,撑不住这么折腾,也就要睡了。   然后他关了手机,放去床头柜上,又伸手关了灯,扯一下被子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甭管晚上几点睡下,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准会醒过来。   睡不着了,起床洗漱之后,他去院子里,站在花影间打了套太极,随后又给小黑放了点狗粮。   八点多的时候岑岁过来,给他带了点早饭。   把早餐往餐桌上放的时候,岑岁问他:“昨晚睡得还好吗?”   荣知行坐下来点点头,“挺好的,他这地方好,适合养老,再住两天估计我就不想走了。”   岑岁笑笑,也在餐桌边坐下来,“是吧,我也觉得很适合养老。”   荣知行很满意,一边吃早饭一边说:“没想到他还挺会过日子的。”   说着又看向岑岁问:“丫头你吃了没有,一起吃。”   岑岁笑着道:“我在家吃过了,这是我家阿姨做的饭。”   荣知行一副哪哪都满意的样子,“口味很不错。”   岑岁就这样坐在餐桌边,陪着老爷子吃早饭聊聊天。   吃完早饭以后,她也没有再去店里,陪着老爷子休息了半天,中午带他出去吃了午饭,下午开车在苏安市随便逛了逛,然后才带他去古董店里去。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岑岁自然也就没多问。   这种话问出来,像是在赶人。   这样呆到下午四点多钟,本来说了晚上回来的荣默,提前回到了店里。   他到店里的时候,荣知行和岑岁坐在书案边,正在下围棋。   看到他进门,岑岁先笑着打了声招呼:“回来啦。”   荣默笑着冲她点点头,目光扫到荣知行脸上的时候,笑意瞬间便收得干干净净。   荣知行:“……”   这孙子,还以为他不会笑呢!   荣默也没和荣知行打招呼,直接到书案边坐下来,坐在岑岁旁边。   他看着荣知行,片刻才开口道:“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荣知行手里拿着棋子往下落,声音闲闲道:“下着棋呢,晚上回去再说。”   荣默:“……”   他这是不打算走了?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荣知行看向荣默又说:“再住一晚,明天一早回去。”   荣默轻轻吸口气,没有当着岑岁的面多说什么,捏起棋子往下落了一颗。   ……   荣默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陪荣知行下棋,虽然只是在帮岑岁。   下棋下到傍晚,三个人一起去吃了饭,吃完饭荣默先送岑岁回家,之后带着荣知行回去自己的房子里。   进了屋到沙发上坐下,爷孙俩默声对视,更像对峙。   气场上不相上下,荣默先开口道:“我暂时不想卷进荣家的那些事情里,也不想被荣腾特别关注加针对,您还是少跟我接触吧。”   荣知行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慢声道:“我有分寸,他们不知道我来这里。”   荣默没什么情绪,也慢声道:“您不用想着弥补我什么,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比在家里过得自在,没受什么委屈。”   荣知行当然是看出来了。   他轻轻松口气,半晌道:“明早回去,我就暂时不来了。”   说完了不想再说这个,直接又转移话题,“怎么样?最近有没有查到其他什么线索?”   荣默摇摇头,“没有,查到一点线索也会很快断掉,藏得太深了。”   荣知行倒也不着急,“慢慢来,接应的人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荣默静静看着他,片刻又道:“这件事带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不打算让岁岁知道,以她的性格,她会掺和进来。所以关于我的身份,还有家里的一切,暂时都别让她知道。”   荣知行点点头,“我知道,我没跟她说什么。”   说着他又很自然地切换话题,“我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你可得加把劲,把她带回家给我做孙媳妇。”   荣默轻轻抿口气,拒绝道:“她只做我老婆,不做你孙媳妇。”   荣知行也不生脾气,看着他道:“呵,让她再和我相处几天,不定是想给你当老婆,还是想给我当孙媳妇呢。”   荣默:“……”   真想把这个老头拖出去让他露宿街头……   而荣知行说着又正经起来了,看着荣默道:“她和我们荣家有缘,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很亲切很熟悉。也很奇怪,突然就让我想起了我师父,唉……”   荣默对荣知行其实不是很了解。   这种再往上数几代的事情,别人不知道,荣默更不知道。   他看荣知行眼神中略带感伤和惆怅,便好奇问了句:“你还有师父?”   荣知行看着他,又轻轻叹口气,“都是老一辈的事了,我那些个老兄弟,人都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你们小辈都不知道,我也没怎么说起过,我师父姓今。”   荣默听到这话不自觉蹙了一下眉,下意识出口:“今信之?”   荣知行倒没觉得讶异,还是语气感慨,“看来他老人家的影响还是大的,连你们都知道他。”   荣默只知道荣家世代鉴古,但不知道他爷爷荣知行还给今信之老爷子当过徒弟。   荣知行看他好像对这事很感兴趣,难得能和他多聊几句,便又继续说:“虽然我们荣家世代都吃鉴古这门手艺的饭,但当年我能领着一帮志同道合的人快速起家,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我是今信之的徒弟,靠着老爷子的威望,借了他的名头。他儿子天赋不行,并且当年早已不知所踪,而我是他收的唯一一个徒弟。后来荣家起来了,这桩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荣默听完这段话,稍微消化了那么一会。   片刻后,他又开口问:“那今家有一件柴瓷莲花碗,您知不知道?”   荣知行点点头,语气越发沉重,“知道,那是今家从祖上传下来的,是我师父收藏中最珍贵的一样东西,我有幸看到过一次。但是当年动乱,莲花碗早就被毁了。”   说着又长长叹口气,“那时候真的太乱了,想起来都还会做噩梦。当时有人起哄说老爷子以前给日本人鉴过宝,是汉奸走狗,就被拉去了游街。再之后,老爷子和今家,就都没了。” 第058章   荣默想跟荣知行说,今家的那个莲花碗虽然被毁,但残片还在。   之前苏安市博物馆接受捐赠的残片,就是今家那个碗的残片。按照今老爷子在手帕里留的信息来推测,剩下的一半残片,应该也有安排。   但是这话要是说起来的话,必然会牵系到岑岁和岑家。   引起了荣知行的推测与怀疑,他肯定会安排人去调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岑家。   为了让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荣默考虑了一下,便没跟荣知行说莲花碗残片的事情。   当时苏安市这边出报道,只是褒奖岑岁捐文物,关于碗的来历倒是没多说。   大多数圈内人看那个报道,更多的注意力在柴瓷上,不会特意记着是谁捐的。   荣知行现在没有联系起那件事来,也就是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想。   爷孙俩难得有话题坐在一起多说几句话。   荣知行看荣默感兴趣,又给他讲了一些他和今信之之间的事情,当年怎么拜师,今老爷子在圈内怎么得人敬重敬仰等等。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现在再说起来,就跟说故事一样。   故事说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荣默和荣知行也就分别洗漱睡下了。   因为荣默这里只留了两个房间,所以他自己便睡在了岑岁那屋,躺在床上闻着岑岁被子上的香味,脑子里想的却都是今家、岑家和柴瓷的事情。   看到岑岁想起今老爷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了。   周围认识的人中,因为年龄问题,见过今老爷子的人并不多,夏国梁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上次和岑岁去龙树村,也说了同样的话。   现在荣知行又再次说了起来,就让他不得不多想了一点。   岑岁这么小年纪就有过人的眼力和经验,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如果说她是今家后人的话,似乎就更有说服力了一点。   他还记得以前和她吃饭的时候,她自己说过,他爸爸是开公司做生意的,爷爷是个小银匠,在路边摆摊给人打首饰的。   到了曾爷爷,就完全不知道是谁了。   如果她的曾爷爷就是今信之,他爷爷当时带着她两岁的爸爸离开平城,从此隐姓埋名过上最普通人的日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今老爷子的死对今家的打击应该很大,还有她爷爷,也就是今老爷子的儿子,在鉴古上也没有太多的天赋。   想到这里,顺着思路接着往下想。   如果岑家就是原来的今家,那么剩下的半片柴瓷,有没有可能就收在她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玩古董玩个缘分这话,倒也是不错了。   柴瓷本来就是今家的传家之宝,兜兜转转几十年下来,还是全都回到了今家人手里,不就是最好的缘分吗?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综合所有事情得出来的推测。   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事情,也只适合自己放在心里想一想,不好随便对别人说。   ……   清晨的光线从窗缝间落一片进房间。   荣默起床拉开窗帘,便看到荣知行站在院子里打太极锻炼身体。   一眼瞥过去定了片刻,就这么静静看着,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别样的感受。   从他父亲车祸去世以后,他就没再得到过家人的关爱,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渴望这些东西的。   站在窗前看了一阵,他没开窗,直接转身洗漱去了。   洗漱好之后,去到厨房按部就班做早饭。   因为荣知行年纪大要养身体,所以他没有再简单烤个面包倒杯牛奶。   他自己平时要健身,会在早上随便吃点烤面包之类的。   他特意为荣知行做了适合老人吃的营养早餐,正做着的时候,荣知行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荣默在厨房做早餐,他直接过去伸头看了看,然后站在他旁边说:“小伙子很会生活嘛,看来岁岁也不全是被你这张脸给骗了。”   荣默:“……”   他是靠脸吃饭的人吗?   荣默没说话,荣知行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他站在他旁边没走,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看着荣默继续道:“怎么?要是没有我遗传给你的这张脸,岁岁能跟你在一起?”   荣默:“……”   这回他没再默声,接话道:“这是我爸遗传的,不是你。”   荣知行站累了,去吧台边坐下来,松口气絮絮叨叨道:“你爸那还不是我遗传的?我们荣家人,全都一个模样子。我这年轻的时候,也可招女孩子喜欢了,屁股后面追一串呢……”   荣默专心做着早餐,听荣知行吹他年轻时的事迹,没再出声搭话。   但他是愿意听的,所以也没有出声打断他,就让他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了。   早餐做好,在餐桌上摆下来。   荣知行这又从吧台上起身,到餐桌边来坐下。   坐下后拿起筷子来,尝了几样东西后,又开始夸荣默手艺好。   他这是第一次吃亲孙子做的饭,随后吃得起兴了,话都没再说,一个劲把肚子填饱了。   吃饱后他慢慢放下筷子来,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然后他看着荣默坐在对面默不作声地吃饭,看了好半晌,忽然开口,语气格外认真,“真儿,等造假的事情结了,回家来吧。”   查造假这件事,不懂古董的人根本无从下手,而且事关荣家,所以荣知行和荣默之前商量的结果就是让荣默亲自去查。   如果证据确凿就是荣腾在造假牟利,他荣知行绝不包庇。   荣默听到他这话,下意识顿了一下。   随后他又一副平淡模样,开口应了句:“到时候再说吧。”   荣知行继续看着他,又道:“你要是不想和你继奶奶还有你姑姑住一起,那就在附近再买套房子,到时候把岁岁也接过去,我就天天去你们那里住,怎么样?”   荣默抽了纸巾擦手,淡淡道:“我可不想天天伺候你。”   荣知行:“……”   话到这里,荣默没再和他多说什么。   他起身收了碗筷,和荣知行坐在外面院子里又聊了会天,他的司机便开着车到门外了。   荣知行起身去换上自己的衣服。   在走到院子大门上的时候,停了一下步子。   他转身看向荣默,好像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跟他说完,但是却又一句都没再说。   他只伸手握住荣默的手,使劲握了握,随后便出门上车走了。   老爷子一走,屋子里外便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小黑在荣默脚边摇尾巴,偶尔哼哼唧唧那么两声。   荣默也没表现出什么来,转身回去,掐着时间换衣服健身。   健完身冲个澡再换一套日常出门的衣服,便带上小黑,开车往珍宝斋去了。   ……   珍宝斋,瓷器釉面闪过碎光。   岑岁坐在书案边复习,坐得脖子酸了,抬手在颈椎上轻轻揉了两下。   抬起目光的时候,刚好看到荣默带着小黑来店里。   她放下揉颈椎的手,没有起身迎去门边,等到荣默进门走到书案边坐下来,她看着他问了句:“你爷爷走了?”   荣默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松口气道:“走了。”   岑岁继续探究地看着他,“不是亲爷爷嘛,关系怎么会这么不好?”   荣默简单道:“从小就不怎么接触,没怎么在一起相处过,所以不太亲近。”   岑岁点一下头,又问他:“那你爸爸妈妈他们对你好吗?”   荣默不知道她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想着肯定是荣知行说了什么,于是他也就顺着话回答了,“也不算太亲近,他们一般忙自己的事情,我从小就很独立,不需要父母操心。”   岑岁听了这话又点点头,便没再多问了。   他这样说的话,和荣知行的话是一致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岑岁收了收注意力又开始复习。   荣默坐在她对面,不时能感觉到小黑从腿边蹭过来蹭过去。   他默声小片刻,还是开口问了岑岁一句:“你在鉴古上这么有天赋,你爸爸知道吗?”   听到这个话,岑岁抬起头来,表情认真直接就说:“不敢让他知道的。”   荣默探究地看着她,“怎么了?”   岑岁捏着笔道:“之前学长爸爸被骗自杀,我回家说了那么两句,我爸差点直接跳起来,然后情绪激愤地表达了自己对古玩行的排斥和讨厌。”   心里一“咯噔”,荣默看着她又问:“为什么?”   岑岁想想“啧”一声,然后道:“可能也是看到许多人被骗,有的甚至被骗到家破人亡,所以比较气愤吧。我爸还挺正直的,做生意也是老老实实的。”   说着又想到点什么,看着荣默继续说:“他胆子也非常特别的小,从来不做冒险的事情。我家不是做珠宝生意嘛,他都只买切好的原材料,连赌石都从来没买过。”   混古玩圈,翡翠玉器的知识都要知晓。   对于赌石这个名词,荣默当然也是知道的。   赌石是珠宝业的术语,说得直白点就是翡翠原石。   翡翠刚从坑里开采出来的时候,外面包裹着一层风化皮,没有什么仪器能透过皮壳看到里面的翡翠质量,必须切割出来才能看到。   买赌石,玩的就是一个“赌”字。   比玩古董风险更高更刺激,一夜暴富不是传奇,一夜倾家荡产也都可能。   赌石界有“一刀穷、一刀富”的说法。   也就是一刀切好了,好料子价格翻个无数番,一刀切垮了,花出去的钱也就瞬间赔了。   听完岑岁的话,荣默点点头,“那看来他就是性格上不喜欢。”   岑岁看着他,还继续说:“所以我在你店里打工,并且在这行里混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怕他可能会爆炸给我看。”   荣默忽笑一下,“我就是想说,也没有机会啊。”   岑岁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低下头轻笑,“等我学业有成,我再带你见家长。”   荣默想了想,望天道:“那时候我是不是都快三十了啊。”   岑岁又抬头看他,不客气道:“那谁让你勾引我来着?勾引了就得负责任,等到四十岁也得等啊。”   荣默轻笑,“等等等,五十岁也等。”   岑岁这下就满意了,忽又捏着笔抬手指向荣默,抵在他胸口,对他说:“离我复试不剩几天了,从现在开始到考试结束,你离我远一点,你坐在这,严重影响我的复习效率。”   荣默又笑了出来。   然后带着这样的笑意起身,往里间去了。   到里间坐下来,他一边接水烧水,一边在脑子里想事情。   想的自然还是昨晚想的那点事,他想着,岑岁的爸爸这么排斥古玩圈,也不想让岑岁沾手,那他还是什么都别再问了。   他们这么努力想与这个圈子划清界限,自然有他们的理由。   不管是不是今家之后,他都不能去随意插手乱管人家的家事,免得搞出更多的事来。   现在岑家过着眼前这种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模样。   而且岑岁明显也不想多混古玩圈,她的目标还是学业有成,回家帮她爸爸打理家里的公司。   既然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他又为什么要去试图打破呢。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能怎么样,都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就让它过去好了。   至于剩下的那半柴瓷能不能出来,能不能与赵明远手里的那一半聚合,都交给时间和缘分吧。   他相信,时间给出来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   岑岁接下来每天都在认真复习。   为了不分心,她也没再去荣默那里住,晚上到点关门后就直接回家。   熬过了复习的日子,到了考试时间,自然扛笔上考场。   笔试面试加英语听说考下来,也是挺费精神的。   不过复试结果出来得很快,查出了结果的那天,岑岁高兴得差点飞到天上去。   来珍宝斋都是一路跑的,看到荣默在店外逗小黑玩,她直接笑着冲过去,一个起跳直接抱上他的脖子,荣默也相当有默契,一把伸手托住她的腿,一个考拉抱把她抱在身上。   岑岁挂到他身上,兴奋地说了一句:“我考上了!”   说完也没给荣默反应的机会,直接就低头亲住了他的嘴。   往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抿嘴浅笑。   荣默倒是理智还在,没再管小黑,直接抱着岑岁踩上石矶,进店里去了。   ……   ……   研究生的事情尘埃落定,接下来又是毕业论文。   因为毕业论文的事情,岑岁没事便会去一下学校,也在学校看到过两回陈禹。   他外貌上自然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气质好像变得成熟了一些。   人没从前那么张扬不羁了,有一种沉淀了些许的感觉。   看到岑岁,和岑岁打招呼的时候也客气。   岑岁和他说话的时候觉得有点陌生,但感觉倒是不坏的。   这样往学校里来回跑了几堂,论文答辩一过,整个大学四年的生活也就算结束了。   大家早都迫不及待地离开校园各奔东西,每个人身上也都多少有了点社会打工人的气息,而之后的毕业典礼、拍毕业照以及吃散伙饭,不过都是抽空走个过场罢了。   全系的人一起吃散伙饭是最热闹的。   所有人在酒桌上回忆四年往昔,互相之间各种起哄。然后被气氛烘着,酒也都没少喝,有的男生直接喝医院里挂水去了。   陈禹今天倒是没多喝,从酒店出来看到岑岁站在外面大厅等室友。   他掐了手里的烟,走去她旁边,很平常地和她说话,“要回家吗?要不要我送你?”   岑岁冲他摇一下头,笑着道:“喝酒就别开车了。”   陈禹确实忘了自己刚才也喝了几杯,他也笑了一下,随后又问岑岁:“还好吗?”   顿了小片刻,补了一句:“和他在一起。”   岑岁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很好啊,他很会照顾人,只要有空就会陪着我。”   陈禹低头,轻轻吸下一口气,心里涩涩地想着,他现在也还挺会照顾人的,也学会有耐心了。   然后他还没有再说出话来,岑岁的三个室友出来了。   岑岁等到了人,也就不跟他多说了,说声“拜拜”,便跟着三个室友走了。   她们四个人约好了,这一晚都回宿舍住,明天就各奔东西。   所以吃完饭一起打车回学校,准备在宿舍里再狂欢最后一个晚上。   这一个晚上结束之后,后来又来拿了次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就真的都散了。   这是个很多同学都没有暑假的夏天,因为大家都已经开始每天奔波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了。   ……   岑岁因为要继续读研究生,倒是没有去实习。   她正常地放暑假,没事会去她爸的公司里刷一波存在感,同时也问岑父要了一个空房间,开始装修自己的办公室了。   看着她这一系列举动,下面的员工自然议论纷纷。   市场部程暖私下向童晶晶八卦:“大小姐这是准备要正式进公司了吗?”   童晶晶看到岑岁开始装修办公室就已经不舒服了,听到程暖叫着“大小姐”并这么问,这就更不舒服了。   她进公司首先要站柜台,站完柜台坐格子间,人家直接就自己装修办公室。   但她面上也没有太表现出来,对程暖说:“还要读研吧。”   程暖想起来了,“哦”一声道:“听说是考上研究生了,还挺厉害的,不仅长得漂亮,学习也这么好,估计工作能力也不差。”   童晶晶在心里撇嘴——不差什么不差呀,她除了谈恋爱其他还会什么呀?等她真正进公司你们就知道了,不过占着一个办公室继续当大小姐罢了,能真的干出啥事来?   不止不干事,她还要作死呢。   为了她的爱情,作到昏天地暗的。   你们现在以为她多了不起,一副又捧又巴结的样子,到时候就要被打脸了!   而对于公司的大小事情,岑岁也基本都了如指掌。   周二宝早就和管人事的蒋芳芳处成好姐妹了,公司里所有风吹草动,都会传到岑岁那里。   比如说现在,童晶晶在市场部呆了一年,成绩还算不错。   她早就已经和程暖、徐妍平起平坐了,甚至比程暖和徐妍地位还要高那么一点。   当然有岑父这个亲舅舅的Buff加成,市场部王总会特意多照顾她那么一点,有事会多带着她一起做,让她有更多表现的机会。   只要她能力不是太差,一般都不会混得太惨。   岑岁倒也没打算立即进公司,毕竟研究生还是要读完的。   她只不过是想多花点时间,早点把办公室装修好,通通风透透气,她每次来刷存在感的时候也好有个坐的地方。   于是这忙一下,那掺和一下,这个暑假过得倒也非常快。   而古董店以及荣默的日常,那还是数月如一日地,一点变化也没有。   岑岁唯一感觉出来的一点不同是,荣默这一年出差的频率比去年高了很多。   有事没事地往外跑,有时候能带点货回来,更多时候都是空着手。   岑岁当然也想要跟他出去,但天气太热,他也没让。   于是岑岁就当个小伙计,安安心心在家帮他看店,偶尔也能卖出一点东西去。   八月底,荣默又出去跑了几天。   回来的时候,岑岁差不多到了开学的时候。   开学的前一天,岑岁还是来店里和荣默一起看店。   她坐在书案边吃冰激凌,吃着吃着抬头问他:“对了,一直想问你,你今年怎么这么忙啊?有那么多货要淘吗?”   当然他的这个忙,是和他自己以前比较的。   如果和别的上班族比较起来,他依然算是一条很清闲的咸鱼。   荣默听了这话,故意叹口气道:“交了女朋友没办法啊,不能像单身时候那么咸鱼了。女朋友这么漂亮优秀还努力,我总也得努力一点才行,不然怎么配得上她。”   岑岁听了这话笑一下,“没想到你还有上进心。”   荣默毫不谦虚道:“上进心嘛,攒一攒还是有的,我争取让你嫁豪门。”   岑岁差点没把嘴里的冰激凌给喷出来。   她抽纸捂住嘴,咽下去了看着他,“还是我当豪门,你嫁我,这个更靠谱一点。”   荣默看着她,点了点头,“你不介意的话,我确实也可以。”   岑岁看着他笑了,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塞进他嘴里。   ……   第二天开学,荣默关了店门,陪岑岁一起去了学校。   主要是给她当免费劳动力,帮她领东西搬行李,到宿舍里安顿下来。   岑岁的另外三个室友比她先到,早都在宿舍铺好了床铺。   一号床叫李星文,二号床叫钱珍珍,三号床叫费雪妮。   李星文和钱珍珍长相稍普通一点,和黑长直披肩、一身甜美女神范的费雪妮聊熟了一些,就一起凑在她面前问她头发是怎么保养的,皮肤又是怎么保养的。   费雪妮笑着道:“我一直就是这样的,没怎么保养。”   李星文十分羡慕道:“我别的不想,就羡慕人有个白白净净的好皮肤。”   钱珍珍用手比一下费雪妮,“看到没有,这就叫,天生丽质。”   然后这话刚一说完,宿舍的门响了两声敲门声。   三个人一起看向门上,自然都知道是最后一个室友来了。   目光聚焦在宿舍门板上,门板一打开,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个神仙级别的漂亮女生,就那么很短的一瞬,屋子里的女神费雪妮,瞬时被衬得失去了所有光彩。   在李星文和钱珍珍都屏住了呼吸的时候,紧接着门外又进来一个男人。   和前面进来的女生一个相貌级别,更是刺激得人移不开眼球了。   本来要是没在讨论皮肤啊美貌啊这个事情就算了,可正讨论了,视线里就出现了两个这样的人物,好像在用实力告诉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天生丽质,自然就让人怔神了。   岑岁看到宿舍里的三个女生都表情木木的,看着她和荣默,便自己先笑了一下,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岑岁。”   李星文最先反应过来,亮着眼睛抬手挥挥一下,“你好,我是李星文。”   随后钱珍珍紧跟着,很含蓄客气地笑一下,“你好,我是钱珍珍。”   费雪妮也笑笑,简单道:“费雪妮。”   而心底,早已经漫出来一缸的柠檬酸水了。   岑岁还要收拾床铺和桌子,也就随意和她们寒暄了两句。   忙上忙下收拾好之后,又客气和她们打了声招呼,便背上包和荣默先出门走了。   岑岁关门一走,李星文就压着声音惊叹出声:“卧槽,这长得也太漂亮了吧,刚进来的时候把我看傻了都。那个男的也是啊,是她男朋友还是哥哥啊?”   钱珍珍在旁边接话道:“长得不像是哥哥,应该是男朋友吧。”   费雪妮一副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坐下来淡淡道:“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男朋友还挺闲的,亲自送上学。”   李星文转头看向她,“你不觉得很幸福吗?我没有男朋友,有的话我也让他送。”   钱珍珍耸一下肩,“我有男朋友,可他说没时间,刚吵了一架。”   费雪妮坐在座位上,继续接话道:“我男朋友要送我,被我拒绝了。他家公司里事情多得要死,都要等着他去忙,不是开这个会就是开那个会,我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再说了,开他那个破法拉利到学校里来,太张扬了,我也不喜欢。”   李文星听完这话,微微睁大眼,看着她:“那你男朋友是超级富二代吧?”   费雪妮把头转回去,拿起镜子照照脸,继续平常道:“也就一般般吧,在湾口市有几套房,家里有几辆豪车,普普通通做生意的。”   听完这话,钱珍珍轻轻抿唇耸了一下肩。   如果这都是一般般,那他的男朋友不是穷得连人都不配做了?   李星文笑一笑,接着话又说:“我也想要一个这样普普通通的男朋友。”   说完想起来什么,又问:“你看岑……”说着看一眼她床铺上贴的名字,“岑岁那个男朋友,是不是有钱人啊?”   费雪妮依旧语气平常,“看过了,普通人吧,身上穿的衣服都不贵,不是大牌。”   钱珍珍看着她,接话道:“可是他气质很好啊,看起来挺矜贵的。”   费雪妮笑笑,转头看向她,“气质又不是钱,没钱就是没钱啊。”   李星文在那边点两下头,脑子里又一闪,“不过我看到,岑岁身上背的包,好像是Gucci的,她家应该很有钱。”   费雪妮的目光往岑岁床铺上瞥了一下,声音低了一些,“那我没注意。”   钱珍珍想一下道:“我注意到了,确实是Gucci的。”   三个人正这么聊着天,忽然宿舍的门又从开了。   看到岑岁再次进来,三个人立马都闭了嘴。   岑岁没打算和荣默去吃饭,因为第一天上学,她觉得室友关系还是需要稍微维持那么一下,所以把荣默送走,自己便又回来了。   她坐下拿桌子上的书扇扇风,和三个室友说话,“你们来得挺早的。”   李星文是个自来熟,有点咋呼呼的劲。   她住在岑岁的隔壁床铺,走过来靠在床梯边,笑着说:“我是外地的,昨晚就过来了,在宾馆住了一晚,今早退房就过来了。”   钱珍珍住在岑岁对面,坐下来也客气道:“我是本地的,我也刚到不久。”   岑岁冲她笑一下,“我也是本地的,我比较懒,在家拖了大半天。”   三个人各自都说了几句话,稍微熟络了一下。   那边费雪妮也转过头来,笑起来有点腼腆微甜的感觉,开口道:“我是湾口市的,那边没有这个专业,所以就考过来了。”   四个人面对面说话很是和谐,聊了一会也就差不多熟了。   会来珠宝专业的女孩子家境都不差,李星文、钱珍珍和费雪妮都是双职工家庭,父母混得好,家里条件都不错。   费雪妮比李星文和钱珍珍还要再好一些,但跟岑岁比起来,就不行了。   于是聊了一会各自父母干什么的话题,费雪妮就把话题转移到了男朋友身上,笑着去问钱珍珍:“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啊?”   钱珍珍倒是无所谓,直爽道:“上班的啊,目前在公司里面当个小组长。跟你富二代的男朋友是没法比啦,我们才是真正的普通人,每个月工资拿再多,也是看人脸色给人打工的。”   费雪妮谦虚道:“我男朋友家在湾口市真的一般般,那里有钱人太多了。”   说着看向岑岁,又问她:“岁岁,你呢?”   岑岁自然也实诚道:“我男朋友也很普通,开个小古董店。”   李星文听到开店,便接了句:“自己开店不是很好吗?”   岑岁还没说话,钱珍珍看向她,“古董生意应该很不好做吧,没有稳定收入。”   岑岁也同意这个说法,点点头道:“确实不太好做,很久卖不出一件东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赚个轻松清闲嘛,没事就在店里看看书喝喝茶,也挺好。”   李星文性子直,说话更直,接话道:“那还确实挺一般的。”   听到这话,费雪妮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嘴角溢出来一点点笑意。   四个人有缘聚在同一个宿舍,今天算是初识,接下来还要在一起相处两年,自然也就都互相了解了一通。   聊完天,又结伴出去一起吃了顿晚饭。   一顿饭吃下来,四个人也就算认识得差不多了。   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又躺在床上卧谈到夜深,更是把彼此的底都探得七七八八了。   岑岁对这三个室友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比较能和钱珍珍说得来一些。   李星文有点迷憨憨的感觉,说话做事都有点直有点莽,费雪妮则有种来自湾口人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可能还有部分是来自她的土豪男朋友。   每次提到她男朋友,她都是一副平常甚至略显不满意,但却又无时不刻不在暗暗炫耀的样子。   这也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听着乐乐也就罢了。   大家都是来学校学习拿证书的,又不是来攀比谁家男朋友更有钱的。   岑岁不往人际关系上多去放心思,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学业上。   室友么,平时相处起来没有什么矛盾,关系还算不错,能一起吃饭上课,你帮我点小忙我帮你点小忙,就可以了。   这样相处了大半个月下来,宿舍里整体还算和谐。   这一天中午四个人在宿舍里休息,费雪妮躺在床上玩了会手机,突然伸头冲着床下说:“我男朋友今天过来,晚上刚好有空,请你们出去吃个饭啊?”   岑岁和钱珍珍还没说话,李星文立马就应了一声:“好啊,认识一下嘛。”   费雪妮这便又看向岑岁和钱珍珍问:“要不把你们的男朋友也叫上?”   岑岁看着书,笑一下道:“那我估计星星一口都吃不下去。”   李星文附和地使劲点两下头,“考虑一下单身狗吧。”   费雪妮这便也笑了笑,“忘了忘了,不好意思。”   说完又道:“那就单独请你们吧,等星星交到男朋友了,再八个人聚餐好了。”   李星文又使劲点两下头,拉长了声音应,“我努力,争取早点脱单!”   每次聊天聊到男朋友,就她一个人无话可说,也是很痛苦的啊!   简单几句聊完,费雪妮在微信上回她男朋友的信息:【就请三个室友[吐舌]】   男朋友:【你决定就好,问她们想吃什么】   费雪妮又抬头,问岑岁三个:“你们想吃什么?”   回答的还是李星文,“随便,请客不挑。”   看岑岁和钱珍珍都没意见,费雪妮又发信息:【我想吃西餐】   男朋友:【可以,那就去吃西餐吧】   费雪妮抱着手机:【有一个室友单身,剩下两个室友有男友,但她们的男友都很普通,所以你要禁止释放魅力】   男朋友很快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是她们四个人的自拍合照,岑岁肤色黑了几个色号,脸胖了一圈,五官也变得奇奇怪怪,李星文和钱珍珍是纯天然没P,只有费雪妮,夹在中间像仙女下凡尘。   男朋友:【就这?】   男朋友:【我对她们释放魅力?】   男朋友:【那我得喝了多少?】   费雪妮看着照片和信息清了清嗓子,心里多少有点心虚。   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又道:【反正你记住就好了】   男朋友:【记住了】   男朋友:【晚上联系吧】   男朋友:【我先去忙了】   费雪妮:【嗯嗯,晚上见】   费雪妮:【爱你,么~】   发完信息,她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偷偷往岑岁瞥一眼。   瞥完轻轻清一下嗓子,把聊天记录删了几条,然后便安心玩手机去了。 第059章   午休过后,下午只有两节课。   上完课回到宿舍,费雪妮收拾了一下,补了补脸上的妆,又用直夹板夹顺头发,然后和岑岁三个人打一声招呼,便背着包先出门去了。   他男朋友这会也闲下来了,他们先见面约会。   等到晚上定好了餐厅,再和岑岁三个联系,让她们直接过去吃饭。   费雪妮背着包包出学校大门,抬眼看到大门外分外惹眼的红色法拉利,眉梢和嘴角都略微飞扬了一下,脸畔漫开微微甜的笑意,还用余光扫了一下来往的学生。   然后她不紧不慢地迈着淑女步子,走到跑车前,享受着四下扫过来的目光,再慢慢坐进去。   她男朋友坐在驾驶座上,一身西装有模有样,手握方向盘看着她问:“去哪玩?”   费雪妮把安全带系上,“随便啊,都可以。”   说着又道:“苏安市这么小,应该没什么好玩的吧,随便逛逛好了。”   于是下午剩下的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随便找地方逛了逛。   等到晚上时间差不多,两个人定好餐厅,费雪妮就在宿舍群里发了餐厅名字,让岑岁她们过去。   信息刚一发完。   李星文先接道:【哇哦,吃西餐呀?】   钱珍珍作为本地人,回复:【这家西餐厅还挺贵的】   费雪妮抱着手机打字:【没在意价格,吃得开心就好啦】   李星文是感觉不出费雪妮说话有什么问题。   而岑岁和钱珍珍则都听习惯了,所以也无所谓。   收到了地址,三个人在宿舍收拾一番,也就结伴出去了。   到了学校大门外打上车,跟司机师傅报一下地址。   ……   西餐厅里,费雪妮和她男朋友先到一步。   两个人在靠窗的餐桌边坐下来,拿着菜单打算先点一些前菜。   费雪妮手里捏着菜单,抬头看一眼她男朋友。   想着待会岑岁她们就到了,她心里不自觉想到中午那张宿舍集体照的事情,于是便犹疑着开口对她男朋友说:“就是那个……中午你发的那张照片,我有稍稍P过那么一点。”   那张照片,是她在开学刚一周的时候,和她男朋友聊天时发给他的。   本来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她男朋友居然还记着,中午说完请吃饭的事情,还给发过来了。   她男朋友听了她的话,倒是很平淡,回应道:“我知道,女孩子拍照都是要P的。”   费雪妮还想再多解释那么一点。   但把人故意P丑这事太有点说不出口,所以她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没有解释出来。   想想又觉得,总之这是她的男朋友,什么都站在她这边,有什么好说的。   她也没有把照片发给别人看,就是当时虚荣心作祟,随手发给她男朋友,满足一下自己的被夸赞而已。   两个人坐着点好前菜没过五分钟,费雪妮接到了电话。   她接着电话转头看,同时笑着对她男朋友说:“我室友到了。”   说完便冲视线里的岑岁三人挥挥手,让她们过来。   而她男朋友顺着她挥手的方向看过去,目光瞬间便锁在了中间那个女孩身上。   旁边两个女生太过黯淡,只有中间那个女生,仿佛自带柔光美白特效,长发蓬松慵懒,脸蛋白皙精致,身上穿着宽松简单的蓝绿色T恤,说话间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脑子里一瞬间像爆开了无数烟花一样——这是在照片里出现过的女生??   是他瞎了,还是他女朋友费雪妮的手机前摄像头瞎了???   这种级别的容貌,是费雪妮嘴里说的一般般?   不止嘴上说了一般般,还真发了过分一般的照片给他看!   岑岁三个人没有去注意费雪妮的男朋友,她们走到餐桌边,和费雪妮先打声招呼坐下来。   费雪妮自然笑着向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周明岳。”   岑岁三个人都笑着冲周明岳点头说“你好”。   而周明岳目光一直落在岑岁脸上,除了不时眨动两下,便就没再动了。   费雪妮也没注意这些,继续又向周明岳介绍,“这是我的三个室友,星星李星文,岁岁岑岁,珍珍钱珍珍。”   说完看周明岳没出声,她才发现他在看着岑岁走神。   看着周明岳盯着岑岁发怔,像是被她的美貌惊住了,费雪妮瞬间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但她也没直接表现什么,只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周明岳,提醒他道:“我的三个室友,打招呼呀。”   周明岳这便立马回了神,倒也自如没尴尬。他直接冲岑岁伸出手过去,很是绅士有礼道:“很高兴认识你。”   好像来的只有岑岁一个人,旁边的李星文和钱珍珍都是空气。   岑岁看着他这举动,倒是微微尴尬了那么一下。   她看着周明岳,到底没伸手出去和他握手,也只礼貌笑着道:“每天都听妮妮在宿舍里夸你,总算见到真人了。”   伸出去的手没得到回应,周明岳自然默默收了回来。   他依然自如不觉得有任何尴尬,看着岑岁道:“是吗?她都夸我什么了?”   李星文&钱珍珍:“……”   咋的,我俩来时候穿了隐身衣了?   岑岁看向费雪妮,十分自然地把话题引到她身上,“说吧,你都夸你男朋友什么了。”   费雪妮笑一下,面上有点害羞的样子出来,“说这个干什么呀?怪难为情的。”   费雪妮没说,李星文和钱珍珍倒是主动参与话题帮她说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周明岳——帅气,有能力,有钱,男友标杆。   周明岳直接听笑了,一边谦虚回应,一边大部分的目光还是落在岑岁身上。   然后他每多看岑岁一眼,就在心里打自己的脸——他之前居然一直背地里说人家丑,他他妈这辈子也没见过比眼前这个女生再漂亮的了!   想想又眼神无语地看向他的女朋友费雪妮。   她也真是够牛的,清楚地知道自己没人家长得漂亮,所以故意把人P丑了,然后让他夸她仙女下凡,在他面前沾沾自喜,把他当傻子耍着玩呢?   费雪妮碰上他这样的眼神,自觉理亏也没说什么。   但她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女生有点虚荣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偷偷P点图给自己的男友看怎么了,又不伤天害理。   对于周明岳的态度,李星文感觉不大出来。   岑岁现在察言观色的能力比谁都强,第一眼看到周明岳,就感觉出他不对劲了,但也没有表露什么说什么。   钱珍珍反应稍慢一些,等这顿饭吃到一半,才发现周明岳对岑岁很殷勤。   这种殷勤,是对费雪妮也没有的,他一顿饭基本都是在找着岑岁说话,或者把好吃的东西往岑岁面前放,都不顾费雪妮快挂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岑岁吃一半的时候放下叉子去洗手间。   钱珍珍见她起身,忙也放下刀叉起身跟她走。   到洗手间解决完生理问题,站在洗手台前洗手。   钱珍珍伸手往岑岁面前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在她面前说:“看出来了吗,费雪妮的男朋友,好像对你很有意思。”   岑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很素。   她今天是故意穿了简单的T恤和黑色的裤子,朴朴素素规规矩矩的。   倒也不是以为自己能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不过就是不想在费雪妮男朋友面前,抢了费雪妮的风头。   谁知道她这男朋友不是好东西,一看到她,眼珠子都快掉在她身上了。   自己的女朋友还坐在身边呢,就这么明目张胆不加收敛。   费雪妮自然也不是瞎子,钱珍珍都能看出来,她当然更能看出来。   就她现在的脸色,再憋着忍下去,估计就要找地方哭去了。   她本来带男友请岑岁她们出来吃饭,单纯就是为了炫耀她的有钱男朋友而已。   结果现在倒好,周明岳连起码的面子都没有给她,直接把她忽视了。   而周明岳没有分毫收敛,岑岁自然也不假装没看出来。   她转头看向钱珍珍,“我给我男朋友发了信息,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会我就先走了啊。”   钱珍珍看着她,想一会道:“嗯,你还是早点走吧,不然我看今晚他们得吵架了。”   岑岁看着她笑一下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话。   两个人从洗手间回去,到餐桌边坐下来。   岑岁又低头吃了两口牛排,便看向费雪妮说了句:“对了,妮妮,我突然有点事情,待会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说完她放下刀叉,拿餐布擦了擦手。   费雪妮没想到事情发展会是这样的,本来她满心的优越得意,想要在岑岁三个人面前秀一秀自己的土豪男朋友——请她们吃很贵的西餐,给她们看看她男朋友的酷炫法拉利。   结果,她想要炫耀的人,却处处对岑岁献殷勤!   气得她吃牛排都没有滋味,拿着刀在牛排上使劲地划拉来划拉去,看起来不是在切肉吃,而是在拿肉撒气解恨。   听岑岁说要走了,她自然不多留,连忙便道:“哦,好啊,那你路上慢点。”   结果她刚一说完这话,她男朋友周明岳又看着岑岁出了声:“你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吧,反正也不麻烦。”   钱珍珍&岑岁:“……”   费雪妮转头盯向他,眼睛里都快飞刀子了!   只有李星文在低头专心吃牛排,没发现餐桌上刀光剑影的。   岑岁还是礼貌客气的样子,看着周明岳说:“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已经到了。”   然后她话音落下没多一会,荣默便出现在了餐厅里。   岑岁看到荣默过来,背上包起身,又招呼了一句:“那我先走了啊。”   然后她还没转身走呢,周明岳又站起来,看着荣默说了句:“不介绍一下吗?”   听到这话,岑岁这便又停住了步子,看向周明岳说:“这是我男朋友,荣默。”   说完又向荣默介绍:“这是室友妮妮的男朋友,周明岳。”   荣默看他一眼,很简单说了句:“你好。”   周明岳笑得盛气凌人,也简单回了句:“你好。”   荣默不打算多留,又客气道:“岁岁还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这回说完没再给周明岳说话的机会,荣默牵上岑岁的手,又和三个室友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拉着岑岁走人了。   一直等到岑岁和荣默的身影消失在餐厅转角,周明岳才又坐下身子来。   而今天本来以女主角身份来餐厅的费雪妮,坐在椅子上,还在狠狠切牛排。   猛划两下,刷一下转头看向周明岳,终于忍不住了,盯着他问:“周明岳,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到底谁是你女朋友啊,谁是今天的主角啊?!”   周明岳一副并不有所谓的样子,坐下来拿起刀叉,一边吃牛排,一边理所当然慢声说:“请你室友吃饭,对你室友照顾一点不是很正常的吗?”   费雪妮紧紧捏着手里的刀叉,“你那是照顾一点吗?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呢!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就是看她长得漂亮啊!”   周明岳转头看向她,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要不是你之前给我发了那样一张照片,我可能还真不觉得她长得有多漂亮。”   提到照片,费雪妮瞬间就理亏语塞了。   李星文这时候倒是跟上节奏了,看着费雪妮问:“什么照片啊?”   其实他们刚开始吵,李星文和钱珍珍就懵得不敢出声了。   钱珍珍还以为起码他们会回去私下里吵,没想到岑岁一走,直接就在餐厅干起来了。   而问到照片,费雪妮又吱唔着不说话了。   吱吱呜呜半天,看着李星文说了句:“没什么照片。”   看费雪妮不肯说,李星文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周明岳。   周明岳倒也没有完全不给费雪妮面子,看着李星文道:“就一张普普通通的合照,也没什么特别的。”   听周明岳也这么说,李星文也就不多问了。   她是没那脑子多想别的,主要也是不怎么关心,她更喜欢桌子上的饭菜。   钱珍珍心里倒是还有疑惑,但她识趣,也没再多问。   之后桌子上的气氛就不咸不淡的,费雪妮面子丢了大半,后来又硬撑着找回来一点。好在周明岳也还配合,哄着她给她喂了好几口甜点。   李星文看他们这样,故意夸张抖了下身子,“酸得我都吃不下去了。”   然而就这么说着,把面前的一块黑森林蛋糕几口吃了个干净。   ……   吃完饭出餐厅,李星文和钱珍珍去路边等出租车。   等了一会,没等到出租车,反而一辆酷炫红色法拉利停在了她们面前。   跑车的车棚篷下来,费雪妮坐在副驾转头看着她们抱歉说:“车子坐不下四个人,没办法送你们回去,你们注意安全哦。”   李星文和钱珍珍笑着道:“我们自己回去,明天学校见。”   说完两边挥挥手,周明岳便踩油门上路走了。   车子飞奔走远,李星文站在原地,“啧啧”两声说:“果然是土豪级别的男朋友。”   钱珍珍站在旁边笑一下说:“感觉没什么意思,要是我早分了。”   李星文没能听懂,看向她问:“为什么啊?”   钱珍珍看着她笑一笑,半天说了句:“你是怎么做到如此单纯的?”   李星文很认真道:“不想想那么多没用的事,费脑子。”   钱珍珍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继续保持。”   说完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两人上车回了学校。   而这一晚也只有她们两个回宿舍,岑岁和费雪妮都没有回去。   ……   后视镜里,李星文和钱珍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费雪妮转过头看向周明岳,再次开口问他:“你今晚到底什么意思啊?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是没见过美女吗?”   周明岳笑一下,倒是很坦诚,“确实有点惊为天人。”   费雪妮看着她黑了黑脸,“那你找她做女朋友去呗,可是你没有人家男朋友长得帅,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   周明岳被她说得一阵气结。   他把车速放慢了一些,看一眼费雪妮,“你要是觉得她男朋友帅,那你去找她男朋友好了!说我不给你面子,你现在给我面子了?”   费雪妮“哼”一声,半晌道:“我才看不上她男朋友,就一个开古董店的,一年下来也没多少收入,脸又不能当饭吃。就一个好处,每天闲得要死,随叫随到。反正我不喜欢这种,给我我都不要。”   周明岳听这话笑了一下,“开古董店的?”   费雪妮点点头,“嗯,就在承古路那一片,店面也不大,常年没生意的那种。”   周明岳听得心里莫名舒服,接话道:“一个小小的古董贩子,那确实没什么前途。”   说着又问:“那你那个室友,自己的条件那么好,怎么会看上他?”   费雪妮想了想,“还能有什么,她自己不缺钱,有资本任性,所以就找个小白脸呗。”   说到这里打住一会,又改口,“不对,是老白脸。”   周明岳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那就是在一起玩玩吧,你室友的父母不会同意的,结婚肯定还是找差不多人的人,不会让她嫁给这么个没未来的男人。就等着看吧,迟早分手。”   费雪妮笑笑,“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就是真爱呢,我倒是希望他们在一起。”   周明岳仍然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你就是希望她的男朋友普通点,比不上你的男朋友吧。”   费雪妮倒也没否认,“不行吗?我总不能样样都不如她吧。”   周明岳打着方向盘转弯,“看来你平时在宿舍,没少炫耀我啊。”   费雪妮笑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在宿舍里唯一能享受的,就是几个人提到男朋友,谁的男朋友都不如她的。   ……   岑岁没把周明岳的事放在心上,也没打算多管费雪妮。   她晚上跟荣默回家,住在了他那里。   第二天在闹钟声中爬起来,洗漱吃完早饭,自然还是去学校上课。   荣默开车把她送到学校,随后直接去了古董店,开门燃香做他的小生意。   中午他一个人不想出去吃饭,便叫了外卖在店里吃。   吃完饭刚放下筷子,放在书案上的手机振动两下,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通知。   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喝口水,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微信。   给他发信息的人备注名叫“老刘”。   老刘:【新出了一批货,要不要来看看?】   随后便发了许多照片,金石玉器和瓷器都有,整体图和细节图也都有。   荣默看完图片,点着屏幕回复:【可以,我抽空过去看看】   老刘:【那给你留一些,来了提前联系我】   荣默:【好的,谢谢了】   回完返回聊天列表页面,荣默又点开岑岁的微信。   他点着键盘在输入框里打字:【最近要出去几天,很快回来】   岑岁收到信息的时候,刚到宿舍坐下来。   她捏着手机回信息:【又出差?】   荣默:【嗯,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岑岁看着屏幕笑:【你奋斗个屁啊】   荣默:【不可以瞧不起自己的男人】   岑岁还是笑:【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荣默:【嗯,你好好学习】   岑岁:【OK】   在岑岁和荣默聊天的时候,李星文和钱珍珍凑在费雪妮那里看包。   那是一只香奈儿的Gabrielle流浪包,是周明岳在专柜刚给她买的,为了哄她。   费雪妮在那说:“我根本不想要,他非要给我买,烦死了呢。”   钱珍珍站在她旁边笑笑,“我们想要还没有呢,我男朋友从来没送过我这么贵的礼物。”   李星文在旁边更是仰天长叹,“那我就更没有了啊。”   说着又开始哀嚎,“苍天啊,什么时候能给我送个男朋友啊!”   费雪妮这时候转过头,往岑岁看了一眼。   想起昨晚的事情她还有点不舒服,但她也没有表现出小家子气来,今天还是和岑岁如常相处,这时候便开口问了岑岁一句:“岁岁,你男朋友都给你送什么礼物啊?”   岑岁闻言抬头看她一眼,“贵的吗?”   说完又接着回答道:“市值两亿多的古董。”   费雪妮:“……”   李星文和钱珍珍听完这话也愣了一下。   然后钱珍珍看着费雪妮的脸色,没忍住“噗”笑了一声。   其实相处了大半个月下来,钱珍珍和岑岁早都感觉出来了。   费雪妮不管是平时上课时的表现,还是样貌还是家庭,都比不上岑岁,单论个人的话,她就是被岑岁完全碾压的水平。   但是呢,费雪妮又偏偏要和岑岁较劲。   样子学习和家庭都比不过,唯一能比得过的,就只有男朋友的家庭。   所以她有事没事,就会挑这种话题故意出来说两句,来增加一下自己的优越感。   岑岁是没空理会这些的,有时候觉得无聊就敷衍她两句,让她高兴高兴。   也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会故意堵她两句,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反正都是当个乐子,也不大放在心上。   真和她较劲,那才是没意思。   ……   荣默又出差奋斗去了。   岑岁周末没回家,周六的时候去珍宝斋看了一天的店。   中午接到荣默的信息,说他晚上回来。   岑岁关门后也便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荣默那里,带着小黑等着他回家。   没什么事,她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没看一会,忽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地砸碎的清脆响声。   根据传来的声音判断,她以为是小黑在厨房砸了碗。   但到厨房看了一圈,发现地上并没有碎片,小黑也不在那里。   于是她又在家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地下室的杂物间里找到了小黑。   岑岁知道荣默这里有个地下室杂物间,之前她也下去过,但因为下面黑,又全部都是放的杂物,她后来就没下去过了。   她打开楼梯道的灯,下去后看到小黑伸着舌头坐在杂物间门口,一副做了错事在讨好的样子。   岑岁走过去看了看它,问它:“你把什么砸了?”   小黑哼两声,过来用脑袋拱岑岁的腿,继续讨好她。   岑岁走去杂物间门口,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到什么,借着外面的光,只看到门里有一堆青瓷碎片。   岑岁低头看着碎片,疑惑了一下。   然后她伸手摸到门边,打开杂物间的灯。   灯光一亮,岑岁看到杂物间里的东西,瞬间便愣住了。   不知道荣默什么时候存的,这里面全都是古董,而且几乎什么类型都有。   岑岁看着这些东西愣了那么一会,又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她把地上的青瓷碎片捡起来看了看,又去看了看其他古董,发现竟然全都是赝品。   不知道什么情况,岑岁微微蹙了下眉心。   小黑摇尾巴站在她腿边,继续用脑袋拱了拱她的腿。   ……   荣默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在车库里停好车,刚一进院子,就见院子里摆了好多赝品古董。   这些瓶瓶罐罐也不是随便摆的,而是隔一段距离放一个,摆出了一道路线。   荣默跟着古董开门进屋,发现屋子里果然也都摆上了。   于是他又继续跟着古董路线往下走,自然就走到了地下室。   走到杂物间门前,往里一看,只见岑岁坐在杂物间里的一把小椅子上,正在摸小黑的狗头,挠它的脖子跟它玩。   看到荣默站到了门口,她也平平淡淡的,笑着招呼了一句:“回来啦。”   荣默站在门口看着她,暗自吸口气,接受眼前的一切。   看他不说话,岑岁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走到他面前,微仰着头看他,盯着他的眼睛说:“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你现在就开始编,看能不能编出来一个没有漏洞的故事。”   荣默看着她,嘴角染出一些笑。   他倒是真想编个故事,但感觉并不能做到没有漏洞。   自从岑岁开学以后,她在学校住的时候比较多,来他这里少。   而且就算她每次过来这里,也基本不会往地下室来,所以他是真的大意了。   岑岁看他还是不说话,又继续问:“今年过完年之后,你出差就很频繁,就是为了出去淘这些东西回来?你这是想干嘛?贩假囤假卖假啊?”   荣默看着她,终于开了口:“我不卖赝品。”   说完又建议道:“要不我们上去,坐下来慢慢说?”   岑岁觉得这个建议可以采纳,便带着小黑直接上去了。   小黑爬楼梯不小心,又踢了几个罐子下去,乒乒乓乓撞在一起,砸成碎片。   岑岁也没回头去多看,反正赝品不心疼。   她上去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等荣默跟着坐下,便还是盯着他,等他给出合理解释。 第060章   荣默看着岑岁,还试图转移了一下话题:“你就好好学习,好不好?”   岑岁眼睛直直盯着他,想也不想拒绝:“不好!”   说完收起腿盘到沙发上,坐着和荣默对峙,“你今天必须跟我说实话,什么都告诉我。你肯定在捣鼓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一直瞒着我。我没那么好糊弄,你说假话我能看出来。”   荣默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出来是糊弄不过去了。   于是又犹豫一会,便对岑岁坦诚了一句:“在查制假窝点。”   听到这话,岑岁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之后眉心又微微蹙起一个小疙瘩,她看着荣默说:“你是吃饱了撑的啊?还是日子太清闲了,非得给自己找点刺激?你又不是警察!”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哪个普通人会去做?   制假窝点一般都非常隐蔽,想要查出来,那得耗费多少时间精力。   要是那么容易查出来,早就被警察给端了。   还有这时不时地往外跑,弄那些赝品回来,钱也得花不少。   而且,断人财路这种事情,肯定是会得罪人的,往严重了说,小命也搭在上面。   总结起来就是,花钱花时间费精力,冒着很大的风险,还很可能没有结果,就算有结果,自己能得到的回报也相当少,几乎可以认为是没有回报的。   荣默却很淡定地回答岑岁的话,“总要有人去做嘛。”   岑岁轻轻吸口气,脸上挂着一副略显无奈的表情,她看着荣默,看了好片刻才又说:“你是不是不是吃饭长大的啊,怎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接地气呢?”   别人谁不是辛辛苦苦奔着赚钱过日子,只有他,好像没有半点世俗欲望,可以为了某些正义和心中的信念,不求回报地去付出自己的时间、精力和金钱,甚至人身安全。   再说了,他手里又有多少钱啊。   大部分的资金都压在收古董上了,平时货卖不出去,手里就是没钱。   荣默伸手把岑岁的手拿过来放手心里捏着。   他认真看着她,“你不用担心,好好上学好好学习,我有分寸。”   岑岁迎着他的目光没说话。   她当然能捋得顺,荣默在这件事上已经耗了有大半年了,现在让他停下来,目测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是,她还是开口说了句:“能不能别查了啊?”   说完又浅声道:“这本来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我们就过点普通人的小日子,不可以吗?”   荣默还是捏着她的手,片刻出声:“相信我,嗯?”   岑岁就知道他不会听她的。   她轻轻吸口气,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我去洗澡了。”   说完落腿下沙发穿上鞋,便先洗澡去了。   洗完澡她也没再出来见荣默,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上。   拿手机靠在床头,玩了一会荣默来敲门,她也没有去开。   一晚上荣默过来敲了好几次门,给她发了许多信息哄她,也打了电话,但她既没开门,也没回信息,更没有接电话。   她关了灯埋头睡觉,睡着了心里也一直很不舒服。   带着这种凉凉的感觉入眠,夜里又开始做梦。   梦里她又变成了古代的世家小姐,但已经不再是青春靓丽的样子,眉目间有了抹不开的哀伤。   她一身仙素的白衣,鬓边珠钗也简单。   身段纤柔地歪在院子里的软榻上眯眼晒太阳,手里放着那只柴瓷莲花碗。   什么故事情节都没有,只有这一个画面。   明明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很盛,明明阳光很暖,整个画面却又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心碎压抑感。   岑岁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心房都在疼。   好像是被扯拽过,好像被掏空了,疼痛的感觉更像是生理上的。   她躺在床上好一会,疼痛感才缓和了一点。   然后她拿起手机来看,发现时间还没到自己设定的闹钟时间,但也差不多,她索性也便直接掀开被子起来了。   然后坐到床边穿鞋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来,梦里那么压抑心碎加难过,好像是因为“她”的未婚夫战死沙场了。   而那个未婚夫,就是荣默的脸啊。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确实有担心荣默的安全问题。   结果担心着担心着,就入梦了。   她确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摇一下头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到洗手间洗了脸,梦里的画面淡干净,那种凉凉的伤感,也就从她心里散了。   等她洗漱完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转身发现荣默正站在门外。   她没理他,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继续往房间去。   结果没走两步,就被荣默握着胳膊拉了回去。   荣默拉她回来,把她往墙上一按,用他的身躯和力气优势困着她不让她走。   岑岁后背贴着墙面,仰头看他:“你想干嘛?”   荣默看着她认认真真道:“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担心那么多。如果我现在停下来,大半年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还有,我也不是在不求回报地做好事,是受了别人的嘱托。”   岑岁还是仰头看着他,“别人请你做的?”   荣默点点头,想一下顺话道:“也不单纯只是在做好事伸张正义。”   岑岁又联想了一下,“这就是你说的奋斗?”   荣默想了一下,又点头,“是,我得给你更好的生活嘛。”   岑岁仰头盯着他,半晌道:“可这也不是钱的事啊,这事是有危险的。”   荣默顺话“嗯”一声,“高风险高收益高回报,所以事成之后,拿的报酬也比较多嘛。”   岑岁还是不太愿意接受,继续道:“可我不缺你这点钱。”   荣默说出真诚来了,盯着岑岁,“所以我更缺。”   岑岁听出他话里的味道了,他觉得她有钱,他必须得努力才行。   所以就接了这么个活,想要赚更多的钱配得上她。   岑岁看着他眼底的认真。   她感觉出来,她应该是阻止不了他的。   本来按照他的性格,不为了钱他也会去做,更何况现在他还想顺便赚点钱。   岑岁没再说话,低下眉思考了片刻。   然后她又抬起头来,看着荣默说:“我可以答应你让你继续,但是你下次出差,必须得带上我,我要和你一起去。”   荣默完全不考虑,想也不想道:“不行。”   岑岁比他想象得更犟,直接不留余地道:“不行就分手,你冒险奋斗做了好事赚了钱,去给你的新女朋友花吧。”   说完后,两人目光对峙。   两个人看着都强势,谁也不愿意妥协。   片刻,岑岁不想和他对视了,推开他的胳膊,转身就走。   结果没走两步,又被荣默一把拉了回来,继续把她按在墙上。   岑岁再次仰头看他,“干嘛啊?你要演霸道总裁啊?”   荣默有点认命的样子,妥协了说:“带你一起,但你得什么都听我的。”   就当带她出去旅游放松了,问题应该也不大。   看他答应了,岑岁自然也退了一步,点头道:“可以,听你的。”   她要跟着一起去,也不是为了去胡闹拖后腿的。   荣默则还继续盯着她,又说:“还有,以后不准再说分手这两个字。”   说完突然低下头,在岑岁的嘴唇上咬了一下。   岑岁被他咬得一疼,嘶口气道:“你咬我?”   说完就不愿意吃亏得踮起脚尖,也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   两个人这样来回闹了几下,也就叠在一起贴着墙,真的“咬”了起来。   空气在耳边升温,岑岁推开荣默喘口气,眸光里染了水汽,看着他说:“我今天学校有事。”   荣默又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两下。   恋恋不舍的,低着声音道:“我送你。”   ……   荣默答应岑岁,下次出差带着她一起。   但这下一次的出差,却是没有固定时间的。   时间在秋天的尾巴上跳了跳,初冬就不知不觉地到了。   也不过才到十二月初,费雪妮就在宿舍里聊起了圣诞节礼物的事情。   每当有这种可以让男朋友刷存在感的节日,她必然是要故意挑起话题秀一波的。   在朋友圈发甜蜜动态那是最常规的操作。   她的大部分秀恩爱动态,其实更多的都是在炫富。   除了在朋友圈炫耀上一波,在宿舍里也要故意多说上那么几句。   在别人面前直接获取的优越感,和在朋友圈获取的优越感,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比如之前她过生日,他男朋友周明岳给她送了一块手表,她就拿着那块表十分“苦恼”地说:“哎呀,我一点也不喜欢手表上镶钻,亮闪闪的,戴出去太张扬了,我还是喜欢低调的东西。”   她要不说,还真没人知道她的手表上还有钻。   结果李星文直脑直肠子,忽然转头看着她真诚说了句:“过生日为什么送表啊,表字也不好听啊,还有送终(钟)的意思吧?”   这话一说出来,费雪妮脸色瞬间绿了。   钱珍珍坐在桌子前努力忍笑,没忍住还是低低笑了两声出来。   岑岁也只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抿唇笑笑,并不出声说什么。   但每次有这种事情,费雪妮肯定不会放过岑岁。   她不理李星文说什么,只又看向岑岁说:“岁岁你好像喜欢带钻的东西,你男朋友给你送过吗?”   岑岁这便转头回了一句:“表就算了,确实不怎么好听。”   费雪妮:“……”   钱珍珍笑得脸蛋红,直接胳膊撑在桌面上,用手捂住了嘴。   要是不捂住,感觉自己要直接笑出来停不住了。   现在说到圣诞节的礼物,费雪妮又在宿舍里面“烦恼”:“迪奥的圣诞礼盒,香奈儿的圣诞限定香水,还有TF的圣诞口红礼盒……好烦啊,我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岁岁你觉得要哪个好啊?”   经过了大半学期,确实也有点烦了,岑岁不太想搭理她,于是装着没听见。   刚好她耳朵里正塞着耳机,装起来也合情合理。   费雪妮看她没反应,便又去问钱珍珍,“珍珍你觉得呢?”   钱珍珍刚想要把耳机戴起来,送到耳边还没塞进去,就听到费雪妮的话。   于是她冲费雪妮干笑一下,说:“我对这些东西都不挑,没有什么研究,不太懂欸。”   费雪妮一般是不会问李星文的,因为没什么意思。   李星文没有男朋友,而且又憨得有点没心没肺,刺激起来没什么快感。   而就在钱珍珍说完话的时候,李星文突然尖叫了一声:“啊!!”   这一声吓得其他三个室友都一激灵,一起转头看向她。   然后她转头看看三个室友,激动地笑着说:“我的男神跟我表白了!”   钱珍珍眨巴眨巴眼睛,最先开口问:“什么男神?”   李星文一副喜难自收的样子,继续说:“我高中喜欢他三年,大学没在一起,但一直都有保持联系。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了,没想到他刚才跟我表白了!”   听到这话,岑岁眼睛也亮了,笑着道:“恭喜啊!”   钱珍珍脸色也亮了起来,笑得开心,“要不要这么甜蜜啊!”   李星文用手按住胸口,“我感觉还跟做梦一样,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钱珍珍起身,到她旁边,捏住她的脸蛋就掐了一把,“疼了就不是在做梦。”   李星文一把捂住脸,“你也稍微轻点啊!”   岑岁也在旁边笑,说李星文:“别乐了,赶紧答应啊!”   被这么一提醒,李星文又忙把目光放回了电脑上,说:“对对对。”   说着又道:“不对,我这不得矜持一下吗?他一表白,我就答应啊?”   钱珍珍坐回自己的凳子上白她一眼,“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神欸,矜持个屁啊!”   李星文笑得喜滋滋的,“从今以后,我也不再是单身狗了!”   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聊得热火朝天的,费雪妮却没参与进来说什么。   主要是她刚才起的话题被冷落下去了,她就觉得有点没意思了,对李星文的事更是没兴趣。   就凭李星文的长相条件,能看上她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啊。   她根本都不好奇,所以也不想装着很有兴趣,索性就忙自己的去了。   岑岁和钱珍珍是真的替李星文高兴,觉得还挺甜的。   于是两个人一起看着李星文,在她和男神聊天的时候,又继续八卦了几句。   等八卦完李星文的事,话题自然也没有回到费雪妮身上。   实在是岑岁她们三个人也都对她不感兴趣,同样不想多说她的话题。   ……   李星文脱单后,宿舍全员进入恋爱状态。   再聊起谈恋爱话题的时候,李星文的话比谁都多,也免了岑岁和钱珍珍要敷衍费雪妮。   只要有李星文在,不管费雪妮说什么,她都能接住。   费雪妮一时间找不到优越感,后来气得就也不太会主动挑话题了。   到了圣诞节的时候,费雪妮在宿舍里秀她男朋友给她买的香奈儿限定香水。   岑岁和钱珍珍依然没兴趣攀比理会,自己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   如果恋爱单纯就是为了谈给别人看的,那这恋爱谈起来到底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星文这次却眉眼弯弯笑眯眯的,突然从电脑桌下面的键盘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来,然后笑着对费雪妮说:“我的礼物比你贵!”   费雪妮瞬间愣了一下。   岑岁和钱珍珍看向李星文,也愣了那么一会。   李星文拿着电脑,突然又叹口气说:“其实我要的是MAC口红,结果他给我买了这个。”   岑岁和钱珍珍又愣一会,然后没忍住“噗”一下笑了出来。   网上倒是没少看到这样的段子,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也算有趣了。   而费雪妮却一点不觉得有趣,收起她的香水说:“你男朋友居然这么直男啊。”   李星文瞥过目光看她,“直男挺好的啊,那种把女孩子的喜好需求摸得一清二楚的,不是渣男就是海王。妮妮尤其是你的男朋友,那么会哄人,见人就撩,口红香水包包,说送就送,脚踩几条船你都不一定能发现呢。”   费雪妮被她说得脸色一绿。   岑岁和钱珍珍只是忍笑,都不出声说话。   ……   一学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剩下的几个月,荣默也没有再去出差。   岑岁这个学期大部分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大约是古董摸多了,她对各类珠宝的材质也非常敏感,对于专业知识的消化和领悟都很快,而且也都能迅速运用到实际当中去。   别人需要反复了解观察攒经验的东西,她几乎看一遍就能消化成自己的学识。   别人用五年十年才能积攒到的经验,她看点相关文字就能拥有。   对于这种能力,岑岁当然没有自傲自满,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大约还是和重生时候获得的金手指有关,在古董和珠宝方面,她都能够走捷径。   走捷径就低调地悄悄地走,没什么可声张张扬的。   因为学习轻松,考试对她来说也完全没有压力。   学期末很快过去,自然就迎来了寒假。   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李星文提出来一起聚个餐。   主要她男朋友过来接她一起回家,所以刚好凑到这个机会,就聚八个人的那种餐。   岑岁和钱珍珍是本地人,都比较好安排,男朋友很好叫。   所以李星文主要征询了一下费雪妮的意见,问她男朋友有没有时间。   费雪妮一贯拿男朋友秀优越感,当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只说:“我让他来,他肯定要来的啊,湾口市到这边,也要不了多久的,刚好他可以带我一起回家。”   说完她就给她男朋友发了信息过去,然后摇一摇手机道:“搞定。”   八个人的时间都空出来了,李星文自然便又问:“我们出去吃什么?”   钱珍珍滑拉两下手机,抬起头看向她,“我想吃火锅,天冷。”   岑岁没什么想法,只道:“我随便,我都可以。”   那边费雪妮却有点嫌弃地开口,“火锅吃完了味大,我不太想吃。”   钱珍珍看一眼岑岁,默默耸了一下肩。   既然费雪妮不想吃火锅,她们自然又想了别的。   商量来商量去,发现费雪妮还是想去吃西餐,给人感觉就是,她只看得上西餐,觉得西餐档次高。   看她挑剔,李星文也就没说什么。   岑岁和钱珍珍也都无所谓,最后便还是决定去吃西餐了。   到了西餐厅,八个人选了个包厢坐下来。   桌子是长桌,宽度也够,中间摆了一些烛台鲜花之类的。   刚见面的时候都互相介绍过了,这会坐下来自然就是点餐吃饭。   坐着吃饭的时候,八个人就互相聊聊天,都是很普通平常的话题,但也难免会涉及到比较。   饭吃到一半,红酒喝了一点,气氛也还算挺好的。   大约是觉得都算熟了,坐在荣默对面的周明岳,突然笑着看向荣默问了句:“听说你是开古董店的是吗?”   荣默点头应是,“混口饭吃。”   周明岳还是笑笑的,身上有种莫名的优越感,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四个男人中,就他开豪车穿大牌,浑身上下都是钱。   他对别人好像都没什么兴趣,只对荣默很有兴趣,自然是因为岑岁。   于是看着荣默又问:“收入不太稳定吧?”   荣默笑笑,“确实不太稳定。”   周明岳放下刀叉,端起红酒和他碰一下,喝一口放下来,继续说:“不考虑干点别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点高薪的工作,你大学学什么的?”   荣默有什么听不出来看不出来的,只觉得好笑。   但他也没表现什么,只还客气礼貌地回应,“不太需要,现在这样挺好。”   周明岳还没再说出话,坐在岑岁对面的费雪妮又抬头看向荣默,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就不怕,岁岁遇到更优秀的人,跟别人跑了啊?”   荣默目光转到费雪妮的脸上。   岑岁抬起目光来,也往费雪妮看了一眼。   那边李星文和钱珍珍四个也在聊天,倒没往这边看。   她们还是挺和谐的,各方面都差不多,也都客气礼貌懂谦逊。   费雪妮还当自己在开玩笑,看荣默和岑岁都没出声,又继续“幽默”说:“不对,荣老板你长得足够帅,岁岁应该是外貌协会的,她不会跟优秀的人跑了。”   她一说完,周明岳又说:“我个人见解啊,男人还是得有能力和财力,才能让自己的女人幸福。光有模样没有用,男人要是靠脸吃饭,那肯定是不行的。”   费雪妮这又接上,“怎么不行啊?岁岁家还是挺有钱的啊,公司也需要人打理,到时候可以入赘……”   下面的语气词“嘛”还没吐出来,一杯红酒瞬间泼了她一头一脸。   费雪妮被泼得闭了嘴,然后不敢相信地看向岑岁,喊道:“岑岁,你干嘛?!”   岑岁站在餐桌边,慢悠悠地放下空酒杯,又慢悠悠地端起荣默面前的酒杯,在手里慢慢摇了两下,然后动作利索,冲着周明岳的脸又泼了过去。   霸气的脸色,彪悍狂野的举动,直接把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惊懵了。   岑岁把酒杯放下来,看着狼狈的费雪妮和周明岳道:“你平时暗搓搓地跟我较劲,炫富秀恩爱我管不着,只觉得可怜又可笑。但你要是当着面没有分寸,那我一点脸都不会给你留。”   说完她伸手拿上自己的包,霸气地拉上荣默,转身便走。   结果刚走了两步,又听到费雪妮在身后大声道:“怎么,开两句玩笑戳你自尊心了?自己交了个吃软饭的男朋友,还不让人说啊!”   岑岁停住步子,忽又转身回去。   她把包往椅子上一扔,过去拿起红酒瓶,走到费雪妮旁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然后直接酒瓶里还剩的大半瓶红酒,全部从她头上浇下来。   其他的人都被岑岁惊呆了,一时间连阻止也忘了。   费雪妮也是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连挣扎反抗都是很小的幅度。   岑岁倒完酒把红酒瓶往餐桌上一放,一把松开费雪妮的湿透红酒的头发,冷笑一下道:“你和你男朋友果然是绝配,一定要锁死结婚,别去祸害别人。”   说完她再次拿上包,拉上荣默,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包厢里的六个人,都像石化了一样。   费雪妮和周明岳坐在椅子上,一个比一个狼狈。   还是李星文最先反应过来,拿到一盒纸送到费雪妮面前,结巴着对她说:“擦……擦擦……”   费雪妮拿纸擦两下脸,眼泪瞬间决堤了。   她一边哭一边转头看向周明岳,“你还是不是男人呀?你就看着她这样欺负我?她凭什么敢这么欺负我?!”   周明岳也抽几张纸擦头擦脸,不耐烦道:“别他妈哭了!”   他他妈哪知道那岑岁居然这么彪悍,一句话不说直接就上手啊,直接把他给干懵了。   钱珍珍几个人更是懵的,看着费雪妮和她男朋友这样,现在连说话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钱珍珍低头吃沙拉,默默看她自己的男朋友一眼,一句话都不说。   费雪妮和周明岳满身狼狈,自然也是坐不住了,很快也就起身走了。   走的时候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招呼都没再打一声。   他们走了有三四分钟,包厢里的气氛才慢慢缓和起来。   钱珍珍和李星文的男朋友都懵懵的,开口问:“不是聚餐嘛,什么情况这是?”   明明吃好好的,也没听到两边有吵架,前一秒还在笑着说话呢,下一秒居然直接动手了。   钱珍珍把嘴里的蔬菜咽下去,“费雪妮和她男朋友,在嘲讽岑岁的男朋友。费雪妮就是嫉妒岑岁,千方百计想在岑岁面前找存在感,我就知道,迟早被削。”   李星文的男朋友开口说:“那个岑岁确实有点猛。”   钱珍珍接着话又说:“费雪妮就是仗着她男朋友在这里,平时也没这样过。平时就是秀秀恩爱炫耀炫耀,今天这也太没分寸了,哪有当着人家的面,这么不给人面子的?”   李星文倒是想到了一个实际问题,问钱珍珍:“撕了,你站谁?”   钱珍珍完全不用考虑道:“我三观正常,我站岁岁,直接把费雪妮踢出宿舍群,我也超烦她的。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我也就不跟她维持表面客气了。”   李星文点点头,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就把费雪妮移出了宿舍群。   费雪妮去洗手间整理衣服头发,越看镜子中的满身红酒的自己越委屈得想抓狂。   然后她拿起手机解锁,刚一进微信,又发现自己被移出了宿舍群,瞬间更崩溃了,站在镜子就崩溃地跺脚喊了一声。   ……   岑岁坐在车里,和荣默一起等代驾。   她的暴脾气也没消下去,气哼哼爆粗道:“傻逼东西,膈应到我脸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连我的男朋友都敢欺负,平时真是给她脸给多了。”   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气,又说:“我当时应该再狠狠扇她两巴掌,不行,我现在再上去……”   说着便伸手要去开车门,真打算上去再给费雪妮几巴掌,让她彻底记住今天。   结果她手指刚一碰到车门,荣默握上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他手掌顺势握上她的后颈,凑脸过去堵住她的嘴。   岑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懵。   愣一会闭上眼睛,就被他带到了另一种情绪里。   等荣默放开她,她脾气已经消了大半下去。   她眨眨眼睛看着他,软了声音语气,问他:“你干嘛?”   荣默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没忍住笑一下说:“第一次被人这么护着。”   无条件地向着他,毫不犹豫地出手护着他,哪怕得罪的是要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室友。   岑岁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道:“我男朋友,我不护谁护啊,难道看着他们嘲笑你啊?我要知道他们能这么没教养,今天就不让你来了。”   荣默动作很轻地把她脸畔的头发拢到耳后,“我没事,这点话还伤不到我的自尊心。你再等等我,别人有的,我一定都会给你。”   岑岁抬手握住他的手放下来,看着他认认真真道:“你别受他们的话影响,当他们放屁就好了。我没那么大的虚荣心,也不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的,你可别为了我,再多接危险的事情,或者把你家的传家宝拿去卖了,那你儿子可就没有传家宝了。”   荣默又没忍住笑了。   笑一会,他伸手把岑岁揽进怀里抱着,满足地说:“不会把传家宝卖了的,留给我们的儿子。”   岑岁趴在他怀里,目光微微上抬看他一眼,嘀咕道:“谁要给你生儿子……”   荣默又笑了笑,“那就生女儿。”   岑岁:“……”   她把脸埋进他怀里,闷着声音又嘀咕了一句:“想得美……” 第061章   因为和费雪妮正面开撕了,岑岁晚上也便没回宿舍。   她去荣默那里过夜,打算第二天再去学校,把床铺什么的整理一下,毕竟寒假时间也不算太短,落灰也能落不少。   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吃完饭,去珍宝斋之前,荣默先送她去了一趟学校。   到了学校大门外,荣默停好车在车里安心等着,岑岁自己一个人进学校去宿舍。   开门进宿舍的时候,发现李星文和钱珍珍两个人在,她们也是回来拿行李并收拾床铺的。   昨晚宿舍的四个女生,因为各自的男朋友全都在,所以四个人全都没有回宿舍。   李星文和钱珍珍看到岑岁进来,齐齐出声冲她打招呼。   李星文更是爽快仗义道:“岁岁,我和珍珍都站你这边的,我把费雪妮移出宿舍群了,以后也不用再听她秀恩爱说废话了。”   岑岁冲李星文笑笑,过去收拾自己的桌面和床铺,“我看到了。”   钱珍珍站在自己的床铺前说:“说实在的,她也挺可悲的,所有的自信和优越感,不是来自于自己,全都建立在自己找了个有钱男朋友上,这要是分手了,那还剩什么?”   李星文接话道:“以前我倒是没感觉怎么样,昨晚我是看出来了,她确实过分。不就男朋友家里有点钱嘛,一个小富二代而已,家里生意也没做多大,有什么好得瑟的?”   钱珍珍给她解释,“她是被嫉妒蒙了心智,一直想在岁岁面前找存在感。一学期下来一直都是暗搓搓的,昨天晚上大概是有点飘了,想当着面找存在感。”   李星文张开嘴巴还没再把话接上,忽听到宿舍门锁响动。   不用猜也知道是费雪妮回来了,李星文只好闭上嘴,没再出声说话。   费雪妮开门进来,身上穿着白色的大衣,脸却是乌黑的脸。   岑岁三个人没有跟她打招呼,她当然也是黑着脸什么都不说,直接到床铺边收拾东西。   她收拾得很快,四五分钟就搞定了,拖着个银色小行李箱走人了。   而她在的四五分钟时间,李星文、钱珍珍和岑岁,就语气闲闲地随便聊了点别的。   等到她出去关上门,李星文才又松口气说:“那脸色真吓人。”   钱珍珍也差不多收拾好了,背了个背包在身上,“无所谓,她又不能把我们吃了,是她自己有问题。那个,你们都有男朋友等,我男朋友上班去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和李星文、岑岁说了“明年见”,便背着包离开了宿舍。   接下来岑岁和李星文也没呆多久,结伴一起出学校。   李星文拉着行李箱和她的男朋友去路边打车。   岑岁直接去找荣默,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费雪妮和周明岳坐在法拉利里还没走。   她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看到李星文和她男友笑得甜腻腻地去路边打车,又看到岑岁上了一辆车型普普通通的凯迪拉克。   她坐在豪车里冷笑一下说:“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廉价。”   说完又道:“我看她这辈子,也就配和这种只开得起二十多万车的男人在一起。”   周明岳坐在她旁边,“白瞎了那张脸和身材。”   费雪妮刷一下转头看向他,“看起来你很喜欢嘛。”   周明岳噎了一下,“她泼了我一脸红酒,我他妈喜欢什么呀?你别他妈在这没事找事啊,昨晚要不是因为你先嘴贱,我能遭遇这种事情?”   费雪妮气不过道:“那你打她呀,你怎么不打她呢?!”   周明岳着实有点无语,“我出手打女人,那我还是不是个男人?”   费雪妮忍着气,看向挡风玻璃,又小声道:“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   周明岳眼睛又一瞪,“你没看到,人家那是护自己男人嘛,你怎么不护着我啊?”   费雪妮又大声了,“她男人吃软饭的,当然要她护啊!你是吗?!”   周明岳点头想了一下,“那我确实不是。”   两个人在这吵嘴的时候,视线中那辆凯迪拉克已经走了。   他俩又坐着互相消了一会气,也便开车走了。   ……   荣默开着车,走的不是去珍宝斋的路线,而是直接回家的路线。   也就岑岁坐上车没多久,他对岑岁说:“带你出去玩,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岑岁一听这话便笑了。   她当然也能猜得到,只问他:“出差?”   荣默点一下头,“去看看货。”   岑岁好奇看着他,“你这一年的时间,跟到什么程度了啊?”   荣默告诉她,“跟到了一个集中出货点。”   那是个小县城的门店,很多的赝品都运送到那里,然后集中往外发货。   店主就是老刘,荣默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一步步摸过去,才慢慢搭上的关系。   但是老刘再往上的关系,就更难查到了。   到底制假造假的窝点在哪里,又是怎么偷偷运输到老刘那里的,都还没眉目。   岑岁听完了,看着他忽然又说:“你信不信我运气好?”   荣默想想她捡漏柴瓷和乾隆陀罗尼经被的事情,笑一下道:“不敢不信。”   岑岁这便笑着,怡然自得地靠在座椅背上。   她用目光瞥一眼荣默,又看向前方路况,笑着说:“带着我这个自带幸运光环的福将过去,这次你一定会有更大收获的。”   荣默转头看她一眼,看她这副状态,心里莫名也更有底了一点。   不过他还是对岑岁说了那句话,“记着你答应过我的话,出去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岑岁倒是没多争什么,还是很配合地答应他,“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只要能让她一起跟着去,而不是只能在家担心地干等着,她就觉得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两回梦的原因,她觉得什么都不能参与只能干等,这种感觉很难接受。   既然有事情,那就两个人一起分担一起扛,同甘共苦才对。   两个人打好了商量,回家收拾了点行李,也便说走就走地出发了。   手机上提前买好车票,到高铁站的时候时间差不多,直接汉堡咖啡解决了午饭,随后上车往目的地出发。   目的地并不太远,高铁三个小时到站。   到了市里,荣默带着岑岁直接去租了一辆车,随后自己开车去县城。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西落压在天际线上,红得像半个石榴果。   之后半小时不到的时候,整个小县城便陷入了蒙蒙夜色中。   冬天的夜色降得快。   岑岁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口往外看,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在酒店里放好行李收拾了一下,她和荣默出去找地方吃晚饭。   晚饭也就找个小餐馆随便吃了一点,之后荣默带着岑岁去老刘的那个门店附近转了转。   天气冷,两个人都戴着围巾帽子,脸蛋露出来不多。   牵着手走在夜色中,和出门闲逛的普通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老刘的店面看起来不大,红底白字的招牌,上面印着“富文工艺品”五个大字。   现在已经关门了,店招灯箱里的灯也没有亮起来,借着路灯勉强看得见这几个白色大字。   荣默和岑岁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也就回了酒店。   到酒店脱了棉衣帽子围巾,岑岁去拿杯子倒热水,坐下来捂着手,问荣默:“你没看到过来送货的是什么人吗?”   荣默在她对面的床上坐下来,“之前有碰到过一回,是一辆很普通的小面包车。我有尝试跟了一下,但怕暴露,跟着的时候没有跟得太紧,也就没跟住。后来托人查了一下车牌,发现是个套牌车,查不到送货车主的信息。”   岑岁端起杯子放到嘴边喝口热水。   既然他们知道干这个违法,所以肯定各方面都会很小心。   她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懂,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喝完水时间也不早了,岑岁和荣默先后洗漱准备睡觉。   他们俩住一间房,开的是一个标准间,两张床。   关了灯,岑岁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又好奇问荣默:“这种环环相扣,已经铺成了完整网络的造假团伙,应该很厉害吧?”   荣默躺在她旁边的床上轻轻应声:“嗯,背后势力应该挺大的,像老刘这种集中出货的地方,还有造假的窝点,应该也不止一处两处。”   岑岁翻了个身,侧着身子面对他。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还是看着他的方向说:“那你现在连一个都没查到,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就算捣毁了一个窝点,查不到真正的老大是谁,也拔不干净。”   说着心里有点忐忑,又道:“还有这个人的势力那么大,万一我们要是暴露了,那不是每天都得活在提心吊胆中?说不定没把他揪出来,我们先嗝屁了。”   荣默被她的言辞逗笑,轻吸一口气道:“所以没打算让你知道。”   而现在,只能小心更小心,不能有任何一点失误了。   岑岁又翻了个身,仰面对屋顶。   她也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撑足了底气说:“我相信邪不胜正,老天爷肯定会帮我们的!这种为了金钱利益昧了良心的人,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   荣默轻轻“嗯”一声,“一定会的。”   那些藏在阴暗处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揭开暴露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   荣默利用古董店小老板的身份,在外面奔波一年。   搭上老刘以后,他经常来老刘这里拿货,所以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也算很亲近了。   当然不管怎么亲近,老刘也不会和他说不该说的话。   他只和他聊一聊古董,聊一聊市场,探讨一下生意怎么做才能更赚钱。   老刘从荣默这里多赚一分钱,荣默则一直想从老刘这里再找到新的突破口。   但这个突破口一直也没有找到,所以就先这么“合作”着了。   第二天荣默带着岑岁去老刘的店里看货。   岑岁裹得严严实实的,戴了口罩又戴了围巾帽子。   进了老刘的店,如荣默说的那样,楼下店面确实只是个工艺品店。   老刘对外宣称也是,他卖的就是工艺品,所以这个店是合理合法开在这里的。   而工艺品背后的生意在二楼,上面基本都是赝品古董。   这些赝品不管是往外发,还是人家来上门看货拿货,都得是信得过的人。   当然就算被人恶意举报了,老刘也不慌。   他本来也不是按真古董来卖的,他卖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这些都是仿品工艺品,价格也是按仿品工艺品的价格来了,并没有干什么违法勾当。   至于买的人拿出去怎么卖,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所以他赚的不是用假货骗人的钱,而是纯靠走量赚钱,赚那些进假货人的钱。   