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的金手指余额已不足》 作者：火茶 　　文案： 　　唐肖曾经是个氪金大佬，后来她破产了。 　　就在她准备卖号退游洗心革面之时，一道闪电把她劈进了游戏世界里。 　　唐肖：“……我再说一遍，没钱，不玩，滚。” 　　氪金游戏的世界是残酷的，没有金手指就寸步难行。 　　别人打副本，她在副本外面砍树。 　　别人走剧情，她在剧情点附近捡垃圾。 　　别人打群架，她在战场外倒卖便宜医疗箱。 　　唐肖：“……”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令人闻风丧胆的bossNPC：无论你贫穷还是富贵，我都喜欢你。 　　唐肖：让一让，你挡到我捡垃圾的路了 　　文案二： 　　唐肖被一道雷劈进了一款《无限末日》游戏里，在这里，广袤的宇宙只剩下一处净土，而这方净土之外，末日如瘟疫般横行。 　　1.女主不是菜鸟，她很强 　　2.脑洞向神展开，一切逻辑为剧情服务。 　　内容标签：末世 无限流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肖 　　一句话简介：我变穷了，也变强了 　　立意：不靠金钱靠双手，积极向上打拼人生 ======================== 第一章 　　唐肖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进入眼帘，身下是柔软的床垫，饭菜的香气进入鼻孔…… 　　她移动有些僵硬的身躯，试图拼凑起混沌的意识。 　　对了，她是一个亿万富翁。众星捧月，挥金如土的那种亿万富翁。 　　然后她破产了。 　　身无分文，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竟然是一个游戏账号。她悲愤地准备卖掉账号，金盆洗手，东山再起……然而还没等联系买家，一道闪忽然从天而降正中她的天灵盖，再醒来就是这里。 　　…… 　　这说明什么？穷比遭雷劈啊！ 　　唐肖一拍枕头，肚子适时发出咕咕的响声。她吸了吸鼻子，打量一圈这个布置温馨，充满生活气息的卧室，然后把目光投到了门口。 　　她记得不止如此。在失去意识之后，在混混沌沌之中，有个声音向她陈述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必须铭记的事情…… 　　还没等回忆起来，拖鞋趿拉地面的声音就簌簌响起，饭菜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饥肠辘辘的唐肖从床上一跃而下，正准备一探究竟，一个端着盘子的年轻俊美男人就出现在视野里。 　　这个系着围裙的陌生男人靠在门框上，卷翘睫毛下的眼睛像揉了蜜一般，专注地看着唐肖：“宝贝，吃饭了。” 　　唐肖：“……兄弟你谁？” 　　“你糊涂了吧宝贝，我是你的老公啊。”男人把菜端到餐桌上，坐下回头，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催促她。 　　唐肖眉毛一抖。 　　比突然冒出一个肉麻地叫自己宝贝的陌生男人自称老公更惊悚的是什么？ 　　是他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大大的称号。 　　“您的爱人。” 　　难道她被雷劈晕了一千年，醒来后国家已经派发对象了？ 　　不过这场景怎么如此熟悉？ 　　“亲爱的，快点吃饭吧。”男人又开始催促，他用手撑着下巴，：“别忘了，你现在可是NB公司的高管，一会还有个会议呢。” 　　NB公司？ 　　像一道电光划过，唐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场景究竟在哪里出现过。 　　这不是游戏《无限末日》开始的场景吗？ 　　《无限末日》是她坚持不懈氪了两年的手游，也正是导致她被雷劈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尽管时隔两年，她仍旧清晰地记得新手教程的内容。 　　游戏角色从床上醒来，爱人在屋外做好饭，催促她去NB公司总部……甚至从流程到房间布局都一模一样！ 　　这个认知出现的瞬间，混沌的记忆出现一道缝隙，耳膜中仿佛有一面鼓在咚咚作响，分不清是心跳还是幻听，她只感觉神智越来越清晰，一段段信息争先恐后涌入脑海。 　　【恭喜您，以世界排行第一的优异成绩，被选中成为“战场”的一员。——《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战场”将于五秒后开启，届时所有被选中玩家将被传送入真实游戏世界中。如果玩家拒绝进入，请与客服联系。——《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五、四、一，玩家无应答，视为默认。传送开始……传送完毕。祝您游戏愉快。——服务完毕，请给五星好评。】 　　…… 　　她那时刚被雷劈昏，根本没意识选择进不进入。这特么绝对是强买强卖吧！ 　　唐肖没想到，这种反人类反科学的事情居然真的能出现在自己身上。要是早知如此，她就会把冲排行榜的钱都充到乙女游戏和爽文升级游戏中，谁要来体验这个末日恐怖游戏世界啊！ 　　没错，《无限末日》是一个恐怖游戏，以刺激的展开，暗黑的剧情和逆天的游戏效果迅速火遍全球。又因游戏难度被玩家戏称为《今天死亡的一百种方式》，唯有操作狂魔和氪金大佬可制霸生存榜。 　　在操作面前，唐肖选择了氪金。她一掷千金，硬生生冲到了全球排行榜第一名，谁知还没登顶多久，就变故迭至，先是破产，后又被拉进了这个鬼地方。 　　事已至此，唐肖只能在心里唾弃游戏官方一百遍，然后开始回忆接下来的游戏内容。无论它是整蛊还是真实，都必须要先活下去才行。 　　如果她没记错……接下来将到来一位不速之客。 　　“叮咚。” 　　房门应声而开，穿着一身制服的年轻美女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宛如礼仪小姐般的笑容，一开口就是浓浓的播音腔：“唐、肖，好久不见，你在联盟生活得还好吗？”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唐肖心中五味杂陈。 　　玛丽，游戏新手关卡的指引NPC，常年占据“玩家最想杀死的十大NPC榜”榜首，只要她一出现，只有坏事没有好事，只有卖命没有奖励，也正是她，拉开了整个游戏玩命生涯的序幕。 　　玛丽，非常自然地进屋，非常自然地坐下，带着模式化的微笑环顾四周：“伟大的联盟，给了人们和谐安定的生活，这一切美好的令人不想打破，不是吗？” 　　唐肖心中一凛。来了。 　　果然，她的下一句就是：“你一定不知道我这次来的原因是什么。唐、肖。” 　　不，我知道。 　　唐肖一脸冷漠。在游戏背景中，地球早已被末日毁灭，他们这些幸存者跟随一个名为“诺亚”的神秘组织，来到了这个广袤的宇宙区域中安居，但末日就像一个诅咒，人类走到哪里，灾难都如影随形。而每次一出现末日的征兆，现在人类的实际统领者诺亚，也即联盟就会派人来找玩家，玩家就要为了全人类的生死存亡背井离乡，去宇宙的其他区域做任务。 　　玛丽脸上显露出严肃的表情：“或许人们以为，末日已经结束，但其实……” 　　作为一个才步入安逸生活的幸存者，她应该震惊不已。但唐肖天生对惊吓和恐怖反应迟钝，外加已经熟知剧情，所以内心不仅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吃口饭。 　　一桌子香喷喷的菜摆在那里，再不吃就凉了啊！ 　　这时，饭桌传来叮当一声响，唐肖回头，看见游戏给她配发的爱人NPC正拿着个盘子站在饭桌前，对她歉意一笑：“抱歉，刚刚没拿稳。你们继续。” 　　玛丽严肃道：“这是事关全人类存亡的大事，你们会感到震惊是很正常的。” 　　男人立刻挑眉并把嘴张成O型：“哦，我真是太惊讶了！” 　　玛丽：“……” 　　唐肖：“……” 　　呵，这劣质的程序。 　　经过了漫长的十分钟，玛丽终于讲到重点，便是要求唐肖接受一份神秘任务。 　　“我们经过缜密的调查，发现你的身上拥有最大的潜力。唐、肖，你愿意为了联盟而接受这项光荣的使命吗？” 　　此刻，剧情的套路，人设的善良，以及唐肖内心压抑已久的冲动一同爆发，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再见！” 　　玛丽：“……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是事关全人类存亡的大事！” 　　“抱歉。”唐肖也一脸严肃：“但我有自己的家庭，爱人需要我，孩子……以后的孩子需要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件任务。” 　　这个回答并不是唐肖突发奇想，而是游戏剧情的原话。在游戏中，玩家此时就果断的拒绝了诺亚的要求，令玛丽悻悻而归。 　　“好吧，联盟尊重每一位人类的选择。如果你改变主意，欢迎随时来找我们。”玛丽起身离开，到门口时忽然转身，只露出侧脸，“但命运是无法抗拒的，不是么？” 　　唐肖还没松口气，一具温热的身体就拥了上来，“宝贝，你刚刚好棒，我很感动！” 　　剧情里没这一块。唐肖把他推开，目光复杂地打量这个NPC。 　　不知是不是真人化的原因，这个NPC的细节十分自然，一接触到唐肖的目光，绯红就染上了俊美的脸颊，嘴里还嘟囔：“不要在这里……” 　　唐肖：“……” 　　不要什么？这里什么？我到底是什么人设啊你说清楚！ 　　在她罕见的惊讶目光中，男人居然开始一件件脱衣服，直到上半身一览无遗，健美修长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他欲拒还迎地瞟来一眼，随后钻进了卧室中，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唐肖面色严肃地走近卧室大门，她并不是为了看这个NPC，只是为了探索这个游戏的更多信息，她真的…… 　　诶，门打不开。 　　转动几下门把手，门纹丝不动。但她眼前却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欲解锁更多剧情，请购买角色“爱人”的拓展礼包。限时折扣998哦~】 　　这个提示框的右下角还贴心的显示出她目前的账户余额，硕大的0鲜明瞩目。 　　唐肖：“……” 　　不该在破产前就把账户余额用光的。 　　然而刚准备放弃，一个新的提示框又弹了出来： 　　【您的余额不足，是否充值？】 　　还可以充值？ 　　唐肖疑惑地选择充值，空气中浮现一行字：正在为您转到原世界账户……请选择您的支付方式：支X宝，微X信，银X卡。 　　“……” 　　都特么穿到游戏里了，还要氪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游戏官方：头可断，血可流，氪金传统不能丢。——《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第二章 　　在破产之前，唐肖随手冲个九万八都没问题。但作为一个已经破产的人，她只能回到客厅思考人生。 　　拒绝只是暂时的，只要游戏剧情还继续发展，她就不得不离开这里，进入到其他地图中。 　　无限末日，正如其名。她现在所处的这片大陆被称为和平大陆，虽然被一致认为是人类在宇宙中最后的庇护所，然而其实只是这片宇宙区域的一个小世界。 　　而这片小世界之外，末日如瘟疫般横行。 　　平心而论，一个在社会主义熏陶下茁壮成长的正常成年人，根本没有去这些“未知世界”探索的变态爱好。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唐肖无法确认强行OOC的后果，更何况游戏中原本就存在着抹杀机制。她有种预感，如果此刻夺门而出一路狂飙，被空气墙分尸的可能性远远大于逃回现实世界。 　　玛丽临走时那句话又浮现在耳边——“但命运是无法抗拒的，不是么？” 　　如果她没记错，新手剧情中可没有这句话。这个NPC是随口一提，还是在警示着什么？ 　　唐肖思考起来像在发呆，于是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她就仿佛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发呆一般，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屁股垫上，一丝微弱得仿佛静电般的电流划过。 　　…… 　　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她被闹铃声唤回现实中。 　　“宝贝，起床啦，mua~” 　　唐肖：“……” 　　她默默关上闹铃，撒娇声随之消失。 　　分明才思考几分钟，时间却一眨眼切换到了第二天早上，在唐肖根本没注意到的时候，清晨的阳光已经不知不觉间洒满了房间。 　　她想起什么，再次按下卧室大门的把手，这次门却轻松打开了。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那个黏黏糊糊的身影。 　　男人不见了。没有任何痕迹，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两步拿起桌子上的手机，里面残留着一段录音。 　　“……小心……带走我的人是……未知大陆……” 　　“老公”的声音在滋啦声中消失了，手机屏幕闪了两下，也随之报废。 　　唐肖深呼吸一口气，剧情开始了。 　　就像每个英雄都必须找个理由去救世，无非就是丢妈丢爸丢爱人。这个游戏也不例外，玩家为了寻找失踪的爱人，主动去找诺亚，由此踏上了征程。 　　但尽管这是必经剧情，唐肖却觉得十分不对劲。 　　一股浓浓的不详感窜上心头，房间十分安静，只有她一人。但这安静的氛围不仅没有减轻焦虑，反而使它更加严重，这种感觉她一辈子只出现过两次。 　　上一次是在十几岁那年的车祸之前。 　　挂钟走秒声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和心跳声逐渐重叠在一起，唐肖环顾观察这个房间，脑海中飞速重复新手剧情，却依旧找不到不详感的来源。 　　五、四、三、二…… 　　在不详感凝聚到顶点之时，唐肖终于把目光凝聚在手中的手机上，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毫不犹豫地将它抛向窗外—— 　　一。 　　手机被空气墙弹了回来！ 　　靠！ 　　什么时候冒出的空气墙！ 　　银色的金属光泽被爆炸的火光取代，唐肖只能塌腰迅速伏地，然后捂住了现在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脑袋。 　　疼痛和灼烧并没有出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结束后，一个熟悉的提示音出现在脑海。 　　“护甲被动防御技能触发，耐久大幅度缩减。当前耐久：38%” 　　唐肖猛地睁开眼睛。 　　她居然忘记了，如果账号里的游戏币也能在这个“真实游戏世界”通用，那么她账户里那些武器装备和道具，是不是也能继续用？ 　　爆炸火光早已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手机消失了，刚才发生的一瞬间就像梦一样。但唐肖却清楚的知道，刚刚的危险不是虚幻。 　　屋内屋外忽然红光大作，警报器的声音嗡鸣不停，她眼睁睁看见一架直升机降落到窗外，几个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士兵破开墙壁走进来。 　　在他们身后，玛丽步履从容：“联盟对你的遭遇深感痛心，唐、肖。” 　　敢不敢表情更无所谓一点？ 　　唐肖站起来，看着玛丽：“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玛丽依旧是模式化的表情：“我们只是按照命令行事。联盟接收到了你的求救信号，来自外面的敌人已经闯入我们的领地，情况不能再恶化下去。是时候进行选择了，为了我们的未来。” 　　“如果我不选择，会有什么未来？” 　　“如果不去扭转，末日就会到来。所有人都会消亡。”玛丽语焉不详，“命运是无法抗拒的，不是么？” 　　唐肖：“好的，如果假设你现在说的都是废话，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她对冒险没有兴趣，现在更想回到现实生活继续奋斗东山再起，并且如果能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卖掉这个游戏账号，然后严肃警告那个买家：当第一，遭雷劈。 　　非常符合一个NPC的行为逻辑，玛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清晰有力的说：“只要能占领这整块宇宙空间，联盟可以为你提供去任何地方的通道。” 　　唐肖皱眉，也就是说，只有把剩下的游戏关卡全部打通，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我要是能当宇宙霸主，还用在这和你扯皮？” 　　总之一切暂时只能按照游戏剧情来进行。唐肖坐上诺亚的贼船，不，直升机，跟随他们来到了一个地下基地，基地的最深处是一扇灰色大门。 　　这扇门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旁边有神情肃穆的重兵把手，每个人都注视着唐肖，让她总感觉这场景仿佛是在送丧。 　　在出发的前一刻，玛丽终于干了一件人事。她令士兵拿出几个大箱子，交给唐肖，“这是你曾经的荣耀，也是你生存的有力支柱。” 　　打开箱子的瞬间，信息在唐肖眼前开始飞速刷屏。 　　“玩家唐肖信息载入……获取装备……获取武器……获取一次性道具……属性转换……” 　　S级全强化脉冲枪！装备！ 　　双S级防弹外套！装备！ 　　全属性魔抗护甲道具！装备！ 　　上一秒一贫如洗，下一秒就满身极品装备，让人恍惚竟有种中奖的错觉，而福利还没结束。玛丽扶了扶眼镜：“为了对你的行动进行支持，联盟为你准备了金库补给，请把凭证给我，就可以前去领取了。” 　　弹出的信息栏适时解释：【请输入礼包兑换码，即可获得新手豪华生存大礼包。】 　　……唐肖陡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果然，接下来信息栏又是一变： 　　【礼包兑换码需要购买，您的账户余额为：0】 　　尼玛，这个真实游戏世界就是弄来骗钱的吧！ 　　玛丽遗憾地摇头：“抱歉，如果没有凭证，我们无法把补给给你。作为替代，请收下这个。” 　　士兵递过来一个黑漆漆的长方形物体，唐肖按下按钮，发现顶端冒出一点绿莹莹的微光。 　　【名称：核能手电筒作用：照明】 　　…… 　　唐肖举着这个手电筒：“我能把它卖了换钱吗？” 　　玛丽：“请出发吧。” 　　唐肖：“我能现在回去，选择让人类末日吗？” 　　玛丽：“联盟永远在你身后。” 　　唐肖快炸了，“讲道理，我好歹也是要去为你们出生入死的，一点福利都没有？” 　　这次玛丽认真想了想：“成功完成任务，拯救爱人后，可以解锁和爱人的更多互动哦。” 　　简直是单身狗福利呢！ 　　唐肖：“……” 　　我缺的是男朋友吗？我缺的是钱！ 　　道理是讲不通的，唐肖走进了那扇灰色大门。门被关上的瞬间，她朝身后比了个中指，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叮，战场正式开启。请玩家阅读以下几点需知：】 　　【1.死亡没有复活机会，玩家在战场死亡，即为真实死亡。】 　　【2.和平模式时玩家不得相互攻击，副本中击杀其他玩家无法获得名誉值和奖励。】 　　【3.如果充值时加载缓慢，可能是信号不好，请转移到信号更佳的位置再次尝试。】 　　【末日降临，战场开始，请每一位玩家都努力活下去吧！】 　　唐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人声喧哗的走廊里，身旁陆续走过穿着职业装，佩戴着员工证的工作人员。从环境来看，这应该是第一个世界的初始地图，一家神秘的公司。四处扫视一圈，她很快发现这里的玩家不止自己一个人。 　　一个穿着骚紫色风衣的高瘦男人，一个体型丰腴穿着魔法师黑袍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被迷彩战服裹得严严实实的矮个子男人。 　　……原因很明显，在一个大家都穿着工作装的地方，一身迷彩战服或者魔法师黑袍实在太显眼了！ 　　只粗略扫了一眼，唐肖就心下一沉。 　　原因无他，在场的每个玩家身上都是顶级品质的装备，有些甚至连自己都没能拥有。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游戏是按照排行榜名次拉玩家进入的。但现在她猛地发现，自己很可能进入了误区。 　　如果“战场”中的每一个玩家，都是排行榜第一名呢？ 　　游戏中有无数小世界，谁能保证对于玩家来说的“现实世界”，也只有一个？ 　　四个人都很快发现了彼此，然而还没来得及走近，身形就均是一僵，纷纷看向半空。 　　唐肖也是如此，正对着她眼睛的空中，熟悉的信息栏再次刷新。 　　【如你所见，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但同时也是末日来临前最后一个安宁的瞬间。丧尸病毒即将感染全球，而人们对此毫不知情。此时并不是内斗的时候，来自和平大陆的玩家们，你们是这个世界唯有的知情者。去寻找一个叫做魏平的科学家，护送他安全离开这里，为即将到来的末日保留中坚力量。】 　　【任务：拯救希望火种（团体任务）完成情况0/1】 　　【目标：在丧尸攻克这座公司前与魏平一同离开】 　　【任务倒计时：十五分钟。】 　　懵逼，紧张，犹豫在四个人的神情上交替出现，穿着迷彩战服的矮个子男人干笑两声：“这可不是游戏里面的剧情。” 　　没人接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开局任务和原本游戏的内容截然不同。 　　这是不是预兆着，他们作为原游戏玩家的知情优势，也将形同虚设？ 　　忽然，一阵骚动在人群中出现，几个带着耳麦的员工匆匆跑过，“所有开发组研究员，到T3区集合！安保人员准备！货物正在卸载！” 　　警铃仿佛在这一瞬无声地响起，来不及交流甚至做简单的自我介绍，几人对视一眼，跟随人流向楼下跑去。 　　作为骨灰级玩家，游戏初始背景还是熟记于心的。一个科考船从南极挖出了埋在冰山下的遗迹，其中一部分东西被打包送进了神秘的SB公司。但没人知道，这东西中潜藏着丧尸病毒，重见天日后将拖全人类下地狱。 　　但他们知道啊！ 　　几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依照游戏剧情，这个刚刚到达的重要货物估计就是病毒源头。 　　玻璃天花板倒映出潮水般的人流，远方的钟声像警铃般悠长拉响。十五分钟后，这里将沦为人间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玩手游时：一个优秀的玩家，首先要分析任务发布的动机。 　　穿进游戏后：你是想让我死！ 　　------------------------- 　　喜欢的朋友请点个收藏叭谢谢~ 第三章 　　“靠，哪有开局就这么难的？”矮个子男人骂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名为《无限末日》，核心自然就是末日。 　　准确的说，整个游戏的构造，就是由无数个末日地图组成，将玩家投放到这些不是正在末日，就是在末日倒计时的世界中，通过一系列剧情与任务，给予绝对刺激的游戏体验。 　　然而，当末日成真，那可就刺激过头了。 　　唐肖跟随人流下楼时观察到，整栋大楼地面上有十二层，他们所在的楼层是三楼，而T3区域在地下二层。根据刚刚工作人员声音嘹亮的喊话，研究员应该都要集中在T3区，他们在那里应该就能找到身为研究员的魏平。 　　谁知刚下到二楼，矮个子男人就一个急刹车：“等等等等等！我腿抽筋了！” 　　唐肖三人均是一顿，看着矮个子男人不住跺脚，又拿出一个防毒面具戴在汗如雨下的脸上，“走，走吧。” 　　接着往下，一楼的地面还没踩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等一等——” 　　唐肖差点拔枪，才看到是紫风衣瘦高个在说话，他一脸阴郁地掏出个药瓶，往嘴里猛灌，才朝刚刚被吓得尖叫的巫师袍中年女人解释：“心脏病，刚刚差点发作。” 　　这游戏真是造孽啊！唐肖默默无语走进电梯，四人像四尊门神一样占据电梯四角，其他员工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着装怪异，随着“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地下二层的景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眼前仿佛一个中型广场，至少数百号人分布在广场四周各自忙碌。唐肖刚出电梯，就被一个保安模样的人叫住，“保安走这边！快点！” 　　原来游戏给他们的设定是保安。直到这时，四周的人才仿佛真正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四人穿过人群走到广场中心，看到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巨大集装箱被放置在地面上。矮个子男人吞了吞口水：“丧尸病毒就在其中一个箱子里面？” 　　虽然一切还没发生，但光是看到这些集装箱，就让人足够有压力了。 　　唐肖看了眼时间，还有13分半。她眼疾手快拉住一个保安：“你知不知道研究员们的位置在哪里？” 　　保安指向一个方向：“研究员都从那个电梯下来。一会应该就到齐了。” 　　从那个方向看去，穿着工作服的研究人员正稀稀落落走出来，唐肖又问：“如果我们想找魏平研究员，能不能描述几个显眼的特征？” 　　保安犹豫了几秒才说：“胖，特别胖，你找人群里最胖的那个就是他。” 　　好吧。唐肖朝三人比了个眼色，朝着研究员聚集的方向走去，剩下三人互相看了看，也小跑步跟上。就在走过人群前方的时候，尖锐急促的“滴滴声”突然在四人中间响起。 　　见众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中年女子尴尬地从口袋里抠出个梭子型仪器，“这是我的感染测试仪，遇到高浓度的感染病毒时就会发出警报。” 　　她握着测试仪伸向集装箱的方向，滴滴声果然变大了。 　　矮个子男人忽然一拍手：“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们直接带走那个携带病毒的集装箱并把它销毁呢？或许，或许就能直接阻止世界末日！” 　　或许是发号施令惯了，见没人立即回应，他便急不可耐地一把夺过中年女子手上的测试仪，直接到集装箱面前开始寻找，没过几秒就激动地叫起来：“是这个箱子！” 　　他一举动很快被其他工作人员发现，他们立刻走过来，“你们几个在干什——” 　　“砰砰砰！” 　　不知道正在拆卸的工作人员出现了什么失误，外围的集装箱居然直接爆炸，一个连一个，眨眼就到了中央，矮个子男人只来得及扭头看向唐肖三人，惊惧扭曲的面孔就被冲天火光吞没。 　　“小心！”唐肖一把拉住离自己最近的中年女子，两人一起扑倒在地。 　　【护甲值受到损坏，耐久值下降。当前所剩耐久：27%】 　　护甲受创的提示又响起，唐肖抹了把脸爬起来，此刻地下2层已经是一片混乱。她把中年女子和瘦高个都拉起来，中年女子感激地朝她点头：“谢谢你！” 　　唐肖：“没事，我有经验。” 　　“啥？” 　　这时一阵杀猪般的惨嚎声传来，从火光中连滚带爬出一个人，正是刚刚被爆炸吞没的矮个子男人，他满脸焦黑边爬边哭：“吓死老子了！差点就死了！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一百多万游戏币没花啊……” 　　几人都因身上的护甲挡过一劫，然而此时所有的集装箱都已被炸翻，病毒肯定已经泄露。唐肖把矮个子拉起来后看着时间：“还有十二分钟，我们快去找魏平！” 　　他们向研究员聚集的位置跑去，这次没有拥挤的人流再加上装备的加成，几人的速度都非常快。然而放眼望去，正紧急撤退的十几个研究员里，根本没有胖子。 　　“不好意思，请问魏平研究员在这里吗？” 　　被问到的工作人员都摆手说没有看到，四人决定分头寻找，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刺耳的喊声穿透了地下二层： 　　“电梯出故障了！走紧急楼梯！” 　　“不要拥挤！不要拥挤！” 　　“研究员从实验室通道离开！” 　　唐肖语速飞快：“我和一个人跟着研究员去实验室，剩下两个从紧急楼梯上去，抓紧时间！” 　　中年女子声音都微微颤抖：“我跟着你走！” 　　被炸的满脸黑的矮个子男人摇头如锣鼓：“我护甲耐久不剩多少了，我跟你俩走！” 　　瘦高个：“我有心脏病，我跟你们走。” 　　唐肖：“……随你们便。” 　　大家来这里之前都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还保持沉着冷静本来就不现实。她也没强求，直接向实验室方向跑去。 　　那帮研究员来的时候很慢，撤退时却步履如飞，有几个已经被炸伤的就渐渐落到了队伍后面，甚至跌倒在地。中年女子频频回头，一个不注意就被地上的人拽住了衣服。 　　“帮帮我，扶我起来，没事，集装箱不会再爆炸了，我们有时间上去！”倒在地上的研究员呲牙咧嘴地展示着自己的腿伤，中年女子无措地停下，不知该怎么办。 　　在这些研究员眼里，或许并不是什么致命事故。但四人却知道，所有现在耽搁在这里的人，都必死无疑。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中年女子一咬牙，手一拎，竟然直接把地上的男人扛了起来。 　　研究员：“……”公司雇的保安力气真大。 　　女子边往前跑边对三人解释：“我的魔法师长袍有力量加成。抗两个人没问题！” 　　四人很快跟上大部队，唐肖甚至迅速扫了一遍众人的工作牌，然而一个叫魏平的都没有。这时矮个子男人忽然大叫起来：“胖子，胖子！” 　　转角处，一个穿着研究员衣服的肥胖身影一闪而过。唐肖当即追上去，跨过一个通道把他拉住，男人身上的工作牌晃到空中。 　　不是魏平！ 　　她难掩失望，忽然心头一跳，危险预感再次出现，在本能驱使下飞快地一个侧身，身前的研究员就在中年女子的尖叫声中扑了个空。 　　“撕拉……”肥胖研究员嘶吼起来，却不是人的声音，更像是一个怪物。这时几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才发现这人根本不是胖，而是浑身都肿了起来，整张脸更是膨胀到变形，青紫斑驳。 　　被中年女子扛着的年轻研究员目瞪口呆：“他这是怎么了？？？” 　　唐肖紧皱眉头拔出枪，枪口对住肥胖研究员的脑袋： 　　“尸化。” 　　作者有话要说：　　唐肖：他居然有一百万游戏币，一百万！ 第四章 　　倒计时十分三十秒，第一个丧尸出现。 　　扳机扣动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众人下意识侧头回避，却没听到枪声。 　　唐肖把脉冲步枪塞回空间袋，拿出一把小巧的手\枪，“不好意思，换把枪。” 　　众人：“……” 　　还没等他们再做一次心理建设，丧尸就再次冲来，直扑唐肖。这次她避无可避，手一抖，从枪口射出的子弹就穿透了丧尸的脑袋。 　　“啊！”中年女子一声惊叫，又马上捂住嘴。 　　丧尸发出气球被戳破般的呜咽声，踉踉跄跄扑向了唐肖身后。 　　“咣！” 　　听到不妙闷响的瞬间，唐肖脑海中就浮现出某个糟糕的画面，然后立即跳向侧方。在她正身后，丧尸浑圆的身体仿佛一个巨大的爆浆蛋糕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玻璃门拍回，脓血洒了剩下四人满身。 　　“……” 　　众人：“啊啊啊啊啊啊！” 　　唐肖紧紧握着枪，尽量把手伸到离自己更远的位置，长长呼吸一口气：“真是不好意思了。” 　　矮个子男人崩溃地脱衣服擦脸：“为什么你能躲得那么快啊！” 　　唐肖：“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对这种被墙弹回来的声音比较敏感。” 　　毕竟一个小时前她差点因为扔出的手机被空气墙弹回来而被当场炸死！ 　　瘦高个男人又开始狂灌速效救心丸，吃完后虚弱地说：“这些玻璃门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被丧尸拖延住的时候，前后两米的通道不知何时都已关闭，五人被困在了这狭小的空间里。 　　之前被中年女子救起来的研究员颤巍巍拿出工作牌：“应，应该是有人开启了紧急装置，我现在把它打开。”他一瘸一拐地绕过地上尸体，将工作牌贴在玻璃门左侧的感应器上。 　　“滴，实验区正处于紧急状态，无法开启通道。” 　　研究员终于崩溃，涕泪横流地拍门：“什么狗屁紧急状态，让我出去！出事了，出大事了啊！”拼命拍了几下后他瘫倒在地，“完了，我们都完了。运来的材料肯定有问题，无论它是什么，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泄露，我们都完了！” 　　通道内忽然一暗，吓得研究员脸色一白，然后又一喜：“停电了！这玻璃门在停电后一分钟就会自动打开，我们能出去了！“ 　　玻璃门上方应声亮起一个红色的倒计时，正好是一分钟。 　　唐肖：“出门后我们还有九分十秒的时间。” 　　这一分钟的空隙像是给几人急速旋转的大脑按了暂停键，几人不是坐倒就是靠在墙上，矮个子男人喘着粗气说：“我们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牛志宏，是阿尔卑斯服务器的，以前……算了不重要。” 　　他把面罩一扒，使劲擦脸上的汗：“我以为排行榜第一在这个游戏里能虐菜一样通关，谁知道……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买一百个护甲都套自己身上！” 　　研究员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瘦高个男人阴声说：“我叫张向远，也是阿尔卑斯服务器的……也是排行榜第一。你的游戏名叫什么？” 　　牛志宏一愣：“飞翔的胖子。” 　　瘦高个：“富有的竹竿。” 　　“没听过。” 　　“没见过。” 　　唐肖：“我叫唐肖，和你们一样。” 　　尴尬的寂静中，中年女子轻声说：“我叫胡秀华，是喜马拉雅服的……也是全球排行榜第一。未免误会，先确认一下，你们来自的……地方，世界首富是不是阿里巴奇？” 　　研究员默默举手：“那个……” 　　牛志宏：“玛德腾德尔。” 　　唐肖：“王耀国。” 　　“……” 　　“你们听说过，大千世界的说法吗？”胡秀华神色复杂：“或许我们都是来自不同位面的人，都玩了这个游戏，又恰好都是各自位面的排行榜第一名，就被传送到了这里。而这个游戏，很可能是更加发达文明的造物，才能把我们这些低级文明的玩家拉进来。” 　　这与唐肖的猜测相同。几人看着彼此身上的豪华氪金装备，都默认了中年女子的说法。 　　若不然，该怎么解释这超乎想象的一切呢？ 　　研究员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滞，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一分钟倒计时即将结束，眼见着气氛诡异地走向低迷，胡秀华连忙升华主题：“但是我听说只要通关所有末日世界，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各位，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客户就一定……不，任务就一定被我们拿下！” 　　“叮。”玻璃大门打开，被屏蔽了一分钟的外界声音终于如潮水般涌进来。 　　起伏不绝的嘶吼声，咀嚼声，零零落落的惨叫声，还有杂乱无章的脚步与拖行声…… 　　正准备冲出去的几人缓慢又缓慢地收回了脚。 　　此刻每一秒传来的声音，都无一不昭示着，外面已经成为地狱！ 　　牛志宏腿肚子都在打颤：“要不然，要不然我们放弃这个任务吧！我们直接冲出公司大门，管他什么李平王平，对了，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他话音未落，众人的信息栏就立刻变红： 　　【只有携带任务目标，玩家才可离开大楼。】 　　“靠！”牛志宏捂住脑袋，“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还有9分钟。”唐肖咬咬牙举起枪，“我们有装备，这个程度的丧尸还伤害不到我们，抓紧时间！” 　　几人只能硬着头皮冲出去，跑出通道，眼前的景象令五人均是胃里一翻。 　　形状扭曲的尸体横陈在地上，鲜血和碎肉铺满了地面，几个怪异的身影正匍匐在地上大嚼特嚼，其中一个听到声音后扭头，断裂的脖子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胡秀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唐肖，射它，快射它！” 　　唐肖：“……”前面的丧尸已经要扑过来，她只能边掏枪射击边喊，“你们也拿出武器啊！这附近还有很多丧尸！” 　　游戏设定中，这个世界的丧尸不会被声音和光源所影响，只要闻到活人的气味就会一拥而上。如果他们不马上跑出去，很快身边就会聚集越来越多的丧尸。 　　求生的本能让人拿着第一次真正见到的顶级武器拼命攻击，除了偶尔也会打到自己人之外，竟硬生生在地下二层杀出一条血路，紧急通道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有八分钟！”胡秀华喊，“就算我们能一个人找一层，可谁知道魏平在哪层？这怎么来得及啊！” 　　唐肖将紧急通道的大门踹关，并眼疾手快地锁上。几人靠在门上粗喘，胡秀华背上的研究员微微动了一下，“你们要找……魏平？” 　　