老刘看到荣默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便笑着问了句:“这位是?”   荣默也很自然,和他语气热络地说:“我女朋友,非要跟着过来玩,没办法只好带来了。”   老刘看岑岁就是个时髦娇气小姑娘,自然也没多心。   他和岑岁互相打了招呼,带着荣默和岑岁去二楼,一边上楼梯一边说:“马上快过年了,大家都放假了,我把剩下的这点货出完,也就关门回家过年去了。”   荣默跟在他身后说:“我也就年前进最后一批货,囤好货过年,过完年能清闲个半年。”   老刘笑笑,上了楼让荣默和岑岁在沙发边坐下,给他们倒了热水,继续和荣默闲聊,“下半年的生意好不好做?”   荣默端起杯子喝水,“不太好啊,连女朋友都快养不起了。”   老刘看一眼岑岁,笑一下道:“你就是眼光挑,什么都挑好的拿,我还是建议你也带点质量一般的平价货,虽然卖价不高,但容易让人掏钱,数量起来了,一样赚钱。”   荣默放下杯子点点头,“正在考虑这个事情。”   老刘说完话就去给荣默拿了几个瓶瓶罐罐过来。   岑岁坐着不说话,一眼扫过去看看,发现都是仿得很不错的瓷器。   这些造假的人都还挺有追求的,为了能仿出好的赝品,钻研得比正经专家都深。   他们所掌握的学识和技术,都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拥有的。   当然,这所有一切背后的推动力,都是钱。   钱的诱惑力有多大难以想象,只要有利可图,就没有钻研不出来的技术。   老刘拿完东西坐下来,看着荣默又说:“给你留了几件精品,你看一下满不满意。我这里主要就瓷器多一点,质量也能有保证,其他的也有,但不多。”   荣默拿起几个瓷器看了看,肯定道:“嗯,不错。”   老刘得意道:“从我手里出去的东西,就没有特别差的。不管是制坯、施釉还是纹饰,以及后面的仿古做旧,我们都有专家,都是顶级的。”   岑岁围着围巾,坐在旁边闷闷懵懵问了句:“你们这个还有专家吗?”   老刘看着她笑一下,只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语气友好道:“当然有专家,不然这些东西,哪是随随便便能烧出来的,里面门道可多着呢。”   岑岁继续懵懵懂懂地问:“那你们专家都是谁啊?那些大教授吗?”   老刘又笑了笑,“这个我就不知道啦,我只是帮忙出货的,其他的不多管。”   看问不出来什么,岑岁也就不多问了。   免得追着探问多了,再被这个老刘看出来什么。   这样坐着喝茶聊了聊天,荣默给钱拿了货,也就带着岑岁走人了。   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就像个普通又黑心的古董贩子,没什么其他特别之处。   因为时间到了中午,荣默也就没有开车回酒店。   他直接带岑岁找了个小餐馆,先解决午饭。   岑岁在餐桌边坐下来,喝口热茶说:“嘴挺严的,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说。”   荣默手里拿着菜单翻看,开口道:“也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岑岁抱着热水杯子,看着他:“那这不是卡住了吗?”   荣默点好了菜,基本都是岑岁爱吃的,然后很是平淡道:“总会有突破口的,能搭上送货的人,就能更进一步了。”   而想要再搭上送货的人,只能靠继续培养关系。   这跟做卧底一样,只有一步步完完全全取得他们的信任,成功打入他们的组织内部,才有可能得知更多的秘密。   岑岁抱着杯子叹口气,只觉得前路漫漫。   照这么个节奏往下查的话,不知道哪个猴年马月才能有结果。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丧气的话,深吸一口气鼓励荣默说:“加油!”   荣默看着她笑笑,“不用多放在心上,就当出来玩就好了。”   岑岁点点头,“确实跟出来玩,也没什么两样。”   ……   说是出来玩,下午荣默就开车带岑岁在小县城转了转。   逛了一些小景区和小公园,找了不少当地小吃,都去吃了一下。   吃得饱饱的了,晚饭也没特意再找地方吃。   吃饱了也玩累了,便回到酒店看电视躺着休息去了。   和老刘做完了交易,荣默也没急着走。   他每次过来都会多留两天,想着说不定运气好,能碰到点别的线索。   又在酒店踏踏实实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起来没什么事,荣默和岑岁去附近找了个早餐店吃早饭。   坐在桌边吃汤包的时候,岑岁和荣默商量着今天去玩什么。   正商量着的时候,岑岁无意间抬头看向门口,忽看到一个老头带着个中年男人进了店。   觉得那个老头莫名有点眼熟,岑岁稍稍愣了那么一下。   她凝神细思,没想起来到底为什么眼熟,她也就没当回事,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但她看到那个老头坐下来吃早饭,和中年男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还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于是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荣默,让他看过去,并小声道:“那个老头,你认识吗?”   荣默转头看过去,瞬间便怔住了。   岑岁可能时间太长记忆模糊了,但他是不会忘记的,这是尚诚拍卖行的鉴定专家——薛长海。当时岑岁去尚诚出陀罗尼经被,就是他领头出来接待的。   他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跑来这个小县城?   想到这里,荣默心房里的心跳慢慢便重且快起来。   他收回目光看向岑岁,突然想起来时候她对他说的话——她说她自带幸运光环,是个福将。   如果他猜测没出错的话,岑岁可还真是个幸运Buff加持的福将。   虽然身上的血液已经有点沸腾起来了,但荣默并没有在面上表现什么,他也没说话。   他带着岑岁快速吃完早饭,便绕开薛长海的视线,离开了早餐店。   回到车里坐下来,他才跟岑岁说:“是薛长海。”   岑岁稍稍反应了一下这个名字,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荣默没有发车走人,帮她回忆说:“尚诚拍卖行的专家,你的陀罗尼经被就是他鉴定的。”   岑岁听到这话就想起来了,猛拍一下手说:“我就说看着眼熟嘛!”   说完觉得有点不对劲,又看向荣默:“他不在湾口市等过年,跑来这里干什么?”   荣默看着她轻轻笑一下,“你猜猜。”   岑岁想了想,半晌蹙眉道:“他……不会是老刘嘴里说的专家吧?”   荣默也不能确定,只道:“等会就知道是不是了。”   岑岁又想了想,表情微微惊讶道:“如果真是的话,那这件事不就是和荣家有关?”   荣默顺着她的话道:“确实可以这么推测。”   岑岁还是觉得很惊讶,又在脑子里仔仔细细想了想这个事情。   然后想了一会,便看到薛长海从早餐店出来了。   在岑岁拧着眉心的疙瘩捋思路的时候,荣默一直很淡定。   看着薛长海和那个中年司机先后上了一辆车,他也发动了车子,隔了一段比较安全的距离,遥遥跟着他。   岑岁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她捂住突突跳的心脏,有些不安地看着荣默说:“不会被发现吧?”   荣默倒是很淡定,“我不会跟太久,没事的。”   于是他跟着薛长海的车出了县城,又跟了一小段路,便没再继续跟着了。   荣默发现薛长海没有上高速,而是走了往乡下去的路,自然也就确定,他不是回湾口市。   他要去的地方在乡下,那么很可能就和暗中的造假窝点有关系。   难得有个线索自己撞上门来,不管推测对不对,荣默都打算要一摸到底。   哪怕最后是一场乌龙搞错了白折腾,他也不能放过这一次的机会。   于是他在路边停下车来,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他便说:“老头,把尚诚薛长海的个人资料发过来。”   说完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老头,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老头荣知行拿着手机愣了愣,一边在心里骂这孙子真是没大没小就欠揍,一边找人把薛长海的资料发给了荣默。   荣默接到资料,直接又给另一个人发过去。   发完后依然是打电话过去,对那边的人说:“王队,麻烦你了,定位跟踪一下这个人的手机信号,并安排一些人手准备着,我怀疑他去的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岑岁坐在副驾驶上,懵懵地看着荣默做完这些事,只感觉他的背后也有很多势力的样子。   等他放下手机,她眨巴着眼睛问了句:“老头是谁?雇主?”   荣默看向她,滞一下说:“算是吧。”   岑岁呆懵着表情,“另一个呢?”   荣默倒也没再多隐瞒,简单道:“警察。”   岑岁听懂了,他一直以来并不是在单打独斗,只不过是在打前锋。   他背后有两个势力,一个是那个老头,一个是国家。   警察打击违法犯罪是应该的,可那个老头是为了什么?   岑岁综合了所有的事情快速想了想,看着荣默又问了句:“这个老头……和荣家有仇?”   听到“荣家”两个字,荣默愣了一下,“嗯?”   岑岁看着他继续慢慢捋逻辑道:“不是吗?从薛长海可以推测到荣家,这个老头难道不是先知道了荣家在造假,所以才找你做这个事情的吗?所以老头的目的,就是扳倒荣家。”   荣默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没问题。   不过他没有顺着这话往下说,只开口道:“我只管是谁在造假。”   岑岁听得这话,长长呼了口气。   她靠在座椅背上,想一会又慢慢开口:“可我又感觉有点不太可能,荣家那么大的家业,已经有花不完的钱了,为什么还要靠造假来赚钱?一旦被查出来,就得被抓起来蹲大牢。他们荣家世代积攒下来的名誉和地位,还没有这点钱重要吗?”   荣默轻轻松出一口气,“这可不是一点钱,比正经做古董生意赚得要多,不然怎么会有人愿意冒险,古玩圈的假货又怎么会永远打不尽?不是每个人都有良知和底线的,也并不是每个人内心都有坚守的信念和原则。有的人眼里只有钱,贪欲没有止尽,拥有的再多也还是会嫌少。”   岑岁自然想起了一个成语,“欲壑难填。”   说着又忍不住感叹:“荣家算是业内名声地位最高的,是圈子里的权威与标杆,如果连他们背后也这么不干净,带头造假,那这个圈子还有干净的地方吗?”   荣默看着她笑一下,“不是还有我吗?”   岑岁转头看向他,也笑了一下,片刻却又叹气说:“如果古玩圈是一片汪洋大海,你就是里面的一个小虾米,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荣默眼神和语气都认真,“力所能及问心无愧就好了。”   岑岁和他对视片刻,冲他点点头,肯定道:“嗯。”   然后她刚点完头没一会,荣默的手机便收到了信息。   看着手机上发来的定位路线,荣默的脸色再度认真严肃了起来,随后放下手机挂挡踩油门打方向盘,直接往下乡去了。 第062章   车开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路过一个小村庄。   荣默在一个路口的小超市前停下车,转头对岑岁说:“那个地方离这里不远,你在这里休息一会,等我回来,嗯?”   岑岁静静看他一会,心里还是不喜欢“等”这个字。   不过来之前答应了会听他的,她也就没开口多说什么,只捏过荣默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了一会,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便干脆地开门下车去了。   关上车门,她冲荣默摆摆手。   荣默落下车窗,对她说了句“放心吧”,便升起车窗开车走了。   外面的风很冷,岑岁拉一下围巾挡住口鼻,微眯着眼睛看车走远,直到消失。   然后在冷风里又站了一会,她才转身往身后的小超市里面去。   进了小超市暖和了一些,她摘了围巾放怀里抱着。   无聊逛了逛,在仅有的几排货品上挑了挑,拿了很多零食,到收银台那里付钱。   看店的是个中年妇女,扎着一把马尾辫,戴着个圆形的金边眼镜。   岑岁用手机付了钱,伸手接下装零食的袋子,便问了这个女老板一句:“我能在你这里坐着歇会吗?等会我男朋友来接我。”   小超市的女老板很客气,应了声:“可以啊。”   说着便去后面拿了个蓝色塑料凳子过来,让岑岁坐下。   岑岁说了声“谢谢”,抱着围巾在凳子上坐下来。   女老板不是个很外向的人,没有和她聊天,她便坐着玩了玩手机。   手机玩累了,就拆开零食吃,或者跟女老板一起看电视。   心里忐忑加无聊,心平气和其实不容易,她总还是担心荣默会不会遇到点危险。   想问他那边的情况,又怕影响他,所以忍着不给他发信息。   心里浮躁得实在坐不住的时候,她就戴起围巾去外面站一会,沐浴冬日里最暖的阳光。   后来她又买了个泡泡机,站在冷冬的阳光下按泡泡。   透明的泡泡被轻轻洒落的阳光一照,全都变成了彩色的。   ……   荣默独自开着车离开小村庄,根据定位的指示,往西又走了十多里地。   遇到前面一片低矮山群,他便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了车,随后徒步往山里去。   他没有走山里留好的小路,直接踩着碎石往山上去。   翻过面前的一座小山,站在山坡上稍稍喘一口气,放眼往下一看,果然看到山坳里坐落着一个工厂,对面山坡上还有不少拱形窑口。   没想到这一趟真的会有结果,荣默心里多少有点兴奋。   随后他沿着山坡悄悄下山,避开人摸进工厂里,只见薛长海的车就停在工厂的院子里。   除了薛长海的车,还有几辆面包车,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套牌小面包车也在里面。   因为到了年下,工厂里留下的人并不多,显得有点冷清。   荣默悄悄拍了几张照片,发了照片发了信息,随后又往工厂里探了探。   这个工厂应该是专门烧瓷器的,厂房里有许多素坯,釉粉釉缸的量也不少。   摸到一个空阔的库房,只见里面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成列地摆着一些赝品古董,一看就是规模化批量生产的。   这里是瓷器造假窝点无疑。   确定以后,荣默转身打算走人。   结果刚走到库房门边,正好听到有人在外面开门。   库房里没地方好躲,他便直接闪到了一边。   等到外面的人开门进来,他一把上去箍住进来人的脖子,顺势捂住他的嘴。   进来的男人被吓得瞪大眼睛,想说话说不出来。   荣默也没给他多余的惊慌反应时间,直接一个刀手剁在他的颈动脉窦上,打晕后直接放倒在地,自己偷溜出库房。   荣默只是想进来先摸个底,没想要和人正面起冲突。   他离开库房,打算避开人的耳目先溜出去,但还没走过半个厂区,忽听到有人喊:“有外人进来了!抓住他!”   因为要接待薛长海过来解决点技术问题,厂里还留了厂长和几个技术人员。   工人今天也来了几个,都是常年干活身强体壮的大汉。   听到这声喊,再听到到处搜人的声音,荣默自然紧了神经。   但他也没有慌乱,继续沉着地避开人准备溜出去。   而同时紧了神经的,还有厂里的其他人。   薛长海正在办公室和厂长以及几个技术人员交流技术,听到这声喊,瞬间便蹙了一下眉。   薛长海心里紧张,问厂长:“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厂长发现叫去库房去东西的人一直没来,瞬间也觉不好,只道:“好像有外人摸进来了!”   听到这话,薛长海心脏猛一缩,眉心蹙得更深,连忙起身要走人。   结果他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忽又听到工厂外面传来了一阵阵震耳的警笛声。   随后他脸色一慌,看向厂长问:“警察又怎么会过来?”   厂长也是非常懵逼,瞬间急了一头汗,“我们一直都是很小心的,从没有外人来过这里。”   薛长海听着警笛声听得心慌,继续往办公室外去。   结果和厂长慌着面色刚走出办公室的门,便见几个脸上挂伤的工人赶来了门外。   工人小组长开口说:“老板,我们发现闯进来一个陌生人,但他身手太好,没能抓住,让他给跑了。现在警察又过来了,几个出口都堵死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薛长海瞬间觉得自己陷入了包围圈,插翅也难飞了。   他不过就是来解决点技术问题,谁知道运气能这么背,居然就让他碰上了这种事。   他甚至想转身进办公室里找柜子藏起来。   但没等厂长说话,警察就已经突进到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警察严肃着脸色走到他们面前站定,亮出证件直接说:“有人举报你们涉嫌违法活动,麻烦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面对这阵仗,在场的一些人,个个都腿软。   厂长哆哆嗦嗦的,倒还有那么点反应能力,虚着声音开口对警察说:“警察同志,你们是搞错了吧?我们就是普通造工艺品的,我们有证件,是合法的呀。”   他们这种厂子,虽然见不得光藏得深,但也都是有一层合法外皮的。   就像厂长现在说的,他们可以狡辩不是在造假制假,只不过是在做仿古工艺品。   来的警察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只盯着他道:“我们看过了,院子里的几辆面包车,全都是非法套牌车。到底是不是合法制作仿古工艺品,到局子里慢慢说去!”   他们这种就是干违法事情的,再有合法的名头遮一下,也会有无数破绽。   要么不被追查到,被追查到就是一窝端掉的事情。   银亮的手铐圈上来,直接套了在场所有人的手。   薛长海此时面如土色,老态尽现,虚着气哆哆嗦嗦地说:“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他们请来解决技术问题的。”   为首的警察轻笑了一下,“薛老师,我们还是去局子里慢慢说吧。”   薛长海看着这警察的眼神,再听到这样直接点姓的称呼,瞬间心里凉了个透底,走路时候连腿都是软的,还要靠旁边的警察稍微架着他一点才能勉强走。   他年纪大了,本来打算好过完这个年,就退出不干了。   谁知道就这最后一次的出差,直接把自己的晚年都搭进去了。   警车上的警笛声还在响,戴着手铐被塞进警车里。   车门用力一关,他的脸就被车窗框起来了。   ……   岑岁在小超市等了大半天,中午是借了热水吃了碗泡面。   吃光了买的零食,也按光了五六瓶泡泡肥皂液。   她等得整个人都很烦躁,却装着很淡定。   耐不住的时候在外面来回踱步,拿着手机想要打电话,却又怕影响荣默,所以便忍着。   这样一直等到下午一两点钟,她坐在超市里的塑料凳子上发呆。   忽听到外面响起了两声汽笛声,她回神看到外面停下来的车,立马便起身冲了出去,连声招呼都没跟超市女老板打。   出去看到确实是荣默的车,她直接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去便问:“怎么样?”   荣默直接打了方向盘,上了回县城的路,回答岑岁道:“交给警察了。”   岑岁松了口气,顿时又想哭又想笑。   然后她吸两下鼻子,忽看到荣默开车的时候,用围巾包着左手。   她凝目看了一会,看到围巾里隐隐露出来一点红色,忙叫他:“停车。”   荣默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并没立即停车,只问她:“怎么了?”   岑岁没有动手,只看向荣默的侧脸,“快点停下来。”   荣默转头看她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车靠到路边停了下来。   他刚一把车停稳,岑岁就立马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腕。   把他手上包着的围巾拿下来,便见他手上有两道血淋淋的伤口。   荣默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平淡说:“被几个工人发现,交了两下手,小伤。”   岑岁抬起目光来看他,看了好片刻没出声。   然后她也没说话,直接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又去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才看着荣默说:“下来,我开。”   荣默看她片刻,也没有再继续逞强。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配合地去到副驾驶上坐下来。   岑岁开着车上路,之后就绷着表情,一直也没再说话。   荣默坐在副驾驶上,侧着头盯着她看,看了很久才开口,问她:“生气了?”   岑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气。   是生气的话,她又在生什么气,生谁的气呢?   于是她目视前方认真开车,没有出声回答荣默的话。   荣默看她不说话,又慢慢道:“真的就是一点小伤,清理一下就好了。你自带幸运光环,是我的福将,我不会有事的。”   岑岁懒得理他,还是绷着表情不说话。   为了让她心里舒服,荣默又自说自话了一阵。   岑岁一路上都没理他,直接导航开车去了医院,让他先清理包扎伤口。   等他的伤口消毒处理好,手掌上缠好纱布,她又带他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还是不想说话,于是又沉默了一顿饭的时间。   折腾了整整一天,回到酒店里坐下来,外面的天已经染上了暮色。   岑岁坐在床边,和荣默面对面坐着,盯着他看一会,这才开口说话,问他:“疼不疼?”   荣默看她终于肯说话了,看着她笑一下道:“现在不疼了。”   岑岁看着他继续问:“这次运气好,这个窝点成功端掉了,算完成任务吗?”   荣默又看她片刻,坦诚道:“不确定,可能还动不到最上面的人。”   岑岁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他,接着问:“荣家吗?”   荣默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造假的人。”   岑岁轻轻吸下一口长气,落下目光来,片刻后又抬起来,看着他,“我会支持你的。”   荣默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突然细细揪疼了一下。   他在做这些危险事情的时候,这个女孩子一直在为他担心啊。作为男人,理应该给自己的女人最安稳踏实的生活才对,而不是天天让她提心吊胆。   他抿唇吸气,抬手摸一下岑岁的头,认真对她说:“这件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下面我的作用应该就不是很大了。我还是回去开我的小古董店,陪着你。”   岑岁看着他的眼睛,也认真道:“我真的会支持你的。”就像他之前支持她去万宝堂斗口一样。   荣默也并不是在敷衍她,继续说:“可我不想让你再这么提心吊胆的了。”   对于这句话,岑岁没有出声否认。   她在小超市里等了大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焦躁地熬过来的,微信和电话都点开了无数遍,拼命忍着才没有打电话发信息出去。   好在是熬过来了,好在是没出什么大事。   岑岁看着荣默,看着看着便笑了,这是这一天下来,她第一次笑出来。   ……   夜里岑岁睡着的时候,荣默又出去了一趟。   和一个穿常服的中年男人坐在车里,聊了聊今天的事情。   中年男人从身上掏出一包烟来,送到荣默面前,问他:“抽吗?”   荣默简单道:“不怎么抽烟。”   中年男人这便没给他,自己捏了一根咬在嘴唇间。   点了火吸一口,吐出烟雾来,开口道:“这个薛长海嘴很严啊,并没有把荣腾拉进来,一口咬死自己就是提供技术赚点外快。厂子里那些人,基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听了这样的话,荣默也没感到多意外。   他很平淡地开口说:“捣毁了他一个窝点,对于他来说,损失还是不小的。这件事也算是撕开了一道很大口子,接下来,就麻烦您盯着了。”   中年男人吸口烟点点头,“交给我吧,不是我吹牛,就没有我破不了的案子。”   荣默笑笑,“荣腾接下来肯定会更谨慎,我也不太方便一直露面,实在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再找我。”   中年男人落车窗弹一下烟灰,“我明白。”   说着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荣家?把荣腾送进去以后?”   荣默想了想,“等老头子安排吧。”   以前他对回荣家是没有任何兴趣的,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咸鱼下去了,不管是为了荣家的名誉和未来,还是为了岑岁,他都得回去。   中年男人拍一下他的肩,笑着道:“加油吧,小伙子。”   荣默也笑一下,“你也加油吧。”   ……   荣默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岑岁睡得正沉。   他只开了房间四个角上的筒灯,光线只能照白很小一圈的墙面。   他脱了外衣到床边上坐下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盯着岑岁看了好一会。   出来这几天一直心系造假的事情,都没有腾出心思想别的,现在神经松下来了,心里少了事情,自然就有了点其他荡漾的心思。   但荡漾归荡漾,他也没有去做什么。   只静静看了一会,然后便伸手关了灯,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又是徒步,又是爬山又是打架。   精力稍稍有那么点透支,疲惫侵袭整个大脑后入眠很快,精神和身体难得完全放松下来,第二天也就没有很早醒过来。   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岑岁不在房间里。   他掏出手机刚想打电话,便听到了门卡开门的声音,之后岑岁就拎着早饭进来了。   岑岁进屋放下早饭,一边脱围巾和棉衣一边说:“我出去吃早饭了,给你也带了一点。还有警察过来了一趟,把富文工艺品店的老板老刘给抓走了。”   荣默听了还是不感到意外,起身道:“我去洗漱一下。”   说完转身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传来出哗啦啦的水声。   岑岁听着水声,坐去床上玩手机。   等荣默出来的时候,她看着屏幕上的监控视频说:“你找的那个阿姨还挺负责任的,每天定时定点去看小黑,不止喂它狗粮,还陪它玩。”   荣默坐下来吃早饭,“嗯,认识很久,比较熟了。”   岑岁看完退出监控软件,看向荣默又说:“今天我们就可以回去看小黑了。”   荣默笑笑,“我还没有小黑好看?”   岑岁不给面子道:“你没有小黑可爱。”   荣默捏着塑料小勺子喝粥,“你等我吃完早饭。”   岑岁丝毫不慌地看着他,“吃完早饭你就比小黑可爱了?”   荣默没忍住笑一下,出声道:“我可以让你心甘情愿说我更可爱。”   岑岁听着他这话就觉得很不对味了,于是拿着手机默默起身,一边走一边说:“啊,我想起来了,我有个东西忘买了,我现在去买一下。”   然后刚走到荣默旁边,就被他伸手一把拉了回来。   他一只右手足够,直接把岑岁拉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先陪我吃完饭。”   岑岁试图起来,尝试了两遍没能起得来。   于是她就坐在荣默的腿上,看着他把早饭吃完,又看着他剥了一颗薄荷糖放在嘴里化着。   她看着他嘴里含着糖,看着看着就想歪了,没忍住吞了口口水。   结果荣默却好像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一样,看到她馋得咽口水,还直接笑了出来。   岑岁被他笑得瞬间热了脸颊,尴尬地又要起身。   结果又是刚起来一点,就被荣默掐腰按回了腿上。   荣默顺势抬起另一只手托上她的后脑,迫使她低下头,自己仰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舌尖上有薄荷糖的清新和微甜,很快便布满了岑岁的整个口腔。   糖渣落在岑岁的舌尖上,化进喉咙,直甜进心肺里。   她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身上,低着头吻他,睫毛上染着雾蒙蒙的水汽。   深缠了一会分开。   荣默气息不平,睁开眼尾扫红的眼睛,看着她低声问:“是馋我,还是馋糖?”   岑岁也睁开眼睛来,眼中尽是湿漉漉的迷蒙。   荣默对上她眼睛里的迷离,看得呼吸一紧,没等到她回答,又堵住了她的嘴唇……   ……   荣默和岑岁下楼退了房,没有再在小县城多做逗留。   开车去市里还了车,到火车站买好回程的高铁票,坐车三个小时回到苏安市。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荣默和岑岁开门一进院子,小黑就摇尾巴冲了过来。   用热情的“汪汪”和荣默、岑岁打了招呼,便跟在他们腿边不走开了,摇着尾巴蹭来蹭去。   距离过年已经不剩几天时间了,岑岁在荣默这里住一晚后便回了家。   回家后帮着岑母和唐阿姨出去置办年货,买吃的喝的玩的,也买了不少装饰品,把家里布置得喜庆起来,准备过年。   荣默则和往年一样,没有急着回家去。   剩下的几天他也没有去开店做生意,就在家里呆着放松,健健身看看书带带小黑玩。   今年倒是有荣知行和顾宁钰提早给他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荣默对他们还是淡淡的,简单回复信息,说除夕当天回去。   ……   到了年底,各大公司都在准备放假。   荣腾开完了年终总结会议,对自己这一年的表现还算满意,回到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坐下后就哼起了小曲。   小曲刚哼了几声,办公室门外有人敲门。   他把神色收正一点,冲着办公室大门说了声:“进来。”   办公室大门从外面打开,进来的是他的私人助理魏毅。   魏毅进门的时候脸色就非常不好看,到了办公桌前站着,更是满脸小心。   荣腾倒是没多在意,只问他:“有什么事?”   魏毅犹豫了一会,把头埋得低低地说:“荣总,瓷器厂被警察查封了,薛长海薛老师,也被抓了……”   听到这话,荣腾脸色瞬间一变。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惊怒交加,拧眉沉声问:“怎么回事?!” 第063章   魏毅脸上还是小心翼翼的神色,但说话并不含糊,字字清晰道:“具体情况不知道,好像是有个年轻人摸进了工厂,被发现后脱身跑了,随后不久,警察就到了。”   荣腾眉头拧得深,脸色极其难看,“什么年轻人?”   魏毅得知的消息也都是下面传上来的,没有很完整的细节与过程,只道:“是几个工人发现的,听说身手不错,对方戴着口罩,看不出来是谁。”   荣腾气得转身便狠踢了一下椅子。   踢完觉得血压有点高,落手撑在办公桌上,缓了好片刻,才又道:“薛长海那边怎么说?”   如果单纯是工厂被端了,他倒也不会这么惊慌。   工厂里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上头的人是谁,被抓了也捅不到他这里。   这次的事情坏就坏在薛长海也被抓了。   薛长海是全程参与其中的,什么都知道,把他供出来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魏毅知道他心里担心的是什么,自然连忙道:“薛老师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是厂子里请的技术顾问,提供点技术帮助,别的没有参与,也不是很清楚。”   荣腾听完这话松了口气。   他坐回椅子上,又闭眼吸气缓了片刻。   虽然说没有把他牵扯出来,但他心里还是憋闷得不行。   瓷器厂被捣毁查封,他的损失不是一点点,而且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造假销假网络有了破口,没以前那么密不透风了。   一时间脑子很乱,想不出会有谁要搞他。   如果让他查出来是谁,他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片刻后,荣腾睁开眼睛,看向魏毅道:“安排人下去查,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魏毅屏着呼吸绷着神色应了声,便转身出去了。   荣腾坐在办公室里又气闷了一会,刚才的好心情因为瓷器厂的事一扫而空。   现在只气得想立马把那个背后捣鬼的人揪出来,让他在古玩圈混不下去,让他倾家荡产上吊跳楼!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般没人会去做。   古玩圈自古以来就是赝品横行,假货永远是打不尽的,所以圈子里很多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会付出那么多精力时间和金钱,去做这种没回报的事情。   他想来想去,会去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混古玩圈的人,而且肯定跟他有仇,目的就是想要报复他。   可他在商场混了十多年,得罪的人实在不算少,具体是谁,也真想不出来。   于是想了一阵,用手使劲锤了两下办公桌。   他气得不行地在心里攒劲——不管是谁,都要揪出来弄死他!   ……   荣腾一年到头的好心情,变成了坏心情。   本来以为能顺顺心心过个好年,现在却是又气又怒,还不得不把心提着。   然而心里再是不爽,到了家,还是一脸喜气的平和笑意。   但荣知行又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眼梢处的焦躁烦闷,只不过拼命掩藏罢了。   荣知行自然装作什么都看不懂,仍然是一副安享晚年什么都不管的样子。   也就例行公事地问了问这一年公司里的情况,听荣腾说业绩各方面都还不错,他肯定地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了。   荣腾本来以为荣知行会问薛长海的事情,为此他还提前准备了一点合理的说辞。   现在看荣知行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他便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只当荣知行对公司里的事情确实管得不多了。况且他这几天,也没少花功夫把这件事压下去。   荣知行没有主动问,荣腾自然也就当没有这回事,也不主动提。   现在荣家的一切大部分都是他在管,老头子已经老了,那就让他安安心心养老度晚年吧。   有姜敏和女儿荣恬陪着哄着,荣知行便一直都乐呵呵的。   他看起来更关心家里的一些事情,问荣恬,“去国外读书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荣恬现在大四,再有半学期毕业就准备出国读书去了。   她倒不是对知识有什么渴求,只不过认识的朋友都会出国镀一层金,那她肯定也要出去。   她是荣知行老来得女生的女儿,她哥哥荣腾从小也宠她,所以她等同于是蜜罐里泡大的女孩子。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也不想,对未来也没什么规划和想法。   她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宠她,她家的产业由她哥哥打理,根本不需要她费心。   她早就做好了被宠一辈子的准备,什么都不用做,吃喝玩乐一辈子,反正她家有的是钱。   但听到荣知行问这个,她表现得倒是挺认真,对荣知行说:“差不多了啊,没什么问题的。”   荣知行听了很满意,自然道:“我们荣家的孩子啊,都有出息。”   荣恬听了这话,下意识就接话说:“也不一定吧,荣真不就挺没出息的?”   荣知行听得这话看了荣恬一眼,然后脸上原本挂着的慈和笑意,慢慢就收掉了。   到底是他自己的亲孙子,自己说他没出息只会在外面混日子,总归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并不是真的贬低。但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跟在打他的脸一样。   姜敏当然看得明白。   见老爷子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她连忙出声训斥荣恬:“小真再怎么说也是你侄子,有这么说自己亲侄子的吗?小真从来也不差,他只是性子平和,喜欢清净而已。”   荣恬被姜敏训斥得没再往下说,但也没觉得自己说错,偷偷扁了一下嘴。   她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她心里也是怕她爸爸荣知行的,只要他脸色冷下来,她妈和她哥哥就紧张,她也就自然乖乖的了。   荣知行没接着话题说荣默什么,他平时在家也不提他。   他转头看向荣腾,聊家常般地又问:“你怎么说?婚都定了这么久了,婚礼今年还不办?”   荣腾近两天也确实在考虑这个事情。   虽然瓷器厂和薛长海的事情被他压住了,但他心里还是非常不踏实,所以就想着通过办婚礼来再掩饰一下自己的慌乱。   但他和夏曦的婚礼迟迟没办,也并不是他一直不想办。   之前夏曦发现他外面还有别的女人,跟他闹了一场,婚礼这事就耽搁住了。   那事闹过以后,他找夏曦又是道歉又是认错,倒也和好了。   但和好后谁也没再开口提办婚礼的事情,于是就一拖拖到了现在。   现在荣腾是不打算再拖了,所以也找夏曦商量过了。   荣知行刚好问起了这个,他自然也便答道:“正在商量中,打算上半年给办了。”   荣知行听了话点点头,慢声道:“都三十大几的人了,不能再拖了。我看夏曦那孩子挺不错的,你就赶紧把婚礼办了,把人娶进门,抓紧生个孩子。”   听到荣知行夸夏曦不错,荣恬在旁边又偷偷扁了一下嘴。   她惯常心高气傲的,看这个也不好,看那个也不顺眼,就是谁也看不上,觉得夏曦根本配不上她哥哥。   但她哥哥的婚姻大事由不得她来做主,所以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姜敏很着急,等着抱孙子等得心急,附和着荣知行说荣腾:“你爸爸的话,你听到了没有?赶紧结婚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哄。”   荣腾当然知道姜敏在急什么。   荣家这么大的家业,他要是不生个儿子守着,指不定最后落到谁手里。所以姜敏早就催过他结婚,让他赶紧先把孩子生了。   荣腾是一直都没收心,觉得娶个女人当老婆麻烦,管天管地的,所以就拖得时间长了点。   当然还有一点,他根本没把荣默放在眼里,觉得不需要用生小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如果荣老爷子想把家业给荣默,他就算生了小孩也没用。   毕竟他生的小孩,身上可没有流着荣家人的血。   现在他准备办婚礼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笑着应姜敏的话,“好好好,生孙子给您哄。”   姜敏这便就满意了,“答应了就去做,可别再拖着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四个人全都各怀心思。   但表面上依旧和谐美满,温馨地喝喝茶聊聊天,半天也就过去了。   ……   荣默和往常每年一样,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到家。   只是以前他都是一个人回来,这两年却都带着一只大黄狗。   他到家后依旧当个隐形人,走过场般地去和荣知行说两句话,随后面无表情地吃年夜饭。   吃完年夜饭就当是完成了家庭任务,谁也不多理会,直接就回去自己的房间呆着。   虽然这一年和荣知行私下一直都有联系,但到了家里,荣默和荣知行之间,还是保持着以前的状态。不是两句话说不和就杠那么几句,把荣知行气得吹胡子瞪眼,就是直接不理他。   每当有这种情况的时候,姜敏都会从中调节气氛。   她这个荣家的女主人做得还是不错的,给荣老爷子宽了不少心。   荣默和荣知行之间倒也不是在演。   他们平时相处就是这样的,荣默不爱给荣知行面子,两句话不说就会呛起来。   荣腾和荣恬看着荣默这种状态,心里自然十分舒心得意。   他们巴不得荣默再多不上道一些,最好把荣老爷子往死里气,气得荣老爷子直接把他从荣家除名才好呢。   ……   除夕夜过得平平常常,荣默依然没有接受顾宁钰的主动示好与接近。   缺失了二十多年,渴望了二十多年的东西,这时候主动送上门来,只觉得没滋没味的。   新年的第一天他收了荣知行的红包,没有立即就走。   和往年一样,打算在家里呆过这新年第一天,等到初二的时候再走人。   结果今年的初一却不是十分太平。   傍晚他遛完小黑回到家的时候,刚进门就看到了夏曦。   夏曦和荣腾站在一起。   荣默看到她只当没看到,直接带着小黑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结果荣腾却笑着叫住了他,只道:“真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婶婶。”   荣默停下步子,回头看荣腾和夏曦一眼,并没为了表面客气叫她,只应了一声:“哦。”   面无表情地“哦”完,就直接带着小黑走了,留给荣腾和夏曦一个叼叼的背影。   夏曦本来还笑得挺得意的,想听荣默叫她婶婶。   然后看到荣默这个态度,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了,等荣默转身走后,直接便黑了脸。   她倒没说什么,荣腾却在旁边说:“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别往心里去,也别跟他计较。”   夏曦勉强笑一下,“没事的,可能我比他还小,他叫不出口吧。”   嘴上说着这样通情达理的话,心里想的却是——看你还能猖狂几天!等荣老爷子一死,这个家彻底属于我和荣腾,你就去当一辈子古董店的小老板吧! 第064章   晚上在餐厅吃饭,往年只有六个人的桌子上,今天多出来一个人——夏曦。   她是荣腾特意叫来家里过年的,意思往后也就是一家人了。   家里好不容易多了个新成员,荣知行和姜敏对夏曦都十分客气。   姜敏没事给夏曦夹夹菜,问她喜欢吃什么,荣知行也对她十分热情,笑呵呵地和她说话。   荣知行和姜敏对夏曦如此热情,更衬得顾宁钰和荣默像两个外人。   但顾宁钰和荣默却没有脸色不好看,只当看不到眼前的一切,该吃吃该喝喝,同时也不假客气招呼夏曦。   脸色不好看的人是荣恬,她拿着筷子戳碗里的饭,越看夏曦越不爽。   本来家里人都宠着她,现在夏曦过来,她爸爸妈妈和哥哥,全都把夏曦当宝贝一样,怪恶心人的。   心里不舒服,有气没处撒。   在桌子上气氛正热的时候,她忽看向荣默说了句:“喂,荣真,追过你的女人要嫁给你叔叔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话一出,桌子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住了说话,然后一起看向了荣恬。   荣默也抬起头来了,看向荣恬。   他觉得这小姑妈挺有意思的,他都没打算膈应荣知行和姜敏,她居然会直接说出来。   这种事情捅出来,夏曦在荣家能得什么好?   周旋在叔叔和侄子之间的女人,且不说荣知行有没有所谓,那姜敏能容忍得了?   荣知行和姜敏以及顾宁钰听了荣恬的话,表情微凝,显然都有点不相信。   他们默契地看完了荣恬,又一起把目光转到荣默脸上,仿佛都在向他求证。   荣默看着荣恬笑一下,决定“配合”她,于是道:“只要小叔喜欢就好,我没什么所谓。”   说着转头看向荣腾,继续说:“小叔也请放心,我对夏小姐没有那个意思,不然,她也不会成为我的长辈。”   荣腾与他对视:“……”   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   而他这话一说完,姜敏的脸色果然变得极其难看。   她心里想着,自己开开心心接待的儿媳妇,居然是追过荣默没追到,荣默不喜欢且不要的女人。   她也不是观念老旧的人,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前谈过几次都正常。   但这夏曦喜欢荣默,且追他没追到,这又转头和荣腾搞在一起嫁进荣家,她这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什么意思这是?   进门就打算给自己男人戴绿帽?   她嫁进荣家不是因为喜欢荣腾,而是想当荣默的婶婶报复荣默吧?   婚后荣默要是给她机会,她是不是打算钻他房里了?   想到这里,姜敏没再勉强维持客气。   她慢慢放下手里的筷子,第一次这么不分场合地撂脸子,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起身便走了。   看姜敏放下筷子走人,荣腾狠狠瞪了荣恬一眼。   随后他和荣知行打声招呼,连忙起身,追着姜敏去了。   荣知行坐在首位上,看看一脸赤红的夏曦,又转头看看荣默。   荣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还在慢条斯理认认真真地吃饭呢。   夏曦也没能坐在,很小声和荣知行说了句:“爸,我也吃饱了,您慢慢吃。”   说完站起身来,很快处餐厅回荣腾的房间里去了。   荣恬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低着头继续戳碗里的饭,没再说话。   还是荣知行看着她,无奈说了句:“还坐着,不找你妈和你哥道歉去?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荣恬从小到大很少被训,刚才被荣腾瞪了,现在又听到荣知行训她,她瞬间就眼泪汪汪的。   饭自然是吃不下了,于是委屈着一张脸,放下筷子走人了。   几个人一走,桌子上只还剩下荣知行、顾宁钰和荣默。   荣知行一副见怪不怪无所谓的样子,看向荣默问:“她真追过你?”   荣默继续吃饭,简单应声:“嗯。”   荣知行还是看着他,“那你小子魅力还挺大啊,她嫁给荣腾,不会也是因为你吧?”   荣默对这个不感兴趣,简单道:“那是她和荣腾之间的事。”   荣知行也懒得说荣腾和夏曦的事了,看着荣默又问:“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荣默不是很想和他聊天,但还是回答了:“等她毕业了再说。”   荣知行吸口气,拿着筷子夹菜,“那还得有两年呢。”   顾宁钰在旁边默声吃饭,听话听得一脸懵。   等谁毕了业?   女朋友?   她儿子有女朋友了?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她也没开口问。   因为她心里知道,她就算问了,荣默也大概率不会理她。   然后她又想,为什么老爷子知道这些事?   难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荣默和老爷子是有联系的吗?   心里虽有揣测,嘴上也还是没多问。   她之所以决定不再出国,就是去年年上得知荣默有想回荣家的意思,所以她打算留下来陪他一起,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存在感。   她不知道自己能帮上多少忙,但一定不会乱掺和坏事。   如果荣默需要她,她就站出来,不需要的话,她就默默守在一旁。   ……   姜敏的房间。   荣腾坐在她面前,接受她的审问。   姜敏了解完情况以后,只觉得心里闷着一大口气出不来。   默声好片刻,她才开口说:“你明知道她喜欢小真,你还和她结婚,你不觉得恶心吗?”   荣腾尽力抚慰她的情绪,软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年轻时候的事,哪能当真啊?我和夏曦结婚,主要也是她家能帮到我,不是为了小情小爱的。”   姜敏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半晌说:“要不是都走到了这一步,我绝对不同意!”   荣腾起身给抚背顺气,“您别气了,真不是什么大事,您不该甩这脸色给她看。”   姜敏眼睛一瞪,“我这就叫甩脸子了?她追完荣真又和你搞在一起,什么正经姑娘家能干出这事来?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我现在知道了,以后都没好脸色!”   荣腾刚要再说话,荣恬开门进来了。   她委屈得眼泪汪汪的。   荣腾看到她又一肚子气,看着她开口道:“你给我找这不痛快是为什么?”   想想刚才荣默接着说的话,还有他的表现,他现在还气得胸口疼!   荣恬被他这么一说,眼泪哗啦啦便掉下来了。   然后她一边哭一边说:“本来就是事实,我怎么不能说?哥哥你变了,你对夏曦那么好,现在还为了她吼我!”   姜敏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哭,连忙招招手把她招到身边,抽纸给她擦眼泪。   擦完了眼泪,又把矛头指向荣腾,“你别娶了媳妇忘了娘忘了妹妹,你这个媳妇我不喜欢,你再为了她欺负你妹妹试试!”   荣腾瞬间被搞得头大,甚至想抬手揪头发。   本来他就因为瓷器厂和薛长海的事情够烦的了,还指望靠结婚的喜庆冲一冲呢,结果他妈的,现在是烦上加烦了!!   他没有办法,只好又软声安慰了一气姜敏和荣恬。   好不容易安抚好一点了,又连忙回去自己的房间,再去安抚夏曦。   夏曦见他进屋,刷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就是沉声质问:“荣腾,你妹妹什么意思啊?我没有得罪过她吧?在这种场合给我这种难堪,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吗?!”   荣腾真的快烦炸了,走到椅子坐下来,仰头闭上眼睛,用手按住眼睛。   夏曦看他不说话,继续怒声质问:“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是吗?我第一次来你家过年,你妹和你妈,就这样对我?”   荣腾终于放下了手,睁开眼睛压着情绪道:“我妹妹年龄小,你多担待一点。我妈这不是突然听说你喜欢过荣真,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你体谅一下。”   夏曦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意思都是我的错,是我活该了?”   荣腾深深吸下一口气,“我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希望你体谅一下,毕竟她们都是我最亲的人。”   夏曦越听越气,咽不下气地继续问:“你妈和你妹妹重要,还是我重要?”   听到这话,荣腾突然冷笑了一下,“那你倒是先说说,你到底是喜欢荣真,还是喜欢我?”   夏曦被堵得瞬间没了气焰。   她默声盯着荣腾看一会,随后转身拿上包,直接摔门而出。   ……   小客厅里,顾宁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阿姨过来往茶几上放了盘水果,小声道:“刚吵完,夏小姐走了,脸色可难看了。”   顾宁钰伸手叉一块苹果,微微笑着道:“这才刚开始,真要嫁过来,还有得吵呢,我们就坐着看戏吧。这家里终于也有点热闹的事情了,每天都和和气气的,怪没意思的。”   阿姨也笑笑,看着顾宁钰八卦,“那个夏小姐,真是为了小少爷才嫁进来的吗?”   顾宁钰语气懒懒的,“管她是不是呢,反正我们家真儿看不上她,她想给真儿添堵添膈应,只怕膈应的是她自己吧。姜女士只是看起来温柔和气罢了,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婆婆。”   说着她又忍不住在心里想,不知道荣默交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看到自己的儿媳妇。   她这辈子没能做一个好妈妈。   但她想,她应该还有机会做个好婆婆。   ……   因为夏曦,荣家本来和睦的“一家四口”,瞬间变得鸡飞狗跳。   顾宁钰无聊当出戏看,荣默则是连看戏的兴趣都没有,回到苏安市,便不管荣家那点破事了。   他继续做自己的小生意,暗中跟着造假案的进展,明着和岑岁甜甜腻腻谈恋爱。   因为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咸鱼,荣腾根本不往他头上怀疑,所以他过得和以前一样轻松。   四月份的时候,荣腾和夏曦举办了婚礼。   荣默作为荣腾的侄子,回去给了红包贺了喜,匆匆忙忙露了一面便又走了。   作为荣家最没存在感的人,也没有其他人在意他有没有出席婚礼。   荣腾自己也不想他出来抢风头,所以也没有多留他。   办完婚礼之后,夏曦就住进了荣家。   和顾宁钰预料的一样,她和姜敏以及荣恬处不来,隔三岔五就有矛盾。   于是原本其乐融融的家庭,变得矛盾重重。   荣腾为了不夹在中间受煎熬,很多时候都睡在公司不回家。   荣老爷子的幸福晚年也彻底不幸福了。   然后在劳动节假期的时候,他在书房给荣默打了电话,对他说:“真儿,整理整理心情和状态,下周我过八十大寿,准备回来吧。”   荣默一直跟着造假案的进展,知道快要收网了。   听荣知行的意思,他要借助他的八十大寿,让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回归荣家。 第065章   荣默自然也想得通,大概在这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回归是最好的。   荣知行的八十大寿操办起来,可以一下子就把他推到所有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荣家正统继承人回归了。   同时荣腾造假的事情,目前还没太过没影响到荣家,他可以借着机会慢慢熟悉公司的事务。   等到荣腾出事,有他接手,集团里也不会陷入无人掌控的混乱局面。   所以荣默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答应了荣知行。   ……   岑岁这个年过得没什么特别的,和往年一样普通。   童晶晶也还是和去年一样,初二晚上跟着她的爸妈来回门做客,她就直接留下了。   童父童母平时很少来岑家走亲戚,也就年上回门的时候会全家一起过来。   以前是过来过一天,现在是顺带着,把童晶晶送过来。   初二的晚上,两家人坐在餐厅里吃饭。   童母一脸笑意,问岑岁,“岁岁,研究生读起来怎么样啊?”   两家人一起坐在桌子上吃饭,那么长时间没聚,势必就会把每个人的事情都聊一下。   聊到了岑岁身上,岑岁也就大大方方笑着道:“还可以,上学嘛,反正都那样。”   童母听了这话转头看一眼童晶晶,开口说:“本来我也想让晶晶考研的,可是她自己后来不想考了,就直接毕业工作了。学历高点还是好的,听起来都不一样。”   岑岁听得这话,也往童晶晶看了一眼,只见童晶晶脸色红了一下。   她自尊心还挺强,为自己争面子说:“多读两三年书多张毕业证而已,我觉得社会经验更重要一点,早点工作积攒经验,不是挺好的吗?”   童母还要再说话,被童父阻住了。   童父碰她胳膊一下,出声道:“孩子有孩子自己的想法,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大过年的,你非拿两个孩子作比较,弄得不开心你就高兴了?”   童母抿抿气,这便没再出声。   说实话她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以前在学习上,一直是童晶晶比岑岁优秀,可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了,眼见着自家女儿越来越不如岑岁,她心里怪憋闷的。   被童父这么一打岔,读研的话题就没再说下去。   岑父岑母自然也没有多说,都顾全童家一家人的面子。   ……   睡觉前,童母去楼上帮童晶晶收拾行李。   现在是在私下里,她自然也不多讲究,一边帮童晶晶往衣橱里挂衣服,一边说:“当时听说岁岁要考研,还当她闹着玩呢,没想到啊,她居然真给考上了。”   童晶晶倒是很平淡,坐在床边慢慢叠内衣内裤,语气平平道:“她是有目的的,想要通过考研让自己变得优秀,让她的前男友后悔,所以每天都跟拼了命一样。她本来就不笨,心思不往学习上放,都能考上大学并且顺利毕业,能考上也不意外……”   说着她心里又觉得憋闷。   她是不觉得岑岁考上研究生意外,她甚至还希望岑岁能考上,毕竟这样的话,剧情矛盾冲突会更大更刺激。可她意外的是,岑岁研究生都读了半年了,怎么还是一副无比正常的样子?   他妈的,她等着她走女配剧情,等得花都快谢了!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岑岁留给她的时间足够长,她刚好可以在公司里扎得更深。   她在她舅舅面前越有话语权,在公司里说话越有分量,她就可以在岑岁作死的时候,越有效地拦住不让她拖累到岑家的公司。   童母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继续挂衣服说:“说得也是,这人啊,只要认认真真投入地做一件事,就没有做不好的。岁岁有家庭有样貌还这么努力,你也要更努力才行啊。”   这又把她和岑岁放在一起比较,说得她什么都不如岑岁一样。   童晶晶冷着脸,低头继续叠衣服,“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男人好吗?这种没了男人就发疯的高纯度恋爱脑,有什么值得夸的?”   听到这话,童母回头看了童晶晶一眼。   她自然是听出来童晶晶是不高兴了,所以她也便没再往下说。   帮童晶晶收拾好行李,童母也没再在楼上多呆。   回去楼下的客房,掀开被子上床准备睡觉,靠在床头愣了一会神,忽转头看向童父道:“你有没有觉得,晶晶变了很多,我有时候都会觉得她不是我女儿。”   童父平时不怎么观察这个事情,自然接一句:“你这又疑神疑鬼什么呢,不是你女儿还能是谁?人不都这样,一年一个样子,一年一个想法,哪有一成不变的?”   童母听了这话慢慢松口气,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这人啊,换个环境就换个样子,心里的想法更是无时不刻不在改变。   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了。   她要去走她觉得更好的路,当父母的也说不上什么。   ……   童父童母在岑家过了一晚,第二天吃完午饭就回家去了。   童晶晶不想跟他们回去,几天后再回来上班,自然也就留下了。   春节假期不算长,初七就得回岗上班。   童晶晶呆在岑家休息了几天,每天都陪在岑母旁边,继续表演一个孝顺乖巧的外甥女。   岑母年上也有聚会,姐妹约了喝茶聊天什么的。   这种朋友聚会她是不带岑岁童晶晶的,都是自己坐车过去,聚完再让司机去接。   今天约了几个姐妹吃了下午茶。   吃完下午茶便就散了,回到家里脱了大衣高跟鞋,踩着拖鞋休息一会。   晚上一家人坐在餐桌边吃饭的时候,岑母盯着岑岁看了一会,忽然说:“岁岁,你不是和陈禹分手有段时间了吗?我这里有个姐妹,给你介绍了个男朋友,你要不要看看?”   岑岁和荣默谈恋爱的事,她没有跟家里人说过。   听到这话,她稍微愣了那么一会,然后开口问:“突然……介绍男朋友干什么?”   岑母笑笑地说:“就提起来了,觉得很合适。男生家里条件不错,不比陈家差,我感觉比陈家还好一些。看照片人长得也帅气,人品啊各方面都是有保证,可以先加好友聊聊天。”   说着还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名片来,看起来还挺像样。   她把名片直接放到岑岁面前,继续说:“上面有电话号码,直接加微信。”   岑岁一副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默了片刻,她捏着筷子拒绝说:“我没兴趣,不想聊,我研究生才读半年,你就想催婚了?”   童晶晶坐在岑岁旁边,看了岑岁一眼,然后顺势看了下桌子上的名片。   她没出声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地揣测,想着岑岁看都不看名片就直接拒绝了,肯定是因为心里还有陈禹呗。   她要是真铁了心不想让陈禹回头了,那现在有机会找个比他更好的,她为什么不试一下?   她就是在等,等一个绝佳的时机让陈禹后悔,然后把他从林羽西手里抢回来。   这种想法不能如愿,她自然就要走上黑化之路。   到时候,嘿嘿嘿,岑家小公主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这么想着,童晶晶嘴角不自觉便流露出了暗喜的笑意。   好在餐桌上也没人注意她,于是她一边暗喜着,一边又往名片上看了看。   岑父这边接着话题说:“聊一下也没什么的,万一要是很合适呢?”   岑岁低着头继续吃饭,坚持道:“没兴趣,不聊。”   岑父岑母看她这样,也没多说她。   反正名片是放她面前了,她自己看着办。   岑岁自然是没有拿名片去加好友聊天。   她现在是个有男朋友的人,只不过有一些顾虑在,所以才没有说。   吃完晚饭洗漱完在房间里休息,岑岁拿着手机和荣默聊天,很快就把这事抛脑后了。   她想着再等一等,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和她爸妈说自己谈恋爱的事情。   而想到这个,她又觉得有点麻烦。   荣默是开古董店的,混的圈子正是岑父最不喜欢的圈子,而且他家里的条件又很普通,只怕说出来,岑父岑母会不同意。   好在她现在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所以她也就没有去多烦恼。   自己放在心里想一下,也没跟荣默说出来,就过去了。   与此同时,童晶晶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靠在床头咬着嘴唇,压着“噗通噗通”的心跳,在微信的加好友功能里,慢慢输进了自己吃饭时记下来的手机号。   成功搜出了一个人,她又屏着呼吸压着心跳,点了加好友的请求。   发了申请后便抱着手机等着,呼吸压得越来越轻,而心跳却越来越钟越来越快。   等了约莫三分钟,看到加好友请求被通过,她的心跳便更快了,直接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然后她深呼吸几口气稳住状态,先主动发了信息过去:【你好】   ……   开学的时候天气也还是冷。   岑岁下车后裹紧了大衣,进了开了空调的宿舍,才又缓和起来。   进门的时候看到李星文和钱珍珍,笑着和她们打了招呼。   然后三个人收拾好床铺坐下来,一人手里抱着一杯白开水,聊了聊各自的寒假趣事。   三个人正聊得开心的时候,外头门锁响动,费雪妮拖着小箱子来了。   费雪妮一进门,宿舍里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一下,好像被她浑身带进来的冷空气给降了温。   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都敛了神色,谁都没和她打招呼。   费雪妮也不是金鱼记忆,更不是不识趣的人,自然也没有主动出声和岑岁三个人打招呼。   她拖着行李箱到自己床铺前,当岑岁三人不存在,慢慢收拾桌子和衣柜。   收拾完了下面,又爬到床上去,把她的被子抱出去晒太阳。   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也没多拿她当回事。   气氛冷了那么一会之后,三个人就把费雪妮当成是空气,继续开心地聊起了天。   聊完天三个人又结伴一起出去吃饭,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火锅。   这种清冷的时节,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幸福感立马就飙上来了。   而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走了不多一会,费雪妮也约了人一起出去吃饭。   都是一个系里的同学,也是因为投缘相处到的朋友。   朋友一号和费雪妮一样,也是来自湾口市,名字叫许娇娇。   她家也是开珠宝店的,在湾口市以及周围的城市都小有名气,总店在湾口市,周围的每个城市也都有几家分店,但没到全国规模。   朋友二号相对来说普通一点,叫于小曼。   但不管怎么普通,身上都有和费雪妮相似的优越感。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说起年前的那场室友聚会。   许娇娇表态道:“你也是好欺负,要是我直接当场把酒瓶砸她头上,自己找了个开破车的穷逼男朋友,还不准人家开两句玩笑?”   于小曼在旁边搭腔道:“平时在学校她还挺低调的,没看出来脾气这么暴啊。”   费雪妮嗤笑一下,“装的呗,她这种性格,也就只能找软饭男,不然条件比她好的,谁受得了她啊?”   许娇娇认同道:“我也觉得她找不到更好的,只能这样了。”   于小曼笑着接话道:“说真的,二十七八岁的人开二十多万的车,我都看不上,带都带不出去,又不指望他在家生孩子。”   听了这话,许娇娇和费雪妮一起“噗”笑了一声。   背后一起说人坏话,把人往死里贬低取乐,这种快感爽感还是很强的。   ……   新学期从开学时候开始,岑岁的宿舍就进入了分裂状态。   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还是好朋友,而费雪妮加入了许娇娇和于小曼那边,有了新的圈子。   尽管住在一个宿舍低头不见抬头,但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也没再和费雪妮说过话。   平时两边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互相把彼此当空气。   而费雪妮表面上把岑岁三个人当空气,其实心里一直暗搓搓地看不上她们。   她的优越感比以前更明显,很多时候就故意在宿舍和她男朋友打电话,秀恩爱炫富,说着无比膈应人的话,自己享受其中。   每次有这种情况的时候,李星文现在也能感觉出来了。   今天耳朵里又源源不断灌入了很多膈应的话,她没能忍住,便拿起手机在群里说:【又来了又来了,我真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怎么还没被甩啊?】   钱珍珍倒是很淡定:【御夫有术】   岑岁:【她就是故意的,无视就好了】   李星文:【也太恶心了一点】   钱珍珍:【她就是故意刺激我们呢】   李星文:【我他妈的,我要换个比她男朋友有钱一百倍的男朋友!!】   钱珍珍:【噗,男神不要了?】   李星文:【算了,我男朋友挺好的,我喜欢我男朋友】   ……   三个人在群里聊着天,李星文慢慢也就消气了。   和费雪妮这种人置气到产生换男朋友的心思,确实也不好,不能被她过度影响。   费雪妮打了大半个小时的电话,挂断以后,宿舍里便安静了下来。   然后还没安静上几分钟,宿舍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都坐着还没动,费雪妮果断从床上爬了下来。   她穿上拖鞋去开门,笑眯眯地把许娇娇和于小曼迎进来。   把她们带到自己的床铺边,费雪妮笑着问许娇娇:“什么事情啊?”   许娇娇在费雪妮的凳子上坐下来,直接无视岑岁三个人,看着费雪妮说:“过几天啊,湾口市有一个规格比较高的宴会,我打算带你和小曼一起去玩玩,见见世面。”   费雪妮听到这话,眼睛刷地一亮道:“什么宴会啊?”   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倒是参加过很多次他们同层次富二代之间的聚会,但正儿八经的宴会还真没有参加过,听起来怪让人心动的。   而许娇娇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抬高了嗓音道:“就是那种……需要穿礼服的宴会。”   费雪妮听到这话眼睛便更亮了一点,“真的吗?我都没穿过礼服呢。”   许娇娇继续笑得得意,“那这次就带你见识见识啦……”   说着又故意再度拔高嗓音,“这种真豪门大富豪人家举办的宴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呀,到时候一定要打扮得美美的哦。”   李星文听了这话又要呕,在群里狂喷:【我呸!令人作呕!】   钱珍珍:【我已经预见到,她又要开始秀礼服了】   钱珍珍:【让男朋友帮她买礼服,顺便再秀一波恩爱】   钱珍珍:【参加完宴会,优越感得爆棚上天了】   李星文:【呕,我吐她一脸】   ……   岑岁对费雪妮没有兴趣,也懒得多关注她让她得意。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钱珍珍预料的一样,她开始频繁打视频给她男朋友聊礼服的事情,一边聊一边发图片,问她男朋友哪件礼服好看。   后来她男朋友把礼服买好送来了,她又把许娇娇和于小曼叫过来,故意挑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都在宿舍的时候,在宿舍里试她的绝美礼服。   听着许娇娇和于小曼的赞美,费雪妮嘴巴都笑得快咧坏了。   尤其看到李星文偷偷翻了个白眼佯装要呕,她更是在心里得意得不行。   在她看来,李星文她们自然是嫉妒她。   管她翻白眼还是呕吐,只要她们嫉妒就行了,就是要气死她们,哼!   钱珍珍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摆出一脸无语。   岑岁倒是从头到尾没给过她任何一个眼神,单纯觉得她不值得她多关注,没必要跟她这种人费心力较劲。   岑岁还是把自己的心思专注在学业上,认认真真学东西。   这些她日积月累的学识,等她毕业进入公司,都是要用到的,她可不是来浪费时间跟人瞎攀比较劲的,像幼稚园的小朋友。   费雪妮收到她男朋友送的礼服没几天后,就到了五一假期。   李星文找她男朋友去了,钱珍珍回家去了,岑岁当然也没有独自留在学校里过假期。   她先回家过了一天,之后就去珍宝斋找了荣默。   没什么事,就在店里帮他一起看店,无聊了就凑在一起看看电视。   晚上关门下班,岑岁直接跟着荣默去他那里。   她平时还是学校、家里和荣默那,三个地方随机跑的,去哪里全看当天怎么来比较方便。   她现在还在读书,主要以学业为重,所以和荣默之间就是简单平淡的甜蜜。   在感情上没有进一步的考虑,目前也就是彼此陪伴。   再说得更准确一点,是荣默在等。   等岑岁专心搞完学业毕业,等她做完她想做的所有事,等她想结婚。   岑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说过,她现在做不到全身心地付出。   感情她是选择了拥有,但她不会再为了感情,放弃掉她生命中的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   荣默是她此趟人生中的意外,她喜欢这个意外。   但她的主要目标从来也没有变过,不再是一心只想和喜欢的人结婚生娃,而是要学有所成,替她爸爸妈妈扛下公司,让他们能够拥有幸福踏实轻松的下半生。   当然,她也不是抱着不负责任的心理和荣默在一起的。   如果他往后不会变心,愿意就这么和她相依作伴,那这辈子应该就是彼此了。   感情的事暂时不用想得太远,只需珍惜当下。   岑岁和荣默开车回到家,刚进门就被小黑扑了个满怀,差点被它扑倒在地。   因为小黑是大型犬,自从它长大以后,荣默就不再带他去店里了。   毕竟那不是私人场所,还有不少人是怕这种大狗的。   荣默和岑岁到家后陪小黑玩了一阵,之后又一起去厨房里做饭。   岑岁在旁边帮荣默打下手,胡乱扯话题和他聊天说话。   聊着天做好饭,把饭菜端到餐桌上摆好。   岑岁在餐桌边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嘴里。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还是闲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一直到半碗饭下肚,荣默才看着岑岁,犹豫着说了句:“岁岁,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岑岁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也没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只看着他点头,“你说。”   荣默看着她又犹豫了一会,发现隐瞒得时间太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又犹豫了一会也没说能出来,于是他松口气先绕了个弯子道:“我爷爷过几天过八十大寿,想让我带你一起回家给他庆生,你想不想去?”   岑岁挺喜欢荣默他爷爷的,听完话稍微想了一会,便爽快点了头:“好啊。” 第066章   荣默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咸鱼形象深入人心到了什么程度。   岑岁和他相识相恋这么久,哪怕他之前拿出两千万收柴瓷捐给博物馆,之后又拿出了价值几个亿的天字罐给她当斗口的彩头,她都没有去真的怀疑他的身份。   还有他在背后搞了荣腾那么久,荣腾也都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荣腾自然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除了去年回家过年,他随口提了一句考虑回荣家,荣腾稍稍紧张了那么一下,之后就又把他当空气了。   咸鱼做得太久了,岑岁对此深信不疑,现在他想要坦诚自己的身份,发现连个进入话题的切入口都找不到。不管他怎么说,这件事都会显得极其突然。   为了能让岑岁稍微有个心理准备,于是他又想一下,继续绕着弯子说:“我爷爷住在湾口市,这次生日宴会办得比较大,邀请的人也比较多,还有……”   岑岁还是没有听出来荣默话里有话,继续点头附和着说:“老人家嘛,就是喜欢热闹,肯定想把寿宴操办得非常热闹的……”   说着又问:“还有什么?”   荣默看着她,尝试往真相再贴近一步,“还有,我家挺有钱的。”   岑岁嘴里吃着饭,看着他眨巴眨巴两下眼睛,思考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表情和语气倒还是平常的,咽下饭以后问:“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看她终于听出不对劲开始问了。   荣默却又故意卖了个关子,打算把她的好奇心挑起来再说,也不至于显得过于突兀。   于是他又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跟你说。”   岑岁拿着筷子看着他,觉得他今天神神秘秘的。   但她也没追着问,低下眉继续吃饭,心里想着他到底要说什么,一边想,一边没事抬头看一眼荣默,一副想要把他看穿看透的样子。   ……   吃完饭以后,碗筷都丢进了洗碗机里。   岑岁盘腿坐在沙发上,和荣默面对面坐着对峙,一只手放在旁边摸小黑的狗头。   摸一会,她看着荣默说:“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荣默伸手过去,把岑岁的手拉过来捏在自己的手心里,仿佛怕她会跑了一样。   捏住了,才看着她说:“也没有故意要瞒着你,本来确实想就这样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简简单单地养花养狗,但是后来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给你更多。”   岑岁听得迷迷糊糊的,只是看着他。   她脑子里乱纷纷的理不出头绪,也懒得多去猜测,直接看着荣默又问:“说明白一点。”   荣默轻轻吸口气,把她的手捏得更紧了些。   然后他看着她,豁出去一般道:“我爷爷,他叫荣知行。”   听到“荣知行”这三个字,岑岁瞬间愣了一下。   然后乱纷纷的脑子里理出了一个头绪,她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荣默:“你说什么?你爷爷叫荣知行?是我想的那个,还是……重名?”   荣默认真道:“不是重名,是你想的那个。”   岑岁的表情更迷惑了,还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   她就用这副表情盯着荣默看一会,开口道:“开……开玩笑?是不是年前我室友刺激到了你,所以你就编个瞎话来骗我,乱认爷爷把自己说成是豪门之后?”   荣默还是看着她,语气更加认真起来,“不是,是我打算回荣家了。”   岑岁继续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一会便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跟她坦白。   这也太突然了,突然得她浑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然后她惊得猛一下把手从荣默手心抽出来,拿了个抱枕往怀里一抱,还下意识往后挪屁股,并身体后倾,和荣默之间拉大了距离。   她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这个事,于是又看着荣默接着自己的话说:“咱不能那么有虚荣心,普通人怎么了,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快乐。”   荣默看着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然后收了笑意继续认真着看她,没再多余重复。   岑岁和他目光对视,对视了一会,便越发意识到,他说的都是真话。   于是她下意识把怀里的抱枕抱得更紧了一点,手指攥出褶皱,看着荣默道:“你爷爷……真的是荣知行?”   荣默冲她点头,“嗯,我原名叫荣真。”   岑岁惊得呼吸都错乱了,心里“噗通噗通”地跳,手指捏着抱枕越攥越紧,然后又说:“你胡说八道!那个传说中的荣真,不是早就出国去了吗?”   听到这话,荣默愣了一下。   然后他看着岑岁问:“你打听过荣家的事情?”   被问到这个,岑岁稍微冷静了点,低着声音道:“好奇嘛,稍微打听了一下。”   看她自己打听过,荣默觉得说起来也就更轻松了,所以便接着问题回答道:“当时我妈是要带着我一起出国的,可是我不想跟她在一起,也不想留在湾口市,所以就来了这里。”   岑岁看着他说话的神情,到这里再不想相信也不自觉地相信了。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看着荣默又试探着问:“那你爸爸……”   既然准备坦诚了,荣默自然也不打算再做任何隐瞒。   他看着岑岁说:“很小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   听到这话,岑岁心里不自觉揪了一下。   本来这种事情当作八卦听,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自然没有任何感觉。现在这种事直接发生在了面前人身上,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而这种事情不管什么时候提起来,都是很沉重的话题。   岑岁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没再多问他爸爸的事情,只又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出国,也没留在家里,而是一个人跑来这里开个古董店?还改了名字。”   荣默轻轻吸口气,看着岑岁的眼睛。   这些事情一直都埋在他心里,他几乎没怎么跟人说过,连王朗也只是知道他和家里关系不好罢了,至于背后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看了岑岁一会,他语气淡淡地开口说:“当年我爸出车祸去世,当时车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后来都忘了。我妈一直说是我在车上分散了我爸的注意力,是我害死了我爸。所以自从我爸去世以后,她就一直怨恨我,把她心里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我身上。我爷爷呢,有自己的老婆儿子,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女儿,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有公司要他管理。他当时确实也老了,不可能什么都处理得很周全。大约也是不想看到我妈和我成天愁眉苦脸的样子,一遍遍提醒他想起来自己晚年丧子,所以我和他相处不多不亲近。从小就被我妈折磨,我也不喜欢那个家,成年以后,也就脱离出来了。”   岑岁安安静静听着,听完后看着荣默的眼神全是软软的心疼之意。   本来还不是很能接受突如其来的坦白,现在已经共情到差不多接受了这个事实。   鼻子和眼眶里都有点酸酸的。   她不自觉想,她只是这么听着,都觉得压抑难过得受不了了,不知道他那么小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片刻,岑岁放开抱枕,跪起身子在沙发上,挪到荣默面前,伸手抱住了他。   抱住后也没多说话,只是用这样的方式给他安慰。   她自然想得通,他一定是被折磨坏了,从小就没人关心没人疼,无比想脱离那个家,所以才会在成年后自己跑来苏安市扎根,改了名字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突然想起来之前荣老爷子说他从小缺爱,她当时还迷惑了一下,现在算是都明白了。   明白了他为什么缺爱,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为什么不愿意提起荣家。   荣默被她抱着没动,只觉得暖暖的,心里很踏实。   岑岁抱了他一会,才开口说:“没事了,现在有我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说完她又抱了荣默一会,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放开他,坐好在沙发上看着他又问:“不对啊,你既然是荣知行的亲孙子,是荣家的后代,那你为什么要搞荣家?”   说着自己便想到了合理的答案,“是因为怨恨……要报复荣家吗?”   对于这个事,荣默还是那个回答,“是因为荣腾造假。”   说完看着岑岁的眼睛,又道:“也是我爷爷的意思,他怕荣腾毁了荣家。”   岑岁木着表情眨巴着眼睛,在脑子里捋了捋这个事。   所以荣默之前骗她说有雇主,其实那个雇主老头,就是荣知行老爷子,他们爷孙俩早就联手了,打算在暗中摸到荣腾造假的证据,干掉他保住荣家。   什么为了正义为了奋斗,原来都是为了荣家。   岑岁轻轻吸口气,开始瞪荣默,“怎么样?把我当傻子一样骗了这么久,很好玩是吗?我们认识两年多,在一起也快一年半了,你居然一直都在骗我。你爷爷都找上门来了,还和你爷爷一起骗我!我都发现你在搞假货的事情了,居然还继续骗我!”   说着说着开始气呼呼的,“我说呢,两千万说掏就掏,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穷大方,原来是两千万在你眼里根本不算多少钱啊,还有天字罐……”   说着开始自我反省,“我也真的是笨!”   荣默想要上来伸手给她顺顺气,岑岁抬手一把把他挡回去了。   她还是一脸气地瞪着他,瞪一会继续说:“难怪有时候就莫名觉得你深不可测,一个小古董贩子,气质还挺好啊,又会鉴古又会打架,跟机器猫似的,要什么有什么。”   荣默被她说笑了,看着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岑岁看他笑,更是气道:“你笑什么啊?这样耍我,你很得意吗?你有把我当女朋友吗?我家祖宗八代的事情都跟你说了,结果你什么都瞒着我,还有脸笑?”   荣默听她这样说话,还是有点想笑,不过他这次忍住了。   他表情认真正经起来,看着岑岁认错道:“我错了,我真的没有故意要骗你,只是一开始,确实没把自己当荣家人,也不想提荣家,后来瞒久了,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岑岁盯着他,想起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荣家,他当时的反应。   又想想每一次她在他面前提荣家,在他说谎的时候她还顺着帮他圆谎,都觉得自己简直蠢爆了,虽然能理解,也忍不住想把他拎起来捶死!   岑岁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淡定。   淡定了一小会,她又看着荣默说:“全都交代了吧,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在骗我?”   荣默确实也就撒了这么一个谎,一直圆到了今天。   于是他认真且肯定道:“其他没有了,在苏安市读了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了,和家里联系很少,也就最近这一年半的时间,才和老头子多点接触。”   岑岁盯着他,“你和你爷爷和解了?”   对于这个事情,荣默简单道:“谈不上和解不和解,目标一致罢了。我是为了荣家,为了我爸付出过的心血,还有你,想让你实现嫁豪门的梦想。”   听到最后一句,岑岁没忍住差点勾起嘴角。   只微微勾了一下,她立马就忍住了,很有姿态很有出息地说:“我才没那么虚荣,非要嫁什么豪门。我要是真想嫁豪门,我才不跟你在一起呢。”   这话荣默当然是信的。   他的表情放松缓和起来,笑一下说:“我想让你嫁豪门。”   岑岁继续努力绷着脸上的表情,“你别以为说两句好听话我就原谅你了,你骗了我两年多的事没完!跟傻子似的被你骗了两年,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荣默要拉岑岁的手哄她,又被她躲开了。   她就这么盯着荣默,好像心里的气消不下去了的样子。   她和荣默这样对峙了一会,又问:“你要回去给你爷爷过八十大寿,就是借机回归荣家?”   荣默点点头,“在荣腾没出事前回去,尽量把公司里的事全都接下来。”   岑岁这又把抱枕拿过来抱在怀里,往后靠到沙发上,闹小脾气道:“老头子也不厚道,亏我那样招待他,他居然跟你一起骗我,现在过八十大寿还好意思叫我也去。”   说完这话,她突然放下抱枕起身。   起身后没给荣默反应时间,直接穿拖鞋起身,一边走一边说:“不行,我要好好消化消化,再好好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荣默:“……”   刚才才说以后她就是他的家人,现在却又要重新考虑关系了?   荣默起身跟在她后面,继续道歉道:“岁岁,我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岑岁头也不回道:“谎都是你撒的,不是故意的也是有心的。”   荣默还要继续道歉求原谅,但跟着岑岁走到她房间门口,便被岑岁转身挡住了。   岑岁手握门把关门,看着他说:“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你不准再打扰我。”   荣默被挡在门外,看着岑岁的眼睛,片刻后吸口气,“好。”   确实他之前都没有给过暗示,也没有铺垫一下,坦诚得太过突然,需要给她时间消化一下。   岑岁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个事。   信息量太大,故事太多,她把脑子里所有有关的信息和记忆都翻出来整合,让自己去消化并完全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   脑子一直停不下来,翻来覆去到半夜,才勉强睡着。   假期没设闹钟,第二天起得很晚,荣默也没有去敲门叫她起床。   等她起来洗漱完,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了。   荣默没有去珍宝斋开门做生意,等岑岁起来后,给她吃点东西先垫肚子,随后直接做午饭。   午饭做好,两个人坐在餐桌边吃饭。   岑岁拿着筷子,时不时就看荣默一眼,却又不开口说话。   荣默只好先开口问她:“消化考虑得怎么样?”   岑岁“哼”一声,继续傲娇道:“看你表现,以后要是再敢骗我……”   “没有以后。”荣默十分果断地打断了岑岁的话,“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一定第一个让你知道,绝对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   岑岁有点满意了,但还是说:“看你表现吧,你现在正式进入观察考核阶段。”   只要不重新考虑关系,怎样都好。   荣默低眉笑了一下,看向岑岁说:“我争取表现满分,弥补自己的过错。”   岑岁知道他不是在故意在骗他,也能理解他,更没打算真的揪着这事不放。   不过这确实是他有错在先,她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   岑岁没再多说这个了,低下头安心吃饭。   专心吃饭吃了一会,又想起什么来,抬头问荣默:“你爷爷过八十大寿,是打算怎么过?”   荣默现在对岑岁知无不言,自然认认真真道:“办一场比较大型的酒会晚宴,邀请的人比较多,也比较杂,大概就是有点关系穿个礼服就能进,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给老头过寿,而是为了把我介绍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荣老爷子的孙子回来了。”   岑岁看着荣默,慢慢嚼嘴里的饭。   她的注意力没在荣默回归荣家这件事上,思维十分跳跃,忽又问了句:“那我要是去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带人?”   昨晚听她的意思,感觉她好像不想去了。   现在听到这样的话,荣默松了口气,点头道:“当然可以。”   岑岁听了这话,慢慢点两下头,看起来又开心起来了。   然后再看向荣默,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荣默看她好像在盘算什么事的样子,自然问她:“你打算带谁?”   岑岁当然不打算瞒他,直接道:“我两个室友,李星文和钱珍珍,最近她们在宿舍被费雪妮膈应坏了,我要带她们一起去见见世面,别让费雪妮太得意了。”   荣默知道岑岁宿舍里的矛盾。   那个费雪妮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亲自当面见识过。   于是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好。”   说完这个话,岑岁又用最开始的眼神看荣默,好像他变得陌生了一样。   其实也是,本来普普通通的男朋友,现在突然要回家继承家业了,虽然消化了一夜,现在还是有点不怎么适应。   荣默和她的眼神对了几次,便笑着问了句:“干嘛这样看我?”   岑岁落下目光来吃饭,小声道:“当然是太突然了,还是有点不习惯,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荣默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平平常常道:“不用把外在的东西看得那么重,我还是我,不管是古董店小老板,还是荣知行的孙子,我都是你男朋友。”   岑岁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完全接受这件事,冲荣默“嗯”了一声。   ……   关于荣默的事,岑岁放在心里慢慢消化,不接受也接受了。   假期结束她回到宿舍,把李星文和钱珍珍拉过来,直接就跟她们说了晚宴的事情。   因为荣默身份的事太过劲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犹豫一下也就没说。   也就这时候,她突然就有点理解,荣默那种不知道怎么说的心理了。   李星文和钱珍珍的注意力都在宴会上,眼睛亮亮道:“是大型的酒会吗?穿礼服的那种?”   岑岁冲她们点点头,笑着道:“对,我们也去见见世面。”   李星文搓着手,“那我要买最美的礼服,拍很多照片,发朋友圈!”   钱珍珍非常赞同她的想法,笑着伸出手掌,和她击了一下掌。   虽然她们和费雪妮闹掰,把她移出了宿舍群,但微信放在好友列表里没有删。   发朋友圈,当然就是为了给她看,让她不要过分得意了。   三个人说好了这件事,就抽了半天的空出去买了礼服。   礼服买回来的当晚,李星文没忍住,穿着礼服在宿舍里照着镜子秀了好大一会,故意捏着嗓子说:“哎哟喂,真的是烦恼呢,最讨厌这种应酬的场合了,可人家非邀请我去,不去都不行呢,只能勉为其难地给个面子过去了。”   这是把费雪妮的说话精髓全都学来了,钱珍珍听得忍不住要喷笑出来。   她努力忍住了笑,清一下嗓子站在李星文旁边说:“星星,你真的是超美的,到时候一定可以艳压群芳。”   听着李星文和钱珍珍的对话,费雪妮坐在床上,翻了无数个白眼。   被膈应得不爽,自然在心里吐槽——真是学人精,看她要去参加宴会,故意穿礼服膈应她,怕是根本没有宴会要参加,故意跟她较劲的呢吧?   真是可怜啊,只能这样穿礼服自娱自乐。   真以为能气到她?她才不气呢!   ……   晚宴当天,岑岁带着李星文和钱珍珍,坐着荣默的车去的湾口市。   岑岁和荣默提前说好了,他回到湾口市自己回家,而她和李星文和钱珍珍去住酒店。   于是到了湾口市,荣默直接把岑岁三个人送去了酒店。   他没有下车陪岑岁她们开房,先赶回了家去。   岑岁和李星文、钱珍珍拿身份证开了房间,三个人进酒店休息了一会。   休息完之后,正商量着去哪里做造型,酒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星文去开门,只见三个女生站在门外,一人手里手里拎着一个化妆箱。   李星文愣了一下,其中一个女生笑着说:“我们是造型师,过来给你们化妆做造型。”   李星文还是愣愣的,开门让她们进来,心里在想——谁叫的服务?直接上门啊!   然后她这还没愣过去呢,就被拉去坐着搞造型去了。   钱珍珍也是挺意外的,看向岑岁小声问:“你找的啊?”   岑岁想说是男朋友安排的,又觉得这会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毕竟还有几个造型师在,于是再一次囫囵了过去,应了一声:“啊,是啊。”   帮她们做完造型,化妆师也就走了。   时间上差不多,岑岁带着李星文和钱珍珍出门,酒店外有车在等着。   李星文和钱珍珍跟着岑岁上了一辆加长版的豪车,又再一次懵愣愣地懵逼了。   她们懵着表情上了车,走到半路的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问岑岁,“岁岁,这是什么情况什么待遇啊?不是蹭来的宴会吗?这么铺张,没有必要吧?”   岑岁笑了笑,“难得参加这种宴会嘛,撑个面子。”   李星文转头看看车里的空间加内饰,感叹道:“可真是有面子啊……”   然后三个人就这么说着话,到了宴会举办的地点。   车子在大门外停下来,李星文、钱珍珍和岑岁,提起裙摆一个跟一个下车。   ……   宴会酒店大门外,费雪妮、许娇娇和于小曼刚下了车。   三个人穿着礼服落地,满脸明亮艳丽的笑意,结果刚走两步,不经意间目光一瞥,忽看到了李星文、钱珍珍和岑岁陆续从一辆加长版豪车上下来了。   车身长而豪华,瞬间把她们的车衬得跌了好几个档次。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定到最后下车的岑岁身上,只见她一身雾蓝色薄纱礼服,妆容造型都无比精致,美得像是浑身都在发光。   也就那么一瞬间,费雪妮三个人的脸色直接垮掉了。   费雪妮甚至没忍住抽了一下嘴角,心想这是什么魔鬼发展,又是什么冤家路窄?她这三个室友不好好在宿舍里呆着,穿成这样来这里干什么?   来就来了,还坐这样子的车,别是租的吧?   为了和她攀比较劲,这三个人还真是费尽心机啊,不止打听到她去哪里参加宴会,居然还托关系跟过来了,真是有够可以的。   而岑岁、钱珍珍和李星文下车后也没走上几步,也便看到了费雪妮三个人。   看到费雪妮的瞬间,岑岁、钱珍珍和李星文也愣了那么一下,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撞场子,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岑岁三个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没多给费雪妮眼神,直接就往大门里去了。   而费雪妮三个人站在原地继续又愣了会,许娇娇最先开口说话,“哦卖告的,这又是什么鬼啊?不会是知道我们要来这里,故意跟过来的吧?”   于小曼在旁边耸一下肩,“舔着脸跟过来较劲,可真没什么意思。”   费雪妮嗤笑一下,“管她们呢,不过蹭进来混点吃的喝的而已,谁会搭理她们呀。”   许娇娇非常认同这个话,没兴趣了道:“管这些跳梁小丑干什么,浪费好心情,走吧,进去带你们认识一下我其他的朋友。”   费雪妮和于小曼一起点点头,再次端起姿态来,跟着许娇娇进了大门。 第067章   李星文和钱珍珍跟着岑岁进宴会厅。   因为她们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所以大门外的记者也不关注她们。   只有一个记者被岑岁的容貌惊了一下,端着相机抓拍了几张她的红毯照片。   岑岁她们进宴会厅不久,许娇娇三个人也便进来了。   两边人有矛盾有积怨,互相看不上,进了宴会厅自然也不往一起去,分开各自找吃找喝找人找玩去了。   宴会厅布置得非常奢华,地方很大,错落有致地摆了一些高桌台,上面全是模样精致的甜品和酒水饮料。除了摆放食物酒水的高桌台,还有一些可供聊天的散桌。   有乐队在演奏优雅的乐曲,也有不少记者抱着相机在拍照。   拍的当然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人,都是有点名气或者地位不一般的人。   正如荣默说的,今天来的人也比较多。   所有人都一身精奢贵气的打扮,借着这种场合来攀谈拉近关系。   岑岁和李星文、钱珍珍一人端了一杯香槟,又拿了点甜品,在一个散桌边站下来。   李星文往四周看看,只见满眼西装革履珠光宝气,手捏酒杯笑着道:“有那种上流社会的味道了。”   钱珍珍倒是淡定,笑一下道:“出息,我们都能来,说明这个宴会的门槛并不高。”   李星文放下手里的酒杯,拿小叉子挖一口甜品,“虽然门槛不高,但档次并不低啊,你看看这些甜品酒水和餐具,再看看那些乐队,还有那么多记者。”   钱珍珍没反驳这话,因为这个宴会看起来确实很壕。   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宴会,钱珍珍便又看向岑岁问:“这场宴会到底是因为什么举办的啊?之前听许娇娇说,好像是什么真豪门大土豪的宴会。”   岑岁点点头,没否认道:“是一个大土豪家的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人多图个热闹。”   钱珍珍听完点了点头,“难怪这么多人,随便蹭点关系穿件礼服就能进来,原来就是老人家喜欢热闹。”   钱珍珍这话刚说完,大厅里的记者纷纷往一个方向跑过去。   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都好奇看过去,只见记者围住了一男一女,举着话筒端着相机摄像机在问问题。   岑岁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荣腾和夏曦。   这两人四月份的时候刚举办了婚礼,现在还处于新婚状态,但看起来并没有新婚夫妻的那种甜腻感。   李星文和钱珍珍不认识荣腾,两个人都对夏曦眼熟。   李星文一边想一边说:“那个那个……是那个女明星吗,叫什么来着?”   钱珍珍在她话后补充道:“叫夏曦。”   李星文想起来了,“对对对,就是叫夏曦。”   岑岁是该知道的都知道,对夏曦也没有那种对明星的神秘感,所以她也不八卦。   她稍微看了荣腾和夏曦一眼,便转回头来端起酒杯抿香槟去了。   抿了两口香槟,忽又听到人群沸动,便又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次来的人是荣老爷子,身边带着传说中的姜女士,还有他的小女儿荣恬。姜女士脖子上耳朵上和手指上,都戴着最顶级的珠宝,笑起来格外慈和温柔。   她的小女儿长得挺像她,也是一身的珠光宝气。   荣老爷子携老伴女儿出现不一会之后,周围就有了小小的议论之声。   不过都是在议论荣家那个传说中的小少爷荣真,说上个月荣腾婚礼他就没出现,现在荣老爷子八十大寿办得这么大,他还是没出现,怕不是已经被荣家除名了吧。   岑岁默默听完这些议论,也没多说什么。   她和李星文、钱珍珍继续当自己的小人物,聊点宴会相关的低级话题。   也就在她们闲聊的时候,荣默和他的母亲顾宁钰也到了。   不过他们两个人,和岑岁她们一样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也没引起什么不一样的骚动。   夏曦和荣腾站在一起,看到荣默和顾宁钰,笑一下说:“来了又怎么样,在别人眼里,和大街上路过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没一个人认识他们。我们才是荣家人,他们啊,什么都不是。”   荣腾根本没把荣默和顾宁钰放在眼里,说都懒得去说。   荣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主要主角是荣老爷子和他妈,次要主角便就是他和夏曦,荣默、顾宁钰和那些过来祝寿的普通宾客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这种情况,荣默和顾宁钰当然也不觉得有什么。   虽然暗下里关系不是太好,但场面上两人还是演着点母子该有的样子。   荣默在宴会厅找到岑岁,顾宁钰也便跟过来了。   岑岁看到荣默过来,放下酒杯笑了一下,和他打招呼,“你来啦。”   岑岁打完了招呼,李星文和钱珍珍都一脸惊讶地看着荣默。   惊讶了好一会,李星文眨两下眼睛出声道:“哇,荣老板你今天也太帅了吧!”   平时他身为一个古董店小老板,都是很平常的穿着。   像今天穿这么正式的,还是第一次,帅得简直让人想流口水啊!   荣默笑了一下,表示接受李星文的夸奖。   岑岁就比较淡定了,没有被荣默帅晕,看到他旁边还跟着满身贵气的中年女人,还主动问了一句:“这位是……”   荣默看她问起顾宁钰,自然介绍:“这是我妈,顾女士。”   岑岁听了这话,连忙便打招呼:“阿姨您好。”   作为岑岁的室友,李星文和钱珍珍自然也不能失礼数,也连忙叫了一句:“阿姨好。”   顾宁钰笑起来面容柔和,回应了一句:“你们好。”   等她们互相打了招呼,荣默又自然介绍了一下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告诉顾宁钰,“这是我女朋友,岑岁,这两个是她的室友好朋友,李星文和钱珍珍。”   顾宁钰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眼睛蓦地一亮。   然后她把目光锁在岑岁身上,笑着说了句:“挺好,以后有空常来家里找阿姨玩。”   岑岁知道荣默和他妈关系不好。   听到这话,她还下意识往荣默看了一眼,不过她没有不给顾宁钰面子,还是笑着敷衍了一下,“好啊。”   站着说了一会话,荣默和顾宁钰还有事情要去忙,便先离开了一下。   他们两人一走,桌子边只剩下岑岁和李星文、钱珍珍。   李星文没脑子多想什么,钱珍珍这会看着岑岁,后知后觉地发现很不对劲。   又是高级酒店又是造型师上门,不止给她们做了造型,还配着礼服给她们搭了首饰,之后出了酒店还有豪车接送,现在又遇到西装革履的荣默,还有他那一看就是贵妇的妈妈。   钱珍珍盯着岑岁,想要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就在她考虑着到底该怎么开口问的时候,岑岁拿起了桌子上的手包,说要去一下洗手间。   穿着礼服高跟鞋走路不方便,李星文和钱珍珍就没陪岑岁一起去。   岑岁一个人去完洗手间,再回来找李星文和钱珍珍。   回来的路上她走路的时候走了会神,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惊慌之后忙跟面前的人道了歉,结果刚一道完歉,抬头便看到,被她撞了的男士旁边,站的穿粉色礼服的,居然是童晶晶。   目光对上,岑岁和童晶晶两个人都瞬间愣住了。   岑岁&童晶晶:“???”   岑岁眨巴眨巴眼睛,木木地想——今天这到底是什么局??   该遇到不该遇到的人,居然都让她碰上了!   这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两个人都发愣,还是童晶晶先反应过来。   她很干地牵起嘴角笑一下,问岑岁:“岁岁,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岑岁回神回了句:“和室友过来玩。”   说完又问:“你呢?你不是应该在公司里上班吗?”   童晶晶又笑了一下,“我是跟我男朋友过来的。”   说着连忙向岑岁介绍,“这个是我男朋友。”   岑岁看一眼童晶晶旁边的男人,礼貌笑了一下,“你好,童晶晶的表妹,岑岁。”   男人听到岑岁的名字,表情倏怔了一下,然后忙笑着回应,“你好,晶晶的男朋友,周鹏。”   岑岁对这个周鹏没什么兴趣,对童晶晶也没兴趣。   站着又敷衍寒暄了几句,她便借口有事走开,仍然找李星文和钱珍珍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她脑子里又不自觉飘过“周鹏”这两个字。   飘着飘着,脑子里突然一炸,她猛地想起来了——过年在家的时候,她妈妈的姐妹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就是叫周鹏!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没兴趣的人,居然被童晶晶加好友了,而且还顺利搞成男朋友了。   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想抢她的,连她不感兴趣的男人都要抢过去!   想到这里,岑岁突然就笑了。   无语地笑完,只觉得十分一言难尽,然后便继续走了。   ……   周鹏跟着岑岁的背影看了一会,听到童晶晶清嗓子,他才回神收目光。   他之前是见过岑岁照片的,只觉得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但她今天这身打扮,让他感觉到,这个姑娘不是简单“漂亮”两个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童晶晶看周鹏目光锁在岑岁身上,自己心里当然十分不舒服。   她清完嗓子,转身就去找甜品吃去了。   刚走到桌子边要拿甜品,大厅里的乐队停止了奏乐。   主持人接着上了台,声音通过话筒传递到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开始走宴会流程。   听到声音,参加宴会的人都停住了私下攀谈,端着酒杯站去了只起了两级的舞台边。   主持人正在上面说话,自然是在祝荣老爷子八十大寿快乐,说了很多喜庆的话,最后用一句“我们请荣董事长上台跟大家说两句”把荣知行请上了台。   荣知行满脸笑容地上台,看起来对自己寿宴很是开心满意。   他上台说了几句话,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宴会,给他这个老头子面子,之后顺着话题又絮絮叨叨扯了一些,感叹了一下自己的生平。   说到最后,就说自己老啦,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啦。   而听到最后的话,夏曦站在荣腾旁边,笑着小声说了句:“你的天下。”   荣腾自然是爱听这话的,嘴角微微勾一下,把腰背挺得越发直起来,很有派头。   为了今天的宴会,他连发言稿都准备好并背下来了。   现在这就在等着荣老爷子说完话,让他上台发言,彻底稳固他在荣家以及容氏集团的地位。   然后他嘴角勾着笑,满面得意地等着等着,忽然听到荣老爷子说:“今天呢,除了过八十寿辰这件喜事,老头子我啊,还有一件喜事要和大家分享。那就是,我的孙子荣真,他终于学成归来,要替他爷爷分担压力了。而我今天,就要把我的这位神秘小孙子,介绍给大家!”   这话一说完,荣腾的嘴角慢慢僵住落了下来。   脸上的得意与笑意也在瞬间化为乌有,甚至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与他同时没了脸上笑意的,还有夏曦、姜敏和荣恬。   夏曦猛地转头看向荣腾,压着声音不敢相信道:“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疯了吗?”   荣腾死死屏住呼吸,脸色垮得极其难看。   有那么几瞬间,他甚至想上台去抢话筒,但理智让他站住了。   他现在浑身焦躁难耐,只觉得呼吸开始不畅。   脚底下起火,站着都有种焦灼感!   呼吸越来越紧越来越难受。   为了放松,他抬手轻轻扯了一下领带。   而与此同时,人群里早就闹嚷骚动了起来。   端着摄像机的记者更是兴奋,觉得自己今天这真是来值了!   台下几乎所有人都微微兴奋了起来,好奇荣家这位传说中的小少爷到底什么样。   有人没听说过荣真的,旁边的人也在给他科普,比如童晶晶,就听她男朋友讲了一段。   荣老爷子是老手了,故意在台上卖关子,留足了时间让气氛发酵。   只有气氛完全发酵起来,把台下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起来,才能起到最佳的效果。   费雪妮、许娇娇和于小曼站在一起,也在好奇八卦。   荣家在湾口市的财力和地位,她们都是知道的了,现在许娇娇又跟费雪妮和于小曼“科普”了一下荣家小少爷的事情。   听完科普,费雪妮小声道:“那这个荣真小少爷才是荣家正统继承人啊……”   许娇娇点点头,让费雪妮和于小曼看荣腾,继续小声说:“你看那个荣腾和他老婆夏曦,两人已经都快站不住了,荣腾一直在呼气松领带,太逗了……”   费雪妮和于小曼看过去,看完了抿笑道:“他现在心里肯定慌得一批。”   许娇娇笑着道:“肯定啊,本来以为荣家是自己的了,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少爷突然杀回来了,心里能不慌吗?要不是在这种场合,他怕是要去捂老爷子的嘴了!”   费雪妮和于小曼八卦得高兴,看荣腾和夏曦那样,笑得也开心。   刚才荣腾和夏曦刚进宴会厅被记者采访的时候,那一脸的得意与傲气,与现在的脸色对比,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看完了荣腾,费雪妮又问:“也不知道这个小少爷长得帅不帅啊?”   许娇娇看向台上的荣老爷子,小声推测道:“荣腾是继子,没有荣家的基因,长得确实不怎么样,但你们看荣老子的身高模样,年轻的时候绝对很帅,所以他孙子肯定也不会差的。”   于小曼在旁边点点头,“应该比荣腾帅。”   到此时,台上的荣老爷子终于不卖关子了。   他站在话筒前,依旧满脸笑意,对着话筒说:“那现在,就让我们家真儿跟大家说几句话,以后啊,大家还要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子上,多多关照我这个孙子啊。”   说完之后,他就冲台下示意了一下。   荣默自然接收示意,往前走两步上台,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踩上两级台阶,站到了荣知行面前。爷孙俩长得有点像,一看就是亲生的。   荣默一上台,刚安静下来的人群瞬间又骚动了起来。   尤其是一些年龄不大的女生,几乎在一瞬间默契地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荣默站到话筒前,很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荣真。”   然后他这句话一说完,人群中又发出了些惊呼,跟一群追星女孩在看爱豆演唱会似的。   台下人群里,李星文和钱珍珍默契地转头盯着岑岁,一副要用目光把她射穿的样子。   钱珍珍开口问了句:“我眼睛没问题吧,是你男朋友没错吧?!”   岑岁抬手摸一下额头,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也便点了头,应了声:“嗯。”   得到肯定答复,李星文和钱珍珍一起瞪大眼睛,更要把岑岁射穿了。   岑岁倒是还很淡定,清一清嗓子求饶道:“姐姐们,回去……回去我跟你慢慢解释……”   李星文和钱珍珍收收表情,暂时放过她了。   另一边,看到荣默上台,费雪妮的脸瞬间灰得没了一丝血色。   倒是雪娇娇和于小曼在旁边我拳头惊呼,“这也太帅了吧!声音还这么好听!”   两人握着手激动了一会,一起看向费雪妮,只见费雪妮脸色僵灰,许娇娇便好奇问了句:“妮妮你怎么了?你不觉得很帅吗?比我想象的还要帅上很多,你看其他女生的反应。”   费雪妮回了回神,干笑一下,勉强说:“没……没什么,我眼花了。”   说完暗自深深吸口气,在心里想——一定只是长得像而已,人家小少爷名字叫荣真,岑岁的男朋友叫荣默,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她心里放松了一会,缓和了一下脸色,看向台上。   那个荣真还在继续说话,偶尔说到某句话,人群里就有人发出追星般的低呼。   许娇娇和于小曼也一脸花痴相。   许娇娇甚至开始感叹:“也不知道小少爷还是不是单身,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有福气,能嫁给他,呜呜呜……”   于小曼也呜呜呜,“我连想都不敢想呢。”   说完了看向许娇娇,“娇娇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要不待会试一试?”   宴会这种场合,不就是社交来的吗?   端着酒优雅地过去聊两句,说不定缘分就来了呢!   许娇娇清清嗓子,“我真的可以吗?”   于小曼点点头,“我觉得你可以的,你家庭也不错啊,冲!!!”   许娇娇被于小曼捧得有一点飘起来了,又清一下嗓子道:“那我待会找机会试一试哈,但是他待会肯定要跟他爷爷应酬,估计还有很多人都想接近他,没那么容易。”   许娇娇这话说完,台上荣默的话也说完了。   荣老爷子还站在他旁边,继续又说了点让大家今天吃好玩好的话,完全没有让荣腾上台再发言的意思。   就当大家都以为要散了的时候,荣老爷子忽又想起来什么,对着话筒说:“对了对了,我孙媳妇今天也来了,特地来给我过寿的,我得让大家也认识一下我的孙媳妇。”   此话一出,会场里瞬间发出心碎一地的声音。   本来对荣默抱有幻想的一些女孩子,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美妙幻想全都碎成了渣渣!   荣默没想到荣老爷子还有这出,也愣了那么一下。   然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老头子这是在帮他留媳妇呢,于是他笑了看向台下站着的岑岁。   岑岁早就一脸懵了。   她知道荣默要以最高调的方式回荣家,可她没有想到老爷子还会叫她啊!   这什么意思啊,一回归回归俩,和着他孙子孙媳妇都有了呗!   看岑岁发愣,荣老爷子在台上笑着叫了声:“岁岁。”   然后岑岁还没回过神,忽被李星文和钱珍珍一把推了出去。   而这句“岁岁”出来的瞬间。   人群里的费雪妮和童晶晶,还有许娇娇和于小曼,脑门上瞬间劈下一道响雷,脑子糊了!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位穿着雾蓝色薄纱礼服的女生上了台,美得让大厅里的其他人都失了色。   本来还有许多女生在心碎呜呜,在看到岑岁上台的时候,全都屏住呼吸安静了下来。   荣默站在台边,伸手接了岑岁的手,贴心地扶她上台。   上台后,便就一直牵着她的手,十指交叉没松开。   看到岑岁上了台,童晶晶、费雪妮还有许娇娇、于小曼,更是脸色如土如灰。   许娇娇和于小曼甚至看向费雪妮,低声惊问了一句:“什么鬼??”   费雪妮站都要站不住了,努力吞了口口水。   然后她看看许娇娇,又看看于小曼,虚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他妈的,肯定是假的吧??   她这是在做噩梦吧???   岑岁的男朋友明明叫荣默啊!   明明是个古董店的小老板啊!!   明明开着二十多万的破车啊!!!   怎么可能是荣家的正统继承人荣真啊?!   绝对不可能!!!   而与此同时,人群里一身亮粉的童晶晶已经开始精神恍惚了。   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心跳有很大问题,眼前也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黑。   岑岁在台上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到了。   她恍恍惚惚地和男朋友周鹏说了句要去洗手间,恍恍惚惚地转了身,然后往洗手间去。   精神是恍惚的,步子却越走越快。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忽一脑门撞一根柱子上去了。   然后只听“轰”的一声,她两眼一翻,直接闭眼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过去有多久,醒来的时候她坐在休息区的沙发椅上。   睁开眼睛,目光迷迷蒙蒙的还看不清东西,而心里的情绪瞬间奔涌上来,她一撇嘴就哭崩了。   谁来告诉她,这她妈到底是什么鬼啊?!   她忍气吞声辛辛苦苦等了那么久的剧情,剧情去哪里了啊?!!   陈禹是死了吗??   林羽西又去哪里了呀?!   荣真又他妈的是哪一个啊?!   呜……   这剧情还他妈的能再崩一点吗??   呜……   妆花了……   要哭瞎了…… 第068章   宴会厅里,荣默和岑岁跟着荣老爷子下台,荣默一直没放开岑岁的手。   流程里没有让荣腾发言的环节,二房姜敏那一家子,从荣默上台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了荣家最没存在感的人。   现在宴会厅里的人,谁不是把目光都放在荣家小少爷,和他那惊为天人的女朋友身上。   荣老爷子满面喜气地带着孙子孙媳妇,手里捏着酒杯,在大厅里和一些重要宾客含笑攀谈,借自己的身份和面子,把孙子给介绍出去。   事情发展到这里,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   荣老爷子这么铺张地办这场寿宴,主要目的其实是让荣默高调地回归荣家,并直接通过这样的场合,让他结识所有生意场上需要结识的人。   姜敏和荣恬被冷落在一边。   荣恬脸色焦黑,捏紧了手里的酒杯,越看荣老爷子和荣真的状态,越是气得不行。姜敏倒还是稳得住的,看起来没有太郁闷也没有很生气。   有些太太们过来和她说话,她就笑笑着和人家攀谈起来了。   这些太太们也都勾心斗角的,知道姜敏心里很不舒服,淡定是装出来的,所以故意挑荣家小少爷回归的事来问,问得姜敏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她们就得意了。   夏曦自然还是和荣腾结伴在一起。   她远远看着荣老爷子、荣默和岑岁脸上的笑,还有荣默和岑岁一直交握没分开的手,只觉得心里一分钟插进一把利剑,刺得她想吐血。   又恨又憋屈。   恨荣老爷子突然让荣默回归荣家,直接威胁到了她老公荣腾的地位,憋屈荣默在这样的场合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岑岁那般宠溺秀恩爱。   她喜欢他追了他那么长时间,他从没给过她一点回应。   原来他对女生是会笑的,还能笑得满眼都是宠溺,也会对女生温柔对女生好,把她当个珍宝一般紧紧牵在自己的身边。   看了一阵,抿着气,牙都要咬碎了!   转头看到她老公荣腾,她突然更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想嫁给他小叔报复他,可现在,他轻轻松松就把他小叔的风头压了下去。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就算了,还带着个惊艳全场的女朋友,每分每秒都在打她的脸!   有气没地方撒,她看着荣腾嗤笑一下说:“一家人都被老爷子骗了,真是有趣。”   骗得他们从来没怀疑过他对荣默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一直都坚信不疑他就是不喜欢甚至讨厌荣默,更不会让他回归荣家。   可结果呢,这老头利用自己的八十大寿,直接平地炸雷。   没有给任何的暗示,也没有给任何的心理准备,直接把人都给轰懵了。   荣腾本来就憋得要炸了,听到这话更是气血上涌想要爆炸。   他忍了一下,把手里的小半杯香槟猛一口喝了下去,杯子放到路过服务员手里的盘子里。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说完也没再和夏曦在一起,直接就走了。   夏曦站在原地,又嗤笑了一下。   她也没有追着荣腾过去,自己在原地站了会,捏着杯子晃了晃里面的酒。   正悠悠晃着的时候,视线里忽出现一个笑盈盈的脸蛋。   这是娱乐圈里一个半红不红的女明星,以前跟她呆过一个公司有过一点恩怨。   女明星看着她的脸色,故意笑着说:“你们荣家今天的喜事还真多呀,那荣真少爷还挺帅的。所以说啊,这有血缘关系和没有血缘关系,那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   夏曦哪里不知道她是来笑话她的。   她收了收脸上的狼狈焦暗,也笑起来道:“是吗?可法律是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的,我老公和老爷子是合法父子,合法的继承人,懂吗?”   女明星也仍然笑着,“就算再合法,也挡不住人家老爷子的一句话呀。一个是亲生的,一个不是亲生的,要你选,你会选择谁?今天这场寿宴,真看不明白就是傻子咯……”   说完没再给夏曦说话的机会,笑盈盈地转身扭腰又走了。   夏曦站在原地,看着女明星背影妖娆,脸上的笑意终于没能挂住,彻底崩了。   她又气得咬了咬牙,然后把手里的酒杯送到嘴边,把剩下的酒一口给干了,随后放下杯子,黑着脸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已经气得跺脚尖叫了!   现在不能尖叫,就拼命深呼吸忍着,然后在心里宽慰自己——不慌不气,荣真高调回归又怎么样,荣腾掌管荣氏集团十几年,他说抢就能抢去了?可能吗?   管理公司又不是过家家。   荣氏现在是荣腾的天下,上下都是他的人,他荣真拿什么来抢?   就算回来了进公司,也是给荣腾当下属的命!   想到这里,夏曦心里舒服了点。   她把脸色也调整一下,又找荣腾去了。   ……   大厅角落里的散桌旁边。   费雪妮胳膊搭在桌面上,微低着头,声音低低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说谁能想到,那样一个人,他会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少爷?”   许娇娇目光飘远,看到岑岁跟着荣默和荣老爷子在应酬。   因为荣默已经名草有主,并且女朋友就在旁边,所以也没有其他女孩子还不识趣想要争取机会,再有非分之想也只是远远地看两眼。   收回目光,许娇娇端起酒杯喝口酒,压住气。   回去她得算算命去,看看她最近是不是水逆,不宜出门办事。   于小曼算是比较淡定点的。   她把面前的甜品挖完,小声对许娇娇和费雪妮说:“已经这样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吃也吃过了喝也喝过了,场面也见识过了,我们赶紧走吧。”   再留在这里,碰上岑岁她们,多尴尬啊。   被她们嘲笑的人变主人了,而她们就是单纯来蹭吃蹭喝的。   结果许娇娇和费雪妮还没出声答应呢,旁边的散桌上,突然传来一句:“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呀,这种真豪门大富豪家举办的宴会,可没那么容易参加的啊,好不容易蹭关系进来了,玩尽兴再走啊,不然下次可就没这个机会了哟。”   听到声音,费雪妮、许娇娇和于小曼一起转过头。   看说话的是李星文,说的又正是之前她们在宿舍里炫耀时候说过的话,一时间脸上便红一阵白一阵绿一阵,跟在脸皮下装了换色灯泡似的。   钱珍珍看着她们的脸色变换,直接笑了出来。   之前她们在宿舍有多得瑟,现在脸就被打得有多疼,都在表情里面了。   看费雪妮、许娇娇和于小曼不说话,李星文又看向钱珍珍说:“我的天呐珍珍,我还记得上学期放假宿舍聚餐的时候,有人嘲笑荣老板是个靠脸吃软饭的吧?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些人的男朋友啊,在湾口市的财力和地位,连人家荣老板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啊……”   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真的,我想起来我就要笑死了……”   缓一下,“这个就叫那什么……有眼不识泰山,没见过真正的有钱人,以为自己的男朋友有多了不起……”   费雪妮的脸色彻底被李星文说绿了,绿得透透的。   她倒是想开口回呛回来,但却一句有力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这样绿着脸被笑话。   心里再憋屈不爽,费雪妮也没有争这口气。   主要是脸都被打肿了,想争也没法争了,只能拿上桌上的手包,灰溜溜地提前离开了。   回到酒店卸妆,一边卸妆一边气得想砸镜子。   卸完妆洗完澡躺到床上,又气得想跳起来砸床,于是爬起来,对着枕头狠狠捣了几拳头。   看着她捣完枕头长长慢慢地呼气。   许娇娇&于小曼:“……”   ……   岑岁和李星文、钱珍珍一直等到宴会结束才离开。   因为目前还是恋爱阶段,所以岑岁没有跟着荣默回去荣家,她还是和李星文、钱珍珍坐着来时坐的车,回去了定好的酒店。   回去的路上,李星文和钱珍珍两个人就死死盯着岑岁看。   岑岁被她们看得太不自在了,便软和地笑笑,说:“也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我也是在宴会前刚刚才知道,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所以就没有说了……”   李星文还是盯着她:“真的吗?”   岑岁连忙点点头,“如果我早就知道的话,怎么会让费雪妮得意那么久?每天在宿舍里看她这样那样,你以为我很喜欢听啊?”   想想也有道理,李星文点了头。   钱珍珍这边多想了一点,问岑岁:“那荣老板他,怎么会到现在才回归荣家呢?我都听得差不多了,他叔叔好像是继子吧,不是荣老爷子亲生的。”   荣默身上的那些事,也就剖开心扉跟岑岁说过。   岑岁当然不会把他的伤口再掀开给别人看,所以想了一下说:“荣默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啊,他喜欢养花养狗看书的生活,所以一直不太想回去。”   钱珍珍和李星文一起点了点头。   然后钱珍珍想了想又说:“所以他现在决定回去,是不是被费雪妮刺激了?为了你才选择回去的?”   岑岁听着这话又想了想。   那些古董造假乱七八糟的事情,解释起来太过复杂麻烦,也不是能说出来的事。于是她便顺着这话点了点头,微微笑着说:“他想让我嫁豪门。”   然后她这话一说完,李星文立马捂住脸蛋道:“啊,我酸了酸了,我要变成柠檬精了,我的牙齿要被酸掉了。”   岑岁被她夸张得直接笑出来,用手推了她一下。   ……   三个人坐车回到酒店,换下礼服卸妆,又忙了好一阵。   洗完澡躺到床上,李星文像浑身瘫散了一样,拖着声音说:“从来没穿过那么长时间的高跟鞋,衣服也不方便,真是累死我了,我这个小腿都感觉不是我的了。”   钱珍珍说话也拖着声音,“美丽,总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嘛。”   李星文喘着气继续瘫了一会,然后想到什么,忽然又笑着说:“不过这一趟来的可真值,不止穿了美美的礼服化了美美的妆,见了世面拍了好多照片,主要还打了费雪妮的脸。我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她后来在宴会上的脸色,我就快乐得不行,哈哈……”   想起来费雪妮得脸色,钱珍珍也没忍住笑了一会,然后接着话说:“明天回去学校,看她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在宿舍和男朋友打电话打视频秀恩爱,说那些怪恶心人的话。”   岑岁脸上贴着面膜,声音含糊道:“大概是不会了……”   之前她那样是在炫耀,现在再那样,只能算是个笑话了。   聊天的时候,岑岁拿起手机给荣默发了信息,告诉她:【已躺下,你呢?】   荣默很快回了信息过来:【刚洗漱完,今天很累吧?】   岑岁:【确实挺累的】   穿高跟鞋走了那么多路,笑着和那么多人打招呼说话,腿酸,笑得脸也是酸的。   荣默:【别熬夜了,早点休息】   确实很困了,岑岁刚想说好的,忽又想起什么,问荣默:【对了,你现在回归荣家了,是不是就不去苏安市了?】   荣默:【很近,随时都可以过去】   岑岁看着手机,眼皮很重:【好吧,不过你还是先安心搞家里的事吧,反正我也要学习,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咱们巅峰相见!】   荣默看着手机笑了笑:【好,巅峰相见】   岑岁:【太困了,我睡了,晚安】   荣默:【晚安,好梦】   岑岁松手放下手机,眼睛慢眨了两下。   钱珍珍忽也问她这个问题,“岁岁,荣老板现在回家了,那你不是要和星星一样,以后都谈异地恋了?”   岑岁目光木木的,拖长了声音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星文在旁边附和道:“异地恋也挺好的啊,彼此都有空间,为了幸福的未来而努力!”   钱珍珍多想了一点,“可是你没发现嘛,今天那么多女生都对荣老板有意思。他要是古董店小老板就算了,现在他是荣家的继承人欸,接触的人变多了,不知道多少女生会往上扑呢。”   李星文听完吸了口气,觉得好像是有点不踏实。   而岑岁却依旧无比淡定,嘴巴微张含糊道:“首先,荣默不是这样的人。其次,如果我真的再一次看走眼了,他会经不住诱惑绿了我,那我也控制不了,担心也多余。”   钱珍珍笑一下,“你是真的淡定加佛系。”   岑岁慢慢摇两下头,“是活得通透。”   ……   在家里睡觉,睡得并不踏实。   次日早晨起来,荣默和他母亲顾宁钰一起,去家里主餐厅里吃早饭。   因为荣知行年纪大起得早,所以他家的早饭还是很像样的。   荣默和顾宁钰到餐厅跟荣知行和姜敏打了招呼,荣腾和夏曦也就很有规矩地过来了。   这个家里唯一不起来吃早餐的,就是荣恬。   她年龄小睡得晚起得迟,荣知行也并不说她什么。   要在放在以前,这种不年不节全家一起吃饭的场合,荣默基本也都不来。   他和荣恬不一样,他之前那都是直接不给荣知行面子,不想奉承讨好,也不想看到家里这些人,所以就直接不过来吃饭。   但是现在,他已经回到荣家了。   该争他都得争,所以自然事事都做到位。   在这个家里到底争什么,说到底不就是争个存在感,争个老爷子的喜欢么。   他倒是不需要费劲争老爷子的喜欢,但他得开始在荣家刷存在感。   一家人坐下,除了荣知行和姜敏看着放松温和,荣默、顾宁钰和荣腾、夏曦,那就像是两个敌对双方。坐在餐厅对面,不管是吃饭的动作还是眼神,全没一个是发自内心友好的。   昨晚忙太晚都没说上什么话。   现在一家人坐下来了,姜敏才温和着声音问荣知行:“小真要回来荣家这事,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弄得我们措手不及的,昨晚连点礼物都没准备。”   荣知行说话平淡,“要什么礼物,不是怕你操心么?家里成天鸡飞狗跳的,不是你和他吵,就是我和你吵,我怕真儿要回来,你们再闹起来,我八十大寿还过不过了?”   荣知行这话一说,姜敏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她确实和夏曦相处不来,但其实她没挑过矛盾吵架,可挡不住荣恬看她这嫂子不顺眼,两人有事没事就闹,闹到她这里再闹到荣腾那里,一家都不安宁。   姜敏也确实早有感觉,觉得老爷子最近是有点烦。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子会直接让荣真回来,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看姜敏不说话,荣知行又说:“真儿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自己的孙子我自己管,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也没多少年活头了,你们就让我这个老头子,省点心吧。”   这话越说越不给面子了。   姜敏微微抿住嘴唇,早饭也吃不下了。   看老爷子说话带脾气,处处指到他们,荣腾和夏曦也不敢乱说话。   餐桌的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荣默却当看不懂一样,忽又开口说:“爷爷,今天我们做什么?”   目光转向荣默,荣知行的语气立马又温和起来了,“今天我们什么也不做,爷爷就带你去看看,我们荣家都有哪些东西,都有什么产业。”   这话一说,姜敏、荣腾和夏曦,直接怔了表情。   他们默契地都往荣默脸上看了一眼,却也都没有出声说什么。   随后荣知行很快吃完饭,带着荣默便走了。   而顾宁钰也没多留,放下筷子说了句:“妈,弟弟、弟媳,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说完也便起身优雅地走了。   然后顾宁钰走了两分钟不到,姜敏“啪”一下把筷子拍在了餐桌上。   实在也是忍不住情绪了,她拍下筷子后沉着声音用力说了句:“都是你娶的好媳妇!”   她伺候老爷子将近二十年,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失宠”,会在他面前连句话都说不上,还要被他嫌弃。   她辛辛苦苦二十年,到头来落得这么个结果?   而夏曦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她也不是能吃亏的人,立马就出声道:“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敏转头看向她,一脸怒气道:“我什么意思?自从你嫁进我们荣家,家里有过一天的安宁?老爷子要不是被你惹烦了,会让荣真回来?现在好了,你满意了!”   夏曦还真是不背这锅,一句不让道:“什么叫我把老爷子惹烦了?你要怪也该怪你的好女儿,她就是个心理变态!见不得她哥哥对别人好,天天作妖,你应该问她是不是满意了!”   姜敏被她气得浑身发抖,“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这就是你对你婆婆的态度?恬儿和她哥哥亲一点就叫心理变态?你为了侄儿嫁给叔叔是不是心理变态?你还有没有家教?!”   夏曦冷笑一下,“贵族淑女遇到你们都得变成泼妇!”   说完她便起了身,把姜敏和荣腾晾在了原地。   姜敏气得浑身都在打颤,又问荣腾:“你娶的媳妇,你到底管不管?”   荣腾也真是要崩溃了,放下筷子看向姜敏,吸口气道:“妈,你们能不能让我清净一点?现在荣真已经回来了,你们再这么闹下去,荣家是谁的可就真说不准了。”   姜敏听到这话又冷静下来了,忙问:“你说这可怎么办?老头子这意思,就是要栽培荣真了呀,这都亲自带他去看家里的产业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荣腾只觉得头大。   他扶额深深吸口气,尽量平静说:“您先管好恬恬行吗,别让她找夏曦的麻烦。公司里的事你不用管,荣真就算进了公司,也归我管。你要做的,就是伺候好老爷子,懂吗?”   姜敏冷静着想了想,点头道:“懂了,我都听你的。”   荣腾勉强松了一口气,“我和夏曦讨论过了,我管理了荣氏十几年,尚诚上下又都是我的人,荣真想从我手里抢东西,没那么容易。不花上个几年十几年的功夫,他有什么资本和资格跟我争?所以这方面,您也不要太担心了。”   姜敏听这话更放松了一些,继续点头,“好。”   ……   荣腾安抚好姜敏,便上班去了。   到公司忙了半天的事,坐到了办公室找来魏毅,给他交代任务道:“你帮我找个电视剧项目投一下,不管能不能赚钱,只要剧集足够长就行,女主给夏曦,让她出去拍戏。”   他一晚上没想明白,为什么荣老爷子那么讨厌荣真,居然会在八十大寿的时候接他回来。   今早被姜敏提醒想通了,老爷子老了,就是喜欢家庭和睦开开心心的,之前大房支离破碎,所以他不亲近大房,现在二房成天闹事,他被烦得又去亲近大房了。   这就是个纯争宠的事情。   哪一房让老爷子开心,老爷子就偏心哪一房。   既然如此,他当然要想办法尽量缓和家里的矛盾。   婆媳和姑嫂关系暂时调解不好,那他就让夏曦出去拍戏,让她们少见面。   作为荣默的私人助理,魏毅知道荣腾近段时间在婆媳和姑嫂关系里饱受煎熬,所以他也没多问什么,直接领了任务就办事去了。   他打算给夏曦找部大女主古装剧,让她在剧组呆个一年半载的。   ……   荣知行的八十大寿宴会结束后,岑岁和室友第二天就回了学校。   学校里的生活没受太大影响,只有费雪妮、许娇娇和于小曼,看到她们的时候变了态度。   以前,三个人见了她们就昂着头,跟骄傲的花孔雀似的。   而现在呢,则是能避就避,能躲远点就躲远点,同时费雪妮在宿舍里也再没跟男朋友打过电话故意秀恩爱,连朋友圈秀恩爱炫富的次数,也大幅降低了。   因为,不管再怎么秀,也找不到任何存在感了。   宿舍里能清净下来是好事情,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都没那么无聊,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费雪妮,再惹出不必要麻烦来。   反正她们三对一,不舒服的永远是费雪妮。   ……   荣默正式回归了荣家。   这几天他都比较忙,于是岑岁在周末的时候,就直接回了家。   周五晚上到家休息一会,就赶上了吃晚饭。   唐阿姨把饭菜端上桌摆好,岑父岑母和童晶晶过来一起坐下,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然后岑岁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岑父突然拿出手机出来,点了一会往岑岁面前一扔。   岑岁伸头去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而且是她和荣默,以及荣老爷子的合照,就在宴会上,正端着香槟和别人说话。   岑岁看到照片,呼吸瞬间紧了一下。   她去湾口市参加宴会的事情,她并没有跟家里人说。   岑母好奇,也伸头看了一下手机,然后问岑岁:“岁岁,这是你?”   童晶晶和唐阿姨也好奇,都伸头过来看了一眼。   童晶晶看完愣了一下,唐阿姨完全没看出什么,只说:“岁岁这么打扮很漂亮啊。”   岑母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接唐阿姨的话,“确实是很漂亮。”   岑岁没说话,目光落在岑父身上。   岑父和她对视一会,等岑母和唐阿姨讨论完,才说:“瞒着我和你妈妈,谈恋爱了是吗?”   听到这话,岑母和唐阿姨便都愣了。   岑母刷一下看向岑岁,“谈恋爱?岁岁你和谁谈恋爱?”   岑岁没有出声回答岑母的话,只看着岑父。   片刻捏着筷子落下目光,低低应了一声:“嗯。”   岑父也拿起筷子来,摆好了架势却又不吃饭,继续问:“听说是湾口市的古玩世家——荣家是吗?那老头,是荣家的老爷子,另一个,你男朋友,老头的孙子,是吗?”   说到这里,岑母、唐阿姨和童晶晶都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谁都没再出声。   岑岁捏着筷子抿抿气,片刻后又应声:“嗯。”   岑父拿齐筷子终于开始吃饭了。   吃了两口,语气依旧平淡但明显不对劲,再问岑岁:“要不是有朋友去参加了宴会,碰到的时候跟我提了那么一嘴,你打算瞒我和你妈妈到什么时候?”   岑岁轻轻吸口气,抬起头看向岑父,“没有故意瞒。”   岑父盯着她,“还没有故意瞒?年上你妈要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说的?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有男朋友?”   岑岁抿抿嘴唇,被堵得没说出话来。   岑父这样看她一会,平了一下气息,让语气缓下来,又说:“这样的高门大家,我们高攀不上。从小到大我没干涉过你什么事,但这件事,我不同意。” 第069章   说到这,岑岁倒淡定了。   她低头吃饭,片刻后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抬起头看向岑父,好奇问:“就因为你讨厌古董古玩这个圈子吧?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这个圈子?”   岑父被她说得一愣,没有立即接话。   岑岁还是好奇盯着他,又继续说:“我瞒着不说,还不是知道你一提到这个圈子就非常激动嘛?我现在还在读书呢,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没必要说出来惹家庭矛盾吧。”   岑父:“……”   和着她心里什么都知道??   又默了片刻,岑父才接话:“你明知道我会不同意,你还和他谈?”   岑岁捏着筷子盯着岑父看一会,“爸,你怎么不讲道理呢?谈恋爱是我自己的事情啊,我知道您不喜欢,所以没跟您说,想着等时机合适了再说。我谈恋爱,找的肯定是我喜欢并且对我好的男人。你连人都没见过,就因为自己的喜好就说不同意,是不是也太……”   岑父把筷子往下一放,“太什么?”   岑岁抿抿气息,“你讨厌古玩圈,但是我不讨厌。凭什么就因为你不喜欢一个圈子,我的恋爱自由就要被剥夺?讲点道理不行吗?”   岑父又动起气了,语气忽然重起来道:“你是喜欢古玩圈,还是喜欢那个男人?”   岑岁脾气也上来了,声音略大道:“古玩圈有古玩圈的魅力,你凭什么直接否定这个圈子?那个男人什么都愿意给我,拿命对我好,家庭、长相、能力样样都好,到底哪里有问题?他们家是家大业大,可是他爷爷和他妈妈都没有富豪的架子,我也没觉得我差到配不上他!”   说着情绪起高,缓了一下又继续:“到底是你女儿的下半生幸福重要,还是你的喜好重要?”   “混账!”   岑父彻底被激怒了,猛地拍一下桌子,吓得岑母、唐阿姨和童晶晶同时抖了一下。然后他怒气满满道:“不碰古玩古董是我们岑家的规矩,你非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就别做我的女儿!”   岑岁不服,盯着岑父:“我们岑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   岑父不容置疑道:“我说有他就是有!”   岑夫平时脾气很好,从没在家里这样发过火。   岑母、唐阿姨和童晶晶被吓得绷着表情,还是岑母先反应过来,开口说:“老岑,孩子长大了,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嘛,你不要这么激动啊……”   “你闭嘴。”岑父直接打断岑母的话。   岑母被说得闭了嘴,没再在岑父脾气头上说什么,唐阿姨和童晶晶自然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岑岁却还是没有服软,看着岑父道:“你是什么强权霸权主义吗?”   岑父继续强硬道:“在这个家里,我还就是了!”   看岑岁还跟他犟,他又说一句:“你那个一谈恋爱就犯昏的脑子,分辨得清什么好男人坏男人?为了陈家那小子要死要活还不够,现在又要为了另一个,要跟你爸决裂是不是?”   直接说她恋爱脑这话,犹如一下子戳了岑岁的肺管子。   她确实被刺激到了,没想到重生后努力了这么久,她爸居然还是这么看她的。   完全没有了吃饭的欲望,岑岁直接把筷子拍到桌面上,起身便走了。   不管岑父在坐在餐桌边又说了什么,她连个头都没回一下。   ……   岑岁摔筷子走后,餐厅里的气氛又僵了一阵子。   还是岑父低眉吸口气,说了句:“别管她,我们吃。”   虽然岑父看着是情绪缓和了,但这一整顿饭,都没有人说话。   吃完饭放下碗筷起身走人,也都是悄悄无声的。   岑母跟着岑父进了卧室,关上门后问他:“你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呀?以前岁岁一门心思扎在陈禹身上,不是哭就是闹的,也没见你这样过啊。”   岑父站着掐腰缓口气,“她和谁谈恋爱我都可以接受,唯独与古玩圈有关的不行。”   岑母也是完全闹不懂他的点,就因为对一个圈子莫名其妙的厌恶,就直接干涉女儿的恋爱自由,确实非常不讲道理。这还没谈婚论嫁呢,谈婚论嫁更没得可谈了。   实在也想不通,岑母只好也问:“到底为什么?”   岑岁又站着缓了片刻,迈开步子到床边,扶腿坐下来。   坐了片刻,他低眉慢声道:“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遗训,我爸传到了我这里。我爷爷是因为古董送命的,死前经历了非人的折磨,我那时候小,什么都不记得,我爸在世的时候,经常做噩梦。他和我妈在一起说话,以为我听不懂,其实我都懂。等我长大后,他也一再强调,我们岑家人,都不准再碰古董古玩。”   说着深深叹口气,叹完了说:“岁岁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小也没接触过古董古玩这些东西,脑子里只有陈家那小子。她是个女孩子,年龄也还小,我没打算和她说这些事,总之她什么都不懂,也不会碰。我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认识湾口市古玩大家荣家的?”   岑母听完了,在他旁边坐下来。   她坐着想一下道:“年轻人之间还能怎么认识?不过都是约着玩,朋友托朋友,什么人不能认识?这倒也不稀奇。”   岑父想想也是,屏气没再说什么。   岑母坐在他旁边看他一会,又道:“我说说我的想法啊,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总不能因为过去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就否定一切,还影响现在的生活吧?”   岑父这会倒是没动脾气,坐一会接话道:“你别说了,这件事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她要是不分手,我就去找荣家那小子,让他主动退出。他们想在一起结婚,门都没有。”   岑母:“……”   看岑父态度坚决,怎么也说不通的样子,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   岑岁回到房间呆坐了一阵,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房门响两声以后从外面打开,岑岁转一下头,看到童晶晶手里端着餐盘进来了。   童晶晶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到岑岁旁边,把餐盘放到岑岁面前,声音很是柔和地对她说:“唐阿姨重新给你做的,你快吃点吧。”   岑岁看了看面前的饭菜,又转头看向童晶晶。   看一会,她说:“我和我爸要是决裂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童晶晶被她说得一愣,然后连忙笑着掩饰心虚道:“这话从哪说起啊,你和舅舅闹不愉快,我怎么会高兴呢?我还是希望,家里能和和睦睦开开心心的。”   “这不是你家。”岑岁盯着她的眼睛。   童晶晶蓦地又愣了一下,继续掩饰心虚心慌,“就……住久了,说顺口了……”   岑岁没再看她了。   她拿起餐盘里的筷子开始吃饭,又问:“你打算再住多久?是打算一辈子都住这里了?”   童晶晶被她说得脸上滚一阵烫热。   岑岁慢慢地低头吃饭,没要她回答,继续说:“我记得大约两年多以前吧,你特别不喜欢来我们家,在学校偶尔碰到我,都当不认识。然后很突然的,你就要来我家公司上班,又要住在我家里。现在就连我看不上的男人,你都要偷偷记下联系方式去勾引……”   说着看向童晶晶,“你这是为什么啊?”   童晶晶心虚得几乎要站不住了。   她勉强稳住了气息,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岑岁看她敛着呼吸不说话,也不想对她怎么样。   她要是个有心计有手段又不要脸会作妖的,她还能甩她几巴掌。而现在,不过就是用冷淡且平常的语气对她说:“别做白日梦了,你脑子里想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童晶晶听了这话又是一怔,无意识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她从湾口市回来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已经接受女配人设和小说剧情都崩了的事实,知道自己吃不到剧情福利了。   现在再看岑岁这副冷静有条理,说话有气场的样子,她已经彻底没有别的心思了。   她站了会,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随手带上房门,给岑岁留了一屋子的清净。   ……   岑岁吃完饭,自己把餐盘餐具送了下去。   送完也没在楼下多呆,直接就又回楼上进了房间。   她靠在床头的大娃娃上发呆,余光瞥到手机屏幕亮,解锁手机看了眼。   看到是荣默给她发信息,她对着聊天页面看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把信息回去。   不一会,荣默又接连打了电话和视频过来,她都看着没有接。   等手机安静下来了,她就看着那些未接来电,又怔怔地发了一会呆。   十多分钟后,她才深呼吸调整一下情绪,回信息:【刚才在洗澡】   荣默很快回了信息过来:【回家了?】   岑岁轻轻吸口气:【嗯,在家呢】   荣默:【明天我抽半天时间,去找你】   岑岁看着手机又顿了会。   然后回:【这周家里有事走不开啊,下周吧】   荣默倒是没怀疑什么:【也行】   岑岁不想说自己的事情,自然把话题往荣默身上引,问他:【你回来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啊?】   荣默:【跟着老头熟悉一下家里的东西,准备接手】   岑岁:【荣腾能让你接手吗?】   荣默:【老头子说了算】   岑岁:【那你加油】   两个人就这样聊天,聊到困了也就说晚安睡觉了。   岑岁随手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关了灯躺下,拉了被子盖到胸前,在夜色中睁着眼睛又发了一会呆。   岑父对她和荣默之间的事有多反对,她自然是看出来了。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在男朋友和爸爸之间做选择,还不是因为男朋友和爸爸之间有什么矛盾,单纯因为一个根本毫无影响的原因。   以岑父现在的态度来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和荣默在一起的。   她要么真的和岑父闹到决裂,为爱情放弃家人,不管不顾地就要和荣默在一起,要不然她和荣默之间,感觉就是基本没有未来的。   看不到未来的一段关系,她要怎么维系下去?   顶着压力拖下去,最后还是要走向分开的话,那她现在是不是在耽误荣默?   毕竟他年龄也不小了,现在又不是一个人,而是即将要背负整个荣家。   理不出头绪,想不出结果。   岑岁烦躁地在床上踢被子翻来覆去,心里憋得厉害,甚至想放开嗓子喊一声出来。   大晚上的,喊是不合适的,于是就只能翻来覆去深呼吸。   ……   周末的两天,岑岁都没有出去。   也没有和岑父说话,连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   童晶晶倒是在外面跑了两天,到周日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回到家来,一副忙忙叨叨的样子,也没在楼下多做逗留,直接就上楼回房间里去了。   岑岁没心情管她,自己在客厅里看电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岑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看岑岁木着脸也不理她,她只好看着岑岁先开口说:“干嘛?这是打算跟你爸你妈冷战了?”   岑岁简单道:“不敢。”   岑母伸手拿个桔子在手里剥,“你爸不同意,我可没说不同意,我向人打听过了,那荣真确实挺好的,听说很多富家女孩子都羡慕死你了。”   说完话,她把剥好的橘子送到岑岁面前。   岑岁看一眼,没有不给岑母面前,接下来捏一瓣送嘴里。吃下去了,她看着电视开口说:“人好家庭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分手。”   岑母看着她的侧脸,“你打算和他分手?”   说到分手,其实心里是很不舒服的,还感觉很委屈。   岑岁又送一瓣桔子放嘴里,目光虚焦落在电视屏幕上,只觉得喉咙像噎了东西,便没说话。   她眼眶微湿了一下,立马又干了。   转头看向岑母,声音微低微哽问:“不分手怎么办?就这样吊着他吗?既然没有结果,就不该耽误人家,不是吗?”   岑母脸上原有的一些微微笑意,都被岑岁问没了。   然后她轻轻吸口气道:“你爸也有你爸的理由,你再给他一点时间,妈妈帮着你劝劝,反正你还在读书,着什么急啊?”   岑岁盯着岑母,“他有什么理由?毫无原因地讨厌古董古玩?”   对于讨厌的原因,岑母想了想,并没说出口。   前晚岑父就和她说过了,不想让岑岁知道那些事情,只想岑岁毫无负担开开心心地生活,不想让她知道过去那些沉重的事情。   看岑母不说话,岑岁收回目光到电视上。   已经不知道电视上在放什么了,看了一会她也不想再坐着,拿遥控器关了电视,起身要上楼回房间里去。   结果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忽看到童晶晶拖着箱子过来了。   岑岁看到她,站在沙发边没动,岑母倒是看着童晶晶问了句:“晶晶你这是要去出差?”   童晶晶拖着箱子走到岑岁和岑母面前,很快地看了眼岑岁的脸,然后看向岑母笑着说:“我在外面找好了房子,打算搬出去了。谢谢舅舅、舅妈让我住那么久,以后就不打扰了。”   岑母听得这话,忙道:“突然之间走什么呀?不是住好好的吗?舅舅舅妈也没嫌你麻烦啊,你出去花这钱干什么?家里房子这么大,又不是住不下。”   童晶晶还是笑笑的,说话客气,“还是挺麻烦的。”   其实她是考虑来考虑去,越考虑越觉得现在的岑岁不是个好惹的善茬,看她和岑父在餐桌上吵架就知道了。如果岑岁对她没有敌意,她倒是还想住,但岑岁明显对她不友好。   她本来就挺怂的,怕搞不好被岑岁给弄死。   而且她这两年多住在岑家,物质上是享受了,但精神确实也挺憋屈的,小心翼翼讨好这个讨好那个。   妈卖批,结果最后发现讨好了个寂寞,白憋屈了这么久。   虽然她还是超级喜欢豪车、别墅、小花园,但她也不是拎不清。   既然是穿书过来的,自然什么事都能看得清楚明白——讨不到便宜就赶紧撤,免得越混越惨,那就他妈的搞笑了。   岑母是真没觉得童晶晶住在家里有什么麻烦的,倒是平时还帮了不少忙。   她有分寸又勤快,乖巧懂事没脾气,很讨她和岑父喜欢。   岑母真心想留童晶晶,只道:“一点也不麻烦的啊,就住着呗。”   童晶晶还是笑得很客气,“舅妈,我房租已经都交了,就差搬家了,我会经常过来看您和舅舅的。”   心里想的则是——豪车别墅公司小花园已经全部都飞了,她不要再“卧薪尝胆”了,她演够了,她要出去逍遥快活去了。   什么乖巧懂事没脾气,她都要装吐了!   岑母还要留她,还没说出话来,岑岁这时候看着她说了句:“想通得还挺快。”   童晶晶转头看她,毫无节操笑着道:“都是文化人嘛,必须的。”   岑岁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有点想笑。   不过她嘴角只咧开了一点,便又收住了,看着童晶晶说:“挺识趣。”   岑母不知道童晶晶和岑岁在说些什么东西,但有点听出来,是岑岁让童晶晶走的。不知道表姐妹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但岑岁这么说了,她也就不打算再留了。   于是岑母又客气了两句,便让家里的司机师傅送童晶晶去出租房。   她把童晶晶送上车,回来的时候岑岁已经上楼去了。   岑岁没有假惺惺地出去送童晶晶。   在岑母送童晶晶出去后,她就自己上楼回了房间。   等到赵师傅送完童晶晶回来,岑岁也收拾好了东西,下楼准备走人了。   看到岑母,她跟岑母简单打了声招呼,“妈,我上学去了。”   说完也没给岑母再多的说话时间,便出去上车让赵师傅走了。   到了学校休息十分钟,刚好和李星文、钱珍珍去食堂吃饭,开始新一周的学校生活。   ……   荣默回到荣家后,没有立即进公司,一直在跟着荣知行熟悉家里的各项业务。   这么熟悉了几圈下来,荣氏集团上下员工,也就脸熟这位小少爷了。   一周在忙忙碌碌中过去。   到了周末,他又给岑岁发信息,说来苏安市找她。   上一周说好的,这周见面。   但岑岁看着信息,犹豫了一会还是回了过去:【最近有点忙,没时间欸】   荣默问她:【在忙什么?】   岑岁:【导师让我参加一个珠宝鉴定大赛】   荣默:【吃个饭的时间也没有?】   岑岁:【嗯,要集中学习培训】   荣默轻轻吸口气:【什么时候有空了,告诉我】   岑岁:【好的,有空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发完信息,岑岁熄灭手机屏幕,低头把脑门磕在桌边上。   其实她是很想见他的,可是又怕见到他以后,情绪控制不好,搞得两个人都很不开心。   这样不见面,只通过手机联系,她还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一直在想要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情,怎么也想不好,所以就暂时逃避了。   不过她说要参加珠宝鉴定比赛倒不是假的。   比赛是国内几个珠宝学院联合举办的,她的导师把她拉了过去,和研二的一个学姐和一个学长组成了一组,到时候去参加比赛。   荣默也没有过多怀疑什么,还是跟在荣知行后面忙他的事情。   把家里的产业业务都熟悉得差不多以后,自然就是等着荣知行安排他进公司。   对于荣默进公司这个事,荣腾和夏曦以及姜敏都不是非常担心。   因为他们分析得出,以荣默目前的资历来说,他只能进公司从零学起,得跟在别人手下混着,不可能对荣腾造成多大的威胁。   于是在荣默把家里的业务都熟悉得差不多以后,晚上一家人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荣腾就十分淡定且主动地先问了这个事,“家里的事情,真儿也应该熟悉得差不多了吧,爸打算什么时候让他进公司?确定好时间,我这边可以安排一下。”   荣知行听了这话,直接道:“我也正要说这个事呢。”   荣腾端着一副好叔叔好长辈的模样,“正好公司里最近空出来一个岗位,真儿可以先进来学着,我直接安排一下就好。”   荣知行说话有些慢,“不用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荣腾听了这话愣一下,又耐心道:“爸您是什么安排?我这边配合您。”   荣知行看着他,“还真要你的配合。”   荣腾语气很顺从,“您说。”   荣知行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吃口饭道:“我合计你一个人管整个荣家太累了,尚诚拍卖行还有那些古董店啊,以后都给真儿管。你呢,就管管仿古家具好了。”   听到这话,荣腾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姜敏和夏曦也在瞬间僵了表情,捏着筷子的手停在碗边。   荣腾反应了好一会,才勉强笑着问了句:“爸,您……没开玩笑吧?”   荣真才回来大半个月,只是熟悉了一下家里的产业而已,就要把等同荣家脸面和招牌的尚诚给他管?还有那么多的古董店。   这老头,怕不是疯了吧?!!   荣知行看着他,脸色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我没有开玩笑,你也没有听错,就是尚诚加所有的古董店。明天你就把所有工作交接给真儿,以后只管仿古家具的生意就行了。”   听完这话,夏曦突然忍不住了,开口道:“爸,荣真他才刚回来,尚诚可是荣家的招牌啊,他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接手啊?您给他个岗位先熟悉着,才合适吧?”   荣知行听完这话脸色一冷,看向夏曦,不怒而威,“这个家里,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你婆婆都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才嫁进来几天?”   夏曦被说得脸色一白,连忙敛气闭了嘴。   顾宁钰安静坐在餐桌对面,用余光瞥二房家这一家子,脸上什么表情都不露。   荣腾这时候也真是忍不住了,觉得老爷子明显是在乱搞。   他好歹在荣氏干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就这么认了。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荣知行,语气略强硬说:“既然要换总经理,那就召开董事会吧,这也不是您一个人能直接拍板决定的事情。”   姜敏和夏曦坐在荣腾左右,一起看着荣知行,好像在给他撑气势。   荣知行看看荣腾再看看姜敏和夏曦,忽一下笑了,笑完了突然脸一沉,怒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叫板?真以为我老了,什么事都管不了了?”   荣腾撑着气势,“公事公办而已。”   既然你这么不讲武德,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荣知行没有说话,然后在荣腾气焰慢慢起来的时候,荣默忽扔了个东西到他面前。   荣默扔完东西,十分平淡道:“公司章程,自己看一下。”   荣腾脸上气势不减,伸手拿起公司章程。   看到上面特意画出来的一段文字时,他脸色瞬间又一变,彻底便慌了。   荣默拿起筷子,一边泰然自若地继续吃饭,一边说:“章程里有明确规定,董事长具有直接任免总经理的权力,不需要经过董事会表决。”   听到这话,姜敏和夏曦也瞬间慌了。   两人都凑过去看荣腾手里的东西,看完后三人脸色同步,整个都慌球了。   夏曦看一眼荣默,又看向荣腾,想说话说不出来。   荣腾脸色早灰透了,连嘴唇都微微泛白,慢慢看向荣知行,“爸,就因为我不是您亲生的,所以就这样对我是吗?我在尚诚干了十几年,荣真才回来半个月!”   荣知行脸色没有半分动容,“你既然还知道叫我一声爸,就该知道荣家的祖训!我拿你当亲儿子待,你拿我荣家当什么?老头子我可没老,什么事都清清楚楚!”   荣腾被荣知行说得一阵心虚。   他不知道荣知行是不是故意在诈他,这老头子简直老奸巨猾,他顶着底气还想再说话,却被姜敏拍了一下胳膊,给阻止了。   姜敏了解荣老爷子的性格,知道荣腾如果继续闹下去,只怕连仿古家具也没了。   仿古家具也是荣家很赚钱的产业,几乎垄断了整个国内市场,也是一块很大的肥肉了。   荣腾得了姜敏的暗示,只好把情绪忍下去了。   随后他没再说话,姜敏夏曦也都不敢出声,一顿饭吃得全他妈的是气!   顾宁钰看着姜敏三个人的脸色,有那么一瞬,差点忍住没笑出来。   好在是面前有碗盛好的汤,她用喝汤给掩饰过去了。   ……   吃完饭回到卧室,荣腾气得踢沙发。   夏曦也一脸黑地坐去床边,缓了很久没把情绪缓下去,开口道:“我看老头子是老糊涂了!”   荣腾气得头昏眼前发黑。   他软了力气在沙发上坐下来,冷笑道:“和着我给尚诚白打了十几年的工是吗?我辛辛苦苦打理了十几年,便宜了荣真那小子!”   夏曦听得更气了,胸口一下一下起伏。   半晌后,她开口说:“尚诚都是你的人,你打声招呼,让那些专家直接罢工,我看荣真拿什么管尚诚,怎么把尚诚管理好!”   荣腾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   他心里舒服了一点,看着夏曦道:“说的也是,从我手里抢东西,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   荣老爷子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把任命书下了。   荣腾第二天下午去公司做交接的时候,先和尚诚的几个专家碰了面。   几个人坐在会客室沙发上,荣腾看着几位老专家说:“我们都合作那么多年了,老爷子他是疯了,把尚诚交给荣真。我希望你们能站在我这边,直接罢工抵制荣真。”   听到这话,几个专家忽一起叹气摇了摇头。   荣腾看不懂,看着他们问:“怎么了?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应该并不为难吧。”   为首的专家道:“我们倒是想帮荣总您,可是那个荣真今天刚一上位,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把我们几个给辞退了,哪里还需要我们来罢工啊!”   听到这话,荣腾又瞬间懵批了。   他看着几个老专家,不敢相信道:“他把你们全都辞退了?!”   一个专家点点头,“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辞退。”   另一个接话感叹道:“荣总啊,老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荣腾喉咙里猛一甜,只觉得要喷出一口老血来。   然后他像被抽空了浑身力气,往沙发上一摊,彻底傻逼了…… 第070章   姜敏和夏曦婆媳俩坐在小客厅里。   婆媳两人关系不大好,坐着也不说话,姜敏在看电视,夏曦则抱着手机看手机。   等了一阵没等到荣腾回来,先等到了荣恬。   夏曦抬头看到是她,立马就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看她的手机。   姜敏对自己女儿自然一脸慈爱,冲她伸手出去,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荣恬在姜敏旁边刚坐下,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脸色嫌弃语气刻薄地说了句:“扫把星!”   听到这话,夏曦拿着手机瞬间顿住。   她握着手机,抬起头看向荣恬,眼神阴沉,语气不善道:“你说谁呢?”   荣恬看着电视并不看她,冷笑着阴阳怪气道:“谁听懂了就是说谁的,嫁进我家连两个月都不到,就把我哥克成这样,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夏曦“啪”一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拍,“如果不是你每天挑衅作妖,能把老爷子惹烦?老爷子去亲近荣真,从头到尾都是你作出来的!我要是你,都没脸回这个家!”   荣恬被她刺激到了,刷一下转头看向她,“你搞清楚这是谁家,这是我们荣家!我要是你,早就收拾铺盖滚回家去了,不会死赖在这里不走!”   夏曦半句不让道:“我是穿着婚纱正儿八经进的你们荣家的门!你最好是搞搞清楚,你哥的就是我的!你才是要嫁出去滚出去的那一个,真以为这里有你什么事呢!”   荣恬还要再回嘴,姜敏无奈地河池了一句:“能不能别吵了?!”   看荣恬和夏曦都闭了嘴,她又无奈地说:“现在尚诚已经让老爷子给荣真了,你们再这么吵下去,是不是要把剩下的家业都给荣真?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荣恬屏了气息没说话,夏曦拿起手机也没再出声。   姜敏没说夏曦,看向荣恬继续说:“恬恬你也该长大了,你哥哥娶媳妇了有自己的家了,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宠着你,你别再每天没事找事了好不好?”   荣恬不太愿意接受,顺话还是回了句:“凭什么?”   姜敏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你就要把我们都作死吗?你爸明显跟我们不亲近了,你就感觉不出来?”   荣恬当然是能感觉得出来的,最近她爸眼里只有那个荣真。   她爸有了荣真,她哥有了夏曦,都对她没以前好了。   她心里委屈,自然想找人发泄出来。   夏曦是最好的靶子,她就直接就近找夏曦了。   被姜敏问得说不出来话,荣恬便没再嘴硬出声了。   夏曦倒是有点满意,眼神又硬气了几分。   然而还没硬气上几秒,就看到荣腾甩着没力气的胳膊到了家。   他脸上也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垮着脸拖着步子到沙发边坐下来,靠到沙发背上,抬手捂住眼睛。   看他这样,夏曦先凝着神色问他:“怎么了?”   荣腾捂脸缓了一下,放下手看向夏曦说:“尚诚没了,荣真把几位专家全都辞退了,直接换成了自己的人,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夏曦听这话心里闷上一口气,蹙眉又问:“他哪来的人?”   荣腾直接靠在沙发背上,说话都没有力气,“跟过荣守诚的那些人,都被他请回来了。”   夏曦闷口气,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姜敏这时候又开口,“可别再折腾了,你们以为你们能是老爷子的对手吗?他现在不是还给咱们留着仿古家具嘛,别再把这个也折腾没了啊!”   仿古家具这个其实也不少赚钱,只不过就是没那么有脸面。   总之尚诚是彻底交出去了,荣腾这会也只能认了,点点头道:“不折腾了,再把老头惹怒了,不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妈您伺候了他二十年,真是白伺候了,薄情得很。”   姜敏叹口气,“知足吧。”   再不知足,连手里的这点东西也没有了。   不知足又能怎么办呢?   荣腾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一口水,忽又看向荣恬说:“恬恬,你以后就直接住在学校,暂时别回家了,让家里清净一点。”   夏曦婚后都没接工作,他让魏毅找个影视剧投资让夏曦娶拍戏,戏也不是说拍就能拍的。   项目前期筹备就要很久,找导演、弄剧本什么的,总之夏曦一时之间出不去。   夏曦不出去,那就只能让荣恬别回来。   不然两人见面就吵,家里永远没有安宁的时候。   结果荣恬一听这话就立马不乐意了,看向荣腾道:“凭什么不让我回家?嫌家里吵,不应该让你老婆走吗?这是我的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荣腾绷不住脾气了,“你也知道她是我老婆,她不在这里去哪里?你每天回来就没事找事跟她吵架,你觉得你爸烦不烦你?你觉得我烦不烦?!”   荣恬从来没被荣腾这么凶过,她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哭了还要争口气质问,“你现在烦我了是吗?!”   荣腾依着脾气道:“对,就是烦你了!是我以前对你太好了,把你惯得太厉害了,导致你老大不小了还一点事都不懂!夏曦是你嫂子!!”   荣恬看荣腾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直接哭崩了。   然后她连眼泪都没擦,直接起身跑回自己房间去了,扑上床上就是哭。   夏曦坐在沙发上,看荣腾这样维护自己,把荣恬骂了个狗血淋头,自然乐得低眉抿笑。   片刻后她收了嘴角的笑意,抬起头看向荣腾,语气温和道:“别气了,荣真现在不过仗着有老爷子庇护着罢了,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姜敏听得这话也点点头,“现在就别再去折腾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一家内部先和和气气的,把老爷子哄好了再说,别的都是白搭。不能总是起内讧,让别人得便宜。”   荣腾听这话心里舒服了一些。   确实,他接手管理荣氏的时候,荣真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等哪天老头子躺下管不了任何事了,或者撒手人寰了,荣真能斗过他?   荣腾又喝口水,放松冷静下来了,对姜敏说:“妈,你哄一哄恬恬吧,别让她再坏事了。我刚才也是有点上头了,说话有点重。但是,她也确实该长大了,不能总是这样不懂事。”   姜敏点点头,这次没再无条件维护荣恬。   确实每次家里面吵起来,都是荣恬先挑衅起的头,也该让她收敛收敛了。   ……   一天的鸡飞狗跳。   姜敏不知道哄了荣恬多久,才把她哄出来吃晚饭。   吃完晚饭,她又伺候荣老爷子洗漱睡觉。   荣知行洗漱完到床上坐下来,靠在床头舒口气,看着她问了句:“你是不是觉得我亏待你们母子了?”   姜敏听了这话神经一紧,忙道:“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什么亏待不亏待的?家里产业那么大,腾儿一个人确实累得慌,让小真帮忙分担,是应该的。”   荣知行笑一下,也没再说什么了。   在一张床上睡了二十年了,明面上说是夫妻,其实互相之间充满了算计,真心这东西啊,也不知道能有几分。   ……   姜敏、荣腾和夏曦那边折腾算计,顾宁钰和荣默这边则依旧冷清平和。   现在顾宁钰在家闲着,除了约人出去喝下午茶做美容,或者游泳打网球什么的,平时生活里还多了一件事,就是拉着小黑出去遛弯。   荣默自从接手尚诚后就非常忙,小黑每天在家,自然就跟顾宁钰熟起来了。   家里的高尔夫球场不常用,顾宁钰直接把小黑拉过去遛,高尔夫球场都快变成狗场了。   荣默因为刚接手尚诚,还有荣家名下的古董店生意,生活一下子比以前忙了很多。   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时间去慢慢适应,好在他之前就是做古董生意的,对拍卖会之类的都很了解,突然接手这么大的担子,也没有多么手忙脚乱心不从心。   而自从荣默接手荣家的古董店生意以后,暗地里的假货供应就都断掉了。   荣默当然能想得到,是荣腾怕他发现端倪,所以直接放弃了荣家古董店的生意,反正他还有其他很多的出货渠道,对他而言,保险才是最重要的。   假货货源断了以后,荣默也把荣家名下古董店里的假货全都清理了一遍,并再一次立下荣家的规矩——不卖假货不坑人。   赚该赚的钱,不该赚的钱一分也不碰。   荣默忙起来没日没夜的,刚好岑岁也忙,跟着学姐学长在搞比赛。   两人也有默契,闲下来就抽空和对方聊聊天,用手机牵系彼此之间的感情。   岑岁自从和岑父吵完架以后,在学校里忙学习忙比赛,也没有再回家。   今天周五,岑母中午的时候给岑岁打了个电话,让她回家,她这便才收拾东西回家去。   到家也没什么事,就休息一下看看电视等着吃晚饭。   童晶晶现在搬出去了,岑家的餐桌上,自然只还剩下四个人。   四个人坐下来吃饭,一开始气氛还好好的。   然后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岑父突然看着岑岁问了句:“对了,你分了没有?”   岑岁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收了一下,没说话。   这话一提就得不高兴,岑母看一下岑岁的脸色,忙开口道:“好好地吃着饭呢,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孩子一天天上学那么累,到家也不让放松一下。”   岑父只看着岑岁,“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提醒她,怕她心存侥幸还偷偷在一起。既然不会有结果,就不要在一起耽误彼此,谈了也是浪费时间。早点结束,对彼此都好。”   岑岁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轻轻闷口气。   这次她倒没有摔筷子走人,而是默声把碗里的饭吃完了。   吃完后也没有再在楼下多呆,直接便上楼回房去了。   到房间里坐下来,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犹豫着要不要发信息,然后就看着发一阵呆。   信息没发出去,她先找衣服去泡澡。   浴缸里接满了水,进去躺下来,一直泡到水温变凉才起来。   泡完澡心情放松了一点,但到房间里呆一会,就又开始觉得烦躁憋闷。   眼睛落在电脑屏幕上,却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到了点关电脑上床,再次拿出手机来。   看着手机又犹豫了一阵,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咬紧了嘴唇,压着心里丝丝缕缕揪扯起来的疼痛感,给荣默发了一条信息:【我爸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信息一发出去,心里就凉透了,很委屈。   为了不让自己难过眼眶变湿,她往后靠在娃娃上,努力仰着脸。   她不知道荣默会回什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等了一气,并没有信息回过来。   然后她低头看看毫无动静的聊天页面,心想他可能是在忙吧,就把手机熄了放在一边。   放下手机拿起平板,随便找了个节目出来看。   看的时候还是心不在焉的,思绪都不知道游离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看着平板发了多久的呆,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岑岁被惊得回神,伸手拿过手机来看,发现是荣默打过来的,便接了电话放到耳边,有气无力道:“喂?”   荣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到耳朵里,“我在西门外。”   岑岁听到这话微愣了一下,懵着问:“哪……哪个西门?”   荣默声音微沉,“你家小区的西门。”   岑岁又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挂了电话,掀开被子起床,随后拿了件薄外套披上,偷偷下楼避开岑父岑母,再偷偷出大门往小区外跑去了。   一路跑到西大门外,转身看了一下。   不远处一辆车的车灯亮起来,晃了她的眼,她眯一下眼便看到了是荣默的车。 第071章   荣默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准备下班回家。   看到信息后,家没有回,直接开车飞奔一小时来了这里。   开车来的路上,他脑子里全是岑岁发的那句话。   想想自从他们在他爷爷的八十大寿上分开,开始异地靠手机联系,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变,什么问题都没有,其实也还是有点奇怪的地方的。   现在自然想明白了,是岑岁的爸爸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并且提出了反对。   他记得之前岑岁对他说过,她爸爸非常排斥古玩圈,他爸爸见都没见过他,原因自然不可能是别的,一定和他家从事的行业有关。   他怕岑岁发完那条信息,下一条跟着就过来:【我们分手吧】   于是他连手机都没敢再多看,也没有回复信息和她往下聊,而是直接找过来,当面和她说。   ……   车灯亮起来,照亮不远处岑岁的身影,荣默看着她走过来开门上车。   岑岁上车坐下,随手关上车门,转过身来看着荣默。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轻松,岑岁先开口说话:“这么晚了,干嘛还跑过来?”   荣默转头看着她,半侧脸隐在暗色里,紧着呼吸说:“我不过来,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打算见我了?”   他本来是真相信了她很忙。   现在才知道,她推辞和他见面,都是有其他原因的。   而这个其他的原因,自然就是她爸的反对,而她在考虑怎么处理,分手也在考虑其中。   如果她态度足够坚定,根本就没想到分手这一层,不可能会不想见他。   听到他开门见山这么问,正戳中了她的心思,岑岁不自觉心虚了一下,却又下意识小声否认道:“我没有,我只是在考虑怎么处理……”   荣默还是透过暗色看她,艰难地又挤出来一句:“考虑好了吗?”   是已经考虑好了,才给他发了那条信息吗?   岑岁心里又开始纠结难受,比不见荣默的时候还难受。   一边脑子里响着岑父说的话,和他说话时的脸,一边看着荣默现在的眼神。   仿佛她一句话说得不对,他就会立马心碎给她看。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她不想和他见面的原因——太难受了!   夹在两个都重要的男人中间,岑岁觉得太委屈太烦了。   她又有点想哭,眼眶便湿了一下,然后便没控制住情绪,声音微颤地开口说:“你说我能怎么办啊?为了这个事,我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很长时间没回家,今天回来他又提了!他态度很坚决,让我必须和你分手。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在一起干什么啊?!你现在条件这么好,如果遇到合适的,你就……”   荣默没让岑岁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一把把她揽进怀里,让她的脸埋在他胸口。   同步的,他声音微压着说了句:“闭嘴。”   岑岁趴在他怀里没再说,眼泪刷一下便落下来。   她这样默默流了一会眼泪,把泪水全蹭在荣默的衬衫上,然后没忍住就哭出了声,一边哭还一边委屈地说:“我也不想分手啊,我这段时间都快要憋死了。想见你又不敢见,怕控制不住。我爸说我不和你分手,就让我别认他了,我能怎么办啊?”   荣默轻轻摸摸她的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得到了安抚,岑岁慢慢止了哭,趴在他怀里抽泣哽咽,然后又说:“我想了很久,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让你陪着我这么耗,所以我就想……”   “闭嘴。”荣默又不算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他放开她,抽了纸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八十九十岁我都耗得起,真想熬,你爸能熬得过我么?”   听到这话,岑岁没忍住笑了一下。   笑着还委屈呢,吸吸鼻子说:“熬你个头。”   荣默倒是很认真,帮她擦完眼泪,看着她继续说:“我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什么都可以,没有名分也好,地下恋情也罢,我都可以接受,只有分手不行。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好好学习就行了,说不定过两年,你爸的态度就自然改变了。”   岑岁想了想,看了荣默一会,不确定地小声问:“那我先骗他,说我们分手了么?”   荣默也想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他现在反对得这么强烈,先撒个慌吧,不然他会持续给你施压,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委屈不开心。还有再说一遍,以后有事要第一个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   岑岁点点头,倒是听话了,“知道了,说出来确实舒服多了。”   有人帮她分担,在背后托着她,和她一起扛,再难突然也不觉得难了。   看她总算是坚定了,荣默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岑岁,盯着她的眼睛看一会,忽然又问:“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我?”   岑岁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完全抽离出来呢,直接回问他:“你觉得呢?”   如果想都不想他,至于那么委屈,在这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吗?   荣默笑了,没再说话,直接凑头过去吻住她的嘴唇。   被他的气息笼罩,嘴唇含吸,有冰凉柔软的触感,岑岁微顿一下,只觉得指尖跟着酥麻了一下。在荣默又调转了一个方向吻她的时候,她便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的空气在慢慢升温,荣默倾身过来,岑岁手指滑过他的衬衫,勾住他的脖子。   睫毛每颤动一下,都是一次默契的心悸,在彼此心底激荡开巨大的水花。   空气好像在被抽干,呼吸不自觉变得微微急重。   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岑岁装在外套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本来没想管,可气氛还是被一直不停的“嗡嗡”声打乱了。   看岑岁注意力被分散了,荣默只好放开她,低声对她说:“先接电话。”   岑岁睁开眼睛,眼底有森森湿意。   她呼吸不平,缓了片刻才去掏手机,然后淘出来一看,发现是她爸。   瞬间就觉得气氛全没了。   岑岁盯着手机看一会,不是很想接电话,直接就点了挂断键。   结果她刚挂断两秒,岑父又打了过来。   没办法,岑岁只好接起来,放到耳边,沉着声音道:“我马上就回去。”   这个时候催着给她接连打电话,肯定是发现她出来了。   说不定她偷偷跑出来的原因,他都已经猜到了。   没给岑父多说话的机会,岑岁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   挂完电话再看向荣默,有点不舍道:“被我爸发现了,我要回去了。”   荣默没有表现出太不舍的样子,主要是不想让岑岁为难,也不想给她压力。   他像个大家长一样,又抬手摸一下她的头,“回去吧,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睡觉好好学习,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再说,我会等着你。”   岑岁彻底坚定了,看着他重重点一下头,“嗯!”   荣默笑出来,又倾身过去在她嘴唇上亲两下,手指在她耳畔轻蹭,然后说:“去吧。”   岑岁深深吸一口气,立马转身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她怕再犹豫那么一下,又会和他腻到一起,根本就不想走了。   下车后,她站在窗边向荣默挥手。   荣默落下车窗道:“你先进去,我看着你进去我再走。”   岑岁没有多让自己纠结,让荣默路上小心,便赶紧转身回去了。   走到大门口,她又回过身来,远远地冲荣默挥了几下手,然后便笑着进大门去了。   荣默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   他没有急着回去,在车里又坐了片刻,想了想岑父这个坎,他该怎么解决。 第072章   岑岁回到家,发现屋里的灯亮着。   她站在玄关里换鞋,刚脱了一只鞋,便听到岑父的声音,“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   岑岁顿了一下,然后把左脚塞进拖鞋里,冷着语气道:“分手去了。”   岑父看着她,有点不相信道:“分了?”   岑岁穿好拖鞋,把脱下来的鞋子摆好,直接错过他往屋里去,语气越发硬,“分了,但你们以后也别再叫我找对象谈恋爱,毕业我就进公司,陪你们到老。”   听到这话,岑父的语气软和了一些,“谁让你不谈恋爱不结婚了?”   岑岁突然停住步子回头,打断岑父的话,盯着他道:“你不是说我恋爱脑吗?那我就再证明给你看,我这辈子不要爱情也可以活得很好!除了谈恋爱,其他的事情我也同样能花心思做好!”   岑父被岑岁的语气和眼神怼得猛一下噎住。   岑岁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说完就转身直接走了。   回去楼上,进房间脱了外套躺下来,心里气呼呼地想——等我把家里的公司拿下来,等我把想做的事情做完,到时候看是谁管谁!   岑父在原地站着又愣了一会,便关灯回自己卧室去了。   岑母看他进屋,撑着胳膊坐起来一点,看着他说:“是不是跑出去见那个什么荣真了?你们又吵起来了?”   岑父在床边坐下来,默声了片刻。   然后他转头看向岑母,开口道:“她说已经分了,赌气说以后都不谈恋爱了,还说要证明给我看,她不是没了爱情就不能活的人,其他的事情也同样能做好。”   岑母叹口气道:“你现在满意了?”   岑父屏着气坐一会,懒得再讲,甩手说了句:“睡觉!”   ……   岑岁到房间躺下,拿出手机给荣默发信息:【我躺下了,你回去没?】   荣默信息回得很及时:【现在回去,你先睡吧】   岑岁:【到家报个平安】   荣默:【好,晚安】   和荣默聊完天,岑岁把手机放下。   她把被子往上拉到胸口,躺下来发一会呆,便眨巴着眼睛想——算了,不管不纠结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她现在也没要结婚,早早烦这个做什么呢?   她本来就没打算这么早跟岑父岑母说,免得多添烦恼。   既然这个问题不是一时间就能解决掉的,而且她也不急着解决,那就暂时囫囵着压下去吧,说不定真像荣默说的,过两年,岑父的态度自然就发生改变了。   想到这里岑岁就不多想了,闭上眼睛睡觉。   现在心情放松了下来,不再有之前的憋闷感,入睡也很快,不一会就做起了梦。   早上睡到自然醒,习惯性地拿过手机来看,发现荣默半夜给她发了报平安的信息。   她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想起来,给荣默回信息:【我刚醒】   荣默回她:【我已经在公司了】   岑岁:【这么忙的吗?】   荣默:【老头老了,不能让他太累了,我得抓紧把一切都接下来】   岑岁:【嗯,那你忙,过阵子我去湾口市比赛,找你玩】   荣默:【来看小黑吗?】   提起小黑,岑岁还真是想它了。   