四人猛地回头，紧盯着他。 　　“他今天，他今天没下来，”研究员一边说话一边咳嗽，“他说今天不吉利，要留在办公室，办公室在九楼……咳咳咳，早知道，该信他的……” 　　九楼！ 　　四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这时身后的门锁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明显快要承受不住丧尸们连续不断的冲撞，唐肖毫不犹豫拔腿上楼，顺便踹倒一个刚从台阶上爬起来的丧尸，剩下的人紧跟其后。被踹下楼的丧尸咕噜咕噜滚到安全通道门口，正要再爬起来，随着砰的一声响，大门被轰然撞开。涌进来的丧尸无情地碾压过同胞的身体，源源不绝地冲进通道里。 　　一楼，二楼、三楼……快到五楼的时候，研究员微弱的声音响起，“你们到六楼的时候，离开消防通道左转，那里有一条专用通道，应该可以隔绝大，大部分丧尸，用我的研究卡能打开……” 　　此时几人身后就像排火车一样，正发愁尾随的丧尸越来越多，当即精神一振，六楼的出口近在咫尺，胡秀华却在此刻一声惊叫。 　　原来研究员竟然推开胡秀华自己跌到了地上，他身体已经开始不断抽搐，脸部开始变得青黑发胀，正是被感染后变成丧尸的前兆。他拼命扒下自己的工作牌，递到胡秀华面前：“出，出去之后一定要告诉别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丧尸群的嘶吼声中，他用最后的力气试图关门，然而还没碰到，瞳孔就已经涣散，流着涎水的嘴也冲着唐肖一行人张开。 　　“关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通道大门轰然关上，将扑上来的丧尸们挡在了门内。 　　门关上那一瞬间，一股鲜血从缝隙中喷出，溅了唐肖满脸。她抹掉血污，不知道是回答研究员还是鼓励自己，低声说道：“他们会知道的。” 　　就算末日来临，她也一定会比末日活得更久。 　　苍凉感从未如此真实地涌上每个人的心头，但他们丝毫不能停歇，终于在跑出走廊那一刻，看到了研究员所说的地点，两个全服武装的保安正一动不动站在玻璃门前。 　　和已经失去秩序的大楼其他地方相比，有保安把守的玻璃门后简直像是世外桃源。几人差点当场飙泪，脚不沾地狂奔到保安面前，牛志宏抢过胡秀英的卡就递过去，“你好，我们是……” 　　一动不动的保安终于抬起被帽子遮住的头，对着牛志宏龇牙一笑，然后啊呜一口啃上了他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牛志宏用力把保安推开，“我的面罩被他咬变形了！” 　　唐肖把这两个已经变成丧尸的保安爆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卡打开门，玻璃门后是一条更宽的走廊，依旧有电梯和安全楼梯两个选择。 　　从哪里上去？ 　　剩下三人都坚定指向了安全楼梯。 　　胡秀英：“恐怖片里电梯都是危险的地方。” 　　牛志宏：“我护甲耐久快没了，电梯里躲不开！” 　　张志远：“我有心脏病。” 　　唐肖：“……”她刚准备转身，却在余光瞥到什么时立即回头，“有人下来了！” 　　电梯外显示的楼层果然下降。 　　牛志远拔出自己的激光枪就对准了电梯门，“这些丧尸居然会用电梯了！” 　　“……” 　　尖叫声随着电梯门打开拔地而起，一个看起来至少三百斤的男人抱着头拼命把自己往电梯里面塞，“别抓我，别咬我，我不好吃……” 　　唐肖瞄到了他胸前的工作牌，一个箭步就把工作牌抓到手里，“你叫魏平？” 　　男人一愣，泪眼模糊地抬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原来你们不是怪物啊！” 　　出生入死几经波折，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任务目标，几人激动得仿佛辛辛苦苦养了十年的老母猪终于下了崽子，一拥而上，“我们是来救你的！！” 　　魏平再次被几个冲上来的身影怼到电梯角落，脑袋清脆地磕到墙上，泪花和金星一起在眼前滚动。 　　我看你们更像是来吃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眼中的自己：末日机甲，终极武装，吸血爵士，大魔法师。 　　NPC眼中的玩家：外星人，变异萝卜头，装逼基佬，COS狂魔。 第五章 　　【请保护任务目标离开公司大楼】 　　任务提示刷新的时候，魏平还在哭诉：“呜呜呜，我看黄历今天不宜出门，本来想晚几分钟再出来，结果刚眯了一会，办公室外面就出现了好多变异的人！它们还想吃我！” 　　“冷静，”唐肖安慰，“那些是丧尸，它们谁都想吃。” 　　魏平哭得更大声了。 　　“时间只剩六分钟了。哎你别哭了快点起来，抓紧时间走！”牛志宏急躁地跺脚。 　　这时已经有丧尸冲着五人过来，试图打破玻璃门的防线。看到这些丧尸，刚刚走出来的魏平又双腿一软，带着哭腔喊：“我脚软，我走不动了！” 　　靠！ 　　众人均是呼吸一窒，然后互相做心理建设，“这是任务目标，还能打死咋地，忍！” 　　虽然时间还剩将近一半，按理说从六楼到一楼绰绰有余，但不知为何，唐肖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在魏平的惊呼声中，唐肖一把将他捞到了自己的后背上，“我背他走，你们清理路上的丧尸。” 　　有护甲的强化，她各方面的身体机能都达到了普通人的两到三倍左右，加上护甲的承重能力，背起三百斤的胖子也还勉强可以。 　　只是从第三方角度看起来，就像兔子驮着香猪，视觉效果十分惨烈。 　　大家也仿佛被鼓舞，手里的火力疯狂向丧尸身上宣泄，不一会儿竟然将六楼的丧尸清了个精光。站在楼梯口，牛志宏由衷感慨：“充钱也有好处啊！” 　　【叮，检测到玩家实力超过当前难度，丧尸感染等级提升，第一只变异感染体出现。请玩家努力，活下去！】 　　…… 　　活你妹，老子想活，你倒是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唐肖心中疯狂吐槽，步伐却丝毫不敢停下，游戏中变异体是中后期才会出现的怪物，体型大速度快，攻击器官甚至可以穿透钢板。 　　而这还只是游戏中的体验，谁知道具现到现实后，它到底有多可怕？ 　　几人心中想的大同小异，速度陡然提升，沿着楼梯一路狂奔，刚跑到三楼，就听到一阵低沉粘稠的嘶吼声，随着这声音出现，整栋楼似乎都震颤了两下。 　　而更让人胆颤的，是墙壁被打破的声音，尤其当它来自于自己头顶时——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触手已经穿透了天花板，正在他们头顶上方蠕动。 　　“跑！” 　　几人拔腿狂奔，挡路的丧尸被无情爆头，忽然牛志宏一声惨叫：“我护甲耐久没了！” 　　他喘着粗气指自己身上，“只剩，只剩百分之五了！” 　　对于被丧尸咬一口都会下降一点的耐久，这百分之五估计还挡不了变异体一爪子。 　　这时几人已经跑到一楼，魏平充当向导，哆哆嗦嗦指出逃脱路线，“……按照这么走，再走十几米就到大门了。” 　　一楼大厅的丧尸比他们想象得要多得多，而且各个都变异得身宽体胖，光是散发出的腐烂腥臭味就让人十分窒息。但和这些丧尸比起来，来自楼上大型物体窸窸窣窣的移动声更让他们神经紧张。 　　“保护我，求求你们了，要不然我会被丧尸撕碎的！”牛志宏一溜烟躲到了唐肖和张志远，胡秀华中间。几人刚刚也算经历过同生共死，因此并没犹豫就帮他挡住了属于他的那一波丧尸。 　　几人边打边走，穿过两个拐角，果然看到了正门。但那里已经连续封了两道厚实的防弹玻璃门，门上方有一个红色的灯在不断闪烁。 　　“这是紧急情况下，对公司进行全方位封闭，防止信息泄露。”魏平的脸一大片煞白，“等到上面的红灯灭掉，大门就会彻底封锁，再也出不去了。” 　　还没等几人跑到门口，头顶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钢筋水泥随着重击簌簌掉下，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通体黑色的巨大怪物就掉落了下来。 　　准确的说，是掉落了一半。 　　它的另一半还用两只触手攀附在二楼，只伸出巨大的脑袋，两只篮球大小的眼睛盯着唐肖五人，布满利刺的细长舌头以闪电般的速度直射向唐肖的脑袋！ 　　唐肖条件反射一弯腰，才想起来魏平还在自己背上，于是手一甩将他推到地上，变异体的舌头堪堪穿过头顶打到了玻璃门上，又从门上弹回。 　　听到舌头击打门的声音，所有人心里一沉。 　　这个力度，换成他们任意一个人的脑袋，都可以像砸西瓜一样把他们砸的四分五裂。 　　唐肖趁着这个空隙掏出脉冲枪向变异体的脑袋射击，然而能轻易穿透钢甲的电浆对变异体造成的伤害却微乎其微，其余几人的高威力武器也是如此。 　　变异体嘶叫着甩了甩脑袋，舌头眼见着就要再次弹出，而很不幸的，还是冲着唐肖的方向。 　　身体上的疲惫，高压下的紧绷，体能和精神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仿佛走到了极限，唐肖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完全依靠着身体本能行动，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跃到了变异体身前，枪口对准着那条舌头的舌根处。 　　“砰！” 　　变异体痛嘶一声，舌头嗖地缩了回去，唐肖没放过这一瞬间的机会，更是直接跳到了它的脑袋上，此刻变异体在她心中已经成了游戏开发的化身，按动扳机对着篮球大眼睛又是一枪。 　　坑爹游戏！天天让人充钱！ 　　变异体接连受创，终于身体一弹就要弹回二楼，唐肖借着它甩动身体的力量跳回地面，再抬枪时变异体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还有三分钟，我们赶快出去。”唐肖抹汗回头，却发现四人都呆呆地看着她。 　　魏平磕磕巴巴开口：“你刚刚跳了三米多高。” 　　张向远：“你刚刚脚底下还冒电流了。” 　　唐肖：“？” 　　不过现在已没时间纠结这些，就在刚刚耽搁的时间里，丧尸又如潮水般堆积到了面前。牛志宏一个哆嗦，一把拽过魏平，“快，快把通行卡给我，我要出去！” 　　唐肖三人忙着和丧尸缠斗，只听到滴的一声，身后的第一道门打开，唐肖扭头喊道，“等一下我们，我们马上就到！” 　　谁知牛志宏却像没听到一般，拉着魏平直接跑到第一道门外，眼看着门飞速合上，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人脸上均闪过一丝惊愕，唐肖一枪崩掉一个丧尸，“牛志宏，给我们开门。” 　　牛志宏看着唐肖的动作，脸上闪过一丝忌惮，却还是嗤笑一声：“开门干什么，给你们送死吗？我的护甲可没有耐久了，看看你们面前有多少丧尸，想让我冒着危险给你们开门？距离我逃脱只差一步的时候？想得美！” 　　他拿着通行卡就要去开第二道门，却猝不及防被魏平一把抢过。 　　魏平涨红着一张脸，吭哧吭哧地说：“你，你不能这样。”说完他转头就要给唐肖开门，可是他移动并不灵活，在感受到后方牛志宏的动作时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一枪托敲晕在了地上。 　　牛志宏面貌狰狞地收起枪，拖着晕过去的魏平就要离开。此时唐肖三人已经到了玻璃门口，只要门打开他们就能进去，但里面的人显然没有丝毫开门的意思。 　　“牛志宏，你之前躲在我们身后的时候，我们可没有把你扔掉。”张向远哑着声地说，听起来像是心脏病又要犯了。 　　胡秀英则抬头看着二楼，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计时还有两分钟。唐肖深呼一口气，举起枪对准大门。 　　他们必须出去，如果不能从大门走，那就从废墟上走！ 第六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张向远和胡秀英拍着门，唐肖举着枪，他们身后，新的丧尸正在扑来。 　　而玻璃门的那一端，牛志宏正要将通行卡贴在感应器上，打开最后一扇门。 　　“嘭！” 　　天花板再次传来可怕又熟悉的撞击声，只不过这次不在唐肖的头顶—— 　　三人刚刚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黑色的舌头就以动态视力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从上方弹下，击穿了牛志宏的整个脑袋。 　　那张凝固了惊愕和不可置信的面孔还大睁着眼睛，看着前一秒刚缓缓打开的大门。 　　【玩家牛志宏，死亡。】 　　倒计时一分五十九秒，第一位玩家死亡。 　　舌头裹挟着牛志宏脑袋，连带着他的身体都拽起，消失在了天花板的破洞中。魏平依旧没有醒来的身体在地上滚动两圈，通行卡掉落在他的手边。 　　张向远用力拍门，试图让魏平醒过来。胡秀英却在此时开口：“我才想起来，我这里也有一张通行卡。” 　　她拿出一张血迹斑驳的卡，几人想起来，研究员之前也给了他们一张卡，正是胡秀英手中这张！ 　　三人连忙开门，随着滴的一声，玻璃门向两侧打开，他们随即退入门中。第二道门打开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已经一脚踏出门外的唐肖捞起地上的魏平，可手下的人却如同生了根，不仅拽不动，还有往上移动的趋势。 　　心下一沉，唐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果然看到魏平身上不知何时缠了一根触手，正悄悄把他往上拉。 　　唐肖：“！” 　　触手一惊：“！” 　　开什么玩笑，她绝对不可能让魏平被拉走，当即扑过去拽魏平的胖脑袋，触手也猛地加大力气把他往上拉，唐肖被这股力道一拽，身体就地一翻回到门内，胡秀英见势不妙也回头拉魏平，手里的通行卡一松掉在地上，同样踉踉跄跄被拉到了里面。 　　玻璃门再次严丝合缝地关上，门外只剩下正给自己灌速效救心丸的张向远。 　　唐肖一口鲜血怄在心头，二话不说拔出脉冲枪就要通过天花板的洞打变异体的脑袋，吃过亏的变异体也十分灵活，两根触手负责攻击走位，就是不露脑袋。 　　“这东西绝对有初级智慧！”唐肖咬牙，问胡秀英：“你有没有手/雷或者匕首？” 　　胡秀英从进来后就一动不动，仿佛被吓呆了，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手/雷没有，有刀。”她从巫师袍里翻出一把弯刀。 　　每个玩家开局似乎都只有两把武器，唐肖是自己属性最好的脉冲枪和手\\枪，胡秀英则是魔法杖和一把弯刀。她刚把弯刀递给唐肖，就猝不及防被扔了把脉冲枪在怀里。 　　“你对着洞口开枪，别让它脑袋有出来的余地！”唐肖说着纵身一跃，竟直接跳到了魏平身上，二话不说用弯刀猛砍触手。 　　弯刀似乎带有腐蚀性，很快触手就滋滋冒出浓水，变异体嘶嘶怪叫在楼上移动，试图把唐肖和魏平一起拉到二楼。 　　它所有攻击的器官就是一根舌头和两根触手，触手被唐肖钳制住，舌头被脉冲枪盯着无法使用，就这样僵持着一秒一秒过去，不知过去多久，变异体终于放弃了肥胖的猎物，饱受创伤的触手飞速弹回，魏平和唐肖一齐掉在地面。 　　“发，发生了什么……”魏平狠狠一摔居然又清醒了过来，刚迷迷糊糊睁眼，就被唐肖一把拉起，“还有十秒！” 　　倒计时的数字不断往下跳，十、九、八！ 　　门外传来梆梆的动静，张向远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银锹，正在扑哧扑哧撬门，试图把玻璃门撬开。 　　唐肖哭笑不得，幸好之前魏平的通行卡正好掉落在门内。捡起，刷卡，大门缓缓打开。 　　六、五！ 　　“叮，副本任务【拯救希望火种】完成，玩家唐肖获得【战场】进入资格。开启世界地图：【丧尸末日】” 　　“本地图游戏规则： 　　1.每击杀一只丧尸获得一积分，拯救一名幸存者获得十积分。” 　　2.非和平模式下，玩家击杀彼此可获得一百点积分。 　　3.地图内共有10处复活点，每被丧尸攻陷一处，该复活点作废。当地图内所有复活点全部沦陷后，所有玩家失去复活机会。” 　　“您的终极任务是：找到失踪的爱人，并在文明毁灭前离开该世界。” 　　唐肖感觉眼前被一片白光笼罩，一段段信息涌入脑海，最后眼前的景象又渐渐清晰，她还是站在这座公司的大门前，只是四周不知何时布满了浓雾，警车和消防车的鸣笛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接下来您有两种选择：1、跟随救援部队去往下一个剧情点。2、自力更生探索地图，过程中将不会获得任何救援物资。】 　　经过思考……不这根本不需要思考，唐肖直接选择了一。紧接着又是一个提示框弹出： 　　【该选项需要购买救援礼包，检测到您的账户余额已不足，是否充值？】 　　…… 　　真是日了狗了。 　　我坚决不为这种无良游戏商贡献一分一毛。唐肖一边在心里为游戏开发团队举办葬礼，一边无情地点了叉。 　　【好，接下来将为您随机传送到安全区域，过程中请不要睡觉、进食、排泄，谢谢合作。】 　　隐约中，唐肖似乎看到张向远坐上刚刚降落的直升机，而旁边却没有胡秀英的身影…… 　　* 　　一个月后。 　　追阳市。 　　热烈的阳光晒在地面上，街道却十分冷清。偶尔有窸窸窣窣的移动声，也转瞬没入寂静。 　　忽然，一连串的汽车喇叭声划破寂静的空气，整座街道都仿佛被这声音吵醒，报废汽车的车底，街边商店破碎的大门后，电线杆子底下……站起一个又一个人影。 　　准确的说，它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随着喇叭声越来越近，一辆黑色桑塔纳也出现在马路尽头，它开的不快不慢，却一直响着刺耳的喇叭声，仿佛故意想让什么人听到。 　　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踉踉跄跄走到马路中间，对着驶来的车辆无意识伸出双手，汽车一个急刹车，堪堪停在他身前。 　　“日！”副驾驶爆发出一声怒骂，“你给丧尸让什么路！” 　　“看错了，老子还以为是人呢！”桑塔纳重新启动，准确撞飞了拦路的男人，继续向前开。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摇下，探出一只剃了光头的脑袋。只见光头先是摘下墨镜，露出年轻英俊的面孔，然后咧开嘴大喊，“附近有没有活人啊！没被咬的活人！” 　　天高地旷，只有此起彼伏的丧尸呜咽声作为回答。 　　和瘦削的光头青年截然相反，正在开车的是个戴着厚帽子的胖乎乎男生，他苦着脸：“光哥，你说市区里是不是已经没有活人了？” 　　“放屁。只是活人都藏在楼里，谁也不肯出来。” 　　胖男生叹了口气，两条小眉毛皱到一起：“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这世界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感染是从一个月前突然出现的。先是立刻全国警戒，所有感染人群都被隔离起来，最初的恐慌过后，情况也逐步得到控制。但就在人们稍有放松的时候，第二次感染潮猝不及防地降临，比第一次传播得更快，范围更广，变异出来的丧尸也更加强大。 　　防线被攻破了。一座座城市相继沦陷。民众们只知道全球都在遭受病毒的袭击，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但活着的人还有多少？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最后一个广播电台也从收音机中消失的时候，他们两个跑了出来，开着一辆捡来的桑塔纳，装上一后备箱的食物和水，沿着城市主干道寻找和他们一样的活人。 　　“沃日……”又是一个急刹车，光头青年差点把头磕到车窗上，“干什么，又有丧尸拦路？” 　　“不是，是后备箱！”胖男生急得直拍方向盘，“我看到有丧尸掉在我们后备箱上了！” 　　光头青年开门回头，果然看到有个丧尸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正在后备箱上扭来扭去，当即拎起棍子就要过去。 　　“嘶呕——”腥臭气息斜冲而来，光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拼命挣扎。 　　原来掉到车上的丧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第二个就在车顶，将他扑了个正着。 　　几下没挣扎出去，光头青年开始绝望。丧尸闻到人味就会聚集，他们在这里停越久，围过来的丧尸就越多，哪怕一分钟都足以要命了！ 　　“胖周，你踏马……哎？” 　　身体骤然一轻，光头习惯性挣扎两下，然后猛地窜起身。 　　在他面前，一个清秀白皙的女子将丧尸拎着脖子扔出去，接着一枪爆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极为娴熟。 　　光头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女子就转过头来，双眼明亮：“朋友，另外一个丧尸你要不要？” 　　他一愣：“我，我不要。” 　　“不要就给我吧。”唐肖换了个弹夹，“我有指标的。” 第七章 　　“亲爱的……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我在摘星市……”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车内空间回响，又随着电流声归于沉寂。唐肖合上手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所以病毒刚出现的时候，你就和你的男朋友走散了，现在要去摘星市找他？”光头青年从副驾驶回头，他的发型配上墨镜显得痞里痞气，说起话却真诚爽朗。 　　自从刚刚见识到唐肖如何像切菜一样把两个丧尸爆头，并且上车后习以为常地擦枪，车里就莫名弥漫着一股端庄严肃的氛围。 　　为了打破尴尬，光头青年问唐肖有没有什么计划，她就放出了这段录音。 　　“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而且据说摘星市有大型幸存者基地，所以想尽快过去。”——唐肖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事实是，就在昨天，游戏提示突然出现，宣布摘星市将开放补给点，为已经存活了一个月的玩家们提供补给。 　　当然，同时也发来了一段录音……但此时，“爱人”在哪里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唐肖默默把枪塞回腰间，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出她激动的心情。 　　重要的是补给，补给啊！那意味着什么？武器，护甲，食物，游戏币！ 　　最重要的是，休息，休息，休息！ 　　一个月前，刚刚从副本脱离出来的她，以为自己接下来将脱离游戏的氪金模式，进入平民模式，然而她错了。 　　她进的分明是噩梦模式。 　　没有补给支援等游戏特权就算了，玩家需要承担的压力却一样不少。比如——遍地的副本。 　　甲爆了，没关系，枪废了，也没关系，我们还有丧尸啊！ 　　“再说，追阳市现在也到处都很危险，是吧。”唐肖露出沧桑的笑容。 　　她现在连街边的便利店都不敢进去，生怕一进门就触发什么奇怪的副本，一会去救面包一会去找薯条，还要和丧尸殊死搏斗。 　　最关键是在副本里打丧尸还，不、涨、积、分！ 　　光头青年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光，他叫胖周，全名叫周宝。我们两个都是逃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多找一些人，一起去安全的地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唐肖放下枪吸吸鼻子：“我叫——车里有吃的？” 　　“对，后备箱有水和食物……当然可以，我们带了很多出来……不着急，你慢慢吃。” 　　沉默了一会，陈光又忍不住问：“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枪是怎么搞到的？路上很危险吗？刚刚看你爆头挺熟练的，你以前是警察吗？” 　　灌下一大口矿泉水，唐肖终于感受到了一次饱腹的感觉，心中百感交集，“我就是个普通人，从城西区出来的。” 　　陈光叹气：“是啊，谁在病毒爆发前不是普通人呢？城西区现在怎么样，活人多吗？” 　　“活人？”唐肖摇头：“一个月以来，你们两个是我碰到的第一对活人。” 　　这段时间她碰到的，不是丧尸就是变异体。连副本里的NPC都属于罕见生物。 　　她玩了十几年手游，加起来刷的战斗经验都没有这一个月多。每天在副本里得到的枪支弹药，换成和平年代，能让她蹲到无期。 　　唐肖又撕开一袋面包，“天天打丧尸也不是我想的，谁让……小心，前面有人。” 　　空旷的马路上，果然有个奔跑的男人，看起来还在挥手大喊。开车的胖周刚忙不迭要踩刹车，唐肖又出声提醒：“别停，他已经被感染，马上就要变异了。” 　　话音刚落，男人就动作一滞，随即开始不规则抽搐起来。周宝手一哆嗦，车堪堪从它身前飘过，又在陈光的提醒下绕过两个试图碰瓷的丧尸，一个大转弯回到主路上。 　　前座两人均是松了口气，唐肖继续啃面包，“前面丧尸比较多，越接近市中心行动力就越强，可能会扑车，你们小心点。” 　　陈光目光敬畏，“这你都能看出来？” 　　唐肖：“实不相瞒，我这个月杀死的丧尸比以前一个月见到的活人还多。” 　　正说着，车绕过一片障碍物，果然前面有好几个丧尸，一感到有人靠近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摇摇晃晃跑过来，其中一个甚至十分灵敏地把头伸进后座未关的车窗里，被车拖行也不肯出去。 　　唐肖默默按下关窗按钮，车窗冷漠地碾断丧尸的脖子，头颅咕噜咕噜滚进车里。 　　余光瞥到的陈光：“！” 　　她捡起头对前面解释：“有丧尸血液分布的地方，其他丧尸敏锐度会降低一点。不过只对低级丧尸有用，像SB公司里那些高等级丧尸就不起作用了。” 　　陈光：“……” 　　胖周正兢兢业业开着车，忽然疑惑开口：“SB公司？是城西郊区的那个公司吗？” 　　“是，你知道？” 　　“那个公司全名叫盛博，我姨妈以前在那里工作，可是，那不是个微商公司吗，为什么会有高等级丧尸？” 　　唐肖点头，“原来全名叫盛博，我说缩写怎么这么……等等，你说什么？” 　　她盯着胖周，“那是个微商公司？？！”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初始副本，拥有几十个研究员，上百个保安，间接导致世界末日，代号SB的神秘公司，居然是搞微商的？ 　　陈光本想回头问清楚，却惊愕睁大眼睛，在他视线里，唐肖握着面包的双手竟在噼里啪啦冒出电光！ 　　平复下心情，唐肖呼出一口气，面对惊掉下巴的陈光，冷静解释：“没事，刚刚一时激动，有点漏电。” 　　…… 　　“你生气还会漏电？？”陈光并没对这个理由信服。 　　这是人类能拥有的特质吗？ 　　只看着路况的胖周还以为陈光在开玩笑，也咧嘴笑道：“光哥，你生气的时候，头不也发光嘛。没准，没准是一个原理。” 　　陈光暴躁：“这能是一回事嘛！我那是……她那是……靠！” 　　这下车里世界观受到冲击的不止一人了。 　　唯一一个幸免的胖子正在傻乐，空中忽然横飞来一个石块，直接砸到挡风玻璃上，吓得他浑身一抖。 　　“砰！”“砰！” 　　又是两个石块，似乎不把车逼停不罢休。胖周疑惑地左右看，终于一脚踩了刹车，“有，有人过来了！” 　　确实是人，而且来的很快，一群男人从路边的建筑里走出来，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棒球帽，穿着格子衬衫，看起来像打劫了一家男装批发店。为首一个健壮男子手里拎着棒球棍，走过来敲了敲车窗——也用棒球棍。 　　“朋友，你们从哪儿过来的，车上有几个人，有没有吃的呀？” 　　他虽然脸上带笑，可说出的话却没有笑意。说话间，另外两人已经默默挡住了车前的路。 　　唐肖看了看外面来者不善的人，按下车窗，“吃的倒是没有，不过有这个，不知道你们吃不吃？” 　　她手一抛，丧尸头颅在空中滚了一圈，准确地落在男子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女主的异能已经觉醒了。接下来就是制霸世界（并不） 第八章 　　丧尸脑袋正脸朝上，犹自呲着牙，表情十分灿烂。 　　抱着丧尸脑袋的男人表情就不灿烂了，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头扔掉，然后面色难看地皱起眉，意识到这次碰到的恐怕不是善茬。 　　“靠，你玩老子？”他佯作发怒，挥手就让后面的人上来，准备让车里的小年轻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清脆的子弹上膛声响起，黑漆漆的枪口从车后窗伸出，唐肖露出半只脑袋，“是啊，你有意见？” 　　“……” 　　末日中，有的人比丧尸更可怕。 　　这群人明摆着就是拦路抢劫，如果他们下车或者妥协，那么除非见血，否则车里的食物一点都不会剩下。 　　坐在前排的两人：“……” 　　道理他们都懂，可是这么刚的吗？ 　　陈光提起一口气，既然唐肖都出声了，他们俩也不可能装缩头乌龟，于是缓缓摇下车窗，闪闪发光的光头配上大黑墨镜，和后座的枪口遥相搭配，一股不好惹的气势油然而生。 　　壮实男子目光闪烁两下，哈哈笑两声：“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拿把枪吓唬谁？以为我们没枪，还是没人？” 　　虽然一看就知道他们没枪，但后面的人已经紧盯着枪缓缓围上来，一时并没显露出放他们走的意思。 　　如果现在坐在车里并握着枪的是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可能就会好汉不吃眼前亏，但现在露面的只有个光头白脸和他的姘头，就算拿着枪，威慑力也要打个折扣。 　　唐肖也不废话，直接扣动扳机开枪，“砰”地一声过去，全场寂静。 　　壮实男子睁大眼睛。 　　不是，真的说开枪就开枪，连商量都不再打一下吗？ 　　意识到自己没中枪，他慌乱地左右扫了几眼，才看到子弹打中的地方。 　　那是他刚刚扔到地上的丧尸头颅，被一颗子弹从天灵盖开花，脓血溅了一地。 　　身后的女子幽幽开口：“我清空了半个城西区的丧尸，用光的弹药比你吃的饭还多，你说是我的枪准，还是你们的枪准？” 　　壮实男子的脸憋成猪肝色，身后的棒球帽队友也面面相觑。 　　他们只知道城西区是重度感染区，也是沦陷最快的地方，真的能有人从那里活着出来？ 　　但不敢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枪在里面，他们在外面，谁也不想再向前一步当活靶子。 　　“但是，我觉得子弹应该用来打丧尸，而不是用来打活人的。”唐肖收回枪，靠在皮革垫上，“你们觉得呢？” 　　思索几秒，壮实男子放下球棍，语气一转，“哈哈哈哈，见面都是缘分，我们本来也没想怎么样，解释开了就好，不打不相识嘛。你们车走了多久了，油还够吗，要不要下来加个油？” 　　唐肖：“这附近只有超市，拿食用油加吗？” 　　男子：“……” 　　“我看没这个必要，我们走吧。”唐肖开口。 　　胖周下意识启动车，陈光随即准备关上车窗，然后一愣。咦，他的人设好像从黑社会变成跟班司机了。 　　算了这不重要，成功脱身最重要。 　　男子还有点不甘心，紧接着说：“我看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丧尸，单打独斗哪有加入组织安全。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黑龙社？” 　　“……” 　　他又补充，“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但肯定听说过我们总部的名字！”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一丝得意，：“天、国、会！” 　　唐肖皱眉：“不认识。” 　　陈光摇头：“没听过。” 　　胖周傻乎乎地问：“那是什么，太平天国吗？” 　　男子仿佛受到了暴击：“……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没听过！” 　　他一脸不可置信，甚至比手上接住丧尸脑袋的时候还要激动：“你们是与世隔绝的吗？怎么可能没听过天国会的名号？” 　　唐肖挑眉：“不然呢？我在城西打丧尸的时候，上帝也没出来救我啊。” 　　暴击加倍，桑塔纳喷出一股尾气，汽车扬长而去，只听得到男子的喊声：“你们会后悔的！！” 　　直到那群人从视野中消失，陈光才松一口气。他抹了把冷汗，由衷地对唐肖说：“谢谢，刚刚要是没有你，我和胖周两个可能就栽了。” 　　他本只想找个难兄难弟上车，没想到一不小心碰到了个大佬。大佬还救了他们好几次。 　　这简直是零氪抽奖中了金装啊！ 　　几人继续向前开，中间路过一个加油站，加完油后顺便找到了张地图，陈光指着上面一条路线，“从这里走，大概开一个小时就能离开追阳市，再一直朝西走，运气好的话明天就能到摘星市。” 　　唐肖：“你以前去过摘星市？” 　　陈光有一瞬间面色黯然，不过转瞬就被笑容所取代：“是啊，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能活下去最重要。”他还十分夸张地叹口气，拍拍胖周的肩膀：“要是没有我，估计某些人连一条街都绕不出去。” 　　胖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道：“是啊。” 　　几人再次启程，这次没遇到什么阻碍，顺利开到出市的公路上，唐肖则靠在后座上闭眼休息。 　　闭眼休息只是陈光二人的感觉，事实上，唐肖是在查看自己的背包。 　　没错，作为一个玩家，和在其他游戏里一样，她拥有一个只有自己能打开，空间为一立方米，名为背包的随身空间。玩家的积分，游戏币等属性，也需要通过背包来查看。 　　现在她正在看自己的积分。 　　打死一个丧尸是一积分，通关一个副本是十积分，救一个人是十积分……林林总总算下来，她现在有八百二十积分。 　　还不够啊。唐肖皱起眉。 　　摘星市不是无偿开放的，而要求就是玩家需要达到一千积分，才能获得补给。 　　而且最重要的是，补给是限量的。 　　只有前一百个到达的人，才有补给。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能赶在第一百个人之前拿满一千积分并找到补给点，就会和补给失之交臂。 　　唐肖猛地睁开眼睛。 　　那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她吃了一个月的土，如果最后连工资都领不到，她就去炸了公司。 　　此刻，她已坚定地踏在朴实勤苦的工人阶级上立场上，并谋划着去哪收一百多个丧尸的人头。 　　“嘭！” 　　“靠！” 　　车子一个急刹车，昏昏欲睡的陈光脑袋嘭地磕个严，捂着脑袋骂出声：“胖周你搞什么鬼？” 　　胖周把自己往后面缩：“前面……有人……光哥……” 　　此刻已经接近黄昏，背着光依旧能看到不远处的人影，他们站在路的两侧，只能看出人数众多。而正前方的路被障碍物挡住，无法穿过。 　　陈光瞥到几人衣服上的字眼，倒吸一口气，“之前拦我们那个男的，他说的那个什么会，叫什么来着？” 　　“天国会。” 　　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中走出个一头白色短发的青年，旁边的人纷纷退避，似乎对他十分敬畏。 　　青年走近，几人才看清他的脸，竟英俊得过分，双眼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呈现出有几分邪气的琥珀色。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随意地站在车前，“有人和我说，见到了几个很厉害的人。本来有点兴趣，没想到见到人后，更让我惊喜。”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星辰，天国会的会长。” 　　他微微歪头，透过车窗看着唐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姑娘叫什么名字？” 　　唐肖也看着他。 　　在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到的地方，信息提示栏迅速变红。 　　【非和平模式下，玩家击杀另一位玩家，可获得一百点积分。】 第九章 　　唐肖知道早晚会与其他玩家相遇，却没想到是在这个情境下。 　　她扫视一圈四周的人，“这些都是你聚集起来的？” 　　这么仔细一看，人群的怪异之处就显现出来。他们或三五集群，每一拨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拿着一样的武器，以名为顾星辰的青年为中心分散开，沉默地站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星辰张开双手，笑盈盈地说：“现在是末日，规则名存实亡，死亡如影随形。人们需要新的秩序，于是我来到这里，为大家带来他们需要的东西。” 　　“……” 　　唐肖：“我只知道我是被雷劈进来的，合着您是被上帝请过来的？” 　　顾星辰：“……” 　　“咳，”他握拳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我建立天国会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在末世更好的生存。” 　　“毕竟不是每个人……”他扫了眼唐肖身上的简便迷彩，眼中闪过一丝嫌弃，“都习惯于碌碌无为的生活的。” 　　唐肖：“……” 　　不打算再和这个中二气息浓郁的非主流青年废话，她开门见山：“你打算怎么样？” 　　