自从荣默回去荣家之后,就把小黑也带过去了。   岑岁抱着手机打字:【它肯定也想我了】   荣默:【非常想了,好吗?】   岑岁看着手机笑一下:【快忙去吧,我起床了】   荣默:【忙完给你打电话】   岑岁:【OK】   发完信息,岑岁轻轻吸口气,只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好了。   昨晚还觉得很压抑,现在已经一切如常了。   然后在她掀开被子准备起床的时候,房门上突然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岑岁说了一句“门没锁”,便看到岑母从外面开门进来了,还给她端了早餐上来。   岑母径直到桌子边把早餐放下,过来看岑岁。   她盯着她左看右看,然后开口问她:“没在被窝里哭一夜吧?”   岑岁看她一眼,反应很快道:“不至于,又不是没有失恋过。”   和陈禹在一起的时候,那不是隔三岔五都在失恋么?   其实两段恋情对比起来,岑岁现在才发现,她和陈禹那段感觉根本就不像在谈恋爱。他们之间几乎就没有什么甜蜜的回忆,只有她单方面在做舔狗,自己幻想自己在谈恋爱罢了。   大概小说需要这个样子做设定,陈禹作为文中男主角,所有的特别都要给女主林羽西,所以陈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和她表面上挂个男女朋友关系。   她和陈禹之间没什么作为情侣该有的互动,互动全都是留给陈禹和林羽西的。   留下的最多的回忆,就是被冷落被忽视以及被打脸而已。   都是完全过去式的事情了,也没什么好想的。   但因为有这样的事情,岑岁说的话,在岑母那里听来,就还挺合理的。   岑母看她没有像以前一样要死要活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声音温和说:“去洗洗来吃饭,你爸爸说好久没有一家一起出去玩了,今天带我们出去玩。”   想起岑父的脸,岑岁面无表情看向岑母道:“我可以拒绝吗?”   岑母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当然不能,他也是怕你心情不好,特意带你出去散散心。”   岑岁翻了个白眼,“假惺惺。”   真这么怕她心情不好,就不应该那个态度来干涉她的恋爱自由。   岑母哄着她,推她赶紧去洗漱。   岑岁被岑母推到洗手间门口,她又抓住门框回头看向岑母说:“妈,你等着看,我非得有一天,在我们家,我说一,让那老头不敢说二。”   岑母白她一眼,“什么老头,那是你爸爸。”   岑岁“哼”一声,“他幸亏是我爸爸,不然这么欺负我,我早暴走了。他以为我离开你们就没法生活啦?我就是孝顺而已,不然我直接在外面买套房子做点生意,不回来了。”   岑母当她说这话出气呢,只道:“越吹越没谱了啊,你哪来的钱就出去买房子做生意?赶紧进去洗洗,出来把早饭吃了,然后我们出去玩。”   岑岁微微睁大了眼,“你还不信我是吧?我说出我的存款,我吓死你啊!”   岑母笑出来,“我信了我信了,岁岁是最孝顺的。”   岑岁这下满意了,转身进洗手间洗漱。   她倒也不是真要曝自己的存款,不过就是逞个口舌之快而已,她知道岑母不会相信。   依照岑父那个怪脾气,知道她在古玩圈混了那么久,他不是更得气炸?   他连混古玩圈的男朋友都不让她交,还能让她自己混?   岑岁洗漱完出来吃早饭,吃完早饭换好衣服简单化个妆,便跟着岑父岑母出去玩去了。   上车出门,岑母坐在副驾驶陪岑父说话,岑岁坐在后面低头玩手机,也不出声。   等红灯的时候,岑父从内后视镜看她。   想要开口跟她说话,但看她一直低头玩手机,也就没开口。   岑母看出了他的意图,便回头和岑岁说话,问她:“岁岁,你没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岑岁看着手机头也不抬,直接道:“我都可以,听你们的就好了。”   岑父抓住机会接话开口道:“主要是带你出来玩,玩你想玩的。”   听到岑岁说话,岑岁终于抬起头来了。   她目光落在内后视镜上,和岑父的目光碰上,面无表情说了句:“老岑,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   岑父现在就挺好说话的了,叫他老岑也不生气。   他松开刹车踩油门,过了红绿灯,语气十分平和地问岑岁:“叫什么?”   岑岁直接道:“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老岑:“……”   他竟无话反驳。   总之事情暂时就这样了,为了家庭和睦,没有人再去提荣默。   提起来必然是要吵架,不如就各自见好就收,别把一家人的感情彻底伤没了。   岑岁没有想法,随岑父岑母安排,跟着他俩去爬山摘草莓。   这时候正是草莓成熟的季节,每一颗都饱满鲜红,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爆出汁水来。   这样出去玩了一天,岑岁确实也没心情和岑父计较了。   晚上到家拎着草莓下车,浑身都快要累瘫了,她把草莓分给唐阿姨和司机找师傅,就自己回楼上洗澡去了。   洗完澡下来准备吃晚饭,发现童晶晶来了。   得知是岑母让她来拿草莓的,岑岁也没说什么,只等着吃晚饭。   童晶晶从岑母那里得知岑岁失恋了,岑母提醒她不要提这个话题,所以在坐下来吃晚饭的时候,她就特意多偷瞄了岑岁几眼。   瞄的时候心里就想着——这个女配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被逼分手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以前,她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现在倒好,完全跟玩腻了才分手一样,对感情如此看得开,大气得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剧情崩掉了,童晶晶搬出岑家以后,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   打听了才知道,岑岁早在她穿书过来的时候,就把陈禹给甩掉了,说的就是玩腻了这种话。   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她简直都要遁地砸墙了。   想想自己一直信心满满地等剧情,谁知道剧情从她穿过来的时候就他妈已经崩掉了!!   得知真相后再回首过往,就感觉自己宛如一个智障!T^T   而这个把她弄成智障一般的女配,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呢?   她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想——是被人魂穿了?还是重生了?或者是单纯被她穿书所影响,直接摆脱了恋爱脑的设定?   但不管是哪一种,岑岁现在都变成了霸气不好惹型的女配。   像她这种没什么本事的小人物,在没摸清楚情况之前,还是少树敌为妙,万一把自己玩“死”在小说里那就非常尴尬了。   ……   在岑家吃完饭,童晶晶又留下住了一晚。   之前的行李没收拾完,第二天她又收拾了一大箱子,并带了一大盒草莓,吃完午饭便让赵师傅开车送她回出租屋去了。   昨天出去累了大半天,岑岁这一天便在家没出去。   她在家里瘫着休息了一天,晚上又过了一夜,第二天才坐赵师傅的车去学校。   进了学校,踩上时间的齿轮,一天接一天地没太多变化。   岑岁跟着学姐学长以及导师搞比赛,每天不是在实验室搞材料,就是在宿舍食堂图书馆。   到了决赛的时间,参赛小组便买票坐车去了湾口市。   湾口市没有珠宝学院,也没有哪个高校有这个专业,但是比赛主办方是一个权威珠宝鉴定机构——素华,所以比赛地点自然设在了湾口市。   配合着比赛举办的,还有一个为期三天的珠宝展。   等比赛结束,接下来还有三天的赛事展。   岑岁的学校一共出了两个小组来参加比赛,一个小组三个人,总共六个人。   六个人中,只有岑岁一个是研一的,是她的导师把她推荐过来的。   而这两个小组,第一组是研二专业最优秀的三个学生。   剩下岑岁来凑的这一组,本来就是凑出来陪跑的,赚个参赛经历,没想到初赛晋级了,也就自然跟来了决赛。   虽然跟来了决赛,但他们来陪跑当炮灰的性质并没有改变。   两个研二的专业能力还不错,但是想要在这次“素华杯”中崭露头角,明显能力是不够的。   剩下一个岑岁,是研一的,是她自己的导师推荐来的。   她本科还不是珠宝专业,考研刚换的专业,而这种吃积累吃经验的专业,她这才刚刚学了一年的时间,能学出个什么东西来?   所以岑岁这一组,在大家的眼里,就是跟着来体验一下决赛是怎么回事而已。   因为对他们组没有太高期望,平时导师培训的时候,也多会更关注另一组,把拿奖的希望都压在了他们三个身上。   和岑岁同组的学姐学长也很有自知之明,只当自己是跟来吃喝玩乐长长见识的。   初赛晋级的时候他们还挺惊讶的,惊讶完了之后只觉得是侥幸,倒也没多放在心上。   初赛的时候也没有公布具体的成绩,只是公布了晋级小组的名单。   学姐学长默契地觉得,他们大概也就是擦着线晋级的,纯属就是走了一个好运气。   决赛的前一天,陪跑炮灰三人组,跟着全校希望三人组来到湾口市。   领队的导师先带着他们去参观了一下正在举办的珠宝展,逛完珠宝展出来,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自然一行又去饭店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岑岁这组三个人基本不说什么话。   因为希望都在希望三人组身上,所以话题也都在他们身上,岑岁他们三个人,就像是一家子里被放弃了的笨小孩,根本没人给关注。   学姐学长两个人无所谓,岑岁当然更无所谓。   她一边听着希望三人组和导师聊天商量比赛对策,默默无声学习一下,一边专心地吃着桌子上口味还不错的菜。   除了少点辣,其他都很好。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装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岑岁放下筷子把手机拿出来,只见是荣默给她发了信息,问她:【到了吗?】   岑岁把手机放在桌子下回信息:【到了,在吃饭呢】   荣默:【今晚我就不去影响你比赛的状态了,明天什么时候结束?】   岑岁想了想:【不知道欸】   岑岁:【颁奖的时候给你发信息?】   荣默:【好,好好吃饭吧】   岑岁:【嗯,回酒店再找你】   岑岁聊完天放下手机,导师刚好对他们陪跑三人组说话。   导师语气放松说:“你们就不用太紧张,尽力就行了,能进决赛已经很不错了。”   陪跑组学姐学长点点头,笑着道:“我们不紧张。”   岑岁当然也不紧张,从状态就能看出来了。   希望三人组一直绷着神经,但面对陪跑三人组的时候,又刻意表现得放松。   在陪跑三人组表完态说不紧张以后,希望三人组中的一个学长突然开口说:“我还挺羡慕你们的,乐呵呵地只管吃只管喝,没有压力。”   陪跑三人组里的学姐笑着接话道:“我们能有什么压力啊,我们就是来看你们拿奖的嘛。我们学校,之前都还没有人拿过素华杯的一等奖,明天就看你们的了。”   希望三人组里,另一个学长又笑着道:“你们也别这么悲观,说不定呢,是吧?”   陪跑学姐伸手往岑岁肩膀上一搭,“你看我们像是能拿奖的样子吗?”   岑岁心想你别带着我啊,我还是想拿奖的。   比赛既然都费心费力参加了,该拿的奖还是要拿的啊,不然不是白来折腾了吗?   岑岁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没说,毕竟不合时宜。   她要是把这话说出来,那招惹的就是一波赤裸裸带讽的笑,就完全没有必要,她才不会主动送出去让别人笑话。   岑岁没开口说什么,希望组一号学长突然看着她又诚恳地说:“岑岁,我觉得你应该去学珠宝设计才对。你审美应该不错,学起来肯定比鉴定轻松。”   岑岁笑笑,接他的话道:“我鉴定学起来也挺轻松的。”   希望组学长一号看她不听劝,也就不笑笑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和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希望三人组没有太多的话题和心思给陪跑三人组,说完这几句之后,就又找导师组内聊天去了,把陪跑三人组直接晾在一边,好像他们单纯就是来陪吃饭的。   ……   吃完晚饭回去酒店,岑岁先找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摸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节目出来看。   电视挑好放着,她靠去床头坐好,拿起手机给荣默发信息,告诉他:【到酒店了】   信息发出去没多一会,荣默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因为和本组学姐住一个房间,不是很方便,岑岁便直接点了转语音。   她接起语音电话放到耳边,跟荣默说:“还有个学姐在,她去洗澡了,不太方便视频。”   荣默自然能理解,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打电话也不过就是聊闲话,荣默还幼稚地让小黑叫“姐姐”,然后岑岁就听小黑在电话那头“汪汪汪”,好像真的在叫她姐姐一样。   岑岁听得乐,电视放什么也都没再看了。   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学姐从洗手间出来了。   她看到岑岁在满脸甜笑地打电话,识趣地没出声说话。   她去岑岁那里拿了遥控器,给电视换了个节目,找了个电视剧出来看。   然后她看了大半个小时的电视,岑岁则打了大半个小时的电话。   电话挂掉后,学姐看向岑岁笑着问:“是男朋友吧?”   岑岁笑着点一下头,“嗯。”   学姐也还笑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男朋友。”   笑得仿佛掉在了蜜罐里一样,甜得要命。   虽然两人为了比赛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了,但其实不算怎么熟。   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专业上,他们对彼此的底都不是了解得特别清楚,平时就客气相处。   提了男朋友的话题,学姐又问:“你男朋友就在湾口市吗?”   岑岁又点点头,“对的,他家就在这里。”   学姐笑着继续说:“那你这趟来算是赚到了呀,明天比赛结束,还有三天赛事展,你可以在这里好好玩玩。吃了喝了玩了,还能和男朋友约会,这一趟来得不要太值哦。”   岑岁笑出来,片刻说:“拿个奖才算不白来啊。”   学姐听到这话就没那么有兴致了,只道:“不是那么好拿的呀,希望我们运气好,可以拿个优秀奖吧。”   岑岁笑笑,没再说这个话题了。   优秀奖等同于安慰奖,和没拿奖也没太大的区别。   拿这种级别的奖,纯粹就是证明一下,自己参加过素华杯的决赛。   没再说比赛的事情,她和学姐扯了扯别的,便关灯关电视准备睡觉了。   睡前两人又闲聊了一点热搜八卦,然后便先后入了眠。   第二天在闹钟声中爬起来,洗漱完带好东西,三人成组,跟着队伍去比赛场地。   到了比赛地点,集体穿上实验服,先到会议室等待开幕式。   参加开幕式并发言的,几乎都是业内大佬。   不是某些高校的院长教授,就是业内公认的专家。   岑岁和其他参赛的学生一起,穿着实验服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听了十几分钟专家老师的发言,她转头一看,只见坐在她旁边的学姐早已昏昏欲睡。   而坐在学姐旁边的学长,也一副神游外太空的样子。   于是岑岁收回目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他喵的是真的一点点都没打算要得奖啊…… 第073章   开幕式结束,比赛不久后正式开始。   比赛分上午和下午两场,每场时间都是两个小时,上午的比赛内容是彩色宝石的鉴定,下午的内容则是玉石与有机宝石的鉴定。   参赛学生穿实验服分组进鉴定室,每组一个小隔间。   鉴定室内有相关鉴定仪器,也有出题方给出的十种宝石标本,让每个小组的成员进行观察鉴定,最后完成鉴定报告。   临近比赛开始的时候,岑岁这组的学姐学长依然没有半分紧张状态。   自然是因为他们对比赛结果没有抱任何希望,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来走个过场的准备。   岑岁不管他们什么状态,总之自己是打起了精神的。   等到主办方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她就和学姐学长一起去实验间。   三个人走进实验间,只有岑岁一个人像来比赛的。   学姐学长也稍微摆出了那么一点比赛的样子,但在看到桌子上的十个宝石标本的时候,他们瞬间就大脑宕机懵掉了。   看到他们的表情,岑岁伸头过去看宝石,也稍微愣了一下。   上午是彩色宝石的鉴定,结果出题方给出的十个宝石,居然全部都是蓝色的,有的甚至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还是学生,再是本专业的,也没有十分厚实的鉴宝经验。   学龄也就这么几年,见识也非常有限,鉴定眼前的这些东西,说起来还是很吃力的。   学姐拿镊子依次捏了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宝石到一边,用已经放弃了的口气说:“这也太难了一点吧,真有参赛小组能把十个宝石的名字都说出来,并且给出准确的鉴定结果吗?”   就算把十个宝石的名字全都告诉他们,他们都不一定能把鉴定报告上所需要的东西全都观察出来,结果这不仅要给出各项特征与数据,还要自己判断宝石的种类,而且都是蓝色的。   学长在旁边看着摇了摇头,“尽力吧,反正都来了。”   岑岁没多说话,直接拿起旁边的聚光手电,对着学姐挑出来的三个看不出区别的宝石照了照。   照了一会,她对学姐说:“海蓝宝石、蓝色托帕石,还有一个蓝色锆石。”   听她一说完,学姐学长都刷一下看向了她。   学姐懵懵地眨巴两下眼,怀疑道:“你就拿手电照一下,就能确定了?”   岑岁没多解释什么,对她说:“你和学长用显微镜看一下吧,还有其他仪器。”   学姐又愣了会,便真的把宝石放去显微镜下观察去了。   可她的鉴定能力有限,通过显微镜确实能看出一些不同,但还是没办法确定宝石的名称。   学长过来看了看,犹豫着说:“岑岁说的应该大差不差吧。”   其实他也没办法完全确定,差别大的宝石,他倒是能给出准确判断。   岑岁这时候笑一下道:“反正你们也没打算拿奖,要不这次让我来鉴定吧,就让我锻炼锻炼,你们帮忙做鉴定报告,直接看我的结果,觉得哪里有不妥的地方,就再提出来。”   学姐和学长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他们本来就没有斗志,而且两个人都好说话,觉得这样也行,便点了头让岑岁来做鉴定。   学姐在岑岁旁边递东西帮帮忙,学长就帮忙记录她的鉴定结果。   这么商量好之后,岑岁把实验间里的仪器都看了一遍,然后一个个摆弄起来,看起来操作不是很熟练,但也都还算会用,这也就是她这一年的学习成果。   理论知识她都可以很快消化成自己的,甚至于所有宝石的特性和细微差别,她也能很快分辨出来。但这种需要动手的事,她没有那么快能熟练,在学校也不是一直摸,所以看着手生。   学姐看她这样也没说她,依然很有耐心地帮她。   学长也是好脾气地什么都不说,就当给岑岁锻炼的机会了。   岑岁先捏了一颗宝石,一边利用仪器做鉴定,一边慢慢说:“海蓝宝石,折射率1.579,紫外荧光灯下显惰性,具有绿色、无色多色性……”   学长一边听她说,一边认真做记录。   学姐也安静地在旁边帮忙,什么话都不说。   岑岁把鉴定好的几个宝石放到一边,继续捏起另一个宝石。   依旧用各项仪器检测,嘴巴配合着动作说:“碧玺,双折射率值0.20,能看见刻面棱重影,内含物有管状或者线状的空穴,气液相包体呈扁平薄层状分布。在分光镜下,红区普通吸收,绿区498nm强吸收带,蓝区468nm弱吸收线……”   因为岑岁对于仪器操作显得不怎么熟练,一看就不是很专业。虽然她该说的全都说了,但学姐学长并没有觉得惊讶或怎么样,自然更不觉得她全是对的,只还是当她在锻炼。   学姐学长很有耐心地让岑岁把宝石全部鉴定完,然后两个人对着岑岁给出来的鉴定结果,又依次看了看那十个宝石标本。   也有意见产生分歧的地方,三个人的意见都不一样。   看学姐学长也都只是争论探讨,谁都不能拍板下定论,岑岁便还是争取着说了句:“要不还是按我的来吧,我看得还挺仔细的。”   三个人中间,确实是岑岁看的时间最长,也最细致。   学姐学长不过拿着她的鉴定结果,随便看了看,而且他们也不是爱争强好胜的人,说了给岑岁锻炼的机会,索性也就点头都按她给的鉴定结果来了。   总之不管按谁的,大概率都拿不到奖。   那不如就和和气气的,三个人全都高兴点,彼此成全彼此高兴。   别待会奖项一个都没拿到,再把和气给伤了,那不是要被别人给笑话了么?   学姐学长很好说话,互相帮忙把鉴定报告做好,也就差不多到了比赛结束的时间。   比赛结束后把鉴定报告交上去,大家自然先散了去找各自的校友导师,找地方吃午饭去。   岑岁的陪跑组和希望组汇合,找到领队导师,找地方吃午饭。   随便找个小餐馆,在大厅里的圆桌边围着坐下来,菜单刚一递上来,导师就先看像希望三人组问了句:“感觉怎么样?”   希望三人组还挺淡定,一号学长说:“感觉还可以吧。”   导师看起来有点放松了,看向岑岁三个人又问:“你们呢?”   问的时候态度明显就不一样,对希望三人组那是很重视,对他们就像在谈很普通的事一样。   陪跑组学姐学长也很淡定,学姐回答说:“反正鉴定结果全出了,准不准确那就不知道了。”   说着忙又放轻松道:“我们也无所谓的,直接把机会给岑岁锻炼了。”   希望组学姐笑一下,有点无语,“给岑岁锻炼了?”   陪跑组的学长点点头,也语气放松道:“无所谓的啦,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希望组三个人都笑得无话可说的样子。   这么重要的一个比赛,他们居然用这么随便的态度去对待,挺让人无语的。   然后希望组学姐又很理解地接话:“也对,赚个开心嘛。”   他们又不是奔着拿奖来的,怎么开心怎么来呗。   也因为这样,导师也没说什么。   他所有的期望都压在希望三人组身上,对岑岁这组完全没有要求。   感觉这话说下去有可能会让岑岁不舒服,于是陪跑组学姐连忙又贴心地岔开话题道:“你们点了什么菜啊,点好了吗?”   希望组二号学长刚好勾了菜,把菜单递给陪跑学姐。   结果在陪跑学姐低头看菜单的时候,希望组的一号学长,又开口把话题拉了回去,看着岑岁问:“那你鉴定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十个蓝色宝石,分别是什么?”   岑岁有问必答的。   结果自然都记在心里,她看着学长认真道:“海蓝宝石、蓝宝石、蓝色锆石、蓝色托帕石、蓝色尖晶石、蓝色碧玺,蓝色柱晶石、蓝色磷灰石、蓝色坦桑石,还有一个蓝色堇青石。”   希望组二号学长一边听一边回忆对比,等她说完,他喝口水接了句:“这么说的话,那也还不错啊,只有三个跟我们不一样。”   陪跑组学姐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略有些高兴道:“那是不是能拿个优秀奖什么的?”   希望组二号学长点点头,“如果报告上错的也不错,下午再好好发挥发挥,说不定可以的。”   岑岁低眉微笑一下,端起面前的杯子喝口水,没说话。   陪跑组学姐却看向她笑着说:“那下午还让你来发挥,有没有信心拿个优秀奖?”   岑岁放下杯子,忙回答了一句:“有吧。”   学姐拍拍她的肩,“开玩笑的,不要有压力,我们尽力而为就行了。”   希望组一号学长和学姐都笑而不语,对优秀奖并没有什么讨论的欲望。   导师自然也不是很有兴趣,但还是附和着说了一句:“对,尽力而为就行了。”   说着话点好了菜,之后话题自然又全回到了希望组三人身上。   话题与自己组无关,还显得有点遥远,岑岁三个人不再多插什么话,只是默默地夹菜吃饭。   吃完饭回到酒店躺下休息了一会。   下午掐着时间去到比赛场地,穿上实验服,开始进行玉石与有机宝石的鉴定。   加起来总共还是十个样本,玉石出七个样本,有机宝石出三个。   和上午一样,利用实验间里所有的仪器,对宝石的特征进行观察做鉴定,完成鉴定报告。   岑岁还是在这一场比赛里主动争取了主导位置,好在学姐学长都非常好说话,看她十分积极,他们也不想让她不高兴,对比赛成绩又没要求,于是还是如她所愿了。   两个小时的观察和记录,顺利完成十个标本的鉴定报告。   出了实验间脱下身上的实验服,所有参赛选手都下意识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是为比赛结束了松的。   至于发挥得怎么样,能不能得奖,那还是都悬着一颗心呢。   比赛结束后,有专家老师们根据鉴定报告评奖。   接下来的颁奖是在一个礼堂里,于是每个学校的导师都带学生去礼堂坐下来,耐心等着结果。   岑岁坐在他们组的学姐旁边,低头玩手机。   礼堂里坐着的人,一部分在讨论各自的鉴定结果,和考完试对答案一样,一部分凑在一起轻松地闲聊天,还有一部分就是在低头玩手机。   岑岁告诉荣默:【在等公布奖项并颁奖】   荣默问她:【感觉怎么样?】   岑岁笑笑:【待会就知道了】   然后在岑岁抱着手机聊天,旁边的学姐学长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希望组三人和导师却一直都是很紧张的。脸上的神色明显绷着,等待着待会要公布出来的结果,心里惦记着一等奖。   素华杯珠宝鉴定大赛的一等奖只有一个名额,之前苏安地质大学的珠宝学院出队参赛,还都没拿过一等奖。二等奖拿得相对多一点,当然也拿过三等奖。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等待便显得格外漫长。   等到专家老师进礼堂到评委台坐下来,希望三人组和导师都感觉等了一个世纪。   看到一排的专家进来坐下,他们深深吸口气,都打起精神来。   岑岁也把手机收了起来,拍一下旁边学姐的胳膊,小声把她叫醒,告诉她:“要公布成绩了。”   听到这话,学姐也没立马精神抖擞,因为她根本也不期待成绩公布。   她表情依旧懵困,往评委席看过去停一会,好半天又回过头,看向岑岁应了一声:“哦。”   陪跑三人组坐在一起,没人关注他们。   导师坐在中间,身体的姿势更偏向右边的希望三人组,和希望三人组一起,都捏紧了手指,屏着呼吸等待记下来的奖项颁布。   专家老师们坐好一会后,就有穿礼服的主持人拿着话筒上了台。   主持人满面微笑,字正腔圆地开个场,说了许多高大上的虚话,然后才进入颁奖环节。   女主持人穿着绿色碎花旗袍,拿着卡片笑意盈盈地说:“首先,我们要公布的,是本次在素华杯珠宝鉴定大赛中获得优秀奖的小组……”   陪跑组学姐和学长,听到这话终于来了点精神。   导师和希望三人组也就这时候,才给了点关注给陪跑组,一起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难为学姐和学长认真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主持人念学校和小组的名字。   然后就这样听着听着,心里燃起来的那点希望,慢慢就被掐灭了。   主持人念完名单,根本没有他们。   学姐和学长耸了一下肩,倒是没有太失望,表示接受这个结果。   导师这时清下嗓子,安慰他们道:“没有关系,有这个经历也是好的。”   学姐和学长接受安慰地点点头,表示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并不觉得怎么样。   而希望组一号学长和学姐忽笑一下,只觉得陪跑组根本不需要安慰。   他们本来就是来玩的,不得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还让岑岁主导鉴定,能得奖才真是见鬼了。   而希望组二号学长一直不错,看岑岁不出声也不回应导师的话,以为她在自责,便转头看着岑岁多安慰了一句:“岑岁你也不用太自责,没人会怪你的,能有个机会锻炼一下,也挺好的。”   岑岁笑了笑,应了一句:“谢谢学长。”   几句话便算安慰完了。   几个人把目光转回舞台上,只见专家老师在给优秀奖的小组颁奖。   颁完奖亮完证书,排着队下舞台。   主持人拿着话筒卡片再上舞台,继续公布获得三等奖的小组,而三等奖只有三个小组的名额。   导师和希望三人组对三等奖都没兴趣,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争一保二。   可在主持人报出最后一个获得三等奖小组的名字时,希望三人组和导师的脸色瞬间灰成了土色,脸上的表情在垮掉的边缘。   其他两组都已经上台站好了,他们都还没动。   于是主持人只好再读一遍他们的小组名,并问:“苏安地质大学珠宝学院的刘铭小组,不在现场吗?”   还是导师先反应过来,拍一下一号学长的胳膊,让他们上去。   于是一号学长刘铭,努力调整了一下脸上僵掉的表情,带着二号学长和学姐上台领奖去了。   看着他们先后往舞台上去,陪跑组学姐低低出声道:“怎么会才得个三等奖……”   陪跑组学长清清嗓子,示意她别说了,免得刺激得导师心里更不舒服。   岑岁一直很淡定地坐着,什么也不说。   旁边学姐没再说什么,往椅背上一靠,长叹一口气,表示——也就这样了,庆功宴都省了。   导师坐在座椅上,手指握拳挡着自己的嘴巴,看着希望三人组站在舞台上领奖,眉心微微蹙出个疙瘩,表情深沉地僵了很久。忽而又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   他领着两个小组培训了这么久,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希望三人组身上。   这次比赛,就指着他们能出点成绩了,结果谁知道,居然只给他拿了个三等奖。   心里憋着一口气呼不出来,他也不能有什么不好的表现,只得又深深呼吸一口气。   等到希望三人组拿了证书奖品回到座位上,还得努力笑得轻松说:“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希望三人组脸色全都是黑的。   一号学长和学姐刚才还因为岑岁三人没得奖笑呢,这会儿是笑不出来了。   一号学长傲气全没了,低头说了句:“对不起,张老师……”   下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就这样噎住了。   导师还是强作轻松,笑着道:“说的这是什么话,尽力就好了,三等奖也不错。”   希望三人组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话了,都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搓手指,一会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呼吸很困难一样。   而三等奖一颁,苏安地质大学七个人之间的气氛,整个就降了下来。   陪跑组学姐和学长自己没拿奖都无所谓,现在却因为希望组拿了个三等奖,也跟着低沉了起来。   此时,主持人正在台上公布两个二等奖小组。   岑岁只觉得旁边气压非常低,但也没有跟他们一起去沉闷伤感,而是继续认真听着主持人读获奖小组名单。   获得二等奖的两个小组都是其他学校的。   而不管是哪个学校的,导师和希望三人组以及陪跑三人组学姐学长,全都不感兴趣了。   只有岑岁认真看着他们上台领奖,然后又看着他们下台。   主持人则继续自己的工作,拿着手卡上台公布最后剩下唯一一个奖项——一等奖。   在颁奖之前,主持人老套路地说了一些没什么实质意义的废话。   把许多人的胃口都吊足了,还笑着说:“我想大家现在肯定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哪个小组获得了一等奖吧,那么现在就由我,给大家揭晓我们的一等奖!”   然而说完了这话,并没有直接揭晓,还继续在卖关子,看了眼卡片又笑着说:“我们这个一等奖的小组啊,所在的学校,离我们湾口市还是挺近的,开车大概只要一个多小时……”   在主持人继续卖关子的时候,所有觉得自己有可能获得一等奖的小组,都屏住了呼吸翘首等着。有的人心里那个着急的呀,都想跳上台抢主持人手里的手卡了!   而像苏安地质大学的小组成员和导师,已经明确知道自己不会得这个奖了,就集体木着一整张脸,一会深呼吸一下,努力掩饰自己心里的揪酸和不舒服,对即将公布的答案更是全无期待。   岑岁倒是很有兴趣的,目光期待地认真听着主持人在那卖关子,把主持人说出来的信息全部综合起来,然后嘴角就一点点溢开了微笑,想忍也忍不住。   等到她嘴角直接飞扬起来的时候,主持人也刚好高声报出了一等奖小组的名字:“在我们本次素华杯珠宝鉴定大赛中获得小组赛一等奖的小组就是!”   要命的故意停顿,故意让人屏死了呼吸,然后声音分贝更高道:“苏!安!地!质!大!学!珠宝学院的,孔帅、刘灵、岑岁小组!恭喜他们!”   此话一出,场内瞬间响起一片配合的欢呼喧哗声。   苏安大学的几个人本来都在伤感神游,突然听到这一句,除了岑岁以外,剩下的六个人全部都怔了一下,眼神全都又惊又懵,默契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而岑岁依旧非常淡定,除了脸上已经挂满了掩不住的笑容。   她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旁边一脸懵惊的学姐说:“起来啊,上台领奖。”   一排同校六个人,仍然个个面容懵怔,见鬼了一般地看着岑岁的脸。   陪跑组学姐懵得最为厉害,看着岑岁吞一口口水,缓慢挤出来一句:“我……我们?一……一等奖??”   岑岁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忍不住嘴角的弧度,敛着应声:“嗯,我们!一等奖!”   回答完又看向陪跑组学长,再提醒,“学长,你不是苏安地质大学珠宝学院的孔帅吗?”   他们三个人的小组,组长就是学长孔帅。   而话说到这里,学姐终于算是真的消化了这个事实。   然后她也不管礼堂里是什么情况,突然跳起来尖叫了一声:“啊!!!”   声音瞬间响彻了礼堂每个角落。   她跳完了看着岑岁,再次激动地问:“我们是一等奖??”   岑岁点点头,小声道:“走啊,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学姐转头看了看,只见座位上的人都伸头看着她们,连舞台上的主持人还有评委席的专家老师,也都在看着他们。于是她瞬间就收敛了表情,抿住嘴唇,伸手一把牵住岑岁的手。   然后岑岁就牵着她,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往舞台上去。   而学长孔帅还坐在座位上发呆发懵,等岑岁又回头叫了他一声,他才回神,迷迷糊糊地连忙起身跟上去了。   而希望组三个人加上导师,四个人依旧还是又懵又惊的。   看着岑岁三个人上台站到主持人旁边,他们嘴角僵硬,连鼓掌的姿势都是无比僵硬的。   一个从最开始就等同于被放弃了的小组,一个完全来当炮灰的小组,一个让研一学妹主导鉴定的小组,居然拿了苏安地质大学珠宝学院的第一个“素华杯”一等奖,你他妈敢信???   然后还是导师最先反应过来,鼓掌鼓着鼓着就笑了,越鼓越带劲,“啪啪啪”使劲地拍。   鼓完掌,之前心里的沉闷阴郁也一扫而空,嘴角和眉毛全都要飞天上去了! 第074章   岑岁带着学姐学长走上领奖台,站到主持人身边。   学姐捏着岑岁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因为过分激动而无意识地搓岑岁的手背,都快把她手背的皮肤搓坏了。   岑岁被她搓得疼,笑着反握住她的手。   好在学长孔帅还能稳得住,还算比较正常地回答了主持人的问话。   而从岑岁起身上台开始,礼堂里的小骚动就没停过。   别的学校的人不知道他们的水平,当然不会像本校希望组三个人和导师那么震惊,所以骚动着讨论的都是——这女生的颜值也太绝了吧!   本来觉得女主持人穿着旗袍化着妆还挺漂亮的,等岑岁上台和她站到一起,瞬间就被衬得失去了光彩。   舞台上灯光打下来,照得岑岁脸蛋胳膊白得发亮,好像全舞台的光都打在她一个人身上。   坐在座位上看颁奖的学生,不少都掏出手机,对着舞台拍了几张照片。   一直等到岑岁领了奖,小组发表完获奖感言下台回座位,还有人用手机多抓拍了几张。   岑岁和学姐学长领完奖回到座位上坐下,此时导师对他们的态度已经全然变了。   之前对他们有多敷衍多忽视,现在就有多把她们当成了大宝贝!   虽说指导老师平时对他们多半敷衍加应付,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他指导出来的呀。   只要记性足够差,只要脸皮足够厚,那就是师生一家亲!   颁奖结束以后,所有获奖小组和评委专家又拍了一张大合照。   拍完照片散出礼堂,这场比赛也就算彻底结束了,接下来还有三天的赛事展,各个学校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观看。   出了礼堂的大门,导师笑着感慨道:“我的天哪,我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一样,走路这脚下跟踩棉花一样,飘乎乎的。”   说着看向岑岁,“岑岁你也真是深藏不露,随便锻炼一下就给我们整个一等奖这么大的惊喜。”   岑岁笑笑,心想哪是我深藏不露啊,是你们先入为主觉得我不行罢了。   语言有时候是最无力的,说自己行别人可不会信,得做出事来,别人才能无话可说。   而现在,希望组和陪跑组两边的气氛和地位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对换。   导师现在心里眼里全是岑岁这组三个人,快要把他们捧到了天上去,同时又把希望组那三个给忽视了,话题一个字也不分给他们。   而希望组三个人黑着脸,也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这一天实在也是有够屈辱的,本来觉得拿三等奖已经很丢脸了,谁知道以“炮灰”身份来陪他们比赛的岑岁小组,居然又拿了一等奖,这不是把他们的脸放在地上踩吗?   虽然是一个学校的,也实在没办法为他们感到高兴。   希望组三个人黑着脸不断地深呼吸,越看导师的态度就越觉得气闷难受,心里不断飘过一些词——世态炎凉、现实的社会、现实的人间!   而导师和陪跑组三人说了一会话,便提到了晚饭。   之前他都是问希望组三个人想吃什么,现在则问岑岁三个人:“今晚你们想吃什么?老师带你们出去好好吃一顿,今天就玩到尽兴!”   学长孔帅和学姐现在也还是飘飘然的。   他们出了礼堂也还没太回过神,总觉得事情发生得太过不真实,可能脚下踩个坑梦就醒了。   明明就是来玩的,带着个学妹来参加比赛赚参赛经历。   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他们拿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等奖?   这躺赢躺的,真实感差到,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在做大梦呢。   这种感觉,和天上掉了个大金元宝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们可不敢领功,自然问岑岁:“岁岁,你想吃什么?”   岑岁看向导师,略微不好意思道:“张老师,我晚饭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我约了人。”   本来如果他们就是一起努力来拿奖的,这个饭她肯定会吃。   但现在的情况是,拿奖对于导师来说纯属意外,而且希望组三个人脸色极其难看,这饭她可不想吃。   而导师听到她这话,自然问了句:“约了人?”   岑岁又笑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对,就难得过来,约了男朋友……”   导师一听男朋友,那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他又跟岑岁闲扯了几句男朋友的话题,就说让她玩得开心。   然后一行人出了素华鉴定机构的大门,还没走两步,岑岁就看到了在路边等她的荣默。   看到荣默的瞬间,她嘴角下意识溢满了笑意,忙冲他挥了两下手。   等荣默过来,岑岁便简单介绍了一下。   都是合作比赛的老师校友,也就是笑着寒暄几句的事情。   寒暄完,岑岁就跟荣默先走了。   留下导师六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陪跑组学姐突然感慨说:“男朋友居然也这么帅,看着还很有钱的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了吧……”   陪跑组学长孔帅笑一下,看学姐一眼,“你嫉妒了。”   学姐“啧”着嘴摇几下头,“嫉妒倒是没有,羡慕是正儿八经的。”   导师笑一下,问他俩,“那我们去吃什么?”   学姐学长回过神,看着导师说:“我们都可以的,要不问问刘铭他们。”   本来是绝对主角的希望三人组,现在是面子与光彩皆失。   一号学长刘铭听到这话,忙出声说:“我不太饿,我打算先回酒店,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他这话一说完,剩下的学姐学长也都忙应和了一句,说不饿。   实在也是受不了这个刺激,现在与陪跑组的人一起吃饭,怕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看希望三人组不去,导师便乐呵呵带着陪跑组学姐学长吃饭去了。   希望三个人结伴回酒店,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了个小餐馆,吃牛蛙面去了。   点完餐拿着号码牌在角落的桌子上坐下来。   三个人全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也都好像没有任何说话的兴致。   还是学姐先说话,看着两个学长,百思不得其解道:“跨专业考研,刚读了一年,理论知识都没搞明白吧,就能拿素华杯的一等奖,这是真实存在并且合理的吗?”   二号学长算是三个人里心态最好的了。   他轻轻吸口气,看着学姐说:“我稍微打听了一下,说是家里开珠宝店的,可能从小就接触吧,或者就是天赋过人呗,总之不可能是作弊吧?”   学姐没忍住冷笑一下,“平时不声不响的,扮猪吃老虎呢。她平时看我们说话,肯定在心里吐槽我们,觉得我们在装逼,故意想通过比赛来打我们的脸,真有意思。”   二号学长想了想,“不至于吧?她是研一学妹,培训的时候确实不受重视啊,正常人在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都会这样吧。总不能硬要告诉我们,她很厉害吧?”   学姐看二号学长一眼,“你干嘛帮她说话啊?要不是她,我们也不至于会这么难堪。”   二号学长认认真真讲道理道:“也没有帮谁说话,就事论事吧。我们会这么难堪,不是她导致的,而是我们自己的实力不行,怨不得别人,我们输得起。”   学姐看二号学长这么直,也就打住不说了。   她不过就是抱怨几句,哪里就需要讲这么多道理啊,道理谁不懂啊。   不说比赛的事情了,学姐这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跟张老师的安排走,还是明早我们自己先回去?我实在是不想和他们在一起了,感觉要窒息。”   听到这话,一号学长摇摇头,“不那么早回去,不是还有三天赛事展么,我要留下来去看一看,她给出来的鉴定报告到底是什么样的,能拿一等奖。”   学姐听得这话愣一下,然后忙点头,“那我也去看看。”   ……   岑岁跟荣默走后,没有直接去吃晚饭。   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她跟着荣默偷偷去他家,看小黑去了。   车子快到荣家的时候,岑岁从车窗里往外面看,只见荣家占地巨大。   除了一座看着就很奢华的大别墅而外,有大花园有游泳池,还有大草场,荣默说之前是高尔夫球场,现在算是小黑的狗场了。   岑岁忍不住感叹,“小黑居然比我还幸福。”   荣默看着她笑,“喜欢的话,没事过来玩就好了。”   岑岁想了想他家那复杂的家庭关系,立马摇了摇头。   要是家庭关系很简单也很和谐,那这里玩起来确实不错,但很复杂那就算了。   荣默也没再多说什么,带她去自己的房间看小黑。   岑岁推开门进去刚看到小黑,小黑就忽一下蹿到了她面前,直接扑到了她面前。   岑岁没让小黑伸舌头凑到自己脸上,笑着和他闹一气。   不闹了就坐下来,慢慢摸着小黑的脑袋,闲聊天似地和它说话,问它想不想她,在这里过得开不开心,每天有没有人陪它玩。   这样和小黑玩了十几二十分钟,岑岁便准备走人了。   临走之前她去洗手间洗手,刚洗好关了水龙头,荣默忽出现在她身后,直接从后面把她拥在怀里,仿佛把她整个人都收在了怀里。   岑岁从镜子里看他一眼,笑一下又转头看他。   荣默偏着头,在岑岁脸蛋上亲一下,然后看着她也不说话,却又像是有一肚子的话。   岑岁靠紧在他怀里,转着头与他对视一会,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眼底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小声问他:“很想我吗?”   荣默目光如清浅小溪,拂过岑岁的睫毛。   他没有出声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来回应,凑过去吻住她的嘴唇。   岑岁整个半身的重量都压在荣默怀里,转着头闭上眼睛,回应不断加深的亲吻。   镜子里两个人叠在一起,岑岁侧脸雪白,每微微张含一下嘴唇,睫毛就跟着轻轻颤动一下。   荣默手掌扣着她的腰,片刻后让她转过身,抱着她坐在洗漱台上。   气氛烘热,荣默一手揽着岑岁的腰,一手托上她的后脑,手指滑进发丝,握一把头发在手心里,低头更热烈地吻住她的嘴唇。   岑岁坐在洗漱台上,身后落空,便本能地勾住了荣默的脖子。   润湿的吻从嘴唇落到耳畔,呼吸烫红耳根,细白的皮肤上盛开一片淡淡粉晕,连睫毛上也像染了樱花一般。   荣默吻了吻岑岁的锁骨,适时地停下来。   然后他便抱着她,在安静的空气里让血液止沸,在岑岁耳边问她:“想吃什么?”   岑岁把脸往他怀里埋进去,只露出红透了的耳朵。   她声音也闷在他胸前,闷声回答道:“吃肉。” 第075章   看完小黑,岑岁便跟着荣默出了房间。   小黑还被荣默留在了房间里,待会会有阿姨来带它出去玩。   出了房间后,岑岁跟着荣默下楼,两个人还在讨论具体去吃什么。   然后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呢,在出别墅大门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正准备进门的荣老爷子。   荣知行和岑岁站在门里门外,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本来岑岁就是准备来偷偷看个小黑,然后和荣默出去吃个饭,就回酒店去了。   现在碰到荣老爷子,空气突然就有点尴尬了。   还是岑岁先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了一声:“荣爷爷,您好。”   荣知行看看荣默,又看向岑岁,忽堆了满脸慈和的笑意,说岑岁,“丫头是来看我的吧?”   岑岁:“……”   好像也只能说是了?   于是她笑着点头,“是……是啊……”   然而岑岁刚一说完,荣默就不给面子道:“不是来看你的,是来看小黑的。”   荣知行听到这话脸色一黑,却不是对岑岁的,而是对荣默。   黑了脸色看向荣默,没好气道:“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我和岁岁关系好得很,她来荣家只能是来看我的。”   说完也不多理会荣默,转头看向岑岁,又笑起来说:“来都来了,就在家里玩玩,走,爷爷带你到处看看去。上一回我去苏安市,是你接待的我,今天你来湾口市,爷爷来招待你。”   岑岁对荣知行的印象一直很好,因为老头对她一直挺好,而且他年纪大是爷爷辈的,所以岑岁还是挺尊重他的。于是她稍微犹豫了一会,在荣默的眼神里没看到反对,也就点了点头。   荣默知道这老头见到岑岁肯定会留她,而且他想留就一定能留得住。   运气不好碰上这老狐狸了,他自然也就不尝试阻止了。   荣默当然也能看出来,老头是打心底里喜欢岑岁的。   有岑岁本身的性格讨长相讨他喜欢的原因,当然还有就是第一次见面,他在岑岁身上看到了他师父今信之的影子,那是一种极为特别的亲切感。   说起今信之,再想到岑家。   荣默越发觉得,两者之间肯定有密切的联系。   岑父那么厌恶排斥古玩圈,甚至到了干涉岑岁谈恋爱的地步。他自己又没亲自涉足过这个圈子,那就很有可能是和上几代人的事情有关系。   今信之的经历那么惨烈,由此往下推断,岑家因此南下隐姓埋名,既然已经从上一代就彻底摆脱了这个圈子,不想再沾染也在情理之中。   岑父从小就耳濡目染听多了,所以打心底里排斥,也能说得通。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岑父的心结,还得从源头上去解决。   但到底怎么解决,怎么消除岑父心里的厌恶与排斥,荣默暂时还没有想到好办法。   或者找到证据把事情全部抖出来,逼着他接受过去的一切。   或者给他时间,让他慢慢转变心态,毕竟这种想法在心里存久了,改变是需要时间的。   当然了,以上也全都是他的个人推测。   他刚回归荣家太忙,目前还抽不出时间来专心处理这个事情,只能再等等。   他目前最主要的事情,是要尽快接下荣家的担子,处理掉荣腾。   这两件事不先全部解决好,他也没办法安心并且游刃有余地去解决别的事情。   ……   在荣默想今家和岑家事情的时候,荣知行已经带着岑岁去参观他的私人藏宝间去了。   那是家里他最最宝贝的地方,几乎不会随便让人进去,连姜敏都没进过。   荣默这是沾了岑岁的光,这会跟在后面,也算见识了一把。   老头子把自己私藏多年的宝贝都亮出来了,在岑岁面前那叫一个得意加显摆,好像遇到了千年知己,要把自己一辈子的玩收藏的故事都分享了一样。   巧也巧在,岑岁确实特别有兴趣。   要么说他是老狐狸呢,把人小姑娘的兴趣点早都摸得透透的了,故意带她来这个地方,就为了讨岑岁开心开心。   看荣知行这么献殷勤,荣默默默笑着摇头。   突然想起来老头之前说的,让他和岑岁多相处相处,岑岁想嫁进荣家,不一定是想给他荣知行当孙媳妇,还是给他荣默当老婆呢。   这老头,为了拢住孙子孙媳妇,够下本的啊。   又是在寿宴上认孙媳妇,又是带她参观自己的私人珍藏,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不过看他让岑岁这么开心,荣默也算更接受他一点了。   以前他需要温暖疼爱的时候荣知行冷落了他,现在对他弥补也没用了,他也不需要了,他有岑岁也就够了。但如果他能对岑岁好,那他愿意接受一下。   看完了藏品,也听完了不少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岑岁心满意足。   而也就是在欣赏藏品的过程中,荣知行看着岑岁看藏品时的眼神和神态,他又不自觉产生了恍惚,觉得看到了他师父今信之的影子。   不过这次他倒是没说出来,心里微微感叹一下就过去了。   大概也因为几次的恍惚,他对岑岁的喜欢又加深了程度。   于是藏品看完,荣知行继续大度讨岑岁开心,问她:“有没有喜欢的,挑一个爷爷送给你。”   听到这话,岑岁连忙摆摆手说不要。   这些东西全都是稀世宝贝,她虽然喜欢看古董听故事,但对收藏确实没什么兴趣,东西到她手里就是一串数字,根本发挥不了它应有的价值。   荣知行看她真的不要,当然也没有硬塞给她。   随后他精神抖擞地领着岑岁出藏宝间,又在荣家里外逛了逛,仿佛要把整个荣家都介绍给岑岁一样。   也就在荣知行领着岑岁熟悉荣家的时候,家里的一个阿姨偷偷跑去姜敏那里打小报告。   荣腾刚好也回来坐下不久,和姜敏、夏曦在小客厅聊天,等着吃晚饭。   那个阿姨跑过来,紧张兮兮地对姜敏说:“家里来了一个小姑娘,老爷带她去了藏宝间。”   听到这话,荣腾和夏曦也看向了这个阿姨,蹙起眉先后问——   “小姑娘?”   “藏宝间??”   姜敏在后面震惊补一句:“那个从不让人进的藏宝间???”   阿姨连忙点点头,“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还有荣真少爷也在,三个人一起去的。”   荣腾和夏曦看向彼此,眼神交流了一下。   荣知行那个藏宝间轻易不带人进去,除非地位很高的人来家里做客,才会带进去赏玩一番。   姜敏也不相信,看向阿姨继续质疑:“不可能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阿姨笃定道:“千真万确,就是一个小姑娘。”   姜敏嘶了一口气,看向荣腾和夏曦。   一家三口还没再交流,又有阿姨过来喊吃晚饭。   于是姜敏、荣腾和夏曦也没再说什么,先后起身去餐厅。   到了餐厅发现其他人还没来,便先坐下来耐心等着。   等着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免得话没搂住被听到,又招老爷子疑心加生气。   就这样等着一阵,没等到荣老爷子过来,先把荣恬等回来了。   荣恬现在不是每天都回家,就算回家也不说话了。   她现在也还是这样,进餐厅径直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荣恬坐下来两分钟不到,忽有一阵欢声笑语飘进了餐厅里。   这在荣家是非常罕见的事情,老爷子和顾宁钰、荣默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说什么闲话,这样乐呵呵地笑更是完全不可能的。   姜敏一家四口都好奇,转头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然后视线中便出现了荣知行、顾宁钰、荣默,还有一个他们在寿宴上见过的姑娘——岑岁。   岑岁走在荣知行右手边,和老爷子两个人都乐呵呵的,好像他们才是亲爷孙一样。   就多了这么一个人,大房整个的氛围就全不一样了,连顾宁钰和荣默,今天也看起来开朗喜庆了很多,不再一个比沉闷且脸木。   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晃到了,姜敏一家四口全都愣了神。   愣着神的时候也默契地疑问了下——老爷子就是带荣真这女朋友去的藏宝间?   荣知行转过脸来,看到他们在愣神,便说了句:“怎么?这是不认识我了?还是不认识岁岁呢?上回寿宴上,我可都是介绍过的。”   愣神四人组闻言回神,还是姜敏反应快,带头站起来,笑着招呼道:“来客人了啊。”   岑岁看着姜敏一家四口站起来,也就很简单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迫于荣老爷子的威严与气势,姜敏一家四口也都客气回应了。   姜敏更是贴心地过去拉开荣知行的椅子,继续笑着说:“客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荣知行很有派头地去桌边坐下来,简单出声道:“我的客人,我自己招待就可以了。”   姜敏心想这个不是荣真的女朋友么,怎么就成你老头子的客人了?   然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等荣知行坐下,他们也就陆续坐下了。   荣默也拉了岑岁去桌子对面入座,然还没等岑岁坐下,荣知行就忙阻止了道:“岁岁不坐那里,来坐我手边上,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呢。”   听到这话,姜敏一家四口瞬间一愣:“???”   这是什么待遇?   荣家吃饭不是向来都按辈分座次坐的吗?   夏曦不管婚前婚后在家里吃饭,坐的都是荣腾的下一个位子。   现在老头子这意思,让岑岁坐在荣默前面,压着荣默坐?   他之前不是最讲究辈分规矩这些的吗??   现在这又直接不讲了???   顾宁钰也小小惊讶了一下,不过惊讶很快就从眼底闪过去了。   荣默倒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亲自拉开荣知行右手边起头座位子上的椅子,让岑岁坐过去。   夏曦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岑岁第一次来荣家的待遇,看着荣默为她做这些事,瞬间气血便涌到了头顶,简直快要把她的天灵盖都给爆开了!   她拼命压着,又深深吸下一口气,让自己淡定。   如果淡定不住,她现在就要翻白眼吐血倒地身亡了!!   岑岁没有观察姜敏一家人的表情脸色。   她本来也没规矩座次这些概念,既然已经留下来吃饭了,自然不扫荣老爷子的兴,直接就过去坐下来,笑着和荣老爷子聊天。   夏曦在餐桌对面,捏起筷子的时候手都在抖。   捏了两边没捏起来,筷子直接从筷枕上滚落了下来。   她再一次深深地感觉到,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   她嫁给荣腾明明是为了报复膈应荣默,结果现在全是反的!全是反的!   她嫁到荣家连一个月都没到,荣默就高调回归,把尚诚和古董店给抢走了!   回归荣家的时候带女朋友出席寿宴秀恩爱,现在又带回家来,把老爷子哄得晕头转向的,继续在她面前这样秀恩爱!!   荣恬坐在夏曦旁边,看到她手抖地厉害,自己捏起筷子又看她一眼,语气嘲讽道:“你抖什么?羊癫疯啊?”   夏曦无语地刷一下转头看她:“……”   这小姑子确实脑壳有包吧,还能再猪队友一点吗?!!   姜敏和荣腾不是猪队友,两人的状态没比夏曦好到哪里去。   不过姜敏和荣腾都会伪装一下,没有手抖也没有冷脸,硬是把脸色缓和着。   不过不管他们缓和不缓和,荣知行都不关注。   岑岁也是和老爷子开心地聊天扯地,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他们。   聊天的时候,荣知行给岑岁介绍他家大厨做的菜。   介绍完了面前的菜,荣知行往餐桌上看了看,吩咐姜敏说:“把那盘辣子鸡端过来。”   姜敏闻言立马放下筷子,起身把辣子鸡换到荣知行面前。   荣知行拿起公筷,亲自给岑岁夹了两块鸡丁放碗里,俨然一个满眼都注满了慈爱的爷爷,对岑岁说:“岁岁你尝这个,比外面做得好吃,你喜欢吃辣,肯定喜欢。”   姜敏一家四口看到荣知行这举动,瞬间又懵住了。   四个人脸色全滞,目光惊疑地看着荣知行和岑岁,都觉得见鬼了一样!   他们一家子在一起二十年,谁见过荣知行亲自给人夹菜!!   平时只有他们几个伺候荣知行的份,谁见过他荣知行伺候过别人!!!   荣默懒得关注他们,他的注意力放在老头子和岑岁身上,不时跟着说两句话,看起来完全就是毫无隔阂、一直相亲相爱的一家子。   顾宁钰是插不上他们话的,于是她坐在一边默默吃饭,时不时欣赏一下对面四个人的脸色,然后努力忍着要绷不住的笑,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 第076章   这一顿晚饭吃的,那是一房欢喜一房气。   晚饭结束后,岑岁又和荣默陪着荣知行出去散步消了消食,刚好也带着小黑出去遛一圈。   姜敏一家四口回到自己的小地盘里。   荣恬自从被荣腾吼了凶了以后,现在在家到哪都冷着脸不说话,除非抓到机会,开口嘲讽夏曦两句,同时也不爱往姜敏和荣腾身边凑了,回去后就直接回了房间。   姜敏、荣腾和夏曦三个人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姜敏这会是彻底沉不住气了,看着荣腾先开口说:“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寿宴的时候我以为老爷子只是给小真面子才那样,结果现在看来,小真都还不如她??”   听着姜敏的话,夏曦手指按着沙发扶手,想想自己嫁进荣家前后经历的各种憋屈事,和岑岁进行对比,憋屈气闷得都快用指甲把真皮沙发的皮面给掐裂了。   就是说啊,除了人长得漂亮一点,还有什么特别的?   不是名校毕业,读个小众专业的破研究生,家里的生意做得也不大,怎么荣默和荣知行对她就像苍蝇见了血,都把她当宝贝似地捧着??   荣默是她男朋友也就算了,说不定就是被美色给迷惑住了。   但荣老爷子,到底又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姜敏这时忽又叹口气,继续说:“这要是嫁进来了,还有我们什么事?”   可以预见,老爷子到时候肯定一门心思全扑在大房里,理都不会再多理会他们二房。   夏曦指甲在沙发的皮面上越掐越深,阴着语气慢慢道:“那就别让她嫁进来。”   荣腾看向她,略显期待道:“你有办法?”   夏曦眼神又阴了一会,然后立马气弱了道:“那我倒是没有。”   荣腾:“……”   那你说个锤子!   姜敏倒是淡定了些,接话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有心,总能想到办法。老爷子这么喜欢她,她要是嫁进来,我们就真没活路了。”   荣腾和夏曦一起看向她,然后配合地点点头。   本来婆媳姑嫂矛盾不断的一家子,现在倒是真的心连心了。   ……   顾宁钰坐在自己的小客厅里,吃着餐后水果和阿姨说话,笑得肚子都快疼了。   吃饭的时候,她把姜敏一家四口的脸色变化全都观察了下来,现在细致入微地讲给阿姨听,一边讲着一边和阿姨笑到停不下来。   作为大房里的儿媳妇,自从她丈夫荣守诚去世以后,她在这个家里就备受冷落,存在感连空气都不如。虽说姜敏没给过她实际的委屈受,吃喝用度一直都不错,但对她并不是没有打压。   那种无形的精神上的压制和排挤,让她的精神压力一直非常大。   她一个依附丈夫生活的柔弱小女人,想反抗也反抗不了,荣老爷子对他们又不重视,所以她在荣默成年后,就逃离去了国外。   本来是想和荣默一起去的,可她心态失衡连母亲也没做好,儿子也不要她。   于是荣默一个人改名去了苏安市,而她自己去了国外,远离荣家,一呆就是那么多年。   现在回来了,她对姜敏一家子自然是不喜欢的。   能看到他们一家几口鸡飞狗跳,看他们憋屈不敢言,当然更是乐得当出好戏看了。   如果不是她丈夫荣守诚出事故走得早,走的时候荣默又还太小,荣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会轮到荣腾那个继子来接手?   在手里过了这么多年的瘾,也该还回来了。   ……   岑岁陪着荣默、荣知行散步消完食,遛完了小黑,她没有在荣家多留。   毕竟她和荣默目前还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岑父那边还不同意,这样直接留下过夜,总归是不合适的。   本来留下来吃饭,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计划之外的事情不可多做,和荣知行以及顾宁钰打了招呼,岑岁就让荣默送她回酒店去了。   而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顾宁钰都很喜欢岑岁。   样貌性格谈吐她看着都很满意,而且荣默和荣老爷子也都很喜欢岑岁。   岑岁和她打完招呼走的时候,她热情地送岑岁下楼,一直把岑岁送到车边。   在岑岁准备上车的时候,她笑着跟岑岁说:“以后来湾口市,如果真儿和他爷爷忙的话,你有事就找我,反正我每天都很闲。”   被这种热情包围着,岑岁自然客气地笑着回应,“好的,谢谢阿姨。”   说完打开车门,对顾宁钰又说:“您回去吧,不用这样送我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顾宁钰却很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我腿脚还很利索呢。”   岑岁依旧笑容满面,“那阿姨再见。”   站着和顾宁钰客气完了,岑岁上车关上门。   透过车窗玻璃冲她挥了挥手,荣默便踩油门走了。   岑岁从后视镜里看着顾宁钰的身影,小声说话道:“你妈妈真的很温柔啊,感觉脾气很好也很好说话,实在也想象不出来,她以前会那么对你,大概是心里承受的痛苦太多了吧。”   荣默没有顺着岑岁的话帮顾宁钰开脱。   过去的事似乎也不想多提,只温声开口说:“他们对你好就行了。”   岑岁转回头看向他,“那你不想要他们对你好吗?”   荣默表情依旧平常且淡定,隐在暗色里,“已经不需要了。”   说完转头看一眼岑岁,“我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听到这话,岑岁心里下意识甜了一下。   她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转头看向车窗外,笑着应了声:“哦。”   ……   岑岁回到酒店,已经快十一点了。   学姐起来给她开房门,好奇问了句:“你怎么回来啦?”   岑岁笑笑,进门反问她:“不回来我去哪里啊?”   学姐一边关门一边列数可以去的地方,“住男朋友那里啊,或者开房啊。”   岑岁放下包包拿衣服去洗澡,简单回话道:“不是很方便啊,而且我衣服也没带。”   学姐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并不是要扒她隐私八卦的,看着岑岁拿衣服去洗澡,她也没再多问。   本来两个人就不是熟到什么话都能说的关系,其实还是客气居多一些。   等岑岁洗完澡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和学姐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睡前各自玩会手机,又闲聊了那么几句。   岑岁点着手机问学姐:“张老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去啊?”   听到这话,学姐来了兴致。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看向岑岁说:“本来我们要是没得一等奖,明天看半天赛事展,下午就回去了。但是因为我们得了一等奖,他说再呆三天,让我们玩到尽兴。”   岑岁笑一下,也看向学姐,“这么阔气的吗?”   学姐感慨地拍一下杯子,“哎呀,你都不知道他高兴成什么样了,都快把我和孔帅供起来了,你要是在的话,他得更阔气。我和孔帅,毕竟都是沾了你的光嘛。”   岑岁拿奖是为了自己,可不是为了取悦导师。   本来导师对他们也没抱期望,平时指导也不尽心,自然也不存在她要回报导师一说。   导师态度会有这样的转变,也在意料之中。   所以岑岁顺着话题和学姐又说了几句,便终止这个话题睡觉去了。   带学姐学长躺赢拿个一等奖,她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学姐学长人不错,一直都还挺照顾她的,不然比赛的时候,也不会让她主导鉴定。   ……   第二天起来,岑岁跟着学姐学长和导师,在酒店吃完早饭,便去看了赛事展。   因为知道希望组三人面子上挂不住,她们也没有主动和希望组三人一起。   她们进展厅逛了不久,希望组三个人也就过来了。   两组人没有正面碰上面,但希望组三个人进展厅不久,就看到岑岁那组的三个人,跟在导师旁边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聊什么。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过分刺眼,希望组三个人也就没有凑过去。   他们在岑岁和学姐学长以及导师走远后,才进到展厅里面去参观。   二号学长倒还有兴趣多看看别人的,一号学长和学姐,来的目的就十分明确,直接就奔着一等奖的鉴定报告过去了。到了跟前凝神细看,只见岑岁三个人给出来的鉴定报告,都是准确的。   鉴定报告上有专家老师的批示,不管是宝石的种类名称判断,还是单个宝石的每项特征与数据,只要是给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是最标准的答案。   一号学长和学姐直接看傻了,屏息没说话。   等二号学长走过来看了会,二号学长赞叹地说了句:“优秀。”   一号学长和学姐看一眼二号学长,又互相看一眼彼此,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没看到鉴定报告的时候还能有点遐想空间,现在算是彻底服气了,没有半句话可再说的。   事实胜于所有的雄辩。   人家确实有实力等这个奖,一点水分都不掺的实力。   ……   岑岁和学姐学长导师在一起呆了半天,看了展览吃了午饭。   等到下午的时候,她又脱离团队,自己一个人打车,跑去尚诚拍卖行找荣默去了。   下出租车往尚诚的大门口去。   岑岁想起自己上次过来的时候,荣默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当个路人陪她来,当时哪里想到这地方就是他家的呀。   不过这地方是真的好,大概是按照荣知行喜好来的。   古典雅致,有山有水有凉亭有小桥,安静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微风拂过水面的声音。   岑岁刚走到大门外,还没到前台,就看到荣默从大门里出来了。   他这时间倒是掐得很准,好像知道她就是这个时间点到似的,出来迎到她,便领着她进门往办公室去了。   岑岁跟着荣默这一路往里走,好像置身在避暑山庄一样,耳畔微风清凉。   但凡与人碰上面,都会听到一声“荣总”,然后就是一声“岑小姐”。   岑岁心里挺好奇的,但在路上没问。   进了办公室关上大门,她去沙发上坐下来休息,才问荣默:“怎么都认识我啊?”   荣默直接在她旁边坐下来,伸手给她倒茶,语气平常道:“在荣氏干活,新的总经理在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上回归,他们自然会关注,当然认识你了。”   岑岁想了想点头,觉得好像是说得通。   当时荣老爷子寿宴门槛低,说不定他们公司的不少员工都去了呢。   这话没什么好说的了,岑岁伸手接过荣默的手里的杯子。   送到嘴边喝口茶,又问他:“你现在忙吗?忙的话可以不用管我,你先忙你的。”   荣默手里确实有事。   不过他也没有立马撇开岑岁去忙,而是又陪了她一会。   等荣默去忙以后,岑岁就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玩了玩手机。   玩得困了,直接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外面午后阳光正艳,夏季有蝉鸣,办公室里偶尔响两声点鼠标或者敲键盘的声音,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荣默忙碌的空隙往沙发上看过去,只见岑岁侧卧在沙发上睡着了。   长发柔柔铺泻下来,垂在沙发边缘,睡颜恬静而安宁。   办公室里空调打得凉,荣默起身去找了条毯子过来,走去沙发边,轻轻盖到岑岁身上。   盖好了坐在沙发边又看了她一会,脸蛋小巧,皮肤雪白,眼睛闭合在一起,睫毛长长密密的。   就这么看着,忍不住在心里想——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真的在一起。   每天一起入睡一起醒来,一起吃早饭一起上班,下班后一起吃晚饭遛狗,相守相伴。   莫名有种感觉,好像从起初遇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要等待的命运。   等她敞开心扉想谈恋爱,等她考研,等她毕业,以后还要等她做完她想做的事情,等她的爸爸解开心结,等她想结婚,等她想生娃娃……   想到等待最终有了结果的场景,荣默嘴角不自然染出一些笑。   他忽而俯身到岑岁面前,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   等岑岁一觉睡醒,荣默差不多也忙完了。   两个人都有了时间,荣默带着岑岁在荣氏集团的办公区转了转,全当逛景区了。   上次岑岁来这里出陀罗尼经被,根本没有多逛。   现在有机会了,当然打算里里外外都看看,于是就把能看的地方都看了。   看完了荣氏集团的办公区,岑岁对尚诚拍卖行有了大概的了解。看她有兴趣,荣默又带她去看了看他家的仿古家具产业,这也都是荣老爷子月前刚带他了解过的东西。   荣默先带岑岁去城郊工厂看了看,了解了一下仿古家具的生产工艺。   看完了厂房,他又带岑岁去了展览馆,带她去看一下所有准备参展的成品家具。   荣腾让出尚诚只管仿古家具后,想要增加营收,也可能是为了表现自己,让荣默知道他才是荣氏集团最合适的接班人,最近就搞了这么个仿古家具展。   仿古家具展放在展览馆举办,展示时间是半个月。   现在布展已经差不多全都布好了,广告也打出去有段时间了,只等时间一到,对外开放就行。   荣默带着岑岁去到展览馆,先一步看到里面的布展效果。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些床榻、桌椅、屏风等的错落摆置。   岑岁跟着荣默一进仿古家具的展厅,看到古色古香的家具摆放有致,明明觉得很喜欢,心里却又有点控制不住地气闷不舒服。   越看越闷,便默默地捂胸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走到一个相对独立的展示区域时,岑岁瞬间懵了一下。   那是一个古代女子闺房的局部,看起来十分还原,酸枝红木雕花架子床,上面挂着彩色的帐帘,床前是一个红木脚榻,区域用古典屏风做了空间隔断,床边还有灯架子。   岑岁看着这一幕愣了会,脑子里忽地闪现几个画面。   不是她所经历过的场景画面,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是在梦里出现过几回。   荣默看出她神情不大对劲,关心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岑岁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奇奇怪怪的,便忙回了句:“没什么,古代人的房间还挺好看的。”   荣默没多疑,带着岑岁准备再看看。   结果两人回过身,沿着参观路线没走几步,忽与荣腾夏曦迎面撞上了。   这也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有荣老爷子在的时候,荣腾夏曦还得伪装一下,荣老爷子不在,这就完全不用装了。   两边目光对上,谁的眼里都不见半分友好的成分。   还是夏曦嘴最快,笑着先开口道:“哟,这不是小荣总和他那个很会讨人开心的吉祥物女朋友么,仿古家具的事好像不归您管吧,您劳驾来这里是做什么?”   荣默好像接收不到她的挑衅,情绪无波,很平淡道:“不好意思,荣家的事我都能管。”   夏曦冷着目光嗤笑一下,“有老爷子撑腰可真神气,可是仿古家具,就不归你管。”   夏曦说完这话,荣腾也出声了,接着说:“奉劝你有空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要是管不好的话,就早点交出来,免得把老爷子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家业,都给败干净了。”   荣默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动怒,忽笑了一下说:“我就是交出来,只怕你也没机会接手了。”   荣腾自然当他说空话耍狠,也笑一下,激将道:“是吗?那你不如交一下试试?”   然后他这话话音刚落,没等荣默再开口说话,他的私人助理魏毅忽然面色匆匆地跑过来了。   跑到他面前什么招呼也没打,直接就趴在他耳边,面色凝重地说了几句话。   荣默和岑岁听不到魏毅说了什么,只见荣腾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然后他也没有心情再和荣默站着斗嘴耍狠了,脸色黑沉如墨,眼神也阴沉得吓人,直接转身便走了。   夏曦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本来她还想再挑衅两句解解嘴痒呢,谁知道荣腾这就走了。   荣腾走了她也不好再站着,于是她硬端着气势,看着岑岁又冷笑一下,阴阳怪气说了句:“我在荣家等你,如果你有命能嫁进来的话。”   说完就扭过身子走了,找荣腾去了。   岑岁懒得跟她嘴上空较劲,只转头问荣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荣默转头看向她,面容平淡眸光温和,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样子。   然后他轻声开口说:“他的青铜器造假工坊,没了。”   听到这话,岑岁猛一下忍住笑。   如果不忍住,大概一瞬间就笑出来了。   前一秒还在这里叫嚣挑衅,下一秒工厂就被端了一个。   这种大起大落大起大伏的心情,足够他们夫妻二人抱头喝一壶的。   荣默和岑岁没有被影响心情,继续逛仿古家具。   看的时候岑岁也注意了不少细节,跟荣默提了点改进的意见。   而荣腾黑着脸去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关上门就用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办公桌。   锤完回头,看向魏毅蹙眉厉声道:“干什么吃的?!年前瓷器厂刚被查封,不是已经让小心一点了嘛?荣真回荣家后,荣家所有古董店的供货全部断了,现在青铜器工坊又被端了,你让我还玩什么?!玩什么?!”   魏毅额头上全是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   他神经紧绷,说话却依旧利索,回话道:“具体情况不知道,警察摸到了厂子里,不合法的东西太多,很快就查封了。”   荣腾又使劲捶了一下办公桌,骂魏毅:“废物!!”   骂完他跌到办公椅上坐着,喘气不舒服,使劲拽了一下领带松开衬衣领子。   他不知道自己这他妈是走什么霉运了,年前瓷器厂被端,薛长海被抓,他躲过一劫。想通过结婚改改运气,发现结婚后家里一地鸡毛,到处都是烦心事。   家里的烦心事还没解决掉呢,荣真又他妈在老爷子八十大寿上高调回归,抢了他的尚诚和古董店生意。没了荣家的古董店,他断了很多的出货渠道,又损失了一大波钱。   结果这才多久啊,青铜器的厂子又没了!   再这样下去,他铺建了那么多年的造假网络,估计就要彻底崩盘了。   荣腾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呢,夏曦敲门开门进来了。   看到荣腾气得简直要死了的模样,她一边往办公桌边走,一边问:“怎么了?气成这样?”   荣腾看着夏曦,呼吸不畅到胸口大幅起伏。   就在这慢慢平静下来的时间内,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背后搞他的人,就他妈是荣默吧!   荣默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肯定还有人在背后帮他。   想着想着,自然就想到了老爷子荣知行。   思路延展到这里,荣腾的脸色越发复杂难看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老头子荣知行和他孙子荣默,可能早就设局在背后搞他了。   心里越发闷得喘不上气。   他眼仁乌黑地盯着夏曦,语气阴狠道:“把我当猴耍呢,亏我还真拿他当亲人。既然他对我这么不仁,就不要怪我对他不义了!是他逼我的,我他妈不忍了!”   夏曦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有点紧张道:“你……你在说什么?”   荣腾没回答她的话,转头看向魏毅,“帮我联系各大董事,约个时间让他们来公司,我要强行召开董事会!” 第077章   魏毅额头上的汗还没有被空调风干。   他站在办公桌前,紧着声音又道:“荣总,让我联系董事们,可能不太合适。”   荣腾看看他,觉得自己都被气昏了头了。   于是他深深吸口气,又语气暴躁对魏毅说了句:“滚出去!”   魏毅一走,临时办公室里只剩下荣腾和夏曦。   夏曦还不知道荣腾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而且看起来还有点乱了方寸的感觉,于是她绷紧了神色看着他,再次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荣腾靠在椅子上重重吐出一口气。   随后他压着扶手起身,到沙发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夏曦到他旁边坐下,等着他开口说话。   荣腾喝完茶总算冷静了一些些,放下手里的杯子,冷笑道:“老爷子和荣真,很早就在背后设局搞我了,平时的不和都是演戏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大概也早就计划好了,要把家业全部给荣真,要把我赶出荣家。”   听到这话,夏曦眉心深蹙,上来就是一句:“凭什么?!”   荣腾想也不想便接话道:“凭他们是亲爷孙。”   夏曦愤愤道:“除了有血缘关系,哪里能算是亲爷孙?你从小长在荣家,把他当亲生父亲对待。孝敬他这么多年,为荣家辛苦劳累这么多年,比不上那一点血缘关系?!”   荣腾又仰起头喝一杯茶,放下杯子道:“我明天约一些董事出来聊一聊对策,你陪我一起吧。我不相信老爷子能只手遮天,凭我在荣家干了十几年,还有你们夏家的支持,我不相信我会输给荣真那个半路杀回来,靠着老头子强行上位的废物!”   夏曦点点头,给他打气道:“好,我陪你。”   荣腾坐在沙发上,又多喝了几杯茶。   等暴躁的情绪差不多全稳下来,他拿起手机,开始给和他关系要好的董事打电话。   ……   从办公室里开门出来,荣腾的衬衫领带已经整理齐整了。   和他的衬衫西装一样变齐整了的,还有他的心情和脸上的表情。   他拿着车钥匙稳步往外走,问夏曦:“你想吃什么?今晚我们出去吃。”   夏曦转头看看他,“怎么?不回家吃饭了?”   荣腾冷笑一下,“回去陪笑脸?”   他在荣家从小到大几十年,晚上只要没有事情没有应酬,基本都会老老实实回家吃饭。   不是他喜欢家里的菜,就是听姜敏的,为了让老爷子开心而已。   结果哄着捧着供着这么多年,到头来就是这个结果。   既然老头翻脸就不认人,那还有什么好捧的?   夏曦当然想和荣腾单独出去吃饭,自从婚后就没再约过会。   吃完饭时间还够的话,说不定还能去看场电影呢。   ……   岑岁和荣默逛完了仿古家具展,也差不多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   他们也没有回荣家,而是两个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又找地方玩了一会。   这一晚,荣家的大餐桌上比较冷清。   荣知行还是坐在首座上,右手边空了个座位,坐着大儿媳顾宁钰。左手边则坐着姜敏,姜敏还是贤惠淑德的模样,一会递个东西一会盛碗汤,什么都给伺候好好的。   三个人也不说什么话,简简单单就把晚饭吃完了。   吃完晚饭,顾宁钰带着小黑出去玩,荣知行也自己一个人出去遛了遛弯。   姜敏想要跟着陪他一起,他摆了摆手也没要。   这两天家里将有大事要发生,还是各自安静一些比较好,暴风雨之前,总要有一阵宁静嘛。   荣知行消消食,洗漱一下回房,差不多就要睡觉了。   上床扯一下被子,往后靠到靠枕上,荣知行忽然开口问姜敏:“你跟我也有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你觉得我有亏待过你和腾儿吗?”   姜敏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心里下意识觉得不踏实,嘴上却还是温声回答道:“你一直拿腾儿当亲儿子一样,哪里来的亏待呀?”   荣知行看着姜敏的眼睛,仿佛一眼就能把她看穿到底。   片刻,他目光软下来,缓着语气说:“我拿他当亲儿子,他却没拿我当亲爹。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破我荣家的祖训,碰他不该碰的东西。”   姜敏没大听懂,只继续温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腾儿他做了什么?”   荣知行懒得再说了,拉一下被子往下躺,“他到底做了什么,你应该去问他,就算他不说,你也很快就会知道了。”   姜敏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凉发慌。   她了解荣知行的性子,如果不是真的有事要发生,他不会无端端地说这些话。   在荣知行睡着以后,她连忙出去给荣腾打电话。   结果电话打了好几通,全部都响到结束,没人接听。   找不到荣腾,姜敏心里更不踏实。   于是她也没去睡觉,就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而荣腾在荣家几十年,第一次产生这种叛逆逆反心理,晚上直接没有回来,也没有接姜敏的电话。他和夏曦在外过了一夜,第二天便分时段约见了荣氏集团董事会里的过半董事。   当面商量好开董事会的事情之后,又用电话邀约了剩下的几个董事。   这个邀约不是以他自己的名义,而是以董事长荣知行的名义。   一切都准备好,荣腾晚上依旧没回荣家。   他也没给姜敏回电话,因为他知道,姜敏肯定会阻止他,姜敏是最不愿意得罪老爷子的人。   就这样又平平静静过了一天。   岑岁这一天也还是和荣默在一起,难得有机会,她也不想和导师几个人在一起玩,所以就去陪着荣默了。   比赛结束,岑岁也就在湾口市呆三天。   三天赛事展一结束,导师就要带着他们回学校去,去把获奖的喜悦分享给校领导。   第三天的上午,岑岁还是没有和学姐学长导师出去玩。   主要是她也不觉得这个关系需要再费劲维持,给她们赢了这么大的荣誉,已经很足够了。   早上在酒店吃完早饭,她又打车去尚诚找了荣默。   还和以前在珍宝斋时一样,她不会去打扰他工作,只是各做各的事情,默默地陪在彼此身边。   今天的开始,和昨天没什么不同。   岑岁到办公室放下包包,和荣默腻在一起聊一会天,然后就在办公室里坐下各忙各的。   然而今天岑岁到办公室里还没呆满一小时,荣默的助理忽敲门进来,神情绷紧了对他说:“荣总,会议室正在召开紧急董事会,让您也过去一下。”   听到这话,荣默和岑岁一起愣了一下。   荣默看着他的助理,蹙眉问:“谁召开的董事会?”   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白问了,忙拿起手机给荣知行打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他连话都没出口,就听荣知行说:“我刚刚接到通知了,我现在过去。”   ……   接到荣默电话的十分钟之前,荣知行正在家里打太极。   正打得专心的时候,忽有人急急忙忙跑来跟他说:“董事长,荣腾荣总召集了所有董事,准备召开董事会,就差您没到了!”   荣知行听到这话的时候蹙眉愣了一下。   这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没结束呢,荣腾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闹了?   荣知行没多说话,冷了脸转身就往屋里去。   进屋没走几步碰上姜敏,冷脸冷声吩咐了一句:“给我找衣服,我现在要去公司一趟。”   姜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荣知行脸色不好,便跟着他问:“怎么了?突然去公司做什么?公司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荣知行头也也不回道:“你养的好儿子,养出本事来了,绕过我直接把其他董事召集到了会议室,你是他亲妈,你猜猜他是想干什么?”   姜敏听得脸色一慌,“腾儿……不会的吧?”   荣知行冷哼一声,“会不会,你到了看看就知道了。混账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他既然这么想闹,那这最后一点的颜面,我也不必给他留着了!”   本来想给荣腾,给夏曦,给姜敏,都留一点面子。   现在他倒好,上赶着作死,那这最后的一点的颜面,还有什么可给他留的?   荣知行回房换好衣服,带着姜敏出门上车。   姜敏紧张得一直搓手指,想和荣老爷子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着这两天她给荣腾打电话,荣腾全部没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早就劝过他,让他千万不要和老爷子对着干。   也不知道他这突然又是怎么了,要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逼着老爷子参加临时董事会。   姜敏一路上都没敢说话,荣知行在车上接了荣默的电话,一句话便挂了。   随后他人到公司,先和荣默碰头,然后爷孙俩脸色一个比一个沉,先后往会议室去。   荣默要去参加董事会这种级别的会议,岑岁当然不跟着去。   他把荣默送出办公室的门,就回去坐在沙发上,安心玩手机等着去了。   ……   姜敏扶着荣知行,荣知行带着荣默,三个人去到会议室。   开门一进去,只见董事会里的董事全都到了,与荣腾坐一排的董事个个脸色严肃。   荣知行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去,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他走去董事长的座位上坐下来,并不开口说话,又看了看那些明显站在荣腾一方的董事。   而那些董事和荣腾一起,全一身正气满脸强硬的模样,互撑气场。   荣知行懒得和他们多对峙,出声语气也很缓慢平常,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直接看着荣腾问:“硬是把我逼过来开这场董事会,到底想干什么呀?说吧。”   荣腾也没多做犹豫,直接把提前准备好的会议提案放到荣知行面前。   荣知行捏起提案低头看了一下,提案内容倒是简单,一是变更荣氏集团的总经理,另一个是修改公司章程,董事长不可以直接任免总经理,必须得经过董事会的表决。   容氏集团的董事会职权里,确实有修改公司章程这一项权力。   平时相安无事什么都好,也用不到这些,一旦闹起来,就是互相之间争权夺利。   看完了,荣知行还是一脸淡定平常。   他抬起头看向荣腾,说话也还是那个平常的语气,还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但内容却往人骨头里扎,“可以啊,我还以为要把我这个董事长给换掉呢。”   这话一出,在座的各位董事都多多少少闭了下呼吸。   只有旁边坐着的姜敏,脸色刷地素白,一直想给荣腾使眼色,却又只能无声当个背景板。   她不知道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荣腾突然又闹这样一出。   这是明摆着要和老爷子撕破脸,也是完全没给自己留后路的闹法,要么今天他成功做回总经理,改掉公司章程,要么就得滚出荣氏。   他的底气当然就是支持他的董事们。   支持他的董事人数过半,说起来他是胜券在握的。   姜敏想管也管不了了,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让荣腾顺利做回总经理。   只有荣腾成功做回总经理,荣家才能真的安宁下来,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把老爷子伺候得好好的,顾宁钰和荣真本来就与世无争,吃吃闲饭不就好了么?   在姜敏默默祈祷的时候,荣腾看着荣老爷子淡定开口道:“这是合理提议,在座董事都一致认为,荣真没有能力做好容氏集团的总经理,而董事长可以直接任免总经理太过专断,这项权力还是交给董事会,才最稳妥。”   说到荣默的时候,荣腾的目光带着极强的攻击性盯着坐在他对面的荣默。而说到总经理任免权的问题,他收了眼底的攻击性,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与荣知行对峙,给他施压。   荣知行和他对视片刻,又看向坐在他后头的董事们,开口问:“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是吧?”   片刻沉默,其中一个董事开口道:“董事长,我们也是对公司负责。荣真他并无管理公司的经验,直接空降荣氏当总经理,怎么都说不过去。至于公司章程,总经理的任免,还是让董事会一起决定,更加稳妥一点,您觉得呢?”   荣知行盯着说话的董事看一会,身体往后靠到椅背上。   他还是不气不恼没什么情绪的样子,继续问:“所以今天这个提案,你们势在必行,是吧?”   又有一个董事开口:“董事长,我们并不是在逼您什么。您对您的孙子有栽培提拔之心,我们都能理解,但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啊。作为公司的董事,我们肯定要为公司的利益着想,荣总管理荣氏集团十几年,他才是最合适的总经理。”   荣知行靠在椅子上,似乎没说可说了。   荣腾看他摆出这副状态,觉得他是不得不妥协了,于是摆出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看着荣知行强势道:“董事长,可以表决了吗?”   荣知行仍然靠在椅子上,语气无波无澜道:“再等等。”   荣腾没什么耐心了,只道:“公司的董事和法律顾问都在这里,只要举手表决就行,不知道董事长还要等谁?”   荣知行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道:“我说等等,就再等等。”   荣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觉得他也不能再玩出什么花来,于是就陪他等了一会。   但也不过就等了十分钟,他就没耐心了,开口道:“董事长,再等就吃午饭了。”   看荣知行不回应,荣腾也不想再跟他拖了,语气强硬道:“董事长,表决吧。”   他说完之后,与他一排坐着的董事也陆续开口,让表决。   荣知行抬起目光看向他们,这时候脸色看起来也没那么平常了。   他目光黑沉黑沉的,像一只要发怒的老豹子,盯着荣腾道:“我早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   看荣知行急了,荣腾心里下意识得意,笑一下道:“都是您培养得好。”   荣知行依旧黑着脸,“我是培养得好,不然你也不能踩到我脸上来!”   看着荣知行的脸色变化,荣腾目光表情目光越发强势。   他今天必须让这个老头知道,他在荣氏干了十几年不是白干的,他之前不吱声是给他面子,他要是想争,该他的他全都能拿回来。   心里虽得意,目光也强势,但荣腾没有失去分寸。   他看着荣知行,继续公事公办的样子道:“董事长,您这话就说得严重了。我没有要踩您的脸面,我做的这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公司好。”   说完不忘把话题拉回正题上,语气更加强势,“董事长,别再拖了,表决吧。”   说完转头看向公司的法律顾问,“周律师,可以表决了吗?”   周律师犹豫了一下,两边都不想得罪,便保守说了句:“我只是做个见证,我这里没问题。”   荣腾听完又转头看向荣知行,步步紧逼道:“董事长,那就表决吧。”   说完看荣知行还是黑着脸不出声,他又继续说:“既然董事长默认了,那就开始吧。赞成本次会议提案,同意更换总经理,并修改总经理任免权限的,请举手。”   话音将落,他自己第一个举起了手。   随后与他一排坐着的董事,陆陆续续也举起手来。   荣默不是董事会成员,没有任何的发言权,而与他坐一排的董事,数量上比不过荣腾这边的。   荣腾这边举完后,荣默那一排毫无动静。   荣腾耐心不足,看着他们又道:“别再拖了,当然你们不举也可以,总之人数在这里,董事会一共十三个人,赞成提案的有七票,七票对六票……周律师,有效吗?”   又被叫到了名字,周律师简直如芒在背。   按照流程来说,现在的事情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老董事长毕竟还是董事长。