扪心自问，唐肖从没打算为一百积分去杀人，但她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这个真实游戏世界名为“战场”，而战场支持暴力，阴谋和互相残杀。 　　顾星辰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虽然很假，他双手交叠在身前，“别误会，我可不像那些眼里只有狭隘目标的地鼠，也没兴趣为了一点积分让自己的手中沾满鲜血。”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吸纳别人加入我的队伍，为了同一个未来而奋斗。怎么样，有兴趣吗？” 　　呦，这么好说话。唐肖认真思考了一会，回答：“没有，不好意思。” 　　她对传教真的毫无兴趣。 　　话音刚落，青年英俊面容上的笑容立刻无影无踪：“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右手不知何时套上了白色的手套，下一刻，一把银色的□□出现在手中。 　　“虽然我对积分没兴趣，但让理念不合的人拿到补给，想想还是很不爽呢。” 　　说翻脸就翻脸，我信了你的鬼。唐肖迅速向后一翻，银色子弹转瞬射穿了她刚刚的位置。 　　“咦，比我想象的要快。”顾星辰转动着□□，一双桃花眼眯起，打量着唐肖手中的武器。“脉冲枪吗？只需要充钱就能拿到的东西，无聊。在这个世界，仅仅充钱可不够呢。” 　　唐肖勾起一抹笑容，“你想多了。” 　　她根本没钱可充。 　　顾星辰眉毛一挑，似乎是被这个笑容激怒，他连开几枪，却都被一一闪过。而作为回报，唐肖也给了他一发子弹，直奔握着枪的右肩。 　　千钧一发之际，顾星辰却纹丝不动，他身前迅速出现一圈蓝色光晕，将射到眼前的子弹尽数抵消！ 　　他歪头笑道：“我说过了，仅仅如此的话，可无法和我抗衡啊。” 　　居然有保护罩？ 　　唐肖没料到这场景，她陡然转身向后跑去。顾星辰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逃跑，他嗤笑一声，对着唐肖的后背按下扳机，漂亮的双眼中一片冷漠。 　　就是这一刻！ 　　唐肖脚下忽然出现几丝电流，下一步竟直接踏在虚空中，翻身，回跃，子弹穿透空气的时刻，她也落在了顾星辰的身后。 　　一柄寒光凛冽的弯刀贴在青年的后颈。 　　笑容缓缓僵住，顾星辰诧异地睁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抹了脖子。 　　想象中的寒意和刺痛并没有出现，唐肖贴在他身后，颇有兴趣地说：“这保护罩果然近战武器没用。” 　　说完，她还用刀刃蹭了蹭他脖颈上的肉，验证自己的猜测。 　　顾星辰：“……” 　　这时一个站在公路边上的男人忽然惊惧地大喊，“别杀会长！” 　　这喊声像是炸开了一锅，刚刚还在习以为常强势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劝阻，恐吓，恳求声，甚至有人直接跪了下来，“只要你不杀我们会长，我把所有的食物都给你！” 　　“对对对，放了会长，给你什么都行！” 　　看这声嘶力竭的程度，唐肖怀疑如果现在顾星辰死掉，会有人当场自杀殉葬。 　　“天国会，”她笑了笑，“你不如直接改名叫天国教。” 　　顾星辰却对自己正在不断恳求的“信徒”们不屑一顾，他翻了个白眼，气压低沉，“你还不杀我，在等什么？” 　　此刻弯刀转移到喉咙上，他被迫微微仰头，相比起被杀死，他似乎更厌恶这种狼狈的状态，却由于生理本能而无法迎着刀刃自行了断。 　　“你看起来很不在乎死掉？”唐肖就是不动，为了防止有人攻击尚在车里的陈光和胖周，她干脆坐上车盖，顾星辰双手被钳制，被迫整个人半靠在她身上。 　　“死了只要用游戏币就可以复活，我为什么要害怕？”他声音轻蔑，却还是透露出一丝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死，没有经验，任谁都会紧张的。 　　“哦。”唐肖肉眼可见严肃起来，“那你要好好珍惜啊。”说完她将刀刃往上移了移，“保护罩，怎么回事？” 　　顾星辰又冷笑一声：“我又凭什么告诉你呢？” 　　空气安静下来，唐肖不说话也不动，顾星辰咬唇感受着自己狼狈的姿势，终于忍不住：“是新手礼包，我在新手礼包中抽中的保护罩，可以了吗？ 　　“可以了。”唐肖脚一踹，直接将顾星辰踹了出去，同时将弯刀好好收了起来，“你以为我很想用这个对付你？这可是别人的东西，用坏了我还得赔呢。” 　　顾星辰站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懵逼：“你不杀我？” 　　“我也是第一次杀人，没经验，有点紧张。这次就当练手，下次再说吧。”唐肖转身，背对着他向车里走去。 　　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她握着弯刀的手并没完全塞入怀中，上面环绕着一圈圈电流，蓄势待发。 　　“呵，你以为这次卖个人情，下次我就会放过你？”顾星辰仿佛突然想清楚了原因，一拍手掌：“没想到你还算有远见。不过很可惜，除非你加入我的队伍，否则我是不会因这种小事而在未来对你手下留情的。” 　　无知的地鼠们，怎么会拥有匹及他的潜力和宏图大愿呢？ 　　“……” 　　唐肖默默放下手，“那祝你前途似锦，早日建国成功。” 　　桑塔纳的车门被打开，身后的青年则挑眉盯着她的背影，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正驾驶和副驾驶座位上的两个人已经呆若木鸡，陷入对世界观的深深怀疑中，陈光僵硬地摘下墨镜，无辜地透过后视镜看向唐肖，“结束了吗？” 　　唐肖点头，“结束……” 　　【嘀，追阳市第一只巨型变异感染体形成，位于玩家十公里范围内。推荐与其战斗的玩家积分为10000包括10000以上。】 　　【滴，检测到玩家与巨型变异感染体距离过近，能量等级相差过大，请尽快远离。】 　　唐肖看了看自己的积分，820。 　　很好，可以。 　　她瞬间跳上车，“倒车，快，离开这片区域！” 　　与此同时，仿佛在地底极深处传来一声响彻天际的嘶吼，一些根基不稳的残破建筑甚至微微摇晃起来。 　　车门突然再次被打开，顾星辰跳了进来，车门又被砰地关上。 　　“开车，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声音气急败坏。 　　“你不是上帝派来拯救人间的使者吗？不管你的信徒了？”唐肖头探出窗外，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顾星辰脸色一红，“哼，他们死掉的价值怎么能和我相比。若不是我刚到这个世界还不熟悉，根本不会选这些人来追随我。” 　　他两只修长的手都套上了白手套，不满开口：“再快一些，你们开的太慢了。” 　　陈光虽然刚刚目睹科幻片般的对决，但还是对顾星辰颐指气使的态度十分不满，“已经最快了，不爽就下车。” 　　顾星辰面容染上怒意，但他还没来得及将目光投到陈光身上，就迅速死死盯向正前方。 　　准确地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前方。 　　约几十米开外的路上，一个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破地而出，张开能吞下一辆卡车的嘴，密密麻麻的口器如同密布着千百只一人高的刀尖，寒光森森。 　　“靠！！跑！！”陈光吼出声，胖周一脚油门踏到底，车速陡然飙升，一个一杯八十度大转弯就向后狂飙。 　　巨型变异体四爪伏地，一弹便是十几米高，无视了四周被震翻和压倒的活人，随意拍飞几个站在面前的人，径直向轿车奔来。 　　绵长的公路上，一辆黑色桑塔纳在前面跑，一个两层楼高的怪物在后面狂追不舍。 　　“它的速度比车快，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追上来。”顾星辰冷冷开口，他视线在车内扫了一圈，“或许是因为车内活人浓度太大，我们是不是该扔下一些没必要的生物，减轻负担？” 　　胖周在开车，战斗力低的只剩下陈光，他指的是谁一目了然。陈光怒气冲冲憋红了脸，就听唐肖沉声说：“要死也是后上来的先死，再废话就把你扔下去。” 　　顾星辰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我难道不比他们两个更重要吗？为什么会选择放弃我？” 　　唐肖：“谁给你的错觉？我们很熟吗？” 　　顾星辰咬住嘴：“那你不怕我以后找你算账？” 　　“反正死了只要花游戏币就会复活，为什么要害怕？”唐肖无情地重复他的原话。 　　顾星辰：“……” 　　他用力往后座上一靠，抿了抿嘴，语气冷漠：“这个人情没有了，我会记住今天的屈辱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肯透露姓名的顾姓玩家：搭台搭台插旗插旗装逼装逼 　　唐肖：拆拆拆拆拆 　　------------------- 　　明天可能是一章较长的更新或者两章短更新。 第十章 　　唐肖已经无心回答身旁戏精的自言自语，巨型变异体越来越近，它恐怖的速度和四肢的力量都比之前在SB大楼中的那只变异体要高出不止一个量级。唐肖估算了一下，发现即便把自己现在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也赢不了它。 　　除非…… 　　巨型变异体突然一声嘶吼，高高跃起，这次它却不是直接冲轿车扑来，而是斜着跳蹬在一旁的电线杆上，再借助弹回来的力量二次跳跃，落下的方位正是车即将到达的路口！ 　　此时桑塔纳速度已经飙到最快，眼见着已经来不及刹车掉头，巨大的黑影已经砸下，连胖周都下意识微微闭上双眼。 　　然而此时，一股奇异的感觉忽然将他们笼罩，汽车的速度陡然提高一截，径直穿过路口，和轰然砸下的变异体擦肩而过，只给它留下两排尾气。 　　“这是怎么回事？”陈光一脸诧异。 　　唐肖收回差点按下扳机的手，回头看向顾星辰，接着目光就凝聚在他的双手上。 　　那双套着白手套的手此刻发出微弱的白色光芒，正轻轻搭在车门上。 　　顾星辰不以为意：“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在这辆小破车里和你们一起死掉。” 　　他张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套的名字叫做上帝之手，拥有点石化金，加强或削弱一切事物的能力。我可以用它暂时加快车的速度，你们只需要控制好不翻车就行了。” 　　唐肖问：“这也是你在新手礼包中获得的？” 　　顾星辰：“没错。新手礼包总共有攻击，防护和特殊三种分类。每样分类最多可以抽中一个物品。你不会不知道吧？” 　　看到唐肖沉默，他恍然大悟：“看来你是运气不好，并没抽中什么好东西。如果是那种蓝色绿色品质的物件，确实没什么用处。” 　　唐肖瞥了他一眼，“你拿到了什么等级的东西？” 　　在被拉进战场前，游戏只更新到第三个末日地图，等级最高的武器也才是紫色。 　　白绿蓝紫金，越往上等级越高。顾星辰对蓝品质和绿品质武器如此不懈，难道全都抽中了紫色品质？ 　　顾星辰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三个金色道具而已。” 　　“……” 　　空气顿时一酸。 　　唐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破衣服，手里耐久快用光的小破枪，冷静地上膛，“等解决完变异体的事情，我们再打一架吧。” 　　说话间，变异体又尝试了几次花式连跳，还是没能追上车。但它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越挫越勇，看样子不把车追到誓不罢休。 　　胖周这里情况也并不乐观，废弃了很多天的公路上到处是障碍物和垃圾，时不时冒出个丧尸往车前撞，而且他们正在往回走，越接近市区，路况就越差。 　　时间一点点过去，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受限，车中几人心慢慢提起，就在紧绷度达到顶点的一刻，胖周突然崩溃大喊：“前面的路被挡住了！左右都过不去！” 　　要不想翻车，就只能刹车! 　　唐肖知道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于是提枪，瞄准，对着变异体的头部开始倾泻火力。 　　就算一味逃跑，这只怪物的仇恨也不会转移，骑虎难下，不如硬刚。顾星辰大抵也明白这一点，也开始拿出枪对变异体射击。 　　在几十米外的道路上，一辆大货车侧翻在中央，两侧都是散落的物品。从时间上看来应该刚翻车不久，驾驶室窗户上都是血迹，司机应该已经死亡或变成了丧尸。 　　桑塔纳已极快的速度驶向侧翻货车，在即将撞上的前一秒，随着一道急速的刹车声，硬生生停在了跟前。 　　四人都因这个急刹车被猛地一抛，撞得七荤八素。唐肖忍着眼前的金星，不要耐久般对着冲来的怪物攻击。 　　这只变异体虽然块头巨大，但动作也十分灵活，面对射来的子弹也会迅速闪躲。然而由于它体型过于巨大，即便出现了闪躲的动作，也基本躲不开，只能用坚硬的护甲抗下所有攻击。很快，它黑色的身躯上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坑。 　　但与此同时，它也离几人不过咫尺，身体还没到，长长的舌头就已经一甩，勾住了车窗。 　　同SB公司那个变异体一样，它也有只布满倒刺又长又细的舌头，只是触手进化成了四只爪子，实力也更加强悍。 　　舌头轻轻一勾，车子就摇晃起来。胖周吓得抱住脑袋，顾星辰抬枪欲射舌头，却被唐肖拦住。 　　她目光微亮，轻轻摇头，顾星辰狐疑地看她一眼，暂缓攻击，就只见下一瞬唐肖的手中勃然爆发出一团电流，而她将这团电流狠狠压在了舌身上！ 　　怪物一声尖嘶，舌头猛地缩回，同时身体一晃，竟然一时没控制住平衡，向旁边歪了一秒。 　　就趁这一瞬，唐肖猛地开门跳下来，对着侧翻的货车用力一踹，随着电流噼啪声，货车居然被硬生生踹得调了个方向，“开车！” 　　陈光大喊：“你还没上车！” 　　“你们先走，我马上赶上！” 　　混乱中，也没人思考这句话到底对不对，胖周一脚油门，车从空隙中甩尾蹿出。 　　变异体也恢复了正常，它冲着唐肖发出震耳欲聋的的吼叫，变异的巨口中喷出浓黑有毒的液体。 　　唐肖一一躲过，她本想再附着电流给这怪物一下，却忽然感到脑海深处一阵刺痛。 　　靠，用光了。她目光一沉，转身奔入旁边的大楼中。 　　变异体伸出的爪子堪堪扫过唐肖身后，它紧跟着追上来，却因身形过于巨大钻不进来，只能用爪子的力量锤墙。很快，墙壁出现裂痕，逐渐有崩塌的趋势。 　　此时唐肖已经跑到了三楼，她找了个墙角靠窗处，微微喘息。 　　她根本没想去追陈光的车，而且也不可能追得上——她又不是超人，怎么可能追得上速度一百五的车。 　　从下车开始，她就没打算回去。踹开货车只是为了给陈光两人一条生路。 　　当然，若是按照系统对实力的计算，一身赤贫的她对上这头变异体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但她有一样东西，并不在游戏系统的计算范围中。 　　她的雷电异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九点二更。 第十一章 　　唐肖是在SB公司中，第一个副本的尾声时，意识到自己的异能的。 　　当时她在变异体带来的危险中，感到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了。接下来就是短暂的失神，等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违反重力地跳上了变异体的头顶。 　　而在之后和变异体的交锋中，她发觉自己的速度和力量都有明显提升。并不同于护甲带来的属性加成，而是真正的，由内而外的变化。 　　就像有一股一直蛰伏在体内的力量，终于初步被开发了出来。 　　离开副本后，这种状态依旧时不时出现，但每一次失神的时间都越来越短，终于在一次副本中，和一群丧尸对抗时，她终于成功操控了这种状态，第一次直面这从脑海深处激发的能量。 　　雷电异能！ 　　思绪回到当下，在变异体的疯狂攻击下一楼已经沦陷，不过变异体并没有挤进来，而是一边绕着写字楼转圈一边攻击，像是要把整栋楼都摧毁。 　　此地不可久留，唐肖恢复了□□能，感受到雷电之力又凝聚出一点，当即从窗户跳了下去，电光在脚下闪烁，她则以惊人的速度闪进了另一栋楼。 　　正在攻击写字楼的变异体：“？” 　　唐肖刚跑上二楼，就感觉一阵天摇地动，变异体也紧跟着开始攻击这栋楼，她从窗口瞥了一眼，这条商业街的一侧全都是写字楼，而且每栋楼距离很近，她甚至可以跃到对面的阳台上。 　　但是很显然，变异体是挤不进来的。 　　相比之下，体型娇小的人类露出了罪恶的微笑。 　　“轰！” 　　“轰！” 　　“轰！” 　　一栋栋楼遭受到猛烈的撞击，玻璃片片碎裂，一楼二楼均是满目疮痍。 　　巨型变异体却还是没能抓住想要抓的东西，它由于体型的限制，只能被遛着在街上来回跑。尽管如此，它除了一直重复着相同的攻击套路外，并没做出任何战术性的改变。 　　“只有微弱的痛觉和低级智慧么。”唐肖藏身于一栋楼的楼梯拐角处，变异体正在外面搜索着她的存在，她也在阴影中观察着变异体。 　　她可以将雷电短暂附着于身体部位上，例如附着在脚下可以大大增强速度。但这份异能是有限的，如果类比成攻击力，最多也就能凝聚出两个拳头大小的雷电小球，每个可以麻痹变异体一秒左右的行动力。不过两个小球用掉后，她的异能也会暂时枯竭。 　　要想恢复至满，至少要一个小时。不过目前她也不需要全部恢复，只用来提高速度，能让她在各栋大楼间遛弯就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巨型变异体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追不到唐肖。它四只爪子往后退了两步，顺便不小心压爆了一个丧尸。 　　就在变异体看起来仿佛在思考的时候，唐肖也在补给体力。她从背包空间里拿出压缩饼干，一边吃一边叹气。 　　这都是她极为珍惜的粮食，每一包都是蔓越莓口味。吃一口心就痛一下啊！ 　　真香。 　　变异体终于思考完毕，继续上来破坏大楼。比钢铁还坚硬的爪子把墙壁拍出一道道痕迹，唐肖及时打了个滚跃到走廊另一边，防止从墙壁穿进来的利爪将自己刺个对穿。 　　指望这些只保留一点动物本能的感染变异体能知难而退，的确不现实。 　　唐肖估算了下还能躲的大楼数量，准备前往下一栋。此刻天色已暗，丧尸的行动不会受到黑夜局限，但她不行。 　　所以夜幕降临前，必须将这一切解决。 　　正在飞速思考，天边忽然响起一声巨响，一层心悸浮上来，她立即跳出窗外，向离变异体最远的方向跃去。 　　一道明亮的光穿过天空，向街道坠下，准确地击中了巨型变异体！ 　　唐肖在冲天尘土中打了个滚，回头看去，变异体庞大的身躯若隐若现，一动不动。 　　死了？ 　　可是压迫感还在，唐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她退到足够远的位置静观其变，果然不过两秒，变异体就抖了抖身体重新站起来，朝着天空的方向大声嘶吼。 　　紧接着，它俯下脑袋四肢发力，全速向炮弹发射来的反向奔去。 　　仇恨终于转移了。 　　唐肖在建筑物背后默默呆着，直到压迫感和危险的预感已经无影无踪，才真正长舒一口气，缓缓蹲下。 　　* 　　夕阳西下。 　　沿着出城公路，一个清瘦的女子一边啃着饼干一边走在路边，她扫视着停在路边的废弃车辆，忽然看到一辆还算完整的。打开车门清理掉丧尸，居然还能启动。 　　远处忽然传来鸣笛声，一辆车停在旁边，“美女，搭车吗？” 　　唐肖抬头，瞄到了熟悉的黑色车身。 　　她一怔，视线上移，带着墨镜的光头青年正朝她挥手。目光交汇的一刻，光头青年终于忍不住，“靠，终于找到你了！” 　　“你难道是超人吗，居然让我们走，一个人去刚那个怪物？就算你很厉害，就算我们帮不上什么忙，那也，那也……” 　　陈光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反而越说越气，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唐肖莞尔，忽然心念一动：“刚刚那发炮弹和你们有关？” 　　“准确的说，是我的作品。” 　　废旧汽车的另一侧不知何时停了辆红色的玛莎拉蒂，顾星辰坐在驾驶位置上，发型早已恢复原样，琥珀色眼眸中充满矜傲。 　　“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见对方没理解，他扁了扁嘴解释：“我用掉了新手礼包中抽到的消耗型自动狙击炮，才帮你转移掉怪物的仇恨。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唐肖：“谢谢啊。” 　　她没想到顾星辰会出手救她。 　　谁知顾星辰嗤之以鼻：“算了，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反正记住欠我一个人情就对了。” 　　说完，他还有些不甘地瞥了她一眼，“毕竟……我也没想到你也会有异能。” 　　唐肖知道他肯定看到了自己的异能，也不惊讶，“或许每个玩家都会有吧。” 　　“才不是！”顾星辰忽然炸毛，“那些地鼠怎么可能会和我一样？” 　　他幽怨地瞪了唐肖一眼，“连句谢谢都不说，还侮辱我，下次见面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踩下油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排高傲的尾气。 　　唐肖：“……” 　　作者有话要说：　　唐肖：可是我真的说谢谢了啊？ 第十二章 　　燥热的一天过去，夜幕降临，摘星市的人们却并没有因凉爽而感到快意，相反，他们宁可选择炙热的白天，也不愿面对黑夜。 　　夜晚，象征着恐怖。大量的丧尸在夜色的掩饰中穿行，活人却因体力的限制而不得不休息。在这段时间中，侦测，防御的难度都大大增加，每个人的处境都变得更加危险。 　　李安是摘星市人，他在这里出生，成长，娶妻生子。在感染到来的那一刻，他正带着全家在外郊游，躲过了一劫。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不断的逃亡，挣扎。看着身边的家庭一家接一家的死去，他心中也有过绝望，但还是硬挺着坚持了下来，万一、万一有希望呢？ 　　终于，在某一天，摘星市来了一群全面武装的人，他们说自己是某个科研组织的成员，要在摘星市建立一座庇护型的幸存者基地。 　　听到消息的活人纷纷赶来，基地很快建成，高大的墙遮住了通向外界的路，每个幸存者都受到严格的监管。 　　一天的工作结束，李安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所谓的“家”，只是宿舍楼中简单的小房间，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床上。打开门，女儿已经睡着了，妻子给他留了口热粥，正在给孩子补衣服。 　　他感觉心中温暖了一些，正要喝粥，女儿忽然在睡梦中嘟囔，“想，出去玩……” 　　妻子叹了口气：“基地里限制严格，女儿已经很多天没出这栋楼了。” 　　李安看着女儿的睡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忍一忍吧。” 　　在灾难面前，活着比自由更重要。 　　此刻已是凌晨，大部分人都已入睡。李安心事重重喝完粥，对妻子说：“一会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就离开摘星市。” 　　妻子大惊：“我们要去哪里？” 　　“解药的研究有了初步成效，上层决定将研究成果送到总部，我也会携带着研究数据一同过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在总部呆一段时间。” 　　在病毒来临前，李安从事的就是科研工作，如今在基地中也重操旧职，参与病毒解药的研究。 　　“这是好事，”妻子半喜半忧，“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同时响起鸣笛和警报声，李安大惊一跃而起，“快收拾好东西，外面有丧尸攻进来了！” 　　幸存者基地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一直很安全。从来没有出现丧尸攻破大门的情况，这次防线崩溃，定然是出现了大规模的尸潮。 　　整个基地都在警报声中骤然惊醒，人们恐慌不已，祈祷着保护基地的士兵能够顺利击退丧尸。 　　李安抱着醒来的小女儿，不住地看向窗外。妻子则守在门口，观察着外面的动向。 　　科研人员所住的宿舍楼，离整个基地的紧急出口最近。只有在基地已经被彻底攻破，无力回天的时候，紧急出口才会打开，供人们逃生。 　　而现在，没人希望那个出口被打开。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尖叫声，哭喊声越来越多。李安眉心紧拧，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紧紧握住一个黑色的公文袋，指节发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于混乱嘈杂中忽然响起尖锐的哨响，紧接着是一阵轰隆吱呀声。 　　紧急出口打开了！ 　　人们纷拥而上，然而丧尸的数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很多人刚跑出房子就被丧尸扑咬在地。人流中不断有人倒下，死亡。这使得人群更加混乱，拥挤，距离出口并不远的路程变得漫长无比。 　　李安一家就在人群当中。他双手护着妻子和女儿，奋力向前跑，出口处有士兵把守，只要到了那里，他们就安全了！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妻子忽然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的人忽然抓住她的腿，死命扒着不让她走。 　　“反正我要死了，活不下去了，都陪我死吧，谁也别想活！”血肉模糊的人喊得歇斯底里，在他身后，两个丧尸正扭曲着身体扑过来。 　　生死瞬间，李安只来得及将公文包和女儿一齐塞入妻子怀中再将她扑开，自己却被丧尸抓住。他拼命抵抗着丧尸的撕咬，绝望却已涌上心头。 　　“砰砰！” 　　两声枪响，身上的丧尸软倒在地，李安也摔在地上，他劫后余生地抬头，看见了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他们拿着似乎只存在于电影中的武器，正在对四周的丧尸大开杀戒。其中一个打了两下就停手，“快走吧，这个基地已经没救了，别把我们也搭进去。” 　　另外一个不太乐意：“好不容易能杀杀丧尸，这些可都是积分，到时候拿不到补给你可别哭。” 　　“你也就现在装装逼。等一会丧尸潮到了这里，分分钟就把你送去复活点。子弹省着吧，这可是用来杀唐肖的。” 　　提到这个名字，两人都沉默了一瞬。被劝阻的人骂骂咧咧收回了枪，“别得意的太早，能当上积分榜第一，你以为人家会没有准备？” 　　“那个，刚才真是谢谢你们。”李安终于插入话题，他和妻子十分感激地看向二人，“请问，你们是基地的人？” 　　问出口的时候，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公文包。如果这两人是基地的精英人员，那么或许一切还有希望…… 　　两人仿佛这才注意到李安，“我们和你的基地没关系，赶紧跑路吧。” 　　李安心中一凉，继续哀求，“我这里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涉及到丧尸病毒的解药，如果你们想去首都，能不能顺路带上我们？” 　　摘星市离首都并不远，只是因为中间隔着一段病毒感染十分严重的地带，致使并不相通。 　　一人十分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们碰到的所有人都这么说，要是都带上，我们早就死八百回了。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带着老婆跑远点，我们和你们可不是一类人。” 　　李安嘴唇哆嗦了两下，这时更多的丧尸已经到达，两人已经无视掉他们向出口奔去，转瞬便拉开了距离。他也只能和妻子继续向前跑，被淹没在人流当中…… 　　* 　　唐肖到达摘星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陈光和胖周去超市找食物，她坐在车上查看自己的积分。 　　1003。 　　对于开补给来说，确实是够了。但她并没因此感到快乐。 　　只因在踏入摘星市那一刻，信息栏突然又出现提示： 　　想获得补给箱，必须穿过一个副本，而副本开启的条件是两千积分。 　　当然，为了照顾刚刚进入战场的玩家，游戏推出了豪华副本礼包，只要充钱购买，就可以费用减半，一千积分即可进入副本。 　　坑爹游戏！ 　　唐肖暴躁地咬了口饼干，充值是不可能充值的，银行卡里一分没有，只能去爆头丧尸维持生活这样子。 　　一块饼干还没吃完，对讲机忽然传来胖周的惨叫，“丧尸，丧尸，好多丧尸啊！肖姐救命！” 　　唐肖立刻下车，才踏出一步，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左右看去却并没有人影。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此刻，摘星市范围内除了她之外的每一个玩家，都收到了一条提示。 　　【叮，积分榜第一名，玩家唐肖已出现在摘星市地图内。】 　　【友情提示：本地图中，杀掉任意玩家，可获得对方积分的五分之一，而对方积分将被清空。——《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第十三章 　　赶到超市，果然见到不少丧尸。唐肖照单全收，她别的没有，从副本里拿的弹药特别多，用在丧尸身上毫不心疼。 　　正在清前面的丧尸，身后忽然轰地一声，收银台被整个推翻，台后的门不知何时被撞开，又是一批丧尸涌了进来。唐肖连毙掉两个丧尸，刚一转身，一股腥气就从头顶扑下，货架上趴了个只剩半个头的丧尸，张嘴就对着她的脑袋咬下！ 　　“咯咯咯咯咯咯……”丧尸依旧张着嘴，却停在空气中一动不动，下一秒，暴突在外的牙齿一颗颗崩碎，紧接着一声电流噼啪声窜过，头一歪从身体上掉了下来。 　　唐肖睁开双眼，那么一瞬间，一丝若隐若现的电光从瞳孔中闪过，随即恢复原样。 　　成功了。 　　第一次尝试用电流同时进行防御和攻击，虽然成功了，但损耗也比想象中更大。 　　但这一次也有新的突破。唐肖一边清理剩下的丧尸，一边闭上眼。 　　意识深处，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电光闪烁，隐隐勾勒出某个图样。不过仅仅是一闪而过，等到再仔细去看时，一阵虚无和刺痛便从脑海深处传来。 　　她连忙退出这种状态。看来还是不能过于心急，只能等下次升级了。 　　由于这份异能没有任何信息与介绍，唐肖干脆自己设定了几个等级。 　　第一级是觉醒，能够在无意识状态下使用异能，并且身体素质大大增强，速度与力量都达到普通人的两到三倍。 　　第二层是控制，有意识的控制电流的形状和运转，短暂的转化为身体某一方面的属性。 　　第三层则是现在，掌握。 　　一层商品区的丧尸很快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唐肖打开对讲机，“你们在哪？没看到你们。” 　　另一边的信号显然不太好，过了片刻，传来陈□□喘吁吁的声音，“仓库货箱……后面……有一个暗门……我们在……这里。” 　　要不是亲眼所见，唐肖真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小超市，居然能安装这么多扇门。 　　一楼光是仓库房就有四个，每个房子里都有道暗门，里面是极长极长的隧道，最后又汇合到一个出口。她找到陈光和胖周时，两人正在蹲在隧道出口处，外面是郊区开阔的草地。 　　“我们当时正在找罐头，忽然发现仓库的货箱不太对劲，里面好像有绷带针管之类的东西。”陈光回忆刚刚的过程，“胖周说他还看到了枪。但我们还没来得及搜寻清楚，就突然出现一大批丧尸，我们两个就躲进了货箱后面的暗门里，沿着通道走了出来。” 　　他擦了擦好不容易从丧尸手里抢出来的墨镜，戴上环顾四周：“哎，你们谁知道这是哪啊。” 　　唐肖看着他：“我们三个里面，好像只有你来过摘星市吧。” 　　“……”陈光默默观察了一会，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边不是那个很有名的工业园区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唐肖看到了一座闪烁着金属光泽，四周都被高墙围起来的建筑物。 　　陈光还在惊叹，“谁想出从超市挖地道的，真是个奇才。我记得那个园区被单独隔开了，要是正常开车走，要绕上好大一圈。现在直接这里穿过去就行了。” 　　“工业园区？”唐肖摇摇头，“你看那里，高墙和一些外部设施都比较简陋，像是临时建成。我怀疑那里很有可能被人改造成了避难所，这个通道，应该也是里面的人为了进出方便做的。” 　　陈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那里就是传闻中的幸存者基地？” 　　他们的位置在高，工业园区的位置在低，隔着较远的距离能将全貌看个大概。结合玩游戏时的记忆，唐肖基本已经确定，眼前的建筑物就是那个十分重要的幸存者基地。 　　只是…… 　　“门前没有士兵，防御设施大都损坏，没有排放，没有声音。”唐肖放下望远镜，排排陈光的肩膀，“以前，它曾是个幸存者基地。” 　　“现在，估计只是一片废墟。” 　　……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几人就地吃了点东西，恢复体力。陈光一向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乐观，此时却情绪低落，“我们来晚了？” 　　“不是我们来晚了。”唐肖说。 　　是剧情变快了。 　　在原本的游戏剧情中，摘星市的幸存者基地一直坚持到了后期，为抵抗感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此时感染才刚刚开始，基地就已经沦陷。 　　虽然从SB公司开始，剧情就已经有变歪的趋势。但直到此刻，唐肖才真正意识到，在这个真实的游戏世界中，一切都变得愈发不可控起来。 　　而身为玩家的他们，又在其中有着什么样的位置？ 　　草草吃了午饭，三人还是继续向基地的方向行进。 　　对于唐肖来说，她非去不可。补给点的大概坐标就在基地那一带，按照系统提示，只有穿过一个难度不低的大型副本，才能得到补给。所以很有可能……这个已经沦陷的基地，就是副本。 　　对于陈光和胖周两人来说……没有原因。在他们眼里，唐肖应该是个来自未来的战士或者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身负异能但是失去记忆，于是隐姓埋名…… 　　唐肖也不确定他们到底脑补出了什么，但她也无心管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忙。 　　沉迷打丧尸，无法自拔。 　　基地似乎果然沦陷了，路上有不少丧尸。唐肖不仅将遇到的丧尸清光，遇到什么建筑物也要进去搜一圈，确保没有丧尸才离开。 　　从建筑物出来的时候，她还常常一脸严肃地警告陈光和胖周：“要小心，这附近可能会出现BOSS。” 　　之前说来就来的变异体充分昭显出她的运气是没有下限的。 　　只负责在旁边喊666的二人：“……” 　　可是现在看起来，你比较像BOSS。 　　穿过这片草地，再过一条公路，就是一片建筑区，再往前走就是基地的大门。唐肖做了个规划，“我们先在这边扫荡丧尸，清的差不多再去公路那一边。” 　　副本附近肯定有不止她一个玩家，她不想和那些人纠缠，只想攒够积分直接进副本。 　　陈光想了想：“那要扫荡到什么程度呢？” 　　唐肖：“恩……再打一千来个？” 　　“……” 　　他们没想到有一天会对丧尸心生怜悯。 　　计划继续运行，陈光和胖周负责在唐肖打丧尸的时候搜寻物资。但这里都是些空荡荡的房子，没什么可用的东西。一直到天色将暮，陈光眼尖地看到个建筑物，“那里好像是个便利店。” 　　他看的没错，确实是个设施简陋的便利店。不到二十平大小的地方，居然没看到丧尸。唐肖被喊过来，刚到门口就停下脚步，“谁说这里没人。” 　　有丧尸？陈光内心并不是很激动，但还是条件反射举起棒球棍。 　　但唐肖并没拔枪，她仔细听了几秒，接着走到收银台附近，双手用力，竟将整个台面都掀了起来。 　　台下是空心的，里面居然蜷缩着一个人。仔细看去，是个穿着格子衫的中年男人，他匍匐在里面，怀中还抱着个小女孩。 　　感受到亮光，男人艰难地睁开双眼，嘴唇翕动，竟然还活着。 第十四章 　　唐肖取了瓶水倒进男人嘴里，男人微弱地喘两口气，示意他们看自己怀中的小女孩，“我的，孩子，救救她……” 　　唐肖摸了摸小女孩，鼻息尚存。几人把孩子抱出来，男人又艰难地说，“我的妻子，她在，货架后面。求求你们……” 　　陈光和胖周到后面去寻找，唐肖手却被男人紧紧抓住，男人用尽全部力气把一个黑色公文包推到前面，“我是基地的人，这里面数据，很重要，如果可以，送到首都交给，交给总部……求求你，求求……” 　　他似乎还想磕头，但动作却逐渐缓慢僵硬，瞳孔涣散，呼吸停止了。 　　翻过他的身体，原来他肩部被一条钢筋狠狠贯穿，一直维持着保护的姿势将女儿护在身下，撑着最后一口气，直到现在才死去。 　　公文包里是一沓文件，除此还有一张身份卡。 　　“李安。”唐肖念出男人的名字，将他的双眼合上，“一路走好。东西我帮你送过去。” 　　玩家的使命就是抵抗末日，无论病毒蔓延到什么程度，无论还剩下多少活人。他们都必须在这个世界里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是游戏的原话。 　　【叮，获得剧情物品“解药研究数据”。