他抬头看向荣知行,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荣腾看着他有点不耐烦,又问一遍:“周律师,有效吗?”   周律师回了神,稳住了状态,轻轻松口气,点一下头正准备回答“有效”。   结果话还没出口,突然有人会会议室门外破门而入,进来就是一大波人,并且还都穿着炸眼的制服。   队伍中为首的那个人进来站定,亮出证件直接道:“警察办案,荣氏集团的荣腾先生,涉嫌古董造假,造假与贩假规模巨大,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一瞬间,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表情震惊地看向荣腾。   荣默坐在座位上一句话都没说,这时候端起面前的杯子,送到嘴边慢慢喝了口水。   ……   岑岁在办公室里等荣默,等一会觉得有点无聊,就自己出去转了一圈。   转到浮桥小凉亭上,她找人要了点鱼食,趴在小亭子边喂鱼去了。   喂得正专注且开心的时候,忽听到身后有人笑着说了句:“趁还有机会,多玩玩吧,过了今天,可就不一定还有现在的心情在这里喂鱼了,只怕进大门还要预约登记呢。”   岑岁回过头,只见夏曦笑着站在她身后。   和她目光碰一下,夏曦走到凉亭边,往水里看了看,又说:“你看这些鱼,多好看啊。”   岑岁回过头去继续喂她的鱼,慢慢开口道:“是挺好看的,可是过了今天中午啊,有些人就再也看不到了,还挺可惜的。还有一些人呢,不想想自己的后路,还有空在这里逞口舌之快说废话,也是挺搞笑的。”   夏曦冷笑一声,“你以为荣真靠着老爷子就高枕无忧了?你以为他这个总经理能坐稳坐下去?那是荣腾不想争。但是今天,荣真的总经理就算做到头了!”   岑岁慢慢转过身来,笑着看夏曦。   看一会略有些无语道:“我也挺好奇的,荣腾不知道自己在背后干了什么脏事么?竟然一点都不做贼心虚,还非要逼着开董事会,一点面子不给自己留,怎么想的?”   说完看夏曦要张嘴开口,忙又出声打断她,“哦对了,你说错了,不是我家荣默靠着老爷子高枕无忧,而是老爷子求我们荣默回来帮他的,懂了吗?”   夏曦再次冷笑一声要回嘴,结果话还没出口,忽听到“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她转头去看,只见魏毅顺着浮桥跑到了她面前,站定后什么也管不了了,看着夏曦就说:“不好了,警察来了,说荣总涉及大规模的造假贩假,要把他带走。”   听到这话,夏曦脸色瞬间一僵,整个懵掉了。   岑岁站在亭子边笑笑,把手里剩下的鱼食一洒,走上浮桥道:“好戏开始了,我要去看戏了。”   夏曦在原地又愣了几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找不见了。   片刻后回过神来,立马上浮桥,快步往会议室去。   ……   会议室里,荣腾僵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他盯着警察,梗着脖子,硬撑着底气出声问:“说我造假贩假,你们有什么证据?”   他暗下里造假网络铺得虽然大,但基本没有亲自参与过。   也这是为什么即便窝点被捣毁两个,他也还可以这么淡定地当什么事都没有。   警察不跟他多废话,只道:“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乱抓人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荣腾硬是赖着不起身,但已经有点稳不住了,声音略崩道:“没有证据,我凭什么跟你们走?我们在开董事会,你看不出来吗?!”   警察言辞简单:“如果您不配合,那我们只能强制执行了。”   然后警察还没行动,姜敏突然急切出声道:“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吧?我们荣家是正儿八经做古董生意的,和造假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肯定是找错人了。”   警察耐心解释了一句:“此事跟荣家无关,是荣腾的个人行为。他在全国铺设造假贩假网络,共设四处造假窝点全部被捣毁,其他涉案人员也都被捕,人证物证全有。”   姜敏不相信,继续出声争辩道:“不可能!我儿子接管荣家十几年,荣家的家产都是他的,他为什么还要去造假?你们肯定是搞错了,不可能!”   姜敏的话音落下,荣知行这时候看向荣腾,也问了一句:“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造假?”   被逼问到这里,荣腾整个身子都在抖。   听完警察刚才的话,他知道自己插翅难逃了,于是猛拍一下桌子站起身来,情绪失控厉声道:“为什么我不能造假?这个圈子永远都有人在造假,与其让别人获利,为什么不自己干?!我不像你们没有野心,我就是要黑白通吃!我有这么能力,我为什么不干?!”   说完这话,他眼睛里几乎要渗血。   他凶狠地盯着荣知行,声音越发粗狠,“是你搞我!如果不是你费尽心机,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永远不会!父子一场,本来我还以为,你只是捣毁我的厂子让我吃点亏,没想到你这么狠的心,直接把我置于死地!我叫了你三十年的爸,三十年!白叫了!”   荣知行迎着他沁满眼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既然叫我一声爸,你就应该知道,我们荣家绝不允许有人违背祖训造假赚钱。只要做了,哪怕是亲儿子,我也绝不包庇!”   荣腾浑身抖得厉害,突然冲荣知行扑过去,一把掐住了他得脖子。   后面的警察也眼疾手快,迅速上去把荣腾制服拷了起来,拉到一边按住。   荣腾被按住后又嘶喊了两声。   夏曦站在会议室门外,透过半开的玻璃看着这一幕,直接吓得抬手捂住了嘴。 第078章   荣腾被警察押出会议室。   姜敏哭着要往上扑,被警察拦住了。   夏曦直接在会议室外软了腿,当荣腾被押着走过她面前的时候,她气虚腿软斜身一歪,靠到了墙上。   荣腾被押上警车十分钟后,姜敏和夏曦被安排到了公司的会客室。   两人捏着彼此的手一起垂泪,一会又抱头痛哭,婆媳俩从来没这么齐心互暖过。   岑岁也没什么落井下石的恶趣味,还是回荣默的办公室去了。   她一个人在里面吃吃零食玩玩手机,等着董事会结束。   此时的会议室里,气氛早与刚才截然不同。   坐在荣默一边的董事都挺直了腰杆子,盯着对面的六位董事,而这六位董事,面色一个比一个虚,额头都快渗出汗来了。   他们刚才才强势强硬地要让荣腾做回荣氏的总经理,谁知道流程都没走完,荣腾就因涉嫌规模化古董造假被抓了。   好在跟他们没关系,不然现在一起去局子里蹲着去了。   荣知行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自己这会又淡定了。   他两只手十指交叉握起,松松撑在面前,看着那几个董事问:“怎么样?总经理还换不换?总经理的任免权,还要不要改?”   这些董事本来有荣腾领着头在搞事,是有底气和正义感的。   现在荣腾因造假被抓,他们早虚得不行的了,其中一个董事勉强动嘴唇应了句:“我们……都听董事长您的……”   今天的事要是真的成了,荣腾做回荣氏的总经理,然后再被抓,那荣氏都会受到牵连影响。   想想他们刚才那么义正言辞,逼着荣知行换总经理并交出总经理的任免权,现在只深感汗颜。   看他们理亏无话可说了的模样,荣知行也没再揪着刚才的事情不放,毕竟他们确实有他们的立场,那么做也不全是出于私心。   还有董事会也不是谁都可以动的,没必要再揪着继续撕破脸。   荣知行一副沉稳大度的模样,开口又说:“既然今天大家都来了,这会也开了。我老头子已经八十了,是真的老了干不动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我今天就宣布彻底退休,荣氏的一切大小事务,以后都由我孙子荣真来打理,大家可有异议?”   刚才刚闹了惊心动魄那么一出,老头子的手腕谁还看不出么?   现在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了,谁又还敢跟他对着干?   再说了,荣氏就算是现在做大了,但说到底还是他荣家的产业,他荣老爷子手里握的股份最多,最后还不是他老头子想给谁就给谁。   现在荣腾已经被抓走了,又还能给谁?   会议室里一时沉默,没有人出声说话。   荣知行轻轻缓一口气,继续慢慢开口道:“我在此提议,从今天开始,由荣真出任荣氏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同意的,请举手。”   说完,荣知行自己第一个举了手。   其他人看看他,又看看荣默,慢慢也都举了手。   表决结束,荣知行放下手看向周律师,“麻烦你了,周律师。”   周律师连忙出声回道:“董事长,应该的。”   荣知行笑一下,似乎格外轻松,看着周律师继续说:“手续办一办,我就不是董事长了。我这把年纪,早该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说完又看向各位董事,“荣氏和我孙子,就拜托给各位了。”   各位董事冲荣知行点头,坐在荣默旁边的董事带头道:“董事长,您就放心吧。”   荣知行点点头,看向荣默笑着道:“我对我这孙子啊,还是挺放心的。”   ……   荣默开完会回来,已经是正中午了。   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着老爷子荣知行。   回到办公室接上岑岁,三个人出去找地方吃午饭。   因为荣腾再怎么说也做了荣知行三十年的儿子,所以吃饭的时候,岑岁很识趣地没有提起这个事情。她和荣默可能会觉得痛快,但对于老爷子来说,肯定还有伤感的。   就算是阿猫阿狗,相处久了那么久都是有感情的。   虽然荣腾在生意场上没守住底线,但在荣家规规矩矩当儿子的三十年,也不是假的。   吃完午饭以后,荣知行自己坐车回了家。   岑岁和荣默一起,则还是回公司在办公室里面呆着。   也就到办公室坐下喘口气,岑岁才问荣默:“荣腾被抓了以后,你们怎么又开了那么久的会?”   荣默在她旁边坐下来,“老爷子把董事长的位子让出来了,走了个程序。”   岑岁听了这话,眼睛微微一睁,看着荣默,“那你现在是董事长兼总经理?”   荣默点点头,“老头子这是迫不及待想撂挑子了。”   岑岁还是看着他,笑着道:“哇哦,那你现在好厉害了哇。”   荣默也笑,十分平常道:“有什么好厉害的,都是别人打下来的江山,我直接捡个现成的。”   岑岁坚持道:“那也厉害,别人想捡还没有呢。”   荣默笑出来,“你觉得厉害那就厉害。”   岑岁认真看着他,“那你现在这么厉害,我又不在你身边,你可要管好你自己。别几只花蝴蝶扑到你面前,你就晕头转向浪起来了。”   荣默牵过她的手在手心里捏着,“放心吧,我对花蝴蝶没兴趣。”   岑岁笑一下,突然抽出手抱上荣默的脖子,然后起身往前一倾把他推在沙发上,自己抱着他的脖子顺势趴过去。   她把荣默压在身下,俯视他的眼睛,笑着小声问:“在办公室里能不能亲亲?”   “为什么不行?”   荣默抬手握上她的后脑,直接就把她的头压了下来,张嘴吻住她。   夏日的午后一切都静悄悄的。   风很轻,云很淡,水里的锦鲤甩了甩尾巴,吐出一串泡泡。   ……   岑岁没有时间在湾口市多呆,傍晚就跟着导师和比赛小组回学校去了。   刚好荣默晚上也有事,他要和公司里的所有董事吃饭。   这场董事会的饭局,荣知行自然也是参加的。   他彻底把手里的权力交了出去,该给荣默铺的路,自然都要好好地铺好。   顾宁钰知道荣默和荣老爷子不回家吃饭,自己也便约了姐妹出门了。   今天荣家晚上的餐厅里,只有姜敏和夏曦婆媳两个人,拿着筷子看着菜色发呆,一口也吃不下去。   姜敏整个人瞬间老了十来岁的样子。   她实在也想不明白,荣知行既然知道荣腾在造假,为什么不能私下对他说,自家的事自己在私下解决,而是在背后动手,直接把荣腾关进局子里去。   这是,为了让他的孙子顺利接手荣家?   三十年的夫妻,三十年的父子,到底算什么?   如果是亲生儿子,他真的就能一次悔改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联手警察一棍子打死吗?   这件事如果不是他亲自插手调查,警察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查到造假窝点?   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建点厂子造点工艺品而已,算什么罪大恶极吗?   明明是家庭内部能解决的事,明明可以给荣腾一次回头的机会,可他偏偏直接捅了出去,不顾外人会怎么看怎么说,连影响到荣氏也在所不惜,就是要让荣腾去坐牢。   姜敏在心里默默怨恨荣知行的时候,夏曦心里想的则是——她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了,喜欢荣真没得过好脸,想膈应他勾引了他的叔叔,结果被膈应的人一直是她自己。什么都没有争到报复到也就罢了,到头来,她年纪轻轻还要守活寡!   想着想着也不自觉想到,荣老爷子也是个薄情心狠的人。   荣腾叫了他三十年的爸爸,他把荣腾送去吃牢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婆媳俩坐着随便吃了几口饭就走了,各自回房,各自伤神去了。   然而夏曦回到房间还没伤神上十分钟,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荣恬就直接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荣恬一边揪拽她的头发一边尖声骂她:“你这个狐狸精扫把星,就因为你,就因为嫁给我们家,克得我爸烦我们,克得我哥哥丢了总经理的位子,现在又把他克进牢里去了!”   夏曦一开始没防备,被荣恬揪拽得无力还手,只能惨叫让她松手。   荣恬心里愤怒无处发泄,当然不会住手,后来夏曦找回了一点主场,就和荣恬扭打在了一起,又是扯头发又是撕衣服又是挠脸。   姜敏听到动静和阿姨跑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打得不成样子了,房间里的东西也砸了几件。周围一片狼藉,两个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也十分狼狈,脸上还有血红的抓痕。   姜敏看到也没上去拉架,倒是阿姨上去拉了一会,但也实在拉不开。   姜敏眼泪瞬间刷刷往下掉,开口说了句:“你们……这是不想让我活了呀……”   这话说完,荣恬和夏曦还被气血顶着,并没立马停下来。   一会意识到姜敏刚才说了什么,才慢慢停下手,一起看向姜敏,只见老太太满脸都是眼泪。   原来也没觉得姜敏有多老,现在再看她,只见她双鬓斑白,老态毕现。   说起来,她也是六十的人了,平时再保养再端得优雅,也是个上了年龄的小老太太了。   看着荣恬和夏曦停下来,姜敏也没再多说别的。   她抬手碰到鼻尖轻吸一下鼻子,便直接转身走了。   荣恬后知后觉追上去,这又道歉:“妈,对不起,我也是刚知道哥哥的事情,我没忍住。”   姜敏并不停步子也不回话,走回自己房间进门,把荣恬关在门外,自己哭去了。   不知道眼睛湿了干,干了又湿多少回。   外面荣恬和夏曦早安静下来不打了,也没有别的动静,一直静悄悄的。   等到晚上荣老爷子回来,家里才稍微闹嚷了一点。   姜敏收了眼泪打算给他找找衣服放放水,伺候他洗澡洗漱,今天荣老爷子却没要她伺候。   荣知行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漱一番,回来后到房间里躺下。   看到姜敏眼睛哭得红红的,他也没有动容的样子,心肠好像硬成了石头一样。   他坐在床头,看了姜敏一气,开口说:“西郊临湖的小别墅我叫人给收拾出来了,你明天收拾一下,带着夏曦和恬恬,搬到那边去住吧。”   姜敏听到这话猛地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荣知行,“你要赶我们一家走?”   荣知行轻轻吸口气,“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看不透的,我们还能住在一起吗?”   姜敏被他问住了,也知道老爷子想好了。   他们走到现在这一步,还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生活,确实是骗人的。老爷子知道,她心里肯定怨恨他,两个人之间的隔阂怎么也消除不掉了。   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姜敏知道自己想留也留不下了。   她坐着默声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荣知行,“如果腾儿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真的也会这么做吗?”   荣知行面色很疲惫,目光却认真,看着她说:“我们荣家的子孙,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没得到确切肯定的答案,姜敏也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不过心里堵着一口气罢了。   荣腾已经被抓起来了,管他答案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现在的事实。   姜敏也实在做不到给荣知行陪笑脸了。   陪了三十年,三十年的时间,不管她自己开不开心,她都会让荣知行开心,像个只会讨人开心的阿猫阿狗,结果最后也没落得个什么好。   她轻轻吸口气,告别式地对荣知行说:“您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起身走了,到房门边开了门,出去轻轻把门带上,似乎这就算别过了。   荣知行安静地靠在床头,目光落在门上看了许久。   然后他收回目光来,仰起头,抬手按住眉心,闭着眼睛久久没动。   ……   为了搬去西郊,姜敏第二天很早就起来让阿姨收拾东西了。   去帮荣恬收拾东西的时候,荣恬直接炸了,瞪大了眼睛问姜敏,“我爸他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把我们赶出去?他是要和你离婚吗?”   姜敏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痛苦,这时候已经很淡定了。   她搭手帮阿姨一起收拾,语气平淡道:“是我自己要走的,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吧,万一被人欺负了呢?这个家我是呆不下去了,一天都不想再多留。”   荣恬还是没办法接受。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们会以这样的方式搬出去。   这不是她们不想在这住了,而是这里已经没有她们的地方了。   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转身就要去找荣知行理论。   姜敏要她气冲冲要出去,一把拉住她,语气无奈道:“恬恬你就别再闹了,你哥已经进去了,让我安生安生吧。”   荣恬还没说话,视线里出现了夏曦。   夏曦好奇地看着屋里的情况,犹疑地问了句:“这是在干什么?”   荣恬看着她冷笑一声,“我们被撵出去了,高兴吗?你不去收拾东西,来我这干什么?”   夏曦没再和荣恬呛声斗气,简单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们,老爷子在昨天的董事会上,把董事长的位子,给荣真了。”   听到这话,姜敏和荣恬又是一怔。   姜敏腿软脚下步子一晃,直接跌坐在了床边上。   如果说之前心里还有一点点幻想的话,现在则是什么都没有了。   荣腾在荣氏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荣知行从来没有想要交出手中所有权力的意思,荣默这才回来一个多月,他连董事长的位子都给出去了,这区别对待还不够明显吗?   三十年,夫妻也好,父子也罢,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涉及到真正利益的时候,心里全是算计。   在姜敏和荣恬发怔的时候,夏曦又说了句:“我东西收拾好了,就先回家去了。好歹当过一家人,来跟你们告个别,最好是后会无期吧。”   把话说完,没给荣恬和姜敏开口的机会,夏曦便转身走了。   荣腾是彻彻底底地败了,荣家是荣真的了,守活寡是永远不可能守的,她还这么年轻人生还这么长,就算灰头土脸落人笑柄,也还能再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扬帆起航。   不过不久后她就发现了——这个帆还真他妈的难扬!   和荣腾的这场昙花一现般的婚姻,对她耗损是真的大,改变了她的生活,影响了她的事业,让她负面新闻缠身。她在圈中形象受到影响,好容易起来的那点人气,都化成泡沫飞走了。   ……   荣家的事情和岑岁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后来的事情岑岁也都知道。   姜敏和荣恬搬出了荣家的宅子,在荣腾被判刑后,夏曦千方百计和他离了婚,和荣家脱离了关系。但荣腾对她生活产生的影响,却半分摆脱不掉,都要她自己去承受。   岑岁不过了解一下就算了,毕竟事情到荣腾被抓就算结束了。   她拿着奖回到苏安市,和学姐学长一起,受到了校方领导的热情招待与夸奖。   不久后迎来了暑假。   这个暑假,没有荣默和珍宝斋。   岑岁大部分时间都在忙自己学业上的事情,跟着导师做事。   有空也会去公司呆半天,了解了解公司里的情况,在公司员工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研二开学后,接下来的这一年过得都很平常。   荣默因为接任了荣氏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这一年的时间他一直都很忙,忙着把荣家的产业一点点都接下来,让荣老爷子能够早点安享晚年。   他和荣老爷子以及顾宁钰之间的关系也还是那样,有事说事,不亲近也不刻意疏远。   主要他平时很忙,在家庭关系和氛围上,更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了。   岑岁主要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暂时也没去多管别的。   她这副状态在岑父岑母那里看来,倒真像是再一次失恋后的发奋图强,每天除了学习搞专业上的东西,其他什么都不多管。   而岑岁宿舍里的关系,也一直都非常稳定。   费雪妮在宿舍里的时候几乎不出声,很多时候像空气。她不主动招惹膈应人,李星文、钱珍珍和岑岁也自然不撩拨她,两边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时间无声,过起来便很快。   这一年之中,要非说有什么值得提一提的事,那就是第一学期过半的时候,在整个珠宝学院产生了轰动的一件事——学长陆文博在最顶尖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上,拿了冠军。   而他拿奖的作品,也非常快速地火出了圈。   陆文博之前的研究生就是在苏安地质大学读的,所以他获奖之后,学校也蹭了一波热度与荣誉,在学校的主干道上挂了很长时间的横幅。   还有大屏幕,每天滚动庆贺陆文博拿了这个大奖。   寒假里岑岁和陆文博见了一面,没见之前以为他肯定一身国际设计大师风范了,结果见了面发现,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斯文秀气清爽,说话也还是轻缓温柔。   两个人约着吃了一顿饭,到餐厅坐下来的时候,岑岁笑着问他:“现在肯定很多珠宝公司在抢你吧?你是打算学成回国发展,还是打算留在国外?”   陆文博看她一会,突然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咖啡厅见面聊天,你当时跟我说,有机会我们合作。”   岑岁稍微想了一下,倒是真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刚第一次见面,她还是大三,聊天肯定也是胡说八道的啊,怎么会真记着。   岑岁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说完又顺着话开玩笑,“怎么?你不会真打算来我家公司吧?”   陆文博想了想,居然点了头,语气还挺认真,“确实有这么考虑。”   岑岁一听到这话就被他给惊到了,正端着杯子喝水呢,差点呛得喷出来。   她抽张纸捂住嘴,缓了半天看着他说:“别逗我了,我刚才开玩笑呢,我家米粒大点的小公司,怎么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啊?你拿的那个奖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吧?”   那可是国际最顶尖的比赛了,而且不是单纯的学生赛。   不管是公司还是个人,只要条件符合,都可以报名参加,最后靠实力拿奖。   而陆文博不仅拿到了冠军奖杯,作品还直接火出圈了。   他带着他的奖杯和设计,公司不是随他挑嘛,人家都得把他供起来。   看岑岁的反应,陆文博笑了一下,没再说这个。   他喝口水,换了语气和话题,又问岑岁:“对了,荣老板今天怎么没出来,你和他现在……还在一起吧?”   岑岁点点头,“在一起啊,不过他现在是有点忙。”   陆文博好奇问:“古董店生意这么好?”   岑岁看着陆文博的脸,抿唇笑一下。   她想了想,不打算和他细说荣默的故事,于是点头应声:“挺好的。” 第079章   毕业离开学校之前,岑岁、李星文和钱珍珍去吃了顿火锅。   大夏天里,三个人对着一锅的滚烫热气,一人手里捏一罐啤酒,把这两年从头到尾聊了一遍。   吃完了散伙饭,第二天分别走人,李星文去了她男朋友所在的城市。   钱珍珍靠着家里的关系,进了一个比较大的珠宝公司的质检部门工作。   岑岁当然没有自己去找工作,她的目标非常简单——毕业就进家里的公司。   她连办公室都早就装修布置好了,存在感也都差不多刷出来了,只要拎包入职就行。   准备入职的前一天晚上,一家人坐在餐桌边吃晚饭。   因为岑岁对公司的环境早都熟悉了,岑父直接对岑岁说:“入职手续都让人给你办好了,明早直接到公司报到就行,以后爸爸和公司啊,全都要靠你了。”   岑岁没忍住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哄我呢?你不是说我是恋爱脑吗?”   岑父听了这话,忙解释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记心里了?”   这都是多久前说的话了,还是上一个夏天的时候说的话。   岑岁没再计较了,接着话故意傲娇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靠靠吧。”   说完又揪到了岑父话里隐藏的信息,看着他问:“你明早不带着我去公司报到?”   岑父吃了几口饭下去,开口说:“我正要跟你妈说呢,我明天不去公司,有事得出去出差两天,早上直接走,晚上也不回来。明天在外面住一晚,后天晚上回来。”   出差是平常事,岑母自然也就很平常地问了一句:“去哪里做什么?”   岑父捏着筷子看向岑母道:“临云市正在举办珠宝展销会,规模还挺大的,我打算带人过去看看,采购一些原材料,比平时要便宜许多。”   岑母听完了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他们家干这一行,时不时就要去这种展销会去看看。   岑岁看着岑父想了想,却突然出声:“这样的话,那我明早也不去公司了,我要跟你去展销会。在公司里呆着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去看展览,我还可以帮忙鉴定材料。”   本来这一年她就时不时去家里的公司,其实入职不入职也就差一道手续的事情。既然入职手续都已经办了,她今天去明天去,还是后天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岑父听这话愣了一下,看向岑岁,“你也想去?”   岑岁果断点两下头,“我去公司还不就是坐着喝茶,这里听听那里看看,也没有什么实际的事情要做。既然刚好有机会,还不如跟您出去长长见识多学点东西呢。”   岑母觉得岑岁说得有道理,便也附和了一句:“可以,带岁岁出去长长见识。公司迟早是要交到岁岁手里的,应该尽早让她把所有东西都学起来,不能在办公室坐着浪费时间。”   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岑父想一下也就答应了,但还是对岑岁多说了两句:“去是可以去,但你跟着我,尽量就多听多看多学,至于鉴定什么的,我带了公司里专业的人过去。”   岑岁当然听得懂了,这意思就是让她多看多学少说话,别乱掺和正事。   她可以跟着去,但要乖乖地跟在后面安静学习,不能胡闹。   这也没什么好争辩的,她这才刚毕业,在岑父眼里自然还是个小孩子。   岑岁也没想充大师,只要让她跟着去就行了,所以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   晚上梳洗完回到房间,岑岁就简单地收拾了一点行李。   因为只在外面过一个晚上,所以她也没多带东西,只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点护肤品。   收拾好行李后躺到床上,她给荣默发信息。   他们两个人这一年大部分的互动都是在手机上,当然也会隔一段时间抽空见一面,但每次也都不会在一起呆太久。   自从她说和荣默分手以后,岑父岑母也没有再主动提起和荣家有关的任何话题。   有可能是岑父不愿意提古董相关的事情,也有可能是他们不想再提这个惹岑岁不高兴,总之一次都没再提过,仿佛之前岑岁谈恋爱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年之中,岑岁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也没多想这个事情。   如今脑子暂时放空下来了,她当然又忍不住琢磨这个事了。   可暂时也琢磨不出个什么来,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在公司里站住脚跟再说。   一个人总要做出点事情,拥有让人信服的实力和地位,才能拥有真正的话语权。   有时候言语抗争是最无力的,哭闹更是毫无用处。   她打算用一种无声且有力量的方式,让岑父知道——她有能力选择她自己想要的人生。   晚上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在闹钟声中起来。   岑岁洗漱完,拉着小行李箱下楼,和岑父一起吃了早饭,随后一起上车出门。   岑岁和岑父坐一辆车,岑父带的两位专家坐另一辆车,是岑父的助理开的。   两辆车在差不多的时间从苏安市出发,上高速去往临云市。   岑父坐在车厢后排的座位上,岑岁自己挑了副驾驶的座位,路上除了偶尔和岑父以及司机找师傅说话,剩下的时间不是在闭着眼休息,就是侧着脑袋看车窗外的风景。   临云市离苏安市不太远,但开车过去也要三个小时。   从早上开三个小时的车到达市里,已经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   到了饭点,岑父也就没有先去酒店开房,而是带着大家先找地方吃午饭去了。   约好了地方停车下车,岑岁下车后关上车门,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松了一下腰背筋骨。   岑父的助理于彬,和两个专家过来找岑父碰头。   看到岑父旁边还站着岑岁的时候,迎面过来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   岑父好像知道他们在发愣想什么一样,没等他们出声,就先笑着开口说:“岁岁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了,以后就是公司一员了。今天我带她出来长长见识,不妨碍我们做正事。”   听了这话,两个专家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公司是人家的,人家出差把继承人带出来见世面学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岑岁也都认识他们,自然笑着跟他们打了一下招呼。   打完招呼就进饭店点菜吃饭去了,大家坐了一上午的车过来,也都饿得要命要命的了。   吃完午饭,他们又去酒店开房。   开好房间放好行李后,在酒店里又休息了半个小时,才出门往珠宝展销会去。   到了临云市的国际展览中心。   下车以后,岑父一直在和两个专家说话。   在他们眼里,只是跟来长见识的岑岁,自然就默默跟在后头。   岑父的助理于彬和她并肩走,倒没有让她被冷落。   这也是出酒店之前,岑父跟于彬说好的,让他待会看展的时候多跟着岑岁。   他自己毕竟是来做正事的,没空一直照顾到岑岁,自然就让于彬跟在后头照顾着了。   ……   岑岁是因为临时起意跟岑父来的这个展销会,所以对这个展销会也不是很了解。   安检进门的时候她拿了个宣传三折页看,发现这次的展销会确实办得很大,展区总共设了三个,第一个是成品珠宝展示区,第二个是明料原材料展示区,第三个则是毛料区。   看到第三个展示区的时候,岑岁稍稍兴奋了一下。   毛料展示区就是赌石区,一个能让人一秒上天堂,也能让人一秒下地狱的区域。   岑岁之前也都是听说“赌石”这个词,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并玩过。   所以在展览划分的三个区域中,她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区域。   但是她知道岑父不感兴趣,所以自己也没多表现出来。   进了展厅以后,她和于彬并肩闲聊,先跟在岑父以及两个专家身后逛了逛第一展区。   第一展区大部分都是珠宝商设的展台,来本次展销会的目的也都一样——展示自己公司的雄厚实力、打品牌打广告,同时也做做生意。   岑岁跟着于彬在展台间转了转,看了看每家公司在展销会上摆出来的宝贝。   这些公司设计的展区展台都非常不错,配合着璀璨耀眼的珠宝,就是单纯来逛逛看看,也挺赏心悦目的。   岑岁和于彬看过了一排,再往前看的时候,发现岑父三个人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他们也没特意去找,继续又看了看其他家珠宝商的珠宝。   ……   以蓝色和白色为设计基调的展台内,许娇娇身穿修身小礼服,盘了头发,耳朵脖子和手指上都戴着明艳亮丽的珠宝,站在展柜后面面带微笑。   在这站了大半天,一个客户也没有吸引到,她脸上的笑已经快有点挂不住了。   耐心实在是耗得快没有了,也懒得再招呼客人,她收了嘴角强牵起来的笑意,对旁边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说:“你一个人看一会,我去休息一下。”   公司是她家的,还不是随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直招不到新客户,没了耐心要去休息,谁也不能拦她说她。   离开展台后,许娇娇脸上的笑意就瞬间全收光了。   不过她出展台往前刚走了两三步,忽看到不远处的一家珠宝商的展台边站着一个女生,她瞬间又觉得有兴致了,甚至嘴角还微微扬了一点起来。   许娇娇站在原地没有动,只见岑岁一身简单干练的打扮。   头发梳成了不高不矮的马尾,身上穿着西装外套,耳朵上戴着冷色耳环,背着黑色的包包,倒真给人一种职场女神的错觉。   许娇娇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看到岑岁从一个展台逛到另一个展台。   她身边还跟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和她有说有笑的。   看到这里,许娇娇低头轻轻吸下口气。   随后她嘴角微翘抬起头,迈开步子往岑岁面前说过去。   许娇娇一步步走到岑岁面前,故意出现在岑岁的视线里,等和岑岁的目光相碰以后,然后笑着招呼了一句:“好巧啊,你家也是来参展的嘛?”   岑岁在学校和许娇娇算不上怎么熟。   有些人看第一眼就知道,和自己是相处不来的人,许娇娇和岑岁之间就是。   许娇娇在学校里和室友费雪妮处得好,在荣老爷子八十大寿之前,可没少帮着费雪妮恶心岑岁。所以她们之间虽然基本没正面碰过,但对彼此的敌意和不喜欢之意,却一点也不少。   之前许娇娇帮费雪妮恶心膈应岑岁三个人,后来在荣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上被打脸。   这一来二去,两人间梁子也就算结得深深的了,见面哪还能有什么客气。   知道她这副表情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岑岁便只微笑看着她表演。   许娇娇当然也没有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故意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又继续说:“对哦,以你家的公司规模,应该是没有资格进来参加这种级别的展览的。不过也挺好的啦,进来参展还要交入场费,还有这些展台展柜的设计装修啊,都要花很多钱,很可能会亏的。”   岑岁笑出来一下,淡定地看着许娇娇道:“我看你家展台边一直也没人,应该亏不少了吧?”   许娇娇被她说得一阵脸热,但她把嘴角的笑意撑住了,看着岑岁强行挽尊说:“像我家这种知名度的品牌,亏是不可能亏的。”   岑岁一脸明白的神色点点头,点完又继续说:“别人来参展可能不会,但你来那就不是一样的结果了。我盲猜一下啊,你家展台上没什么人,可能和你的打扮有关。就你现在的这身打扮吧,这衣服配上这些珠宝,就……嗯……”   岑岁故意拖着尾音想了一下形容,最后笑着吐出来四个字:“不忍直视。”   听到这话,许娇娇的脸一下子绿透了。   她看着岑岁笑,压了压呼吸,自己是笑不出来了,冷了脸不再假装客气,接话道:“你还得意什么呀?那个荣真回归荣家后就把你甩了吧?一年了,可没看他出去参加什么宴会再带上你啊,你还当自己是豪门准少奶奶呢?!”   岑岁还是笑容浅淡,丝毫不被戳中痛点的样子。   她甚至还往许娇娇面前走了一步,和她拉近了距离,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岑岁,从来不靠男人得意。豪门和豪门准少奶奶,我选前者。”   许娇娇完全被岑岁的眼神和气场给压住了。   她想继续反击,却半天只不痛不痒地“嗤”了一声出来。   岑岁看着她又笑一下,故意蹭过她的肩膀,撞得她身子往后一侧,霸气满分地走掉了。   于彬看两个女生一阵口舌交锋,看得懵懵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跟上去。   快步跟到岑岁身边,和她又看了看几个珠宝商的展台。   于彬回头往许娇娇的方向看一眼,好奇问了岑岁一句:“你同学?”   岑岁平淡地点一下头,“嗯,不是一个导师。”   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好像刚才和人针锋相对的,不是她一样。   于彬又笑,“你们女孩子吵架是这样的?”   岑岁无所谓道:“要不是她故意阴阳怪气上来讽刺我家没资格来参展,我才懒得理她,小人嘴脸。”   说着想起来什么,“哦,我家蓝韵广场那个店,隔了几家过去那家珠宝店,就是她家的。”   于彬想了想,“翠羽珠宝?”   岑岁稍微想了一下,“好像是吧,没太注意。”   于彬点一下头,也没再说什么。   主要那个翠羽珠宝,生意确实比他们岑氏做得好,说多了挺灭自己威风的。   想到这里,于彬特意又看了岑岁一眼。   之前不时看岑岁往公司跑,他只觉得岑岁长得十分漂亮,是个性格和模样一样张扬的骄蛮大小姐。今天这么一见识,发现她好像有点能担得起“小岑总”这个名头。   岑岁没多注意于彬给她投来的赞许眼神,又专心把剩下的展台看完,她便转身和于彬说了句:“成品珠宝看得差不多了,走吧,我们去看看二三展区的明料和毛料。”   于彬当惯了助理,没什么异议,自然跟着岑岁去了第二展区。   第二展区主要是玉石翡翠的明料,还有各类宝石的原材料。   因为视觉效果上要比成品珠宝差很多,所以第二展区的展台就朴素多了。   第一展区的展台每个都有不一样的设计感,为了托出珠宝的华丽,大心思小心思全没少花。   岑岁对展台没什么所谓,到第二展区后随便看了看材料。   看了一小排展台,便在人群缝隙里看到了岑父的身影,只见他和两位专家站在一个翡翠明料的展台前,正在认真看翡翠明料。   翡翠原石出坑之后,外面包了一层非常坚硬厚实的风化层,也就是表皮。把原石完全切割开,或者用其他方式彻底去除了表皮,剩下可见玉质好坏的玉石,就是翡翠明料。   根据明料的级别的差异,明料可以分为色料、花牌料、庄投料。色料为最佳,庄投料为最下档明料。   再按用途细分,还有戒面料、手镯料、挂件料和摆件料等。   买翡翠明料,基本属于正常买卖范畴,买赔的风险比较小,利润空间掐得也比较死。   岑父做生意进行采购,一般都是买的明料,所以他这次来展销会,就是奔着这个第二展区来的,会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也不奇怪。   岑岁和于彬找过去,只见岑父和两个专家正对着一块碧绿的料子看得仔细。   三个人左看看右看看,不时还交换一下眼神,脸上都是一副比较满意的表情。   岑岁继续往前走近一些,往那块料子上看一眼。   这块料子是一个蛋清地的,水头不错,颜色也比较均匀,看起来确实是块不错的好料子。   看了一会,岑岁直接伸手去包里摸了一下。   摸出来一个小巧的强光手电,她打开手电就要往料子上照过去。   但手电的光刚一出来,还没抬起来呢,展台后的商家连忙就出手阻止了,他对着岑岁说:“这位姑娘,我们这是有规矩的,可以随便看,但不可以打光照。”   岑岁捏着手电愣了一下,问他:“为什么?”   商家还算客气,很有耐心道:“就是这么个规矩,看好了您就拿走,看不好就放下。还有这块料子别人还在看,您也不能看,得别人看完确定不要,您才能看。”   岑岁犹豫一下把手电关了塞回包里,往岑父示意一下,解释道:“不是别人,这是我爸。”   商家意会,忙又拖着尾音“哦”了一声,“那你们再仔细看看,商量商量。”   岑岁清一下嗓子,又看向那块蛋清地的料子。   岑父看她好像很有兴趣,刚好也想看看她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便对她说:“想看就好好看看,说说你看出了什么门道。”   岑岁把那块料子拿到手里,摸出包里的放大镜,举起来晃两下问柜台后的商家:“这个可以用吧?”   商家爽快地点了点头,“这个确实可以用,您看吧。”   岑岁拿着放大镜一边看一边说:“这块料子是蛋清地,水头也挺好,看起来纯净温润,没什么杂质,颜色也挺均匀,确实方方面面都不错,可是……”   说着动作和声音都停住,蹙眉凝神没再说话。   等她又看了一会,岑父看着她开口道:“看来在学校是挺用功,说得都没错,这确实是块好料子,但你这……可是个什么?”   岑岁咬住牙轻轻吸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看岑父,又看看商家。   最后她看向两位专家,问他们:“钱叔孙叔,你们觉得这块料子能买吗?”   钱叔很快接话,“我们都觉得这块挺好,可以买。”   岑随又轻轻吸口气,然后摇一下头,表达观点道:“我觉得不能买。”   两位叔倒也不急不恼,孙叔认真问岑岁:“为什么不能买?”   岑岁看一眼商家,把料子慢慢放回展台上,说了句:“这块料子看着是不错,什么都好,但是有内裂。”   听到这话,商家先笑了。   他看着岑岁说:“姑娘,不能我不让你用手电打光,你就说我这块料子有内裂。这是我们的规矩,不是因为这块料子不好,我才不让你们照的。”   岑岁也笑笑,“不打光我也能看出来。”   说完又问:“那您先说一下,这块料子多少钱?”   商家看起来很是实诚,“我们都是正经做生意的行内人,我也不虚要,这块料子一百万。”   岑岁想了一下,直接接话:“六十万的话,我们勉强可以拿走,您觉得怎么样?”   商家又笑了,摇头道:“六十万,不行。”   岑岁再次轻轻吸口气,“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岑父在旁边想要拉她一下,心想岑氏珠宝的老板好像是他吧,咋的这丫头是老板似的了?   又是看料子又是开口谈价钱,还决定要与不要的,不要问问他这个当爹的嘛?   而岑父还没说出话来呢,忽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买不起就直接说买不起,还价也想点高明的技巧。为了还这区区的四十万,硬说人家的东西有问题,至于的么?”   岑岁转头一看,只见来的人是许娇娇。   她动作也还挺快,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套,刚才戴的那些夸张珠宝也全部都换掉了,现在浑身的装扮看起来日常了一点。 第080章   岑岁略有些好笑地看着许娇娇,心想她这是咬上她了?   怎么着?就是因为她觉得,她被荣默给甩了,不再是豪门准少奶奶了?   确实也是哈,在她许娇娇和费雪妮眼里,值得在意的不就是谁比谁有钱么?   现在许娇娇推测她已经被荣默甩了,她心里曾经拥有的优越感,可不又回来了么?   这会这样咬着她要干嘛呢?   不就是想要显摆,她们许家的珠宝生意做得好,许家比她们岑家有钱有地位么?   既然如此,岑岁当然不拦着。   她脸庞微微带笑说:“四十万,当然至于了。”   看岑岁连四十万就这么斤斤计较,许娇娇略得意地笑了下。   要么说她家生意做不大呢,就是受眼界和金钱所限。   笑完她越过岑岁,走到展台前,对商家说:“既然她不要了,让我看看吧。”   商家还没出声,这边岑父突然出声道:“这位姑娘,我们还没说不要呢。”   听到岑父急切出声,许娇娇越发断定,岑岁就是故意说这块料子有问题,想以此压价。   她爸爸和他带来的两个专家都看过了说好,偏偏她说不好,还还价。   这种能压岑岁一头的绝好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许娇娇转头看一眼岑父,倒没有对长辈多么不礼貌,只淡淡说了句:“你女儿可说了,六十万不卖,就算了。”   岑父确实很想要这块料子,继续接话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我们这都还没商量好呢。按规矩就是,得我们这边看完确定说不要,你这才能再看。”   许娇娇心想他们之前肯定是在唱双簧,看压价不成有人来抢,现在又要拿下这块料子。   岑岁她爸爸现在这状态表情,分明就是很想买料子,生怕被抢人走。   越是这样,她自然越是不想让。   于是她看向岑岁,挑衅道:“岑大小姐,你行不行啊?我们家出来参展做生意,可都是我说了算。你这不会是跟着来玩的,连个翡翠料子都做不了主吧?”   岑岁故意摆出一副被她刺激到了的样子,冷笑一下道:“谁说我是来玩的做不了主?既然我刚才说了不要,那就是不要!”   许娇娇“赞许”地点点头,继续激将:“这才是岑大小姐该有的样子。”   两个小辈在这里吵,总得有个结果。   商家想赚钱,便语气客气温和看向岑父说:“您看您的女儿都已经说不要了,这块料子,就给这位新来的姑娘看吧。”   岑父一脸不太愿意答应的样子。   而他这副表情状态,自然更加激起了许娇娇要拿下这块料子的决心。   什么最爽?   把别人特别想要的东西抢过来,最爽!   还有,岑岁因为逞大小姐的地位,为了脸面,让她爸错失这块好料子。   回去后,她肯定还要被他爸给训斥,想想就觉得真太开心了!   岑父看看料子又看看岑岁,最后松口道:“算了,让了就让了吧,我不能让我女儿没面子。”   钱叔孙叔听这话又开口阻止,“岑总,我们是来采购的,可不是来闹着玩的。”   岑父轻轻吸口气,“我知道,但就这样吧。”   钱叔和孙叔看岑父决定了,叹口气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而许娇娇看他们这副忍痛割爱又忍气的样子,心里自然更加舒爽。   于是她便阴阳怪气的,看着岑岁又笑着说了句:“可以啊,是个挺受宠的小公主呢。”   岑岁懒得多理她,只道:“你快看料子吧。”   许娇娇自然是要看料子的,不止要看,她还要买呢。   看岑岁催她,再看岑父和他家两位专家的脸色,她甚至连料子都没什么心思看,只想赶紧买了让他们彻底死心,于是很快笑着对商家说:“好了,一百万我直接要了。”   许娇娇十分阔气,说完话之后,打款付钱让助理过来拿东西,一气呵成。   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神采飞扬,仿佛她是世界级的土豪加大佬。   买好料子后,她还不忘看着岑岁继续显摆得意,说:“这人啊,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是不能犹豫。这犹豫犹豫着,说不定就变成别人兜里的东西了,你说呢,岑大小姐?”   岑岁面带微笑没说话,她旁边的于彬却突然开口说了句:“好歹也同学一场,做人留一线吧。自己已经得了便宜了,又何必再继续挑衅说这些话呢?”   许娇娇嗤笑一下,看一眼于彬,“这里好像轮不到你说话吧?”   岑岁依旧面带微笑,难得对许娇娇笑得和气和善。   然后岑岁就这么微微笑着,从包里再次摸出强光手电来,打开猛地往许娇娇的眼睛上一照。   许娇娇被她刺得眼睛一闭尖叫了一声,本能地用手挡住眼睛,“你干嘛?!”   岑岁把手电地强光扫开,微微笑着开口道:“当然是帮你看看,这一百万花得值不值啊。”   刚才东西是商家的,商家不准拿光打。   现在东西已经转手了,她拿光打一下看看也没什么了。   许娇娇被强光刺激得闭眼一阵,片刻后慢慢睁开。   她看一眼岑岁,还没再有其他的反应,只见岑岁手里拿着强光手电,直接走到她的助理面前,把翡翠料子翻一个身,然后精准地找到一个位置,直接用手电照上去。   强光一打,翡翠的绿色看起来更清透浓艳了许多,十分漂亮。   但让岑父以及他身边的钱叔孙叔一起微微瞪起眼睛来的,不是翡翠的漂亮,而是岑岁照的地方,隐隐看到一点裂缝。   为了看清楚,岑父钱叔和孙叔三个人默契地一起走了过去,贴在近前,往岑岁照的地方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一根很细的裂缝延申进了玉料中心,再往里隐隐还有分叉。   按照看到的这个,完全可以断定,这块料子确实有内裂。   运气好点的话,裂得不多,六七十万拿下差不多,如果比预想的还要差,那折的价还得更多。   看到这里,岑父、钱叔和孙叔对这块料子的兴趣完全没有了。   钱叔直接开口道:“还真的内裂了,不打强光根本就看不出来。一百万买这料子,只赔不赚,六十万确实可以赌一下。”   他说这话一说完,许娇娇的脸色瞬间一黑。   她不相信,自己过来一把夺过岑岁手里的手电筒,对着翡翠打光自己看了会。   看到了那条十分不明显的裂缝,她瞬间把呼吸屏死了。   然后她猛一下转头看向岑岁,脸色透黑怒问:“你耍我玩呢?”   岑岁淡淡地笑一下,伸手把自己的手电拿回来,“这话从何说起?”   许娇娇想要说点什么,张合一下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确实从一开始,岑岁就说了料子内裂,不值一百万。   是她自己各种脑补剧情,硬是要把料子拿出来,在岑岁面前刷这个存在感的。   岑岁看着她的脸色,关掉手里的手电收起来,笑着又说:“区区四十万而已,许小姐不会输不起吧?也不知道这块料子里面裂得到底多不多,如果不多,确实也能值个六七十万,拿回家做成首饰,说不定能把这四十万补回来。”   许娇娇听了这话,忙拉一把助理的胳膊,转身去到商家面前,气势汹汹道:“帮我切开!”   商家可没被她给唬住,只道:“姑娘,按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料子是您自己看您自己要买的,不管切开什么样,都是不可以要求退货的。”   明料和毛料比起来,虽然买赔的风险比较小,但也不是完全不会买赔。   只要存在风险,这买卖就有个规矩——钱货两讫,概不退换。   许娇娇当然知道,沉声脸道:“知道,你给我切开。”   商家这便也没再废话,接下许娇娇助理手里的料子,拿去切割机器上,比划着问许娇娇:“就从正中间一刀切开,料子完整不影响使用,您看行不行?”   许娇娇沉着脸,“切吧。”   ……   因为要当场切翡翠,岑父钱叔和孙叔也来了看热闹的兴致,便都没走。   也因为岑岁和许娇娇两个人互相杠了半天,她们周围现在早聚集了不少人,围得水泄不通。   本来看展览的人就多,这再有热闹,不就一下子都凑过来了么?   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还让旁边的人给讲了一下。   玉料碰到切割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岑岁这时候也微微绷起了神经,对这块玉料切出来到底是什么样比较好奇。   她确实靠眼力看出来这块玉料有内裂,但她没有透视眼。   她给出的六十万,其实是有赌的成分在里面的,就赌玉料里面裂得不多。   和周围所有的人一起屏住呼吸等待。   等到玉料从中间被切开,商家拿着分割开的玉料过来,所有人都伸头往玉料上看过去。   许娇娇和她的助理站在展台边,她最先看到。   只一眼,她整个便傻眼了,脸色比刚才还更加难看数几倍。   双条腿上的力气也都软掉了,身子一晃,一把撑住面前的展台,没让自己倒下去。   岑岁和岑父几个人好奇伸手看过去,自然也就明白她为什么这个样子了。   这块料子外面看起来哪里都好,可好的部分,只有外面一层,刚好是可以迷惑人的厚度,而中间部分全裂了,而且裂得比较密。   岑父和钱叔、孙叔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刚才要是他们出手买了,现在哭的可就是他们了!   其实岑岁心里也抽凉了一下。   本来她预估是不会裂太多,觉得出个六十万差不多,结果谁能想到,这块料子里面会裂成这样啊。别说六十万,二十万都值不了。   就这样拿过去切一切割一割,能取出两副手镯都算不错了。   零零碎碎的,也就能做点吊坠那些小玩意了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被惊到了。   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这买翡翠的姑娘一下子亏了多少钱——   “一百万买的,裂成这个样子,连二十万都不值了吧。”   “我看连十万都不一定值。”   “要是我就哭了。”   “一看就是富二代,有钱!”   “那也丢人啊,非要抢人家东西,结果把自己坑了。”   “所以老话说得好啊,君子不夺人所爱。”   ……   看着许娇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听周围人的议论声,岑岁也没再故意说话刺激她。   倒是于彬站在她旁边,冷不丁说了句:“我就说了,同学一场,做人留一线。”   让你刚才那么嚣张那么狂,现在傻眼懵逼了吧!   家里不是贼有钱嘛,倒是把腿给站直了,别软啊!   听到这话,许娇娇被刺激得刷地一下看向于彬,然后咬牙怒眸盯着岑岁。   岑岁懒得理她,直接走去岑父旁边,挽上他的胳膊平常道:“爸爸,我们去看别的吧。”   岑父现在心里全是躲过一劫的庆幸感。   一想到刚才要是自己坚持买了这块翡翠,那现在不是要郁闷死了?!   他当然更不会刺激一个小姑娘,应一声便就要和岑岁走了。   结果岑岁挽着岑父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忽又听到许娇娇在后面高声道:“等一下!”   岑岁知道是在喊她,自然停下步子来转身。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许娇娇,想知道她还要干嘛。   许娇娇撑着力气站直了身子,转身看着岑岁道:“有本事正正经经赌一场。”   岑岁笑了,看着她回答道:“赌几场都奉陪,赌什么?”   许娇娇深深吸口气,“今天已经晚了,时间也不太够了,明天上午十点钟,在第三展区毛料区,你带你家的人,我带我家的人,我们玩赌石,你敢吗?” 第081章   听到“赌石”两个字,岑岁下意识愣了一下。   她转头往岑父脸上看一眼,快速地捕捉了一下他的表情,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岑父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看着许娇娇开口说:“许小姐,我们都是出来工作的,不是出来玩的。没必要为了置一口气,耽误各自的正经工作。这块翡翠料子也不是我们逼着你买的,是你从我们手里硬抢过去的。裂成这样,确实是运气不好。”   他干这行这么多年,向来只买明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次这么糟的情况。   今天的运气说起来真是不怎么样,险到极点,还好是没踩坑里去,擦着边绕过去了。   许娇娇往岑父看一眼,没有出声理他。   到底是长辈,她也不是全无礼貌的人,她只盯着岑岁,一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样子,看着岑岁说:“怎么?不说话是怂了?”   岑岁又轻轻笑一下,心想这许娇娇要是不把她比下去,是不是这口气永远咽不下去了?   她语气轻松,很无所谓道:“我有什么可怂的,几块赌石还是买得起的。”   许娇娇看她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就更来气。   她屏屏气息把脾气往下压,“那就明天上午十点,我在第三展区等你,别到时候不敢来就行。”   说完没再给岑岁说话的机会,她沉着目光黑着脸,走到人群边说声“让开”,这便走了。   她的助理在后头默默抱上她们买的翡翠料子,闷不吭声跟了上去。   许娇娇一走,围观的人慢慢也就散开了。   走的时候还在议论,说这两个姑娘一看就有旧怨,今天碰到这里是较劲来了。又说玩赌石那是真刺激,明天还得过来看看,凑个热闹。   赌石这东西风险太高,一般人根本不会砸钱玩。   要是有钱没处花,买点便宜的玩玩,也就是凑个热闹,真想赌富的,那几率很小,赔的几率倒是大很多。   人群慢慢散了,岑父转头看向岑岁,轻轻吸口气说了句:“那丫头性子刁蛮跑来这里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答应她干什么?那赌石有什么好比的,比谁运气好?”   岑岁耸肩嘀咕一句:“反正我运气好。”   岑父又轻轻吸口气,“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玩的,你就当没这回事,明天别理她。”   岑岁看向他,“要不是我们胡闹,今天赔一百万可就是您了。”   岑父:“……”   他脸色尴尬了一下,旁边钱叔和孙叔也跟着尴尬了一下。   想想就在刚才,他们还嫌岑岁出来多事,妨碍他们买好料子。   结果要不是岑岁出来多事,还有她那同学出来插一杠子,今天他们就栽这了。   岑父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只又道:“先逛展看材料,别的事再说。”   岑岁看他这么说,也就没在追着聊,迈开步子道:“走吧,挑材料。”   因为有了刚才的事情,现在岑父、钱叔和孙叔已经不拿岑岁当刚毕业的新手小娃娃了,不管看什么料子,都会主动问她一二,她说什么,他们也都认真听,并且采纳。   逛到傍晚去吃饭,岑岁已经成功在钱叔和孙叔心里立稳了“小岑总”的形象和地位。   甚至看材料的时候有好几次,两位叔直接绕过了岑父,和岑岁交谈商议。   被冷在了旁边岑父抿住嘴唇眨巴眨巴眼,心里想——咋滴,这才正经上任半天,就要取代他这个老爸的位置了?公司里的核心老员工都给搞定了,不给他留面子的这是?   晚上到餐厅坐下来点好菜。   钱叔和孙叔对岑岁越发客气照顾,甚至亲自给她倒水喝。   老总地位有点受到威胁的老岑坐在一边,只有助理于彬给他倒水。   不过这老岑被冷落的,倒也有那么点开心的,毕竟这是自己的女儿嘛,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给自己长脸,骄傲得他脖子都快要伸长了。   这会闲下来了,想起下午在二展区的事情,钱叔笑着开口向岑岁讨教:“岁岁,那个翡翠料子有内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三个老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一点端倪来。   岑岁对着他们就笑得很谦逊了,开口道:“那个确实很考验眼力,太细微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拿放大镜是看出来了。但是我没看出来,那里面裂了那么多,裂得那样碎。”   现在提起来,钱叔还觉得惊险。   他抬手摸一下胸口,“今天幸亏是你来了,不然啊,岑总回去要哭了。”   岑父听到这话,忙出声道:“看你把我说的,人家小姑娘赔了一百万都没哭,我就哭了?”   孙叔在旁边笑着出声,“没踩坑就好,今天值得庆祝。”   酒菜都还没上来,孙叔这话说完,桌子上的人都端水杯碰了一下。   放下杯子,钱叔又说:“岑总你这下可以放心咯,岑氏后继有人了,不比你差。”   岑父听了这话心里贼舒服,骄傲接话道:“我生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我们家岁岁棒着呢,就是以前脑子不往正事上放。现在知道努力了,一下子就变特别优秀了。”   岑岁看岑父这样夸她,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算是彻底扭转了。   她心里满满的,端起杯子又喝口水,笑意全部在嘴角挂着。   这一趟出来真是值当了,帮岑父躲了一个翡翠坑,也让公司里的核心专业老员工对她心服口服了,收获不是一般的多。   钱叔孙叔还有于彬都认她这个小岑总了,还怕公司其他人不认?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菜就上来了。   岑父和两位专家喝了点酒,喝得不算多,刚刚微醺的状态,便就停下来了。   也就到了饭局最后,岑岁看着岑父又问了句:“爸,那个赌石的事情,现在怎么说?”   岑父此时情绪兴奋得恰到好处,理智也在。   听到这个问题,他看着岑岁好声好气说:“岁岁,赌石那完完全全就是赌,我们玩这个干什么去啊?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买点材料回去,就够啦。”   岑岁故意撅撅嘴撒娇:“可是许娇娇都那么挑衅我了,我也不能怂啊。”   她其实就是自己想去玩一下赌石,见识一下,倒不是因为许娇娇的挑衅,本来她打算自己偷偷去的,刚好许娇娇提了出来,她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岑父微微叹口气,还是不想答应的样子。   但让岑岁感到庆幸的是,他对待赌石的态度,不像听到古董那么排斥激烈。   看岑岁是真的想去玩,又看岑父犹豫纠结,钱叔这时候开了口说:“岁岁想去玩,就让她去试一下好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啊,做什么都那么保守。年轻人入这行嘛,长长见识也是好的。顶多玩过这一次,以后不玩就是了。”   看岑父还是犹豫,孙叔又说:“那丫头那么嚣张,就让岁岁去赌她一回,我和老钱给岁岁打阵。这东西也不全是看运气,还是靠点眼力和经验的,我和老钱不差的。”   孙叔说完,于彬也出声插了一句,说:“岑总,让岁岁去玩玩吧,难得有这个机会。以后就是想玩,也不一定有机会了,不是每次都有赌石场的。”   这样一来,钱叔孙叔和于彬都站岑岁。   三人像三大护法,和岑岁一起看着岑父,逼着他答应。   岑父:“……”   这是要扶着继承人造反了??   岑父又低眉想了一会,然后才抬起头来说:“算了算了,那就一起去吧,但我有条件,第一,只能赌这一次,以后不准再碰。第二,赌资只有二十万,只能买这个数额以内的赌石。”   只要能去就行了,岑岁立马点头笑着答应:“OK,谢谢爸!”   岑父还不大情愿地盯着她,“我可就为你破例这一次啊。”   岑岁还是笑,“我知道了,答应你,就赌这一次。”   赌石风险很高她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没指望靠“赌”字吃饭,只是想去见识一下。   赌石界向来有“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的说法,再夸张一点地说,就是“一刀天堂,一刀地狱”。   赌涨了一夜暴富当大佬,赌赔了,倾家荡产去跳楼都是可能的。   谁也不能靠这种高风险的东西吃饭。   岑岁自信自己运气极好,但也不会把运气都押在这上面,所以她只赌这一次。   就像她混古玩圈一样,虽然她几次捡漏暴富,但从没想过一辈子纯靠捡漏吃饭。   运气是老天爷给的,说不定哪天就用光了,所以要见好就收。 第082章   岑岁回到酒店,洗漱完躺在床上,用手机了解了一下赌石相关。   虽然她对这方面早有了解,但总归没正经接触过,所以下意识就想多做一点准备。   脑子里平时都有积累,随便翻翻也就翻得差不多了。   然后在她退出浏览器的时候,刚好收到了荣默的信息,问她:【展销会好玩吗?】   岑岁抱着手机打字回:【挺好玩的啊,帮我爸躲了一个翡翠坑,小岑总的威望已经竖起来了】   荣默笑:【这么厉害的吗?】   岑岁:【那可不,不看看我是什么眼力加运气】   荣默:【无敌的眼力加运气】   岑岁抱着手机乐出声:【就是!】   ……   岑岁和荣默聊完天,便放起手机关灯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早上在闹钟声中醒过来,梳洗过跟着岑父几个人去酒店餐厅吃早饭,随后自然还是一起去展销会。   因为到的有点早,岑父还是带着岑岁和钱叔、孙叔还有于彬,在二展区看了看各类宝石材料。   抬起手腕看快要到十点钟的时候,一行五个人才往三展区去看赌石毛料。   ……   许娇娇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她早就在毛料区等着了。   她今天除了带着自己的小助理,也还多带了两个人来,两个人的身份自然也不难猜,不是她家公司里的专业鉴定人员,就是特意花钱请过来帮忙的赌石师。   赌石师自然就是专业玩赌石的人。   赌石虽然大部分靠运气赌,但也还是有门道和技巧在里面的,有经验的赌石师,能够根据毛料的皮壳特征,选出更容易开出好玉的料子。   岑岁没有特意花钱去找人,她觉得钱叔、孙叔加上她和岑父四个人,差不多也够了。   她对自己的眼力有绝对的信心,对自己的运气更是分毫不做怀疑。   和许娇娇碰上面,周围自然来了看热闹的人。   其实昨天她们约了赌以后,这件事就在展销会里传开了,今天很多人都是特意来第三展区看热闹的。   现在碰上了面,岑岁和许娇娇分别领头,身后都站在自己带过来撑气场和帮忙淘赌石的人,两人脸上的气势一个比一个盛,谁也不先服谁的。   许娇娇先看着岑岁笑了一下,开口说:“就你们家公司这几个人,确定行吗?”   岑氏就那么点大,能请到多专业的人啊,平时看看明料没什么问题,玩赌石怕不是行家吧?   岑岁懒得再和她斗嘴,只道:“能不能行不是靠嘴说的,说吧,怎么赌?”   许娇娇早就想好了,直接开口道:“自然看谁选出的毛料开出的翡翠好,谁的翡翠贵,谁就赢。谁输了,谁在蓝韵广场的大显示屏上,给对方投放一个月的广告!”   一听到这话,岑父瞬间又有点怂了。   赌石本身的风险就很高,再加上这个赌注,这要是输了,输的可都是钱啊,蓝韵广场的大显示屏广告,一个月也要不少钱的啊!   但怂也没办法,人都来了,总不能掉头走吧。   他站在岑岁旁边,转头看一眼岑岁的侧脸,想说话也没说出来。   岑岁倒是一点不慌,比岑父看起来还更有老总风范。   她看着许娇娇,微微一笑道:“可以,成交。”   旁边于彬手里举着手机,全程都在录像。   许娇娇旁边的助理干着同样的活,拿着手机全程在录像。   这样谈好了输赢和赌注问题,许娇娇又说:“我们分两场,先玩半赌毛料,再玩全赌。”   岑岁听了这话没答应,岑父只给她二十万,她哪还能买两块毛料,而且半赌毛料看起来好点的都很贵,二十万根本买不到半赌毛料,所以她直接摇头道:“不需要,一局定输赢,我们直接玩全赌。”   许娇娇倒也没坚持,听了她的,笑道:“行,你要是没钱玩,那就玩个全赌。”   岑岁懒得理会她的挑衅,笑着道:“那我们开始吧。”   挑原石的范围自然就是整个第三展区。   两个人带着自己的人,只能在展位上挑一个全赌原石,不能拿半赌原石。   赌石一般就分为这两种,一种是半赌原石,另一种就是全赌原石。   毛料商家利用切割工具在翡翠原石上切开一块,或者用工具把皮克打磨掉一点,让毛料露出里面的绿来,证明这块原石里有翡翠,这样让人来购买,这叫半赌原石。   在行业里,在翡翠原石上切开一块叫开天窗,打磨掉一点皮壳叫擦石。   用这两种方法让翡翠露出来,让购买翡翠原石的人可以通过显露出来的绿意,来判断石头里的翡翠种色,这种赌法叫半赌,价格一般都比较贵。   半赌虽然能看到一块露出来的翡翠,但风险并不小。   因为很有可能,一整块石头切开,只有开天窗或者擦石的地方有那么一点翡翠,其他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这种指定就是垮到血亏。   全赌自然就是直接的翡翠原石,只能看得到表皮,里面是什么完全看不到。   价格相对低很多,当然风险也更大,凭眼力凭经验,更要凭运气好不好。   全赌里面的技巧和门道,就是看原石皮壳上面的松花、蟒纹和癣。   根据皮壳特征判断,来确定内部的好坏,以此来挑选更可能切出好翡翠的原石。   但这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就算是满松花蟒纹的原石,也还是有可能开出狗屎地来。而有些外表平平无奇的原石,也有可能开出玻璃地的极品翡翠,这就是玩赌石刺激的主要原因。   ……   岑岁和许娇娇说好赌约后,各自分头挑原石。   岑岁带着岑父、钱叔和孙叔,站在一个展位前,她从包里掏出强光手电,给岑父、钱叔和孙叔一人分了一个,笑着说了一句:“加油吧!”   岑父和钱叔、孙叔伸手接了手电。   岑父一副没士气的样子,拿起一块巴掌大的小石头说:“加什么油,这哪是加油的事情。我对这东西真没研究过,就看你们的了。”   钱叔和孙叔也开始用强光手电看石头。   但手电打在皮壳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皮壳这么厚,神仙知道里面包着个什么东西。   钱叔关掉手电,一边看皮壳一边说:“老话说得一点没错,还真是‘神仙难断寸玉’。”   岑父一听这个话,就知道老钱心里也没什么底了。   他抬头往钱叔看一眼,开口说:“可是你们起哄要来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着小孩子一起胡闹。你们没看出来吗,那丫头带的两个人,都是专业赌石师。”   听得这话,孙叔开口说:“来都已经来了,老岑你就别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的威风了。经验我们还是有一点的,尽力挑呗,输得不难看就行了。”   而岑岁听到这话,立马也出声了,打断孙叔道:“打住!”   又说:“谁说我们会输了?我跟你们说,比别的我没信心,但我这运气向来就特别好,今天肯定也不会输。”   孙叔这又笑了,附和着岑岁说:“对!我们肯定不会输!”   听到这话,钱叔这时候也打起气来了,“就是!不到最后一刻切开,谁知道石头里包的是什么,谁也说不准谁输谁赢!”   互相之间打了气,气氛也就轻松慢慢起来了。   孙叔和岑岁一边看石头一边聊天,又问岑岁:“岁岁,你知不知道我国历史上最出名的一块赌石,是哪个赌石?”   岑岁捏着手电贴着石头皮壳打进去,一边仔细看,一边接话道:“哪个呀?”   孙叔也在继续看原石,笑着说:“传说是和氏璧。”   岑岁抬起头来,看孙叔一眼,“就那个讲蔺相如的《完璧归赵》里的和氏璧?”   孙叔轻轻点一下头,一边看石头一边继续说:“相传在两千年前呀,楚国里面有一个叫卞和的人,他无意中发现了一块玉璞,玉璞就是原石。他认为玉璞是个宝贝,就先后献给了楚国的两位国君。国君一看破石头有什么好的,以为受骗了,就先后砍去了卞和的双腿。卞和后来抱着玉璞在楚山上哭了几天几夜,楚文王知道了,就派人又拿走了玉璞,并且请了玉工,把玉璞给剖开了,于是意外得到了一块顶级玉石,这块玉石就被命名为‘和氏璧’。和氏璧价值连城,秦昭王为了这块宝石,竟然愿意用十五座城池来换。后来这块玉石被雕成了传国玉玺,到西晋的时候失传了。你说这卞和,算不算赌石大师?”   岑岁听完了直笑,配合地接话说:“那这是国宝级的赌石大师了。”   钱叔却在旁边扫兴道:“也就传说能这么说,谁能在山上哭几天几夜?这不得把人给哭死了?”   孙叔白他有一眼,“给岁岁讲个故事你也能出来挑刺!”   钱叔还要再开口说话,旁边岑父又出声了,说他们:“别扯了,好好看石头吧。”   这要是输了,不是二十万赌资的问题,还有一个月的广告投放费啊!   看岑父还绷着神经,钱叔、孙叔和岑岁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认真看起展位上的石头来,凑在一起讨论石头上的纹路特征,想要凭经验挑出一块最有可能开出好玉的原石。   这样连着看了几个展位,几个人也没人敢确定哪块原石真的好。   因为要承担风险,钱是岑父掏腰包出,所以钱叔和孙叔只是委婉地提意见,并不帮拿主意,毕竟这场赌局的主导者不是他们,输赢也都不是他们。   挑原石挑得整个稀里糊涂的,岑父心里的焦躁气都浮到脸上来了。   他早就说了,这种撞大运的东西没什么好玩的,赌输的概率比赌赢可高太多了,一刀暴富虽然吸引人,可也得有这个命才行啊!   岑岁看到岑父的脸色,也没多管他。   看他心浮气躁的那个样子,不等最后赌局的结果出来,他是不会安心下来的。   像他这种心理素质,确实只适合做点本分生意,不适合玩刺激的东西。   当年借着时代的东风做起珠宝生意,大概是他这一辈子中,做得最冒险的一件事情了。   为了让岑父踏实下来,岑岁没再多说废话。   她拿着手电继续挑原石,表情专注眼神认真,不再多分心说别的。   这样又挑了一小会,钱叔和孙叔让她过去看一块石头。   因为岑父没有岑岁表现得沉稳,现在钱叔和孙叔直接有事找小岑总,也不去多问老岑总了。   岑岁走去钱叔和孙叔说的石头面前,只见那块石头外皮很漂亮。   当然这个漂亮的意思是,他们挑原石挑这么久,这一块是看起来最有可能开出好翡翠的。   岑岁对着那块石头左看右看,也觉得各方面都不错。   她看完了石头,看向商家问了句:“这一块的话,多少钱?”   商家竖出五根手指,“五十万。”   岑岁听到这个报价就没兴趣了,五十不可能压到二十万给她拿的。   全赌原石虽然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但也并不是没有价格高低之分的,根据坑种,根据皮壳表现,根据石头的大小,综合各方面的特征因素,看起来越能开出好翡翠的,就越贵。   岑岁果断地放弃了这个石头,没再往下问价。   她轻轻吸口气,目光在这个展位上又扫了一下,也就在一堆石头中扫过去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被中间一块不算大,看起来也平平无奇的石头吸引住了。   只那么一瞬,心底冒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于是她屏着呼吸,伸手去把那块石头拿过来,用强光手电照着看了一下。   皮壳厚得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钱叔站在她旁边看一眼道:“这一块看起来不怎么样,应该开不出什么好翡翠来。”   岑岁手指压在石头皮壳上,心脏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变重。   这种感觉,和她以前在拍卖会上,看到包着陀罗尼经被的那件袈裟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心脏一点一点加重,连呼吸也下意识变紧了。   岑岁盯着这块石头僵了一会,忽抬起头看向商家,开口问:“那我手下拿的这块呢?”   商家伸头看了看,简单道:“那一块的话,五万块钱。”   钱叔和孙叔看她对这样一块石头感兴趣,忙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岁岁,我们可不单纯是买来玩的,这还打着赌呢,只能买一块。”   如果只是买来玩的话,几万块买一个尝个鲜玩一玩,确实是最合适的。   但你是有目的的,要是拿这么个大概率不会出绿的毛料去,不是相当于主动认输了吗?   岑岁摸着手指下的毛料,又低眉轻吸两口气。   然后她神色定下来,再抬起头看向商家,继续问:“能再便宜点吗?”   商家笑一下道:“姑娘,五万块你还要还价,不合适吧?”   岑岁也笑了一下,“我第一次玩这个嘛,心里有点没底,当然是买多便宜的就买多便宜的了。”   商家还是笑笑挺客气的,“我听说你跟另一个姑娘两家打赌呢,你拿这个去赌?”   岑岁直起腰来,“我倒是想拿那个去赌,可你二十万也不卖给我啊。”   那块好料子,二十万确实不能卖。   商家这便又建议道:“那你再挑一挑别的呗,挑个差不多的,我二十万给你拿走。”   岑岁抿唇吸口气,一副在深思的模样。   片刻后,她又看着商家说:“我也就刚才突然想到,我只能买得起二十万的毛料,可对家手里有钱啊,挑的毛料怎么也比我贵比我好,我拿二十万的料子,又有什么用?”   商家这又反过来劝她,“这也真说不好,还有许多运气在里面的。要是谁买得贵谁就能赌赢,那赌石倒也简单了,还有什么风险?这赌的不就是,‘一刀天堂、一刀地狱’么?”   岑岁听完这话笑了一下,“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所以玩就要玩最刺激的。我就看上你家的这块石头了,别人看了基本都不会要,你再给我便宜一万,让我拿走呗。”   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商家都要给她翻白眼了。   买个四五万的石头,还说要玩就玩最刺激的,这就算一点翡翠开不出来,那也完全不刺激好吗?!   商家心想,怕是五十万让她发现自己没有赢的胜算了,所以她打算把损失降到最低。   既然如此的话,商家也愿意送她个顺水人情,刚好他这块石头,确实也不太好卖出去,品相不好,没人愿意拿四五万打水漂。   犹豫了片刻,商家点了头,“四万给你。”   而商家这么一答应,钱叔和孙叔有点急了,抬手摆出等一下的动作,看着岑岁说:“岁岁,你先说清楚,你是不打算赢了,还是怎么着?”   岑岁也比较坦诚,看着钱叔和孙叔道:“我想纯靠运气赌一把,赌赢了的话就是大赚,赌不赢的话,损失也是最小的。”   钱叔和孙叔再次提醒,“那你这可真是纯赌,你可想好了。”   商家也在这凑热闹,插话说:“你要拿这块石头,确实就是纯靠运气了,但我也说句实话,赌赢的概率太小,输了的话,确实损失最小,看你们怎么想了,再商量商量吧。”   岑岁轻轻吸下一口气,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岑父,问他:“爸你觉得呢?”   岑父从来不碰这个东西,就是觉得赌赢的几率根本就是零。   他快速算了算,在花更多的钱赌一把和花四万直接就当赌输了两者间,他很快选择了后一种,于是对岑岁说:“就四万这个吧,把损失降到最低好了。”   岑岁听完这话就笑了,知道岑父是准备好输了。   他本来就赌得不太积极,挑原石挑得心里更加发闷发慌,现在哪还有半点斗志。   看岑父这么说,岑岁也就转头看向商家,确定下来,“就这个吧。”   而钱叔和孙叔看他们父女俩决定了,也就没再出声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只是来给参考意见的。   岑岁买好四万的原石,岑父已经躺平准备好认输了。   本来还有点信心的钱叔和孙叔,现在也没什么信心可言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虽然几个人都没有了斗志,但也没有说什么丧气话。   他们依旧给岑岁撑着应有的气势,去和许娇娇在约定好的切割地点碰头。   到了约定好的切割地点,许娇娇早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玩手机了。   看到岑岁过来,她很是惬意地喝口茶,熄了手机屏幕,很是轻松道:“看这么久啊,肯定是挑了个特别好的毛料吧。”   岑岁把自己的毛料放下来,就放在许娇娇的毛料旁边。   她语气也很放松,微微笑着道:“我自己挺满意的。”   许娇娇看一眼她放下的毛料,瞬间愣了一下。   两块料子放一起对比也太明显了,一个一看就是能开出上等翡翠的好料子,另一个则是基本开不出翡翠的料子。   许娇娇一副想笑又忍着的模样,好片刻把笑给全忍下去了,看着岑岁问:“我这块料子可花了足足一百万呢,你这块……多少钱买的啊?”   岑岁语气依旧轻松,笑着道:“不多,四万。”   许娇娇实在没忍住笑出来了,无语地看着岑岁,“岑大小姐,你要是想认输你就直说,四万对我一百万,这还用开吗?”   岑岁还是很淡定的样子,“我当然不认输,必须要开。”   岑父、钱叔和孙叔心里早也没底了,但还是撑着气场说了句:“开了再说吧。”   许娇娇清一下嗓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觉得结果已经毫无悬念了。   如果岑岁拿来一块稍微有点像样的毛料,她还觉得值得一比,现在这还有什么可比的?   她带来的两个人,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赌石师。   她挑选出来的这块毛料,是两个赌石师一致看好的,而且价钱也摆在这里了,根本不会输。   走到岑岁面前站定,许娇娇气定神闲地问:“先开你的,还是先开我的?”   岑岁无所谓道:“先开你的吧,大家更期待看你的能开出什么。”   许娇娇笑一下,心想她还挺识趣。   围观过来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对她这块料子有期待,想看能开出什么级别的翡翠。   许娇娇也没客气推辞,直接对解石师说:“先开我的这块。”   解石师是她请过来专门切毛料的,是个解石经验很丰富的老师傅。   老师傅不多说话,直接把许娇娇的毛料抱去切割。   毛料放好在切割机器上,他找准一条线,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稳稳地切了一道。   这块毛料确实不错,一刀就见绿了。   看到绿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喜了一下,出声道:“见绿了!见绿了!”   老师傅拿白巾子擦一下切割面,又用强光手电照了一下,不惊不喜道:“很不错,冰种,阳绿,切涨了,还切吗?”   听到这些词,围观的人更加惊叹起来了,只说:“真是好料子,肯定大涨!”   许娇娇听得嘴角也浮出艳艳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冰种翡翠已经十分珍稀了,这还是阳绿的,这就算是顶好的翡翠了。大概这一整个展厅的石头全切开,也不可能再找到比这个料子更好的了。   岑父、钱叔和孙叔听到这话,脸色全都有点挂不住了。   心里也都躺平平的了,心想切出了冰种翡翠,他们这下真是输挺挺的。   此时许娇娇已经得意得不行不行的了,看向解石师又说:“当然要切,赌就要赌得明白,所以要全部切出来,明明白白地放在一起比。”   解石师得了话,自然继续往下操作。   但第二刀切下去,并没有再切出绿来,切得人心里一紧,但也不妨碍这块料子还是涨了的。   在所有人的屏息等待中,解石师又下了第三刀第四刀。   一直没有再见到绿,解石师傅吸气说了一句:“这块料子看起来挺大,但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应该是切不出多少翡翠。”   许娇娇的脸色慢慢地就没那么得意了,不过还是放松笑着说了句:“没关系,料子好就行。”   就算再小,也不可能比岑岁抱回来的那个破石头差吧,怕什么?   解石师傅换口气,继续往下切割。   切割中间配合擦石磨石,一点点把翡翠外围的皮壳都去掉。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解石师操作,然后越往下看心越凉,一直看到最后,只见原本七八十公分长的石头越切越小,切到最后,居然只剩下半片手掌大小,厚度不足半公分的翡翠。   原来这一整块的石头,里面包着的翡翠,也就第一刀切出来的那么一点。   这真是一刀天堂一刀地狱了,一百万的毛料,瞬间就血本无归了!   就算是冰种阳绿的,但做不出东西来,那也就是个废料。   要是切了第一刀就不切了,当个半赌毛料转手卖出去,那时候能卖个四五百万也不一定,现在切完了,直接就全垮了。   围观的人摇头感叹道:“果然十赌九输,十赌九输啊!”   而在所有人的感叹声中,许娇娇再一次面如土色,眼眶湿湿地快要哭出来了。   岑父这时候抓到了最合适的机会,对岑岁说:“丫头,看到没有?十赌九输,想通过赌暴富都是做梦!这东西能是什么好玩的?两个赌石师选的赌石,还不是垮成这样?”   许娇娇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刷一下转头看向岑父。   但她说话没对着岑父说,而是对着岑岁说的,“你也先别得意,我这么好的料子都垮了,你的能好到哪里了?我好歹见绿了,而且是冰种阳绿,你不见得能赢我!”   岑岁不与她较量声音的高低,简单道:“切我的吧。”   许娇娇更是迫不及待了,转头对解石师说:“切她的,我不信她的能切出绿来!”   周围围观的人和许娇娇想法差不多,觉得岑岁的料子只怕连绿都切不出来。   许娇娇那样皮壳的料子都切垮了,她这种品相的,能切出什么来?   解石师只管办事,把岑岁的毛料拿去机器上。   而周围围观的的人都有点疲了,有的还张嘴打了个哈欠,好像完全不期待接下来的切割。   解石师没多说什么,在岑岁的料子上找到一条线,直接切下去。   一刀下去,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里面什么也没有。   人群里有个人打着哈欠说:“大概率就是个全垮毛料。”   许娇娇听到这话心里又舒服了一点,虽然她赌石赌赔了,但只要能赢岑岁,今天赔一百万也是值的!   岑岁不被人群里的声音影响,只是屏息看着解石师手里的毛料。   解石师继续认真往下切,第二刀下去,又是什么都没有。   人群里这会又有人出声说:“垮了垮了,肯定没绿。”   接着又有另一个人说:“但这个垮了也不算亏,四万块钱而已,就当玩玩了。”   解石师和岑岁一样,没有管其他人说什么。   他继续找线,然后对着线条,又认真切了一刀下去。   此时围观人群已经没有兴趣了,都在互相说话,好些人都没看这第三刀。   然而也就是这第三刀,让解石师睁圆眼睛震惊了一下,忙拿软巾子擦拭切割面,并用手电筒照了一下。   有人看到了切割师的动作,伸头看了一眼。   突然一声炸雷响,那个人喊道:“我去,居然见绿了!”   交头接耳说话的人被这声拉回注意力,忙也看向机器上的毛料。   看到出来的绿,全都有些惊讶,管它什么绿,也都说了句:“不是吧,这料子都能出绿?”   而解石师拿手电打了光,关掉手微微绷紧神色来,开口慢声说:“真是没有想到啊,这辈子也能让我碰到这种运气,不仅是出绿啊,还是极品绿呢。”   人群里又有人瞪圆眼睛震惊接话:“什么极品绿?这是大涨了?”   解石师继续接话道:“这是大大地涨了呀!”   到这里,岑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绷紧的呼吸慢慢放开了一些。   岑父和钱叔孙叔还有些怔愣呢,你问我我问你,不敢相信道:“大大地涨了?”   岑岁嘴角浮起笑意,没有回答岑父三个人的话,只看向许娇娇。   许娇娇此时脸色一片焦暗,一副要站不住脚的样子,看向解石师说:“先别下定论,切完再说好吗?”   人群里有人附和,“对,切完再说!”   解石师笑了笑,继续往下切。   他现在兴致极高,下手又准又快,很快就把岑岁的毛料切完了,最后剩下个鸡蛋大小的翡翠。   围观群众一直盯着解石师的动作看,全程下来是,越看呼吸越紧。   自然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么平平无奇的一块翡翠原石,居然能出这么多的绿,而且这绿看起来也太过正了一点。   解石师切完翡翠拿水一洗,只见绿意盎然,绿意浓艳得都快要滴出来了。   在座的人都是懂点行的,不少人看到水洗后的这个绿,瞬间都懵愣了,屏着呼吸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钱叔站在岑父旁边,屏着呼吸愣愣开口道:“岑总,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这是帝王绿吧?”   岑父深深吞了口口气,呼吸都打颤,接话道:“我看……也有点像……”   到这里,岑岁算是彻底松了绷紧的那口气了。   她嘴角放松,慢慢染开明亮飞扬的笑意,欢喜得都快上天了。   围观的人也有人看出来了,伸头屏着呼吸问解石师,“是帝王绿吗?”   解石师拿着翡翠在手里欣赏了片刻,然后他微微举起来,拿手电当众照过翡翠,声音微高道:“不止是帝王绿,还是玻璃种的,满绿,一点点杂质都没有,极品中的极品。”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瞬间沸腾了。   赌石赌出玻璃种的帝王绿,这他妈比天上掉元宝的可能性还小!   这是什么神仙级别一样的运气!   居然在那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石头里,开出玻璃种帝王绿,满绿的翡翠!   那个石头!   只花了四万啊!   现在这个!   怕是出价到四千万都不止啊!   在所有人震惊喧闹甚至拿手机拍照的时候,许娇娇已经慌得脸色整个黑透了。   她完全不相信地看向解石师说了句:“不可能!”   解石师现在也挺兴奋的,看着许娇娇笑了笑,“许小姐,这种事情确实是难得一见。我做解石师大半辈子了,也是第一次亲手开出这样极品的翡翠。”   岑岁没管许娇娇,直接去解石师面前,拿下自己的翡翠道:“谢谢。”   说完她便拿在手里,故意举到许娇娇面前,笑着说:“老师讲过玻璃种帝王绿的翡翠呀,非常非常珍稀的,随便一小块都能当作传家宝,你不会认不出来吧?”   许娇娇气得伸手要去抢。   岑岁利索地一把收手收了回来。   岑岁把翡翠握在手心里,继续笑着道:“许小姐,你赌输了哦,一个月的广告投放可别忘了。还有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今天还捡不到这块玻璃种的帝王绿呢。”   许娇娇气得整个身子都抖起来了。   岑岁则继续笑着,指一下自己说:“一刀天堂。”   又指一下她说:“一刀地狱。”   许娇娇被她刺激快疯了,“啊”一声要往岑岁身上扑。   岑岁往后一躲,刚好岑父又一把拉住了许娇娇,正气说了句:“许小姐,愿赌服输。”   许娇娇这时候哪管得了别的,只管盯着岑岁喊:“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岑岁收了收脸上的笑意,不再刺激她,只道:“好啊,随时奉陪。” 第083章   因为开出了极品翡翠,围观群众中很多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岑岁和许娇娇的打赌上了。   两个小姑娘打赌瞎闹腾,可没有赌石赌出了玻璃种帝王绿千分之一刺激。   许多人屏息盯着岑岁手里的翡翠,突然有一个人先出声问了句:“姑娘,你这块翡翠出不出?你花四万块钱买的原石,我这里出价两千万!”   听到这个声音,岑岁转过头去。   但还没等她出声说话,就有另一个人接了话说:“来这里玩赌石的多少都混珠宝圈,你可别把人当傻子哄了,两千万,可能吗?”   话音刚落尽,又有人高声叫价,“我出三千万!”   岑岁没有说话的机会,接着又有人叫价,“我给到四千万!”   听着这些人一个个伸着头叫价抢翡翠,价钱也是高得让人头晕,岑岁倒是十分平常淡定,但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许娇娇,只觉得面子里面丢了个精光,只抿唇掐手指。   本来她以为打赌输了够屈辱的了,现在才发现,最屈辱的不是打赌打输了,而是根本都没人关心她是不是输了!   现在所有人关心的,几乎都是岑岁手里的那块翡翠。   就连岑岁自己,也都无心搭理她了。   打赌是她主动挑起来的,赌注是她定的。   可结果,岑岁在这次比赛中,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收获,根本已经远远超出打赌本身了。   她明明就站在这里,却成了空气,更像个小丑。   心里堵结着,好像这块翡翠是她送给岑岁的一样,没有她的邀赌,岑岁根本不会来赌石区,更不会赌到这种级别的宝贝。   越想心里越赌,越想越气!   憋闷得想要爆炸,想抬手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揪光光!   可她现在不管有什么表情和心理,都已经没人关注了。   于是她便就站在这不属于自己的热闹中,看着岑岁被周围所有人簇拥着,仿佛赌到了一整个天下一样。   岑岁确实没再多管许娇娇,因为在她的翡翠面前,许娇娇已经不值得多费心思了。   现在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之一,单纯是因为她赌出来的极品翡翠!   岑岁听着别人为了她的翡翠叫价,瞬间把赌石场搞得像拍卖会一样。   但是这一次,这些让人兴奋的数字,只让岑岁心里感觉到满足,却没让她有多心动。   之前她捡漏柴瓷和陀罗尼经被,一心都只想着换钱。   但这一回的这块翡翠,在她眼里却不再只是一串和钱挂钩的数字。   听那些人比价钱比了一会,岑岁抽了空隙笑着说:“不好意思各位,我知道大家都非常喜欢这块翡翠,但我家也是做珠宝生意的,所以这块翡翠不出材料,只出成品。”   听到这样的话,人群里安静了一会。   片刻后,有人又高声问了句:“姑娘,那你是哪家公司的?”   这话出来,于彬倒是反应极其利索。   他把手机的手机往钱叔手里一塞,直接掏出身上的名片,当场就开始散起名片来了。   许娇娇站在原地,嘴角直抽抽。   所以她不止给岑氏送了一个月的广告投放,不止让岑岁赌出了极品帝王绿,还帮岑氏珠宝打出了名声是吗?   她自己这一次接任务来参展,总共也没拉到多少客户。   没拉到大佬客户没赚到钱也就算了,昨天和今天加起来还赔了两百万。   然后现在这一波下来,直接送岑岁上天了??   她这次来参展,就是为了当个神助手,送岑氏珠宝上天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岑岁刚好也看向了许娇娇。   仿佛知道许娇娇在想什么一样,岑岁笑一下道:“许小姐,谢谢了。”   许娇娇又抽两下嘴角:“……”   谢你大爷呢!   不过这次许娇娇没有再受刺激上头失控。   她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硬是撑着气息对岑岁说了句:“来日方长。”   岑岁还是笑,客气回道:“后会有期。”   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一样,笑着接一句:“以后如果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   这话说得,好像许娇娇在给她介绍生意帮她家打名气一样!   好像许娇娇费尽心机,就是为了让岑氏获利出名一样!!   许娇娇:“……”   操!你!大!爷!   岑岁说完这话就没再管许娇娇了,她看着于彬发完名片,又和岑父一起,在这样的场合下,和一些圈中的人攀谈几句,并结交了一些新的关系。   一时之间,这个赌石场,俨然又变成了岑家的社交场。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一赌,赢的不仅仅是许娇娇的那点赌注。   而在这一场赌局当中,差点把自己大腿给拍断了的,不止许娇娇一个人。   另外就是那个卖赌石给岑岁的商家,在得知岑岁开出了极品翡翠之后,差点没把肠子都给悔青了。他四万块钱卖出去的东西,瞬间涨到了好几千万,能不把大腿都给拍肿了吗?   不过就算把大腿拍肿了,这运气也掉不到他头上。   那破石头在他手里放了那么久,他自己看不上,从来也没别人看上,说明大家都没有一夜暴富的命,认了就得了!   ……   从临云市国际展览馆出来,已经过了正午时分。   岑父容光焕发,一下子年轻成了有冲劲有干劲的小伙子一样,带着岑岁、老钱、老孙和于彬去上车,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到了饭店坐下来,他更是阔气地对老钱他们说:“今天不用跟我客气,随便点随便吃!”   老钱和老孙两人也眉眼挂笑,只接话道:“今天你就是叫我们客气,我们也不会客气的。”   那个玻璃种帝王绿的翡翠,基本相当于是白捡的。   一刀下来涨到几千万,这种奇迹般的暴富,让他们给碰上了,晕乎乎的简直还跟做梦似的!   看着大家都一副兴奋不已的模样,司机赵师傅不知道缘由,便好奇问了两句。   岑父高兴得不行,这会儿也不提自己赌富了之前的丧气和没斗志了,激情澎湃地跟赵师傅讲了今天赌石场的每次刺激瞬间。   赵师傅听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眼睛睁得圆溜溜跟铜铃铛一样。   配合着岑父的抑扬顿挫,他的表情从紧张到心凉,到惊讶到震惊,简直无缝切换。   听完了,他捂住胸口看向岑岁说:“岁岁,你这是几辈子攒下来的好运气啊!”   岑岁笑笑,用实话开玩笑说:“也就上辈子啊。”   用最惨的上辈子,换了爆好运的这辈子。   前后三次极爆出极致好运——一次柴瓷,一次陀罗尼经被,还有这次赌石赌出帝王绿。   而在座的人听了岑岁的话,都当是纯开玩笑哈哈笑起来。   岑岁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他们一起放松地笑。   ……   下午还有半天时间,岑父没有再去展销会。   第二展区的料子他们都逛得差不多了,该买的也买了,这又在第三展区意外收获了一个巨大的惊喜,算是收获满满,可以直接回家去了。   虽然这次赌石赌出了这样的奇迹,但岑父依旧秉持原则,坚定地认为十赌九输,没有往赌石区多放一分贪恋,更没有打算再去赌。   做人做事啊,就是要见好就收,尤其是这种纯靠运气的事情。   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岑父带着老钱他们去退了酒店房间,便直接回苏安市去了。   回到苏安市已经是傍晚,岑父没有再带他们吃晚饭,而是分开各自回家去。   岑母在家帮着唐阿姨准备饭菜。   岑父和岑岁先后进屋的时候,她迎过去到门口,看到岑父一脸掩不住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看着他问:“这是怎么了?喜气洋洋的。”   岑父还是笑着,“我先去洗个澡,等会说。”   他走过去往屋里去了,岑岁走到岑母面前,也笑着说了句:“我也先去洗个澡,等会说。”   岑父和岑岁前后进了屋,岑母站在原地懵了懵。   懵过了她回去厨房,又是疑惑又是想笑,对唐阿姨说:“父女两个人出趟差回来,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笑得嘴都合不拢。”   唐阿姨正在认认真真做菜,接话道:“肯定是工作做得顺利呗。”   岑母想了想,觉得也就是这点事,便没再说什么。   她帮唐阿姨打打下手做好饭,岑父和岑岁刚好先后洗完澡到餐厅,帮忙端好菜放下来,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   岑母捏着筷子看看岑父,又看看岑岁,再次开口问:“到底是什么高兴的事,还不说?”   岑岁抿唇笑一下,看向岑父。   岑父眉眼飞扬地伸手拿了一个盒子过来,直接往岑母面前一放。   岑母看他们还是神秘兮兮的样子,只好自己伸手把盒子打开。   一打开看到里面的翡翠,绿意深浓透着高贵,下意识便屏了一下呼吸。   看完了,岑母抬起头看向岑父,好奇问他:“这是上等翡翠吧?你怎么会抢到这么好的料子?”   但凡出了这种品级的宝石,那些有钱人不是都争破头抢着要么?怎么会被他抢到?   岑氏珠宝生意做得小,店里都是一些常规金银玉石宝石,基本没卖过极品珠宝。   平时岑父出门采购,也基本不会把这种品级的珠宝纳入采购范畴,更没胆量去做这么大的生意。   岑父听了他的话,有点故意显摆的样子,笑着道:“这可不是我抢来的,是岁岁花四万买了一块赌石赌出来的。倒是不少人出高价要收,但我们没出。”   岑母听话只听到一半,眼睛就瞪大起来了。   她看看翡翠又看看岑岁,无比震惊道:“四万的赌石?开出来的?”   岑岁笑着点点头,“运气有点好。”   岑母简直震惊坏了,“这叫有点好??”   岑岁又笑了,看着岑母说:“今天的运气好爆了!”   岑母还是觉得非常震惊,看着面前那块绿意鲜浓的翡翠,觉得跟做梦似的。   ……   岑母惊讶了一顿饭的时候,吃着吃着想起来就要感叹两句。   晚上洗完了澡到床上坐下来,靠在床头还不时嘀咕,“四万赌出来几千万,这是真实存在的吗?”说着还要捏一捏自己的脸,提醒自己不是在做梦。   岑父看她这样,笑着道:“瞧你那点出息。”   岑母不服气地转头看向他,“我什么出息啊?你有见过四万赌出几千万的吗?什么力气都没费,直接几千万啊!”   岑父早激动过了,这会很淡定,说:“那我确实没见过,我只见过赌垮了直接赌傻眼了的。几百万的石头,信心满满等着切出好翡翠,结果一刀血亏,那真是想跳楼啊。”   听到这样的反面事例,岑母瞬间又有点清醒了。   她看岑父一会,开口说:“岁岁这是运气好赌出了极品翡翠,可不是什么实力。别一次赌赢了,就以为次次能赌赢,再对这个上瘾了。”   岑父确实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不过在看到岑岁赌赢了之后的淡定态度,他后来也就完全不担心了。他也不知道岑岁心理素质怎么那么好,赌出了这样的东西,竟然都不慌不忙不激动。   这种事要是放一般人身上,就算不激动得昏过去,也该激动得跳起来了。   在场那么多人都激动得不要不要的了,她却一直都很淡定,镇定自若地处理后续一切。   也正是因为这样,岑父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心理。   之前还拿她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但这次出差,他发现,他一直当小孩的女儿,比他还要能控得住场面,似乎什么事都能应付自如。   想起这些的时候其实还有些恍惚。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当爸当得不够到位,自己女儿是什么时候长大的,他居然都不知道,好像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不过这也让他觉得踏实。   他的女儿长大了,这个家里,多了一个和他并肩作战,甚至能让他可以放松下来的人,突然就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很多。   于是他认真对岑母说:“岁岁有分寸,比我们都有出息,放心吧。”   岑母还是第一次从岑父嘴里听到他这样说岑岁,她愣了片刻,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然后她慢慢牵起嘴角,冲岑父点了点头,“嗯。”   ……   岑岁成功在父母心里改变了自己的小孩形象。   她在这个家乃至到于彬老钱和老孙心里,都算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但她回到房间关上门,还是要偷偷地跟荣默联系。   每天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和他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问他在忙什么,然后说点情侣间会说的甜腻腻或者酸人牙根的话。   岑岁也会说:【再等等我呀】   荣默则会回答她:【会一直等你呀】   ……   出差两天采购了原材料,第三天的时候,岑岁进入岑氏上班。   她把自己打扮地极其干练有气场,早上和岑父一起去公司,迎面接受公司员工的问好。   公司的员工看到岑岁正式入职,自然都在私下交头接耳。   说什么的都有,女生们多在讨论她的穿着和口红色号,然后顺便羡慕一下,当大小姐的感觉是真的好,进公司直接就是人上人。   岑岁早就习惯了别人往她身上投射目光。   她也不在乎别人会在背后议论她什么,直接到办公室坐下,开始适应她真正成为小岑总的第一天。   ……   小岑总第一天进公司,公司里一切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然后从岑岁进公司第二天开始,岑氏的前台小姐姐最先发现,公司里莫名其妙每天都会有人来访,来的人还都一眼就能看出来,基本都是超级富婆。   这些富婆,不是身上背着上百万的包,就是戴着亮瞎人眼的珠宝首饰。   身上随随便便一条丝巾,都是贵到吓死人的价格。   这样几天下来,公司里的其他人也都发现了。   岑氏好像突然捅了富婆窝一样,那些富婆一个跟一个来,每次来都跟走秀似的,秀的就是全身的装备,连美甲都是普通人不敢问价格的样子。   ……   今天岑父又亲自送走了一位大富婆,市场部的程暖和徐妍,偷偷瞥了两眼。   瞥完了就在电脑上点出了聊天框,开始对话——   程暖:【今天的这位看起来没有昨天的有钱】   徐妍:【比昨天的那位气质好很多啊】   程暖:【这些人到底是干嘛来的?】   徐妍:【我也好奇啊】   程暖:【大小姐带来的?】   徐妍:【母鸡】   ……   两个人随意聊了两句,也没聊出个什么来。   停止闲聊后,在工位上坐着干了一会活,便又结伴往洗手间去了。   站在洗漱台前洗手的时候,看到产品部的同事从隔间里出来。   程暖八卦心起,便又问了那个同事一句:“对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公司里怎么会来那么多富婆啊?”   这个产品部的同事也有点惊讶,过来一边洗手一边说:“你们不知道吗?几天前岑总出差去了临云市的珠宝展销会,小岑总赌出了一块极品翡翠,那些人是奔着翡翠来的呀。”   听了这话,程暖和徐妍都摇了摇头,齐声道:“不知道。”   那个同事笑一下,“我们产品部的人都知道,那个翡翠当时在展销会上造成了很大的轰动,这些人都是听说了这块翡翠,想要拿下来的。单纯翡翠就值上好几千万,真正设计好做成了首饰,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程暖和徐妍一起懵了一会,然后又齐声:“大小姐……这么牛的?”   刚进公司,直接就给公司干了一票这么大的??   那个同事又笑一下,直接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大小姐现在在我们产品部是这个,钱老师和孙老师都对她心服口服。我们岑氏现在在富婆圈,也算有名字了。”   程暖和徐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脑子里飘忽忽的。   大小姐在她们心里的形象,瞬间高大了无数倍,直接高到了需要她们仰视的地步。   所以说,以前那些大小姐是废柴的传言,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   考研读研,毕业就把公司的名气给打出去了,老岑总几十年没干成的事,她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成了,这要是废柴,她们连废柴渣渣都算不上了!   ……   回到公司这几天,岑岁和岑父一起接待了不少客户。   来的全都是特有钱的人,来的目的也当然非常简单,就是奔着那块帝王绿翡翠来的。   这种品级的稀有宝石,拿到拍卖会上也够人举牌抢一波的。   翡翠爱好者得知出了这么个翡翠,自然都想据为己有,所以直接找到了公司。   岑父开珠宝公司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客户直接找上门来。   以前都是他们挖空心思卖产品,又是节日营销又是各种折扣活动,这就吸引上门的客户也算不上多,卖货之路无比艰难。   而现在,人在公司坐,富婆自动找上门。   大几千万甚至上亿的生意,就这么轻轻松松送到嘴边,人家富婆根本不差这点钱,人家只要那块翡翠做成的珠宝。   岑父客客气气的,招待完这些人,又把这些人一个个送走。   在办公室里坐下来,整个神经气爽,连杯子里的茶也香了许多倍。   而岑父是神经气爽了,设计部的人却焦头烂额。   岑氏一直都是个卖中低档珠宝的小公司,平时卖的金银玉石珠宝的款式都是非常普通的款式,设计师画的也全是普通的大众款,根本称不上有多少设计可言。   而突然之间要让他们设计高级珠宝,那真是难为得他们都快秃了!   也就焦头烂额了三四天,两个设计师便拿着自己的设计图纸,找到岑父说:“岑总,我们尝试了几稿,实在不敢把设计图纸拿出来,您看看,还是找个大牌的设计师吧。”   岑父听到这话的时候愣了愣。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公司的设计人员能力有限,可突然让他去找顶级的珠宝设计师,他一时间往哪里去找啊?   他之前生意做得就不大,接触的也都是同阶层的人。   要去找顶级的珠宝设计师,对于他而言,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代价也绝不会小。   然后也就在他捂嘴皱眉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响了两声。   他放下手道了声“进来”,便见岑岁开门进来了。   岑岁走到他面前,直接往他面前放了几张设计稿。   岑父拿起设计稿翻看了一下,瞬间就激动了,刷一下抬起头看向岑岁,出声问:“你画的?”   他这闺女是神仙吧!   就想问——还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 第084章   岑岁笑笑道:“买的,设计师水平你放心。”   虽然没有那些国际顶尖大师的地位,但在珠宝设计圈也算是名气不小,在国际上也能拥有自己的姓名。   岑父听完这话,低下头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设计稿。   这个人给出的设计,不管是从材料耗损,还是从首饰的外观美感设计感,在他有限的专业眼光来看,各方面都做得非常好。   因为翡翠材料极其珍贵,耗损越多就浪费越多,所以一定要根据材料本身的形状特征,把材料耗损降到最低,而这个设计几乎把翡翠的材料运用到了极致。   除了材料耗损非常小以外,设计出来的首饰也极其高贵奢华。翡翠搭配钻石,加上款式效果,既不老气也不失了翡翠本身的浓艳贵气,一看就是极其高级的设计。   再一次仔细看完了手里的设计稿,岑父又伸手要了面前两位设计师手里的设计稿。不对比效果还不算十分明显,这一对比,他家两位设计师耗时搞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灾难级别的。   岑父看完了自家两位设计师的设计稿,抬手捂住脸,无颜说话。   片刻后他把手放下来,客气地对两位设计师说:“辛苦了,暂时先这样吧。”   两个设计师松了一口气,先后出办公室去。   岑岁转身走去沙发上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茶喝,问岑父:“我这个设计怎么样?”   岑父拿着设计稿走去沙发边坐下,直接道:“非常好了。”   岑岁喝完水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笑着道:“他给了好几份初稿,最后我和他一起确定了这一个,然后进行了细化。”   岑父好奇,“你认识的珠宝设计大师?”   岑岁没否认珠宝设计大师这个词,只回答道:“就是之前认识的那个学长,辅导我考研的那个,他现在很厉害,我帮他家解决过一些问题,找他帮个忙还是容易的。”   岑父想了想,居然记忆力很好地想起了这个学长的所有信息。   当然了,也就是岑岁在他面前提起过的寥寥几句。   想了一会,他看向岑岁问:“那个爸爸被古董商骗得自杀的那个学长?”   岑岁没想到岑父会准确地记起这个信息,然后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说漏嘴了。当时她帮陆文博摆平了唐鹤年的事情,岑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当然也不能让他知道。   稍稍滞愣了一下,岑岁仍然一副平常淡定模样,简单应了一声:“是那个。”   岑父果然也抓到了重要信息,看着岑岁又问:“那你帮他家解决了什么问题?”   岑岁大脑快速地转,稳着神情语气,“就借了点零花钱给他,又安慰了他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岑父点点头,好像没多怀疑什么,只又道:“多条朋友多条路啊。”   岑岁看岑父没往古董上扯,自己自然也不往上扯。   时机不是很合适,真扯起这个来,难免又是一通被情绪主导的无意义的争论。   岑父这边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更好的设计师的,就算给他时间,他也很大概率请不动那些大牌设计师。所以岑岁现在拿出来的设计稿,基本就是他们岑氏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设计。   岑父对这个设计很满意,设计的事大概也就这么定了。   岑岁也没再揪着设计的事情说,她想起来一件别的事情,便直接岔开话题问岑父:“还有大概一个月到七夕,这个七夕,我们门店的节日营销在搞了吗?”   岑父看岑岁到公司后,什么事都上手这么快,只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岑岁想得多,也没有她想得快,更没有那么高的效率去解决。   听到岑岁问这个,他倒是像个当下属的了。   他近来心思都在拿回来的那块翡翠上,没有关注别的,这会便拿起了手机,给市场部的老大王总打了电话过去。   三分钟后,王总便敲了门进来,打声招呼坐到了沙发上。   岑父给他倒了杯茶,放下水茶壶,看着他问:“那个七夕的节日营销的方案,你们做得怎么样了?今年的七夕打算怎么搞?”   说到七夕方案,王总刚好正愁着。   他连茶都没端起来喝,看向岑父道:“岑总,我这正要跟你说呢。这两年公司的节日方案,都是晶晶做的,程暖和徐妍是做别的。结果晶晶好几天前打电话请假了,说是碰破了头,到今天也没来,就在刚才,我收到了她发来的辞职信。”   岑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辞职信?她没跟我说啊。”   王总道:“就很突然的,弄得我也很措手不及,刚想来跟您说一下,结果您就打电话叫我过来问了。现在就看您的指示,是把她找回来继续做,还是让程暖和徐妍接手。”   碰到了问题,岑父居然下意识看向了岑岁。   岑岁低眉思考片刻,然后看向王总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方案我来定,让程暖和徐妍帮忙出主意并落地,童晶晶辞职的事情,您自己看着办吧。”   岑岁进公司这么多天,王总也没怎么跟她接触过。   确实有听产品部的几个老员工把她吹得很神,但他自己是有点疑惑的,所以现在听岑岁干脆果断地说完这些话,他直接把目光投向了岑父。   岑父却完全不接他的目光,直接道:“听小岑总的。”   王总:“……”   直接改朝换代了?   既然岑父这么说了,王总当然也没多说什么。   回去后对程暖和徐妍交代了两句,便回办公室想着怎么处理童晶晶的事情去了。   本来童晶晶这种关系户,走或者留都不该他来管。   不知道为什么童晶晶不直接向岑父辞职,而是给他发辞职信,还有那个岑总,居然一点主意都不拿了,直接让权了。   坐在办公桌前想了一会,王总拿起手机给童晶晶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他好声好气开口道:“晶晶,就算要辞职,也来公司把事情说清楚再辞吧,你直接发一封邮件,我也不好批啊。”   童晶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出声道:“那我下午过去。”   ……   下午三点多钟,童晶晶来了公司。   她穿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裤,背着格纹包包,额头上贴着白色的纱布。   她到工位边放下包,很简单地和程暖、徐妍打了个招呼。   还没等程暖和徐妍回应,便直接往王总的办公室去了。   程暖和徐妍坐在座位上愣了愣,互相看彼此一眼。   默契横生,两个人同时下意识觉得——童晶晶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这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童晶晶没多在意程暖和徐妍,直接去到王总办公室,把打印出来的辞职信放到他面前。   王总看了眼她的辞职信,捏在手里,看向她问:“有什么地方干得不开心?”   童晶晶简单道:“只是想换份工作。”   王总看着她愣了一下,看她说话的表情语气,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摔碰磕了个脑袋,把人也给嗑得多冷静了几个度?   之前的童晶晶,身上气质软,很少有这么冷静加说话干脆果断的时候。   她好像很害怕得罪人,一直也都很好说话,照理说不应该会用现在这种态度来辞职。   王总突然就不知道该和她唠什么了。   默了片刻,他也不自觉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你是岑总亲自带进公司的,你还是去岑总办公室,和他亲自说一声比较好。”   童晶晶抿气默声片刻。   她之所以直接跟王总说,就是不想去见岑父和岑岁。   她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人情,总觉得这样会受人把柄低人一等,所以她打算直接闷不吭声辞掉工作走人。   但现在王总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她自己又想了想,人情已经都欠下了,她不认也得认。靠关系进岑氏,在岑氏干了三年,确实一句话不说就直接走人,不是很合适。   想了一会,童晶晶没再让王总为难,点头应了一声:“好。”   她从王总办公室出来,手握门把轻轻吸口气,然后便又直接往岑父的办公室去了。   到了岑父的办公室门外,她又暗暗长吸一口气,才抬手敲门。   她长这么大,最不愿意亲近的就是舅舅这一家人。   而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场景,更是她极其不愿意去面对的。   听到一声“进来”,童晶晶屏着气拧动门把手,开门往办公室里去。   进去后顺手关上门,转身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岑父,低着声音叫了一声:“舅舅。”   岑岁刚好也在岑父办公室,拉了把椅子坐在岑父旁边,正和他一起看电脑。   她坐着没出声,只看着童晶晶走到岑父的办公桌前站定。   岑父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直接看着童晶晶关心问:“头是怎么摔的?”   童晶晶站着回话,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不小心磕到了。”   岑父又问:“听老王说你要辞职,干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童晶晶轻轻抿口气,酝酿片刻才开口:“谢谢舅舅舅妈这几年的照顾,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份人情,我以后会还给你们的。”   岑父“哎哟”一声道:“晶晶,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突然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怎么了?是突然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还是怎么回事?”   童晶晶摇一下头,“没有人说什么。”   但这其中的转变该怎么说呢,好像根本说不清楚,索性也就不说了。   岑岁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出声,静静盯着童晶晶看。   别人或许只觉得童晶晶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突然变得有点奇怪,但岑岁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这个童晶晶,不是之前的那个童晶晶。   之前的那个童晶晶,只怕从别人那里占的便宜不够多,哪里会说出添麻烦还人情这种话。要是他们岑家愿意养着她,要不是岑岁崩了剧情,她巴不得直接赖在岑家不走呢。   盯着童晶晶看了一会,岑岁的目光落在了她额头的伤上面。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难道是受到碰撞冲击,她的真表姐童晶晶,又回来了?   岑父没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还在继续问童晶晶:“那好好的辞职干什么?”   童晶晶还没再回答,岑岁这时出声说了句:“如果你想去更大更好的平台,我们肯定不拦着你。但如果你只是因为不想欠人情,确实是想多了。”   听到岑岁说话,童晶晶这才把目光转向她。   这个以前她一直看不上的表妹,这几年没见,现在几乎变成了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她自己记忆中的岑岁,还是个学习不上心,只会花里胡哨打扮,跟着一个男生跑的傻白甜。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岑岁,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影子。   因为脑子里拥有三年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当然知道岑岁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那个她原本瞧不上的表妹,努力学习考了研,在学校里拿过大奖,不久前刚毕业,现在正式进入公司成了小岑总。   请假休养期间,岑岁进公司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但现在就这么看着岑岁,也能感觉出,岑岁通身的气场比岑父还强一些。   童晶晶看着岑岁发怔。   岑岁看着她笑一下,说话的语气温软起来,诚恳道:“表姐,如果你愿意的话,留下来帮我吧。我们一起,把岑氏做大。”   童晶晶仍然盯着岑岁看,心里有些微妙的情绪在涌动。   她定定地看着岑岁的眼睛,只觉得岑岁好像什么都知道,这番话也明明确确就是对她说的,不是对之前的那个童晶晶说的,连看她的眼神都是有分别的。   岑父不知道她俩的眼神在交流些什么,看童晶晶还是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只接着岑岁的话开口说:“晶晶你要是累了的话,先休息几天,想好了再说。”   又和岑岁对视片刻,童晶晶先移开目光。   她听到了岑父说的什么,这时也没再坚持辞职,只点了点头道:“好的,舅舅。”   岑岁看着童晶晶转身往办公室门上去。   在她走到门边,伸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岑岁又冲她说了句:“表姐,有空来家里吃饭。”   童晶晶握住门把手顿了一下。   要是搁以前,她果断就拒绝了,现在却犹豫一下转身,看着岑岁应了句:“我抽空看看。”   岑岁看着她笑起来,声音暖暖的,“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   童晶晶竟然也不自觉的翘了一下嘴角,低低应声:“嗯。”   一直等到她开门出去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才是不是被蛊惑了?   就看着岑岁笑得那么诚挚好看,她突然就恍惚了,顺嘴就答应了。   不过也因为迈出了这一步,心里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像确实太极端了一点,就因为舅舅家有钱,所以固执地不愿意亲近分毫。   也有可能是受脑子里多出来的三年记忆的影响,其实她从心底里,对岑家已经没那么排斥了。   虽然那些事都不是她自己做的,但感觉全都留了下来。   “她”在岑家住了两年,和岑父岑母每天朝夕相处,在岑氏干了三年,和岑家之间的牵扯得无比之深,早就已经理不清楚了。   晚上躺在出租屋里的床上,童晶晶看着屋顶的灯带发呆。   她是因为穿书的童晶晶失恋后作死,撞伤了额头撞碎了魂魄,才回来的。   这几天她一直闷在家里没有出门,把自己缺失的三年时间仔仔细细捋了一遍。   捋到认命地接受下来,也想好了把岑氏的工作给辞掉。   她本来想好了,和岑家撇清关系,再次从头开始。   但现在,心里已然有了别的想法和选项。   这样看着灯带发了好一会呆,童晶晶忽摸起枕头边的手机,打开购物软件。   在搜索框里搜了市场营销类的书籍,又搜了珠宝专业相关书籍,然后往购物车里添加了一堆。   ……   岑岁接下七夕节的营销任务,便领着程暖和徐妍琢磨起了方案。   这一次的节日营销,岑岁并不打算走以往那种常规的促销活动路线,她要把自己赌到的那块翡翠的价值利用到最大。   因为许娇娇和她打赌输了,欠她一个月的广告投放。   既然广告投放是在蓝韵广场,那她打算主要搞蓝韵广场的那个店,先投放广告预热,七夕当天直接靠产品引爆热度。   预热广告片是找专业的广告公司做的。   内容倒也简单,简单科普讲述了一下原石到成品珠宝的过程,最后就是静待七夕,下午十三点十四分,署名:岑氏珠宝。   ……   岑岁拿到成片后看了几遍,觉得还算满意。   但在她准备去找许娇娇的时候,她突然又觉得,自己身边还缺个人。   入职之后她就忙这忙那,一直想要亲自招个助理,也没抽出时间。   于是她这会坐在办公桌边想了一会,拿手机给闺蜜周二宝打了电话,接通了问她:“宝,你工作找好了没有?”   之前周二宝有跟她说自己辞职了,正在找新工作。   如果她愿意过来给她当助理,那不是最合适最默契的安排么?   周二宝听到这话,哀叹着回答她:“还没有啊,头大中。”   岑岁对着话筒笑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不嫌弃的话,来我办公室呗,我这里正好缺个人。”   周二宝听了眼睛一亮,问她:“你要带我混嘛?”   岑岁还是笑着,“不是说过要养你嘛,如果你不嫌我家公司小,你就过来。”   周二宝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道:“等我!马上就到!”   岑岁笑着放下手机,果然没等一会,周二宝就杀到了她的办公室,直接扑到了她面前。   岑岁看到她就心情好,给她倒了杯水让她缓口气。   等周二宝差不多缓好了气息,岑岁抬起手腕看一下表,起身对她说:“走,先陪我去个地方,找人兑现赌约。”   周二宝不知道岑岁说的赌约是什么,但路上稍微听岑岁讲了一下,也就知道了。   听完了她只觉得十分刺激,还问岑岁:“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不带上我啊?”   岑岁开着车冲她笑笑,“以后都带你。”   周二宝摆出超级感动的样子,“呜,以后终于有人罩着我了。”   毕业以后,陶敏儿、陈大暖都有各自的事情忙,四个人中,也就周二宝混得最普通。   现在岑岁毕业了,能带她混了,她简直感动得想哭了。   ……   岑岁是和许娇娇约好了的。   见面地点不是别处,正是蓝韵广场的广告媒体部门。   许娇娇已经谈好了一个月的广告投放,只等岑岁把广告片拿过来签合约。   岑岁带着周二宝过来,签了合约后笑着对许娇娇说:“谢谢。”   而许娇娇现在最恨听到这两个字,尤其是从岑岁嘴里说出来。   这他妈的哪里是真谢谢,分明就是在讽刺她侮辱她!   不过愿赌服输。   她能忍住!   岑岁处理好广告投放的事就直接走了,和许娇娇之间可没什么好客气的。   她带着周二宝刚坐到车里,手机忽又响了一声。   岑岁解锁手机来看,只见是童晶晶给她发的信息。   童晶晶说:【休息好了,明天回去上班】   岑岁看着信息牵起嘴角,回过去:【欢迎回来】   不是欢迎她回到岑氏上班,而是欢迎她再次回到自己的世界。   岑岁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周二宝,眉眼带笑,“宝,晚上想吃什么?”   周二宝也笑起来,十分懂事道:“随便,我很好养活的。”   岑岁又笑了。   心情顿时好得像开了花。   ……   岑岁带着周二宝离开后不久,许娇娇也就带着她的助理离开了蓝韵广告的媒体部。   到了商场外面的大广场上,一回头,便看到大显示屏里正在播放岑氏的广告。   想想这个广告是自己花钱投放的,许娇娇就忍不住要气死了。   虽然气,但她还是站着把整个广告都给看完了。   看到最后,她盯着大屏幕上的字,问旁边的助理:“静待七夕 13:14,什么意思?”   她的助理出声解释道:“看这个片子,应该是要出神秘新款吧。”   许娇娇还是盯着大显示屏,里面换了别的广告。   片刻后她转头看向助理,“不搞促销不打折,要在七夕出新款式?她家那破公司,能出出什么好款式来?又有谁期待啊?广告片还拍得这么神秘,有锤子用?”   助理表示也搞不懂,于是摇摇头。   许娇娇想了一下,转身往前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岑氏珠宝店门外,她下意识便停住了,然后目光再往前看,看到几个门店之后,是她家的珠宝店。   她在原地站了一小会,转头看着冷冷清清的岑氏门店,慢慢嘶口气道:“七夕……”   尾音拖得极长,然后看向助理接上,“帮我找人问几个当红女明星的档期,只要七夕当天下午一点到三点两个小时,出场费全都好商量……”   助理看着她问:“许总,您这是要做什么?”   许娇娇轻松一笑,再次看向岑氏店内,“你看她家这个店,会有人来吗?她下午出新款,那我出明星,你猜七夕那天,会不会有人进她家这个店里?”   助理听明白了,许娇娇这是要把七夕的人气全部吸引走。   两家店中间就隔了几个店铺,她把人流都吸引走,自己提升业绩的同时,让岑氏当天彻底受冷,给岑岁添堵,她也就能出一口恶气了。   现在翠羽珠宝在苏安市的几家分店由许娇娇管,七夕活动怎么搞,当然也她说了算。   助理看她已经拿定了主意的样子,自然不多说什么,直接应声:“我去办。”   许娇娇看着岑氏珠宝店内,嘴角牵开笑意,心里想——想在七夕出新款博眼球是吧,实在不好意思,许总不同意。   下午一点之后,就是她翠羽珠宝的天下。 第085章   童晶晶站在洗漱台前,照着镜子给额头贴上一张裸色创可贴。   贴好创可贴,她对着镜子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又抬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这几天除了在家休息收快递,还出去换了个发型。   三年间长到腰际的头发被她剪掉了,现在的长度只留到脖子里,发尾烫了微卷,短发让她看起来更加干净爽利,也没有失去面相里的柔和。   从洗手间出来,童晶晶背上包拿上钥匙,到玄关换鞋出门。   之前的童晶晶顶用她的身份,在岑家享受了两年,勾引了岑岁没要的有钱男朋友,到现在,留下来的除了衣服包包鞋子那些东西,也就是这套在租的单人公寓,还有一辆车。   车就是一辆非常普通的代步车,买车一半的钱,还是她父母掏的。   她自己在岑氏干了三年,有岑父的关系在,又有部门老大亲自带着,业绩倒是不算差的,钱也没少赚,但存款几乎没有。   童晶晶下楼开上车,呼吸着早晨的清新空气,已然接受了现在的一切。   她现在单身,手里没有存款,身边没有男朋友,在岑氏珠宝的市场部门小有地位,父母身体健康生活简单,自己的收入还不错,经济独立且自由。   刚回来的那两天,她很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生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别人篡改了三年。她慢慢冷静下来后的想法,就是抛开这三年的一切,仍然从零起步,去过活自己曾经规划过的生活。   可她的规划始终被耽搁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几天前岑岁对她的态度,让她萌生了改变原有计划的想法,促使她接受了自己现在的一切,决定了接着现在的一切往下走。   抛开房车钱包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之前的童晶晶给她留下的,还有三年的记忆,这个记忆当中,自然也有她在岑氏干了三年的工作经历。   转行转业三年,再想回到自己原来的学习领域里去,毫无工作经验,难度自然会大很多。   既然她现在已经在岑氏的市场部扎了根,索性,接受岑岁的挽留,接着干下去吧。   总之不管怎么权衡,从零开始都是最头铁的选择。   所以想来想去,她决定接受被篡改过的人生,抛开对舅舅一家的偏见,也不再那么极端地排斥人情往来。   一路绿灯到公司,童晶晶停车上楼。   进公司的时候和前台打了招呼,大变的外形和气质,让前台小姐姐下意识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她来。   到了工位上,童晶晶也十分自然地和程暖、徐妍打了招呼。   程暖和徐妍看到她也一起愣了一下,只觉得半个月没见,童晶晶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穿衣打扮变得十分干练爽利,现在整个人也大气了很多,不像之前总有那么点小家子气,好像藏着很多小心思的感觉。   童晶晶没管程暖和徐妍的表情,坐下来打开电脑简单熟悉了一下工作。   因为脑子里存有记忆,她对现在的工作也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很快也就适应下来了。   程暖和徐妍坐在她旁边偷偷聊天——   【这是经历了什么啊?】   【完全蜕变了的感觉】   【是因为失恋?】   【有可能吧,浴火重生了】   【搞得我也想失恋了】   【你失个屁的恋,你是离婚】   【离婚也行】   【噗……】   ……   童晶晶在工位上坐了大半天,收到了岑岁叫她的信息。   她回了信息后让电脑进入睡眠状态,起身去了岑岁的办公室。   敲门后刚一进岑岁的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醇厚的茶香。   岑岁坐在沙发边,倒好了茶水,抬头看她一眼,笑着说:“过来坐吧。”   童晶晶以前是最排斥这种事情的,现在却觉得感觉还不错。   她没有多客气,去到岑岁对面坐下来,还好奇问了句:“你这个年纪,居然喜欢喝茶?”   岑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把茶杯放到她面前,笑着说:“被人带的。”   那时候每天都去珍宝斋学习,跟荣默学会了泡茶喝茶,后来这也就自然而然成了自己的习惯。   童晶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不出好坏来。   放下茶杯,她也没和岑岁多客气,直接问她:“岑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岑岁依旧微微笑着,“又是岑又是您的,叫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童晶晶不自觉笑了一下,“你不喜欢的话,那就叫岁岁吧。”   岑岁“嗯”一声放下茶杯,把手边的方案送到童晶晶手里,“这是蓝韵门店的七夕活动方案,以及详细流程,具体的还是你来负责吧,你要是觉得方案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来。”   童晶晶翻开方案仔细看了看。   看一大半的时候问岑岁:“不打折不促销,单靠出新款,能吸引客流吗?”   说着抬头看向岑岁,“我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以岑氏珠宝的品牌知名度,根本不会有人对岑氏出的新款感兴趣,又不是引领行业风尚的知名珠宝品牌。对于岑氏而言,最有效的营销手段,就是打折促销搞价格活动,才会有人愿意进去看看,图便宜买一两件。”   岑岁喝着茶点头,“你说得对。”   童晶晶看着她,“你有什么重要信息,没写在方案里吧?”   岑岁笑了笑,觉得这表姐交流起来容易多了。   她放下茶杯看向童晶晶,“你请假时间蛮长的,所以有些事你不知道。之前我和爸爸去了趟临云市的珠宝展销会,赌石赌出了一块极品翡翠,很多人想要这块翡翠。”   童晶晶听懂了,她的卖点不是新款,而是极品材质。   这样的极品宝石,贵在珍稀,只要足够珍稀,自然会有人为之疯狂。   既然岑岁已经有了很完整的计划,童晶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她把整个方案看完,快速记在脑子里,然后对岑岁说:“活动的具体执行就交给我吧,这两年的节日活动都是我做的,不会有问题。”   岑岁当然是相信她的,没有在这方面多嘱托什么。   她又给童晶晶续上一杯茶,放下茶壶看着她说:“不久前有人给我送了一组新媒体营销培训课程,我这边没时间去,所以想问问表姐你,有没有时间去?”   童晶晶也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来,岑岁是特意买的课让她去。   不过是怕她心里有负担,怕她怕欠人情不接受,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童晶晶看着岑岁,微微抿口气。   片刻后,她开口说:“给员工定期培训,不是公司应该做的吗?我当然要去,要不然怎么给公司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岑岁听她这么说,就很放松地笑了。   她觉得她这个表姐变了很多,可能是被她“征服”了,也可能是被之前的童晶晶影响到了,但不管因为什么,现在这样都比以前好多了。   ……   童晶晶接手岑岁给的任务后,就认真忙碌了起来。   平时除了忙工作上的事,也会抽出时间去上岑岁给她买的培训课程。   在距离七夕还剩下一周时间的时候,她拿了做好的海报易拉宝,去蓝韵广场的门店里换上节日海报,并把易拉宝摆放起来,配合每天在大显示屏上播放的视频广告,继续预热七夕。   在门店里巡视了一圈,看各方面都没问题,也就出门走了。   然而童晶晶出门刚走不久,瞥眼就看到了翠羽珠宝的门店外,刚刚新摆出来的易拉宝节日广告。广告上的图片不是珠宝,而是一个穿礼服的女人。   出于好奇,童晶晶走近了一些去看。   距离拉近一些以后,发现海报上的是正当红的流量明星唐可瑜,在圈子里属于一线小花,影响力和号召力都是不错的。   童晶晶看过易拉宝上的首饰满身的唐可瑜,再看向旁边的文字。   平面广告上的文字一般都不会太多,通常只会给出最主要的一些信息。   童晶晶看下来便发现,翠羽的七夕活动是请唐可瑜过来,而且时间是下午一点到三点。   回想一下岑氏出新款的时间,刚刚好就撞上了。   看完易拉宝上的文字,童晶晶轻轻吸口气。   随后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直接对着易拉宝喀嚓几张,把照片发给了岑岁。   岑岁接收到童晶晶的照片,放大看完。   放下手机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童晶晶就回来了。   童晶晶在自己的工位上放下包,便去办公室找了岑岁。   她坐下来和岑岁说:“时间撞得太死了,翠羽应该是故意的吧。”   岑岁想都不想地点头,“是故意的。”   童晶晶看岑岁这么笃定,自然直接问:“为什么?”   岑岁简单跟她讲了一下自己和许娇娇的恩怨,最后道:“就是这样。”   童晶晶听完小小不理解了一下,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挺闲的。”   岑岁笑笑,“我可没有主动招惹过她。”   童晶晶不多关心这些,只问:“那现在怎么办?她直接请了唐可瑜,到时候还会有人进我们岑氏吗?就算我们现在请明星,也请不起来比唐可瑜更红的。”   岑岁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跟她拼这个干什么,又不是有钱没地方花。她七夕一天能卖出多少首饰,能把请唐可瑜的钱赚回来吗?她请唐可瑜,纯粹就是为了针对我。她想花这个钱,就让她花呗。”   童晶晶还是问:“我们不要做点什么?”   岑岁直接摇头道:“不用,为什么要为无关紧要的人,影响自己?”   童晶晶看岑岁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自己也莫名心定了。   她不知道岑岁哪来的底气和自信,但她也没再多担心质疑什么,和岑岁聊完这个情况,便还是忙自己的去了。   ……   七夕,时近中午,商场内外人流如织。   岑氏今年因为没有打折促销,所以进店的人比往年少,买东西的更是寥寥无几。   许娇娇和助理在商场里吃了午饭,吃完饭下来,路过岑氏珠宝门店外,看到里面除了三个店员,其他什么人也没有,下意识便扯了一下嘴角。   这么冷清就对了,这就是岑氏。   许娇娇心里格外舒服,带着助理去到翠羽,抬起手腕看一下腕表,等着唐可瑜过来,同时准备好迎接工作。   等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想,有唐可瑜过来坐镇,待会就算岑氏在店里推新款,也只是自娱自乐。   想想等会他们店里一个客人没有,只有自己人对着新出的款式发呆,就觉得好笑。   而她的翠羽,不用想也会有很多人。   现在店门外就已经聚集不少人了,基本都是在等唐可瑜过来。   惹她让她不痛快,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翠羽想搞岑氏,堵死岑氏所有的路,那还不是轻轻松松,以后只要岑氏想搞活动,翠羽就搞岑氏,搞到岑氏彻底凉凉为止!   许娇娇在心里发着狠,自顾痛快。   她提前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嘴角和眼角飞扬出了同样的弧度。   这样暗自得意着,看着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二点五十五。   唐可瑜提前了五分钟,一身礼服进翠羽的门,身边一堆保镖开路,不让人流碰到她挤到她。   许娇娇客气把唐可瑜迎进店里,差不多当个神仙捧着。   而唐可瑜一进翠羽,翠羽里的人自然瞬间便爆满了,都挤进来围着唐可瑜。   唐可瑜按照流程和大家打招呼,然后跟着主持人的节奏,介绍翠羽这一次七夕有什么实惠活动,再给大家试戴翠羽主推的珠宝,其实做得就是站台推销的活。   许娇娇看着店里这么多人,一时间得意得不行。   为了更开心,还让助理去岑氏去看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人。   助理跑去岑氏那边很快扫了一眼,回来跟许娇娇说:“没有人。”   许娇娇这便更得意了,撩一撩头发小声说:“花重金请唐可瑜过来,算我高看他们了,其实根本不用。大概请个十八线小网红过来,也足够了。”   助理认同地点头,“我也觉得。”   ……   下午一点整的岑氏,门店里还是没有多少客人。   周二宝跑去翠羽看了一眼,回来跟岑岁说:“他们都挤爆了,店外都站了很多人。”   岑岁听了话也没所谓,只道:“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   周二宝却还是担心,又说一句:“可是,真的会有人来我们店里吗?”   童晶晶看周二宝有点丧气了,出声道:“人多有什么用,还不都是看唐可瑜去的。真正会买珠宝的有钱人,谁会为了一个明星挤在人群里?”   周二宝听完这话,觉得说得很对,于是点点头道:“有道理。”   而她这句“有道理”话音一落,岑氏珠宝的人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伴随着店员的“欢迎光临岑氏珠宝”,周二宝转头去看,只见两个一身贵气的女士进了店里,单手里拎的包,就是吓死人的价格。   周二宝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岑岁已经迎上去了,笑着招呼道:“周太太,李太太……”   周二宝惊讶得睁圆了她的大眼睛,看向童晶晶,小声问:“还认识?”   然后还没等童晶晶出声,岑氏珠宝的大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还是富婆,一个个的穿着打扮,明摆着就是来比谁更富的。   童晶晶没多八卦,上去招呼客人。   周二宝又反应一下,忙也跟上去招呼客人。   ……   商场里面,逛街的小情侣们时不时看到有富婆出没,一个比一个神情疑惑。   一个女生问他男朋友:“什么情况啊?这些人也是来看唐可瑜的?唐可瑜的魅力这么大的吗?我怎么没觉得她有这么大魅力。”   女生的男朋友还没说话呢,有人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女生更加疑惑了,见不远处有个柜台,便过去问了柜姐一句:“这是干什么啊?”   柜姐告诉她,“你不知道吗?那边的岑氏珠宝,待会要出一款价值上亿的翡翠项链,来了好多富婆了,看样子都是奔着这款项链来的。我听说韩奕和黎笑也来了,我也想去看,可我走不开啊。”   女生听着柜姐的话,表情一下震惊过一下。   卧槽,上亿的翡翠项链??影帝韩奕和影后黎笑也来了???   震惊过后女生没再说话,拽着她男朋友就跑了。   一路跑到岑氏,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于是只能在店外伸头往里看,想看一下韩奕和黎笑在哪,更想看一眼那个价值上亿的翡翠项链。   ……   唐可瑜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站台活动。   但因为许娇娇给的出场费实在太诱人,她为了钱也就过来了。   站在珠宝店里卖笑,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唐可瑜笑得异常职业。   她介绍产品也不算用心,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花瓶,不想对这些围观群众说什么话。   这样的小活动,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买个屁的珠宝。   就算她认真试戴介绍,这些人也不可能出钱买,买了也戴不出珠宝应有的效果。   于是在这样喧闹嘈杂的环境里,唐可瑜就像一只盛开的花孔雀,骄傲得不行。   许娇娇看着唐可瑜吸引住这么多人,不管她敬不敬业,自己心里也是分外欢喜得意的。   看着时间快到一点十四分,她又想找快感,再次对助理说:“去看看,岑氏那边什么情况。”   助理看都不想看,直接就说:“我们这里有唐可瑜,岑氏怎么可能有人啊?”   结果助理这话话音刚落,人群外围突然产生了一些骚动。   然后半分钟不到,骚动瞬间扩大,本来围着唐可瑜的这些人,一个跟一个都跑掉了。   许娇娇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不过就几分钟的功夫,翠羽店里的人就全跑没了。唐可瑜站在珠宝展示台边,也愣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还是许娇娇先反应过来,问旁边的助理:“什么情况?”   她的助理闻言连忙跟出去,到外面一看,只见岑氏外面挤满了人,挤了一会之后,那些人又自发自觉全部排成了队,从岑氏珠宝的大门口,一直延申到广场上。   许娇娇推开门看到这一幕:“……”   唐可瑜懵得都找不着东西南北了,跟到许娇娇旁边,蹙眉问了句:“什么情况啊?”   许娇娇也不知道啊,眉心的疙瘩蹙得比她还大。   不一会她的助理跑回来,站到她面前说:“听说岑氏出了一款价值上亿的翡翠项链,来了好多富婆,搞得跟上流社会聚会似的,连影帝韩奕和影后黎笑都过来了。黎笑喜欢收藏翡翠,也是奔着项链来的。大家都快挤爆了,韩奕为了让大家别挤,主动让大家排队,给他们签名。”   听完助理的话,许娇娇的脸瞬间就黑透了。   她看着岑氏外面排的长队,手指掐进掌心里,气得一脚把店门外的易拉宝踢翻了。   她简直是要爆炸了,更想投个炸弹把岑氏给轰了!   翡翠翡翠,又是那块该死的翡翠!!!   还有韩奕和黎笑。   是他妈做慈善的吗?!   合体来看翡翠项链,还他妈免费赠送签名!   影帝影后这么闲的吗?!!   唐可瑜听到韩奕和黎笑两个名字的时候,脸已经黑透了。   这又看到许娇娇把挂她照片的易拉宝踢翻在地,更是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地给噎住了。   依着脾气她想直接转身走人,但想想今天两小时的高额出场费,又生生忍住了。   看现在这情况,翠羽这个下午怕是不会有人上门了,根本不需要她再费劲推销,既然她都盛装过来了,干嘛为了争一口气,跟到嘴的钱过去不去?   唐可瑜站在门边,看着许娇娇的助理把倒下的易拉宝扶起来摆放好。   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深深吸口气转身,回到店里找地方坐下来,问助理要了镜子,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头发和妆容。   许娇娇手指掐掌心,在门口看一会岑氏那边的七夕盛况。   只看一会就实在气得不行了,想想刚才翠羽门庭若市,岑氏门可罗雀,现在却完全倒了过来,所有人都从她家跑去了岑氏,简直耻辱!   脸上火辣辣的,又气又恼。   许娇娇回来店里,到柜台边站着,喘气都喘不顺。   翠羽的店里只还剩几个柜员,还有唐可瑜带来的生活助理和保镖,就没有其他人了。   店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没有一个人在这时候不识趣地发出任何声响。   许娇娇的助理在外面又站了会才进来,进来后也不说话。   于是店里的人集体陷入沉默,每一个人都是一副表情——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样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眼神和言语交流。   大家都默契地往店门外面看,看热闹一般看着岑氏外面排着的长队。   安静的时间过长,许娇娇脸上的表情都从气恼要炸,慢慢变得认命了一般。   然后在所有人继续默契地保持沉默的时候,她伸手往自己的包里摸了会,很是自然地往助理手里塞了张照片,清下嗓子说:“你……也去排个队呗……”   助理看向她:“???”   再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照片,发现是韩奕!   许娇娇又清一下嗓子,嘀咕道:“平时太低调了,很难见到的,帮我也要个签名……”   唐可瑜:“……”   她好歹也是顶流,能不能给她留点面子??   到底能不能??? 第086章   在唐可瑜和所有店员的注视下,许娇娇的助理捏紧照片清了一下嗓子。   然后他找个口罩戴在脸上,又找了顶帽子戴着,用一种“老脸不要了”般的状态转身出门,奔去了阳光底下,找了队伍尾巴排起了队。   店里剩下的店员伸头张望,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呜,我也想要一个签名啊!   许娇娇看看她们,神色一正,沉声道:“好好干活!”   店员:“……”   人都跑光了,干个屁的活!   不过老板的话不能不听,她们绷起神色站直了身子,敬业地对着一屋子的空气。   唐可瑜:“……”   她要熬完两个小时,赶紧结束这耻辱的一天!   ……   岑岁知道几个富太太会过来,但没想到韩奕和黎笑会过来。   韩奕和黎笑两个人都是娱乐圈的演技大咖,作品硬人气高为人低调,除了拍戏上大荧幕,基本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两个人在不久前官宣了,当时在网络上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   岑岁在学校的时候,每天还抽空追点他们的八卦,看各种磕糖小视频。   岑岁读研以后,见到韩奕的次数不算多。   但因为他喜欢玩收藏,平时抽了空会去珍宝斋看东西,所以也不算没有联系,朋友的这层关系一直都是在的。   她没想到韩奕会和黎笑一起过来,所以也没想到,岑氏门店会挤成现在这个样子。   韩奕这个朋友当得也挺仗义的,为了店内秩序,主动提出给签名。   于是大家配合地排成长队,手里找出了能签名的东西。   她们除了期待看到韩奕和黎笑两个人,同样也期待看到价值上亿的珠宝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平时根本看不到这种级别的东西。   韩奕坐在桌子后签名,黎笑在旁边陪着他。   所有客人都井然有序地进店,进店后不止拿签名看极品翡翠,也会转头去看看其他的金银玉器,以及钻石首饰。   因为岑氏本来卖的就是中低档珠宝首饰,不少人进门后看了发现,她们的价格不太贵,东西款式也还可以,主要金银这些还可以收藏保值。   她们看东西的时候,顺便多了解了一下岑氏,发现岑氏是苏安市的本土老牌子,虽然不出名,但口碑和信誉一直都很好。   卖出去的东西保质保量,比那些靠品牌和款式吸引客户的珠宝店,都更实在。   这样看着看着,被这七夕的氛围烘托着,不少人就从柜台里挑了一两样东西付了钱。   于是从进店到出店,也算是收获满满,又有影帝签名又有七夕礼物。   岑岁和周二宝、童晶晶,和店员一起忙活着招呼客人。   几个人全都忙得脚不沾地,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介绍产品开收据打包装。   岑岁忙了大半个小时,实在有些口渴,便去喝水休息了一下。   正在她喝水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一瞥,忽在客人的队伍中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荣默大概一直都在看她,所以她看到荣默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刚好碰上了。   岑岁一口水刚喝到喉咙里,差点喷呛出来,勉强地顺利咽了下去。   然后她放下杯子,看到荣默走到签名桌子前。   韩奕直接接了他手里的卡片签名,签完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是他站在桌子前,于是也惊喜了一下,笑着和他打招呼:“荣老板?”   荣默也看着他笑,“听说你在这里发签名,我也来蹭一个。”   韩奕笑笑没拆穿他,他想要他的签名,什么时候不能要,哪里还需要跑这里排长队,这分明就是凑个热闹来看岑岁的。   因为后面还有人等着,荣默拿了签名就走了。   他站去柜台前,看了看玻璃柜台里的首饰,头一抬,岑岁已经站到他面前了。   岑岁一副职业销售员的样子,在嘴角含一丝笑,看着他问:“先生,您想买点什么?”   荣默默契地配合她表演,眉眼带笑,一本正经地问:“你说我女朋友会喜欢什么?”   岑岁低头看了看柜台里的首饰,想一会道:“贵的肯定没错。”   荣默笑着点头,“那就给我一个最贵的手镯。”   周二宝和童晶晶轮班似地退到一边休息,喝水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岑岁和荣默。   周二宝是在自己找狗粮吃,童晶晶则是心里有一团子疑惑。   周二宝喝着水吐槽说:“咦,酸得我牙都掉了。”   在她看来,岑岁和荣默一唱一和演戏的样子,比韩奕和黎笑坐在一起还要甜。   童晶晶还在疑惑着心里的疑惑。   因为她有记忆,所以知道荣默是谁,当然也知道,岑岁早就和荣默分手了。   既然早就分手了,那现在这一幕算是什么情况?   想不明白,她便小声问了周二宝一句:“他们没有分手吗?”   听到这样的话,周二宝刚要回答,忽然想起来童晶晶不是自己人。   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童晶晶是不是自己人,她还记得以前岑岁是提防童晶晶的,但是现在突然又和她一起合作办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冰释前嫌了。   不知道具体情况,她也就有所保留,对童晶晶说了句:“我也不知道啊。”   看周二宝的神态表情,童晶晶直接就猜出了七八分真相,自然也就没再多问她这个。   她又多喝了两口水,觉得嗓子舒服了很多,然后便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   韩奕和黎笑也就在岑氏呆了两个小时。   最终那个翡翠钻石项链,被一个富太太以超高价格买了回去。   翡翠项链成功出售,韩奕和黎笑离开了岑氏珠宝,岑氏里的火爆场面,也就慢慢收尾了。   而翠羽那边,唐可瑜掐着时间,三点一到,一分钟都没有多留,便走人了。   来的时候还需要保镖开路,走的时候就两个大写的——冷清!   下电梯到停车场,到自己的保姆车里坐下来,唐可瑜靠在座椅上闭眼缓气休息了一会,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发现韩奕和黎笑果然上热搜了。   她点进那条飘红的热搜,发现自己也有被提及。   几张照片,韩奕和黎笑周围的火爆,还有她周围的冷清,对比无比强烈。   还有网友无聊,在她周围P上了风卷落叶,让她显得更加凄凉。   这绝对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滑铁卢,绝!对!是!   然后就在她气得要手抖的时候,她的助理突然又说了句:“姐,你上热搜了。”   唐可瑜疑惑了一下,下意识就问:“因为什么?”   助理看着她,有点小心翼翼道:“因为……惨……”   唐可瑜:“……”   他妈的……   她退回热搜界限,往下扒拉一下,发现自己果然因为惨而上了热搜。   只看到热搜关键字,她就捂脸翻白眼去了。   助理看她这样,又说:“免费上热搜是好事呀。”   唐可瑜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小助理,想一下觉得好像也是。   然后她坐直身子吸一下鼻子,又清一下嗓子。   算了,流量输给实力派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这个热搜,她含泪上了!   ……   翠羽珠宝,许娇娇看着韩奕签过名的照片,喜滋滋笑了一下。   她把照片小心翼翼收回包包里,又摆出老板姿态,对店里的店员说:“好了,我先撤了,今天就这样吧。”   去到停车场上车,许娇娇坐到副驾驶拉安全带。   助理坐在驾驶座上说:“其实今天,也不算全亏了。”   许娇娇系好安全带,转头看他。   助理看着许娇娇的眼睛,继续说:“几个明星连续上热搜,翠羽和岑氏,都在里面被提到了,感觉后续效果会不错。”   听完这话,许娇娇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看。   她的助理说得没有错,韩奕、黎笑和唐可瑜轮番上热搜,里面都带上了翠羽与岑氏,当然岑氏获利更多,但翠羽也不是一点便宜没占到。   虽然还是被岑氏压着,但毕竟不是全血亏,许娇娇心里算是舒服了一点。   然后舒服着舒服着,就翻到了很多磕岑氏美女店员颜值的微博,再仔细一看,那个美女店员居然是岑岁!   许娇娇看着网上那些路人拍的照片,几乎把岑岁每个角度都拍上了。   就算她看得再满心嫉妒,也不得不承认——人家是真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啊操!   ……   因为今天是七夕,岑岁没有多打搅韩奕和黎笑的二人世界。   今天韩奕和黎笑的出现,给岑氏带来了爆多的人气,并带岑氏上了热搜,她只能抽时间再感谢他们了。   店里的人流量小下来以后,岑岁、周二宝和童晶晶也就收拾一下准备离开了。   准备出门的时候,岑岁对周二宝和童晶晶说:“我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刚好都单身,就一起去吃饭过个七夕吧。”   周二宝和童晶晶互相看彼此一眼——她们俩过七夕?   岑岁看着她俩笑笑,直接转身出门:“我先走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拘束。”   等岑岁出门走了,周二宝和童晶晶还是大眼瞪小眼。   然后还是童晶晶先问周二宝:“你晚上想吃什么?”   ……   荣默等在商场的停车场,靠在椅背上出神。   正发着怔,看到岑岁出现在了视线里,他便按了一下车喇叭。   岑岁听声转身看到他的车,便直接走了过来。   拉开车门上车,岑岁坐下后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问:“突然出现,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   荣默拉过她的手,把挂了小铃铛的金镯子套到她的手腕上。   然后转身往后,又变出一大捧花来,对岑岁说:“说了就不够惊喜了。”   岑岁接下花,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镯。   手镯是她家店里的东西,刚才荣默从她手里买来的。   想想他下午突然出现在店里,假装是个普通顾客,一本正经地从她手里买东西,现在心里还不自觉地往上冒泡泡,像喝了一大杯水蜜桃味的气泡水。   岑岁抱着花看他,只抿笑道:“那今晚陪你到天明!”   荣默笑着下意识问:“不用回家?”   岑岁微落眼睑,看着荣默,“我又不是未成年,必须每天按时回家。”   荣默想想觉得也是,她早都是成年人了,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所有时间。   大概就是他们之间还不能光明长大,所以他潜意识里就感觉他们像在早恋怕被抓一样。   十六七岁的时候没经历过这种事。   到了这个年纪,倒是都让他给经历上了。 第087章   和其他情侣一样,岑岁和荣默去吃了顿浪漫精致的晚餐。   但在吃完晚饭以后,他们没有再去凑热闹看电影逛街,而是开着车出城区,去了城市东侧郊外的平顶山。   荣默开车上山,带着岑岁去山顶看星星。   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漫山的夜色漆黑如墨,脚下铺开绵软碧绿的浓密草地,月光洒在草叶上,映照出干净清爽的鲜绿。   荣默和岑岁下车走了一段,牵手吹着山顶清凉如水的风。   然后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地方坐下来,肩并肩挨在一起,仰头看乌蓝夜空里璀璨闪烁的星星。   坐着看了一会,岑岁便直接仰身躺下去了。   自从荣默离开苏安市回到荣家,她好久没有这么远离尘世喧嚣地呆着过了,以前每次去珍宝斋,都会觉得远离喧嚣,那种感觉既怀念又美好。   现在躺在山顶的草地上,耳边有风,天边挂着一弯如玉钩般的上弦月。   天空的底色是深蓝的,渲染开泼墨般的黑,上面闪烁着无数亮闪闪的星星。   躺在这样的繁星夜空之下,只觉得身心都宁静了下来。   再深深一吸气,鼻尖上全是青草的香味,大自然和宇宙全在眼前。   荣默在岑岁身边挨着躺下来,和她一起享受这个难得的浪漫且宁静美好的夜晚。   两个人一起聊天看星星,用手指勾连北斗七星的形状,指着北极星,滑到银河,再找到牛郎织女星,和牛郎星旁边的两个娃娃。   找完了这些星星,岑岁又转头看向荣默,问他:“你能不能看出星座?”   荣默表示这真不在他的知识储备中,摇头道:“看不出来。”   岑岁笑笑,再次看向星空,“我也看不出来。”   说着又略有些感慨道:“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人和我一起看过星星。”   荣默伸手过来牵住岑岁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他转头看着她的侧脸说:“以后要是想看,我带你来看。”   岑岁抿唇微笑,片刻侧起身子来,直接面对荣默。   她和荣默对视片刻,视线中间隔了几根草叶子,开口说:“那就一个月来一次。”   荣默没有多加思考犹豫,直接看着她答应,“好。”   答应完两个人便就这样默默看着彼此的眼睛,眼底铺开和头顶夜空中一样璀璨的星光。   就在两个人目光里的情愫都浓到化不开的时候,岑岁突然又说了句:“我男朋友长得好帅。”   荣默被她说得一愣,没忍住笑出来,随即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腰,把她捞进自己怀里,贴在她眼前,嗓音低低哑哑说:“还是我女朋友长得比较漂亮。”   说完嘴唇贴过来,轻轻落在岑岁的鼻梁上。   岑岁被荣默的气息包围住,自己下意识紧了一下呼吸,手指攥着他腰里的衬衫。   月色清浅浪漫,颤在青草尖上。   荣默动作很轻很慢,吻过岑岁的眼睛,贴过眉心,在她耳畔流连。   指尖描过脸蛋的弧度。   他吻过她的唇角,堵住她的嘴。   两个人的呼吸叠在一起,被山顶的风吹落在草叶上。   ……   七夕节,岑氏珠宝蓝韵广场店人气大爆,不算那款翡翠项链,门店一天的营业额也比整个上半年的营业额还高出许许多多倍,最高兴的自然是岑父。   岑氏在他手里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火爆过。   不止线下火爆,网络上也打出了不小的名气,说是一场活动直接把岑氏的品牌打了出去,都不为过。   岑父高兴地想要带岑岁出去庆祝庆祝,结果就听岑母告诉他,岑岁今晚不回家。   岑父小小失落了一会,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带着岑母出去共度了一晚二人世界。   年纪大了,过节也不过就出去吃以顿饭,吃完就回来了。   到家后洗漱好在床上躺下来,还觉得和年轻人挤这个日子出去,也真是怪累人的。   岑父去床上坐下来,松口气问岑母:“你说岁岁,这是跟谁过节去了?”   岑母想了想,很是平常道:“朋友呗,还能是什么人,年轻人嘛,就喜欢过节聚一起闹腾。”   岑父靠在床头默声片刻。   心里感觉诡异,他突然又问:“你说岁岁,真的跟那个姓荣的分手了吗?”   听到这话,岑母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岑父。   她脸上显露一些疑惑,问岑父:“不是都分了一年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岑父屏气拧眉,片刻又道:“就突然觉得,一切都好像太过简单了一点。”   岑母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上了床并肩靠到他旁边,转头继续问他:“那你到底是希望他们分手了呢,还是希望他们没分手呢?”   岑父想想荣家的家世背景,默默深吸下一口气。   只要细细想起来,心里还是觉得憋得慌,但现在没那么激烈的情绪了。   他敛神吸气没说话。   岑母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一样,继续慢声道:“岁岁比你比我都优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完全能决定自己的人生。现在眼看你都要靠着她了,我们当父母的,不该再管那么多了。”   岑父还是敛着神不说话。   岑母继续,“岁岁这辈子要是找不到比荣家那个更好的,找不到自己喜欢的,或者甚至真的直接不嫁了,我看你会不会后悔一辈子。上几代人的那些事,真的早就过去了。”   岑父显得有些呼吸不畅开始烦躁了。   他扯了一下被子躺下来,又默声了好片刻,然后才说出来一句:“你再让我想想。”   岑母在他旁边躺下来,关了灯,浸在夜色里,声音还是缓缓慢慢的,“你慢慢想呗,你还没看出来吗,岁岁不跟你闹,纯粹是因为她孝顺懂事,不想让你不开心,根本不是你能管得住她。”   岑父近来其实也感觉出来了,以岑岁的能力,她完全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束缚管束。   她没有和他这个爸爸闹翻,说到底,根本不是因为脱离父母她活不下去,纯粹就是因为他是她爸爸,是她最亲最近最尊重的人。   岑父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每翻一下身,呼吸就重一下。   一直等岑母都睡着了,他还半分困意都没有,又这么翻来覆去到半夜。   ……   荣默来之前就早有准备,在车里准备了帐篷等一些露营要用的东西。   晚上他和岑岁就在山顶过了一夜,睡得非常晚,起得非常早,留在山顶又看了场日出。   看完日出下山一起去吃早饭,因为岑岁要去公司,荣默便把她先送回了家。   停车到小区西大门外,岑岁跟他说再见,开车下车往小区里去。   也就在岑岁下车后和荣默挥手说拜拜的时候,她身后过去一辆车,正是岑父的车。   岑父坐在车厢后排,目光刚好也落在车窗外面,便就看到了岑岁站在车前和人挥手道别。   他没有看清楚车里面的人是谁,也没让司机停下来。   下意识掏出手机,想给岑岁打电话过去,结果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会,也没有打出去。   ……   荣默看着岑岁进小区大门,打算在门外等着她,等她梳洗完出来,再送她去公司。   但他还没有等上十分钟,老头子荣知行的电话就催到了他的手机上。   他接起电话放到耳边,简单问:“怎么了?”   老头子嫌在湾口市呆得无聊,昨天便跟着他一起过来了,晚上就住在他的房子里,照理说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顶多找他买个早餐什么的。   但荣知行开口语气却并不轻松,甚至有些严重,用命令的语气对荣默说:“我这里有重要的事情,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   荣默反应了一下,“什么事?很严重?”   荣知行语气还是很沉,“现在就回来,当面说。”   荣默还没有再开口说话,电话就被荣知行挂掉了。   他看着手机稍微犹豫了一下,只好发信息给岑岁,说自己有事先走一步,得到回信后便开车往家里飞速赶去了。   为了不让老头子饿死,他还特意带了份早餐。   提着早饭到家,进门只看到老头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神色异常凝重,好像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荣默走到客厅里,把早饭放在茶几上,再次问他:“怎么了?”   荣知行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到茶几上,伸手在茶几边缘敲了两下,凝声问:“这是哪来的?”   荣默转头看向茶几,这才发现,荣知行面前放了一本模样古旧的书。   仔细看一下,封面好像还是类似羊皮卷那种,上面写着三个字——珍宝录。 第088章   荣默疑惑地看荣知行一眼,弯腰把这本书拿起来。   摊在手掌里翻几页,发现里面全是一些鉴宝经验与技巧,有些甚至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而且看起来不止是一个人的。   快速翻完,荣默慢慢把书合起来。   他这里除了家政阿姨定期过来打扫卫生,帮他浇水施肥养花,也就只有岑岁来过并且住过,这本书是谁的,他自然不需要再去问别人。   拿着书凝神细思片刻,荣默看向荣知行问:“是在岁岁房间找到的?”   荣知行看出来荣默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所以他也没急着催荣默说话,现在听荣默这样问话,他这才凝着神色说:“我好好的进小姑娘的房间做什么?我是在书房里无意看到的,放在书架上,夹在一堆书中间。”   说着语气一换,“是岁岁的?”   荣默把书捏在手心里,“只有她来过我这里,还能是谁的?”   说完看荣知行一会,故意问他:“这本书有什么问题,让你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   荣知行凝神想了一会,也没有表现出一惊一乍的样子来。   到底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这种事情也都能很快消化,就这样看着荣默说:“这是我师父的东西,里面记录了今家数代人的鉴宝经验,根本不外传,你说我为什么着急?”   荣默听到这话也没有表现出惊讶,他在问之前就想到了这个答案。   他一直都猜测岑家就是今家的后代,现在这本书的出现,不过就是证明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全是对的。   他凝神盯着荣知行,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荣知行深深吸下一口气,手指交叉在一起紧了紧,低眉又说:“从第一眼看到岁岁,我就觉得她身上有我师父的影子,当时就以为她是我师父的后代。后来也有好几次,我看着她的时候,还是觉得她像我师父。我一直以为是我老了晃神了,结果万万没想到……”   说着抬头看向荣默,“她就是!”   说完和荣默对视一会,看荣默似乎并不是很惊讶,荣知行一边揣测一边又问:“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岁岁自己也知道?只是一直瞒着没有说出来,是不是?”   荣默微微松了口气,表情却没松。   他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口道:“我们都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过,岁岁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她要是知道的话,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书,随随便便丢在我这里?”   说完不等荣知行出声,他又说:“这本书能够证明,岁岁确实是今老爷子之后。那也同时说明了,她爸爸是在有意瞒着她,故意不让她知道。她爸爸非常排斥古玩圈,早在一年前,因为她爸爸的阻挠不同意,我和岁岁就已经假装分手了。”   荣知行听完这话愣了一下,“分手了?”   荣默“嗯”一声,“这一年下来,我出席各种场合都没有带过岁岁,都是这个原因。因为她爸爸反对情绪激烈,我们只能假装分手。”   荣知行突然没那么紧张紧绷了。   本来他见到荣默之前,还紧张激动地设想过,如果岑岁就是今家后人,他要立马去会一会他师父的子孙后代,攀一攀当年的交情,叙叙旧。   结果谁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别说攀交情叙旧了,他到岑家门上,估计都得被打出来。   他想了想,越发淡定了下来,看着荣默问:“为什么?因为老爷子当年的事,他家这就再也不碰古董了?连和这个圈子沾边的人,也不碰了?自己不碰,还不让自己的女儿碰?”   荣默哪里知道,不过还是接着话回:“大概吧。”   荣知行深深吸口气,一副很气很炸裂的样子,“没出息的的东西!”   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这又开始气不过地吐槽:“当年老爷子就一个儿子,他儿子也是个胆子懦没天赋的,怎么学都学不精,估计生的儿子还是不怎么样。到了岁岁这里,终于有个能传承祖业的后代了,不认祖归宗就算了,他还不让碰?脑子叫驴给踢了?!”   荣默:“……”   这老头的脾气怎么这么炸……   荣知行越说越气,一把夺过荣默手里的书,站起身就要走,“没出息的东西,岑氏珠宝是吧,我现在我就找他去,他想拦着岁岁嫁进我们荣家,做梦!”   他气呼呼地还没走出两步,被荣默一把拉住了。   荣默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你不要这么激动,人家那是今家的后代,又不是你荣家的后代,你这副样子找过去,算怎么回事?”   荣知行回头看他,“他确实不是我荣家的后代,但我跟他爸是同门师兄弟,他好歹也得客客气气叫我一声师叔吧,我找他合情合理没毛病!”   荣默收紧手指继续拉着他,“人家早就把姓都改了,现在跟今家完全没有关系。再说岁岁她爸认识你吗?见都没见过你,更不记得他有你这个师叔,你别掺和了。”   荣知行抿口气,看一眼荣默,“我不掺和,你连媳妇都娶不上!”   荣默:“……”   ……   荣默把荣老爷子按在沙发上坐好,把他手里的《珍宝录》拿下来,又去把买好的早餐拿出来摆好在茶几上,对他说:“你安心把早饭吃了,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   荣知行闻到早餐的香味,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突然发现好像是非常饿了,这也便没再多争,拿起筷子吃早餐,然后一边吃一边说:“那你好好解决,我只认岁岁这一个孙媳妇。”   荣默这两天手里的事情不多,所以来了苏安市。   过完了七夕,又碰上《珍宝录》这事,所以他也就没急着走。   他拿着这本羊皮旧书,来来回回想了半天。   思考到底是直接和岑岁说这件事,还是绕过岑岁,去找岑父说这件事。   根据现在的情况分析可知,岑岁还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先跟她说出这样惊人的真相,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又能不能消化接受得了。   而且直接跟她说的话,等于把这件事完全甩在了她的身上,得她自己承受和处理。   她一边要消化她家的变故过往,一边还要思考怎么跟岑父去揭开这个话题,毕竟岑父一直都非常排斥这件事。   想到这里,荣默觉得,不如让他来代替她去面对所有的这些。   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是,他还是决定自私这么一回。   这件事情如果他继续瞒着不说,不知道还要往下拖多久。   这件事情一天不解决,岑父心里的心结一天不打开,他和岑岁之间的阻碍就一直清除不了。   岑父自己不愿意说,不愿意揭开当年的事,甚至提也不愿意提。   那么就让他来提,让他来逼着岑父去面对过去的事情。   ……   昨天七夕,蓝韵门店销售业绩大爆,这一整天,岑氏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   岑父也阔气得很,下午请大家吃下午茶,甜品咸点,奶茶咖啡,都给大家安排到位了。   他也一直想问岑岁,早上送她回家的人是谁,但始终没有问出来。   下午请员工吃完了下午茶,他自己心里也格外地满足,在办公室里坐着喝咖啡。   咖啡刚喝了一口,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转头看一眼,发现是陌生来电,便清下嗓子接起电话放到了耳边,客气道了句:“喂,您好。”   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直接道:“岑总您好,我是荣真。”   岑父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愣了一下,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个荣真是岑岁之前交的男朋友,但因为从没有过接触,这时候突然接到对方的电话,他一时之间就懵住了。   荣默想得出他肯定是惊讶到了,所以继续说:“您有空吗?我有件事想和您当面聊一聊。”   岑父终于是回了神,又清一下嗓子,“你不是和我女儿早就分手了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荣默声音依旧十分沉稳,也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聊一聊《珍宝录》的事情。”   岑父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大变,眉心蹙起,连握手机的手都抖了一下。   ……   荣默坐在咖啡馆角落的位置。   他喝着咖啡,不时往玻璃幕墙外看一眼,看街边小景,看过往行人,一副不紧不慢悠闲惬意的样子。   他坐在这里等了半小时,岑父终于出现了。   两个人似乎很有默契,虽然没有正经见过,但隔空一望,也就知道了是彼此。   岑父去到荣默对面坐下来,跟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   他没有半分轻松悠闲的样子,只看着荣默说:“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知道岑父对自己的印象算不上好,荣默也没有贴着脸热情寒暄,直接把手边的《珍宝录》拿上来,往桌子上一放,推到岑父面前,问他:“这是你们岑家的东西吧?”   岑父把《珍宝录》拿过来翻了一下,蹙着眉问:“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本书原本是锁在他的保险箱里面的,但他也生过好奇心,拿出来看过,因为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也觉得没什么要紧的,藏不藏都没什么所谓,索性就直接放在了书房里。   荣默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回答。   东西是他家的,自然是他家的人拿出来的,而他家的人里和荣默有接触的,只有岑岁。   直接跳过这个问题,荣默看着岑父道:“我的爷爷叫荣知行,他年轻的时候给今信之老爷子做过徒弟,有幸看过这本书,他跟我说,这本书只属于今家人,不外传。”   听完荣默的话,岑父的脸上慢慢便僵住了。   与脸色产生同步变化的,还有他的呼吸,已然轻到自己都快感受不到了。   服务员送咖啡过来,才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   把咖啡送到岑父面前,说了句“慢用”,便端着餐盘走了。   岑父回了神,撇开目光眨几下眼睛调整呼吸。   调整好了他又看向荣默,问他:“你处心积虑扒出这些事,到底想干嘛?!”   荣默面色沉稳,眼神和语气都格外地认真,“想让你面对过去,想让你记得并且承认你是今家人,让岁岁把你们今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手艺传承下去,而不是彻底废掉……”   说着停顿一会,“还有,我要和岁岁在一起,希望您能同意。” 第089章   岑父听出来了,这小子巴拉一堆,重点就是想和岑岁在一起!   不过他听完了这些话,脸色下意识就变得非常不好看,他盯着荣默,眼底满是漆黑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爆炸一样。   荣默与他对视两秒,然后脸色和语气松了几个度,又一副万分诚恳的样子,用平和真诚的语气说了句:“叔叔,这些就是我的想法,当然您也有您的想法,我会尊重。”   最后这话直接把岑父给听笑了。   他冷笑一下看着荣默,“尊重我的想法?”   说着眼神脸色俱是一黑,“那你把我约到这里,拿着这本书,和我说这些话,是想干什么?!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在这里多管别人家的闲事?!”   岑父声音略高,引得咖啡厅里的其他人往这边角落看了一眼。   岑父被看得一阵耳热尴尬,忙又把气往下压了几分。   荣默的语气依旧真诚且诚恳,“我只是不想岁岁夹在我们中间为难,不如就我们自己解决。”   岑父又给气冷笑了,嘲讽出声,“你还挺会为人着想啊?!”   荣默轻轻吸口气,不管岑父是什么态度,给不给他好脸,继续认真说:“去年您让她分手,您知道她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您知道她哭了多少回吗?为什么要让她受这种委屈呢?”   岑父被这一连串的无奈质问,给问噎住了。   他倒没有再顶着脾气说一些拿父母架子的话,只盯着荣默问:“所以这一年的时间,你们根本没分手,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荣默还是那副稳如泰山的状态,“她听您的话提了分手,是我一直在缠着她。”   岑父看荣默把什么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想生气也莫名地没生起来。   他就这么盯着荣默看,然后突然端起咖啡猛喝一口,“啪”一下放下杯子,又问:“岁岁还不知道《珍宝录》的来历,是不是?”   荣默“嗯”一声,“这种事,我觉得还是等您放平了心态,自己跟她说会比较好。如果我跟她说,肯定会挑起你们之间的矛盾,对谁都不好。”   岑父看着荣默再次冷笑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岑岁是怎么被这小子给勾走的了,是挺会考虑事的。   不过他就没考虑过,他压根就不打算说出这件事?   岑父依然没给荣默好脸,也没再给他面子跟他多说,抓起《珍宝录》就起身走了。   荣默坐在沙发椅上看他走远,自己又坐了会,也便起身走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荣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摆弄他的花。   看荣默回来了,荣知行放下手里的剪刀,问他说:“聊得怎么样?”   荣默拿起他放下的剪刀,自己又去剪花枝,“应该还好吧。”   虽然岑父从头到尾没给他好脸,也没跟他说几句好话,但情绪状态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甚至没有过分驳他面子。   荣知行听这话松了一口气,慢声说:“等着吧,还得有段时间磨呢。这些事从小就梗在他心里面,不可能说想开就想开的。只要不闹起来,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接受,应该问题不大。”   荣默简单“嗯”一声:“等着吧。”   荣知行不说这个了,看着荣默又说:“待会你自己回去吧,我打算留在这里住个几天,还有古董店的钥匙也给我留着,我没事去古玩城走走。”   荣默:“……”   把他弄回去管理公司,自己跑来苏安市抢他的地盘养老??   ……   岑父离开咖啡店里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回家去了。   到家后脸色依旧异常难看,见了岑母也不笑,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岑母问他怎么了,他沉着眼睛黑着脸,一句话也不回答。   晚上岑岁回家吃饭,在饭桌上,他依旧是这副模样,半点笑脸没有,也不说话。   岑岁当然能看出他奇怪,疑惑地看着他问:“岑氏这两天的销售额提高了那么多,现在差不多苏安市的人都知道我们岑氏是良心老企业了,都说买首饰首选岑氏,这还不高兴?”   这确实值得高兴,岑父忙清一下嗓子,十分敷衍道:“高兴,高兴……”   岑岁:“……”   她看向岑母,“我爸他到底怎么了?”   岑母捏着筷子摇摇头。   “回来就这样了,问了也不说。”   岑父依旧什么都不说,快速吃完饭放下碗,一个人出去小公园遛弯去了。   遛到很晚回来,洗澡到房间躺下,靠在床头又发一阵呆。   岑母进了房间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然后她坐到床沿上,就这么盯着岑父问:“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也不能说了?你要是不说,就憋在心里憋死你,以后可都别说了。”   岑父看着岑母,松一下呼吸,这才开口,仿佛憋了一晚上的气,一下子要炸出来了,无比气愤和无语道:“就姓荣的那个混账小子,他就没跟岁岁分手。扒了我爷爷的事情,把我约出去,多管闲事说要让我面对过去,让我同意他和岁岁在一起……”   说着语气开始激动,“做他的春秋大梦!”   缓口气,继续喷:“他算哪颗葱,多管闲事管到老子头上来了,还拿什么手艺传承的大道理来压我,他到底是谁啊?!我没有当场动手揍死他,我真是给他留脸了!”   岑母听完这话,不但没有觉得严重,反而没太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她忍一下笑,看着他岑父问:“真直接找你,这么说了?”   岑父胸口起伏,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口水。   喝完了缓口气看向岑母,“我被他这样挑衅,他直接触我高压线,你这里还笑得出来?”   岑母还是笑着,“小伙子可以啊,有胆识。岁岁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他直接主动找你,愿意自己扛这个压力,不把麻烦事给岁岁处理,不让岁岁夹在你和他之间为难,多爷们啊。”   岑父直接就否定道:“爷们个屁!他就不怕得罪了我,这辈子也别想跟岁岁在一起?愣头青,直接找老丈人给老丈人施压的,他独一个,没人敢再这么做了!”   岑母“噗”一下又笑出来了,盯着岑父,“这就老丈人了?”   岑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忙抬手在自己脸蛋上打一下,“说错了!”   岑母看出来其实岑父早就有松动,昨晚聊到岑岁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一点了。   她当然不错过现在这样的机会,趁热打铁说:“说认真的,你爷爷的事,那是一整个时代的悲剧,不是哪一个人的悲剧,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啊。当时那么多知识分子倒霉,那大家全都不学习了?”   提到这个事,岑父又默了声。   好片刻,他长长松口气道:“其实这一年,我也想了很多。尤其最近这段时间,看着岁岁长大了成熟了,也会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走极端了。”   岑母伸手握住他的手,拉过来放在手心里捏着。   她慢声道:“我觉得那个小伙子说得挺对的,你爷爷那么厉害,你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搞古董的,你为什么要排斥回避呢?你应该,以你爷爷为傲才对。”   岑父没说话,脑子里和心里都很乱。   有些事情在心里积压了大半辈子,不是说几句话就能够想通并释怀的。   他反手把岑母的手握在手心里,再一次逃避了这个话题,看着岑母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好久没有出去玩了,现在岁岁也能独当一面了,公司离了我没问题,要不我们最近抽空看看,出去玩几天,你想去哪玩?马尔代夫?巴厘岛?”   这话题跳跃得岑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感觉出来,岑父应该是自己想出去散散心,所以她想了想道:“这月份去马尔代夫不合适,去巴厘岛倒是可以。”   岑父深深吸口气,“那我们就去巴厘岛。” 第090章   岑岁不知道岑父怎么了,第二天和他一起吃早饭上班,他还是一副木脸不说话的样子。   