玩家唐肖触发支线任务“传递希望之火”】 　　【病毒中的第一缕曙光在摘星市点燃，丧尸摧毁了基地，重要的研究数据却在研究员的手里得以保存。请护送数据到希望组织的总部，促进疫苗研发。】 　　【任务奖励：随机获得一份特殊权限。】 　　任务提示一出，手里的公文包仿佛更重了。 　　“拯救希望火种，传递希望之火……这任务还是一个系列的？” 　　唐肖还记得进入游戏的第一个任务是在SB公司中护送研究员魏平，名叫“拯救希望火种”。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不知道那个胖胖的研究员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唐肖两眼一眯，终于发现了原因。在信息栏的最角落，闪烁着个袖珍小红点，要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唐肖无情地把它揪出来，一个金色的提示栏砰地在眼前爆开。 　　“恭喜玩家解锁第二个【希望任务】，成为当前世界地图中任务进度排行榜第一名！第一名可领取Buff奖励。” 　　提示栏下方跳跃着小礼包，点击领取，一个不断旋转的小圆圈就出现在眼前。 　　“正在为您加载——“ 　　等了好一会，加载的框框还没消失。唐肖在上面戳来戳去，“还没加载完？你们系统是找晋江做的吗” 　　“正在为您加载中，如果速度过慢，可购买【新手加速礼包】，只要……” 　　唐肖：“敲里吗，把奖励给我吐出来！” 　　信息栏一抖，礼包砰地打开：“获得buff【希望领袖】” 　　“介绍：领袖的道路是不能被内讧阻挠的，这是世界意识的共识。得到此Buff的玩家，每天可拥有30秒针对其他玩家的无敌状态，并感知来自玩家的敌意。同时，所有剧情人物对玩家的好感度X2，怪物敌意X2。此buff仅为希望任务进度最高者专属。” 　　她的奖励吗？活的吗？ 　　装备Buff后，唐肖看着自己头上绿油油的四个大字，虽然是很惊喜没错，但是……“能不能换个颜色？” 　　言归正传，30秒钟的无敌状态看起来很短，若是能在实战中运用得当，也绝对是逆天的存在。她向系统确认：“30秒的无敌状态必须一次性用完，还是可以自由控制？” 　　“玩家可以自行控制状态的开关。状态开启时，称号将显示为全体玩家可见。” 　　也就是说当进入无敌状态之后，旁边的所有玩家都能看到她脑袋上绿色的称号……行吧。 　　陈光这时已经找到了男人的妻子，人还活着，在抢救后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得知丈夫已死的消息，她挣扎着要爬过去看，见到尸体后又昏死过去。 　　这次醒来，她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流泪，“基地被丧尸攻破了……我们三人逃了出来，但是丧尸太多，我们只能躲进附近的仓库，食物和水很快就用光了，孩子快受不了的时候，我们跑了出来。” 　　从她的叙述中得知，她叫陈玲玲，怀中还不谙世事的小女儿叫小花。一家人出来寻找食物，但路上又是源源不断的丧尸，最后他们躲进这个已经被扫劫一空的便利店中，丈夫把她藏到货箱里面，带着女儿躲向别处。 　　她清醒时最后的记忆，就是在丧尸嘶嚎中，丈夫的痛呼和女儿的哭泣声。 　　众人默然，失去至爱至亲的痛苦是难以消除的，好在陈玲玲足够坚强。她决定带着孩子去往首都，继承丈夫的意愿，要一直等到解药被研制出来的那一天。 　　“我们和你一起去。” 　　陈玲玲震惊地看向他们，“你们真的愿意带上我和小花吗？” 　　他们从基地逃出来，不是没遇到过厉害的幸存者，也不是没恳求过这些人，但没人愿意伸出援手。至于普通人，自救尚且艰难，更何况帮助别人。 　　陈光安慰人很有一套，将陈玲玲说服后，又去哄小花。但他虽然长得英俊，却痞里痞气，加上是光头，小花一见到他就害怕，抽抽噎噎怎么都不笑。反而胖周一凑近，小花就不哭了。 　　“这个胖哥哥好高呀。”小花踮脚才到胖周的大腿。 　　“这个姐姐好漂亮。”小花又到唐肖腿旁边，目光澄澈。 　　被忽略的陈光：“……” 　　“哥哥也很帅啊。”他试图挽回形象。 　　小花瘪瘪嘴，一转身躲在了唐肖身后。 　　唐肖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摸摸小花的脑袋，“这个长得凶的哥哥叫陈光，你可以叫他光哥。” 　　陈光：“喂喂！” 　　“那个长得很高的大哥哥叫周宝，你可以叫他……宝哥哥？” 　　小花声音清脆：“胖哥哥！” 　　胖周嘿嘿笑：“好，就叫这个就挺好。” 　　“至于我，我叫唐肖。”唐肖呼噜两下小花柔软的头发，“叫我姐姐就行。” 　　小花眨巴两下眼睛，好像想起了什么，“唐肖，我听到过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当陈光成功取得小花信任以后】 　　小花：“光哥好！” 　　陈光：“……” 第十五章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杀我？” 　　小花似懂非懂，只知道绘声绘色复述自己听到的话。 　　“子弹省着吧，这可是用来杀唐肖的。别得意太早，人家是积分榜第一，你以为人家会没有准备？” 　　唐肖：“……谢谢，我大概明白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转头就狂敲系统：“积分榜是怎么回事？” 　　【积分榜是统计世界地图中所有玩家当前积分排行的榜单，目前只显示前十名。——《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为什么我看不到这个榜单？” 　　【该权限为游戏对新手玩家的补偿之一，可前往购买……】 　　唐肖冷静地啪叽关掉信息栏。 　　总的来说，就是只有氪金玩家才能看到这个榜单，而据第三方转述，她目前位列榜首。 　　这她就不太理解了，同样的时间里，其他玩家的武器和装备都要远高于她，为什么她却是那个积分最高的人？ 　　更加奇怪的是，既然她现在是积分第一，那么至少在其他玩家眼里，她属于“强”的一方，击杀的风险也更大。同样是一百积分，为什么那些人会选择风险最大的下手？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信息，是她所不知道的。 　　唐肖将这些收入心底，对几人解释：“没事，这是我的私仇。你们先恢复体力，我出去看看四周。” 　　站在门口，她开启了Buff。 　　“无敌模式已打开，剩余时间30秒。” 　　或许是因为异能的原因，唐肖的敏锐度提高许多，只感觉周身气流一变，仿佛出现了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切实存在的防护罩。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感也猛地传来，直刺脑海深处。 　　不，不止一股，是无数股！ 　　意识似乎有一瞬间脱离了身体，从极高的空中高高俯瞰，以她为中心，整个摘星市似乎变成了张广阔的地图，从地面升起无数道恶意，如箭雨一般向她扎来！ 　　唐肖猛地睁开眼，关掉了无敌状态。 　　卧了个大槽。 　　这下刺激了。 　　入夜，几人就地在便利店中休息。陈玲玲和小花之前主要是又饿又渴导致虚脱，吃了点东西后精神明显好转。 　　小花体质似乎尤其好，恢复的比陈玲玲还快，还能简单地打扫休息的空间。做好后她缠着母亲的手臂：“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呀？” 　　李安的尸体是几人背着孩子处理的，小花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亡。陈玲玲轻声回答：“爸爸受了伤，送到很远的地方治病了。等你长大了，病治好了，就能看到他了。” 　　小花懵懂地点头，“那我要快点长大，接爸爸回家。” 　　陈光和胖周忙里偷闲打扑克，陈光连输三把，刚摸到王炸就被唐肖叫了出去。 　　夏夜难得清爽，萤火纷飞，繁星满空，如果不是在丧尸环绕的末日，甚至可以说是环境宜人。 　　唐肖表情却比较严肃：“从明天开始，我们可能就会被人追杀了。” 　　陈光：“我们不是一直被丧尸追杀吗？” 　　“和丧尸不一样。”唐肖简单解释了下，“这次要杀我的人，实力应该都不会比我差，而且数量庞大。” 　　她打了个响指，电流簇地窜起，碾灭一只路过的蚊子，“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光抿嘴：“我懂了，你是让我和胖周去投敌？” 　　“……那也得他们要。” 　　言归正传，唐肖点明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死了可以再复活，但我死了就无法再复活。” 　　“所以我只能赢，不能输。”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改了路线。 　　原本准备抄近路径直去基地，但现在知道前面一定有许多人埋伏，唐肖直接调头回市区。于是空旷的大街上，丧尸慢腾腾在两边走，黑色桑塔纳慢腾腾在中间开，谁也不着急。 　　唐肖坐在后座上，帽子遮住一半眼睛，枪在手上转动。 　　她不可能去玩家扎堆的地方自投罗网，那就找落单的兄弟聊聊天。 　　看看这些来自全体玩家的敌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面有人。”陈光低声提醒。贫嘴归贫嘴，自从听唐肖说完，他紧张得一晚上没睡着觉，今天更是一整天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 　　话音未落，从远处的街角走出几个高大的身影。他们穿着严严实实的厚皮衣，整个人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拿着绑了铁丝的棍子，谨慎地看了看，确认路上没有丧尸，才走出来。 　　唐肖摇头：“他们不是要杀我的那些人，只是普通人。” 　　非和平模式下，玩家的标识不会显现出来。只有在第一次遇到其他玩家时，系统才会给予提示。这是在上次遇到顾星辰后，信息栏告诉唐肖的内容。 　　那么如何区分普通人和玩家？ 　　“这些穿着很正常的，基本上不会是我要找的。”唐肖笃定地让陈光和胖周放心。 　　陈光不理解：“大夏天穿皮衣很正常？” 　　“……那应该是为了防丧尸。” 　　穿皮衣虽然热，但是厚。被丧尸咬也不会很快见血，要不是天气实在不允许，人们穿羽绒服都有可能。 　　“那什么样的才叫奇装异服？” 　　唐肖略微想了想，“记不记得顾星辰？不行，他长得比较好看不具代表性。恩……你们见过变异的萝卜头吗？” 　　“……” 　　唐肖只能简单粗暴解释了几句。能进入“战场”的玩家都是顶级氪金大佬，他们在游戏中的装备和武器具现到现实中也定然会十分夸张。一般也没人会傻到为了伪装自己而在丧尸面前脱下顶级护甲。 　　只穿着简便迷彩的唐肖无所畏惧，反正她没钱。 　　贫穷就是天然的顶级伪装。 　　从远处走来的几个彪形大汉也注意到了这辆车，他们张开手臂把车拦下来，嗓门巨大：“老弟，你们也是外来的吗？” 　　陈光警惕地摇下车窗，“是啊。” 　　壮汉往车里瞟了一眼，嗓门更大了，“哎吗，你们挺惨啊，老妹咋穿的这么寒碜呢？” 　　车里唯一看起来比较像“老妹”的唐肖：“……” 　　“我们要去附近的商场找吃的，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大汉们热情邀请，“至少给老妹找两件衣服穿啊！我知道有家服装店还留着过年卖不出去的棉袄，特别厚实抗咬，要不要给你们带回来点？” 　　被婉拒后几个大哥还很遗憾，“我们是从东边来的，准备去西北，听说那边人少丧尸也少。以后有缘再见啊！” 　　看着一脸复杂的几个年轻人，陈玲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能碰到好人，是好事。” 　　虽然和那几人只有短短的交流，路上的气氛却因这件小事轻松了许多。不过氛围并没持续多久，车向前开了半个小时后，陈光出声，“哎，我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 　　唐肖：“越往市中心，丧尸越少。” 　　一般来说，市中心人口密集程度最高，丧尸也应该比郊区多。但两边路上的丧尸却并没出现变多的趋势，四周的房屋也明显有受到重型武器攻击的痕迹。 　　陈光犹疑：“这说明……” 　　唐肖压低帽子：“这说明我们没走错，下个路口左转，那里有人。” 　　桑塔纳猛地转弯，拐进了左侧的商业街道中，然后一个急刹车。 　　——有人挡在了前面。 　　陈光脱口而出：“变异萝卜头？” 　　挡在车前的人收回枪，骂骂咧咧：“吓死老子了，仗着人都死光了就能瞎开车吗？这要是在我原来的地方，非让我小舅子给你吊销牌照不可。” 　　他穿着一身橙色的防弹护甲，本来也算炫酷，但因身材原因，硬生生把护甲撑成了水萝卜状。勉强套在手套里的手握着把金色的□□，浑身上下只能用金光闪闪来形容。 　　萝卜头看了看车里面的人，挥手不耐烦地让他们过去，顺便打开着通讯器低声埋怨：“不是说唐肖已经进了摘星市吗？人呢？不会真便宜等在基地的那帮孙子了吧？” 　　通讯器里传出声音：“放心，积分榜的名字还挂在上面。你才应该小心，现实世界连枪都没摸过，可别被她反杀。” 　　“反杀？”萝卜头很不屑，“她就算打得过我一人，能打得过所有人吗？你放心，只要她敢来，我就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全民公敌！” 　　话音未落，通讯就挂断了。通讯器那边的男人不屑地冷笑一声，“还以为这是原来的世界？看你能得意几天。” 　　他不知道，隔着两条街道，自己暂时的队友正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 　　唐肖啪叽捏碎通讯器。萝卜头目光惊慌，想抬起双手，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就在刚刚一瞬间，他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抬枪，两只手都被强烈的电流打穿，要不是有护甲在外，现在已经废了。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心脏剧跳，不住地吞咽口水，抵在他脖子上的弯刀似乎有腐蚀作用，那刺痛让他难以忍受。 　　玩家？不对。怪物？也不是。他不记得地图里有这么厉害的NPC啊！ 　　唐肖卸掉他的枪扔进车里，另一手摘下帽子，露出锐利明亮的双眼。 　　“全民公敌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能不能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呀~ 　　新年期间更新可能不太稳定，开年后恢复正常。每天是否更新，更新的具体时间文案上都会通知。 　　庆祝新年，本章有红包掉落，请及时接住~ 　　补充感谢：谢谢孙大老板的地雷~ 第十六章 　　听到唐肖的话，萝卜头眼睛一转，顿时明白了，“朋友，你也是来蹲点唐肖的？” 　　“那你不用把我当成竞争对手，我们可以通力合作啊！你难道不知道，只要她死了，所有参与击杀的玩家都能拿到五分之一的积分吗？” 　　唐肖：“……” 　　什么玩意？这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规矩？ 　　萝卜头听到身后没声音，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更加卖力的劝说：“你想想，那个唐肖现在有一千多积分，五分之一就是小三百，而且是所有人都有份。可比我们这些普通玩家油水要大多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还有一个队友在附近。我们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最后让别人渔翁得利。不如我们先暂时合作，一起杀了唐肖，怎么样？” 　　身后沉默了一会，萝卜头听到女子徐徐开口，“是杀所有人，都能获得对方的积分，还是只有杀唐肖才可以？” 　　萝卜头愣了一下，“你不知道摘星市的地图规则吗？” 　　“很复杂吗？” 　　“不复杂。”萝卜头摇头，“只要充钱就能全都知道！” 　　“……” 　　被刀刃抵住的地方一轻，萝卜头摸摸自己脖子，连忙回头看向收起刀的女子。 　　只见她露出一个微笑：“我还是对抓唐肖比较感兴趣。借一步聊？” 　　……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桑塔纳的车盖上达成了共鸣。 　　萝卜头原名姓王，豪情万丈地拍自己胸脯，表示只要唐肖敢来，就一定送她去见阎王。 　　唐肖擦着弯刀，含笑点头：“我还真没想到，摘星市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规则……多谢提醒，那就都靠你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也是深藏不露啊！虽然装备略显……单薄，但是那个能释放强电流的武器着实不错。” 　　萝卜头上下瞟了几眼，没看到自己设想的武器，便笑着说：“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妹子你怎么称呼？” 　　唐肖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车内，“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光：“……马，马丽？” 　　唐肖一拍大腿，“没错，叫我马丽就行。” 　　萝卜头：“你的积分现在有多少？” 　　唐肖看向车内：“我的积分是多少来着？” 　　陈光：“……四，四百五？” 　　唐肖一拍大腿，“没错，就是四百五。” 　　“哦——”萝卜头转头看向车内，点点头，然后猛地转身冲唐肖小声说：“他也是玩家？” 　　听到否认的回答，萝卜头很惊讶，缓了一会才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玩家和NPC关系这么好。不过我可要劝你一句，NPC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忘记游戏内容了么？” 　　文明终将被末日毁灭，玩家进入下一个世界的时刻，这里的一切也将化为乌有。 　　“所以说，别太认真。就像这游戏，再真实也只是个游戏，我们和他们啊，不是一类人。”萝卜头拍拍唐肖肩膀，“诶，有人来了！” 　　街道尽头走出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阴鸷地看着几人，“你们搞什么？” 　　看到他的一瞬间，唐肖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张向远，第一次副本中的队友，那个心脏不太好，总是吃速效救心丸的男人。 　　可下一秒，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两人虽然身形神态相似，但张向远只是身体不好导致的阴郁，眼前男人却是从里到外的阴鸷。 　　他杀过人。 　　心中已有定论，唐肖静静看着男人走近。萝卜头表情先是一僵，又马上笑容满面，热情地解释：“这位叫马丽，是不懂规矩的新人，想加入我们。正好你们认识一下，这是……” 　　阴鸷男人扫了他被捏碎的通讯器一眼，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被弄死了，弄了半天是在这里搞女人。我要去基地，你就带着新人在这好好蹲点吧。” 　　“你什么意思？”萝卜头也面色一沉，“当初说好在这围杀唐肖，你现在想反悔？” 　　空气凝固两秒，阴鸷男人挤出一丝笑容，“我不是要反悔，但基地那边刚传来消息，说刚刚积分榜第九名现身了。而我们在这里等了两天，有什么收获吗？现在副本才是所有人都想去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等，反而可能错过更多肉猪，不如回到盟会里面，你觉得呢？” 　　萝卜头显然有些被说动，他目光左右转动，“可是现在有新人在这里……不知道愿不愿意和我们回去……” 　　几人在车外说几句话的功夫，陈光在车里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偷偷冲唐肖摇头。 　　千万别去，那可是羊入虎口啊！ 　　唐肖思考几秒，然后点头：“可以啊。我正好也想看看盟会是什么样子。” 　　陈光：“！！！” 　　不知道看没看懂他的暗示，唐肖拍拍车窗，“我和王哥一起去基地，你们先找个安全地方休息。” 　　“可是……” 　　袖子里滑出把手/枪，唐肖塞进车窗里，语气淡定：“等我回来。” 　　“……” 　　陈光泄气地接过枪，“一定要回来啊！” 　　颓败的街道已经失去生机，天空中偶尔有黑色的乌鸦飞过。 　　自从唐肖和陈光等人告别，阴鸷男人就冷冷跟在后面，几人穿过街道走出几百米，他忽然开口：“你叫什么？” 　　萝卜头接话：“都说了人家叫马丽了。” 　　“我问的不是口头的回答。”阴鸷男人目光瞟向唐肖头顶，“打开你的称号，让我看到你的名字。” 　　唐肖停住脚步。 　　见对方没回答，男人不阴不阳地说：“如果名字是真的，有什么不敢把称号露出来的？” 　　即便是在真实世界，玩家头顶也有着称号。只不过可以自行选择是否显示。 　　一般情况下，上面都是玩家的名字。 　　清晰，保真，无法修改。 　　唐肖拧了拧脖子，“你们在基地的‘盟会’，接收人的时候，不确认身份吗？” 　　阴鸷男人皱眉：“当然要确认。” 　　“那就到基地再说。”唐肖笑了笑，“除非你们觉得，我能一个人打过你们所有。” 　　男人死死盯着她，布满血丝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恶意。正要开口，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下，他条件反射拿出武器就要攻击，却发现拍他的是萝卜头。 　　萝卜头笑眯眯地说：“别这么认真嘛。再说，积分榜上有名的人，装备肯定是最高级别的。怎么可能穿的这么……朴素呢？你欺负人家小姑娘没见过榜上的人？” 　　阴鸷男人慢慢收回枪，皮笑肉不笑，“你见过？” 　　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唐肖挑眉：“我也想问问，既然让我打开称号，那你为什么不打开自己的称号，让我看看？” 　　见对方阴鸷的目光钉过来，唐肖叹口气，“这样吧，我不占你便宜。我们两个一起打开称号，你先开，我再开。” 　　字从男人的牙缝里一点点蹦出来：“为什么要我先开？” 　　唐肖摊手：“谁说话欠揍谁先开，有疑问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子曰：三人行，必有塑料情。 第十七章 　　阴鸷男人的脸都扭曲了起来，眼睛像蛇一样眯起，腮帮子紧紧咬着。他目光在唐肖和笑眯眯却一言不发的萝卜头之间来回扫视，最终挤出两个字：“可以。” 　　下一刻，他头上出现几个虚浮空中的字。 　　【玩家钱厉。】 　　他决心接下来要给唐肖难堪，话刚出口：“这回该你……” 　　话音未落，他瞳孔一缩，视线中的位置已经不见了女子身影！ 　　心下一沉，男人迅速拔出武器，然而已经晚了，空中忽然出现的两条电流如龙般左右夹击而来，他只能放弃躲避，用护甲硬抗这一击。同时子弹上膛，欲在第一时间找到对方的位置！ 　　萝卜头的第一反应则是连忙向一旁闪开，生怕电流伤到自己。毕竟他可尝过这一击的威力。 　　然而阴鸷男人并不知道，他以为凭借自己的护甲，扛下这一击绰绰有余。当电流穿透身躯时，他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护甲可以免疫一切物理和魔法攻击，怎么可能防不住！”他不可置信地喊出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硬下来，已经在身后的唐肖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游戏商城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第一次被伪劣产品骗吗？” 　　开发商要是信得住，母猪都能去上树。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经验，唐肖已经明白。原本游戏中所谓的“无敌属性”，例如绝对免疫，绝对防御这种，都只代表着一定的量级。一旦面对更强大的力量，这些所谓的“双S级”“极品属性”，将形同虚设。 　　不过这叫钱厉的玩家也十分鸡贼，脑袋附近竟有一层防护罩，电流无法穿过，只能直接攻击身体。虽然能起到麻痹作用，真实伤害却并不高。 　　果然，虽被暂时电倒在地，男人却恼怒多过恐惧，他低声喝道：“你什么意思？王城，你瞎了吗，还不动手？” 　　下一瞬，他倏地反应过来：“你们两个合伙暗算我？” 　　就算萝卜头反应再慢，也不可能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再加上这女人毫不犹豫的出手，一切都昭然若揭。 　　萝卜头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别这么惊讶，难道你不也打算在路上干掉我吗？你以为我就不能透过你那张死人脸看出你的想法？” 　　唐肖面无表情地拿出武器，看起来波澜不惊。内心却在疯狂卧槽。 　　她早看出两人面和心不合，才赌这一把。就赌自己对阴鸷男人出手，萝卜头并不会管。 　　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比她想象的更差，萝卜头不仅不会管，还想迫不及待上来补刀！ 　　阴鸷男人见状也不再掩饰，脸上的肌肉突突向外跳：“早知道我就先把你弄死，没想到你能走狗屎运，找到个帮手。” 　　他又紧接着对唐肖说：“之前是我走眼了。我们联合起来杀掉你旁边那个废物如何？得到的积分都归你！” 　　唐肖提枪上膛。 　　“我把我的枪给你！”阴鸷男人咬牙喊道，他奋力挣扎想让身体恢复矫健：“这把枪是双S级，拥有……” 　　唐肖瞄准。 　　“再加上我的道具！可以绝对防护身体的某一部位！” 　　唐肖手指搭上扳机。 　　“一旦我死了，这些东西你们都得不到。为了这点积分和那个长得像变异萝卜头的废物合作，值得吗？” 　　唐肖笑了笑：“不好意思，说话欠揍的人先死，有问题吗？” 　　“你！！！”阴鸷男人气得眼眶凸起，还没来得及开口，胸前就溅起一片血花。 　　唐肖摇头：“别看我，不是我打的你。” 　　在她身侧，萝卜头手持金灿灿的枪，正疯狂向男人心脏射弹，“别怪我，咱们两个本来就是搭伙杀人的关系。你先反悔动杀心，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 　　饶是男人护甲再高，也抵抗不住持续输出，他眼见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里，干脆心一横，将武器扔向空中。 　　不妙的预感刚一闪而过，唐肖已经结成雷电护罩挡在身前，下一瞬，空中的武器砰地爆炸，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将萝卜头掀飞！ 　　阴鸷男人趁此机会终于从麻痹状态解脱出来，起身就要逃跑。但刚跑出两步，一阵冰凉就抹过脖颈。 　　在雷电护罩的防护下，唐肖只是后退几步，并无大碍。但这一击也将她剩余的雷电能量消耗殆尽。眼见男人要逃跑，她果断飞身追上，将手中的弯刀掷了出去。 　　刀刃划过男人的脖颈，他身体一僵，失衡地摔在地上。 　　在他不甘心的目光中，唐肖拔出弯刀，“这护罩对近战武器果然没用。” 　　…… 　　爆炸导致的烟尘在空中久久不散，萝卜头晕晕乎乎站起来，就看到遮天烟雾中，一个人影踏着灰尘走来。 　　他还没从冲击波的影响中恢复，只隐约看到那人高挑清瘦，手中拿着把弯刀，步伐悠闲却有力。 　　莫名地，他心中升起股恐惧，本能地向后退，甚至想立时逃跑。然而一时失去平衡又跌一跤，等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杀我，我有武器装备和道具！”他惶恐大喊起来，想象中的恐怖却迟迟没落到头上。等到他稍微清醒一些，甩甩脑袋回头，这才看清身后的人。 　　“原来是你啊。”萝卜头松了口气，露出习惯性油腻的笑容来：“怎么样，钱厉是不是被你解决了？他的积分可不少，这次让你赚到了，我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他嘴里说着话，理智渐渐恢复，可方才感受到的威压和恐怖却仍旧隐隐萦绕在心头。 　　眼角瞥到对方身上的血迹。萝卜头猛地反应过来。自己面前这个名叫马丽的女人，曾差点杀死自己，又在刚刚杀了钱厉。 　　她身上没有高级的装备，却能像碾死只蝼蚁一样碾死他们。 　　她很强，至少现在，强过他所看到的任何人。 　　萝卜头，或者叫王城，只觉得自己全身冰凉。稍稍消散的恐惧又重新回到心头，他张了张嘴，又咽了口口水，略带颤抖的声音从嘴里飘出： 　　“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说，之前的细节略微做了改动。在摘星市内击杀其他玩家，获得积分由该玩家的十分之一变成五分之一。 　　鸣谢：弦音青柠的地雷！ 第十八章 　　“我是谁？” 　　烟雾中的女子歪头，目光悠悠地看着他。 　　萝卜头只觉得一股冰凉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呼吸都停滞下来，直到耳畔的声音降落。 　　“我是马丽啊。你被摔糊涂了？” 　　唐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拽起来。萝卜头方才自己把自己吓得手脚发麻，此刻终于是缓过点劲头，也顾不得形象。双脚站在地面，手里拿着武器，才叫他安心点。 　　“钱厉的击杀积分被我拿到，你好像觉得很亏？”唐肖忽然开口问他。 　　萝卜头一愣，然后立即摇头，“没有你帮忙，我现在早就被他杀死了。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会贪这点积分呢？” 　　他干笑着把武器攥紧，默默向与唐肖相反的方向移了两步。 　　唐肖微笑着看他几秒，开口问道：“你之前不会是想趁着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将我们两个一起杀死吧？” 　　萝卜头脸色一白：“怎么可能！虽然我们刚见面时有点小误会，但王哥是那种趁，趁人之危的人吗？” 　　或许是想起自己刚刚毫不犹豫补刀阴鸷男人的事，他说到后面自己底气都不足，只能用干笑来掩饰心虚。 　　虽然成功干掉了前队友，但他此时却也不敢再做任何出格的举动了。 　　接下来的路程终于清静下来，两人找了辆被扔在街道边，还勉强能启动的路虎，萝卜头负责开车，唐肖负责在副驾驶射杀拦路的丧尸。 　　萝卜头不住地偷瞄旁边的人，最后还是忍不住磨磨蹭蹭问了句：“你……以前杀过多少人？” 　　看到她对钱厉出手的风驰电掣，以及现在爆头丧尸的娴熟，他不得不怀疑她已经身经百战。 　　没准护甲就是这样打爆的！ 　　唐肖耸肩，“没杀过，这是第一次。” 　　“真的？”萝卜头还是不太相信。 　　“骗你干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前我一直打丧尸来拿积分的。” 　　这是实话。萝卜头见她说得笃定，也不由点了点头，然后试图套近乎，“那你可要多练习一下。积分榜上那些人，哪个不是杀人如麻，尤其是第一名唐肖，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了。你要是没经验，很容易吃亏呀。” 　　唐肖：“……” 　　她杀人如麻？ 　　她轻咳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萝卜头用你傻吗的眼神看着她：“那个唐肖自己就有一千多积分，不杀玩家怎么可能得到这么多积分？难道天天在丧尸堆里打丧尸？她是变态吗？” 　　唐肖：“……” 　　“其实往好处想。现在这个世界，我不杀人，人就要杀我。我们这些平民玩家联合起来，组成平民联盟，专门杀那些积分榜上的大佬，也算是替天行道。”萝卜头还在絮絮叨叨，想给唐肖灌输盟会的理念。 　　“平民联盟。”唐肖重复了一遍，“这是你们盟会的名字？” 　　她看着萝卜头一身金光灿烂的战甲，不禁陷入沉思。 　　如果这帮氪金玩家是平民，那她是什么？ 　　贫农？ 　　车晃晃悠悠终于开到基地附近，此刻时间已经快到中午，炙热刺眼的阳光当头照下来，萝卜头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跳下车，立马高举双手，“我是盟友！我是王城！” 　　几个红点在他身上晃动两下，撤了回去。透过车前窗，唐肖看到基地大门缓缓打开，几个全副武装的人走了出来。 　　当头的人一身忍者服，全身包的严严实实，他走过来看了萝卜头两眼，“车里面有人？” 　　萝卜头点头：“是路上遇到的朋友，也想来投奔我们盟会！” 　　唐肖打开车门走出来，将全身暴露在盟会的人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打量几眼后，她竟从忍者服男人眼里看到了信任和一丝嫌弃。 　　“难为你穿的这么寒酸还能活到现在，跟我进来吧。把称号打开，一会要例行检验一下。” 　　这么好说话？ 　　唐肖默默跟在后面，萝卜头兴奋地拍拍她的肩膀：“多亏你装备朴实，要不然他们没这么好说话。” 　　“……” 　　走进大门，她终于看到了“基地”的全貌。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广场，两边分布着几栋小圆楼，看起来有人生活的痕迹。广场尽头是一栋巨大的黑色建筑，像个沉默的钢铁巨兽， 　　钢铁建筑的大门紧闭。在门前还有一圈防御网，看起来像是近期人为搭建。 　　“那里就是副本？”唐肖问萝卜头。 　　萝卜头：“没错，副本就在那个核心实验楼里面。不过目前盟会里还没人到一千积分，所以没人进去过。我们守在这里，敌人就算积分足够也别想进来。” 　　唐肖环顾四周，光是广场上的就约有百余位玩家，很多人正在打量她。她扫视了一圈，并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心下微松。 　　除了最开始认识的张向远胡秀英二人，以及后来遇见的顾星辰外，谁也没有见过她。而她虽然没有查看积分榜的权限，但也能猜测到顾星辰十有□□在积分榜名列前茅，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只要一开始没被认出来，一切就好办了。 　　忍者装男人又带了几个人出来，这次他走在后面，能看出其他几人在这个盟会里地位都很高。 　　为首的是个高大健壮，一身黑铁铠甲的男人，他冲唐肖喊：“打开你的称号！” 　　全场安静下来，一半人的目光集中在唐肖身上，有好奇，有探寻，也有敌意。 　　唐肖垂眸，没动。 　　在她眼前，一行行数据飞速闪过：当前积分，1430。她和副本入口的直线距离，100米。 　　进入副本需要两千积分，她需要再获得五百七十积分，也就是……要干掉积分总和为2850的玩家。 　　如果按照平均五百积分算，大概要干掉五到六人。 　　而【希望领袖】buff中的无敌模式，只有三十秒。 　　见她没有动静，黑甲男人加重声音，重复一句：“打开你的称号！” 　　场中已经开始有窃窃私语，有人抱臂看热闹，也有人偷偷拿出了武器。 　　唐肖终于抬眼，然后举起双手：“马上就打开。” 　　一百米的直线距离，她要在这段距离内干掉所有拦路者，然后进入副本！ 　　为首男子停下脚步，萝卜头无意识地后退一步。 　　就在这一瞬,唐肖双手一翻，弯刀和脉冲枪出现在手中，伴随着脚下的电流，她转身就向钢铁建筑的大门冲去! 　　“拦住她！”黑甲男人怒喝，同时拔出武器向唐肖开火。 　　其余人也纷纷拔枪，离唐肖最近的是个瘦小的青年，他的武器是喷□□，枪口喷出的火焰直接向她扑去。他亢奋地准备收割自己的积分，下一秒却发出惊愕的气音。 　　只见火舌刚窜到离唐肖不远某个位置，就如同触碰到黑洞般消失殆尽，连一点火星都没剩下。 　　就在这一瞬间，唐肖已经侵至瘦小青年身前，头顶的称号也终于显现在众人眼前。 　　青年只感觉一片绿油油发光的字眼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晃得他眼睛一花，整个人下一刻就被射出的电浆掀翻。 　　“我看到了，她姓希！”有人大喊。 　　“希你妈！”黑甲男人一脚将他踹倒，“她是唐肖！不计损失全给我上！” 　　在短短几秒内，其余人的攻击也接踵而至，但一触及她身侧，都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唐肖依旧毫发无伤，甚至一股电流缭绕周身，隐隐有雷霆之势。 　　无敌模式！ 　　就在这几秒钟内，瘦小青年已经被解决掉，其余人皆是大骇。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无论唐肖多厉害，都用人海战术把她拖死。但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父——前提是拳头能打在老师傅身上！ 　　如果唐肖真的厉害到能使他们的攻击全都无效，却又能攻击到他们。那他们岂不是成了一个个人肉靶子？ 　　在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攻击都打不到唐肖身上后，有人开始选择逃跑。尤其是站在唐肖和副本之间这一百米距离内的人，已经有好几个果断躲开，生怕自己步了瘦小青年的后尘。同时也为唐肖让开了一条通行的道路。 　　【无敌模式剩余时间：24秒。】 　　看起来十分威风的唐肖此时也并不容易。 　　她此刻终于感受到了无敌模式到底有多么逆天，来自四面八方的所有攻击全部被那层无形的屏障所吸收。