明明七夕节日活动大获成功,比预期设想的效果还要好上很多,岑氏的品牌在苏安市算是有了地位,他应该高兴得一两周合不拢嘴才对。   看岑父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岑岁也就没再多问。   和他一起到公司,抛开个人情绪和私事,还是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   岑父就这样奇奇怪怪了好多天。   岑岁看得有点习惯了,也就没再管他,随他自己别扭去了。   周日的晚上,岑母上楼给岑岁送睡前牛奶。   把牛奶放到岑岁手里的时候,岑母看着她说:“岁岁,我跟你爸商量了几天,想着好久没出去玩了,我们打算去巴厘岛玩几天,可以吧?”   岑岁能有什么意见,听完立马就道:“当然可以啊。”   喝牛奶的时候想到什么,喝完一口又说:“公司里的事就放心吧,有我在没问题的,你们就放心好好玩,一定要玩尽兴了。”   岑母笑一下,抬手把岑岁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笑着道:“女儿长大了可真好。”   岑岁把手里的牛奶几口喝完,放下杯子,抽纸擦嘴,“我看我爸最近一直非常不对劲,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似的,您赶紧带他出去散散心,不然我看是要憋坏了。”   听到岑岁的话,岑母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不过岑父自己还没缓过劲来,她也就没有和岑岁说岑父那边的情况。   所有的事情,还是等岑父自己缓过劲来,想清楚了,随他自己怎么处理吧,别人乱插手,搞不好就会激化矛盾。   ……   岑母和岑岁打过招呼,第二天就和岑父早起出门赶飞机去了。   家里和公司的一切,全部都丢给了岑岁,两个人什么也不管,墨镜一戴防晒丝巾一披,只管逍遥快活去了。   岑父一走,助理于彬也就直接听命于岑岁了。   于是岑岁有了两个助手,一个于彬多在工作上帮助她,甚至在很多事情上引导她,毕竟她也不是个职场老手。而周二宝呢,更倾向于生活助理,每天帮岑岁处理各种小事。   为了能让岑父毫无负担地玩得开心,岑岁也不拿公司的事情去烦他。   无论大事小事,基本都她自己做主决定了,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自然会开会从各部门领导那里征求一些有用的意见。   展销会赌到极品翡翠的事情,再加上七夕蓝韵门店销售额爆了的事情,让岑氏这个品牌在苏安市珠宝界有了地位和存在感,都让公司上下对岑岁心服口服了。   目前岑氏内部,没有一个人还会质疑小岑总的能力。   老岑总创办岑氏几十年,没达到的业绩和目标,都被小岑总达到了。   公司业绩蒸蒸日上,大家跟着一起吃肉,谁不是在心里给小岑总比个大大的“赞”!   岑岁带领大家一起搞事业。   岑氏下半年的营销和广告投放,找市场部的人都重新定了一下,主要由童晶晶负责,王总来把控,程暖、徐妍配合所有工作。   产品部的原料采购和鉴定等一些问题,岑岁自己就能搞定,还有老钱和老孙两位元老叔叔帮忙,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珠宝的加工制作,岑氏也有自己的小工厂,岑岁没事会过去看一下。   剩下的首饰设计问题,岑岁让设计部的人支楞起来,多看多学多搞点年轻人会喜欢的款式。   质量问题不能马虎,款式也得与时俱进起来,吸引更多年龄层的顾客上门。   岑岁每天忙得热火朝天,不是这个事情要找她,就是那个事情要开会。   她也终于知道,荣默在荣氏集团的这一年,到底是有多忙,又到底是怎么忙过来的。   不过岑岁忙得很高兴,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   因为她每天精神状态极其饱满又有激情,感染得其他人工作也都很有激情,好像要携手走向全世界一样。   ……   因为有岑岁坐镇掌管公司,岑父和岑母在外面玩得无比放松。   老两口在一起二十多年,从结婚到岑岁出生,再到岑岁长这么大,几乎没有两个人出来玩这么轻松过,这一次可算是都补上来了。   但因为两人年纪大了,体力有限,所以他们也没在外面玩太长时间。   大概也就玩了一周左右地时间,便尽兴且疲惫地回来了。   岑岁看岑父心情和脸色全都变好了,只笑着说:“看来旅行还真治愈人啊。”   岑父仍旧没理岑岁这个话,不提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搞别扭的事情,只累兮兮地对她说:“公司里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吧?没什么事需要我,我就在家再休息几天了啊,休息好了再去公司,实在是太累了。”   岑岁轻松笑着道:“好好休息吧,公司里没什么事。”   岑父现在相信岑岁的能力,对于岑岁的话自然就十分放心,神经松下来也不想再绷起来了,所以也没费心多管,直接就留在家里又休息了几天。   消除了一身的疲惫,心里便只剩下一片平静。   折腾这一遭之后,似乎看透了很多事,也把心态彻底调整好且放平了。   ……   处暑之后,苏安市的早晚微微凉爽了起来。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毛毛细雨,整个城市都被雨水浇湿,吹过的风也凉飕飕的,车辆行人在路上行色匆匆。   岑岁下班后开车回家,等红绿灯的时候,给岑母发了条语音信息。   不过就是日常汇报一下自己的行踪,说今晚不外出,还有二十分钟这样子到家。   今天岑父又偷懒,早上不想早起,索性直接就不去上班了。   这架势,就是有个女儿靠了,所以也放松任性起来了。   这人一旦佛系起来,想再把神经绷起来,那可真是很难。   而所有的神经就这么一松,仿佛看透了人生一样,真还能固执起来的东西,也就不多了。   岑家气氛和谐,吃完晚饭以后,岑父轻轻清一下嗓子,把岑岁叫去了他的书房。   岑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便默默无声地跟着过去了,只陪着不说话。   岑岁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能看出来岑父岑母有事要说,而且看起来还不是普通的事情。但认真想了一圈,想不出来他们具体是要说什么。于是便就安心等着,等他们先开口。   岑母是打算好了全程不说话的,而岑父也没有先开口。   他先做的,是收敛着眼神和表情,从书桌抽屉了拿了一本书,到沙发边坐下,直接放到了岑岁面前。   岑岁一脸狐疑地看过去,然后在看到封面的时候,她瞬间便懵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当初在岑父书房里偷偷找到这本书,当时心里有疑惑,怀疑是不是奖励她的金手指,这本书其实不是她这个世界里的东西,所以她把书拿走看完,也没有再放回来。   一开始她是锁在学校的书桌抽屉里,后来因为唐鹤年的事情搬去荣默那里住,她也就把这本书给带过去了。她有在荣默的书房里看过这本书,看完直接就塞在了一堆书里面。   她一直以为这是她额外获得的金手指奖励,应该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东西。   但现在猝不及防的,岑父居然把这本书,就这样放在了她面前。   岑岁懵着看过《珍宝录》的封面,又抬头看向岑父,眼神依旧惊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是无比紧张忐忑的,连呼吸都在瞬间轻得找不见了。   岑父一直特别排斥古董圈的事情,他现在直接把《珍宝录》放到她面前,什么意思?   还有这本书就算真是她们家的东西,又怎么会在岑父手里?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什么也想不通顺。   岑父当然能看出来她的紧张、懵怔以及无比多的疑问,所以他也没多吊气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平常平淡,对岑岁说:“是荣家那小子给我的。”   而岑父这种平淡的语气,在岑岁听来,却是发火的前兆。   他那么排斥古董圈,他从荣默手里拿到这本书,他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和她说话?   不对,荣默为什么要把书给她爸爸?   他明知道岑父不喜欢这些,他这不是明摆着在坑她吗?   不对不对,还不对。   荣默不会坑她,所以肯定有别的原因。   不能乱,先稳住!   等岑父说完,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岑岁努力稳住呼吸和心跳,想问点什么,但还是忐忑得没问出来。   岑父却一直很平静地看着她,继续说:“你先做一下深呼吸,接下来爸爸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能一下子消化不了,先做个心理准备。”   岑岁:“???”   岑岁本来确实很紧张,但听岑父这么一说,她突然又不紧张了。   本来以为岑父会暴怒爆炸,但现在看来,他的淡定好像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   不过为了配合岑父,岑岁还是做了一下深呼吸。   深呼吸完了,她看着岑父说:“您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岑父轻轻清了清嗓子,看一眼《珍宝录》,又看向岑岁说:“这本书,是我们家不外传的宝贝。这东西放到古玩圈里,和江湖上的绝世武功秘籍差不多,反正就是很牛。”   岑岁:“???”   这到底是要说什么啊?   编……故事呐?   岑父也是想了很长时间,决定用这种轻松的方式跟岑岁说他家的事情。   他自己就是苦大仇深地在心里压了半辈子,现在看开了,觉得确实也实在没有必要。   而说完了这一句,岑父又正经了起来。   他看着岑岁的眼睛,酝酿一会,心一横说:“其实我们家和荣家一样,世世代代都是玩古董的。你太爷爷那一辈的时候,我们家几乎是圈子里地位最高的。但是你太爷爷结局不好,你爷爷当时受了很大的刺激,就带着你爸爸我,彻底脱离了这个圈子。”   听话听到这话,岑岁的眉心直接蹙了起来。   她要是没混过这个圈子,可能还要好奇一下岑父说的是什么,但是她现在,几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岑父嘴里说的这些事,几乎是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   她下意识收紧了呼吸,手指捏在一起,看着岑父,“太爷爷……他叫什么?”   岑父深深吸口气,眼睛里有一种释怀的情绪,“今信之。”   听到这个名字,岑岁的脑子里又“嗡”的一声。   她几乎是无意识的,屏死了呼吸,把右手的手指尖,掐进了左手的掌心里。   她僵得像只木偶,盯着岑父,连舌头和嘴唇也动不了了。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飞快地闪过许多画面,之前鉴定柴瓷的时候去龙树村,夏国梁说因为她,他晚上梦到了今信之,后来荣老爷子来苏安市,和她说了几句话,也说想起了故人。   所以《珍宝录》不是额外奖励的,就是她家的东西。   她身上所获得的鉴宝经验,不过都是她家世代先祖留下来的,全部又加到了她的身上,这几百年的鉴宝经验,都是她家的前人先祖给她攒的!   岑岁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眼眶在瞬间就湿透了。   岑母看她眼里泪水森森,忙抽纸过来帮她擦。   岑岁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接下岑母手里的纸巾,低眉擦了一下眼角。   岑父叹口气,“你跟荣家那小子在一起这么久,应该也早知道你太爷爷的故事了。我是从小就受了你爷爷的影响,所以一直排斥古玩圈。现在差不多想通了,也该告诉你了。”   岑岁眼眶微红,还是坐着没说话。   岑父忽又扶腿起身,走到一排书架前,打开书架中间一层的柜门。   柜子里放着他的保险箱,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的打开过。   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的门,他从里面又拿出几本书来,还有一个造型简单的金丝楠木盒子。   他把东西全部拿去茶几上放下来,坐下身道:“除了《珍宝录》,你太爷爷留下来的,还有这些东西。本来打算,等我老了不行了,你的生活也稳定了,再告诉你知道的。”   岑岁看着茶几上那些一看就上了年代的东西,吞一口口水稳了下呼吸。   然后她伸手拿起来随便翻看了看,有今家的家谱,还有几代人的鉴宝经历,差不多跟自传一样,写下来留给了子孙后代。   这些东西到今信之就没有了,因为岑岁的爷爷和爸爸,实在也没什么可载入羊皮册的事情。   两个人都稍显普通,她爷爷后来就做了半辈子银匠,在街边给人打首饰,岑父其实是继承了岑岁爷爷的手艺,扩张了规模开了珠宝店。   他们两个人,没有今家之前的几代人,生平事迹起伏壮阔。   都甘于平凡与平淡,不想再与古玩圈有任何牵扯。   岑岁随便翻了翻,便把几本书册都放下了。   然后她又看向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嗓子有点发干,问岑父:“那是什么?”   岑父简单道:“你打开看看。”   岑岁没多做犹豫,伸手把盒子拿到面前。   她微微弯着腰,就到茶几边,掀开盒子的锁扣,直接把盒子打开。   然后盒子刚一打开,她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瞬间又睁圆眼睛惊怔住了。   她再一次下意识屏死呼吸,大气不出。   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只剩一多半的残品莲花瓷碗,雨过天晴色,颜色鲜碧,质地莹薄,清透莹润得仿若仙器一般。 第091章   岑岁不知道自己盯着盒子里的半片残盏怔了多久。   岑母在旁边坐着一直没说话,这会看到岑岁对着盒子里的瓷碗震惊发呆,便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大半个青瓷小花碗?是古董吗?”   岑岁被她问得回了神,抬起头看向岑父。   岑父轻轻吸口气,“老爷子留下来的,说是我们家世代传下来的宝贝,要我好好收好。我从小就没接触过古董,看不出有什么门道。这和家里吃饭的青瓷碗,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岑岁低眉笑了一下。   所以混古董这一行,玩的就是一个眼力,能看出好来,那就千好万好美到极致,看不出来,再好的宝贝放在眼面前,也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而话说到这里,岑岁也差不多把自己心里的惊怔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她家原来不姓岑,而是姓今,她爷爷改名换姓的时候,直接在“今”字上面压了个“山”。   这个“山”字压了他大半辈子,也压了岑父半辈子,大概两个人都很难受吧。   一直到今天,岑父才松了心里这口气,愿意敞开心扉说起这些事情,愿意去面对他们家的过去。   这个柴瓷莲花碗,是他们今家的传家宝贝。   当年破四旧被毁成两半,她太爷爷今信之为了保下残片,也为了降低再次被毁的风险,小的一半给家里的保姆带回了乡下,大的一半则给她爷爷带走,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岑岁的目光落在盒子里那半片青瓷上,久久不能回神。   确实还是很意外,一直从别人那里听说今家的故事,没想到就是自己家的事情。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在老徐的摊位上,看到另一小半瓷片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好的缘分,它在那里已经等了她很久,原来不是莫名的错觉,而是确实早就结好了的缘分。   岑父看岑岁一直也没再开口说话,这会自然又看着她说:“突然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有点消化不了接受不了,不过也不着急,慢慢就消化掉了。”   听到岑父这个话,岑岁终于有点回神了。   她抬起目光看向岑父,确实还有一点云里雾里的样子,应了两声:“哦……哦……”   应完她又有点反应过来了。   其实她对她家就是今家的事,接受起来还是比较顺利的,毕竟也不是全无预兆,之前的好多事都可以串联起来,就让她心理上接受起来没那么多障碍。   而且这件事,对她现在的生活影响也不大。   但是……   她现在更疑惑的是……   岑父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没有过多去揣测思考,岑岁还是看着岑父直接问了出来:“您……为什么突然想开了,肯把这些你以前提都不愿意提的事,全都告诉我?”   岑父叹了口气,手掌放到沙发扶手上,“老了,较不动这个劲了。这一年我自己想了很多,你妈妈也劝了我很多,我必须得承认,之前我太过固执了,走了极端。”   岑父刚深沉地感慨完,岑岁也刚有点心暖动容,岑母接着就说了句:“你爸啊,被你那个男朋友给约出去挑衅刺激了。你没看吗,生闷气闹别扭那么久,还去巴厘岛玩了一圈,这才好容易想开。”   岑岁听完这话看向岑父:“???”   再看向茶几上摆着的《珍宝录》,她突然好像有点明白了。   岑父则看向岑母:“……”   孩子面前,给他这个老父亲留点面子成不成?   岑母笑了笑,“在岁岁面前,还不能说点实话了?”   老父亲深深吸口气,没对岑母说什么,转头又看向岑岁,突然脾气就上来了,声音蓦地一下炸开:“提到这个小子我就来气!”   猝不及防的,岑岁被他吓得一跳,连眼睛都跟着眨了一下。   而岑父明显直接上头了,继续没好气道:“岁岁,你跟这小子骗了我一年这个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给我告诉他,我对他意见很大,想娶我闺女没那么容易,路还长着呢!”   岑岁看看岑父,又看看岑母,想笑又给忍住了,轻着声音问:“他到底干嘛了啊?”   岑父还是气哼哼的,直接一句:“我不想说他!”   岑岁抿住嘴唇含着笑,看向岑母。   岑母清一下嗓子,对岑岁说:“他扒出了你太爷爷的事情,拿着这本书,把你爸逼去咖啡厅,让你爸面对过去,不要阻挠你俩在一起。”   听完这个话,岑岁嘴唇间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看向一脸气的岑父,故意笑着道:“那这事确实是他做得没有分寸,爸爸我站在您这边,回头我就教训他。”   岑父听完这话心里就舒服了,“这还差不多。”   岑岁看向岑母,两人对视着一起笑了一下。   岑岁和岑母当然都默契地听出来了,岑父是不反对她和荣默在一起了。   虽然话说得很气很凶,但明显已经默认接受他俩了。   而这几句话一扯,书房的气氛完全轻松下来了。   岑父松了口气,没再扯荣默,这又对岑岁说:“岁岁,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今天爸爸全都跟你交代清楚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今家所有的这些东西,我就都给你了。我这半辈子都过下来了,排斥古董圈,也不可能再去碰它,以后这方面的事,我也不会再去管了。”   岑岁看了看茶几上的那些旧书,又看了看盒子里的柴瓷残盏。   扫了一遍,她冲岑父点头,十分认真地点了个头,用最简短有力的话重重应了声:“嗯!” 第092章   洗漱完,岑岁披着刚吹干的头发到卧室里坐下来。   后背直接靠到椅子背上,目光虚焦,木着眼神和表情出了一会神。   没有任何人打扰,她不过就是在安静地回味岑父说的那些话。   从书房出来,找衣服去洗澡,站在水花下面的时候,她就已经梳理了好一会了。   其实接受也差不多完全接受下来了,毕竟有这么多的物证和预兆在。   但也因为岑父说得太过于突然,这一时半会的,她也不能把这些事完全清出脑子不想,这不知不觉就出神又想了起来,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都不自觉地去一遍一遍地梳理。   想了一会回神,岑岁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金丝楠木盒子上。   看了片刻,她把椅子往桌子边滑近一些,微微坐直起腰来,伸手打开盒子。   在桌上台灯光线的直接洒照下,盒子里的半片青瓷碗,显得更加透亮有仙气。   岑岁低眉看了一会,慢慢伏下身子,然后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眼睛动也不动地一直落在这半片柴瓷碗上。   安静地看久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憋闷哀伤与冰凉之感。   慢且深地吸下一口气,甚至觉得呼吸有丝丝缕缕抑制不住的疼痛感。   等她回神把目光从残盏上收回来,只觉得脸上凉凉的。   抬手一摸,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流眼泪了。   看着指尖上的湿意,岑岁愣了好一会。   然后再看向盒子里的瓷碗,越发觉得呼吸不顺畅,胸口隐隐作痛。   只又再看了一会,岑岁便一把把盒子给盖上了。   盖好后把盒子放进柜子里锁起来,她也没再在桌子边多坐,起身拿了手机,转身去床上半躺下来,拉了被子盖到腰际。   躺到床上以后,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靠在床头的大靠枕上,抬起手指,又盯着手指看了好一会,心想刚才自己那是怎么了,她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怎么会感觉有一肚子的浓烈悲伤一样呢?   这样凝神想了一阵,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岑岁只当是自己乍得知太爷爷今信之的事情,心情略有些伤感,所以才会看到柴瓷忍不住被牵动情绪。   于是这又出神想了一会今家的事情,一直等到手机响,她才再次回神。   她把手机拿起来,直接解锁接起视频电话。   看到手机屏幕里出现荣默的脸,她故意把脸绷起来,盯着荣默动也不动。   荣默一下就看出她不对劲了,直接问她:“怎么了?”   岑岁又绷着表情盯他一会,才开口问:“今信之是我太爷爷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荣默听到这话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看着岑岁问:“叔叔都和你说了?”   显而易见的,岑岁没有回答。   她只看着手机屏幕继续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岑岁都知道了了,也猜测岑父是在这件事情上想开了。荣默这也便没再藏掖什么,认认真真对岑岁说:“没有很早知道,老头子第一次去苏安市的时候,在古董店里面看到你,说你让他感觉很亲切很熟悉,让他想起了他的师父。而老头子的师父,就是今信之。我记得夏国梁夏老师也说过差不多的话,所以那时候我就有怀疑。”   岑岁听完这话,又懵着眨了眨眼睛。   懵片刻,她看着荣默惊讶问:“你爷爷的师父,是我太爷爷??”   荣默轻轻笑了一下,“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岑岁松了腰上的力气往后一靠,又深深吸下一口气——这还真是千丝万缕的缘分啊!   难怪说呢,荣老爷子会这么喜欢她对她这么好,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荣默没多说荣知行和今信之之间的师徒故事,话题扯回去继续说:“我当时怀疑你们岑家就是今家消失的后人,但没有证据,也觉得不好多管闲事,所以就没有说。后来你爸爸因为排斥古董圈阻止我们在一起,我就更加怀疑这件事,但因为刚接手公司很忙,也没找到证据,也就一直拖下来了。直到之前七夕,老头子在我的书房里无意中看到了《珍宝录》,说是今家不外传的东西,才确定下来,你们岑家,就是今家的后人。”   话说到这里,岑岁就能把事情顺起来了。   她看着屏幕接话道:“所以你就拿《珍宝录》把我爸爸约出去,挑衅他刺激他了?”   荣默面露思考状默声片刻,然后出声否认道:“不是,我是在认真地解决问题。必须得有这么个人站出来,直截了当地和他把这件事说出来,逼着他去面对,不然他永远都不想提。”   岑岁没忍住笑了一下,看着他又问:“那干嘛你自己去说,不告诉我去说?”   荣默语气放松下来一些,“这件事,谁去跟他说,就是谁在他头上点火。与其让你们父女俩再一言不合闹矛盾,闹得你心情不好,不如我去点这个火,让他把脾气怒气发到我身上。”   岑岁在唇角含着笑,心里下意识甜甜暖暖的。   要不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要是在面前,她直接就把他抱怀里了。   抱是抱不着了,岑岁便就盯着屏幕看了他一会。   然后她眉梢眼角挂着笑,故意幸灾乐祸说:“那你可真是把他给得罪了,他现在对你意见很大,以后估计是会刁难你的。”   荣默倒是无所谓,继续松着语气道:“只要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他想怎么样都行。”   岑岁很放松地笑了出来,这又说:“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话题扯到了两个人的身上,这便又轻松甜腻地扯了一会有的没的的话。   岑岁越聊越感觉放松,也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彻底消化了今晚突然听到的所有事情。   这样聊了一会之后,岑岁忽然想起手里的半片柴瓷残品,便又对荣默说:“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抽空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荣默也没问是什么东西,只道:“我安排一下。”   ……   岑岁这一晚和荣默聊到很晚才睡。   因为突然知道的事情太多,需要聊天来帮助更深层次的消化,也因为岑父默许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再藏着掖着也没了束缚,自然就有点不加控制了。   岑岁聊到抱着手机睡着,手机屏幕在她手里又亮了几分钟,才彻底陷入昏暗之中。   她陷入睡眠的时候脑子里并不是很清静,睡着后很快就开始做梦。   梦境极其凌乱,大约她长这么大,从没一整个夜里做这么多梦。   梦到了仍然活在别人嘴里的太爷爷今信之,她不知道她太爷爷长什么样子,但梦里的今信之却有清晰的脸庞,之后又梦到她爷爷坐在街边打银首饰,手里拿着一些工具又是敲又是刻。   梦里没有清晰的剧情,不同的场景画面来回穿插,这一笔那一笔。   她还梦到了曾经那个完整的柴瓷莲花碗,就托在她太爷爷的今信之的手掌心里,后来画面一切,又是古代的衣着场景,荣默拿了那个莲花碗送给她。   后来出现所有的画面,都和那个莲花碗有关。   依旧没有完整清晰的剧情片段,只有一个个分散开的独立的画面场景,有她和荣默去踏春游园,有两个人吃醋吵嘴互闹,还有她一个人对着瓷碗暗自垂泪……   ……   第二天早上,岑岁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这些画面还全部都挤在她脑海里。   但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画面场景也都全部慢慢淡了。   岑岁呆着目光慢慢缓过神来,也就刚要起身,突然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一滩。   她抬起手去摸的脸蛋,发现自己睡着做梦的时候,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脸的眼泪。   再一次看着手指上的湿意,岑岁突然又想起了梦里的某些画面。   然后猝不及防的,胸口猛地抽痛,好像一只手攥了进去,攥紧之后又把她的胸房给掏空了。   岑岁疼得抬手捂住胸口,下意识深深抽了一口气。   也就在同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来,从发尖到脚趾都蜷缩成了一团。   这样侧身蜷着身体缓了一会,那种莫名其妙的痛感才淡下去。   岑岁捂着胸口,掀开被子慢着动作起床,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恍惚惚又懵了好一会。   接下来的这一天,她脑子一直都有点昏昏沉沉的。   感觉起来像是生病了,哪里都不舒服,脑子也没办法动起来想事情,于是她便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休息完这一天,第二天才正常起来。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再想,自己莫名其妙的这反应到底是怎么样了,是因为她的太爷爷今信之,还是因为那个柴瓷呢?   这种诡异的事情,哪里就能想出确切的答案来。   岑岁认真琢磨了一阵子,没琢磨出什么确定的东西来,也就没再费脑子去多想这个,总之和现实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关联。   她这一天倒是去上班了,但也只上了半天。   她特意把下午的时间空了出来,吃完午饭掐好时间,开着车去了荣默那里。   虽然荣默走了,岑岁平时自己也会时不时地过来他这里。   有时候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不想在学校宿舍,也不想回家,她就会一个人过来这边住。   最近荣老爷子在这住了一小阵子,她偶尔也会来陪他说说话。   因为怕被岑父知道她和荣默没有分手的真相,就这都还是偷偷摸摸过来的呢,所以她今天开车来这里,算是这一年多以来,第一次的光明正大。   到了地方开门进院子,荣默还没有到。   岑岁也没有打电话催他,自己关门坐去秋千上面,在上面晃着玩手机,就当休闲放松了。   手机玩了约莫十来分钟的样子,荣默也就到了。   岑岁现在在公司还是挺能端样子的,但在荣默面前就完全不端了,俨然还是十八岁小女生的状态。看到他进门来,她起身奔到他面前,直接就跳起来搂他脖子圈他的腰,挂他身上。   荣默稳稳地接住她,轻松地抱她进屋。   还没走过房子的大门,两个人的呼吸就缠到了一起。   到了客厅,荣默把岑岁放到沙发上。   岑岁勾着他的脖子没有松手,便勾着荣默弯着腰。   然后还没等荣默把她压到沙发上,她突然又想起正经事来了。   于是她一把放开荣默,直接站起身又往外面去,并说了句:“东西忘拿了。”   还沉浸在甜腻中的荣默,被晾在沙发边愣了愣。   然后他吸气笑一下,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岑岁到院子里的秋千边上,拿上自己的包包抱上盒子,回到客厅,放下包包放下盒子,然后直接把盒子打开,对荣默说:“你看。”   荣默往盒子里看一眼,只一眼就看出了是什么东西。   他微微愣了一下,呼吸微压,下意识凑近了些,把盒子里的青瓷残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看向岑岁问:“莲花碗的另一半?”   岑岁点点头,“我爸前天给我的。”   好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顺起来又完全在情理之中。   荣默惊讶了一下,便就笑了,看着岑岁说:“一直以为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没想到真的发生了。兜兜转转,竟然一直在身边。”   岑岁这两天是深有感触了,便接了句:“所以那句话是对的,古董玩的就是一个缘分。”   说完面露感慨,看着荣默又说:“我想了挺长时间,另一半已经被捐给了博物馆,肯定是拿不回来了。还有这个柴瓷莫名影响我的心情,所以我就想,把这一半也捐给赵老师。他之前就一直说,要是有生之年能看到完整的柴窑瓷器,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荣默目光探究地看着她,“你愿意?”   还记得她当初捡到另一半柴瓷残片的时候,心里眼里都只有钱,对东西本身有多少金钱不能衡量的价值,根本都不在意。   岑岁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故意白他一眼,出声道:“那我再八千万卖给你,让你继续做好人,捐给博物馆好不好?”   荣默被她怼得笑出来,“你要是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打过去。”   岑岁“哼”一声,“我现在可不缺钱,我就是觉得,我太爷爷费尽心机把这件柴瓷保下来,为的并不是我们家能有个传家宝,而是为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留下它的历史。既然另一半已经在博物馆了,那这一半也应该捐过去,让博物馆有一个完整的柴窑瓷器,也可以让我们所有人,都有机会见识一下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宝贝。也只有这样,它的价值才能真正被发挥出来,这也是它存在的最大意义。”   荣默认真地听岑岁说完这些话。   他没有再怀疑她的诚心,从认识到现在,岑岁接触古玩界三年,其实对于古董的态度,早已经不是最一开始的态度了,她对古董有了不一样的认知和感情。   荣默为她的改变心生动容,但还是说了点现实的问题,问她:“叔叔同意吗?”   再怎么说,这都是他们今家的东西,是他们家世代传下来的,她爷爷和她爸爸也都为此付出过努力。   岑岁想了一下,“他把这些东西给我的时候,感觉松了一口大气,像是彻底解脱了,他应该是不太想管这些事了。我也还没有想好,所以没有跟他说。等我决定了,我会问他。”   荣默点点头,“得他同意才行。”   柴瓷莲花碗的事情,大概也就是这样。   聊到这里,岑岁没有再和荣默多说,伸手把盒子盖起来,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表情一换,笑着问他:“只有半天的时间,你想做点什么?”   荣直接伸手拉了她胳膊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捏住她的手,微仰起头看着她,答非所问且十分突然道:“想结婚。”   岑岁听到这话,蓦地愣了一下。   愣一阵过去,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心里跟淌过了一阵电流一样,酥酥麻麻的,还有许多的甜。   她直接抬起手圈到荣默的脖子上,看着他说:“我爸这才刚妥协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你就想娶我,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   荣默确实挺心急,可也只能急在心里啊。   现在说这样的话出来,不过就是为了表达一下自己心里那炽热的情感,之前连说都不能说的。   表达过了,他看着岑岁,又把话题拉回到现实,接着话说:“现在你爸已经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以后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在一起比较好?”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想见就能见。而这一年多的时间,因为分隔在两地,两个人又都忙,感情大部分时间都是靠手机维系的,见面的次数和频率也都非常少。   像现在这样见了面,也只有半天的相处时间。   见了面连话都没说够,就要分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岑岁看着他,想了想说:“你再等我……一……半年?”   荣默好奇了一下,“为什么是半年?”   岑岁眼底有浅浅碎亮,没有细说,只道:“到时候我去湾口市陪你。”   荣默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打算,想了想道:“现在荣氏差不多已经稳定了,我可以想办法设分部在苏安市,没有特殊的事情,我平时就在这边上班。”   岑岁听完想了想,摇头道:“太麻烦了。”   荣默自己倒不这么觉得,只道:“我不觉得麻烦。”   岑岁还是摇头,表示不采纳。   她胳膊圈在荣默的脖子上,语气坚定地看着他说:“你就好好留在湾口市,好好干好你的工作,再等我半年,我一定争取过去陪你。”   荣默想得倒是多,“那你父母呢?你舍得她们吗?”   岑岁直接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傻啊?我当然是带他们一起过去啊,我要带着他们一起,去湾口市扎根,让岑氏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荣默听出来了,她还有其他的事业规划。   听这个意思,并不满足于只停留在苏安市这点小地方做生意,她想要把她家的生意做到湾口市去,在那里扎根,刚好就可以顺利和他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荣默也就接受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岑岁道:“那我再等等你。”   ……   半天很短,没做什么就过去了。   岑岁这两天心思都不在工作上面,和荣默说完捐柴瓷的事情后,她又思考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把手里的半个残片捐给博物馆,让莲花碗可以以完整的样貌得见天日。   做好这个决定以后,晚上她就去找了岑父。   岑父刚好从小公园遛弯回来,去书房打算看点东西。   岑岁敲了书房的门进去,到书桌前站着,没有绕太多的弯子,就跟他说了这个事。   岑父认真听完这事情,消化了一会,看着岑岁问:“你说这个碗的另外一半,在博物馆?”   岑岁点点头,然后把自己之前捐赠柴瓷的新闻报道,放到了岑父面前。   岑父看完报道后更惊了,抬起头看向岑岁,“还是你捐的??”   岑岁知道这事说起来很让人惊讶。   不过她自己已经很淡定了,继续点头道:“我不知道这是我家的,当时太爷爷把小片的给了家里的保姆带去了乡下,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捡漏捡到了。”   岑父更更惊了,盯着岑岁:“你还捡漏???”   岑岁这时候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了,继续耐心解释说:“我看了《珍宝录》,手痒想试试,到古玩城就碰到了。可能就是我家的东西,所以有缘分吧。”   岑父又惊讶了好一会,才慢慢放平情绪。   然后他也不想多计较这事了,默声片刻长松了口气,才接上正经话题,问岑岁:“你的意思是,你想把我给你的这个残片也捐了,让青瓷碗能够被修复?”   岑岁点点头,“太爷爷当初以这种方式保下这个莲花碗,肯定也想看到两个残片能再相遇,能被修复,得以重见天日。他不是在为我们今家留什么传家宝,而是在为国家,为民族为文化,为所有人留下这个宝贝。”   岑父又默了声,深呼吸许久没说话。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岑岁,开口说了句:“岁岁,东西给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以后不会再管这些事。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那你就去做,爸爸会支持你。”   这么长时间以来,岑岁第一次觉得,岑父排斥古董,对古董相关没有任何兴趣,好像也不是一件特别坏的事情。   她会心暖暖笑出来,看着岑父微微哑声道:“谢谢爸。” 第093章   岑父对捐赠柴瓷没有意见,岑岁心里也便松了最后一口气。   回到卧室,睡觉前和荣默聊天,她把这个事告诉他知道,并放松地跟他说:【我打算明天就去找赵老师,直接把残片带去给他,他肯定也会无比震惊的】   荣默:【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岑岁:【不用啦,我又不是不认识赵老师,我自己去】   岑岁:【你前天才来过,这又来,太折腾了】   荣默:【我倒是不怕折腾】   岑岁想了想:【你要是想过来看看赵老师的话,那你就过来吧】   荣默:【好,我早上早点过去,你来约时间】   岑岁:【ok,那就明天见】   聊完了正经事,两个人又腻歪了一阵,才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这一整个夜里都无梦,睡着后仿佛悠悠晃在半空的明亮弯月上,岁月静好。   ……   第二天早上,岑岁到公司开完早会,便给赵教授赵明远打了电话过去。   她询问了一下赵明远的时间,得知赵明远上午有事情要忙,便和他约好了下午两点,她和荣默直接去学校,到他的办公室找他。   打完电话约好时间,岑岁顺手又给荣默发了信息过去。   和荣默这边也说好了时间,她也就收拢心思,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七夕之后,岑氏的销售业绩一直都很好。   按这个发展势头以及客户反应来看,岑氏在苏安市算是稳稳占据了市场,一直不温不火的品牌算是打出去了。   岑氏既然已经稳了,岑岁自然开始她的下一步打算。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才是她一直想要去做的事情,借助岑氏现在已有的基础,利用她自己手里早就攒下来的资金,创办一个属于自己的珠宝品牌,打入高端市场。   而要创办高端珠宝品牌,门店当然不会再开设在苏安市,她的打算是去湾口市。   如果成功的话,她自己当然也会去湾口市,并且带着岑父岑母一起过去。   对于这个设想和规划,她最先和童晶晶聊了聊。   童晶晶听完后直接就表示赞成,要干就往大了干,她也不是甘于平凡的人,难道一辈子就在苏安市这点地方混过去?   有人一起并肩作战,岑岁心里自然更踏实有底气了一些。   和童晶晶聊好后,她又联系了学长陆文博,说了自己的设想和打算,并正式对他发出加入岑氏的邀请。   对于岑岁发出的邀约,陆文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根本没有半分犹豫和纠结。   在他的心里面,他还欠着岑岁好大一个人情。他一直觉得,当初要不是岑岁那一次的出手相助,不一定会有今天的他,他得知恩图报。   当然了,回来和志同道合的人创办一个新的高端品牌这件事本身,也让他非常心动。   于是他和岑岁一拍即合,最近已经差不多处理好了国外的事情,正准备回来。   岑岁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正好就收到了陆文博发来的信息。   他给她发了一张机票,稍微算一下时间,大概后天晚上能到苏安市,过了周末的两天,他就可以来岑氏正式上班了。   荣默坐在餐桌对面,看岑岁笑着打字回信息,便问了她一句:“什么事这么高兴?”   岑岁回完信息放下手机,看向荣默道:“陆学长回来了,周一来我家公司上班。”   提到陆学长,荣默还稍微反应了一下。   他和陆文博算不上熟,也就在一起吃过两顿饭,但因为唐鹤年的事情是因陆文博而起的,还有那只价值四五百万的红碗,现在还放在王朗那里收着,所以荣默记得他。   想起了陆文博那张斯文清秀的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荣默看着岑岁又平常问:“国外机会那么多,平台也更大更好,他怎么会愿意回来到岑氏工作?”   岑岁盯着荣默看,故意道:“干嘛?你看不起岑氏啊?”   荣默笑了一下,连忙道:“没有,我怎么敢。”   说着不敢,不一会却又问了一句:“他……有女朋友没有?”   岑岁这就听出他是什么意思了,唇间抿着笑看他,“你什么意思啊?吃醋啊?”   荣默看了岑岁一会,这下实诚地点了头,“确实有一点。”   当时没和岑岁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有过危机感,现在当然还是有一点的。   尤其现在他和岑岁分隔两地见不到面,而陆文博以后可以天天都和她在一起。   岑岁吃饱了,放下手里的餐具。   她在餐桌边叠起胳膊,故意盯着荣默看,好半晌说:“没有想到,原来你也是个这么小心眼小肚鸡肠的人啊。”   荣默:“……”   要不要让她领教一下男人的嫉妒心?   看着荣默脸上的表情,岑岁笑了一下。   然后她语气轻松道:“我是想要创办一个高端珠宝品牌,所以才邀请他回来的。没有一个好的设计师,是没有办法往下走的,那我还怎么去湾口市陪你?”   听到最后一句,荣默心里瞬间又甜起来了。   他没再说陆文博的事,只对岑岁说:“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跟我说。”   岑岁点点头,笑着道:“谢谢荣董事长!”   荣默不喜欢听这个称呼,抬手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岑岁被她弹得一懵,抬手捂住脑门,然后跟他闹着起身,付钱出了餐厅。   岑岁下午没有回公司里去,他和荣默掐着时间,去苏大找了赵明远。   赵明远在办公室泡好了茶等着他们两个,看到荣默和岑岁进屋,寒暄完几句就说荣默:“现在想要见你一面啊,比什么还难。”   荣默和岑岁随着赵明远坐去沙发上,笑着道:“这一年多确实忙一点,以后不忙了,您有事尽管找我,随叫随到。”   赵明远继续开玩笑,“那我可没这么不懂事,你现在可是荣氏的董事长!”   荣默可没拿董事长的名头当回事,只还道:“没什么不一样。”   赵明远不说他了,这又看向岑岁说:“岁岁现在也不错了,岑氏的名字,我都听说了。”   岑岁不与赵明远生分,笑笑着道:“我们家这点小公司,不值一提。”   三个人好久没见了,这样坐着叙旧就叙了好一会。   几杯茶下肚,赵明远才想起来,忙看向荣默和岑岁说:“你看我,看到你们太高兴了,废话就说了这么多。你们特意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这两人现在都忙,特意来看他是不可能的,肯定是有事情。   他叙旧叙得太忘情了,差点儿忘了要说正事了。   岑岁看赵明远主动提起来,她也没多玩饶子,就直接把准备好的盒子放去了赵明远面前。   赵明远看一眼盒子,笑着道:“用金丝楠木盒子装的,是给我带了什么好宝贝?”   没等他伸手去开,荣默先看着他说:“您做一下心理准备。”   赵明远抬头看他一眼,“我这把年纪了,什么好宝贝没见过?柴瓷我都见过了,还有什么能惊到我的?”   荣默和岑岁一起笑了笑。   然后岑岁说:“赵老师,那您打开看看吧。”   赵明远没多犹豫,也没多紧张期待。   他确实是见惯了各种宝贝的人,基本没什么东西还能让他激动的。   但他显然低估了盒子里的东西令人震惊的程度,伸手刚一打开,他整个人就惊怔住了。   如果他不是觉得有这个遗憾,如果他不是幻想过惦记过,大概也还没有这么震惊。   一个非常想要,但又觉得完全不可能再出现的东西,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这种奇迹一般的事情,他心里的惊喜震惊不敢相信糅合在一起,就变成了面上的懵怔。   在赵明远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荣默看着盒子里的残片说:“莲花碗的另一半,一直都在岁岁家里面。岁岁和她的父母已经商量过了,她想要把这一半也捐给您,希望您能安排人修复莲花碗,让莲花碗以完整的样子,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赵明远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荣默说什么,他盯着盒子里的残片动也不动。   好片刻,他抽了纸巾擦眼角,岑岁和荣默才发现,他竟然哭了。   赵明远把眼角的湿意擦干,说话的声音都打颤,对荣默和岑岁说:“我真的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整件的柴窑瓷器现世,而且是在我的手里……”   说着更住,半天又松了语气道:“交给我吧,我一定找国内最顶尖的瓷器修复大师,把这个莲花碗修复出来。”   说着看向岑岁,“岁岁,你真的要捐?”   岑岁点点头,“只有捐了,才能被修复,不是吗?”   赵明远也点点头,然后一个劲地重复,“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让大家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宝贝现世,谢谢你愿意把它交给国家,让它能被更多的人看到且欣赏,并通过它了解到我国历史上登峰造极的制瓷工艺,为此而骄傲。   荣默和岑岁给了赵明远好长一段时间,让他平复心情。   等他完全平静了下来,才又跟他说起这一半莲花碗的事情,并说了今信之就是岑岁太爷爷的事情。   赵明远听的时候很惊讶,但听完后,消化得也很快。   他记得夏国梁以前在他面前夸岑岁的时候,还提到过今信之。赵明远自己不是平城人,也没有见过今信之,但知道今信之在圈子里的地位。   而说到这里,他也就自然明白了,岑岁为什么这么小年纪,就能有这么多的鉴古经验。   他们家这是祖传下来的手艺,只要有点天赋,打小看起学起,都不会差。   当然,他不知道岑岁不是从小学起的。   至于这些事情,岑岁就没有特意多说了,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   三个人在赵明远的办公室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岑岁把柴瓷残盏留给了赵明远。   晚饭也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吃完晚饭,荣默先把赵明远送回家,又把岑岁送回家去。   在小区的西大门外停车,荣默没有让岑岁立马下车。   之前还能耐着性子慢慢往下等,他现在突然就有那么点沉不住气了,突然拉着岑岁问:“打算什么时候带我正式见一下叔叔阿姨?”   岑岁早都见过他爷爷荣知行,也见过他妈妈顾宁钰了。   他们之间剩下的唯一阻碍就是岑岁的父母,只要见过父母,得到岑父岑母的祝福和同意,那就基本可以领证结婚了。   借着仪表盘上的光,岑岁看着荣默的眼睛,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沉不住气了,给他留面子没有挑明,只想了想道:“要不……元旦放假的时候?”   荣默想了一下,觉得可以接受,便点了头:“好。”   岑岁看着他又笑一会。   她很少看到他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这好像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明显?   笑片刻,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荣默的领带,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她在他嘴上啄一下,笑着说:“我不会跟别人跑了的。”   荣默眸色微深,没有再出声说话。   他顺势要把嘴唇再压过来,结果岑岁却笑着往后躲开了,看着他又说了句:“我要回家了。”   说完也没给荣默留反应时间,在他嘴唇上再次飞快啄一下,便松开他的领带,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跑了。   下车后跑得飞快,还故意打电话回来,对荣默说:“记得想我哦……”   荣默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抬起来把领带松扯开。   然后他长长松了口气,对着手机说:“下次再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第094章   赵明远收到岑岁捐赠的柴瓷后,立马就一门心思扑到了修复工作上。   他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要看到残片被修复,看到一个完整的柴窑瓷器,自然一分一秒都不多耽搁。   他动员相关部门,找了国内最顶尖的瓷器修复师。   集结起一个专业团队以后,每天就在实验室里,琢磨着怎么把莲花碗复原,力求最接近莲花碗原本的样貌。   赵明远也跟岑岁和荣默说了,他们要是想过来看看进度,打电话跟他说一声就行,随时都能过来看。要是有什么意见或者不满意的,也都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再商量。   东西是他们捐的,更是今家一代代传下来的,得对他们负责。   ……   岑父习惯了不提古董上的事情,柴瓷残片被岑岁捐掉以后,他也没再提过。   从他把家里的东西全交给岑岁以后,他就没打算再管这些事情。   岑岁知道他没什么兴趣,自然也不多说。   估计到时候就算莲花碗被修复在博物馆展出,他也没多大兴趣去看。   到了周末晚上,一家人在客厅里看看电视吃吃水果,岑岁跟岑父说了点公司里的事情,告诉他她那个学长陆文博回来了,明天就会到公司来报到。   岑父听到这话反应了一下,“哦,你最近收拾了一间办公室出来,就是为了他啊?”   岑岁叉了块苹果送到岑父手里,“是啊,人家好歹在国际上也是有知名度的,能答应来我们家这点小公司,纯粹是给我面子,当然得给人家最好的待遇。”   岑父也确实好奇,咬一口苹果看着岑岁问:“小伙子确实能力不错,从上回给我们设计的那个翡翠项链就能看出来。他不是拿过国际大奖么?人又在国外,条件还这么好,看你的面子就愿意过来了?你面子这么大?”   岑岁淡定回道:“就是这么大啊。”   看岑父岑母还疑惑,她想了想,也就把当初陆文博爸爸被骗自杀,她去万宝堂找唐鹤年,为陆文博讨公道的事情给说了。   听完后,岑父又惊了。   他微微睁大眼看着岑岁,“这么两三年,你到底背着我和你妈做了多少事情?又是捡漏又是出头替人讨公道的,还有什么,要不今天一次性都给说了?”   岑岁抿唇笑笑,吃了两颗樱桃。   伸手放下樱桃杆杆,她看向岑父岑母又笑着说:“还有,我靠捡漏赚了一个多亿,都在账户上存着。我打算把这钱拿出来,创办一个高端珠宝品牌,这也是我为什么请学长回来的原因。”   听完这话,岑父和岑母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俩不敢相信地盯着岑岁,夫妻默契齐声问:“一个多亿?”   岑岁点点头,然后掏出手机,找了一下当时尚诚的那场拍卖会。   她把陀罗尼经被的拍卖信息搜出来,送到岑父岑母面前,让他们看一会说:“就这个乾隆的往生被,神秘卖家就是我。”   岑父岑母一起看完手机,又互相看了看彼此,震惊地眨巴眨巴眼睛。   岑岁让他们惊讶着,又继续说:“其实那一小半的柴瓷也不是我捐的,是荣默花两千万从我手里买去的,是他以我的名义捐给了博物馆。”   岑父岑母再看向岑岁,还在震惊当中,一时间是说不出来话来了。   岑父默默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看了岑岁片刻,才轻咳两声出声说:“你还真是……让爸爸刮目相看……嗯……有点厉害的……”   岑岁直接听笑了,看着岑父说:“您的女儿嘛,当然厉害了。”   岑母在旁边默默笑出来——父女俩这就商业互捧上了?   ……   周一陆文博来报到,岑岁亲自到公司大门上迎接他。   她带他到人事处办理入职手续,又带他熟悉了解了一下公司环境,并简单认识了一下各部门的同事,最后带他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坐下。   办公室是岑岁亲自监督给他收拾布置的,风格简约,该有的办公设备全都齐全。   她给陆文博的待遇也并不差,可不是纯靠人情把他给绑回来的。   陆文博入职岑氏以后,很快就适应了公司里的工作氛围。   公司不大,同事与同事之间的关系会更亲近一点,平时上班也比较轻松没有压力。   而岑岁请他回来,不是为了让他给现在岑氏的门店设计珠宝,所以他不参与岑氏现有的工作当中,他每天安心做自己的设计,为新品牌新门店的开业做准备。   剩下设计以外的事情,都由岑岁和童晶晶在商量解决。   岑岁没有让岑父来操心这些事,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来回跑跑去解决,不能自己解决的,就麻烦一下在湾口市早就稳了地位的男朋友。   因为准备工作要做很多,所以岑岁平时也很忙。   不过每一件事情也都比较顺利,所以她心理上除了踏实充实,倒也没有累的感觉,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冲劲满满。   陆文博那边设计图一张一张地出,每确定下来一组设计,产品部便会配合着出产品。   材质上都有岑岁把关,而设计和制作工艺上,都有陆文博来监督,剩下新品牌新店开业的各类营销,则由童晶晶来管。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岑岁偶尔忙里偷闲,也会关心一下柴瓷修复的事情。   因为柴瓷罕见,修复工作进行得并不是非常快,如果没有十全十的把握,修复师也不敢直接上手。   ……   十一月中旬,初冬时节的苏安市,湿冷的空气贴着脸。   在七夕过去几个月后,岑岁终于约到了大忙人韩奕和黎笑,请他们出来吃了顿饭。   请韩奕和黎笑吃饭,别人陪着是不大合适的,岑岁便直接把荣默叫了过来。   她认识的人里面,也就荣默能和韩奕说上点话,而且荣默现在的面子也算相当大了。   岑岁提前定好了高级餐厅,晚上四个人在包厢里落座。   上回因为七夕做活动,根本就没能好好说过几句话,这会儿才算有了好好说话的机会。   黎笑也是影视圈里的实力派演员,平时为人比较低调,和韩奕一个路子。   但坐着说一会话岑岁就发现了,她可比韩奕接地气多了,是个把生活和工作都处理得很好的人。   黎笑看着荣默和岑岁说:“我没少听韩奕说起你们,说荣默,豪门少爷隐藏身份在外面开古董店的那些年,说岁岁,捡漏小福星,随随便便捡个漏,不是上千万就是上亿,可羡慕死我了。”   看黎笑说话这么幽默,岑岁和荣默都被说笑了。   然后岑岁微微收住笑道:“就是运气好一点,没什么值得吹的。”   黎笑可不赞同,“我要是有你这十分之一的运气啊,我能吹一辈子。”   岑岁挺喜欢黎笑直爽的性格,看着她说:“那有机会我带你玩,出去试试运气。”   黎笑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满口就答应了,“好啊,我真得多了解了解这个,不然啊,跟某些人没有多少共同的兴趣爱好,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少了。”   本来岑岁、荣默和韩奕就熟,一顿饭吃到大半,和黎笑也就算熟了。   岑岁和黎笑聊得投机,黎笑说以后有时间,一定要跟岑岁学点鉴古的手艺,于是两人欢喜地交换了电话号码,加了彼此的微信。   岑岁和黎笑刚加完微信,荣默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   看来电人是赵明远赵教授,荣默便直接接了电话放到耳边。   岑岁三个人没再说话,只看荣默捏着手机听得很认真。   听完了,他开口对着电话说:“好,明天我们过去,岁岁和我在一起,我带她过去。”   等他电话挂了,岑岁看着他问了句:“什么事啊?”   荣默把手机放下,看向岑岁道:“赵老师说柴瓷修复有了一大步的进展,明天周末,刚好实验室没人,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我答应了。”   岑岁听了没有异议,“哦”了两声。   听到“柴瓷”两个字,韩奕来精神了。   他看着荣默和岑岁,思考了一会问:“之前有过岁岁捐柴瓷的报道,但博物馆里不是只有半片柴瓷吗?修复是修复什么?”   荣默看向他,没有卖关子,直接跟他说:“另一半之前也找到了,赵教授带领专家已经修复有一段时间了。一直也没太大进展,现在好像是有了一大步的进展。”   韩奕微微怀疑了一下自己的听力,“另一半也找到了?”   岑岁在荣默旁边点点头,“嗯,修复好就可以在博物馆展出了,你到时候可以去看。”   虽然荣默和岑岁都说得很平淡,韩奕还是很惊讶。   半晌他才有些回神,看着荣默和岑岁又问:“你们找到的?”   荣默和岑岁一起默声了一会,然后岑岁开口说:“这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了。”   听到这样的话,韩奕和黎笑索性直接放下了手里的餐具,然后默契地摆出准备听故事的姿势和表情,一起看着岑岁。   看他们这样,岑岁微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来。   然后她也没拿韩奕和黎笑当外人,在荣默的配合下,把自己和柴瓷,柴瓷和她家,几方之间错综复杂的离奇故事,都给讲了一遍。   韩奕和黎笑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比编的故事还精彩。   他们倒没有产生什么消化不了的情绪,毕竟这些事情和他们都没有关系,听完后只觉得很传奇,然后黎笑果断表示,古董确实挺有意思,自己一定要找岑岁学一些收藏上面的知识。   四个人这样放松地聊着天吃着饭,尽兴的时候已经到半夜了。   在餐厅里准备离开的时候,黎笑还在说没事要找岑岁玩,而岑岁也没有客气,借着今晚绝好的气氛,拉着黎笑的手问了句:“笑笑姐,以后我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不可以找你帮忙?”   这一顿吃下来,敞开心扉聊了那么多话,黎笑早把岑岁当朋友了。   她回握岑岁的手,轻轻捏一下,一副照顾妹妹般的语气道:“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用客气。”   于是这便姐妹情深了,两人拉着手出包厢。   被晾在了后面的韩奕和荣默,并肩跟在岑岁和黎笑后面,随意聊了几句天。   一直到停车场,两对人才分开走人。   荣默和岑岁先后上车,刚一坐下来,荣默就开口说了一句:“打算让黎笑来参加你的新店开业?”   岑岁拉上安全带,眼梢满满都是笑意,“什么都瞒不过你。”   荣默把胳膊随意往方向盘上一搭,看着岑岁又问:“那有没有考虑好,我那天去做点什么?”   岑岁故意摆出认真思考模样,想了半天转头看向荣默说:“销售员?”   荣默听完,看着岑岁没忍住笑出来。   看着她笑一会,果断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第095章   荣默下午有个会要开,所以和赵明远赵教授约在了上午。   今天实验室里没有其他人,赵明远带他们进实验室,目的很明确地往柴瓷那边去。   莲花碗稳稳当当放在一个玻璃罩里面,玻璃罩外面还盖了一层黑布。   赵明远面容带喜,掀开黑布的时候笑着跟荣默和岑岁说:“算是差不多固定成原来的样子了,接下来还要做细致修复,真正修复完,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黑布一掀开,荣默和岑岁便被玻璃罩底下的莲花碗吸引了注意力。   确实已经固定出完整的瓷碗原有的模样了,剩下的就是把那些缝隙全部都填补起来。   实验室里安安静静的,看荣默和岑岁目光和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莲花碗上,赵明远心里也有成就感,只又轻着声音道:“怎么样?还算满意吧?”   岑岁没出声说话,盯着被灯光照得莹薄仙透的碗沿,心里又莫名憋闷上了,比之前单独看残片的时候更为明显。只觉得像塞了一团棉花,呼吸不通畅。   荣默站在旁边也没出声,他比岑岁看得更专注,好像是被莲花碗慑住了心魂。   然后就在他盯着莲花碗移不开目光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紧起无数根神经,猛地扯过炸裂般痛感,伴随着这一阵剧痛,脑子里瞬间又闪过许多画面。   荣默下意识紧闭了一下眼,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牵扯着痛了一下。   赵明远看到他反应很不对劲,便关心问了句:“怎么了?身体突然不舒服?”   听到赵明远这么问,岑岁也把目光转向了荣默。   荣默深深吸口气,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那一下过去后,现在只觉得心里发慌,于是稳了稳气息说:“可能昨晚没睡好,精神有点恍惚。”   听到这话,赵明远目光在荣默和岑岁脸上扫一下,嘴角的笑意意味分明。   感觉到赵明远目光里的含义,岑岁不自觉红了一下耳根,但也没主动去说什么。   聊了这两句,三个人还是把注意力放回了莲花碗上。   虽然荣默越看这个完整的莲花碗,心里莫名其妙地越不舒服,但他也没再多表现,毕竟这种没来由的感觉,说也说不清楚。   在实验室看完莲花碗,差不多到中午。   赵明远没放荣默和岑岁走,带着他俩直接去教室食堂吃饭,吃完午饭才放他们离开学校。   ……   车子停在岑岁家的小区大门外,岑岁解开安全带,忽然想起上午的事,便转头看向荣默问了一句:“你在实验室的时候,到底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荣默回想了一下,“不知道,头突然疼了一下,像要裂开一样。”   岑岁盯着他的眼睛默一会,又问:“因为莲花碗吗?”   荣默又仔细想了想,大脑里搜索不到更多相关信息,只又道:“说不清楚。”   就是莫名其妙的那一下,现在再回想起来,感觉恍恍惚惚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岑岁轻轻吸口气,看他身体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和他说了拜拜,凑过去亲他一下,便下车进小区回家去了。   这一路往回走,她满脑子便全是实验室里的那个莲花碗。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看到莲花碗时的奇怪感受,还有荣默的奇怪表现,都联系起来,想着想着忽然又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些关于柴瓷莲花碗的梦。   因为每次做完梦醒过来,梦里的事情都会变得异常不真实,脑子只还剩几个场景画面是清晰的,所以她一直也没当回事。   虽然几次下来她也觉得有点诡异,但从没有往现实上联系过。   但这会,心里却忍不住产生了更诡异的想法。   然后这个想法还没有全部清晰起来,岑岁不知不觉已经进了家里的院子大门,岑母突然迎面到她面前,问她下午有没有事,直接把她拉回了现实。   岑岁看着岑母稍稍缓了一下神,下意识就回了句:“下午没什么事。”   岑母笑眯眯的,直接就把岑岁拉去陪她逛街去了。   岑岁的思绪被岑母拉回现实。   她陪着岑母在外面逛了整整一个下午,也就没再匀出心思想这些。   逛到晚上大包小包地回来,放下东西吃完饭洗完澡躺去床上,岑岁整个人都已经快累瘫了。   于是玩一会手机和荣默聊了一会天,也就搁下头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床头闹钟上的分针不过刚走了一圈,她小半侧脸压在枕头上,便把眉心深深蹙了起来。片刻后眼角慢慢变湿,眼泪从眼角滑落,一颗一颗浸湿了脸边的枕头。   岑岁从梦里惊醒的时候,脸边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夜色深而冰凉,暖气和被子好像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她浑身上下都凉透了,胸口像被一根利刃刺穿了无数遍,痛到几乎要窒息。   岑岁抬手捂住胸口,攥紧胸口的睡衣,闭眼忍痛。   把这阵痛楚扛了过去,她再次慢慢睁开眼睛,脑子里的乱纷纷的什么都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她忙起身掀开被子,到书桌边坐下来拉开抽屉。   之前她一直没有把这个梦当回事,但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梦不是没来由的。   这个梦跟她和荣默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她不确定,但一定和柴瓷有关。   而想要找到答案,只能从她爸爸给她的书里去找了。   如果这几本书也给不出答案,那大概就是她自己精神恍惚瞎造梦了。   因为除了《珍宝录》,岑父给岑岁的几本书,基本都是今家前人的人物小传。   当时岑岁拿到手,也就随便翻了一下,把今信之的生平大概看了一遍,其他的人离她这一辈实在太遥远,所以并没有花心思再去看。   现在她在书桌边打开台灯,把这几本书全部拿出来摆好。   她专心细致地翻阅这几本书,着重去找柴瓷莲花碗相关的文字,然后在顺利找到这个莲花碗初始出现位置的时候,她整个人僵在书桌前,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一脸。   书里讲述的倒是简单,可她做过的所有梦,在看她看完书里内容的瞬间,全部变得异常清晰了起来。不再是像做过的虚无缥缈的梦,而是她真真正正经历过的事情,全是真实的记忆。   那是另一个空间发生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另一世的事情。   她是个世家贵族小姐,和荣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成年之后定下了婚约。那个莲花碗,在当时也算得上是珍奇异宝。她随口说了句想要,荣默千辛万苦找了这个碗送给她。   后来未及成婚,荣默得命挂帅出征,没有信守承诺回来娶她。   而她守着那个柴瓷莲花碗,足足等了他一辈子。   之后家里发生巨大变故,她也没有拿这个碗去换钱。   最后在临终之前,她找到一个爱瓷成痴的人,把这个碗托付给他,让他好好保存下去。   而这个人,就是今家的先祖,第一个拥有柴瓷莲花碗的人。   之后这个柴瓷莲花碗,就在今家手里一代代传了下来。   岑岁坐在书桌前,看着旧书上的字,两只眼睛全都被泪水泡花了。   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砸在书页上,把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放大在眼前。   心尖上的痛感真实到手指都打颤。   眼泪落下来那么多,她却一声都哭不出来,只有嘴唇在微抿着颤抖。   眼睛哭红了,鼻子也哭红了。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收也收不住。   岑岁直接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然后捂着眼睛又哭了好了一会。   好像要把一辈子的心酸苦楚,都发泄出来一样。   她大概又这样蒙眼哭了半个小时,才勉强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一点。   然后她去拿了手机过来,把书页上不长的一段文字,拍照发给了荣默。   发完信息,她紧紧握着手机,还是深深埋着头。   然而不管是抬起头还是埋着头,眼泪都停不下来。   片刻后,她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岑岁努力控制情绪解锁,只见荣默回了信息——   【我现在就过来】   【等我】   ……   荣默回到公司开会,勉强把整个会议开了下来。   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的状态就又立马游离奇怪了起来。   他还是说不清除为什么,却也没有办法稳住心神。   偶尔思绪游离出神的时候,脑子里还会飞速地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但要认真去想,却又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整个晚上,他整个人也难免有点烦躁。   于是他带着这种微微烦躁的情绪入眠,睡着后很快就做起了梦,梦到自己身处古代社会,是将门之后,和岑岁青梅竹马相知相恋定下婚约,结果在成婚之前,他挂帅出征战死沙场。   硝烟弥漫,他满身是血地躺在荒野之中,再也不能回去见她。   而她余生都在等他,静静歪在一株海棠树下,满枝头的海棠花,红得像血一样。   荣默从睡梦中醒过来,只觉头疼欲裂,心房也疼得像被掏空了一般。   然后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来,就收到了岑岁给他发的信息。   他起身靠在床头看完信息,梦里的画面变成真实的记忆在脑海里被捋顺,瞬间就泪崩了。   然后他给岑岁回了信息,随便换了衣服穿上厚重的棉服,便直接去开车出门走了。   一路狂奔到苏安市,迫不及待地去到院子里。   步子刚一停下,便看到岑岁坐在秋千上,抬起头和他目光碰上。   荣默快步走去她面前,在灯光中看清除她的脸,只见她眼眶和鼻子都是红彤彤的,像是冻红的,更像是冻红的。   岑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结果在荣默的这一瞬间,又噙了满眼。   荣默弯腰在她的眼睛上亲一下,顺势把她抱在怀里。   岑岁反手紧紧抱住他,更着嗓子问:“你也想起来了是吗?”   荣默“嗯”一声,把她抱起来往屋里去。   到了屋里开了暖气开了灯,在暖气还没热起来的时候,先抱她去房间,帮她脱了外面的厚棉衣,让她躺进被窝里,自己也躺下来,抱着她给她取暖。   不知道她在外面坐了多久,浑身都是冰凉的。   他往她手心里呵气,给她搓手生热,把她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   岑岁便就趴在他怀里,更着嗓音委屈不已,呓语一般道:“我等了你一辈子……”   荣默抱着她,慢慢抚弄她的头发,一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岑岁就这样趴在他怀里,控制不住地难过加委屈。   荣默看她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拔不出来,又摸了一会她的头发后,便低头去亲吻她,吻干了她的眼泪,蹭过鼻尖,压住她的嘴唇。   亲吻两下放开,荣默抵着岑岁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   岑岁与他这样对视片刻,慢慢便停住了抽噎,然后便湿着眼眶闭上眼睛,直接回吻了回去。   荣默手掌下滑握上她的腰。   舌尖在温热的口腔里扫过丝丝凉气。   还没有被暖气烘热的空气,先被呼吸染得滚烫。   岑岁从刚才的悲伤情绪中抽离,又陷入到另一种不管不顾的情绪中去。   她在荣默的唇舌和呼吸中沉溺下去。   荣默感受到了她不同以往的热情,手指按在腰上克制着没动,微重的呼吸落在她耳畔,低声问了句:“想要?”   岑岁没回答,直接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   荣默没忍住轻哼一声,又找过来堵住她的嘴。 第096章   荣默没再克制,指尖上残留的凉意隔着软滑的睡衣游走。   岑岁来的时候走得急,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长至脚踝的厚棉服,现在身上便只有一层轻薄软滑的真丝布料。   白色的扣子在指尖下一颗颗散落开。   润湿的吻贴着耳畔落下脖颈,慢慢滑到锁骨,顺沿而下,烧起一片火焰。   岑岁只觉得很热,整个人都被火焰烤化了,软成面团一般。   理智也早被烧得分毫不剩,只剩下细而急的喘息,好似濒临缺氧边缘。   那种记忆强行被灌入到大脑里,突如其来的痛楚感,大约只有通过另一种极端的感受才能化解。   她像猫咪一样贴进荣默怀里,把自己完全交到他手上,似乎也在把所有的一切全都交给他。   荣默很有耐心,放任之后的克制显得更加艰难。   地板下的暖气慢慢烧热烘上来,让周围的空气也更加灼热了起来。   一直等到岑岁完全准备好,他才开始进行下一步。   所有的动作都极其温柔且充满耐心,亲吻她的嘴唇,把她抱紧在怀里,保护着她,尽量不让她有一分一毫的不舒服。   岑岁沉浸在他呼吸的节奏里,亲吻的时候颤抖着咬住他的嘴唇,唇间漏出细碎的嘤咛……   ……   第二天接近中午醒过来的时候,岑岁被荣默紧紧抱在怀里。   迷糊中意识还没完全清晰,大脑里便刷刷闪过了昨晚几乎折腾到凌晨的各种画面。   岑岁慢慢睁开眼睛,意识清晰起来后,目光下意识往被子里瞥一眼。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结实温度,不自觉耳根一热。随后她偷看荣默两眼,便默默翻身背对着他去了。   然后她刚翻过身,荣默搭在她腰上的胳膊就又收紧了一些。   荣默把她更紧地捞进怀里,开口语气酥懒,在她耳边问她:“醒了?”   岑岁立马闭上眼睛回答了一句:“还没有。”   荣默轻轻笑出声,声音就在岑岁耳边,苏苏懒懒的挠得她心都跟着痒起来。   他把岑岁的手握进手心里,并不往别处放,免得再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就现在这样抱她在怀里躺着,一觉睡醒又有了足够的精力,已经非常考验他的自制力了。   他轻轻吸口气把脸埋进岑岁的头发里,接着她的话低低出声,“那就再睡一会。”   岑岁是彻底睡不着了,尤其还是在这种暧昧一点即燃的状况下,她觉得自己简直躺在一团火球里。   这样默声了一会,岑岁不试图再睡,忽然开口问他:“你公司没事吗?”   荣默闻了闻她头发上的香味,很是无所谓道:“今天旷工。”   岑岁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是旷工,就没再说什么了。   她躺着实在睡不着了,又躺得心神不宁的,片刻后又开口问了句:“起来吗?”   荣默不是很想起来的样子,把她又往怀里揽一揽。   随后落吻在她耳后,低着声音道:“再睡一会。”   岑岁被他亲得下意识紧了一下呼吸,小声道:“我不行了……”   虽然他昨晚已经很照顾她了,但她现在还是感觉,腰不是她的腰,腿也不是她的腿了,浑身酸痛得跟要散架一样。   荣默出声声音里还是有微微笑意,声音比她还要低,掺着一些哑:“不做。”   听到他这话,岑岁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回头碰上荣默微染雾气的眼睛,在他吻过来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迎合他的亲吻。   ……   岑岁和荣默这一天都没出门。   起床以后,两个人各自回了几通电话,放下手机刚洗漱完,买的蔬菜和肉就送到了门上。   早饭是不用吃了,荣默知假带着岑岁做午饭。   岑岁站在料理台边拿着刀,荣默则站在岑岁身后,握着岑岁的两只手,教她切菜。   切了一大半西红柿,他在岑岁耳边问:“你爸喜欢什么?”   岑岁听到这话回头看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砧板上,“你想讨好他呀?”   “肯定啊。”荣默握着她的手继续切西红柿,“老丈人和女婿本来就是天敌,上一回我还直接把他惹炸了,我不提前下点功夫,元旦去你家,被赶出来怎么办?”   岑岁直接听笑了,想一想道:“他喜欢打网球,之前忙的时候好久都不怎么打了,这小半年有我管理公司,他没事又会去打一打,还喜欢品品红酒喝喝茶,其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了。”   荣默点点头记下了,又问:“你妈妈呢?”   岑岁继续仔细想了想,“我妈更没什么特别的了,没事就做做spa购购物,和她的姐妹约约下午茶,看看电影追追剧。”   荣默还是一边听,一边点头往下记。   这样聊完了岑父岑母的事情,两个人继续做饭闲扯。   吃完饭搞完卫生也没出门去玩,就腻在家里,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目光和心思都在彼此身上。   到傍晚的时候,岑岁接到了一个来自公司以外人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亮起来的“赵老师”,岑岁把手机拿起来接通,放到耳边“喂”了一声,客气招呼道:“赵老师。”   赵明远找她一般都是有事。   岑岁不用多问,赵明远就直接说了。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徐徐传出来,“岁岁,省卫视有个古董类的节目,形式有点类似纪录片,但没纪录片那么枯燥严肃,热度还不错。我打算联系一下节目组,专门出一期我们的柴瓷莲花碗。想问你这边,能不能抽出空来帮点小忙。除了介绍柴瓷,我也打算介绍一下莲花碗和你们今家的渊源,正好也借助这个节目,让你正式恢复今家后人的身份。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岑岁点的免提,听赵明远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荣默的眼睛。   荣默听完就直接冲她点了点头,于是她也没多做犹豫,便答应了赵明远,“可以啊,赵老师,您那边安排好了的话,我这边抽时间配合。”   赵明远的声音顿时亮了许多,“谢谢岁岁了,到时候我们这个片子做出来,不止要在电视台播,我们莲花碗展出的时候,还要在博物馆播。还有岁岁你这个姓啊,也可以考虑改回去了。今老爷子的赫赫声名,应该有人领着传承下去才对。”   岑岁听完有点动容,嗓子微更,对着手机点头道:“您说得对。”   和赵明远聊完,挂掉电话,岑岁往荣默怀里一趴,呜一声道:“赵老师真好。”   荣默轻轻笑一下,抬手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你给他捐了个柴瓷,他对你再热情都不为过。”   虽然说得有点利益交换的感觉,但事实确实也是。   不过岑岁和荣默也都知道,赵明远不是那种只看利益的人,他对古董有自己的热爱,对志同道合的人,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   岑岁趴在荣默怀里,没有再说赵明远,忽声音悠远慢慢说了句:“没有想到,那个莲花碗和我们会有这么深的缘分。”   兜兜转转几百年,又把两个人牵系在了一起。   荣默还在慢慢梳理她的头发,看着她的脸,“它一直在等我们。”   岑岁抬起头来,迎上荣默的眼睛,“还好我这一辈子,找到它了。”没有再浪费一辈子。   而她浪费掉的那小半辈子,不知道荣默和莲花碗是不是也都在等着她。   没有等到她,他们是不是也没有自己的人生与故事。   还好,这一辈子,全都有了。   ……   荣默晚上没有回湾口市,把旷工进行到了底。   他克制忍耐地抱着岑岁又睡了一晚,第二天在天色还未亮的时候起床。   洗漱完换好衣服回到房间里,坐在床沿上看着岑岁睡得正熟,荣默满眼满脸都是贪恋不舍。巴不得就这么留下来,每天什么事都不用管,就养花养狗腻歪在一起。   荣默没有早早吵醒岑岁,也是睡前跟她说好的。   他坐在床边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几分钟,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一下,深深吸口气,这才起身走人。   房门轻轻合上,卧室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岑岁在闹钟声中醒过来时,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小小失落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去洗漱换身衣服,搭个包便上班去了。   公司的事情基本都上了正轨,每天忙忙碌碌都是那些事。   回到公司忙碌没两天,赵明远又给岑岁打了电话过来,约她去电视台和节目组沟通一下柴瓷上节目的事情。   这期节目要怎么做,放哪些内容,详略怎么样,都得专业的人参与指导。   赵明远便是节目组导演眼里的专家了,但赵明远还是觉得,这事岑岁从旁把控一下会更好,毕竟她对莲花碗的了解,比他可多多了。而且这个片子会提到今家,大概率还需要她出镜。   和赵明远说好时间以后,岑岁便着手安排了一下。   她把要去电视台的那天空出来,并跟岑父交代了一下,然后在约好的那天上午,带着助理周二宝,去苏大接上赵明远,一起往省卫视的电视台去了。 第097章   电视台大楼前。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下来。   唐可瑜在车里戴上墨镜,等助理帮她打开车门,她踩着高跟鞋下车。   然后高跟鞋刚落地,她的助理下车跟着站到她旁边,两个人目光默契得一瞥,就一起看到了后头的高档轿车上下来的许娇娇和她的助理。   双方在七夕刚合作过,一起承受了那一天的冷清和尴尬,所以谁也没忘了彼此。   目光交互上,许娇娇和唐可瑜很有默契地各自往前走几步,走到一起表面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唐可瑜对许娇娇说:“许总,好久不见。”   许娇娇笑得极表面地回应道:“今天还挺巧,来录制节目吗?”   墨镜挡住了唐可瑜的眼睛,她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对,许总呢?”   许娇娇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傲娇感,翘着嘴角道:“我来接受一个采访,以企业家的身份。”   唐可瑜听到这话,心里自然不是很舒服。   但她也没多表现什么,只不过嘴角微微落了一下,然后和许娇娇并肩进大门。   进了大门,刚好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下来接唐可瑜。   唐可瑜要走的时候摘下墨镜,转头看向许娇娇,故意笑着问了句:“没人来接许总吗?”   许娇娇刚要说话,站在她旁边的助理忽说了一句:“是周台长。”   听到这个话,唐可瑜、许娇娇以及唐可瑜的助理,一起转头往电梯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见到台长带着几个人出来了。   与此同时,大厅里冒出来能捕捉到耳朵里的议论声。   “谁啊?这么大的面子,周台长亲自下来迎接。”   “不知道欸,肯定不是什么明星就对了。”   ……   进门的也就两个人,除去唐可瑜这个明星,那还能有谁呢。   许娇娇下意识就把腰挺得更直了一些,意气满面地往唐可瑜看了一眼,在周台长带着台里其他几个领导往大门上走过来的时候,她端足了姿态,微笑着迎上去。   结果刚迈开步子迎近了一些,招呼的话溢到嘴边还没吐出来,周台长便仿佛看都没看到她一样,直接就往大门上去了。   “……”   许娇娇晾在原地僵了嘴角。   唐可瑜站在她身后的一些位置,没忍住“噗”笑了一声。   笑完她也没急着走,有些好奇地转身去看。   心想到底谁面子这么大,能让台长直接亲自下来迎接。   转过头去,只见大门外停下来一辆车。   从车里先下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随后便下来一个容貌惊艳出尘,一下就能锁住别人目光的年轻姑娘,随后又下来一个,长得偏可爱一点。   许娇娇僵在原地尴尬了一阵,自然也回头往大门外看了出去。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整张脸都变成了土灰色,嘴角也跟着不自觉抽了两下。因为车里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她矛盾不断,并且同行是冤家的岑岁!   周台长带着台里的几个人,热情地和岑岁打了招呼,然后领她进大门。   她像是什么德高望众的大领导一样,下车后就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在周台长的热情带领下,进了大门去坐电梯。   唐可瑜和许娇娇站在原地一直也没动。   唐可瑜挺好奇这姑娘是谁的,台长下来迎接,主要迎接的明显不是那位上了年龄的男人,而就是这位长相惊艳,气质不凡,年龄也不大的姑娘。   不过也只好奇了一会,她的注意力被许娇娇的脸色吸引了过去,便又默默笑了。   然后她看着许娇娇,看出了点门道,便故意问了一句:“许总认识啊?”   许娇娇回神清一下嗓子,可没什么好心情多说。   刚好来接她的工作人员匆匆忙忙下来了,她也便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唐可瑜站在原地又笑了会,才迈开步子跟着工作人员过闸机口等电梯去。   等电梯的时候,就站在许娇娇旁边,还能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刚才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   “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是哪个我不知道的明星吗?”   “应该不是吧,完全没见过。”   “台长亲自下来接,肯定不是明星这么简单。”   “确实,台里又不是没来过咖位大的,台长什么时候下来过?”   ……   听着这些话,再看到许娇娇的脸色,唐可瑜只想笑。   明明感觉自己多少也有被内涵到,但现在就真的只想笑。   等电梯坐电梯的时候就端着,等到了化妆间坐下来,唐可瑜就直接笑开了。   一边笑得停不下来,一边看向自己的助理说:“许娇娇还以为台长是下来迎接她的,差点没把我头都笑掉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以为台长是下来接她的。”   她的小助理也笑着接话:“我也被她的脸色变化笑到了,感觉她好像认识被迎接的那个。”   唐可瑜放松着神经又笑了一会,想了想道:“说实话,我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是我们圈里的人吗?什么后台背景啊,面子这么大。”   小助理顺着这话想了一会,然后忙从包包里掏出手机。   她低头在手机上又是打字又是滑屏,片刻后声音一亮道:“找到了找到了。”   唐可瑜接过她的手机来看,一眼就想起来了。   但她还是多看了几张网上的照片,然后抬起头看向小助理,疑惑出声:“那个小珠宝公司的销售员?”   七夕当天,就是那家小珠宝店把人全部抢走了的。   因为轮番上了几个热搜,这个最美销售员也被带起了不小的热度,很多网友磕她的颜。   小助理凑头过来看着照片,半晌道:“看这情况,应该不是吧。”   唐可瑜转过头,把手机递回小助理手里,“就算是老板,那样一个小公司,也不该有这么大面子吧,许娇娇家的公司不是比她家的大多了?”   小助理接下手机摇摇脑袋,“这就不是很清楚了。”   她说完这话,台里的化妆师过来了,唐可瑜也就端起姿态没再继续八卦。   而被唐可瑜笑了半天的许娇娇,这时候正在化妆间坐着郁闷呢。   心思全部不在化妆师给她搞的妆容上,而是一直在想——   什么鬼?   那是岑岁?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居然还是台长亲自下楼迎接?   她什么背景啊?   卧槽一个七夕就让岑氏这么叼了?   不可能吧?   那是啥情况啊?   咋几个月没见,都把她甩得没影了?   这步子跨得属实有点大呀!   ……   ……   岑岁根本就没注意到许娇娇和唐可瑜。   她跟着周台长上楼,由赵明远领着,和台长寒暄熟络一番,也就在会议室里坐下来,聊起了柴瓷这一期节目的事情。   对于做节目,岑岁和赵明远都是门外汉,不过就是给点古董上的专业建议罢了。   电视台的人虽然都知道岑岁的身份,但看她年龄不算大,长得又过分漂亮,起先都对她的专业能力持怀疑态度。但后来看她把古董上面的学问说得头头是道,也就默默心服口服了,最后还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有家族底蕴的人家,就是不一样哇!   聊完节目从电视台大楼出来,太阳已经西斜低垂。   岑岁在公司里早习惯了大会小会,配合完了节目组的工作,坐车回去后也不嫌累,先把赵明远送回学校,自己又带周二宝回公司去。   有赵明远在的时候,周二宝从表情到动作,无时不刻不是规规矩矩的。   等赵明远下了车,她就立马松了这口气,完全放松起来了。   她跑到后面和岑岁一起坐,八卦兮兮地对岑岁说:“岁总,进电视台大楼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唐可瑜和许娇娇?”   周二宝和岑岁是好闺蜜,叫“岑总”总觉得生分,所以她平时叫岑岁“岁总”。   岑岁放松了一下筋骨靠到靠背上,看向周二宝摇头,“没太在意。”   周二宝乐得很,“你没看许娇娇脸上的神色,从惊讶懵批,到羡慕仰望,看得我又爽,又觉得好玩儿。”   岑岁靠在椅背上,也放松地笑,“怎么说都是刚毕业没多久,还是小孩子心性。”   周二宝仔细端详了岑岁一会,“那你也刚毕业没多久啊,怎么……”   下面的话没说出来,岑岁也知道周二宝是在夸她。   她又笑一下,清一下嗓子故意老沉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经历的事情可比你们多多了。”   周二宝又盯她看一会,“你都经历过什么事?”   岑岁还是那副老沉的样子,说出话却是:“就……一夜暴富!”   周二宝:“……”   她白岑岁一眼,又抬手锤了岑岁一下。   岑岁被周二宝捶得笑,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放下来。   她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逗二宝,但说的也都是实话。   比起别的人普普通通地上学毕业工作,她的经历可就丰富太多了。   多活过无脑不受控的一世,又多了一世的记忆,几乎可以说什么极致的情感都体验过了。   哪怕就是重生这三年多的时间,她的经历也足够丰富。   时至现在,心态早就平和淡定了,眼里只有自己想在意的人和事情,其他的都不会费心去多关注。   今天她和赵明远参与讨论的有关柴瓷的片子,制作时间不会太长。   在片子制作好播出之前,她要抽个合适的时间,和岑父去把今家的姓氏改回来。   等到节目播出,修复好的柴瓷再在博物馆里展出,她以今家后人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那么在古玩圈子里早已经成为传说的今家,也就不会再只是个传说了。 第098章   和电视台节目组接触上以后,岑岁的日常便又多了一件事——配合节目组拍摄,当然出镜也没有台词,差不多就是个背景人,然后在必要的时候给点专业性的意见。   片子本来也就拍一期,时长也不算长,所以也没有占用岑岁太多的时间。   岑岁抽空就过去参与一下,剩下的时间,大多时候还是在忙新品牌新门店的事情。   快到元旦的时候,在男朋友荣董事长的帮助下,岑岁设在湾口市的办公地点和门店差不多都搞定了,过程中基本没有什么麻烦事。   门店自然是在地段和人流量都不错的地方,而办公室,则直接占用了尚诚没用的几间房子和院子。这样的办公环境,在湾口市怎么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荣默当然是有自己私心的了,打算等岑岁来到湾口市,每天和他一起上下班。   这样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在家,离彼此都很近,想见就能见到。   门店和办公室的选址办起来很顺利,同时产品以及营销方面,有陆文博和童晶晶在,基本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到明年开春,顺顺当当就能开业了。   ……   在元旦一周前的一天,岑家一家三口晚上全都没有应酬和约会。   聚在餐厅吃晚饭的时候,岑岁就借着机会,提前跟岑父岑母说了,要在元旦带男朋友回来见他们的事情。   听到这话,岑父岑母和唐阿姨一起愣了一下。   然后还是岑母先反应过来,略有些小激动地笑着道:“好啊,你们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早该带回来见见我们了。”   唐阿姨也眉开眼笑的,接着话说:“看照片子小伙子长得是真不错,带回来也让阿姨看看。”   岑父捏着筷子清了一下嗓子,“长得不错那有什么用,帅能当饭吃啊?”   唐阿姨转头就怼岑父:“那人家还不止帅嘞,人家那么大家业,是董事长呢。”   岑父:“……”   岑母和岑岁看岑父被唐阿姨噎得没再说出话来,默契地抿唇笑了笑。   岑父都默认岑岁和荣默的关系了,当然对荣默上门没有意见。   反倒如果他一直不上门拜见老丈人丈母娘,就不明不白地和岑岁谈恋爱,那才有问题呢。   女儿养到这么大,第一次正儿八经带男朋友上门,也算是大事了。   因为对荣默各方面都满意,岑母和唐阿姨一起,在元旦之前,费心地准备了不少吃的喝的。   到了元旦的头一天晚上,吃完饭以后,岑父在房间里拉开衣柜的门认真挑衣服。   挑来挑去半天,拉了岑母过去问:“你说我明天穿什么?在家穿西装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岑母直接听笑了,看着他的眼睛,抿笑问:“明天要见女婿了,你紧张啊?”   岑父听这话一阵语塞,然后连忙强行挽尊道:“你这就纯属胡说八道了啊,我是做老丈人了,我紧张什么呀?要紧张,也是他做女婿的紧张啊!”   岑母笑着不拆穿他,帮她挑了一套衣服,不显得过分正式,也不显得随便。   岑父看了也满意,觉得应付明天的场子足够,便把衣服挂起来了。   衣服挂起来没多一会,他又忽然想到一些什么,一边去床头柜上拿手机,一边说:“还得再多叫点人了,别的人也不叫了,把大姐和姐夫叫过来,让晶晶也过来。”   岑母这回没再忍着,直接坐到床边笑得弯腰了。   岑岁就带个男朋友过来,倒把他紧张得不行,又是搞着装行头,又是打电话叫人的,生怕自己一个人压不住女婿似的。   岑父没管岑母坐那笑,拿起手机给童母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寒暄两句就说:“大姐,你带姐夫明天过来玩,我让晶晶也过来,好久没聚聚了,刚好过来一起过元旦。”   童母在那边问了童父几句,也就答应下来了。   岑父看着轻松了一些,笑着继续道:“明天岁岁带男朋友回家来,你们也帮着长长眼,看小伙子行不行。”   童母听了这话好奇一声,“岁岁带男朋友回家?之前那一个,姓荣的小伙子,不是叫你给闹分了吗?”   岑父接话道:“哎哟,大姐,现在哪个孩子真能服父母的管啊,我是看开了,早就不管这档子事了,随他们高兴就好了。岁岁也没换人,还是那个。”   童母立马就道:“那还有什么挑的?人家要人材有人材,要家庭有家庭。要是这孩子对咱们岁岁好,那就这个就得了,你可别再跟里面掺和,坏了孩子的好姻缘。”   岑父在床边坐下来,连连应声道:“是啊是啊,不管不管了。”   岑母坐在旁边,眉眼舒展,脸颊边染着笑意,看着岑父接电话。   等岑父和童母说好挂掉电话,她又笑着问了句:“这下心里踏实了?”   岑父手捏手机清清嗓子,坦诚道:“还不错。”   岑母又笑了一会,没见岑父这么逗过,只觉得好玩儿。   说完了明天招待女婿这个话题,岑父又问岑母:“岁岁今晚又不回来了?”   岑母点点头,“傍晚打了电话回来,说今晚不回来了。”   岑父挑一下眉毛,“那你现在再猜猜,她这是跟谁在一起呢。”   岑母倒是一点不操心,她知道岑岁在哪里,只看着岑父说:“今晚跨年,你管她跟谁在一起呢,尽瞎操心。”   ……   岑岁当然还是和跟她约定了每年元旦跨年都要一起的人在一起。   这次约会的地点不是在苏安市,而是在湾口市。   晚饭是在荣家吃的,陪着荣老爷子和顾宁钰一起。   吃完晚饭以后,岑岁和荣默陪了荣老爷子一会,之后便出去找地方约会,和拥挤的人潮一起,在热闹的气氛里跨年。   年纪大了不爱凑这种热闹,顾宁钰留在家里没出门,带着家里阿姨给岑岁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   她也不知道岑岁喜欢什么风格,总之怎么搞更像小公主住的房间,她就怎么来。   她和荣老爷子早拿岑岁当自家人了,没有其他的心思。   既然岑岁和荣默来了湾口市,自然就让她住家里,没必要再去外面折腾。不知道她是要自己住,还是要和荣默住一起,所以顾宁钰就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随岑岁自己选择。   她收拾好之后,还给荣默发了信息过去。   荣默收到信息点开照片,送到岑岁面前给她看,“给你收拾了一个房间。”   岑岁看了照片只是笑,说荣默,“你妈妈心里是住了个小公主吧。”   荣默也看着照片,顺口就接,“要不是我爸走得早,她应该可以做一辈子的小公主吧。”   听到这话,岑岁心里下意识酸了一下。   她看着荣默,片刻后小声说:“那对她好一点呗。”   荣默意识到自己接错话了,搞得气氛有点不好。   他没让气氛沉重下去,仍旧笑着道:“我对她一点也不差啊。”   岑岁的情绪被他带着走,也没再多说这个。   两个人在节日的热闹气氛里,开开心心地等钟声跨年。   ……   在外面玩尽兴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荣老爷子这种年纪,九点多钟就睡下了,顾宁钰睡得也不晚,家里上下一片安静。   洗漱完,荣默坐在床边,拉着岑岁的手问:“跟我睡,还是自己睡?”   岑岁看到他眼睛里的期待,抿抿笑意道:“当然自己睡啊,还没领证结婚呢,在你家里睡一间房,是不是不太合适?”   荣默笑笑,“我觉得挺合适的。”   岑岁抬手推他一下,转身就走,“才不要,我要自己睡。”   岑岁当然知道,荣老爷子和顾宁钰都不会说她什么。   他们早把她当一家人了,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而且处处都宠着她。   但她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坚决不和荣默睡。   刚好未来准婆婆也挺贴心的,很主动地给她收拾了一间房出来。   荣默看她转身走,自然起身跟上去。   带她去顾宁钰那个收拾好的房间,推开门让她进去,自己站在门口说:“那我走了哦。”   岑岁转过身,要把门关上,毫不留恋道:“嗯,拜拜,晚安。”   荣默站在门外看着她,目光和声音都和软,“没良心。”   岑岁听他这么说,便伸头往外面看了看。   想到这大半夜也不会有人了,她站到荣默面前,踮脚在他嘴唇上亲一下,重新说了一遍,“晚安。”   荣默这下还挺满意的,伸手握上她的后颈,低头含住她的嘴唇。   很克制地亲两下便松开了,看着她也说了句:“晚安。”   ……   因为跨年,晚上睡得实在是晚。   岑岁又忘了设闹钟,第二天一觉睡到九十点,醒过来的时候摸起手机看到时间,惊得连忙掀开被子趿上拖鞋跑去洗漱。   站在镜子前刷牙,左手还点着手机发信息,问荣默:【怎么不叫我啊?】   第一次在男朋友家里过夜,一觉睡到将近中午,这也太尴尬了!   然后她没等到荣默回她信息,就先听到了敲门声。   她恰好刚换好衣服,抬手随便梳理一下头发,还没走到门边开门,便见荣默端着餐盘进来了。   岑岁坐去桌子边,发现荣默给她送来的是早饭。   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说:“没有这么多讲究,当成自己家就行了,先吃点垫一垫,很快就能吃午饭了,吃完午饭去你家。”   岑岁拿起筷子,声音小小的,“我还是得表现一下的嘛。”   荣默看着她轻笑,“老爷子和我妈已经很喜欢你了,再表现,估计就彻底没我的位置了。”   岑岁抿抿唇间的笑意,“那我就给你留点位置吧。”   说着忽又出声感慨,“这么招人喜欢,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呀……”   荣默直接被她说得笑出来。   他媳妇,自恋起来都这么可爱。 第099章   岑岁吃点早饭垫了垫肚子,不久就到了中午。   她和岑父岑母说好了,带荣默回家吃晚饭,所以午饭就直接留在荣家吃了。   吃完午饭往苏安市去的时候,荣老爷子和顾宁钰都来送岑岁和荣默。   荣老爷子叮嘱荣默要好好表现,顾宁钰更是自发地买了许多东西,往后备箱放的时候,跟荣默说:“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给岁岁妈妈买的,她应该会喜欢。”   拿好了东西,跟荣老爷子和顾宁钰告了别,岑岁便跟着荣默上车走了。   荣默自己开车,不急不徐地往苏安市去,眼尾重重扫着不同于平时的清晰喜悦。   岑岁看他好像很高兴,好奇问他:“你不紧张吗?”   这么正式地去女朋友家,正式地认识女朋友的爸爸妈妈,一般人都会紧张吧。   荣默笑笑,“有一点。”   转头看岑岁一眼,又说:“但也还可以。”   兴奋雀跃大过于紧张。   而说实在的,岑岁自己都感觉有点紧张。   明明就是带男朋友回家普通地吃顿饭,可就是觉得怪紧张的。   岑岁见荣默家家长的时候,倒是没有紧张过。   当时荣老爷子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去了珍宝斋,根本就没给她紧张的机会,两人还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差不多就聊上了。   有荣老爷子的喜欢和撑腰,她第一次去荣家看小黑,被留下去吃饭,认识了顾宁钰以及姜敏那一房的几个人,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然后当然就,自然而然成常态了。   而像现在,突然正儿八经地见家长。   越是搞得正式,就越让人忍不住微微绷起神经。   岑岁轻轻松口气,笑笑地看向荣默,“别紧张,简简单单吃个饭而已。”   荣默看她这个样子,倒是真完全不紧张了,笑着回道:“好。”   ……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带着荣默到家,进院子刚下车,岑岁就直接给整懵了。   因为家里不止岑父岑母两个人在,她姑妈一家也都过来了,包括童晶晶在内。   这个架势,不知道是比较重视这次的正式见面,而是找人撑场子来了。   带着荣默和所有人打完招呼,岑岁就把岑母拉到一边问了两句。   岑母实话实说,笑着道:“你爸可紧张了,故意找你姑姑一家过来热闹一下,怕人少尴尬。”   岑岁听笑了,轻轻噗一声。   真是没有想到,他爸爸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紧张,看来是那次被荣默挑衅,留下后遗症了,怕在气势上输给荣默这个女婿。   从岑母那了解完了情况,岑岁唇角抿笑地去到客厅。   岑父拉着童父撑场子,正在客厅坐着,和荣默闲聊天,问的都是些常规话题。   岑岁去到荣默旁边坐下来,没有出声说话。   她静静围观这三个男人聊天,不时盯着岑父看一会,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岑父被她看得不自在了,就故意看向她和她对视。   然后父女俩就这样眉来眼去好像在较劲,岑岁觉得她爸爸是真好玩,扭头就趴在荣默胳膊上压着声音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岑父:“……”   再笑,腿给打断!   ……   和荣默打过招呼以后,童母和童晶晶没往客厅里坐着去。   她们倒是不紧张,只当是来走亲戚玩的,平时来的时候什么样,这会就什么样。   唐阿姨在厨房里处理晚餐要用的食材,童母和童晶晶在一旁切果盘。   童母说童晶晶,“你看岁岁这都快要结婚了,你也赶紧一些,你还比岁岁大一岁呢。”   童晶晶的心思不在这上,慢慢削着苹果说:“暂时对结婚没什么兴趣,而且工作太忙了,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先把工作搞好再说吧。”   听到这话,岑母转头看向童晶晶,忍不住好奇问:“这几个月,好像一直听你说工作很忙,都在忙什么啊?以前也没见你忙这么久过,公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童晶晶抬头看童母一眼,“唔,岁岁打算去湾口市开分店,创办高档珠宝品牌。门店和办公地点都搞定了,计划过了年开春开业,家里的产品和营销都得跟上,所以有点忙。”   童母听完这话愣了愣,“岁岁这么厉害吗?”   去湾口市开分店就算了,居然还开的高端品牌的分店?   童晶晶低眉笑一下,继续认真削她的苹果,“确实是挺厉害的,有钱有想法,也敢干,公司里的员工,现在都比较信任小岑总,舅舅已经明显不行了。”   童母嘶口气,心里开始犯嘀咕。   她看着童晶晶,也觉得有点奇怪,感觉她女儿如今又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想了一会,她伸手拉了童晶晶出去,“陪我去个洗手间。”   说完一路把童晶晶拉到洗手间,关上门小声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说岁岁她只能……二十五岁,你都打算好了,接手那个……岑氏的?”   这话颇有点不要脸,所以童母说的时候,断断续续没说全。   实在是啊,这种想法过于见不得光,有点难以启齿。   她其实也一直在纠结这个事情,但因为“童晶晶”的恳求,为了不给自己的女儿增加更多的麻烦,所以她一直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什么也没说。   而童晶晶听到童母这个话,眉心深深蹙了一下。   她稍微检索一下记忆就想起来了,那个穿越者占用她的身子,想要捡漏拥有岑家的一切,确实对童母说过这样的话。   可岑岁活不过二十五周岁,是因为她自己无脑作死。   现在的岑岁,和“无脑作死”四个字完全不搭边,又怎么可能在二十五岁对这个世界说拜拜呢。   她深深吸口气,很想激情辱骂两句。   不过想想那些话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去的,她也只好强行心平气和道:“我一时糊涂信了骗子的话,那个骗子已经被抓了,这些话都是胡说的。”   童母愣了好一会,然后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因为你跟我说的这个事,我这几年心里都不好受,憋都快憋死了。既然是这样,咱们就本本分分,不要想不该我们的东西。”   童晶晶点点头,“妈,我一时糊涂了,你别当真。”   对于童母顾虑自己女儿而选择沉默不语,她心里是能理解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说开,也算是让童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从洗手间出去后,她就真的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欢喜,帮着忙事情去了。   她还是喜欢她女儿现在的样子,腰杆直有骨气。   之前那个有点软骨头没出息的样子,其实她是不大喜欢的,但她也还护短就是了。   ……   下午剩下的时间不多,但荣默和岑父、童父聊聊天,也算熟络上了。   老丈人和女婿记什么仇,认了这层关系,那就是一家子。   等唐阿姨做好饭,餐厅里摆上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所有人都坐下来吃饭。   然后酒过三巡,荣默就彻底融在了岑家的合家欢气氛里,完全没有了一分一毫外人的影子。   岑父虽然背地里嚷嚷着对荣默有意见,但心里对他其实十分满意。   之前那桩事情就算是过去了,现在推杯换盏之间,都拿彼此当是一家人了。   岑家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餐桌上的人都开心。   尤其三个男人,开心了就倒酒喝水,天南地北地吹牛。   一顿饭吃到结束,三个人都喝得不矮。   岑父这会倒开始关心荣默了,问他:“你可还行?让岁岁送你回去,还是直接留下来住?家里有房间,收拾一下铺个床就行。”   荣默想想觉得有点麻烦,而且岑家今晚留宿的人有点多,便客气回道:“叔叔,我还是回去吧,离得也不远,开车一会就到了。”   岑父知道他在这边有房子,也就没再多留,只又看向岑岁说:“那岁岁,你没喝酒,你送一下小荣,车子开慢一点,路上注意安全。”   岑岁确实没有喝酒,也就自然领下了送荣默这个事情。   招呼完了出门到院子里开车,岑父还步伐飘飘地出来送了一程。   荣默也客气,在副驾窗口冲岑父说:“叔叔,不用送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岑父冲他挥挥手,“去吧去吧,没事再来家里玩。”   岑母和童母站在后头,看着岑父只是笑。   童母笑着对岑母说:“找了个好女婿,你看给他美的。荣默这孩子,是真不错,家里那么有钱,身上居然一点架子也没有,我看着都喜欢得不行。”   岑母笑着松一口气,“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童母很是赞同道:“可不是么,你这心事是了了,我们晶晶还没影呢。”   岑母拍两下她的手,“她要是遇到了那个人,你想拦都拦不住。”   童母又点头,“对,这事不能着急,必须得找个自己喜欢的,凑合不得。”   两位母亲聊完天,也就扶着岑父回去了。   岑父这会酒精上了头,也不端老丈人架子了,只道:“我这女婿,我是满意的。”   岑母和童母齐声笑着道:“看出来啦!”   ……   车厢里光线昏暗,岑岁的脸被仪表盘上的浅光照着,如精致的瓷娃娃一般。   荣默虽然喝了不少酒,却觉得自己脑子还清醒,他坐在副驾上没有眯眼休息,只懒懒侧着头,一直盯着岑岁的侧脸看。   岑岁开着车,也不转头看他。   但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炽热得像要在她脸上烫出个印记一样。   她出声问他:“喝多了吗?”   荣默看着她低低“嗯”一声,“应该是醉了。”   岑岁认认真真道:“那到家洗漱一下就赶紧睡觉。”   荣默没出声,继续这么侧着头看她。   岑岁开车到家,直接在院子里停好车。   她怕荣默真醉了,下车后便过去扶着她的胳膊,领着他往屋里去。   岑岁是打算把他扶进屋,等他洗漱完躺下,她就回家了。   结果扶着他刚一进门,她根本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按住了门板上。   屋里的灯没开,黑暗中只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度,还有酒精的醇烈。   岑岁下意识愣了愣,明知故问,“你……干嘛啊?”   荣默低头碰到她的鼻尖,气息扑在她脸上。   他声音哑得厉害,“帮我解一下酒。”   说完直接压过去含住甜软的嘴唇。   唇齿间的动作和气息一样热烈,不给岑岁反应时间,撬开她的牙关,手掌环过她的腰,把她揉进自己怀里。 第100章   岑岁稍稍挣扎了一下,很快就软在了荣默怀里。   呼吸里染上酒气,手指攀在他胸前,紧紧贴在他怀里,承受蓬勃的热情。   凝暗的夜色遮了眼,无限放大其他感官上的感觉。   一直被带到浴室里开了暖气,坐在洗漱台上红着脸颤抖,岑岁才想起来什么,努力稳着气息,断断续续说了一句:“我……还要回家呢……”   荣默落吻含住她的耳垂,重重撞一下,“不急。”   说完又哑声问:“要不要看看自己?”   岑岁背后就是镜子,一转身便什么都能看到。   她努力攀着荣默的肩膀,睫毛和呼吸都颤得厉害,把脸埋在他胸口,狠狠掐一把他紧实的肩膀,“不要。”   说完又小声:“不要脸……”   怎么喝了点酒,连人都不做了。   荣默低声笑一下,显然没有醉得多厉害。   在把岑岁又弄得迷迷蒙蒙的时候,他还是让她换了个方向。   岑岁看到镜子里的两个人,脸上的温度瞬间就炸了。   荣默偏还不让她转过来,落吻在她耳边,拥她在怀里,诱她睁开眼睛……   ……   ……   洗完澡,岑岁先裹着浴巾出浴室。   在外面一地的狼藉中,她找到自己的大衣,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站起身来解锁,便看到岑母给她发了条信息。   【太晚了开车不安全,别折腾回来了】   虽然间隔的时间有点长,岑岁还是回了过去:【好的,妈妈晚安】   没有收到岑母的信息回复,岑岁握着手机回自己房间,找了睡衣换上。   换好睡衣也没再出去,直接就去床上躺下来,捏着手机刷起了网上的八卦信息。   靠在床头不过刷了六七分钟,荣默便穿着睡袍找过来了。   岑岁抬起目光看他,只见他头发上还有氤氲的湿气,浑身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性感来,于是没忍住又轻轻吞了口口水。   看着荣默在床边坐下来,没等他开口说话,岑岁就先说了句:“我妈让我别回去了。”   说完不等荣默开口,很快又接着问:“你酒醒了吗?”   荣默摇一下脑袋,“还有点重。”   岑岁:“……”   刚才怎么不嫌头昏脑重呢?   荣默看她这样就想笑,于是含笑看着她问:“那今晚一起睡?”   岑岁盯着他看一会,没说话,默默让了地方给他。   关了灯躺在床上,荣默把岑岁抱在怀里。   难得不会再有人来打扰,荣默便和岑岁安安静静聊了好一会天,一直聊到睡着。   假期不需要担心别的事情,第二天两个人依旧睡到自然醒。   荣默因为喝了不少酒,比岑岁醒得还要晚一些,于是岑岁醒来后,就趴在他怀里,一会描描他的眉毛,一会画画他的耳朵。   荣默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岑岁正在蹭他的嘴唇。   他嘴唇轻轻一张,就把岑岁的手指咬住了,然后在岑岁发愣的那一瞬,突然掀过被子盖过了两个人的头顶。   岑岁蒙在被子里手脚扑腾着笑一会,呼吸便慢慢重了起来……   ……   事后她趴在荣默怀里,额侧发丝微湿,睫毛上还染着深重的水汽。   荣默抱她抱得紧,还能感受到她在余韵里微微颤抖,于是亲过她的额头。   岑岁缓过来一些了,抬眼看他,脸蛋红扑扑的。   荣默捏着她的手在手心里轻轻地揉,突然看着她的眼睛问:“什么时候去领证?”   岑岁轻轻眨两下眼睛,“干嘛?”   荣默目光认真,“想早点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   岑岁被他说得心里轻轻一动。   心里甜甜的,嘴上却说:“我看你就是想天天那个……”   荣默当然听懂了,却也故意笑着问:“哪个?”   岑岁知道他在明知故问,张嘴就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咬完准备起床,却发现腰酸腿软。   撑着胳膊刚起来一点,她嘶口气又躺下了,对荣默说:“我起不来了。”   自己下手折腾的,得自己哄着。   荣默穿好衣服起床,又拿了衣服来帮岑岁穿,穿好后抱她去洗手间,给她挤好牙膏,在漱口杯里接好水。   岑岁故意连手都不抬一下,就看着荣默伺候她。   但在接下牙刷,看向镜子准备刷牙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昨晚在镜子前的一幕幕,于是脸颊蓦地一红,直接把头低了下去。   洗漱完吃完午饭以后,外面下起了雪。   剩下的半天,岑岁便和荣默在家看了看落地窗外的雪,没再顶寒风出去。   ……   荣默见完岑父岑母之后,他和岑岁之间,差不多就算尘埃落定了。   剩下还要走的程序,不过就是双方家长见个面,领个红本本,再抽出时间办个婚礼。   而在走这些程序之前,岑岁更关心的,还是她新店开业的事情。   老公反正是跑不了的了,就算让他跑他也不会跑,那自然还是要把心思多往工作上放。   岑岁打算好了,新店开业以后,她要专心拓展湾口市甚至更大范围的市场,所以她会带着岑父岑母,以及自己挑选好的几个人,一起去湾口市。   因为这个,她也在湾口市看了好久的房子了。   顾宁钰向来不喜欢费心管这些繁琐之事,但这次却主动帮岑岁看房。   最近她又物色了两套,让岑岁有空过去看一看。   岑岁收到顾宁钰的信息,便抽时间去了趟湾口市。   她现在和准婆婆顾宁钰之间,早成了一家人的相处状态,不拿彼此当外人。   出去看房子的时候,荣默没能抽出时间来陪岑岁一起。   岑岁便和顾宁钰一起,有说有笑地出门,看了物色好的两套房子,最后岑岁也终于做了决定,在这两套里定了一套下来。   而买房子这件事,岑父岑母不想在两个城市之间来回奔波,也就全权交给岑岁做主了。   在他们心里,岑岁做事比他们靠谱多了,所以放一百二十颗心,不爱费劲管事了。   然后好巧不巧,在岑岁和顾宁钰看完房子以后,碰上了黎笑。   岑岁和黎笑聊了两句,得知她第二天没事,两人便直接约了见面出来玩。   上次吃饭就说好了,有空约出来玩。   但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来,难得这次碰巧遇上,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于是岑岁又在湾口市多呆了一天。   第二天起来收拾收拾,便赴约找黎笑去了。   两人约好在一个人少的咖啡厅见面。   岑岁先到,点了喝的在角落的桌子上坐下来,等了约莫十来分钟,便把黎笑等来了。   黎笑只简单戴了个口罩和帽子,在岑岁对面坐下后,就都摘了。   她真心把岑岁当朋友,和岑岁打招呼说话的时候,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两个人坐着喝东西闲聊天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之间的气氛。   黎笑脾气很好,有其他客人认出了她来要签名,她都笑着给人签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黎笑问岑岁:“下午你想做什么?”   岑岁想都不用去多想,直接就看着她说:“笑笑姐你不是想了解古董嘛,我们就去博物馆。”   黎笑稍微反应了那么一下,然后点头笑着道:“说得也是,了解古董得去博物馆。”   个人收藏能有多少,而且能收藏到珍品的收藏家更是少之又少。   那种拥有国宝级宝贝的收藏家,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见上面的,就像荣老爷子的藏宝间,进去过的人,都不是普普通通的人。   和黎笑商量好了下午的行程。   吃完午饭时间差不多,岑岁便和黎笑去了博物馆。   博物馆里环境昏暗,除了每个展柜里亮起的灯,只有顶上还亮几盏光线微弱的轨道灯。   岑岁和黎笑并肩逛展品,看到特别的展品,岑岁就会给黎笑介绍一番。   黎笑听她讲得有意思,听得也起劲。   空隙里还说:“你带着我这么逛,就挺有意思的了。平时自己逛展馆,都懒得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绍,也就看个热闹。”   岑岁自己之前不懂古董的时候,逛博物馆也是看个热闹。   后来懂了,再来看这些东西,只觉得每一件都有自己的灵魂与故事,它们穿越历史长河而来,不知道见证了多少的家国爱恨、儿女情长。   走到展馆最中心的一个展厅时,岑岁打眼便看到了摆在展厅中间的一个展柜。   她伸手拽了一下黎笑的袖子,笑着道:“镇馆之宝,去看看。”   黎笑跟她过去看,只见展柜里放着一只小碗。   白瓷底上是艳丽的彩绘,画的是大公鸡,还有母鸡带小鸡,旁边还有假山和牡丹以及兰花。   黎笑看一会,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便好奇问:“这么个小杯子,花里胡哨的,镇馆之宝?”   岑岁笑着冲她点点头,“大名鼎鼎的鸡缸杯,之前有拍卖会上拍卖过,成交价2.8亿。”   提钱那就清晰多了,黎笑脸色无缝切换,“啧”一下说:“现在再看的话,一点也不花里胡哨了,艳而不俗,大气有底蕴,哪哪都好看。”   岑岁:“噗……”   影后变个脸都比普通人可爱。   岑岁等黎笑感慨完,忍不住又笑一会,继续说:“这就是个小酒杯,明朝成化皇帝的御用酒杯。因为烧制工艺复杂,成化皇帝对瓷器的要求又很高,成品率低,所以存世很少,称得上是稀世珍宝。明朝的成化皇帝,你知道是哪个吗?”   黎笑笑一下道:“巧了,我拍过这个朝代的戏,不就是那个独宠万贵妃的皇帝么?万贵妃一开始是宫女,大了成化皇帝有十七岁,照顾成化皇帝长大,后来得一生专宠。”   岑岁点一下头,“万贵妃非常喜爱瓷器,成化皇帝为了讨她欢喜,命景德镇烧了许多小巧的瓷器,其中就有斗彩鸡缸杯。所以斗彩鸡缸杯,是成化皇帝和万贵妃爱情的见证。” 第101章   听岑岁说完,黎笑再看向展柜,只觉得里面的那只斗彩鸡缸杯,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这回不是因为它价值几个亿,而是它身上的历史厚重感与故事感。   看一会,她回头看向岑岁,微笑道:“确实挺有意思的。”   岑岁看她是真喜欢,越来越有兴趣的样子,也就带着她继续往下逛了。   逛完博物馆出来,外面天色已经黑透。   冬天昼短夜长,夜幕在傍晚时分就落了下来,很快便笼罩了整个城市。   岑岁和黎笑预约了一家私房菜,看时间差不多,也就直接过去了。   到地方坐下来点菜,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黎笑只道:“嗯,我现在能懂他喜欢收藏的心了。”   岑岁知道她说的是韩奕,笑着接话道:“共同话题也能多点了。”   黎笑看着岑岁,“你和荣总之间的话题应该蛮多的。”   岑岁没否认,轻轻点一下头,“我们就是因为柴瓷认识的。”   黎笑微微带笑道:“挺有缘分的,那个柴瓷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你和荣总也在一起了。”   说起这个,岑岁还真是觉得非常感慨。   当初她拿着那个碎片进了荣默的珍宝斋,满脑子想的都是捡漏换钱,从来没有想过,后来围绕着那个残片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从她在老徐的摊位上捡到莲花碗残片,她和荣默的缘分也在冥冥之中开始了。   她从第一眼看到荣默就相信他,把残片托付给他做鉴定,后来缘分越结越深,一路都是莲花碗在暗中牵引着他们。   几百年前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几百年后,又让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真正走在了一起,仿佛在弥补那一世的遗憾。   岑岁没有往深了说,和黎笑放轻松地又聊了一会感情上的事情。   她对影帝影后的爱情故事还挺好奇的,瞬间化身八卦小迷妹,亮着眼睛八卦了黎笑和韩奕之间的许多事。   黎笑对岑岁非常信任,并不防备她。   她和韩奕之间能说的那点故事,都对岑岁说了。   气氛轻松地聊着天吃饭,时间过得也很快。   在两个人都差不多快吃饱了的时候,黎笑想起来什么,放下筷子看向岑岁,又问她:“你上次说有事找我帮忙,是什么事啊?”   岑岁听到这话微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就感动了。   笑笑影后真是太好了,居然还记得她说过的这句话,并且主动提出来了。本来她打算找机会正式和黎笑说,没想到黎笑自己就先提了,一点也不拿她当外人。   既然如此,岑岁当然也不跟她假客气。   她利索地放下筷子,拿起餐布擦了擦手指,一边拿手机解锁一边说:“我先给你看点东西。”   说完打开了相册,把手机送到黎笑面前,“往下翻。”   黎笑接下手机看了看,看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眼睛就下意识亮了一下,然后满脸兴趣地继续往下翻。   岑岁给她看的,全是成品珠宝首饰。   黎笑混了娱乐圈那么久,拿过很多演技大奖,有人气有地位,经常出席各种高端活动,对珠宝当然是不陌生的。   看黎笑看得认真,岑岁也就没出声打扰她。   黎笑把所有照片都看完了,才抬起头看向岑岁,眉眼间染着惊喜说:“很漂亮啊,是你家接下来要出的新品首饰?不便宜吧,单看着就价值不菲。”   岑岁眼角挂着微笑,“不在原来的品牌下出,岑氏的定位是中低档珠宝,客户群也是普通大众。年后我会出一个新品牌,这些都是新品牌下的产品,店铺就设在湾口市。”   黎笑听懂了,伸手把手机放回岑岁的面前。   她笑着看岑岁,“那我知道了,你是想在店铺开业的时候,让我过去帮个忙是吗?”   岑岁不多绕弯子,直接就点了头,“就是不知道笑笑姐你有没有时间。”   黎笑倒是没有多考虑,很是爽快道:“我最近不怎么忙,你时间确定好之后,直接告诉我,我会过去的。”   真是太好说话太仗义了!   岑岁激动得一把抓住黎笑的手,欢喜道:“谢谢笑笑姐。”   黎笑用另一只手拍拍她,“跟我客气什么。”   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岑岁拿起筷子给黎笑夹菜,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吃完饭出私房菜馆,黎笑还没有尽兴。   大约和岑岁相处愉快,便又主动提出来,想去看看岑岁的门店。   岑岁当然乐意带她过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又当饭后散步消食,一起去岑岁的门店看了看。   岑岁的新门店,地段选得很好,在湾口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如今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只等年后开门营业。   岑岁带着黎笑开门进店。   黎笑在店里逛了几步,转头看向岑岁说:“不错嘛。”   门店的地方并不小,装修走的也是高端奢华风。   里面除了摆放饰品柜台的地方,还有格调优雅的休息区域,每一个角落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看黎笑是真的喜欢且满意,岑岁便也笑着说了句:“你都说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黎笑又左右看看,“反正我是挺喜欢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我的审美上。”   ……   看完店铺装修出来,天已经很晚了。   黎笑差不多也算尽兴了,和岑岁没再往别的地方去,说了没事再约,便各自回家去了。   岑岁上车坐下来后给荣默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忙完下班。   荣默“嗯”一声道:“早就下班了,一直在等你。”   岑岁对着手机笑笑,“那我现在回来了。”   说完挂了电话,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上路回荣家去。   荣家现在对于岑岁来说,已经不是陌生的地方了。   她熟门熟路地到家停好车,知道荣老爷子和顾宁钰晚上睡得早,所以进门都是轻着动作。   夜深,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岑岁直接轻着动作上楼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到自己的房间门外伸手打开门,便看到荣默躺在她的床上靠在床头,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活像个在等老公回家的俊俏小媳妇。   岑岁笑着进屋关上门,一边挂起包包一边说:“你还没睡啊?”   荣默合起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看向岑岁,“在等你。”   岑岁看他一眼,没再多说这个,一边找睡衣一边说:“陪笑笑姐逛了一下午的博物馆,她答应开业那天来我店里了。晚上我还带她去了趟店里,她说装修挺好的。”   说完也没让荣默出声,抱着衣服看着他又说:“我去洗澡了。”   说完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只见荣默掀开被子落腿下床走过来,“我陪你一起。”   岑岁猛地扎住步子,拒绝往浴室去。   她一边往后赖一边看着荣默说:“你不是洗过了吗?我自己可以的。”   荣默直接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来,“你不可以。”   岑岁惊得往他怀里一靠,手里抱着衣服试图下来,坚持道:“我可以我可以的!”   结果叫了没两声,就被荣默低头给堵住了嘴。   然后她又“唔唔唔”几声,就自然伸手勾去了荣默的脖子上。   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   每次见面不是在勾引她,就是在勾引她的路上。   ……   岑岁并没有大把时间留在湾口市,第二天起来吃完早饭,便自己开车回了苏安市。   回到公司依旧扑到工作上,处理所有需要她亲自去处理的事情。   开了两个小会以后,岑岁把童晶晶叫到了办公室。   没什么别的事,不过是告诉她,黎笑已经答应了开业当天过来助势,她和黎笑商量过了,这个可以加到前期营销里面。   童晶晶点着头记下来,然后很有信心道:“陆总监之前参加过那个国际设计大赛,他的获奖作品出过圈,其实已经给我们的新品牌带来了不少热度。再加上黎笑的地位,开业当天人气应该不会差的。”   岑岁点点头,“我会让荣总帮忙再请点有地位的上流人士人过来,直接把我们的新品牌定位提上去。我们这边的媒体安排,各方面跟上就好了。”   童晶晶笑一下,突然没了说正事的样子,看着岑岁道:“交个有家世的男朋友还挺好。”   岑岁听她这么说,自己也放松了语气,“那你还不快点找一个。”   童晶晶弯腰去端杯子喝水,“我就不想了,没家世没样貌,拿什么嫁豪门?”   岑岁没顺着嫁豪门这话往下说,只道:“什么豪门不豪门的,命里遇到了那个人,是谁就是谁了。人啊,还是得自己独立,不管嫁给谁,都得有自己的事业。”   当初她和荣默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小古董贩子。   当时还想好了呢,等她自己拼成了豪门,带他过好日子。   童晶晶对岑岁的后一句话比较有共鸣,点头道:“你说得对,还是事业比较重要。”   岑岁笑笑,语气放松清脆,“亲爱的表姐,我们要爱情事业两手抓。”   提到爱情童晶晶就头晕。   她又坐着和岑岁胡扯了两句,便出去忙自己的去了。   ……   年前剩下的时间不多,没过多久,岑氏就组织起了放假前的年会。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项目,就是全公司的人一起吃个饭,各个部门的人上点节目,然后领导抽抽奖,再出去唱唱歌什么的。   岑氏近几年的年会都是程暖和徐妍负责的,今年当然还是她们。   就是同事在一起热闹一下,所以她们也没搞什么特别的,把往年的流程拿过来再走一遍就差不多了。   在饭店喝酒吃饭,敬酒看节目抽奖。   到了ktv,一群人聚在一起唱歌玩游戏,设置一些搞笑有趣的惩罚。   陆文博玩了两个游戏凑了热闹,便在沙发角落里坐下来,舒缓气息休息去了。   坐着休息了没多一会,童晶晶坐到他身边,眉眼带笑地问了一句:“怎么不玩了?”   陆文博靠在沙发上,身上穿着灰色毛衣。   他微微转头看向童晶晶,笑着回道:“有点累,玩不动了。”   童晶晶自己也是有点玩累了,索性到这边坐着休息。   正好也到了她点的歌,于是伸手接过话筒,便坐着慢悠悠唱起歌来了。   陆文博挺给童晶晶面子,在别人都哄闹着玩的时候,他就坐在童晶晶旁边,看着屏幕上的mv,安安静静地听她唱歌。   很慢很抒情的一首歌,听得整颗心也跟着静下来。   等童晶晶唱完了,陆文博看向她笑着夸了句:“挺好听。”   童晶晶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好意思,但还是大方地回答了一句:“谢谢。”   到了别人的歌,她把话筒放到亮着蓝光的桌子上。   在沙发上又坐着听了会歌,她忽看向陆文博说:“怪热怪闷的,要不要出去走走?”   包厢虽然大,但里面的暖气很足。   又因为人有点多,所以确实感觉比较闷。   陆文博稍微想了一下,坐直起身子站起来,“走。”   童晶晶跟着拿上围巾羽绒服,和岑岁打了个招呼,拎上包包和陆文博出了包厢。   并肩出外面大门的时候,迎面一阵冷风扑上来,本来被热气喧闹以及酒精麻痹了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多半。   童晶晶吸一口外面的冷气,抬手拎一下围巾,把嘴巴挡住。   两个人做同事的时间不算短,能算得上半个朋友。   这又在酒宴和唱歌的时候喝了不少酒,所以更没有多少生疏感。   沿着路边吹风散步聊天,话题也越扯越近。   感觉两人间的距离感更小了一些,童晶晶也比平时随和很多,看向陆文博八卦了一句:“说认真的,你是不是喜欢过岁岁?”   听到这话,陆文博倒没什么异常的情绪。   他只笑一下,看向童晶晶说:“平时看你雷厉风行的,没想到也有一颗八卦的心。”   童晶晶弯眉也笑,语气越发放松,“偶尔八卦一下。”   比如今天喝得有些上头,不想再绷着自己,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陆文博目光落远,看向远方的路灯,轻轻呼口气出来,面前全是白雾。   他似乎在梳理回忆,然后慢声说:“说不上来,不过那么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长得漂亮,性格也干脆,还特别仗义,是个人都会动心吧……”   说着看向童晶晶笑一下,眼神和语气里都没有别样的意味,很简单平淡道:“不过……也就是心动一下的程度,没有其他非分之想,我只拿她当朋友,现在也是老板。”   童晶晶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还挺实诚。”   陆文博语气轻松,“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心思,人之常情嘛,她值得荣老板那样的人。”   童晶晶嘴角挂着笑,“看得也开。”   陆文博这才开始解释,“是理智清醒,好感也是基于她是我的好朋友,可没有其他任何一点龌龊的心思。”   感觉再说下去,他要认认真真解释一大堆了。   童晶晶这便笑着没再说下去,直接岔开话题问他:“冷不冷?”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陆文博倒没觉得有多冷。   他以为童晶晶冷,便很贴心接话道:“我还好,你要是冷的话,我们就回去。”   童晶晶摇摇头,“我不冷,再走走吧。”   陆文博也没有推辞,便就和她在这微暗的夜色里,沿着洒满路灯暖光的路边,悠悠慢慢地并肩走了下去……   ……   ……   因为小岑总在公司比较受欢迎,员工都愿意当粉丝的那种,所以在酒桌上,岑岁没少被各个员工端着酒杯来花样敬酒。   于是理所当然,她就喝得上头了。   二场唱歌还没混到结束,她就软在沙发上不爱动了。   岑父更没精力跟年轻人混,早在酒席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回家去了。   岑岁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没多一会,虚握在手里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来看,发现是荣默给她打的电话,便接起来放到了耳边,用懒懒糯糯的声音招呼了一句:“喂,男朋友。”   男朋友声音温软问她:“结束了没有?”   岑岁不去思考,眯着眼睛随着本能问:“你来接我了吗?”   明明应该在湾口市的人,却毫不犹豫回答了一句:“嗯,要不要下来?”   岑岁突然又有点思考能力了,微微睁开眼睛,继续问他:“真的假的啊?”   荣默接话就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抽了今晚过来,想在年尾最后的时间里,再见她一次,下次再见,那就是明年了。   岑岁知道他不会骗她,于是直起身子开始找自己的外套和包包。   她脸上的醉意有一些重,迷迷瞪瞪的,找到东西后,起身跟所有人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事先走一步。   岑父的助理于彬看她这个状态,起身要送她。   岑岁冲她摆了摆手,笑着道:“不用不用,我男朋友在下面了,你们玩吧。”   这话一说,那就是真的不用送了。   岑岁穿好外套,把包包背起来出门,到楼下找到荣默的车,坐进去往椅背上一靠,脸蛋红扑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来啦?”   荣默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声音落在她额侧,“找自己的女朋友还需要理由吗?”   岑岁嘴角抿开笑,脑袋也放松压到椅背上,闭上眼睛道:“那就是想我了呗。”   荣默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跟着笑一下。   他开着车上路,岑岁就坐在副驾上摇摇晃晃要睡着。   等车到家停了下来,她又猛一下惊醒过来。   荣默没有把她送回家里去,而是带她来了自己的房子里。   岑岁迷迷糊糊地打开车门下车,迎面被冷风一激,又有点清醒了。   于是她利用这点清醒的意识进门,进去后直奔秋千而去,坐在上面就不下来,也不管冷不冷,只说:“我就是要荡秋千。”   荣默看她是真醉得有点厉害,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也就坐下陪她了。   然后坐着没晃两下,岑岁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凑过来盯着他的脸看,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嘴里嘀咕道:“是我男朋友吗?”   荣默忍不住笑,“你说呢?”   岑岁“呜”一声,抬手抱住荣默的脖子,“好帅,好想摸一摸。”   荣默倒是一点不介意,继续问她:“想摸哪里?”   岑岁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伸手摸向了他的喉结,用手指在上面蹭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看向他问:“什么感觉啊?”   荣默喉结滚动,目光含雾低垂,盯着岑岁的眼睛。   岑岁完全在酒精的作用下闹着玩,继续抬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又问:“舒服吗?”   荣默:“……”   他还是看着岑岁,呼吸已经下意识变紧,并深深抽了口气。   岑岁迎着他的目光,忽又笑了。   她没要荣默回答,直接起身跨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居高临下看他,“我知道,你这个表情,就是又想亲我了。”   说完她也没给荣默出声的机会,低头就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地碰一下,再抬起头来,盯着他问:“够吗?”   荣默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仰头看着岑岁的眼睛,眼底暗色浓稠,“不够。”   不管是摸喉结还是轻轻碰一下嘴唇,还是以暧昧的姿势坐在他身上,都是在他身上撩火,越撩越旺。   岑岁眼神迷醉,大概率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她抱着荣默的脖子低眉看他一会,再次把头低下去,这回亲的却不是嘴唇,而是眼睛鼻梁,最后压到嘴唇上咬一下,又落吻到他耳边,呼着滚烫的气息问他:“现在呢?”   现在要炸了……   真是要了老命了……   荣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没再坐着任岑岁撩拨,一把抱住她站起身,往屋里去了。   进屋后他把岑岁放到沙发上,倾身过去。   密集的吻落在细白的脸畔耳侧,能看到她耳根到脸颊上红意如火。   嘴唇碾过,脖颈间的肌肤上绽开红色的花朵。   带着凉意的手指擦过衣摆,碾起一阵一阵熟悉的颤栗。   岑岁闭着眼睛把脸埋在沙发靠枕里,呼吸的节奏早已经失去了控制。   而呼吸加重到一个极点之后,慢慢又均匀平静了下来。   感受到岑岁的变化,荣默抬起头去看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前一秒还在他怀里软得像只猫咪,低哼着嘤咛,下一秒就直接睡着了过去。   荣默深深吸口气看她一会,认命地敛目笑了。   片刻后再次深深吸口气,起身站起来,把岑岁身上的毛衣拉下来整理好,抱起她往卧室里去。 第102章   年会结束, 公司里差不多也就放假了。   作为规模不大的私企,岑氏没有挨到除夕才放假,而是提前了几天。   岑岁当然也没独自留在公司继续血拼, 给自己放了假回家,埋头就是补觉。   从毕业到现在, 忙忙碌碌了大半年下来,难得能这样完全放松踏实下来。   本来打算好, 第二天直接睡到中午, 哪知道十点钟就被周二宝的连环电话给轰炸醒了。   她倒是没有脾气,接起手机躺回床上闭着眼,出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宝。”   周二宝的声音猛地从手机听筒里炸出来, “岁总!你火啦!”   岑岁被她炸得拧了下眉,却没睁开眼睛来, 又懒又软地接话, “火什么啊?”   周二宝的声音仍然很激动,“你之前录的那个国宝的片子, 在电视台播出了,你没看吗?”   岑岁还是不愿意动脑子,随着本能道:“昨晚爸妈看了,我跟着看了一点。”   周二宝又压着声音“啊啊”两声,“这期节目出圈了你知道吗,你作为今家后人在片子里惊艳亮相,被人单独剪辑了出来,一夜之间就爆了。现在上网随便刷一刷,   到处都能看到你。”   岑岁终于清醒了一些,半晌睁开眼睛, 疑惑着问:“出圈了?”   周二宝的激动劲分毫不减,“是的啊,好多观众因为你,都对柴瓷产生了兴趣,说等博物馆展出,要过去看。”   岑岁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缓慢眨巴两下眼睛。   终于反应过来周二宝说的是什么了,她忙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平板,打开点进微博,直接看到自己的消息通知上的红点爆了。   微博是她上次七夕因为“最美销售员”的名头赚了一小波热度后,她特意申请的,连认证都给搞好了。当时因为没赶上热度,而且她在热搜里没有姓名,所以也没有   吸引多少人关注。   她平时不怎么发微博,偶尔就在这个微博上发一组美美的精修照片。   现在柴瓷那期节目突然这么一爆,许多人摸到她现在这个微博,粉丝数瞬间就涨起来了。   这也……   太突然了……   岑岁还觉得有点飘忽,抬手撩了额前的头发往后。   还没等到找到真实感呢,周二宝的声音又在她耳边炸开了,“啊啊啊,上了短视频的热搜榜了!也挂在了微博热搜的尾巴上,岁总你红了!真的红了啊!”   岑岁本来还在懵,被她炸得又猛一跳。   然后她打开短视频APP去看,再打开微博的热搜,果然都有她的名字。   她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脑子里还懵懵的。   她抬手摸到自己的胸口,发现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得多,心跳已经“噗通噗通”快起来了。   一夜爆红?   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吗?!   周二宝看岑岁一直没反应,在手机那头嚷着问:“岁总,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啊?!”   岑岁捂着胸口反应一下,出声道:“听到了啊,就挺……突然的……”   周二宝在那头呜呜呜,“长得好看就是好,我酸了。”   岑岁被她惹得轻声笑了一下,“有什么酸不酸的,又不去当明星。”   周二宝道:“红了就要去当明星吗?红了可以宣传岑氏啊,也可以宣传新品牌啊,还有好多好多好处,都是普通人不会有的啊。”   岑岁想想也是哦,陆文博火出圈的设计,再加上她现在火出圈的名气,还怕带不起岑氏和一个新品牌吗?有设计有设计,要质量有质量,要热度有热度,那不就是稳   了吗?   然后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岑岁在网上以“最美传承人”爆红以后,春节假期中,岑氏几个门店的销售额又爆了。许多新人结婚买首饰,都选择到岑氏购买。   除了岑氏门店生意火爆,赵明远手里的柴瓷莲花碗,也让许多人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现在不仅是圈里玩收藏的人,很多对古董圈并不了解的人,也都满心等待着,这个传说中的柴瓷碗在博物馆展出。   岑岁配合陆文博做了一波宣传,也直接把新品牌给打了出去。   于是新门店还没到计划好的开业时间,热度和名气就已经起来了,让很多有购买能力的人,都想见店看看。   岑父对柴瓷的事兴趣不是特别的大,他看岑氏门店业绩再一次大爆,又看新品牌的名气和热度也有了,欢喜得眉毛上都像挂着红灯笼。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靠在床头“啧啧啧”连环感叹,对岑母说:“我们家的岁岁啊,真是让我这个老父亲见识到了,什么叫开挂般的人生。”   岑母掀开被子在他旁边坐下来,好奇问他:“什么叫开挂般的人生?”   岑父耐心跟她解释,“就是打游戏嘛,有的人买个挂,就可以比别人厉害很多,玩游戏升级更快更容易,这个意思。”   岑母大概听懂了,笑一下道:“那确实像开了挂了。”   岑父继续“啧啧啧”,“这日子过得跟做梦一样,太美妙了。”   岑母被他逗得仍是笑,但还没说出话来,忽听到门上响起敲门声。   她这便没再接岑父的话,看向房门道:“门没有锁。”   话音落下,门从外面被打开。   岑岁手握门把,探了半截身子进来,对岑父岑母说:“荣爷爷和顾阿姨,还有荣默,打算明天来这边玩,晚上请我们吃饭,亲爱的父亲母亲大人,给面子不?”   岑父收了收大喜的表情,很爽快地开口,“老爷子都过来了,当然得给面子。”   岑母自然更没异议,只道:“到这边的话,是不是该我们招待人家?”   岑父立马出声道:“他们是男方,我们是女方,这不是男方应该做的吗?”   岑母想想好像也是,就笑了,“那就这样吧。”   ……   约好了一起吃饭的事情,荣家祖孙三代三个人,吃完午饭后来苏安市。   到这边随便逛了逛,荣默提前定好餐厅,晚上两家人聚到一起,正式见面认识。   岑母和顾宁钰第一次见面就很投缘,两个人居然很快就聊成朋友了。   一个准婆婆,一个亲妈,从见面时的客气,到饭局后半段的熟络亲昵,直接让岑岁看懵了。   荣老爷子主要和岑父说说话,两人是寻常的长辈和晚辈关系。   荣老爷子看着岑父,说话也比较直接,说他身上没有今信之老爷子的气韵,岑岁身上有。   岑父也有相同的自我认知,只道:“确实,我在古董上没天赋。”   他虽然一直排斥古董圈,但其实私下也有好奇心,看过《珍宝录》,但根本看不出门道来,看过就忘,更没办法运用到实际中去。   荣老爷子忍不住感叹,“真的恍如隔世啊,我上一回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两三岁的小孩儿,穿着开裆裤到处跑,跑几步摔一个狗啃泥,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说完自顾笑,看着岑父又说:“挺好,现在又让我们两家结在一起了。”   说着端起酒杯来,送到岑父面前,“你也放心,我们家真儿是好孩子,一定会对岁岁很好的,他要是敢对岁岁不好,我第一个站出来,打断他的腿。”   岑父面对荣老爷子十分客气,忙端起酒杯碰过来,“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互相体谅,我们家岁岁从小娇惯到大的,也有不好的地方。”   荣老爷子呵呵笑,“女娃娃嘛,就是要娇惯一些才好。”   一顿饭吃下来,两家的关系自然就结起来了。   岑母和顾宁钰两人还说悄悄话呢,加了彼此的微信,顾宁钰跟岑母说:“等你们搬到湾口市来,没事来找我玩就好了,我带你认识新的朋友。”   岑母满脸笑,不住点头,“好好好。”   岑岁坐在旁边看看岑母和顾宁钰,又看看荣老爷子和岑父,再看看荣默。   和荣默眼神碰上,两个人默契地笑了一下。   ……   晚饭吃完,两家人挥手说再见,各回各的家。   荣默当然没有带荣老爷子和顾宁钰回湾口市,就近就在他的房子里住下了。   这是顾宁钰第一次来荣默在苏安市居住的地方,荣默安排她住在岑岁的房间里。她洗完澡到房间里躺下,只觉得万分感慨,心里还多许多异样的情绪。   大概就是,欣慰自己离自己的儿子又近了一些些。   她终于又多了解了荣默一些,知道他在苏安市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这个房间里都是岑岁留下来的东西,包括窗帘摆设,和其他地方的风格都不大一样。   于是心里还有一点安慰的是,还好有岑岁陪着他,没有让他一直孤独下去。   顾宁钰忍不住思绪纷纷,关了灯以后还睁眼失眠了一会。   但睡着后睡得却沉,早上很早醒过来,洗漱完准备去做饭的时候,到客厅里发现荣默睡在沙发上。   看到他身上的被子落了大半在地上,她轻着步子走过去,又轻着动作,给他把被子盖好。   去到厨房发现冰箱里有食物,她便围了围裙,动手开始做早餐。   年纪大了,想睡也睡不长,荣知行起得也很早。   在顾宁钰做早饭的时候,他到院子里呼吸冷空气打拳去了,打完一套拳进屋,荣默刚好起来梳洗完,顾宁钰也刚好做好早饭。   三个人坐下来吃早饭,气氛很平常。   吃完早饭荣默去洗碗筷,顾宁钰便趁机在他的房子里外都逛了逛,发现荣默过得比她想象的要舒心惬意很多,她心里也算是舒服了不少。   了解完荣默的住处,她又偷偷联系了岑岁。   和荣默以及荣老爷子打招呼出门,坐上岑岁的车,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岁岁,麻烦你了。”   岑岁笑着道:“没事,新年假期就是拿来玩的嘛。”   于是她就开着车,带顾宁钰先去了苏安大学,带她去看图书馆,看食堂看宿舍楼,看苏安大学的考古系学院楼,帮她想象荣默在大学里过什么样的生活。   看完了校园,中午随便吃了午饭,下午岑岁又带顾宁钰去了承古路。   虽然是在春节假期里,古玩城里的铺子大多都开着门,摊位也一点没见少。   往珍宝斋去的时候,岑岁对顾宁钰说:“他大学毕业就开了古董店,平时的生活非常简单,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古董店,然后会定期出去出差淘货。”   顾宁钰听着点头,然后就发现,旁边摊位上的人看她们的眼神有点奇怪。   但还没等她说出疑惑,就听一个摊位后老大叔冲岑岁喊了句:“小岑,你来啦!”   岑岁一转头,便见老徐和老贾满脸兴奋地看着她。   于是她没急着往珍宝斋去,而是转身去了老徐和老贾面前,笑着回话道:“好久不见了。”   老徐摸摸脑袋道:“我们可一直都在这,就是你和荣老板不来了。”   老贾在旁边接话道:“小岑,你在网上火了啊,之前天天刷到你,对了,现在是不是也不该叫小岑了,而是要叫小今了?”   岑岁笑一下,无所谓道:“都可以啦。”   老徐接着话道:“年前看片子的时候,差点没惊讶死我呢。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原来是今信之的曾孙女,还瞒我们这么久。”   岑岁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解释不清楚,便没多说什么。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今家的后人,至于她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样知道的,根本没什么所谓呀。   老贾这又说:“岁岁你也真舍得,那传家宝柴瓷,你就那样全捐博物馆了?”   岑岁还是笑得轻松,“捐到博物馆,让大家都有机会看到这件国宝,不是挺好的嘛?”   这话说得也对,岑岁要是不捐,谁能轻易看到这级别的宝贝?   老徐直接抬起手来,给岑岁竖了个大拇指,“我就知道,小岑的格局,是我们都比不了的。”   岑岁站着和大家又热闹聊了一会,周围路过的人,还有偷偷拍她照片的。   她都没什么所谓,聊完和老徐他们说了拜拜,便带着顾宁钰,继续往珍宝斋去了。   顾宁钰回头看一眼那些小摊贩,看向岑岁笑着问:“你在这条街上,是不是扛把子?”   那些人对她的态度,客气热情里明显里还有点恭敬的味道在。   听到这个话,岑岁也没忍住“噗”笑一下,然后解释道:“以前我在荣默的店里打工,跟他们接触比较多,听他们讲故事,帮他们淘淘宝什么的,关系确实比较好。   ”   顾宁钰点带你头,“挺有意思的。”   岑岁转头看她,“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您要不要听?”   顾宁钰当然愿意听,于是眼神期待,听着岑岁把她和荣默经历的那些故事,都给说了。   岑岁知道她是想多了解荣默在苏安市的生活,所以讲的也都是和荣默有关的事情。   进了珍宝斋,顾宁钰站在门边左右看看。   她忍不住有很多感慨,低声说:“这就是他毕业后……呆了五六年的地方……”   岑岁冲她点点头,然后一边演示一边说:“每天到店里呢,先点上一炉素香,然后打扫卫生擦擦古董,下午的时候兴致要是好,就再泡上一壶茶。”   顾宁钰看着镂花小香炉里冒出的袅袅青烟,静静地看了许久。   然后她抬起目光看向岑岁,眼神和语气都温柔温软,“岁岁,谢谢你。”   ……   从古玩城回来,顾宁钰面对荣默的时候,更加轻松自然了许多。   以前她一直觉得荣默离她很远很远,而这一趟苏安市之行,她差不多是把她不在的这十年时间,都给恶补了回来。   晚饭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甚至敢伸筷子给荣默夹菜了。   荣默倒是被她这个行为弄得愣了一下,但也没多说什么,把她夹过来的菜给吃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顾宁钰这一天干嘛去了。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岑岁都跟他说了。   ……   岑岁和荣默在新年后的第二次见面,地点是在苏安市的民政局办事大厅外面。   时间是春节假期刚结束的第一天,所有机关单位刚刚上班。   岑岁下车看到荣默,站到他面前明知故问:“干嘛约在这里?”   荣默从身上变出一个首饰盒子,打开后拿出里面的钻戒,一边捏过岑岁的手指往她无名指上戴,一边嘴角含笑说:“逼婚。”   岑岁没绷住嘴角笑出来。   但看到手指上多出来的钻戒,又觉得心里暖暖甜甜的。   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荣默一把拽进了办事大厅。   之后程序走得很快,拍照签字按手印缴费,最后拿到手两个红本本和两个红盒子。   虽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但岑岁坐到车里看着红本本的时候,心里还是“噗通噗通”的。   她拿起红本本挡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看着荣默,还问他:“我这就已婚了?”   荣默一本正经的,但嘴角的笑根本藏不住。   他看着岑岁说:“嗯,以后就要改口叫老公了。”   老……公……?   岑岁把这两个字放在舌尖上荡了一下,默默把红本本上移,把眼睛也给挡住了……   害羞……   ……   领证就是新婚,荣默没有急着回湾口市。   他利用剩下半天的时间,努力想让岑岁改个口,但岑岁根本叫不出来。   晚上在外面进行浪漫的烛光晚餐。   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岑岁还故意晃了荣默一下,突然看着他说:“姐夫,你说姐姐要是知道我们在这里吃烛光晚餐,会不会很生气啊?”   荣默蓦地一懵:“……”   服务员端着盘子正弯腰放到桌面上,也懵着忘了动。   他便弯腰看看岑岁,又看看荣默,看到荣默一脸懵批,再看到岑岁忍不住笑起来,他才稍微反应过来,直起腰笑着说了句:“慢用。”   服务员一走,岑岁就笑得更为放肆了。   荣默看她一眼也忍不住笑,然后狠狠切了一块牛排放在嘴里嚼。   岑岁笑得肚子痛,一整顿饭都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回到车里坐下,脸蛋还因为笑得多了,有点红扑扑的。   荣默坐到座位上转头看她,又想笑又想狠狠咬她。   于是他就倾身过去,在岑岁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发动车子,飞速回了家。   岑岁跟着他进门才发现,他是早有准备的。   屋里铺了满地的玫瑰花瓣,到处都有花朵气球,还有闪着点点星光的灯带。   惊喜感是很足的,岑岁回头,看向他问:“什么时候弄的?”   荣默看她眼睛亮亮的非常惊喜,自己也很满意,只道:“上午,领证也得有点仪式感。”   岑岁迈开步子往屋里去,每一步都踩在花瓣上面。   走到客厅里的时候她回身,抬手攀上荣默的脖子,踮脚在他嘴唇上亲一下,仰着头说:“今天很开心。”   荣默抬手扶上她的腰,低眉看她,“那是和姐夫在一起很开心,还是和老公在一起很开心?”   岑岁听这话就“噗”一下笑了,故意说,“和姐夫的话,更刺激一点吧。”   荣默手掌握住她的腰收紧,落了气息到她耳边,“待会让你体验更刺激的。”   说完没等岑岁反应,就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往浴室里去了。   岑岁和荣默从浴室纠缠到卧室。   弄得岑岁理智稀碎的时候,荣默就一遍遍问她:“叫我什么?”   岑岁一开始还能控制思绪的时候,还故意叫了他两声姐夫,后来一遍遍叫的,都是老公。   红着脸叫,颤抖着叫,嘤嘤哭着叫。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或者两章,我给我寄几加油! 第103章   岑岁在荣默怀里躺下来入眠后,睡得格外沉。   早上没听到闹钟声,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顶着有点迷糊的表情从床上坐起身子,揉了揉头发,先去洗手间洗漱。   洗漱好往外面去,发现昨天那铺了一地的红红粉粉的浪漫,已经都被收拾干净了。   去到餐厅,又是差不多荣默快要做好早餐的时间。   她坐在吧台等了一会,荣默就把做好并且摆出了情调的早餐端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盘子里的大小爱心,岑岁下意识愣了一下。   片刻后便低眉抿笑,抬手挡在额头上。   挡一会放下手,她转身看向在她身边坐下来的荣默,甜声问了句:“你打算甜死我啊?”   大早上的早早爬起来,费这些心思,给她做一大盘的爱心早餐。   荣默拿起岔子叉了一个爱心火龙果送到她嘴边,看着她咬下去,把情话说得一本正经,“心里糖分太多,总要释放一点出来,娶了老婆当然要宠。”   岑岁一边吃火龙果一边忍不住笑。   咽下了火龙果,她抿着笑意,拿起筷子开始认真吃荣默给她做的爱心早餐。   而在她吃早餐的时候,荣默坐在她旁边,不时就看着她笑。   岑岁被他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捏着筷子转头看他,也忍不住笑着道:“你一直看着我笑什么啊?”   荣默低低眉,吃两口早餐。   他已经放弃管理表情了,继续笑着看向岑岁,说:“终于有老婆了,还不能高兴一下?”   虽然盘子里没多少甜的东西,但岑岁觉得自己已经被甜齁了。   平时可从没见他这么不知收敛地高兴过,一副已经完全放弃了控制表情和情绪的样子。   再陪他这么说下去,估计就要溺甜水罐里了。   岑岁甜着表情又吃两口饭,便把话题转到了正经事上面,问他:“你不回公司吗?”   荣默点点头,“新婚,给自己放两天假。”   得,这话题瞬间又给拉回去了,岑岁也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红着脸笑起来。   ……   荣默没有回公司,岑岁也就配合他给自己放了两天小假。   两天的时间实在算不上长,旅行是没法旅的,于是岑岁和荣默在这两天里看了电影,去了游乐场,戴着米奇发箍一起啃一朵棉花糖。   自准的两天小假结束,荣默带着他的小红本回湾口市,岑岁回自己家。   荣老爷子看到荣默拿回来的小红本,乐得嘴巴都合不起来,说荣默:“总算干了件正经事。”   荣默:“?”   他管理荣氏原来不是正经事?   岑岁回去后也把红本本给岑父岑母看了。   岑父看完,表示吃醋道:“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说被人拐走就被人拐走了。”   岑母笑着用胳膊怼他一下,“那我也是被你拐来的?”   这当然肯定不是了,岑父忙又解释,“我们这是真爱。”   岑岁看他们这样互动,知道岑父在吃醋,笑着没掺和说什么。   和岑父岑母分享完喜悦,她把自己的红本本拿上楼,仔细地放在抽屉里。   她当然不觉得自己是被拐走了。   在她看来,她没有失去什么,相反,还多拥有了一家人的爱。   她从没觉得自己是嫁进了谁家,成为了谁家的一份子,仅仅是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相互温暖相互扶持,走完属于他们的下半辈子。   ……   岑岁和荣默领证后,正式忙碌起搬离苏安市的事情。   她开始在苏安市和湾口市之间频繁往来,为新店开业做准备工作,同时也在安排转移工作阵地后的住处问题。   苏安市这边公司里的业务,岑岁和岑父一起,全权交给了于彬来管控。   于彬跟了岑父这么多年,对岑氏各方面都很了解,管理小小的岑氏还是问题不大的,况且岑父和岑岁也不是撒手不管了。   安排好岑氏这边的事情以后,剩下的自然就是湾口市那边的安排。   岑岁除了让岑父和岑母一起去湾口市,一同带过去的,还有周二宝、陆文博和童晶晶,剩下公司里需要的人手,都是后招的。   三月初春时节,柳绿莺啼。   岑岁在湾口市买的房子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在过往的二三十年中,顾宁钰在家庭中从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直处于缺席状态。她现在极力想要抓住各种机会弥补过往,想在家庭里多点参与感,所以没少帮岑岁收拾屋子。   她原本极不爱处理这些琐事,但真正处理起来,也都做得特别好。   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富太太,最会的就是享受生活,她经手收拾出来的房子,简直连细小的角落都充满温馨舒适感,而且还能做到不失高级。   帮岑岁看房子找房子并收拾房子,这一系列事情做下来,她也自然体会到了,在别人身上用心付出所能得到的那种满足感。   也是这一系列事让她觉得——她还有机会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   正式找搬家公司上门搬家的前一天,岑母和唐阿姨在家收拾最后一点需要搬走的行李。   全都收拾好之后,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休息,唐阿姨忍不住感慨说:“真是怪舍不得的。”   因为相处得来,她在岑家干了十多年了。   她没办法跟去湾口市,只能在明天跟岑家说再见,心里便总有些酸酸的感觉。   可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呢。   她们只是雇佣关系,迟早都是要散的。   岑母也挺舍不得她的,但还是用轻松宽慰的语气说:“我们早拿你当一家人了,以后就是亲戚,没事你去湾口市玩,在家里想住几天住几天,又不远。”   唐阿姨想想觉得确实也是,于是便没再伤感。   她喝了口热水说:“今晚我要做一大桌子的菜,把先生和岁岁都喂得饱饱的。”   岑母笑一下,“我帮你。”   还剩最后一天,总要在这座老房子里,再认认真真吃顿饭。   为了做这最后一顿的丰盛大餐,岑母陪唐阿姨去菜场买了许多菜。   到家后岑母还在厨房打下手,帮着处理食材,配合唐阿姨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岑岁和岑父到家,直接被厨房里的香气香得快流口水了。   感觉唐阿姨为了做这一顿饭,耗尽了毕生烧菜功力,做得比平时来客人还要丰盛许多。   岑父和岑岁都知道,这是她们在这套房子里,吃的最后一顿晚餐。   所以两个人也没多问什么,只开开心心帮忙端菜上桌,摆碗摆筷子,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搬新家是件开心的事情。   即便有分别,也不该是不高兴的事情。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唐阿姨说:“今天我把自己的拿手菜全部都烧了,你们以后要是想吃我烧的菜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抽空串门去。”   岑岁知道她是舍不得,但也没去煽情,只笑着道:“阿姨,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只要我馋你的手艺了,我就给你打电话,非催你过去不可。”   唐阿姨拿公筷给她夹菜,“当然不用客气,岁岁喜欢吃辣的,多吃点。”   岑岁使劲点点头,十分捧场道:“今晚一定把您烧的菜全吃完!”   ……   第二天,搬家公司上门很早。   家里需要搬走的东西,全都已经收拾好了。   两位小哥往车上扛了小半天的行李,扛完后抽上一根烟,便拉着行李往湾口市去了。   岑岁一家随后开车跟过去,在大门外跟唐阿姨挥手说拜拜。   到湾口市那边房子里的时候,刚过中午没多一会。   顾宁钰早上十点钟就过来等着了,和岑岁联系的时候掐准了时间,点了午饭送到门上。   所以岑父岑母和岑岁下车以后,刚好有现成的饭吃。   岑母吃饭的时候对顾宁钰说:“你也太周到了,岁岁能遇到你这样的婆婆,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顾宁钰被她夸得笑,捏着筷子温柔道:“真儿和岁岁平时工作都忙,没什么时间,我不帮忙打理谁帮忙打理?就是不知道,你们对这房子满意不满意。”   岑父在旁边点着头道:“满意满意。”   收拾得怪有感觉的,每一个角角落落都精致得不得了。   岑母更为配合,转头又看了看才说:“可比我收拾得好多了。”   她真是不讲究什么格调审美,自认为怎么干净整洁,怎么来就是了。   顾宁钰笑笑着又说:“喜欢就好,我还帮你们找好了保姆,晚上就过来,都是可靠信得过的阿姨,做事很利索,你们放心用。如果用得不好,我再给你们换。”   听到这话,岑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样细心体贴亲家母,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什么样的福气啊这是,被他们给遇到了。   面对这种情况,说感谢已经显得生分且没份量了。   岑母没说出话来,忽看向了岑岁。   岑岁正在默声吃饭,看到岑母的表情,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着开口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啦,现在都是一家人啊,以后互相帮助就好了。”   顾宁钰当然听得懂了,笑着接话说:“岁岁说得对,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见外的。我也实在是闲的,最近好容易找这些事情做做,还挺开心的。”   岑母看她这样说,也就放轻松笑了,“我们岁岁好福气。”   顾宁钰音色轻柔好听,处处透着温柔优雅,“我们真儿能娶到岁岁,也是他的福气。”   说来说去,总之都是为了孩子。   岑母不再说些见外的话,真的拿顾宁钰当了一家人,和她更加亲切熟络起来了。   之前只在一起吃过一次饭,再聊得来,也有那么点浮于表面。   现在真正开始在生活中有交集,也就真的成好亲家和好姐妹了,并且是可以掏心窝子信任依靠的那种。   下午的时间,岑父岑母岑岁都在收拾搬过来的行李。   顾宁钰不闲着,伸手帮岑岁做了不少事情,把她的衣服都挂去了衣帽间里。   收拾到傍晚时分,天色微微暗下来,差不多都收拾妥当了。   也就坐下来休息没多一会,荣默带着荣老爷子,抱着一堆礼品上了门,然后刚坐下说话没多一会,童晶晶、陆文博和周二宝也过来了。   显而易见,都是过来祝贺乔迁之喜的。   每个人手里都拿了吉祥的礼品,见面就是一大串的恭喜祝福言辞。   在今天搬家之前,岑岁早给童晶晶、陆文博和周二宝三个人安排好了住处。   她们就自己一个人过来,搬家也很简单,拖个箱子就可以了,所以也早就住过来了。   岑岁是在公司附近给他们租了两套门对门的房子,一套大一点的给周二宝和童晶晶住,剩下一套小一点的,给陆文博自己住。   类比起来,差不多也能算是环境档次比较好的员工宿舍。   岑岁之前也和童晶晶聊过,问她要不要考虑在湾口市买套房子,把童父童母也接过来一起。   童晶晶当然有这个想法和打算,但湾口市房价太高,买房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实现的事情,所以她只说:“等我再努力几年吧,争取把她们接过来。”   岑岁有意帮她,给她暗示。   童晶晶听懂的一瞬就拒绝了,笑着道:“不需要你出手帮我,我还是想自己打拼,用自己攒下来的钱去买房,我相信我有这个实力。”   岑岁当然知道她完全有这个实力,于是尊重她。   买房的事留给她自己计划,她只先给她在湾口市这边租了房住。   童晶晶、陆文博和周二宝前后刚一进门,家里的气氛就完全轻松热闹起来了。   主要是周二宝自来熟,长得可爱又会耍宝,直接一张大笑脸,挨个和人打了招呼,就把气氛带起来了。   之后的气氛一直都很好,大家也都不拘束着。   童晶晶和陆文博坐着聊了会天,出去院子里逛去了,岑父坐着陪荣老爷子说话,周二宝也在旁边坐着,不时就惹得荣老爷子一阵哈哈大笑。   岑母基本一直和顾宁钰在一起,两人见面就黏一块了,因为投缘处得来。   岑岁在厨房认真做水果拼盘,荣默过来帮她,接了她手里的刀切橙子,对她说:“今天公司有点忙,不然早就过来了。”   岑岁可没有怪他什么,挨在他旁边说:“没事啦,现在恭喜我们,异地恋终结!”   荣默笑了一下,在盘子里捏颗草莓,转身往她嘴里一塞。   岑岁张嘴咬住草莓,却没抬起手去接。   荣默看她这样,顺势将头一低,直接把另一半草莓咬走了。   岑岁咬着剩下的半个草莓微微愣住。   眼睛微木,还眨了两下。   草,又撩她!   要不是家里到处都是人,现在就把他按在料理台上就地正法!   ……   乔迁宴吃得很热闹,每个人都满脸喜意地融入在气氛里。   岑岁倒没多观察别的,却在吃完饭要散的时候,被周二宝拉去了角落里。   周二宝神秘兮兮的,对岑岁说:“岁岁我偷偷跟你说,你表姐和陆总监,两个人之间绝对有猫腻,我们搬过来有一周了,我总感觉我每天都在吃隐形狗粮。”   岑岁往童晶晶和陆文博看一眼,没看出有什么不寻常。   于是看向周二宝,语出怀疑,“真的假的呀?”   周二宝脑袋一歪嘴一撇,“呜,反正就我没人要。”   岑岁笑着摸摸她的头,“急什么啊,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我会养你的嘛。”   周二宝伸手把岑岁胳膊一抱,“你结婚也不准抛弃我。”   岑岁拍拍她的手背,“不抛弃不抛弃!”   这样说,周二宝心里舒服多了。   不然大家都成双成对,把她冷落在一旁,真的也太惨了!   岑岁带着有点惨的周二宝回到客厅,荣老爷子也就提议散了。   他可比不上年轻人,热闹过了身体乏了,就得早点回家睡觉休息去。   而在大家都收拾收拾准备走之前,顾宁钰又看着岑母说了句:“你们的房子收拾好了,那我接下来就开始着手准备,收拾真儿和岁岁的婚房了。”   岑母听这话眼睛一亮,“那我得跟你一起。”   顾宁钰笑笑,“好,反正他们忙工作没时间,那就我们弄。”   这话说了两句,大家起哄笑一笑,也就都散了。   岑岁当然没有跟荣默走,婚礼还没办,他们的新房还没好,她就留在家里好了。   ……   客人都走后,家里便只剩下岑父岑母和岑岁,还有新请的保姆。   保姆阿姨在收拾碗筷,岑父岑母也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以及书房衣帽间之类的。   本来搬过来的东西下午就已经收拾差不多了,现在不过再收收尾。   岑岁洗完澡躺到床上缓口气,木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心房和生活一样,慢慢被填满且安定了下来。   顾宁钰所说的婚房,不是新房间,而是新的房子。   岑岁和荣默结婚以后,就算是组建新的家庭,所以他们也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   在这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的约束,可以穿着睡衣走去每一个地方,可以在客厅拥抱,可以在厨房接吻,可以在浴缸里扑腾着打闹。   看电视的可以躺在他怀里,吃他叉过来的水果。   也可以在张开嘴的时候,意外迎接一场缠绵到甜进心里的湿吻。   而办完婚礼以后的生活模式,大概也就是,岑岁和荣默拥有自己的新家。   平时不忙的时候,就看情况在婆家和娘家两头跑,想去谁家就去谁家,反正住得都不远。   就是为了婚后方便走动互相照顾,顾宁钰给岑岁找的房子,都是离荣家比较近的。   岑岁和荣默的婚房,同样也离得很近,方便婚后走动。   ……   四月暖春,岑岁的新门店正式开业。   开业的当天,有亲朋好友上门来庆贺,有媒体记者,有戴着新品牌珠宝的黎笑,还有借着荣家的面子,请过来的一些地位显赫的人。   童晶晶前期营销做得很到位,之后岑岁又帮自己的新品牌攒了热度。   到了开业这一天,几乎毫无意外地,新门店开业成了湾口市最大的热门事件。   因为岑岁的新门店产品定位高端,所以开业当天,没有搞一些奇奇怪怪的节目表演。   过来的人看珠宝聊天,更像是一场小型的名媛交际活动。   荣老爷子也来店里撑人气撑地位。   顾宁钰帮着接待熟悉的客人,还介绍了很多土地富太太给岑母认识,聊熟了几句就说以后没事约着出去玩。   岑母可没和这些等级的富太太相处过,多少还有点紧张。   顾宁钰却拍拍她的手,给她打气说:“没什么不一样的,不过就是吃吃喝喝那些事。”   岑母笑笑,“让你见笑了。”   顾宁钰根本不见外,“说这话就见外了。”   因为有这些硬关系在,岑岁的新品牌根本不愁在富婆圈站不住脚。   不管是荣家,还是今家,都是她的名片,都能让她在高端品牌的市场中有姓名。   作为新品牌的创始人,岑岁自然更为忙碌。   她要走各种安排好的流程,还要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目的当然都是推品牌。   周二宝跟在岑岁身边,利用岑岁在网上的热度,直接开启了全程直播。   她拿着手机各处录,把新店开业的盛况,全部直播给岑岁的粉丝看。   每当镜头给到岑岁的时候,弹幕都是——   【呜呜呜呜呜,太美了】   【又美又有能力,我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   【事业有成的小姐姐太好粉了】   【呜呜呜,我要努力赚钱当富婆,迟早一天去岁岁的店里买东西】   【去不起新店,可以先去老店啊】   【支持岁岁!】   ……   周二宝录的时候,偶尔也会说句话。   她就凑在麦克风旁边,小声说:“各位宝宝加油哦。”   周二宝录得有些疲了的时候,就把手机给了童晶晶拿着。   然后她跟在岑岁旁边休息了一会,目光一瞥,忽看到许娇娇戴着墨镜,派头十足地慢步进了店门。   看到许娇娇的时候,周二宝愣了一下,不开心地小声道:“她来干什么?想砸场子吗?”   岑岁倒是没多说什么,只道:“上门就是客,招呼就行了。”   周二宝笑着过去招呼了,许娇娇却理都不理她。   许娇娇径直走到岑岁面前,摘下墨镜看着岑岁道:“岑大小姐可以啊,啊不对,现在应该叫你今大小姐。又是名门之后,又是请了我们学校最厉害的学长回来,短短大半年时间,就开了这样一家规模的店,还……真是让人羡慕呀……”   之前的话听着还有点酸,但听到最后一句,岑岁居然听出了真诚的味道。   她下意识笑一下,看着许娇娇说:“运气好一点罢了。”   许娇娇“啧”一下嘴,“得,还跟我谦虚上了。”   说着转头往柜台边看一眼,“我是来看学长的作品的,不是来跟你这个死对头唠嗑的,不用招呼,我自己看去了。”   说完也没再给岑岁说话的时间,直接就看首饰去了。   岑岁笑了笑没说话,周二宝却在她旁边说:“什么死对头啊,她根本没得比好吗?”   岑岁抬手拍一下她的肩,提醒她别再有情绪,便忙自己的去了。   只要许娇娇不是来找事的,她就当她是普通客人,欢迎她进门选购商品。   ……   岑岁忙了一会,又迎来了她的三位塑料姐妹花中的陶敏儿和陈大暖。   自从毕业各有各的事情后,塑料姐妹花相聚的时间都变少了,虽然对各自的情况都了解,但总归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约就见面。   在陶敏儿和陈大暖两个人的心里,岑岁就是人生赢家本家。   她们在外面行走江湖干工作的时候,可没少拿这个开了挂一般的好闺蜜出来给自己撑面子。   今天进店再看到岑岁,又是扎扎实实惊叹了一番。   什么神仙闺蜜神仙小姐妹啊,轻轻松松就开了这样一家高奢店,接待的大部分是那些浑身闪金光的人。而且岑岁在她们当中,气质和气场也不输半分!   陶敏儿呜呜呜,“我就应该学习二宝,早点学会抱大腿。”   陈大暖更是看着岑岁问:“岁总,现在想抱大腿的话,还来得及嘛?”   岑岁霸气地把大腿往前一送,“随时欢迎来抱!”   陶敏儿、陈大暖和周二宝都笑起来,没去抱岑岁的大腿,倒是抢着把她的胳膊都给抱住了。   ……   新店开业很成功,创办新品牌这件事,比岑岁想象中还要顺利很多。   而新店开业后慢慢上了正轨,岑岁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真的放松下来了。   她每天的日常变成,在办公室里慢悠悠地喝着咖啡,看着门店的销售业绩,规划品牌的下一步发展,计划怎么样继续扩大规模,一步一个脚印地扎实往下走。   事业、爱情,她全都稳稳地抓在了手掌心里。   岑母和顾宁钰没什么事,两个人每天结伴在一起,除了喝茶聊天聚会,剩下的就是征求岑岁和荣默的意见,帮岑岁和荣默收拾布置新房。   两人一边商量着布置新房,一边也把岑岁和荣默的婚礼提上了日程。   家庭小聚的时候,岑母和顾宁钰兴致勃勃问岑岁和荣默:“有没有想过办什么样的婚礼,是包个海岛,还是去城堡里面,或者邮轮啊大庄园啊什么的,你们想办什么样的?”   婚礼这种事情,荣默当然听岑岁的。   他自己对这些没什么所谓,只要岑岁喜欢就行了。   而岑岁也确实想过婚礼的事情,她看一眼岑母又看一眼顾宁钰,出声道:“我想办纯中式的婚礼。”   凤冠霞帔大红嫁衣,盖着一张薄纱红盖头。   听到这话,荣默往她看一眼。   他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岑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多出来的那一世的记忆当中,他血洒沙场,欠她一场婚礼。   而她苦等了一辈子,一辈子没有穿上过那身早就准备好的红嫁衣。   他心里微微揪了一下,只是软目静静看着岑岁。   岑岁碰上他目光的时候,眼神掺染着同样的东西。   岑母和顾宁钰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默契,还稍微滞愣了一下。   在她们的潜意识里,都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全喜欢西式婚礼,拖着头纱拖着婚纱裙摆,像个高贵无暇的公主,所以她们没想过中式的。   现在听到岑岁的想法,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还是岑母先说话,“还好问了一句,要不然都打算联系设计师给你定婚纱了。那现在就不定婚纱了,找人给你定制中式礼服,做你喜欢的。”   岑岁笑了笑,“好啊,要超级美超级艳的。”   顾宁钰也笑了笑,“那必须得是要超级美艳的。”   ……   岑岁的礼服和凤冠,是顾宁钰找认识的设计师,为岑岁量身定制的。   凤冠礼服的样式款式是岑岁自己选的,之后礼服上的花式纹样,以及堆满珠翠的凤冠,都是纯手工制作,制作工艺极其复杂耗时,价格也极其昂贵。   而荣默的礼服,那就差不多是岑岁礼服的赠品。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说法,他的礼服同样也需要花费不少的心思和时间,只不过没有岑岁的礼服和凤冠复杂罢了。   礼服的制作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婚礼定在了下一年。   岑岁倒是不着急,因为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值得这样的等待。   ……   四月下旬,湾口市的天气已经明显热了起来。   赵明远分别给岑岁和荣默发了信息,说莲花碗已经修复完成,展出时间定在五月一号劳动节,让他们有空可以过去看看。   这消息一放出来,在圈子里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甚至很多圈外的人,因为之前岑岁一夜爆红的视频,也激情转发起了微博,都说要去瞻仰一下这个活在文字传说中的极品宝贝。   岑岁收到信息后心情很好。   还有一件让她心情好的事情,是有人想要一套高定系列的首饰。   这是主动找上门的大单子,岑岁带着好心情起身,打算去找陆文博聊一聊。   然而刚走到陆文博办公室门外,敲两下门板推开门,她便猛地懵愣住了。   她推开门的时候,办公室里是这样一幕——   童晶晶站在办公桌边,手里拿着一沓a4纸,而陆文博坐在办公桌边缘,握着童晶晶的胳膊,在和她接吻。   也就是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两个人便立马分开了。   而岑岁尴尬得脸都快热炸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出声说了句:“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把门一关,直接拿着设计稿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还在心里尖叫——啊啊啊!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啊?!   而办公室里,陆文博和童晶晶比岑岁还要多尴尬一百倍。   在岑岁关上门走掉以后,童晶晶直接踢了陆文博一脚,红着脸道:“都说了这是公司了。”   陆文博再次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笑着说:“晚上一起下班。”   童晶晶没有拒绝,“你赶紧去找岁岁吧,她肯定找你有事。”   陆文博找去岑岁办公室的时候,岑岁正靠在椅子里梳理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   听到敲门声,她立马坐直了身子,往门上说了声:“进来。”   陆文博倒是十分淡定,进来后直接问:“岑总,找我什么事?”   岑岁看他一眼,没说设计的事,先出声说私事道:“可以啊,二宝之前说你俩有猫腻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陆文博清清嗓子,“正打算跟你们说呢。”   岑岁盯着他,“对我表姐好点啊!”   陆文博轻轻笑一下,“我是认真的。”   岑岁当然知道他不是随便的人,也就最后接了句:“那就好。”   ……   被岑岁撞破后,陆文博和童晶晶没再隐瞒关系,很快就公开了。   周二宝从自己找狗粮吃哭唧唧,变成了直接放开了哭唧唧,然后回去收拾行李,果断和陆文博换了房子住。   呜,她才不要再继续和童晶晶住一起,有事没事看他俩撒狗粮!   她要自己住,做一个一人独住一套房的,高贵的单身狗!   ……   五一放假的时候,岑岁和荣默去了苏安市。   赵明远在饭店里定好了包厢,拉着鉴古协会的那些老家伙们,请岑岁和荣默吃饭。   自从岑岁把剩下的柴瓷残片捐给他,他就一直在忙修复的事情。   现在修复工作已经完成,第一天正式展出,博物馆外面就排起了非常长的参观队列。   看到业内业外人士看到莲花碗的反应,赵明远的内心也算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心里的满足让他觉得无憾,今天自然也就备下了好酒好菜,以一种庆贺和感谢的姿态,请岑岁和荣默入席。   岑岁和荣默坐在圆桌边,看着桌子一圈熟悉的面孔,只当是旧友相聚。   人数和上一回岑岁捐柴瓷时候一样,还是那些人。   这回再见岑岁,他们对岑岁的态度更多了一些恭敬和客气。   岑岁当然也知道,这都是因为她太爷爷的缘故,也因为那一盏正在博物馆展出的柴瓷。   席间大家感慨良多,有人说赵明远,“他一直就有执念,怎么也不死心,所以那半片柴瓷啊,一直也没有展出。我们都觉得完全不可能等到另一半,哪知道,竟然真让他等到了!”   赵明远坐在席边轻笑,“确实坚持得毫无理由,可岁岁给了我惊喜和结果,说明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岁岁,让我到了这把年纪,还能有这种经历。”   而说到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就不得不说今家了。   说到今家,夏国梁就很是感慨,看着岑岁说:“我的眼光还是准的,当时去龙树村调查残片的来源,我就说了,你让我想起了今信之老爷子。”   当时那也是岑岁第一次听到“今信之”这个名字。   那时候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会和她有这么深的牵连。   就像她当初在老徐的摊位上捡到莲花碗碎片,也完全没有想到,那个碎片和她之间竟有着几百年的缘分。   它带她找到荣默,并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   ……   这顿饭吃完,外面天色已经很晚。   因为白天参观的人实在太多,而且现在岑岁又是红人,如果出现在博物馆,必然会引起人群骚乱,所以赵明远选择在闭馆后开门,让岑岁和荣默进博物馆,安静地看修复好的莲花碗。   岑岁和荣默进了博物馆,赵明远没有跟着。   他俩并肩找去柴瓷所在的展厅,每走近一步,都伴随着更为清晰的同频心跳。   走到莲花碗展柜前,只见冷白的光影中,雨过天晴色的瓷碗静静伫立。   明明承载着数几百年的命运兜转,见证了无数喧嚣繁华,却永远静谧无声,用自己的方式诉说着光阴流转间的故事。   荣默伸出手,和岑岁十指相扣。   两个人握紧了彼此,在出尘惊世的光华间,看到无数个自己。   ……   他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间小古董店里,点一炉素香泡一壶茶,沉心地等待着。   数着日头与圆月,不知道等了多少日月,又等了几世轮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谁,直到那个拿着柴瓷碎片的女孩儿出现。   触通的记忆里,她也在等他。   素裙铺曳,黑发如泻,歪在一株海棠树下,让莲花碗伴在手畔,闭着眼。   只是,此番结局又有所不同。   一阵风过去,海棠花瓣纷纷而落,荡过碗沿,落在碗底,点缀在曳开的素色裙面上,像是裙摆上开出了艳丽的花。   然后她听到她等了一辈子的那句——   “岁岁,我回来娶你了。”   她抬眸,   披着战甲的人,   站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