可以说在这三十秒内，她真正达到了“绝对防御”，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 　　唐肖调动识海中的异能，电流源源不绝浮现在周身，勉强抵消了冲击波带来的推力，让她顺利跃起一步，将第二个人摔在地上。 　　攻击是被吸收了，但冲击带来的力量没有啊！ 　　要不是她能用雷电异能来消解这些推力，现在可能已经直接被轰出基地外，更不用提前进了。 　　这时两个人同时向她近身袭来，唐肖干脆收起武器，双手一甩电流便汇聚在掌心，迎着两人拍出，两股电流如有神智般摆尾，直接将两人拍到一起，又锤进地面。 　　Double Kill！ 　　看见唐肖放出的电流，萝卜头大声提醒：“小心，她有个放电的武器很厉害！” 　　话音未落他就被踹翻在地，在他身后，黑甲男人满脸鄙夷地看着他，字眼从牙缝里有力地迸出，“放屁。” 　　他面孔扭曲，既有忌惮又有狂热，“那是异能！” 　　此时唐肖已经在雷电之力的飞速消耗中干掉了四个人，她瞥了眼积分，1890。 　　无敌模式只剩下10秒，身后追的人越来越多也更加难缠。她瞄准守在副本门前的一个玩家，全力冲去。这时预感忽然涌上，一个急刹车她向后急退。同时身前爆发出巨大火光，几乎掀翻了方圆三十米内的所有人。 　　原来是黑甲男人，他手持改造型榴弹炮，直接一发轰掉了挡在副本门口的玩家。 　　“你想要积分？不可能！”他哈哈大笑，“你的防护罩要么有时间限制，要么有能量限制，我就不信会永久持续下去！” 　　【无敌模式剩余时间：5秒】 　　看到黑甲男人宁可杀掉自己盟友，也不会让别人拿到积分进入副本。唐肖微微一顿，又继续向大门冲去。 　　她没有退路。 　　要么在八秒内拿到最后的积分，进入副本。要么在无敌模式结束后，被杀死在这里。 　　没有复活可能的，真正的死亡。 　　在倒计时中，她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四周一切仿佛都在变慢，再变慢，只有身边的电流在不断流动。 　　她需要这些电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不，不止如此…… 　　必须有一个更强大，更快速，一击必杀的攻击方法，通过操纵电流来完成……她必须找到它，在最后的时间内！ 　　她猛地闭上眼睛。 　　黑甲男人已经对准唐肖，只待发出下一炮。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后颈一阵刺痛。 　　他条件反射地转身躲避，却并没看到敌人。视线中只有一团虬结成球状的银色电流，劈啪作响。 　　下一秒，电流贴脸轰然爆炸！ 　　【您已击杀玩家唐兴，获得135点积分。当前积分：2025。】 　　【恭喜玩家获得摘星市副本进入资格。】 　　以常人动态视力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一个身影迅速飞近核心实验楼的大门口。 　　【buff有效时间结束，您已脱离无敌模式。】 　　头上的称号黯淡下去的同时，唐肖碰到了冰冷的钢铁大门。 　　一股强大吸力传来，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身边的场景已经截然不同。 　　银色的墙壁和地面泛着冰冷的光泽，头顶的灯光忽亮忽灭。 　　这是一个实验室。 　　就在她辨认出身处场景的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唐肖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鸣谢：感谢孙大老板的地雷！ 　　感谢漱石枕流的地雷！ 第十九章 　　唐肖循着声音来源看去，竟然是小花。 　　她抱臂蹲在实验室角落里，一脸茫然。看到唐肖后双眼倏地明亮起来，啪嗒着小皮鞋扑到唐肖怀里。 　　“小花，你怎么在这？”唐肖十分疑惑。 　　小花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在妈妈旁边睡觉，忽然感觉好冷，就发现自己在这里。” 　　她抬头抱住唐肖的腰：“姐姐，我好冷啊。” 　　这个实验室状的房间温度确实很低，唐肖脱下外套披在小花身上，同时打开信息栏：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当携带有重要剧情人物和物品的玩家进入副本时，剧情人物会自动进入副本中，与玩家共同闯关。——《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什么叫做‘重要剧情人物’？” 　　【存在于原游戏剧情中，并对剧情产生巨大推动作用的NPC，被称为“重要剧情人物。”】 　　得到系统的回答后，唐肖看着神色懵懂的小花，陷入沉思。她记得原游戏中确实有研制感染药的剧情，所以背包中那份研究数据可以说是重要剧情物品。但是小花为什么会是剧情人物？ 　　她并不记得游戏主线中，有这个小女孩的存在。 　　暂时压下思绪，她准备先带着小花离开这里，看看这个副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房间大概在二十平左右，入眼皆是冰冷的银色，墙角放着几座金属仪器，指示灯亮着，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南侧有一道玻璃门，是实验室唯一的出口。 　　唐肖觉得这间房有股难以形容的奇怪，天花板上忽明忽灭的灯似乎已失修很久，房间却明净如新，仪器依旧运作，看起来十分违和。 　　拉着小花的手走出玻璃门，门外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灯光依旧忽明忽灭。走廊两侧分布着许多道门，从外望去，里面都是相差无几的房间，并且全都空无一人。 　　忽然，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她加快脚步，终于听清了对话。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不会同意启动这项项目的！”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怒喝，听起来火气十足。 　　几秒后，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所有的实验体都是自愿报名，只要数据样本足够，就能证明这个实验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基地只需要再开放实验体报名……” 　　“不可能！”苍老的声音暴跳如雷，“我们研究解药是为了拯救同胞，而不是把他们变成丧尸！” 　　“病毒已经席卷大半个地球，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顿了顿，清冷男声继续说道，“我已经决定。” 　　“楚沉！！！” 　　争吵声随着老人的暴喝戛然而止，走廊重新陷入寂静当中。 　　而就在声音消失的同一瞬，头顶忽明忽灭的灯全部熄灭，一阵灰尘的腐馊气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感觉到小花害怕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唐肖安抚性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观察了一圈四周。 　　就在刚刚那一刻，这里变成了废弃许久的模样，地面布满灰尘，天花板结着蜘蛛网。两侧的玻璃门有的甚至已经破碎。透过门能看到里面的仪器，指示灯黯淡，俨然已经很久不运作了。 　　之前的违和感终于消失。唐肖意识到，她们刚刚可能进入了某种回溯中，看见的则是这座实验楼尚未沦陷时的某个场景。 　　而刚刚那个被叫做楚沉的男人，和与他争论的老人，应该是一个实验项目的负责人，甚至是基地的领导性人物。 　　他们所说的那个实验……听起来很高能，唐肖却完全没有印象。 　　和研究出第一批解药数据的基地一起被摧毁的实验，半路上和解药数据一起捡到的小花……这个基地到底隐藏了多少游戏中的秘密？ 　　两人继续向前走，终于到了走廊的尽头，也是争吵声传来的地方。那里横着两扇紧闭的金属大门，左侧挂着智能锁。 　　【提示：你需要得到一张通行卡。】 　　唐肖只能带着小花折回，整条走廊里没有窗，没有楼层标志，也没有离开的通道。 　　也就是说，她必须从这些房间里找到能够打开金属大门的通行卡，才能进行副本的下一步。 　　虽然一切还是一团雾水，但好在没有时间限制，暂时也没出现什么怪物，可以直接一个个房间慢慢找。 　　就这样，从离金属大门最近的房间开始，一个一个被唐肖翻个底朝天。这些房间和刚开始看到的不同，里面有很多凌乱琐碎的物品。例如掉落在地上的试剂，搭在椅子上的实验服，破损较严重的柜子等。但无一例外的，没有通行卡。 　　小花也想帮忙找，但唐肖怕这里有病毒污染，只让她看地面和天花板的夹缝。于是小花像披斗篷一样披着唐肖的衣服，站在门口探小脑袋。 　　直到整个走廊都找了一遍，再回到金属大门前，也没看到通行卡的踪影。唐肖有些无奈，她知道这个副本不会那么容易，但现在既没有怪物需要打，也没有谜团需要破解，难度到底设在了哪里？ 　　难道还要充钱？ 　　【叮，新手福利开启。玩家只需要充值十万金条，即可获得道具[通行卡]。】 　　【客服在线提醒：新手福利可以帮助玩家顺利进行副本，仅有一次机会，请珍惜！】 　　“……” 　　唐肖无视了不断跳动的信息栏，对小花说，“我们可能还要重新再找一次，饿的话可以先吃饼干。” 　　小花眨了眨乌黑的眼睛，忽然戳戳唐肖的手臂，“姐姐，我好像来过这里。” 　　“恩？”唐肖看向她，忽然想起，小花和家人曾经就住在基地中，她的父亲还是这里的研究员。 　　小花说：“我来这里找爸爸，然后保安叔叔把我抱走了，还给我糖吃。” 　　她想起以前的经历后，对这里似乎就不那么害怕了，还好奇地四处张望。在她的认识里，这里也从陌生阴森的走廊变成了爸爸工作过的地方。 　　唐肖心念一动。这里虽然是副本，但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场景。那么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人，他的物品是否依然有效果？ 　　手向虚空抓去，一个黑色公文包出现在手中。 　　剧情物品：解药研究数据。 　　不过她要拿的不是数据。唐肖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张蓝色的卡片。这张卡她曾经在便利店看到过一次，上面记录着研究员李安的信息。 　　信息栏的客服提醒还在不断跳动着，固执地认定充值才是最好的通关方式。 　　【如果您觉得服务有效，请给五星——】 　　蓝色的卡片被贴在感应器上，随着“嘀”的一声，金属大门应声向两边打开。信息栏的提示也仿佛震惊般停顿两秒，才终于偃旗息鼓。 　　果然可以！ 　　唐肖无情关掉信息栏，踏入大门。 　　门内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实验室，灯光明亮，无数台实验仪器正在运作。房间内还摆着十余台机械床，被薄薄的白布盖着，上面并没有东西。 　　小花好像很怕这些仪器，一直向唐肖身后躲。两人穿过中间的通道，房间尽头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里面看起来像个办公室。 　　当最后一扇门打开，办公室内的景象呈现在二人面前，唐肖脚步一顿。 　　正对着他们的工作台前，立着一个男人。他双手撑在工作台上，颀长的身躯微俯，露出冷漠而英俊的侧脸。 　　经过之前听到的争吵，唐肖不难猜出眼前人的身份。 　　“你是楚沉？”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这他喵的也让我充钱? 　　系统：这他喵的也能通关? 　　从没得到过五星好评的客服：…… 　　鸣谢：感谢雪青的地雷~ 　　感谢白渊的地雷~ 第二十章 　　“你是楚沉？” 　　男人却并没有回答。他专注地看着桌上的文件，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过去片刻，就在唐肖开始怀疑这个NPC是不是活的时，男人终于开口，“还差三份数据。” 　　他抬眼，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再加上这三份数据，最后的实验就可以开始。” 　　“将那三份数据带给我。”男人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半面孔，“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提示：寻找遗落在大楼中的三份研究数据残片，交给楚沉，即可成功通关副本。】 　　这么容易？ 　　两千积分才能开启的副本，用腰子想都知道难度不会低。 　　如果通关方法一开始就简单明了的通知玩家，那说明难度并不在寻找通关方法，而在于达到目标的过程。 　　唐肖心中有了准备，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楚沉头也不抬地递给她一张纸，“路上用。” 　　【第一名进入副本的玩家获得奖励：实验楼地图】 　　纸上果然画着地图，不过只有一层，左上角则标着楼层，显示当前位置在十二楼。唐肖定睛看去，发现地图中还有个小红点，就在自己的位置。 　　这张地图貌似也是智能的。唐肖收下地图，又试着问了楚沉几个问题，包括研究数据的具体位置，特点等，但对方都充耳不闻。 　　这NPC看起来一点都不智能。他们只能先动身去找，唐肖带着小花走出实验室，刚迈出去，小花就迫不及待钻进唐肖怀里。 　　“那个人好吓人……”小花眼泪汪汪，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唐肖摸摸她的头，“没关系，那个哥哥就是面瘫而已。” 　　小花点点头，然后小声说：“我讨厌那个哥哥。” 　　唐肖：“那可真是巧了，我也讨厌他。我们谁也不告诉他这个秘密，怎么样？” 　　小花被安抚的很好，用力点头，又重新高兴起来。两人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砰”地一声，金属大门被重重关上。 　　唐肖：“……” 　　总之两人又沿着走廊回到了另一头，只见一面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个电梯门，就差对着人喊：“我是出口，快来坐我！” 　　对于副本出现的诡异情况唐肖已经习以为常，也不管这个原力电梯是怎么运行的，但进入之后她才发现，这个电梯居然只能通向两层楼。 　　12个楼层键，有十个键就算按了也毫无反应。而剩下两个能到达的楼层，一个是当前的12楼，一个是一楼。 　　难道还要一层一层通关？这副本是按照魔塔建的吗？ 　　电梯慢慢降下，并没出现意外，安全降到一楼后，信息栏的提示叮地一声响起。 　　【提示：玩家已进入临时副本[刘教授的记忆]】 　　与此同时，唐肖手中的地图也改变了样子，左上角赫然变成了第一层的标志。 　　电梯门缓缓打开，来往穿梭的人流，交谈声争执声，将一片热闹的场面展现在眼前。 　　这是沦陷之前的景象。 　　小花也愣住了，呆了两秒，她摇晃唐肖的手臂，“姐姐，那个就是给我糖吃的保安叔叔！” 　　…… 　　果然是基地中人的记忆，还原的很全面。唐肖走出电梯，路上遇到的人神色各异，还有人笑着对她打招呼：“楚组长今天心情怎么样？” 　　唐肖：“恩……还可以？” 　　那人表情羡慕：“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做楚组长的助手，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原来她在这里的身份是楚沉的助手。唐肖了然，“请问你知道刘教授在哪里吗？” 　　“刘教授？他不是在三楼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是107。” 　　三楼目前没法过去，唐肖点头谢过，带着小花向101走去，一路上都是正在交谈的研究人员，隐约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楚组长最新的项目好像只找了刘博士，关博士和张博士加入，你们知道具体的研究方向吗？” 　　“据说资料只有组长和那三位手里有，楚组长很重视这个项目，选拔得很严。我昨天还向上递交了申请，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 　　“老军长好像不支持这个项目，有人听到他和楚组长在吵架。” 　　从这些人身边经过，唐肖将对话都记在心里。同时也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她方才所猜没错，这个临时副本名叫刘博士的记忆，刘博士作为副本的核心人物，同时也是楚沉实验项目中的参与者。第一份研究数据应该就在他那里。 　　她低头对小花说，“无论你在这里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就当这是一场梦，记住了吗？” 　　得到小花的承诺后，她敲响了107的门。 　　没有回应。 　　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人真的在三楼？ 　　刚想转头再问问情况，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个不大不小的缝隙。 　　“你找谁？”门后露出一颗脑袋，头发乱蓬蓬扣在头上，厚厚的黑色眼镜下是一双习惯性眯起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唐肖。 　　唐肖：“我找刘博士，他在吗？” 　　“哦，我就是，你进来吧。”男人打开门，自顾自转身走了回去，步伐有些蹒跚。 　　“刘博士”看起来是个大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驼背和不加打理的仪容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他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继续埋头工作。 　　唐肖开门见山：“楚组长让我来拿一份研究数据。” 　　听到这句话，刘博士动作一顿，他缓缓地抬起头，又摇摇头，“我还没有做完，你，你等等再来。” 　　“大概还需要多久？” 　　刘博士看了眼手表，“我也不太确定，你们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他专心致志地工作，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手边的东西，又猛地站起来，却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唐肖一把将他扶住，“您腿脚不好？” 　　刘博士摆摆手，“腿受了点伤，没关系。你，你能帮我找个东西回来吗？” 　　得，又要找东西。唐肖点头，就听到他说，“有一个小盒子，那是我老婆的东西，很重要。我现在记性越来越差了，可能把它落在档案室了，你能帮我拿回来吗？” 　　他看起来讪讪的，无意识地搓着手。 　　“可以，您在这等着。”唐肖直接应下，带小花走了出去。根据地图指引找到了档案室。 　　“边长为4.5厘米，高为4厘米的正方形盒子……”重复着刘博士认真交代的原话，她在房间里寻找相似的物品。 　　小花原本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惊慌地向四周看去。唐肖发现她的异常，“小花怎么了？” 　　小花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好奇怪的声音，我害怕。” 　　唐肖放缓脚步，同时仔细去听，果然听到一声细碎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刮蹭到了墙壁，就在一个实木柜子后面。 　　“喵……” 　　“？” 　　“喵~” 　　这次声音确实清晰了，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 　　她走到叫声来源处，将柜子挪开，看到了正在舔舐自己肉垫的小家伙。 　　为什么会有一只小奶猫？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两天加起来应该有三更。 　　鸣谢：薄幸名狂的地雷！ 　　雪青的地雷！ 第二十一章 　　小奶猫发现生人后警惕地喵喵叫起来，看起来像要炸毛，却又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试图赶走不速之客。 　　很显然，这份“凶巴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视线捕捉到一抹红色，唐肖捏住小奶猫的后颈将它提起，发现它前肢受了伤，还在滴答淌血。这只小猫浑身通白，也映得伤口更加明显。 　　而在它身后，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放在贴着墙角处。 　　下一秒，木盒就被拿走了。小奶猫张牙舞爪，想把盒子抢回来，却被唐肖捏住爪子，迅速喷了两下喷雾。 　　“嗷！”小奶喵疼得奶嚎一声，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下一秒却讶异地喵了一声，水蓝色的圆眼睛睁大，四肢也放松下来。 　　唐肖收回止血喷雾，把小奶猫放回原地，捏碎了块饼干放到它面前，带着小花走出了档案室。 　　小花抬头问：“为什么那里会有只小猫？” 　　唐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在副本中看到动物，还是这种弱小可怜不知道能不能吃的家伙。她看着小花紧紧皱着的小脸，问：“你想要那只小猫？” 　　小花摇头，“我觉得小猫好可怜，但是又觉得它很吓人……” 　　她整张脸都皱成包子状，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苦恼。 　　唐肖眸光微闪，小花自从进入这栋楼开始，只说过两个生物“吓人”，一个是12楼的楚沉，一个则是刚刚的小猫。 　　是小孩子敏感，还是那两者有什么共通之处？ 　　她和小花原路返回107，却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叫声。 　　回头一看，那只小奶猫竟一瘸一拐跟了上来，试探性地对她喵喵喵。 　　走廊里不断有人走过，他们好像根本看不到小猫，好几个差点踩在了它的身上。小猫只能狼狈躲开，一边躲一边仰头对唐肖喵喵叫。 　　……这是让她灭了他们？还是让她抱抱它？” 　　唐肖一手将小猫捞了起来，放到自己肩上，“见面就是缘分，送你到副本结束。” 　　如果这猫真的有什么问题，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一被捞起，小猫就安静下来，爪子没安全感地紧紧扒着她的肩膀，脑袋也垫在爪子上，看着她敲开107的门。 　　刘博士依旧坐在工作台前，不停比对着几份文件，直到盒子被送到眼前才反应过来。 　　“没错，就是这个。”他小心地接过，打开，脸上露出喜意，“谢谢你！”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枚银戒指，强化过的视力让唐肖看到了上面的字：L&Z。 　　见到刘博士视若珍宝地将盒子收起来，又开始继续工作，唐肖提醒：“您的研究数据怎么样了？” 　　“这个，我还没有做好，再等等。”对方仍旧摇头，死活就是不松口。 　　还不行？唐肖皱起眉。 　　这个副本名为刘博士的记忆，只知道是在基地沦陷之前，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段， 　　如果他记忆中做了一个月才做好，那她是不是要在这等一个月？ 　　但最棘手的并不是这种情况。 　　时间线太长，等就是了。怕只怕没有时间。 　　再刚刚寻找戒指盒的过程中，她试着问其他人今天是几号几时，却没人知道。她又问了今天天气怎么样，食堂在哪里等问题，依旧没有回应。只有问研究相关的事时，这些人才会积极回答。 　　这个“记忆”可以说非常符合刘博士工作狂的形象了，除了工作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整个一楼是封闭的，并没有出口，也基本杜绝了玩家多角度了解信息的想法。 　　唐肖见一时半会催不出什么结果，只能坐在一旁撸猫。小花也想摸，可每次都害怕得缩回手。 　　正百无聊赖地思考，唐肖忽然眼皮一抬，手中无意识地迸发出细小的电流。 　　“喵！”小猫被电到，抬爪就要挠唐肖，被唐肖按住肉垫。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漏电。”她将小猫揣进怀里，走出门外。 　　连续的战斗让她的预感提升了好几个层次，刚刚是在感受到危险时下意识露出的攻击状态。 　　刚踏出门，远处就传来隐约的喧闹声。 　　“外面出现尸潮了，大家先放下手头工作，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唐肖抓住一个人，“外面什么情况？” 　　那人面色严肃，“从没见到过这么大的尸潮，情况很不乐观，不知道防御能坚持多久，总之做好心理准备吧。” 　　人们急匆匆地离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灾难即将到来的惶恐以及隐晦的绝望。 　　看着他们的表情，唐肖明白了现在她所处的时间段。 　　此时正是丧尸即将攻破基地的前一刻，而用不了多久，丧尸就会冲破防线，这座大楼也将沦陷。 　　逆着人潮，唐肖回到107，告诉刘博士外面的消息。 　　刘博士的手顿了顿，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做完。这是最后一步，非常关键。”说完他埋头继续，在电脑上打出一堆唐肖看不懂的字眼。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外面已经由喧闹升级为惊叫，伴随着熟悉的嘶吼，丧尸已经进来了！ 　　打开门，一只丧尸就扑过来，被唐肖一枪爆头。 　　外面的情形不容乐观，唐肖开枪击倒数个丧尸，涌入的丧尸却越来越多，无数人疯狂向外跑去，迎面并不是出口，而是在空气中逐渐淡化，消失。 　　不仅是那些人的身影消失了，唐肖环顾四周，走廊和大厅的墙壁地砖也从崭新变得越来越老旧衰破，阳台上的花草则迅速枯萎。 　　他的记忆开始褪色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肖迅速返回，问还在工作的刘博士，“已经有丧尸进来了，你还不走吗？” 　　得到的依旧是否定回答，刘博士全神贯注在手上的事情中，尽管腿和手都在微微哆嗦，布满皱纹的额头上也有汗珠冒出来，却始终不肯起身。 　　接二连三有丧尸试图进屋，都被唐肖轻松爆头。但丧尸越来越多，很快，走廊外面已经听不到活人的动静了。 　　“再不走，你会死在这里的。”唐肖看向男人。 　　刘博士回答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先走吧。” 　　他在桌面上写出三个数字：120。 　　“这个房间是安全屋，可以暂时躲避丧尸。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你走吧。” 　　“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我死后，机器也会继续工作。你可以回来拿走研究数据。” 　　【提示：可以前往120房间躲避尸潮。】 　　唐肖却没动。 　　“那我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个活着的你吗，刘博士？” 　　房间一片寂静，刘博士弯着腰伏在工作台前，不肯说话。 　　清空所有想进门的丧尸，唐肖将门甩上，用柜子暂时挡住，然后一把拉起刘博士的衣领：“研究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人活着才有一切，懂吗？” 　　“现在，跟我走。” 　　就算系统明示可以放弃他，就算这只是一段不会重现的记忆，她也不会让眼前的人独自在这里，在研究如何对抗病毒时死在丧尸口中。 　　哪怕是身处虚幻，他也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刘博士怔了怔，然后摇头：“不，你不知道……” 　　他用力挣脱开，嘴里喃喃自语，忽然捂住脸，蹲了下来。 　　“你不知道……这个项目有着多大的缺陷，又有多重要，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一切本应该来得及，可是太晚了，太晚了啊！” 　　放下手，那张脸上已经老泪纵横，“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就能将结果做出来，就可以弥补我负责这一区域的漏洞，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他站起来，颤巍巍擦擦眼睛，拿出那个首饰盒。“这是我本来想给妻子的，结婚二十年的礼物。现在是没有机会了。” 　　盒子被送到唐肖手中，“她叫张华，如果你能见到她，如果她还……活着。请你帮我交给她。” 　　唐肖下意识伸手拉他的胳膊，手却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刘博士深深看了唐肖一眼，“谢谢你，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随着男人回到座位上，外面的撞击声更加猛烈，柜子摇摇欲坠，唐肖把小花放在身后，自己挡在门前。 　　“我没什么能力，守到你做完还是可以的。” 　　门被撞开了，挤进来的丧尸还没碰到人，就被一张凭空出现的电网切掉了脑袋。接着子弹如雨点般降临，不多时，门口就多出一堆丧尸。 　　天花板，墙壁上的漆忽然簌簌剥落，灯也忽明忽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缓慢的颤动。 　　即便没有经历过，身处此中的人也明白，这片靠记忆支撑起来的虚幻空间即将走到尽头了。 　　没人说话，唐肖释放电流在小花身上结成雷电护罩，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后就尽情打丧尸，怀中的小猫探出一个脑袋，蹿到肩膀上静静地看着。 　　不知过去多久，走廊中丧尸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世界安静下来。 　　扑进来的丧尸，剥落的墙皮，闪烁的灯光，都不复存在。 　　刘博士从座位上直起身，缓缓摘下眼镜，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他向唐肖走来，微微点头致意。在灯光下，他的身体已经几近透明。随后他穿过唐肖，走向门口。 　　那里灯火明亮，安静祥和。 　　男人的身影渐渐淡去，和无数的研究员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灯光猛地灭了，场景截然大变，堆积的尸体和丧尸身躯都消失不见，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空气中浮动着腐朽的气味，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这里重新变成了一个荒无人烟，被废弃许久的实验室。 　　刘博士曾伏首工作的桌面上，则摆放着一份蓝色封皮的文件。 　　唐肖知道，那是这一关的奖励，也是下一关的敲门砖。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两天加起来三更，不要误会了嘤 　　鸣谢：感谢雪青的地雷！ 　　感谢狐玉的地雷！ 　　感谢Flade的地雷！ 第二十二章 　　【恭喜玩家获得任务物品：研究数据残片（一）】 　　寂静的楼像一个失落的遗迹，埋葬了曾发生过的一切，从玻璃窗看去，外面灰蒙蒙一片，不知哪一处才是真实的世界。 　　小奶猫难得的温顺下来，它睁着莹润如蓝宝石般的眼睛，喵喵轻叫，舔了舔唐肖的脖子。 　　下一秒，它被捏后颈拎了起来。唐肖嫌弃地擦脖子，“以后别舔，太痒了。” 　　小猫：“……” 　　“喵喵喵！”它愤怒地拍唐肖的手，试图高贵冷艳地离开，又被一把抓回来。 　　唐肖从背包里取出饼干和水，对小花说，“饿了就吃点。我们休息一下，一会接着出发。” 　　她又把饼干揉碎，送到小猫面前，被小猫扭头拒绝。 　　“喵。”它看起来一点都不饿。 　　那算了。唐肖继续整理背包，目前的任务物品除了研究数据残片，还有一个暂时不知是什么用处的东西。 　　唐肖取出它来，正是刘博士交给她的戒指盒，里面装着他未能送给妻子的戒指。 　　小奶猫喵地一声凑过来，仿佛对这个盒子很感兴趣，之前就是它把这个首饰盒藏在了身后。 　　唐肖一翻手将盒子送回背包，没能让它得逞。这时小花也吃完了，还十分心灵手巧地把饼干盒折起来，掖好，递给她，“姐姐，小花每次只吃一块就饱了，你吃两块，我们加起来吃三块。这样一天吃两次，可以吃一个星期呢！” 　　她又信心十足地说：“如果我们一个星期走不出去的话，我就每次只吃半块，就可以吃两个星期了！” 　　唐肖：“……” 　　造孽啊。 　　她严肃地拉起小花的手，“我们现在就去找出口。” 　　…… 　　穿过破旧空旷的走廊，电梯依然停留在原地，只是这次，可以上去的楼层增加了一个。 　　第二层。 　　伴随着“叮”的一声，第二层到了。电梯门在两人一猫前打开，提示音也出现在唐肖的脑海里。 　　【玩家已进入第二层副本：关博士的遗物。】 　　【关博士遗落了一个东西在实验楼中，那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哪怕是失去生命，他也要将其找到。请根据关博士留下的提示，帮助他找到那样物品。】 　　【提示：该副本内一切物品皆可破坏。】 　　第二层副本的模样和第一层副本截然不同。如果说第一层副本还原了沦陷前的和平景象，那么这层就是完全还原了沦陷后的场景。 　　地上全是散落的物品，灯架，电脑，文件，武器，干涸的血迹……除此之外，就是在过道和房间中移动的丧尸。 　　……不，还有一个重要的变化。 　　唐肖观察四周，整个走廊仿佛被放大了，无论是墙壁高度，走廊长度，以及门和分叉口的数量。 　　与其说是一条走廊，不如说更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就在唐肖看向迷宫的时候，迷宫里摇摇晃晃的丧尸也发现了她。 　　来了老弟！ 　　同一时间，离她们最近的房门忽然打开。面对这份直接的邀请，唐肖果断忽略丧尸，带着猫和小花闪进了门内。 　　这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实验室。整座房间几乎空空如也，唯一能看出曾经是实验室的痕迹，就是墙角残余的仪器元件和电线。简单扫了一眼，唐肖就将视线投向整个屋子里唯一存在感比较强的东西上。 　　一台录音机。 　　下一刻，录音机就传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持续了好一会，第一句清晰的话语终于浮现出来。 　　“你们好！我姓关，以前大家叫我关教授，后来都叫我关博士，嘿嘿，不过现在我已经死啦，如果有人还记得我的话，应该就叫我‘那个死老头子’了。” 　　小小的机器里传来愉快的笑声，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到声音主人在录音机前乐不可支的样子。 　　“好啦，言归正传。”关博士严肃了一点，“我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丢了，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唉，总之一定要把它找回来才行，要不然我会被楚组长放进奶茶机里做成奶茶的！” 　　他语气又是一变，“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东西就在这层楼里，我可以保证！为了让你更快地找到，我给你留了很多的提示，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聪明才智啦，别让我失望哦！” 　　声音卡了几下，又恢复成滋啦的电流声。 　　看来这层副本是解题式的，第二份研究数据的研究者关博士就是出题人，只有猜出所有的答案，才能找到丢失的研究数据。 　　关博士的声音不再出现，房间顿时安静了许多。虽然仅仅是开始，已经可以看出这位的性格和刘博士的性格有着天差地别。如果说刘博士是个忧郁的小老头，那关博士就是个活泼的小老头。 　　房间里没有其他线索，唐肖推门而出，差点和寻味而来的丧尸撞了个满怀。 　　没什么可说的，她拔出枪就开始清场。这一层的丧尸和第一层实力差不多，与外面大多数地方的丧尸也所差无几，并没什么难度。 　　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同样是受到感染变异的丧尸，实力强度却并不完全相同。例如最开始在SB公司中的丧尸，每个都体型臃肿硕大，速度与力量也比眼前的丧尸强了不止一个量级。 　　相比之下，眼前的丧尸可以说是等级最低的小怪，根本近不了唐肖的身，就算成群结队扑过来，也只是在雷电异能下多送一波人头。 　　数量少就用子弹爆头，数量多就用球形电流团自爆，新掌握的技能已经被她用得炉火纯青。 　　清空整片区域里的丧尸，异能的能量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唐肖收敛神识，并不因异能暂时枯竭而忐忑。 　　这份能力只会随着不断磨练而越来越强大，能量每耗空一次，上限就越高一分，恢复的速度也更快。况且随着电流自爆的掌握，她感觉异能的第三级已经逐渐清晰起来。 　　和刚刚觉醒时的生涩，第一级第二级时的艰难完全不同，她能感觉到力量从脑海深处的符号涌出，汇聚在身体内，一遍遍冲刷着体内的筋脉骨骼，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唐肖甚至隐隐有种预感，或许下一次突破……就是窥见第四级的契机！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前有二更 　　鸣谢：感谢雪青的地雷！ 第二十三章 　　没有丧尸的干扰，几人的行动方便了许多。 　　刚刚进入的房间门牌号是201，紧邻的旁边就是202。唐肖推开202的门，里面依然是个空旷的实验室，同样，地上也有一台录音机。 　　按下播放键，关博士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与玩家的对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让我去203取东西？我才不去！我讨厌3，5，7，绝对不会踏入有这些数字的房间一步的！嘿嘿，让小李帮我去拿好了。” 　　录音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按也失去了反应，这应该就是关博士在这个房间留下的全部信息。唐肖拿出地图，上面显示出这层楼共有24个房间，从201排到224。她用手指在203，205，207，以此类推到223上都画了叉。 　　关博士不会进入门牌号带有这些数字的房间，也就不会将研究数据落在这些房间，所以可以暂时排除它们。 　　那么下面要去的是，204。 　　一开门，刺眼的光芒袭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直刺耳膜，关博士的声音夹杂在音乐声中模糊地响起，“……我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用音乐唤醒丧尸的身体记忆。这是我有一天做梦梦到的！” 　　“当然，因为听起来很不可行，基地从来没有批准我做过。但是在这里，我要完成所有没实现过的设想！” 　　唐肖心中浮上一层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就听到他说，“我也不知道研究数据在不在这个房间里，哦，我忙着放实验体，忘记线索放在哪里了！或许如果你能让这些实验体安静下来，或许他们会乐意告诉你结果。” 　　刺眼的光芒和音乐声一同淡下来，实验室的全景也展现在眼前。 　　等等，这特么是实验室？ 　　五颜六色的光圈从投影机投射在地面和墙上，超大音响正在忘我地放着音乐，房间的中央则站着几个步伐茫然的……丧尸。 　　这明明是迪厅吧！ 　　唐肖十分理解基地对这些实验不予批准的决定，并且冷漠地准备让这些“实验体”失去自己的脑袋。 　　“爬山坡！！~夕阳红！！~为了社会向前冲！！~” 　　音乐声忽然增大到足以伤人的程度，带着刺破耳膜的气势来势汹汹，小花尖叫一声捂住耳朵，唐肖也随即捂住小花的手，感受到怀里的小猫颤了颤，一个劲往衣兜里钻。 　　就在她放下枪的瞬间，音乐声也随之变小，又恢复到正常蹦迪的音量。 　　……这房间还自带声波防御系统？ 　　用来保护丧尸？ 　　仔细看去，房间中央的几个丧尸脑袋上都被一个金属罩子罩着，上面的红线连在天花板上，似乎在测量着某些数据。 　　丧尸被限制住动作，只能原地打转，对于进来的人也无计可施。 　　唐肖让小花站到距离最远的走廊另一头，这次则是用是电流代替子弹，音乐声依旧在她刚出现攻击念头的瞬间变大，即便站得很远，小花依然惨叫一声，让她毫不犹豫收回了手。 　　她不惧怕这份声波，但不想让小花与小猫因此受伤，只能暂时放弃直接动手的打算。她将两个小家伙安置好，然后靠着房门打量这个房间的构成。 　　除了音响，并没有什么会造成危险的东西。此刻里面正放着一首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歌，古老中夹带着魔性的节奏。 　　听着歌，唐肖忽然知道怎么结束这个局面了。 　　她抱臂看着几个被作为实验体的丧尸在屋子中央晃悠，不做任何动作，只是默默等待着。小花皱着小脸揉耳朵，同时勉强克制住害怕，用另一只手揉小猫的耳朵，“你别担心，唐肖姐姐一定不会让我们受伤的。” 　　小猫叫了一声避开她的手，转头看向唐肖。不知是不是唐肖的错觉，那双蓝眼睛里竟有一丝人性化的好奇。 　　音乐又经历几次慷慨激昂的迂回起伏，伴奏终于逐渐沉郁下来。 　　这首歌即将进入尾声。 　　就算直接无缝切换下一首歌，也必然会有几秒钟的安静时间，只要缝隙出现，她就有把握解决掉这些丧尸。 　　随着一声重重的鼓点，所有的声音就此消失，就在这一瞬，子弹和电流同时到达，带走了两个丧尸的脑袋。 　　音乐声再次响起，剩下的丧尸毫无察觉地一脚踩扁同伴的脑袋，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事情。 　　十分钟后，三首曲子结束，所有实验体都彻底安静下来。唐肖拎起最后一个丧尸，终于在它的衣领里发现了个被折起来的小纸条。 　　正面写着：“没有进行过有趣实验的房间是毫无意义的。” 　　背面写着：“虽然这个实验确实垃圾，但是胜在有趣，明天再去申请一次。” 　　纸条里还有个夹心，里面写着：“保护实验现场，随手关门。” 　　唐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出炉 第二十四章 　　见识了“音乐实验”的内容，唐肖充分理解上层不给予批准的决定。 　　真是太正确了。 　　手握着“没有实验的房间没有意义”这个提示，除了门牌号有3，5，7的外，她又排除了空空如也没有实验痕迹的房间。 　　剩下来的房间虽然少，但胜在“有趣”。 　　继丧尸老年迪斯科后，唐肖又经历了丧尸胸口碎大石，丧尸铁锅炖自己，并成功拿到了接下来的两个线索。 　　【关博士特别喜欢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那是他最大的宝库。】 　　【走廊尽头的所有房间都可以被打开，但只能有一个被进入。一旦有人进入，其他房间将永远关闭。】 　　到此为止，房间只剩下了三个。 　　唐肖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分别位列于自己左侧，右侧和前方的三道大门。 　　很不巧，这三个房间都符合线索【走廊尽头】的标准。 　　只是不知道，哪个才是关博士钟爱的“宝库”？ 　　这时，小奶猫忽然从兜里跳出来，它在地上走了两圈，抬起爪子碰了碰左侧的门。 　　“你想去左边这个？” 　　唐肖捏住猫爪子，以免它不小心把门推开。 　　鬼知道门后有什么。 　　小猫喵了一声，像是对这句的肯定，为了表达自己的坚持，甚至忍受了唐肖揉自己的脑袋。 　　“小花，你想进哪个？”唐肖眨了眨眼，转头又问小花。对方只是一脸茫然地摇头，并没有特殊感觉。 　　将两个小家伙转移到远处，唐肖做好准备，依次推开了三道门。 　　左边是仓库，右边是仓库，中间也是……仓库。 　　走廊尽头，是三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小猫不知何时又跑了过来，歪着头看唐肖。 　　看着眼前的房间，唐肖好像并不意外，只是沉默了很久，目光闪动着某些它看不懂的神色，这样小奶猫又喵喵叫了两声，像在催促。 　　她挑了挑眉，“那就左边这个吧。” 　　小猫得意地喵了一声，跟着唐肖走了进去。 　　刚踏入门内，一道警告声就伴随着急剧的警铃响起：“您已踏入错误房间，第二层所有房间即将关闭，挑战失败。您已踏入错误房间……” 　　“喵。”小猫从唐肖的腿上爬进衣兜里，懒洋洋往里一团。小花也跑到唐肖身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担忧，“姐姐，门关了，我们要从哪里走啊。” 　　除了他们所在的房间，走廊上的其余门都已关闭，眨眼间恢复成被丧尸袭击后的废墟。 　　“砰！” 　　他们面前的门也关上了。 　　就在看起来一切都走到绝境的时候，信息栏闪动了两下。 　　【叮，检测到玩家通关失败，可通过购买复活礼包获得一次重新开始副本的机会。】 　　唐肖感受着信息栏的提示和耳边不断循环的提醒，忽然开口：“重新进行一次副本，就一定能通关吗？” 　　系统没有回复，客服也没有反应，似乎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那我换句话说，如果我把这三个房间都尝试一次，一定能保证通关吗？” 　　“或者说，那个东西，一定在这三个房间之中吗？” 　　房间忽然变得异常安静，唐肖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事实上，在进入这三个房间之前，她就已经对这一路通向的结局产生了怀疑。 　　在踏入这一层之前，系统给的提示是【该副本内一切物品皆可破坏】，但进入到现在，并没有出现任何需要用到这一条提示的场景。 　　这不是唯一一处，副本内容与初始提示相悖的情况。 　　“喵？”小猫钻出一个头，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 　　她轻轻开口，“虽然不知道他老人家还能不能听到……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关博士遗落了一个东西在实验楼中，那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哪怕是失去生命，他也要将其找到。” 　　这是副本最开始的背景介绍。而副本的内容，便是让玩家跟随关博士的指引寻找到那件东西，看起来似乎没错，但…… 　　“既然那件东西对关博士来说比生命还重要，他却依旧将它弄丢了。那么在NPC也不知道那件东西在哪里的情况下，玩家如何能从NPC的指引中，找到正确的位置？” 　　两团电流出现在她的手中，随着时间越汇聚越多，从几乎凝结成实体的状态就可以看出其威力。 　　“为了不让你们白提示，我还是想试一试，看看什么叫做‘一切物品皆可破坏’。” 　　话音未落，电流化为刀刃劈向两边的墙壁！ 　　随着整个房间的剧烈震颤，两面墙上都出现了个巨大的豁口，墙壁另一侧的场景也出现在了豁口中。 　　刚刚那一击，竟然直接打穿了隔在三间屋子间的两堵墙！ 　　收回尚萦绕在手掌间的电流，唐肖揉了揉小花的头，“门关了，我们就从墙走。” 　　系统：“……” 　　看着逐渐沉寂下去直至消失的信息栏，唐肖知道自己没猜错。 　　果不其然，另外两个房间中既没有关博士的提示，也没有他要找的东西——数据残片的身影。 　　唐肖并不慌，冷静地把枪上膛，开始轰门。没过多久大门就被打成了筛子，一脚过去直接报废。 　　口袋里的小猫也不叫了，也不到处乱跑了，而是支楞着脑袋，瞪圆了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这一切。下一秒它就被唐肖按进了口袋中。 　　“拆迁呢，别瞎看，小心崩眼睛。” 　　从房间回到走廊，唐肖将“拆迁”进行到底，见到什么拆什么。一道门，两道门……直到枪膛过热不得不停下来，二十四道房门无一幸免，破上加破，均成了碎片。 　　唐肖收回枪，重新换成刚刚积蓄好的异能。 　　继续！ 　　门拆光了就拆墙，这一拆发现果然有很多夹层，只不过里面藏着的都是一些关博士的日常牢骚。 　　【不想吃青椒。食堂真难吃。】 　　【赵研究员因为我广场舞跳得不好而笑话我，我记仇了。】 　　【又掉头发了，难受。为什么楚组长不秃顶？他工作量那么大，为什么不掉头发？明天交接资料的时候去问问他。】 　　【没问成，被刘博士捂住嘴拖走了。】 　　…… 　　一路看下来，第二层和第一层虽然内容不同，却都表达着同一件事。 　　它们都是两个科学家内心世界的具现化，凝聚了他们的记忆，性格和最强烈的愿望，构造成副本的脉络。 　　或许这个副本真正的目的，她真正的任务，并不是通关他们的挑战。 　　而是完成他们未竟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鸣谢：感谢雪青的地雷~ 　　感谢山己几的地雷~ 第二十五章 　　当最后一面完整的墙也惨遭破坏后，整个第二层一片狼藉，已经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了。 　　然而数据残片依旧没有踪影。小猫晕乎乎爬出来，仰着脑袋斜眼看着她，仿佛在说：“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下一个拆哪儿呢。”唐肖却不急，而是又打量起了剩余的地方。 　　小猫：“……” 　　小花：“……” 　　这还有可拆的空间吗？ 　　唐肖抬头看向天花板。 　　第三层：“……” 　　最后她还是没对天花板出手，而是又回到了电梯前。 　　电梯依旧平稳地停在第二层，除了这一层和第十二层外，所有的图标都灰暗着。 　　信息栏闪烁起来：【提示：玩家不可擅自离开本层副本区域。】 　　“我没说要离开本层。”唐肖静静等着异能能量恢复，待到恢复的差不多，才开口，“只是不知道这个电梯，算不算副本区域？”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唐肖轻轻捏着手臂，两条小臂此时已经一片通红，这是异能过度使用的结果。 　　将积蓄的能量在段时间内爆发出来，使用一两次还好，但频繁地重复将能量消耗一空的过程，已经让她脑海深处刺痛不已。 　　这是她所拥有异能的弊端，唐肖早已意识到这一点。 　　严格来说，她的异能应该属于战斗性，具有强烈的攻击性。爆发力强，攻击力高，缺点却也很明显——耐久性差。高强度的爆发后很容易便陷入能量枯竭的情况，如果说她的识海深处有一个能量槽，那么能量槽自行扩容的速度，甚至追不上异能的进化速度。 　　在这场大范围的拆迁中，毫不间断的反复消耗异能，是她横下心来的决定。 　　如同竭泽而渔，又仿佛破釜沉舟。 　　能挺过去，或许就能有质的飞跃，挺不过去……管它呢。 　　脑海中若隐若现的符号再次亮起来，调动的能量汇聚在手中，雷电闪烁，电团毫不犹豫地袭向正对着门的墙壁，伴随着钢板的闷响和钢筋的摩擦声，整片金属墙被活生生撕开！ 　　而在钢板之后，并非原本的电梯井道，而是另一个走廊！ 　　穿过裂口，这条走廊的模样收入眼底。 　　狼藉的地面，结满蜘蛛网的墙壁，浓厚的腐朽气息…… 　　和刚刚的“副本”一摸一样的结构，和第一层一模一样的布局，如果不是刚刚从被拆光的走廊过来，估计会让人以为之前的副本只是错觉，这才是真的第二层。 　　这是关博士的作品，还是系统的手笔？唐肖刚抬腿，就在忽然袭来的预感驱使下将小花和猫推回电梯中，自己则就地向后一翻。 　　一条巨大的机械臂猛地穿透了她刚刚的位置！ 　　“检测到有不明生物非法闯入，何首乌已开启防御程序。” 　　轰轰隆隆的声音从墙壁后传来，随着嘭地一声巨响，正对着电梯的房间大门被掀飞，一个勉强能看出是人形的巨大机器人钻出个脑袋。 　　“检测到不明生物为雌性人类，身体属性超过实验室最高模板，危险程度为最高级。何首乌决定与她尝试沟通。” 　　机器人终于勉强从房间里钻出来，顺便撑裂了一面墙。 　　“你好，人类，请出示身份证明。” 　　唐肖：“……你叫何首乌？” 　　看到它的瞬间，连她都不由自主愣了一下，只因这个机器人长得实在太非主流了。 　　两个眼睛是用八个灯管做出来的，身体拼接着十来个个试验台，头部还带着实验舱玻璃罩做的罩子，两条机械手臂则是用之前所看到的实验仪器做的缩小版起重机。 　　机器人缓缓点头，“是的，关博士创造了何首乌，并且给了何首乌这个名字。何首乌的任务是守护实验楼二层的珍贵物品，消灭入侵的敌人。” 　　唐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走廊里的实验室大都变成了空房间。 　　原来那些房间里的东西全都被用来做这个环保型机器人了啊！ 　　何首乌还在上下扫描她，“请出示基地工作证明，否则何首乌会开启清除模式，清除造成破坏的生命体。” 　　唐肖拿出李安的身份卡，这次却没能通过，何首乌脑袋上的信号灯迅速变红：“身份信息与实物不符，清除模式开启。” 　　一言不合就动手。机械臂再次挥来，唐肖再次侧翻躲过一击，也拔出枪回击，全都射在了何首乌脖颈连接的电线上。 　　脖子开始冒烟对机器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机械臂旋转三百六十度，“拳头”上出现了无数细小的洞口，一阵薄薄的光幕在上面形成。 　　它装备了激光武器！ 　　此时躲入房间中只会让动作更加艰涩，唐肖只能再度施放异能，提高自己的速度。可心念刚生，一阵几乎难以承受的痛感猛地迸发出来，就仿佛有钢针深深扎入脑海中。 　　极限已至！ 　　受疼痛影响，她动作一滞，攻击却已从机器人的炮口毫不犹豫地发出，多道不同角度的激光刹那间到达眼前，杜绝了一切身体向两侧躲去的可能性，让视线中只剩下死亡般冰冷的光芒。 　　千钧一发的一瞬，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四周的一切都迅速变慢，再变慢——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两侧空气的流动，乃至袭来的激光。 　　她低头，看向张开的手掌，那里缓缓出现一抹电光，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电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可脑海中象征异能的符号却黯淡毫无反应。 　　强迫自己忽视掉疼痛，忽视掉近在咫尺的激光，唐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能量，更多的能量。 　　直到迸发到视野中一片耀眼的银色，电流已经将周身的空间全部包裹，变成了电浆态，脑海中的符号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死去”。 　　但在隐秘的识海连接中，唐肖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它不是“死了”，而是妥协了。 　　即便没有符号的运作和周转，雷电之力依然被她所控制，源源不绝地出现，甚至让她有一种错觉：只要能一直忍受忍受这种精神疼痛，就能无限发挥异能的力量！ 　　然而已经没时间实验这些，趁着自己还没有在疼痛刺激下晕过去，唐肖凭借本能施加给周身的雷电一个命令： 　　攻击。 　　电浆态的等离子电流和机械炮发射出的激光碰撞到一起，光芒席卷了整个空间，将近持续了十秒左右，刺眼的光芒才逐渐消失。 　　唐肖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失去力气后她就被冲击波直接撞到了这里。咳出两口鲜血，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折了两根肋骨。伤不算重，但短时间内是难以进行高强度的攻击了。 　　灰尘中，厚重的钢板搓地声一声声响起，巨大的机器人迈着挂满锅碗瓢盆的步伐走来，最后停在唐肖面前。立定。 　　它歪头看着唐肖，唐肖也看着它。 　　“砰。” 　　机器人脑袋上掉下了一个元件。它头顶的玻璃罩不知何时已经化为灰烬了。 　　“噗呲。” 　　它脖子上的电线和水管崩开了，开始喷气。 　　“咣当。” 　　左臂掉在了地上。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何首乌”歪着脑袋，跪了。 　　断断续续的机械声从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体中传来，“何首乌失败了，何首乌没能守护住第二层。” 　　唐肖爬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没失败，你成功了。” 　　何首乌没有回答，它或许已经无法再运算这些话语的含义。机械身体中最后一个运作的元件停止时，头顶的钢板自动打开，一个扬声器被送出来。 　　一开始是关博士的声音：“这段语音的出现，标志着第二层已经沦陷。我将最后的创造品放在这里，它的芯片中储存着我所有的研究成果，只是脑袋不太好使，请大家见谅……” 　　“……如果还有人能听到的话，我想说，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老了，没用了，没法再参与实验，没法亲眼看到解药被研制出来，我要去陪我的老伴了，这个世界就交给你们了。” 　　“如果，如果有人能听到，请你拿走这份芯片，把它带到有用的地方。谢谢，谢谢你。” 　　关博士的声音消失了。 　　但扬声器并没被关掉，一段合成的机械音从其中响起。 　　“何首乌找到了关博士的遗物，何首乌将它放到了关博士的身边。在关博士最喜欢的，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段声音也消失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芯片被从机器人的体内传送到扬声器旁边。 　　唐肖拿起芯片，转身推开了身后的门。 　　这是一个布满灰尘的储存室，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部件和研究品，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 　　他已经死去，成了一架枯骨。 　　一个蓝色的文件被工整地摆放在他的膝盖上。 　　【玩家获得任务物品：研究数据残片（二）。通关副本：关博士的遗物。】 　　【恭喜玩家成功开启第三层。】 　　唐肖抚上老人的眼睛，“放心走吧。”不知为何，她想起游戏中每加载进一个地图，屏幕下方都会出现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就交给我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区的留言笑出猪叫。 　　楚沉：我不要面子的吗 　　鸣谢：感谢山己几的地雷~ 　　感谢雪青的地雷~ 第二十六章 　　坑爹系统谎话连篇，害人不浅。 　　唐肖又一次确定了这件事。 　　她抱臂坐在电梯里，小花半阖眼睛靠在她身边，连口袋里的小猫都开始打哈欠。 　　距离拿到第二份研究数据残片，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 　　“恭喜玩家成功开启第三层。”她面无表情地重复系统的原话，“所以，第三层呢？” 　　电梯门已经自动修复，第三层的标志也已经亮起，但无论怎么等，门就是不开。 　　【第三层副本出现突发情况，系统正在努力调整，请玩家耐心等候。——《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这话已经重复六个小时了。”唐肖动了动胳膊，连她受的伤在这段时间内都已经自愈。不过和断裂的肋骨相比，过度承载异能的手臂情况更加严峻。脑海中的异能符号也重新亮了起来，正在源源不断向手臂中运输能量，促进它的痊愈。 　　她之前没有赌错，经此一役，符号一次性能存储的能量确实增多不少，已经增加到了四个篮球大小的雷电团，相当于直接暴增两倍，如果全部自爆，可以毁掉一座二层小楼。 　　这样再面对SB公司中的触手怪变异体，她也有把握直接送它上天。 　　但能量再多，此刻也没有用武之地。似乎是为了防止唐肖再暴力拆迁，她稍微靠近电梯门，信息栏就会出现大大的红色警告： 　　【提示：本副本不可随意破坏！】 　　唐肖：“……” 　　她不就是在刚才那一层稍微大胆了一点，至于这么紧张？ 　　她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吗？ 　　小猫：“喵。” 　　它蔚蓝的眼睛看了看唐肖，忽然凑上来用脑袋蹭唐肖的脖子。 　　“别套近乎。”唐肖又把它拎起来，“刚刚不是还想让我死吗？” 　　小猫一脸无辜：“喵。” 　　唐肖：“还装。走廊尽头左侧的房间不是你故意引我进去的？” 　　其他两个房间虽然同样没有数据残片，但好歹还有一点提示和物资补给，唯有左侧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虽然接触这个小猫才不久，但她已经发现这个小东西十分通灵性。具体表现在，每次自己遇到困难或陷入危险，这只猫都会露出“让你活该”的表情。 　　她哪里得罪它了？ 　　小猫：“……” 　　“喵。”它扬起下巴，拒绝和唐肖对视，充满了对人类的不屑。 　　唐肖把它放在电梯地板上，“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们的缘分也就只限于这副本中了，别搞事，没结果。” 　　小奶猫掉头转身，用屁股对着她。 　　过了一会，它发现人类没有哄自己的意思，悄悄回头，发现唐肖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小寐。 　　不是说人类最喜欢猫了吗？ 　　呵，都是假的。 　　它扭捏了一会，又熟门熟路地跳回唐肖的口袋里。缩成白白的一小团，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忽然“叮”的一声，唐肖瞬间就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门外。 　　出乎意料的是，副本提示声却迟迟没有出现，电梯门自顾自地开着，映入眼帘的走廊部分空无一人。 　　这是什么意思？ 　　一阵阵嘶吼声隐隐约约传来，却仿佛被什么限制着，始终不向这里移动。唐肖走出电梯，才看清这一层的真面目。 　　这里还是一个狭长的走廊，只是两侧都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实验室打通后，整个第三层呈现出一种空旷的状态。而在二十米开外，立着一道巨大的透明电网，将整块空间隔成两部分。 　　电网的那一边，肥胖肿胀的丧尸层层叠叠，正不断地嘶吼冲撞着。 　　“我已经说过了，不需要别人的支援！” 　　一道严厉的女声响起，唐肖回头，见到身后的房间走出一个高挑瘦削的女人，她穿着白色大褂，眼镜片后是一双过分锐利的眼睛。 　　“你来这里，也只是送死而已。” 　　不待唐肖回答，她就转身离开，“回去吧，你在这里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唐肖跟着她走进房间，发现这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小型避难所。摆放着食物，水和武器。房间的里面是休息区，被玻璃隔着，里面有床和厕所，床上坐着七八个小孩子。 　　小孩子？ 　　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挤在床上，惊惶地看着外面。直到发现唐肖看起来不像咬人的丧尸，他们才放松下来。 　　唐肖开口：“实验楼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孩子？” 　　女人眉头紧锁：“这些都是研究员的孩子，他们原本在一楼的亲子区，尸潮入侵后逃不出去，我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接着，她又强硬地开口：“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赶紧离开这里，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她面色十分严肃，语气冷静理智，看起来不像个NPC，倒像一个清醒的玩家。 　　唐肖打量她片刻，“您是张博士吧？” 　　参与楚沉研究的三位研究员，刘博士，关博士，张博士。如今只剩下张博士还没出现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唐肖点点头，在没搞清到底发生什么之前，先按常规操作套一下话，“如果你是在担心外面的丧尸，或许我也可以帮忙。 　　“帮忙？”张博士并未动容，反而冷笑一声，光芒在她的眼镜片上闪烁，“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本文的话可以给作者专栏点个收藏，也可以戳进专栏看其他预收文和完结文，谢谢~ 　　鸣谢：感谢山己几的地雷~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评论~ 第二十七章 （一更） 　　“哦, 我来自哪里？”唐肖十分感兴趣地歪头。 　　系统到底出了什么BUG，难道令这个NPC察觉到了世界的真相？ 　　想法刚一闪而过，张博士就冷着面孔, 气势十足地回答, “哪里都不重要！” 　　唐肖：“……” 　　房间中一时寂静，就在这时, 从“休息室”的玻璃门后飘出一道细细的声音, “阿姨, 我饿。” 　　出声的是个小女孩，约和小花差不多年纪, 她从一群小孩子中伸出手，眨着澄澈的黑眼睛, 嘴巴微微张开。 　　张博士的面色瞬间变得柔和，她走上前去把小女孩抱出来，先是消菌杀毒, 又取出饼干和水给她, 动作熟练。 　　正看着这一幕，唐肖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低头一看，小花揉着肚子, 悄悄仰头地说：“姐姐，小花也饿了。” 　　距离上次进食确实已经过去了很久, 甚至能听到小孩子肚子咕咕的叫声。唐肖揉揉小花的脑袋, 刚要拿出饼干, 却听到皮鞋踏在地面走来的响声，一抬头，张博士已经速度颇快地走到近前，一把将小花抱起。 　　唐肖：“？？？” 　　不过一脸严肃的张博士并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而是检查了小花身上有没有受伤，随后将小花放到和刚刚小女孩一样的位置，为她打开饼干和水。这中间她的神色十分自然，毫无变化，就仿佛小花也是玻璃门后的孩子，是她照顾了许久的对象。 　　唐肖眉心微微一跳。 　　在这一刻，张博士仿佛又回归了一个NPC的模样，和前两层的刘博士，关博士一样，固执地重复在自己的时间里，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甚至连小花和原本在实验室中的孩子都会认错。 　　唐肖思考片刻，决定先回归初始的方式，搬出实验楼人人敬畏的楚沉楚组长来，看能不能令张博士和她沟通： 　　“我叫唐肖，楚组长让我来拿您的那份研究数据，” 　　张博士恍若未闻，转头又去给另一个喊渴的孩子取水。 　　看来祭出楚沉也不好使。外面丧尸的嘶吼时不时传来，昭示着不知何时会突破防线的危险，唐肖干脆开口：“那我去帮你们打丧尸吧。” 　　“不许！”张博士的眉眼陡然凌厉起来，“不想死的话就快点离开，我已经说过了，不需要支援！” 　　她不仅立刻注意到了唐肖，连浑身的气质都精神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瞪着她。 　　看着激动起来的张博士，唐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猜测：“外面的丧尸，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从刚进入副本开始，张博士都一直在强调这里的危险，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大的危险来源就是走廊中被电网隔住的丧尸。 　　这个问题奏效了，张博士沉默两秒，眼神逐渐清晰起来，她转身打量唐肖几秒，坚定地摇头，或许是看在小花的面子上，她没那么声色俱厉，但还是表现出十二分的抗拒： 　　“或许你很厉害，但这里和你想象的不同，有些事情发生了……无论谁来都是送死，趁现在走还来得及。” 　　尽管依旧没有完全说清楚，但已经极大地验证了她刚刚的想法。去掉更不合理的猜测，剩下的，就是正确的方向。 　　唐肖推翻了自己刚进入副本时的想法。她方才一度以为是NPC身上出现了Bug，才导致这一层出现意外，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并非如此。 　　或许，正是因为这里先发生了某些意外，NPC才受到影响，尽管并不清楚具体内情，却本能地强烈排斥外来者。 　　这不是刁难，而是NPC对玩家的警示。 　　“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指什么？和外面的丧尸有关系吗？ 　　唐肖独自退出房间，看向二十米开外被电网拦住的尸潮。 　　从外表上看，它们确实和以前的丧尸有所区别，体型更加肥胖肿胀，看起来感染程度应该更高，同时亦代表着更强的实力。 　　但是第二层都出现了装备激光炮的机器人，第三层丧尸比普通丧尸更强也是正常的，并不是副本出Bug的理由。 　　一向非常活跃于推荐充值套餐的信息栏此时安静得像只鹌鹑，任凭唐肖怎么敲都不说话。 　　见系统装死，唐肖直接打开客服投诉界面，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但还没按下去，眼前就出现一条提示： 　　【由于……副本出现……错误……客服加载……缓慢……请玩家暂时……自行探索……请勿差评……谢谢。——《无限末日》客服在线……服务。】 　　“……” 　　“啪啪啪。”唐肖由衷地为不知道来自哪个维度的游戏开发团队鼓掌，这是什么神仙系统和鬼才策划。她玩了二十多年游戏，就没经历过如此绝佳的游戏体验。 　　无情地给了差评投诉，精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场景。不知是不是电网影响了视线，她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后面有多少丧尸。乍一看似乎有半个走廊，仔细看的时候却感觉好像更多。 　　打了个响指，指尖释放出一丝电流，沿着空气蹿进电网后面，沿着丧尸的空隙不断向里面钻。 　　这也是她在异能进入第三级后领悟的小技巧，可以借助一丝电流来判断视线之外的事物。随着电流的深入，她也在判断着丧尸的个数。 　　五个，十个，二十个，五十个……等等！ 　　唐肖皱起眉，就在电流走出十米开外，刚刚到视野模糊处的一刻，便如同遇水的火苗般消失，失去了所有的感应。 　　那里有什么？ 　　唐肖又施放几次电流，结果依然如此。尸群看起来似乎更加狂躁，将电网撞得摇晃不已。 　　看来奥妙和尸群背后的神秘区域里脱离不开干系。 　　谨慎起见，她没有贸然对尸群出手，而是又回到了张博士用来避难的房间。看着一脸茫然的小花，她将李安的公文包从随身空间中取出，放到小花手上。 　　“一旦发生无法控制的意外，你抱紧这个包向外跑，不要回头找我。” 　　既然小花也是剧情人物，那么或许系统自会保住她的安全。 　　小花认识这个包，是自己父亲经常携带的那个。因此并不害怕地将它抱在怀里，目光充满信赖：“姐姐不会出问题的！” 　　唐肖刚要揉小花的头，小猫就跳上椅子，很不满意地咬了咬唐肖的手指，将她向一个方向拖。 　　引着唐肖走到房间门口，停在一个陈旧的储物柜前。小猫喵两声，用爪子拍储物柜的门，仿佛在示意她打开。 　　柜门上没上锁，见张博士没反应，唐肖便打开柜门，挥开铺面的灰尘，横七竖八的档案和笔记出现在眼前。最外侧是一本厚厚的棕色笔记本，小猫轻巧地跳进柜子里，在这个本子上乱划。 　　“你想让我帮你关上门？”唐肖开玩笑，在小猫瞬间变凶的目光中拿起本子，它这才满意地跳回口袋里。 　　笔记本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公式，看也看不懂。直接翻到最新一页，她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页一半用凌乱的笔迹写满了“武器库”三个字，一半则是推算的公式。 　　她转身问张博士：“武器库是什么地方？” 　　张博士只愣了一下就回答，“武器库就在三楼，里面有能用来抵御丧尸的武器，但需要权限才能开启。” 　　说到这里她有些黯然：“本来将孩子们带到三楼，就是因为这里有武器库。但没想到我的权限无法打开，只能临时用电网抵御丧尸。但电网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嘴唇有些不易发觉的颤抖：“最多再过半个小时，电网就会被毁坏。丧尸将涌入这里。” 　　到那时，她和孩子们，第三楼仅剩的生命也会死于病毒之下。 　　张博士的话音未落，信息栏就猛地一颤。 　　【叮，开启任务“等待救援”。】 　　【由于第三层副本受到外来入侵力量的破坏，引发大量不稳定因素，系统正在紧急处理中。请玩家配合副本发展抵御入侵，副本结束后，玩家将获得大量积分补偿。】 　　【特别提示：入侵力量超过本世界最高量级，请玩家谨慎行动，副本内部复活点可能暂时失效。】 　　系统终于出现了！ 　　因为熟悉了系统坑爹的属性，刚看完通知，唐肖就从中提炼出了几个关键信息。 　　第一，情况很险峻，仅从那句“入侵力量超过本世界最高量级”就能看出来。 　　第二，没有物资和武装力量的支援，全靠玩家自觉。 　　第三，没有实质性补偿，连一根金条都不给。积分补偿？积分能当饭吃吗？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没有给出具体时间，如果这份“外来力量”仅靠系统自行修正即可，那么完全可以等到bug被清理掉，再放她进入副本。既然现实并非如此，再加上“配合副本发展”这几个字眼，很可能要在她开启某个剧情后，系统方面才能进行干预。而在这之前……参考第一条。 　　把通知翻译一下，就是有这个世界无人能敌的可怕力量入侵了这个副本，大概位置在她面前三十米开外。经过长达六个多小时的缜密运算，系统决定让玩家和npc当先锋炮灰探路，它再出手清理。 　　嗯，这是给人听的话？ 　　* 　　已经分析出系统意图的唐肖并没被这份提示忽悠到，也没感觉到任何的喜悦， 　　她沉默两秒，开口问道，“请问这个实验楼副本正常情况是单人地图还是多人地图？” 　　【单人地图。】 　　“请问是所有玩家的地图都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只有我一人？” 　　【只有……玩家当前所在地图。】 　　“那能不能麻烦你们暂时合并多人地图，让正在通关的玩家们共同努力，以免该地图中实力尚未达到本世界最高量级的玩家因你们的Bug而丧命？未免你们惊讶，没错，那个玩家就是我。”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唐肖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即便没有脏话，听起来也和骂人差不多了。 　　系统沉默两秒，给出了回复。 　　【由于摘星市地图中尚未出现第二个符合进入副本资格的玩家，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本副本中只有一名玩家。】 　　积分排行榜第一的唐肖：“……” 　　那帮玩家是干什么吃的？摘星市那么多丧尸，一口气爆头几百个很难吗？ 　　她和系统的交流只有自己能看到，所以在第三人眼中，就是她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空气，脸色复杂且多变，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对空气的杀意。 　　张博士：“……” 　　一旁的小花吃完饼干，打了个饱嗝，“我姐姐很厉害哒！” 　　张博士：“……” 　　“张博士，”唐肖终于回到现实，挤出一个微笑，“我们来商量一下武器库的事情吧。”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张博士好像比之前更不信任她了。 　　短暂的沟通后，通过张博士不太情愿的简单说明，唐肖了解了这栋大楼里的权限构成。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权限，一般通过指纹或者专用的通行卡来使用。普通的助理，保安和接待员拥有最低权限，研究员权限比之要高，参与特定研究项目的研究员则更高一级。 　　而整个基地中，有一小部分人拥有最高权限，特别研究组的组长楚沉就是其中之一。 　　张博士本以为自己的权限足够开启武器库，却不想武器库的权限刚刚升级，她们没办法获得武器，又没办法突破尸潮离开这栋楼，只能和孩子们一起被困在这里。 　　“为什么不去更高的楼层？”唐肖问道。 　　“更高的楼层？”张博士皱起严肃的眉毛，“为了防止致命性研究物质泄露，三楼以上全部封锁，一旦沦陷就会启动自毁程序。现在去那里，恐怕除了废墟就只有丧尸。” 　　虽然张博士如此认为，但唐肖总隐隐觉得三楼以上并没有那么简单。然而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个方法，当即起身，“照顾好我带来的孩子，我马上回来。” 　　* 　　十二层，核心实验室。在实验楼的设计中，从这里的窗户可以看到整个基地的全貌，还有基地外的世界。 　　但此时，所有的窗户都灰蒙蒙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揉入这份混沌中，视线所及不剩一丝踪迹。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窗前，玻璃上折射出他冷漠的脸庞。那双没有温度的目光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门处忽然响起刷卡声，男人睫毛微垂，余光看向身后。 　　唐肖几乎在门开的一瞬间就闪进了屋子，声音清脆，“楚沉，我需要一样东西！” 　　尽管之前只有一面之缘，但此刻她也不客气。看见楚沉还站在屋子里，直接一口气说完，“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我还是长话短说，你有个下属被困在三楼现在情况紧急，所以我们需要你开放一下三楼武器库的权限，这样我才能把你想要的研究数据拿回来，你能明白吗？” 　　楚沉瞥了她一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唐肖：“我，需要三楼武器库，的权限。” 　　从张博士的讲述中，她知道楚沉拥有整个基地最高权限，楚沉在12楼，而她恰好能上12楼来找他。 　　四舍五入，武器库的权限就到手了啊！ 　　当然，前提是这个NPC能听懂人话。 　　唐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哥，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吧？” 　　晃动的手差点扫到楚沉的睫毛，他不自在地侧头避开，转过身来后，唐肖才看到他眉心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困难的事情。 　　整了整神色，他薄唇微启，声音中透露着冷淡，“权限可以给你，前提是你能证明自己。” 　　唐肖：“？？？” 　　老哥，你让我帮你去拿研究数据，现在又要我证明自己？ 　　手给你，你自己去拿好不好？ 　　【提示：为补偿玩家，在清理bug前，将降低副本其他区域的相对难度。】 　　看来想通过这一关并不是很难，唐肖想了想便打开背包，拿出前两份研究数据和李安的身份卡，“这个够不够证明？” 　　楚沉眼皮都没抬，“可以。” 　　……这水放的真是一点都不明显。 　　她刚再开口要权限，就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低头一看，小猫不知何时钻出个脑袋，身上的毛全炸了，非常不善地看着楚沉的方向，喉咙中还发出威胁的声音。 　　楚沉也抬眼看向它，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然后陡然沉了下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唐肖反问：“什么东西？” 　　楚沉深深看她一眼，然后迈步走过来，“把这只猫给我。” 　　“喵。”小猫忽然蹿了出去，直接跳到旁边的实验台上，躲过了楚沉的方向。 　　楚沉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两下，从天花板立时伸下一个机械臂，向小猫的方向抓去。 　　机械臂的速度十分快，但小猫的速度更快，一跃跳到实验室的另一角，还顺便扑倒了架子上的模型。 　　楚沉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似乎更关心能不能抓到这只猫。直接对机械臂下了命令，“抓到它。” 　　小猫敏捷地躲过机械臂，撞飞一排文件的同时跳到另一个柜子上，抓住把手整个猫吊在空中一晃，柜子就被打开了，里面摆放着一叠钥匙和卡片。它叼起一张卡，就朝着楚沉的方向跃去。 　　男人后退一步，右手横在身前，明明没有动作，唐肖心中却倏地升起种危险预感，她下意识向前一步，直直撞上楚沉的小猫忽然身体一拧，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调转角度向唐肖跃来，正正好好落进口袋里。 　　“喵。”小猫扬起脑袋，嘴里叼着的卡片在实验室的光线下显示出“武器库”几个字眼。 　　唐肖心领神会地拉上口袋拉链，对着楚沉挥了挥手，“时间紧急，我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闪出了门，带着方才里应外合的神操作消失在走廊中。 　　楚沉：“……” 　　实验室中，机械臂在靠近她原本位置半米的地方停下，又缓缓缩回去。男人站在原地，神色莫测地看向门口，半晌才收回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 　　电梯中，唐肖拿起小猫叼给她的卡片，确实是武器库的通行卡。她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又把它拎起来，“你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和楚沉那么不对付？” 　　小猫瞪着无辜的蓝眼睛，仿佛刚刚大闹实验室的家伙不是它。 　　“副本结束后再找你问清楚。”唐肖把它塞回口袋里。这时电梯叮地一声，三楼到了。 　　门刚一打开，就听到一道严厉的女声，“我已经说过了，不需要别人的支援！”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高挑严肃的张博士从房间里走出来，语气笃定，“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赶紧离开这里……” 　　和唐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诡异地沉默一瞬，然后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唐肖：“嗯……” 　　没等唐肖回答，她就已经气势十足地补充：“在哪里见过都不重要！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快离开，我已经说过……” 　　唐肖拿出卡，“我拿到进武器库的通行卡了。” 　　“我记得你，唐肖。”张博士神色端正一秒改口，利落地拿走卡，“跟我来。” 第二十八章 （二更） 　　武器库的位置并不远, 跟随着张博士迅速有力的步伐，两人一猫很快停在一面光滑的墙壁前。张博士将卡贴在自己左侧墙壁上的某一处，立时便响起嵌入卡槽的声音。 　　“正在验证权限……验证通过, 武器库开启。” 　　随着平板无波的机械声响起, 平滑的墙壁忽然整体向内凹进一寸，随后从正中间裂开一道缝隙, 向两侧缓缓平行移开。 　　在它之后, 被隐藏的房间显现出来, 赫然是一个小型武器库。 　　踏入其中，两侧墙壁上挂满的枪械第一时间映入眼帘, 下面附着类型与编码按钮，按下按钮, 就会有一块墙凹陷进去，该型号的武器和弹药箱则被传送出来。 　　张博士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连枪两步直奔核心, 伸手就要拿最里面的火箭筒。 　　唐肖：“……稍等, 你是想轰飞半个第三层？” 　　张博士这才反应过来，十分可惜地收回手，一边看着唐肖拿起□□与几个□□，另一边目光却依旧在重型武器上留恋不舍。 　　唐肖发现, 随着时间越接近电网的防御极限，张博士就越焦躁, 潜意识里总想拿走威力最大的武器, 无论它适不适用。她怀疑哪怕这里有核弹, 张博士都会毫不犹豫把它拖走。 　　如果这也是副本在外来入侵bug下的应激反应，那么入侵力量的实力可见一斑。 　　将适用武器扫荡一空，两人正要离开武器库，系统的提示又在此时跳了出来： 　　【距离丧尸攻破防御电网仅剩20分钟，请玩家做好准备！】 　　【温馨提示：入侵力量比玩家当前高三个量级，能量约为玩家的1275.35倍，请玩家小心！】 　　唐肖确认了一遍信息栏上的数字，默默收回迈出的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火箭筒，“其实我觉得，你们的实验楼应该挺结实吧？” 　　张博士：“……” 　　拖着大包小包回到避难房间，张博士先将孩子们安顿好，小花也被安置在其中。在唐肖布置火力线的时候，她则开始收拾自己的研究手稿和文件。 　　布置好防线，唐肖回到房间里，正好看到张博士在对着一份手稿发呆。 　　“你在看什么？” 　　张博士回过神来，擦干眼角的湿润，“没什么，一本过去的手稿而已。” 　　正在她准备收起来的时候，唐肖视线捕捉到上面的署名：张华。 　　张华？ 　　第一层中刘博士曾经交给她一个戒指，托她交给自己的妻子。 　　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刘博士妻子的名字，就叫做张华。 　　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张博士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却看到唐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首饰盒。 　　“未免误会，我想先确认一下，与你一同参与楚组长项目研究的刘博士，是不是你的丈夫？”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首饰盒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银色戒指。 　　“现在物归原主了。” 　　L&Z。 　　结婚二十年的礼物，在相聚前一刻被埋葬在尸潮中的愿望，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送到对方的手中。 　　久久的寂静中，张博士已经泪眼模糊。 　　她郑重地收下首饰盒，将它放入自己的口袋中，仿佛握住了丈夫的手。 　　“谢谢你，我没想到……谢谢你。” 　　擦干眼泪，张博士又恢复了严厉的表情，只不过这严厉中似乎带了一丝人情味，“一会面对丧尸时一定要小心，如有必要，可以躲在我的后面。” 　　唐肖：“嗯？？” 　　看着女子惊讶地挑眉，张博士笑了笑，她的眼神从没有如此清明过：“你还有机会，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感受到话里的微妙含义，唐肖还没开口，信息栏就又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距离丧尸攻破防御电网仅剩五分钟，请玩家做好准备！】 　　【温馨提示：入侵力量比玩家……】 　　系统看起来比她们还着急，走廊中的丧尸嘶吼声更大，房间里已经有小孩子开始啼哭，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做最后五分钟的准备。 　　倒数三分钟时，两人退出了房间。张博士按下房门上一处按钮，下一秒，和其他房间无异的房门竟缩回了墙壁夹层内，取而代之的是两侧墙壁向中间靠拢，最后竟恢复成和武器库外一模一样的外观。如此一来，想要进入屋内，就只有打碎墙壁和刷通行卡这两种方法。 　　张博士满意地点头，“这下外面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喵。”小猫从唐肖口袋中探出头，和张博士打了个招呼。 　　张博士：“……这怎么有一只……” 　　唐肖解释：“没关系，这猫很通灵性，能一爪子拍碎一只丧尸。” 　　小猫：“喵？” 　　不远处的防御网已经出现几个裂口，丧尸从裂口中伸出手，胡乱地在空气中抓挠，还试图把头挤出来。系统提示也突然癫狂起来，不断发送紧急提示，从一分钟一提示变成了十秒钟一提示，还十分贴心地每次都附上唐肖和入侵力量的能量对比差距。 　　唐肖：“不用再提醒我关于必死无疑这件事了好吗？” 　　能不能给点余地？ 　　话音未落，防御网在丧尸的嘶吼中分崩离析，被阻挡至今的丧尸终于向两人扑来，然后在刚迈出一步时被纷纷爆头。 　　张博士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射击，唐肖已经驾轻就熟地精准爆头，几分钟室内，几十只丧尸还没闻清人味就被击倒在地。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片直来直去并不算大的空间反而方便了唐肖爆头，毕竟丧尸没有人的智慧，沿着直冲来的时候仿佛移动靶子。 　　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丧尸竟变得越来越透明，然后消失了。与此同时，以防御网为界限，后面的整片空间都模糊扭曲起来，就仿佛凭空起了一场浓雾。 　　几秒后，浓雾散开，原地重新出现一批丧尸，就仿佛之前被击倒的丧尸只是错觉一样。 　　不，还是有区别的。 　　这一次出现的丧尸体形更加肥胖，身上尸斑更重，行动的速度也更快，几乎两秒间就冲过了一半的距离！ 　　唐肖毫不犹豫地继续开枪，在最后一个丧尸堪堪冲到面前时将它射穿。 　　最后一个丧尸倒在面前，两人同一时间抬头看向电网后。 　　浓雾涌出，又是一批丧尸！ 　　看着雾气中的身影，唐肖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 　　“系统，你告诉我这些丧尸的刷新，是无限进化吗？” 第二十九章 （一更） 　　在这一刹那内, 无数种可能从唐肖的脑海中飞过。 　　按照现在的情况，丧尸每被击倒一波，下一波就会变得更强。如果这个机制是无限延续的, 那就算前几波能成功消灭, 谁知道最后会进化出什么怪物？ 　　模糊的空间恢复清晰，第三波丧尸露出了狰狞的身影。 　　它们和前一波差不多肥胖, 但个头明显高出一大截, 跑起来几乎顶到天花板, 将地板踏得咚咚作响。几十只丧尸一同歪歪斜斜冲过来，几乎要引起整个楼层的震动。 　　光靠普通的枪显然是不行的。唐肖直接拿出脉冲枪, 也顾不得心疼耐久度，将子弹全部倾斜在巨人丧尸的脑袋山。 　　与此同时, 系统终于给出了回答。 　　【丧尸受到入侵力量本身机制的影响，从相对层面上说，会导致其无限进化。】 　　“那还打个屁啊！”唐肖怒了, 如果最后进化出一整个走廊的巨型变异体, 她干脆直接脖子一抹自爆算了，还在这苟个毛线！ 　　【系统已经竭力清除Bug，预计将在十分钟后将其彻底清除，请玩家坚持对抗, 副本结束后将给予大量积分补偿！】 　　“又是积分，我缺的是积分吗？我缺的是钱！”唐肖一边怒斥一边爆丧尸的头, “大量积分是多大？有一百万吗？” 　　狗币系统是骂不出结果的, 只能调动最大的能力面对现实的痛击。一边极速清理这一波丧尸, 唐肖一边计算起战况。 　　根据丧尸的实力程度，如果在两分钟内无法将一波丧尸全部击倒，张博士估计就要壮烈牺牲。那十分钟内就至少要再刷新出五波丧尸。 　　也就是说，算上之前的三波，她们总共要面对七波丧尸！ 　　这已经是目前能推算出的最好结果，并且每一批次的时间不能多也不能少，饶是对杀丧尸十分有经验，唐肖此时额头也渗出一层汗。 　　此时丧尸已经跑到了十米开外的距离，堪堪被凶猛的火力阻挡住步伐，前一个丧尸刚倒下，它的身体就会消失，以免阻挡住后面丧尸的行动。 　　这Bug还真是该死的贴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几个巨人丧尸冲到两人面前时，一只丧尸已经碰到了张博士的衣领。一条电流从唐肖手中蹿出，拦在了丧尸们的脖子前，下一秒，闪烁着冷冽银光的球形电团降落到张着大嘴的丧尸中间，嘭地爆炸开来。 　　第三波，结束。 　　死里逃生的张博士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记得上一秒眼前还全是丧尸张开的血盆大口，这一秒就剩下了丧尸四分五裂的身躯，冲击波则透过她向身后扩散开。 　　她动了动嘴唇，有些犹豫地问道：“虽然此刻我们在一同抗击丧尸，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没有变异吧？” 　　她只知道南美洲有变异的丧尸会发电，还没看过人会发电的。 　　唐肖：“……没有，这是我进化出的异能。” 　　“好，好，那就好。”她点头，表情转向轻松，“我就知道，在病毒的威胁下，人类的基因也是可以自主进化的！击败病毒的希望更大了！” 　　一边说着，她从一边口袋中拿出那个首饰盒，将戒指取出来套在手上。然后将装满手稿和文件的公文包抱在怀里。 　　唐肖余光看到这一幕，“你在干什么？” 　　张博士表情肃穆：“人可以死，但是态度一定要端正。时刻做好将研究事业继续下去的准备！” 　　唐肖：“……” 　　没有缓冲时间，第四波已经出现了。这次果然不出她的意料，普通感染者形态再没有进化空间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变异体。 　　十几个触手变异体，几乎同一时间弹出舌头，向两人的方向狂奔来！ 　　“撤！”唐肖想都不想就下达了指令，拉起张博士向后跃去。 　　这中间二十多米的距离，根本不够这群触手变异体蹦两下的！ 　　向后撤退的同时，她将一个雷电团大小的能量汇聚在手中，一掌拍出，能量在空中转化为一张巨大的电流网，从半空拦截住触手变异体，将最前面的两个变异体拦腰切断，黑色的浆液洒了满地。 　　从两个变异体残躯中掉落出的不仅是浆液，还有两个人的脑袋。仅仅一瞥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能看到颅盖大开着，里面的组织已经和触手变异体身躯内的器官连接在了一起。 　　原来这个外形上看起来已经和人类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变异体，竟然也是由人变异的。 　　被拽到空中又落下的张博士看到这一幕，连气都没喘匀就睁大眼睛，眼中全是惊骇，“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不可置信地摇头，甚至起身想不顾一切向变异体的方向跑过去，被唐肖及时拦住拉了回来。 　　唐肖这边的情况也不算好，触手变异体总共有十二只，死了两只还有十只，密密麻麻十分难以对付。它们几下就摧毁了放在原本位置上的防御网，有两只甚至用后肢和触手攀登到墙壁上，斜着向两人冲来。 　　若是放在之前，唐肖可能会直接选择威力最大的攻击方式硬刚，但在看到刚刚的场景后，她产生了个不同的想法。 　　一般情况下，丧尸最大的弱点是头部，只有爆头后才会失去行动能力。触手变异体也的确有一个羽毛球大小的“头”，看不出五官，像个肉瘤一般缩在身体上方，极其难以瞄准。 　　如果一直盯着这个肉瘤打，不仅难度高，还会耽搁时间。而在刚刚的实战中表明，将这些变异体从中间切成两半，也会让它们彻底死亡，而那个中间的部位，正是人类头部所在之处。 　　如果它们真正的“头部”，不再外面，而在里面呢？ 　　唐肖一面结成电网挡在两米开外，防止变异体偷袭。一面利用对电流的控制穿梭在变异体间，和它们打起了游击。 　　几下之后，她果然发现在变异体鼓胀圆硕的身体正下方，有一块篮球大小，肚皮般的柔软区域。随着这块区域被刺中，变异体也发出了痛呼般的嘶叫声，身体的平衡也被打乱，从墙壁上掉落下来，砸中了自己的同伴。 　　唐肖眼睛一亮。 　　就是这里！ 　　二话不说，她调转射击方向，先用电流团将触手变异体掀翻，再将电浆子弹精准倾泻到它露出的肚皮上，果然轻而易举就射穿了这个部位，黑色的液体喷薄而出。变异体如同失去动力的机器般停下动作，轰然倒地。 　　了解了速战速决的技巧，唐肖立即如法炮制，一枪一个变异体，快速解决掉了剩下的9只。 　　第四波，结束！ 　　走廊终于暂时安静下来，轻呼口气，她终于得到空闲查看识海里的异能情况。 　　本来做好了已经被消耗殆尽的准备，没想到却惊讶地发现还剩约三分之一的能量。 　　这和以前的能量恢复速度相比起来，可以说是质的飞跃，见证着第二层的破釜沉舟效果显著。唐肖拧了拧脖子，决定在异能彻底枯竭之前不想接下来几分钟的悲惨情况。 　　干就是了！ 　　这一波变异体被解决之后，不断刷新出丧尸的位置罕见地安静下来，模糊扭曲的空间中并没有立时露出新一波丧尸的身影。趁着这个时间唐肖回头看一下张博士的情况，却发现对方脸色铁青，嘴唇颤抖着，仿佛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无法回神。 　　“张博士，你怎么了？” 　　被连着问了好几次，受到过大打击的人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唐肖这才看到，就在方才短短的两分钟里，张博士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她微微张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那些丧尸……不是自然变异的。” 　　唐肖一怔，目光微凝，“您的意思是……” 　　“我可以确定！”张博士高声说道，“我曾经参与过变异体的研究，虽然没经历过刚刚那种变异体，但我可以确定，它们身体里的人脑，绝对不是自然变异融合的！这是人为！” 第三十章 （二更） 　　在游戏背景中, 丧尸病毒的爆发是一次意外。科考船意外地打捞上携带病毒的遗迹，其中一部分被意外地运向SB公司，又恰好在爆炸中, 病毒重新激活, 席卷了世界。 　　在玩家心目中公认的，这个世界的末日是一场天灾, 并不是人祸。 　　但如果是呢？ 　　张博士此时激动说出的事情若是真的, 无疑代表着至少这个触手变异体, 就是人为研制的。 　　研制的是谁？他们的目的是研究病毒，还是传播病毒？ 　　唐肖很想向张博士问清, 然而此刻根本没有时间思考，随着远处一声声嘶吼响起, 第五波变异体出现了。 　　这次出现的变异体，不同于以往见到的任何一种。 　　在人类下半身的位置，它们多了如同蜘蛛般的大肚子, 肚子下是八条扭曲细长的人腿。而在肚子上方, 却是正常人的上半身。 　　只是在脖子上的位置，原本一个脑袋的地方，此刻长着一模一样的两个脑袋，一个面朝左侧, 一个面朝右侧，随着身体的移动, 两只脑袋一齐转动, 嘴中嗬嗬怪叫, 喷射出浓黑的烟雾， 　　唐肖：“……”这就算说是自然变异的，她也不信啊！ 　　眨眼之间，宛若人形蜘蛛的变异体已经纷纷冲来，他们的速度比四条腿的更快。唐肖已经无位置可退，只能将张博士拉到自己身后，一人对抗冲来的人形蜘蛛们。 　　这些变异体身体比上一波的触手变异体更小，但速度却快出非常多，它们还会喷出浓黑有毒的烟雾，即便戴上防毒面具，视线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唐肖没办法一边保持自己躲避的情况下一边护住张博士，便让她趁着自己牵制变异体的时候，及时躲入身后的武器库。 　　看见张博士离开，唐肖随即迎面对上袭来的变异体。它们转动着双头伸手向她抓来，被唐肖塌腰翻身避过的瞬间，另一只头咔嚓扭到后面，八条爬行的腿猛地向上翻起两只，宛如手臂般继续向人抓来！ 　　唐肖没想到它们还能来这一手，差点着了道。幸好反应力已经强化到极高，千钧一发之际又调转一次方向，躲过了这批攻击。 　　见这一处走廊两侧墙壁尚且完好，空间狭小不易行动。她在翻身躲过的瞬间将电流分布在脚下，稳住身形就向相反方向，也正是刷新丧尸的电网方向跑去。 　　变异体果然追了过来，见拉不开距离，唐肖干脆收起枪，改为近身肉搏。在有电流护体的情况下，丧尸就算扑到了身前也无法直接伤害到她，烟雾一时无法穿透防毒面罩，她有足够的时间在那之前用弯刀割断它们的脑袋。 　　计划刚在脑海中形成，她就已经贴到一个变异体的身前，连它们脖颈上的伤口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这一瞬间，她更确定了张博士的话语和她之前的猜测。 　　只因它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是如同其他丧尸般变异产生的青紫瘀伤，而是整整齐齐的切割伤！在这层光滑的切割面上，才是皮肉粘结到一起的疤痕。 　　这两只头，是被人故意加在一个身躯上的! 　　靠近唐肖的头张开腐烂的嘴，迎接着食物的“投怀送抱”，谁知还没碰到食物，就先被一个冰凉的刀锋抹了脖子。 　　为量不多的鲜红血液喷出，它停住了动作。在它身后，唐肖转身回头，准备拉这个最先祭刀的人形蜘蛛挡一波其他蜘蛛的攻击。 　　“嗬嗬……”手在碰到它僵冷身躯的瞬间，人形蜘蛛竟然又动了起来，另一只脑袋缓缓移动到脖子正上方，竟张嘴怪笑起来！ 　　与此同时，它的动作也忽然加快，直接向唐肖扑来，将她压在身下，哪怕隔着雷电异能的防御，也毫不犹豫地向脖颈咬下去。 　　“噗呲！” 　　刀锋从嘴中穿入，一直捅到脑袋身处。这个仅剩的脑袋还没得意两秒钟，就结束了“生命”。 　　沿着弯刀，唐肖忽然感到这个变异体的体内有一阵越来越大的跳动声，她下意识踹飞扑过来的其他变异体，猛地向另一侧扑去，变异体在身后急速鼓胀，然后嘭地爆炸。 　　在黑色浓浆，崩成碎片的人体组织，以及剧毒烟雾中，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孩童般的身体从变异体的位置站了起来。 　　“嗬嗬……”它的嘴中发出熟悉的声音。 　　靠！！这特么的是俄罗斯套娃？？ 　　很快，这些人形蜘蛛，或者说是套娃变异体们，纷纷重复了一分为二，二分为三的过程。两分钟时间过去后，走廊中只剩下无数的身体组织碎片，以及一个个瘦小如孩童般的丧尸，嗬嗬怪笑着向她冲来。 　　唐肖深吸两口气，扔掉了头上已经破碎的防毒面罩，浓雾立刻将她包围。 　　【系统，我不会变成丧尸吧？】 　　【玩家的生命形态不会被末日世界的元素改变，病毒会对玩家的身体造成持续性伤害，但并不会造成感染。】 　　这就可以了。 　　唐肖将弯刀收回背包中。这些孩童丧尸的速度已经快到根本无法用刀精准伤害，她需要的只有异能的能量，更多，更强，威力更大的能量。 　　识海纵然已经在过度使用中泛起阵阵刺痛，却还是挺住了她的索取，继续根据她的意愿输送异能。 　　在刹那的时间里，她闭上了双眼。 　　在进入这个游戏世界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活着。进入之后，每时每刻都在生死之间奔波，几乎每天都要拼一次命，无论身体还是心里都已疲惫不堪。 　　她依然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生命，她只是想活着，活着回到现实世界，东山再起也好，回归安静的生活也好，这是她每天睁开双眼的动力。 　　然而这一次，在面对前所未有的难度，面对最大的死亡可能性，面对根本不知道下一秒将会有什么敌人的未来时，她忽然明白了。 　　活着哪需要什么理由，她想活下去，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情况，无论下一秒是继续战斗还是和平，她都要活着！ 　　干就是了！ 　　电光如发射的子弹般穿梭在狭长的走廊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瘦小变异体被无可躲避的气流裹挟抛到空中，然后在嘶叫声中被撕碎，彻底消失。 　　唐肖也被冲击波撞飞，跌落在电网前，身后正好是开始模糊起来的空间区域。 　　“……这可不是个好位置。”她擦掉嘴角的血，准备用所剩无几的能量将自己推离这个位置。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动作，身后就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直接要将她吸入其中！ 　　身体在察觉到危险的一瞬间就已经释放出异能，朝相反的方向将她推去，和巨大的吸力相对抗。 　　这一波是吸盘丧尸？？唐肖竭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回头一看，心中却一沉。 　　身后的空间依旧模糊一片，哪有丧尸的身影？ 　　几乎是转瞬，她就明白了。 　　这股吸力，恐怕是那所谓的入侵力量所为，直接冲着她来的！ 　　力量以恐怖的速度消耗着，哪怕透支异能也于事无补，识海深处的符号越转越快，隐隐间有雷电在其中闪现。 　　唐肖不知道那吸力背后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她，绝对不能被吸过去。就在僵持的过程中，能量已经消耗殆尽，再也无法调动，而识海深处的符号却并没有停止转动。 　　它开始抽取她的生命力！ 　　随着生命力被抽取，唐肖感觉眼前渐渐模糊，凭借意志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身后的巨大吸力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吸力，在模糊的意识中，她仿佛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歌声，美妙，安宁，充满诱惑，邀请她放弃抵抗，加入一个美好无暇的世界。 　　“唐肖!”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唐肖!”焦急的叫声再次响起，她勉强看去，竟然是张博士。 　　她怎么出来了！ 　　“快回去……这里很危险。”她艰难地开口，却发现张博士似乎并不受这股吸力的影响。 　　肩膀被一双手握住，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的吸力似乎轻了一些，眼前的人影也清晰起来。 　　张博士的身体依旧冰凉，她看着唐肖，就仿佛第一次见面般神情严肃，“我说过多少次，不需要支援。有这个时间，多去为人类的研究事业做贡献多好！” 　　她叹了口气，“真拿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办法！” 　　唐肖心头浮现一层不好的预感，“张博士……” 　　正在进行的事不允许她抬手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博士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就仿佛前两位研究员一样。 　　然而到了一个临界点，透明化忽然停止了。 　　张博士抬起手，手指上的戒指发着微光。 　　“他遇到了一个好孩子，想让我帮那个孩子一把，我也正有此意。” 　　光芒中，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实体，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凝实。 　　在唐肖的目光中，她坦然抬腿，将手伸入扭曲的空间中，然后是腿，最后是全部的身体。空间忽然剧烈波动起来，却无法将张博士的身影吞没。 　　张博士回头朝她点点头，手臂下还夹着那个装满了手稿的公文包。 　　“人可以死，但态度一定要端正，这样就没有遗憾了。” 　　剧烈的光芒猛然从她身上爆发出来，席卷了整片空间！ 第三十一章 　　张博士自爆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唐肖已从吸力中脱离出来, 视觉最先恢复, 她下意识向张博士所在位置扑去，想将她拽回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光芒笼罩中, 高瘦女子的身影像泡沫一样转瞬蒸发, 巨大的冲击波将唐肖顶了出去，等她稳住身形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检测到副本内主NPC行为偏离系统计算轨道……主NPC已失联，请问玩家是否需要免费接入新的NPC……】 　　“不需要, 滚！”唐肖大吼。 　　忽然, 刚刚随着爆炸而戛然而止的歌声重新响起，这次不再是轻柔诱惑的歌声, 反而充满着狰狞与血腥, 仿佛下水道的秽物般令人不适。 　　唐肖沿着歌声响起的方向看去，终于看到了那隐藏在“雾气”之后，幕后主使的神面目。 　　一个半径一米的圆形黑洞, 正悬浮在距地面半米左右的位置上, 洞中被一层沉沉的黑色物质笼罩，看不清其中的玄机。 　　充满魔力歌声正是从那黑洞中传来，而随着它的响起，整片空间又再次扭曲, 几个庞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那黑洞之前。 　　第六波丧尸！ 　　张博士的自爆为她拖延了时间, 但距离系统所给的时间还剩三分钟。她现在每调动一次异能都是在透支一次生命, 在这种情况下，成功抵挡眼前这一波丧尸并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几乎为0。 　　而一旦死去，之前的所有努力化为乌有，张博士的牺牲也失去了意义…… 　　咽下喉间腥甜的血，唐肖再次开始连连接识海内的符号，至少在这一刻，她没有放弃的理由。 　　雷电再次闪烁，就在即将脱手攻击的前一刹，唐肖只感觉怀中一轻，一个雪白的影子跃入空中，直奔向黑洞的方向！ 　　是小猫！唐肖猛地反应过来，将雷电转化为脚下的速度，追了上去。 　　“那里很危险，别过去！” 　　那团雪白的身影比她还要快，眨眼间已没入黑洞之中，消失的一干二净。唐肖躲过变异体的攻击，一个刹车停在黑洞之前。她这才发现，黑洞外并非什么都没有。 　　一个银色的，小小的戒指，正旋转着漂浮在那里。 　　这是张博士的戒指。她下意识把戒指握在手里，感受到手心一阵温暖。 　　它曾将完整的神智还给张博士，现在留在这里，是代表着生的希望，还是张博士留给她的启示？ 　　身后传来变异体的阵阵嘶吼，早已准备好承受的攻击却迟迟没有降落。 　　心下一动，唐肖回过头，竟然看见变异体靠聚在一起，朝着她张嘴嘶吼，却始终不敢冲上前来，甚至对着她所在的地方表露出了畏惧之意。 　　她立刻反应了过来。 　　它们在害怕黑洞！ 　　认识到这一点的同一瞬间，她的心头涌上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见变异体迟迟不攻击，那股玄妙的歌声再次响起，变异体终于一步步走了过来，但唐肖却并不准备等它们来到面前。 　　握紧手心的戒指，她转身跃入黑洞之中！ 　　“你欠我一次，用你们的话说，叫人情。” 　　冥冥中，她仿佛听到耳边响起这么一句话，那个男人的声音让她熟悉，却又想不出到底在哪里听过。 　　而下一刻，所有的感官都迅速被黑暗所吞噬，她只感到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 　　慢慢的，一股熟悉的吸力出现，带着刺骨的寒冷，试图将她拖曳到另一个地方。但每当身体产生偏移，手心就会传来一阵阵的热量，驱散寒冷，维持着此刻的方向。 　　这场坠落似乎没有尽头，连意识都要被黑暗所吞噬，而每每将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识海中的异能符号就会亮起，宛若在黑暗中点亮一簇火焰，维持着最后的光亮不灭。 　　不知坠落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丝光线，随即迅速扩大，形成一人大小的出口，而她也身体一沉，从出口滚了出去。 　　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唐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她就地向前一翻控制住了身体，抬头看向眼前。 　　这是一片广袤而荒凉，充斥着血红色的世界。 　　地面是干枯的血红色裂土，天空也是昏暗的红色，挂着一轮极细的黑色月亮。 　　“欢迎来到地下城。” 　　这句话就像凭空出现在脑海中一般，清晰地印在意识里。明明没听到任何声音，四周也空无一物，唐肖却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它叫做地下城。 　　可以将它看做一个世界，也可以将它看做一个生命共同体。它是毁灭，也是重生，是无休止的崩坏，也是永恒不灭的法则，它是…… 　　铛。世界清静了。 　　这些突兀出现在脑海中，还带着咏叹调的信息并不是无害的，它似乎有麻痹意识的洗脑功能，当唐肖发现自己可以手动屏蔽它时，就果断将其屏蔽掉。并开始呼叫系统。 　　“系统，能听到我说话吗？” 　　系统并没有回应，或许这里已经脱离了游戏世界的范围。她看向四周，深深皱起眉。 　　和这里比起来，她可能更想回到游戏世界里。 　　她看着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方位的四周，随意走了两步，手中的戒指忽然又开始发热。 　　停住脚步，调换方向，这样试验了一会，唐肖发现只有朝着一个固定方向走的时候，戒指才会发热。 　　横下心，她一直沿着这个方向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在十米开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类小孩。 　　唐肖刚想开口唤他，却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 　　因为在她视野中，这个小孩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大！ 　　没错，是字面意义上的长大，不过几秒钟，她就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长成了二十岁的青年，又从面色红润的青年成长为胡子拉碴的中年。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个过程会继续下去的时候，这个人停止生长了。 　　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发青，溃烂，皮肤也凹陷下去，随着瞳孔的扩散，他张开嘴，做出无意识啃咬的动作。 　　他开始丧尸化！ 第三十二章 　　就在短短的十几秒内，眼前的人, 不, 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它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丧尸，腥臭的唾液不断从嘴中留下来, 浑浊的双眼僵硬在眼眶中无法动弹, 头部却直直冲着唐肖的方向, 显然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猎物。 　　唐肖没有动，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丧尸虽然贪婪地流着口水, 身体却一动不动。没过几秒, 随着一阵绿色烟雾状的东西从身体里冒出，它的身躯又开始急速膨胀, 几秒后就由瘦弱的普通丧尸, 变成了臃肿肥胖的大丧尸。 　　这个过程令唐肖感觉十分眼熟，当记忆中相同的景象在脑海中浮现，她立即反应了过来。 　　那从身体中飘出的绿色烟雾, 不就是最初在SB公司中, 携带病毒的货箱爆炸后，从中飘散出的有毒烟雾吗？ 　　而这个肥胖丧尸的模样，也正是SB公司中受最先扩散出的病毒影响，从而形成的模样！ 　　演化还在继续, 变成肥胖丧尸后, 它的脸扩大了至少一倍, 头颅在臃肿的脖子上艰难转动着。随后，在唐肖的注视中，那只苦苦支撑着的脖子忽然咔嚓一声，断了。 　　于此同时，虚空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单调的一只头，是不是有些局限呢？这样可不完美呀。”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唐肖一个激灵，但她很快发现四周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这个声音如同丧尸身上突兀冒出的绿烟一样，仿佛就是这场变化的一部分，并不会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甚至……就像记录片中出现的画外音一样。 　　没错，如果非要用一种形态来形容这个场景，那么在唐肖眼中，这一切就宛如现场演绎的纪录片，将这个末日世界中，人类所经历的巨变过程浓缩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在已知的发展中，人类因病毒变成丧尸，又因高浓度的病毒感染，而进化成肥胖丧尸。 　　那么下一步呢？肥胖丧尸之后，它的进化方向是什么？ 　　隔着不远的距离，唐肖清楚地看到它脖子上的伤口，如同激光切割般整齐。加上刚刚出现的画外音，很明显是被人为操作切断。 　　下一秒，两个正常大小的丧尸头颅出现在脖子上，在机械的操作声中，这两个头颅逐渐与身躯何为一体，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终于，两只头颅同时一动，腐烂的嘴开始做出啃咬的动作。 　　“这样就好多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笑呵呵出现。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一个中年男人，从行为来看同时也是一个科研人员，唐肖可以确定自己并没遇到过这个人。 　　然而此刻她并没心思去猜这个画外音的身份，因为眼前出现的丧尸形象她再熟悉不过了，甚至就在方才，还拼尽全力斩杀了十几个。 　　这不是尸潮的第五波攻击中，宛如俄罗斯套娃的两头三人怪吗？ 　　它果然是人为的实验产物！ 　　“还是不够完美。”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那个男人似乎在围着丧尸转，“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哦，我知道了。”他嘻嘻笑起来，“完美的生命需要延续，就像一个完美的家庭，有了爸爸和妈妈，怎么能没有孩子呢？” 　　他的话音刚落，丧尸的肚子就被活活剖开，一堆叫不上名字的物质被塞入其中，迅速改造着里面的布局。 　　整个过程就如同电影快进一样加快，直到最后一个步骤完成，眼前的丧尸，或者叫做变异体，已经成了有着两颗头，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型丧尸的怪物。 　　“这就好多了嘛！”那个声音抚掌大笑起来。 　　唐肖忍着揍人的冲动，继续看了下去。在接下来的几十秒里，面前的丧尸又被拆解开来，改造成了触手变异体的雏形。 　　而这仅仅是开始。 　　被改造后的丧尸，居然沿着该结构开始进化。皮层中渗透出稠密的黑色物质，一旦覆盖到皮肤上，便立即形成甲片，身体也在不断进行着细微的变化，最终形成了她看到时的样子。 　　即便在中年男人的声音消失后，进化也没有停止，触手变异体开始变得更高，更大，身上的甲片更加坚硬……它变成了巨型变异体！ 　　不，还不止！ 　　变大到一定程度，巨型变异体的身体开始塌陷，每裂出一道伤口，就多出一条细长尖锐的口器，不多时，它已经成了只浑身都由口器组成的怪物，从外侧看去，几乎如同一个长满了口器的胃袋！ 　　隐隐约约中，男人的声音似乎从极遥远处响起，“马上就要接近完美了，还差一点，还差……” 　　那声音戛然而止。 　　干裂的猩红土地上，只剩下这个口器变异体的嘶叫声，穿破寂静的空气，回响在整片空间内。 　　从一个孩童，变成这样的怪物，总共只用了一分钟。唐肖看着眼前的一切，思绪飞速转动。 　　这个变异体无疑已经非常恐怖，光是离着十余米远，就已经让她感到了比巨型变异体还要大许多的威压。如果这就是丧尸进化的终极形态，再加上疯狂科学家的推波助澜，对人类文明无疑是一次灭顶之灾。很可能，这就是游戏中，文明在负隅顽抗中依旧沦陷的原因。 　　但那个疯狂科学家所说的“还差一点”，是什么意思？他所追求的“完美”，又代表着什么？ 　　以及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看到这些？ 　　口器变异体出现后，演化就随之中止，但接下来，从变异体躯干中央缓缓张开一只可以吞掉一层小楼的巨嘴，一张一合： 　　“欢迎来到地下城。” 　　* 　　“不请自来的客人，对你所看到的一切是否满意？” 　　听着这个声音，唐肖缓缓皱起眉，“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巨嘴继续张合：“我们在多元宇宙中遨游，寻找着有潜力的新生力量，只有这样的生命，才有资格进入地下城，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唐肖明白了：“你想让我加入你们？” 　　巨嘴回答：“这是所有生命的荣幸。” 　　她看了看这片空无一人，鸟不拉屎的贫瘠荒原，“……” 　　谁给你们的自信？ 　　“难道你们入侵副本，也是为了招揽别人？”她充满怀疑地提出猜测。 　　“哦，那是另一件事。关于你……”巨嘴忽然伸长并靠近，仿佛长出了一双正在打量的眼睛，“是意外的收获。我们将赐予你加入伟大生命的永……” 　　“如果我拒绝呢？” 　　“生……”猝不及防被打断，巨嘴沉默了一秒，缓缓说道，“加入地下城是一切低级生命的荣光。” 　　唐肖：“很显然并不一定。” 　　不知为什么，她对这里有种本能的厌恶与排斥，因而毫不犹豫就果断拒绝。 　　对面似乎并没想到会有这个回答，口器变异体一动不动地站了两秒，忽然全身上下颤抖起来，仿佛每一个口器都在大笑。 　　“地下城没有出口！” 　　只能进，不能出？唐肖并没急于反应，她抱臂等着对方笑完。 　　见她始终没有反应，巨嘴也重新平静下来，它悠悠发出最后的通牒：“对于卑贱的生命来说，地下城可不是游乐园，人类。” 　　话音刚落，变异体身上所有的口器都立了起来，宛若千万只蓄势待发的巨大钢针，全部对准了唐肖！ 　　在变异体身后，干枯的地面猛地伸出一只只手，无数丧尸从里面爬了出来，转瞬之间，一望无际的尸海横在面前，嘶吼咀嚼声连绵不绝，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如果它们真的动手，唐肖并不怀疑自己的结局。这里不同于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物理世界，或许就算自己有更强大的力量，在这里也发挥不出来。 　　但她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会全无准备。 　　场面胶着着，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寂静，寂静，还是寂静。 　　巨嘴：……你踏马怎么不动？ 　　变异体的威压沉沉压下来：“你还有最后归顺的时间，否则……” 　　唐肖岿然不动：“否则你们就会被驱逐，失去最后杀掉我的机会？” 　　即便被暗红色的天空与地面笼罩，她的眸光也呈现出遮掩不住的明亮，“第二层走廊中，你们曾经试图将我吸进来一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当时我被吸进去了，进入的位置肯定不是这里，对吧？” 　　张博士宁可自爆，也不愿让她被黑洞的吸力吸进去，小猫和留下的戒指却指引她主动跃入黑洞，这显然是相悖的。 　　在跃入黑洞后，坠落的过程中，同样有一波吸力一直想将她吸走，但戒指帮她控制住了方向，最后才落入这里。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地下城本身想让她去到的位置，吸力想将她拖过去的方向，并不是这里！ 　　“如果你们能动手，早就动手了，完全没必要先折腾这么久。你们既然有入侵其他世界的能力，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你们所谓的“低级生命”而大费周章。” 　　在进入游戏世界之前，她曾在现实世界中看过一本家喻户晓的文学作品，其中有一句话：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结果，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的真相。 　　“你们不会杀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对吧？” 第三十三章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整个空间出现了一刹那的安静。 　　口器变异体依旧站在原地, 巨嘴微微翕动着, 像是在喘气。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部分猜测。”唐肖耸了耸肩。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个诡异的地下城中真的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至少对于她现在的实力层次来说, 还达不到能谈“绝对安全”这几个字的水平。而若这里真的完全安全, 那凭空“诞生”出的这万千丧尸是干什么吃的？挖泥巴吗？ 　　微微停顿一下，她继续开口：“而另一部分猜测则是，你们可以操纵这些丧尸杀掉我，但是有一定的限制。” 　　看着蓄势待发, 却迟迟不动的尸海, 唐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你们并不打算放过我, 却又不动手, 是在等待我先做出动作吧？” 　　游戏中有一个名词，叫做被动效果。代表着只有在外界先施加某个行为时，它才会被触发。 　　一般当人在即将被危险的敌人攻击的时候, 要么投降, 要么逃跑，要么怒气反击。而除了第一种放弃抵抗外，后两种情况都必然会存在抵抗和攻击行为。 　　假设她所处的这片空间有着自己的判定系统，当外来者做出可能会导致空间内诞生的生物受到伤害的举动时, 或许就会被判定为有危险的入侵者, 而在这种情况下, 空间内的事物就会主动发起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能安全的呆到现在，危险的预感却依然很强烈的原因。因为只有在她不做动作的时候，这里才是安全的，一旦她先动手，顷刻就会被铲除！ 　　巨嘴张了一会，突然重重地笑了一声，声调诡异，“没错，你说的对。” 　　“所以聪明的人类，你可以选择一动不动，永远不攻击，不被伤害……同时也不进食，不喝水，此生永远不会见到第二个同类。” 　　“不过你不会孤单太久，因为人类的生命短暂而脆弱，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因为没有食物而饿死，或者没有水分而渴死，成为这片永恒世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化石。” 　　唐肖歪头看着它，“万一，我不会永远呆在这里呢？” 　　“你想回去？”巨嘴裂开，“你以为，当地下城离开那个即将灭亡的世界的时候，你就会被你那所谓的系统救回去？” 　　“进入地下城，外界的力量都会如蝼蚁般被隔绝，你已经联系不到你的系统了，不是吗？” 　　即便是物理发声，这个巨嘴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要往脑海里钻，如同在黑洞外听到的那个歌声一般，自带洗脑效果。 　　哪怕仅仅对话了这么几句，唐肖已经感觉脑中一阵阵的不适。若不是她在刚进入这里时，就关闭了脑海里不请自来的声音，恐怕现在已经被它严重影响了。 　　但此刻，她只是笑了笑，指向自己面前，“若是真的如此，那为什么在我这里，倒计时还在继续？” 　　在她的眼中，正前方悬浮着只有玩家才能看到的信息栏，而那里正显示着系统上一个发出的，让她等待bug清除的通知，下方则是十分钟的倒计时。在她进入黑洞的时候，倒计时还剩下三分钟，而现在，它还在继续！ 　　只剩十五秒！ 　　巨嘴不再说话，只是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态，沉默地看着她，唐肖也不出声，大眼瞪大嘴，无声地僵持着。 　　还有十秒。 　　唐肖紧握着手中的戒指，出的汗已经将它打湿了。 　　尽管敢和巨嘴正面刚，但一切的推测，在没成为事实之前，就只是推测。她也并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出去。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因素，后果都是致命的。 　　还有八秒。 　　她突然开口：“你……” 　　巨嘴一动，以为她终于屈服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白猫？”唐肖伸手比划，“这么宽，这么长，它和我一起跳进来的。” 　　巨嘴：“……” 　　还有三秒！ 　　唐肖语气怀疑：“真的没看到？” 　　最后一秒的时候，它张开大嘴，冷冷地开口：“希望我们在多元宇宙中还能再次见面，人类。” 　　“叮，系统已清除bug。即将为玩家随机传送到安全区域，在此过程中请不要睡觉、进食、排泄，谢谢合作……” 　　系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和它同时到来的，是整个空间的剧烈晃动，唐肖只觉得天越来越近，地越来越小，而眼前逐渐被一片白光所笼罩。 　　意识消失之前，她朝巨嘴的方向比了个中指，“下次来记得带一亿现金，谢谢。” 　　天地转换，当冰冷的触感回到感官里时，她猛地睁开眼。 　　墙壁，柜子，食物储备……眼前的场景立即告诉了她身处的位置，第三层张博士的避难房间里！ 　　她立刻转头寻找小花和孩子们，却只在休息区看到了小花一人。 　　抱住扑进怀里的孩子，她问道：“其他孩子呢？” 　　小花仰起头，“他们都走了，说要和张阿姨一起回家。他们走之前给了我这个，说是张阿姨留给姐姐的。” 　　她举起一份蓝色文件，送入唐肖的怀中。 　　【叮，玩家获得任务物品：研究数据残片（三）】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张博士的守护。】 　　【提示：玩家已找齐遗落在大楼中的三份研究数据残片，交给楚沉，即可成功通关副本。】 　　“姐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呀？” 　　牵起小花的手，唐肖回答，“接下来，我们要离开这栋楼了。” 　　再次回到电梯，按下第12层电梯键，小花忽然问，“唐肖姐姐，小猫呢？” 　　唐肖顿了顿，“小猫走丢了。” 　　“那它还会再回来吗？我们能再找到它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她揉了揉小花的头，面前的电梯门也在此时打开。 　　第十二层一如既往的安静与荒凉，核心实验室的门紧闭着，随着通行卡划过感应器的声音，大门向两边缓缓打开。 　　见到里面的场景，唐肖却心中一沉。 　　实验室中并没有楚沉的身影！ 第三十四章 　　她就知道肯定有坑！ 　　提示中清清楚楚写着，将三分研究数据残片交给楚沉即可通关。看起来十分简单明确, 但现在楚沉不见踪影, 她要把研究数据给谁？ 　　系统又开始装死，唐肖先暂时把这笔账记下, 走进实验室查看里面的情况。 　　虽然没有人影, 但柜子上, 工作台上，甚至实验台上都留下了被胡乱翻动的痕迹。看起来并不像是小猫上次用猫爪子留下的“杰作”，而是人为。 　　调暗灯光，地面上果然依稀出现了许多个足印, 从脚印来看, 大约有四五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们不仅带走了楚沉, 还在实验室里一通乱翻, 似乎想找到什么。 　　正观察着，她忽然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注视自己。猛地抬头，果然抓到了一个躲闪不及的机械臂。 　　机械臂上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圆形显示屏, 正闪烁着红光, 看起来像是一只眼睛在局促地眨眼。 　　唐肖记得这条机械臂，小猫大闹实验室的时候，楚沉曾召它出并下达命令。现在楚沉不在，它怎么自己就出现了？ 　　还是说……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条机械臂, “你有什么线索要给我？” 　　机械臂显示屏闪烁次数明显加快, 扭捏了好一会, 才从中响起一个合成机械音，“楚博士生前……” 　　唐肖：“？？” 　　机械臂：“！！西红柿的意思是说，楚博士离开前的部分音频已被保存，是否查看？” 　　“你叫西红柿？”唐肖打量了两秒这个奇奇怪怪的智能产物，然后点头，“查看。” 　　机械臂：“对不起，您没有查看权限。” 　　唐肖：“……” 　　那你找我说个球？ 　　似乎是察觉到眼前人的不悦，机械臂又疯狂补充，“根据实验室安保条款第136例，特殊时期，可以通过抵押一定价值的物品来获得暂时权限。” 　　唐肖：“继续说。” 　　“所以，只需缴纳一部分经判定为有身份认证价值的物品，由西红柿暂时保管，西红柿将为您开放一部分查看权限。” 　　“也就是说，我要想听音频，需要拿东西来换，是吧？” 　　西红柿快速回答：“没错，这是实验室安保条款第136条的规定。” 　　“哦。”唐肖笑了笑，“那你觉得拿什么换比较好？” 　　“所有经西红柿判定为有价值的事物，均可用来抵押……” 　　没等它说完，唐肖就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样东西，“这个行不行？” 　　“可以。” 　　连扫描都没有，机械臂就迅速给出了判定结果。 　　唐肖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你和你主人还真挺像的。” 　　敷衍的一点都不明显。 　　【道具：核能手电筒。作用：照明】 　　作为进入战场前的唯一补给，进入至今没发挥任何作用的道具，终于被唐肖慷慨地送了出去，“不用还我了。” 　　西红柿：“这对您不公平。” 　　唐肖：“啧，别这么见外，救你主人才是最重要的。” 　　西红柿有些动容：“您真是个好人，西红柿会如实转告主人的。” 　　“既然如此，”临将手电筒放到机械臂上的瞬间，唐肖话锋一转又将手伸了回去，“那我就顺便问一下，安保条款第135条是什么？” 　　机械臂：“……” 　　“第134条？133条？” 　　机械臂：“……” 　　唐肖肯定地点头：“你拿走我东西的理由特别有说服力，一点都不像编的。拿走吧。” 　　西红柿：“……谢，谢谢。” 　　核能手电筒被机械臂拿走，音频也终于放了出来，一段电流的过渡声后，楚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在我这里找不到任何想要的，不要浪费时间了。” 　　紧接着，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声音随之响起，“你胡扯！解药肯定就在这屋子里，一定是被你们这种研究人员藏起来了！都给我搜！” 　　另一道年轻一些的声音喊道：“确实没找到！” 　　“说，你是不是藏到别的地方了！” 　　“依我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把他带回去，好好拷问，不信他不说！” 　　…… 　　接着又是一阵嘈杂的喧哗声，随着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音频也随之结束。 　　【叮，玩家触发终极任务，解救楚沉。】 　　【致力于科研事业，却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组长楚沉被心怀不轨的人所挟持。研究数据只有交到他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请将他解救出来。】 　　【任务目标：解救楚沉0/1】 　　唐肖：“……” 　　要说不对劲，核心流程确实是意料之中的，处处挖坑也符合狗币系统的一贯作风， 　　但要说没问题，一切却又太诡异了。 　　从再次进入这个实验室开始，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诡异，尤其是这个突然冒出的机械臂，简直带着一种逼良为娼的委屈与呆萌。 　　要说楚沉是正常NPC，简直相当于把她的智商扔在地上。 　　瞥了机械臂一眼，它立刻从放空状态转变为闪烁红光，“不知主人何时才能回来，西红柿会一直在这里等待他的。” 　　“……” 　　暂时压下这些对目前情况没用的思绪，唐肖最后扫了屋内一眼。从被翻动的凌乱痕迹可以看出那些人找得十分急躁，走的时候也匆匆忙忙。 　　既然副本就是整个实验楼，他们将楚沉带去的地方也定然不会太远。略微思考后，她没有直接走电梯，而是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果然发现随着这个任务的开启，第十二层的地图改变了。 　　本来整个走廊是全封闭式，只有电梯一个出口。但现在却多出了一条安全通道，可以通向下面任何一个楼层。 　　走进楼梯间，地面的灰尘上果然有很多杂乱的脚印，一直通向里面。 　　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下，十一层，十层，九层……每经过一层，里面都会有一些各异的声音，透过该层出口紧锁的大门传出来。捏了捏小花害怕的小手，唐肖一步未停，一直走到了第六层。 　　而足迹，也正好消失在这一层安全通道的出口。 　　大门看起来被锁头锁住，但轻轻一拽就发现只是虚掩着，无疑证明着这里确实刚刚被打开过。唐肖将脉冲枪拿在手中，率先开门走了进去。 　　走廊里的布局依旧熟悉，但和其他层明显不同的是，这里有人活动的痕迹。地上有刚刚熄灭的烟头，随意扔掉的罐头和手纸，尽头的房间还传来隐隐说话声。 　　还没等唐肖向那个方向走去，前面的房间里就忽然拐出一个套着不合身保安服的男人，和她打了个照面。 　　唐肖伸手：“嗨。” 　　男人下意识举起手里的棍子，“丧尸！！” 　　下一秒，棍子被轻而易举夺走，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是丧尸，而是活人。 　　——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带着小女孩的女子。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从懵逼，意外，到凶狠，再缓缓变成露骨的贪婪，卑劣的心思在目光中一展无遗。 　　唐肖顶着男人猥琐的目光，坦然地举起刚刚夺下的棍子，然后轻轻一掰，随着清脆的响声，棍子成了两截。 　　她扔掉一截，握在剩下那截的手用力，随着电流的噼啪声，半截棍子被拧成了麻花。 　　“……” 　　猥琐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庄重了起来，“没想到楼里还有活人，遇见了就是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她笑笑，“只想问一下，你们见没见过一个姓楚的人，身高大概一米八七，性别男，长得不错。最重要的是，大概二十分钟前，他还在第十二层。” 　　“如果你们见到了，能不能趁我没动手之前，把他还给我？” 第三十五章 　　哪怕是傻子，此时也知道唐肖说的是谁。 　　男人并不是傻子, 他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目光中充满猜疑，打量她好几眼, “你找他干什么？” 　　“难道你也……”他好像忽然明白过来, 一拍大腿, “你也被感染了？” 　　唐肖：“？” 　　经过短暂的交谈，她才明白他们几人之所以把楚沉绑走，是因为他们几个都在逃跑的过程中碰到尸潮，带了不同程度的伤, 害怕被感染变成丧尸, 所以想从楚沉那里得到病毒解药。 　　她问：“你们怎么确定解药已经被研制出来了？” 　　男人一脸你是傻子吗的眼神，“不就是个解药嘛, 能难到哪里去？什么流感疫苗, 狂犬疫苗都能研制出来，这个怎么研究不出来？更何况这基地都建立好几天了了，解药还做不出来, 他们这些科学家难道是吃干饭的吗？” 　　说着, 他甚至凑了过来，一脸确信，“我觉得啊，这帮人肯定早就把解药研究出来了, 就是不肯给我们, 真是一帮孙子！” 　　唐肖：“那他们为什么要把解药藏起来呢？”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哄抬价格, 卖钱啊！你想想，现在世界这么乱，解药多值钱啊，这帮孙子啊，就是想趁着其他科学家还没来摘星市，把解药都屯起来，等到大家都受不了了，再高价卖出去，赚一大笔钱，我呸，这帮孙子！” 　　唐肖：“那人都死光了，赚钱有什么用？” 　　男人瞪着眼睛，“钱可是个好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用！我看你是个小姑娘，你可能不懂，哥我在社会上都混多久了，这些事还能不明白吗？不瞒你说，要换成我，我也这么干！也就是我没念几年书，让这帮孙子占便宜了……” 　　他骂得还不够解恨，刚举起手，却意识到棍子已经被唐肖夺走了，只好悻悻地说，“虽然我现在还没被感染，但丧尸这么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咬一口？要是那个姓楚的不肯给解药，哥几个就把他杀了，再去别的地方找！诶，我看你精气神不错，你被咬哪了？” 　　他还没问唐肖的目的，就已经把她当成了同盟，却不料唐肖耸了耸肩，“我没被感染。” 　　男人：“……没，没被感染，你找他干嘛？” 　　他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你也和他们一样想私吞解药？” 　　唐肖：“……” 　　男人已经拔腿往后跑，“快出来，有人来抢解药了！拿枪……啊！！！” 　　隔着约十余米的距离，屋子里的人刚听到惨叫声就一窝蜂跑了出来，却没看到发出惨叫之人的影子。 　　“你，去看看他哪去了。”几个人中唯一拿着枪的胖子指挥另一个人过去，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端着枪，骂骂咧咧回屋，“真是活见鬼……卧槽！” 　　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迷彩短袖的女子，正抱臂看着前方。 　　唐肖没管进来的人，只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楚沉果然在这里，他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双眼微微闭着，仿佛在假寐。身上依旧整整齐齐，并没有被拷问的凄惨。 　　“你是什么人？”胖子并没有因为看到她是女的而放松警惕，毕竟普通人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就进入屋内，他抬起枪对准唐肖，“不说话我开枪了！” 　　这时外面的人也都回来了，扶着一个被打成猪头的男人，那人一看到唐肖，眼泪就出来了，“王哥，她和那个姓楚的是一伙的，我啥都没干，就把我打成这样！” 　　唐肖瞥了他一眼，“你骂我朋友是孙子，我打你一顿有问题么？” 　　猪头捂着眼眶：“你朋友是谁啊！” 　　“一些曾经在这个楼里为你们研究解药的科学家。”唐肖回答，“你数数你骂了多少个，我打你一顿算多吗？” 　　猪头一口气堵在胸口：“我就说她和姓楚的是一伙的，王哥，把把把她办了！” 　　即便外界吵闹声再大，楚沉也只是睁开眼睛，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在唐肖身上停顿一下，抿了抿嘴，又漠不关心一般移过头。 　　唐肖笑了，“你别装在这里没事人，西红柿可把我最贵重的东西给拿走了，先把你带走，我们再商量赔偿的事。” 　　楚沉转过头，“它拿你什么了？” 　　唐肖斟酌了一下：“一个非常贵重的激光武器，价值一百万游戏币的那种，你看着给吧，直接转我账里就行。” 　　楚沉抿了抿嘴，又把头转过去，“什么游戏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在我面前对暗号！”一直举着枪却被无视的王哥炸了，“既然那帮死人是你朋友，你就去和他们团聚吧！” 　　说完他就朝唐肖的肚子开了一枪，打一枪怕她不死，又连开了好几枪，清脆的枪声在房间接连响起，直到第五枪，他被后坐力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才停下手。 　　王哥一边喘着粗气，胸膛一边急速起伏着，明明只是被后坐力震了几下，却似乎连全身的肥肉都在微微抖动。 　　旁边的人发现不对劲，掰过肩膀一看，他的眼眶已经泛青，整张脸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 　　“王哥快要变成丧尸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大家跟触电一样齐齐放手，王哥差点没摔到地上，勉强维持住平衡，抬头怒喝：“别他妈乱说，解药马上就能找到了！研究解药的人不是在这呢吗？” 　　“那你恐怕想多了。”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吓得所有人一个激灵。 　　“你，你没死？”王哥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我明明冲着你开的枪……”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这都没死？ 　　唐肖站在原来的位置，踢了踢脚下的弹壳，“你是说这几颗子弹？” 　　她全身都有雷电异能结成的护罩，外界虽然看不出来，但一遇到攻击便会自动浮现，这些普通的枪械已经几乎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刚刚的几颗子弹，都在碰到皮肤前的瞬间被挡住，掉在了地面上。 　　如果说刚刚王哥的脸还泛着异常的暗红，那么现在已经被吓得发青了，“怎么回事……这不可能……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她是人，王哥。”猪头男人哆哆嗦嗦接了句话，“就是她把我打成这样的。” 　　王哥崩溃了，“你怎么不被打死在外面呢，不是和你说遇到丧尸就往外跑，别引回来吗！” 　　猪头辩解，“她也不是丧尸啊！” 　　“你踏马还不如领个丧尸回来呢！没长脑袋的东西！废物！鳖孙！滚蛋！” 　　在外面牛气哄哄骂科学家们的猪头男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原本就被打肿的脸此刻看起来更肿了，双腿止不住地打颤，最后扑通一声给唐肖跪了下来： 　　“姐，我错了，我有眼无珠，事不是我办的，人也不是我绑的，都是他们指示我的，啊！” 　　他被后面的王哥拎着脖子薅起来，“狗东西，早知道就应该把你喂丧尸！” 　　猪头眼球在眼眶里乱转，一个使劲挣脱出来，扑到门口撒腿就跑，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紧接另一个人见势不妙，也转身就跑，屋内算上唐肖和楚沉，就只剩下了五个人。 　　王哥咬着牙，他当然也想跑，另外两个也是如此。但跑掉的那两人还没被感染，他们不一样，他们跑掉也是个死。 　　“刚刚开枪是个误会，这样，拿到解药以后，我们三个拿能活命的数量就行，剩下的都给你，行不行？”王哥压低声音，用自以为最大的诱惑和她商量，“难道你就不怕被感染吗？就算，就算你不怕，这些解药可都是无价之宝啊！难道你不想要吗？” 　　唐肖：“不想。” 　　“你！”王哥差点吐血，他刚要再劝，一个冷冷的声音就响起： 　　“解药根本就没被研制出来，你们要想活下去，不如趁着病毒没随血液流遍全身前砍断受伤部位，还有一点希望。” 　　“你放屁！”他看向刚刚发声的楚沉，脸色激动得涨红，“我不信！我当保安的时候，亲眼看到你的实验室里有变成过丧尸的人在走！如果他们没有被解药救回来，还是丧尸，那他们为什么不咬你？” 　　“你一定有解药，只是你把它们都藏了起来，快给我，快给我！”王哥越说越激动，嘴角不正常地抽搐着，拼着最后的力气向楚沉扑去，手里高高举起一根针管。 　　唐肖：“小心。” 　　话音未落，王哥就被弹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 　　楚沉弹了弹衣服上的灰，“我身上有自动防御攻击的电击装置，你们已经吃过亏，却还要做无谓的挣扎。” 　　说罢，他抬眼，看着眼前浑身抽搐，逐渐丧尸化的男人，漆黑的双眸中一片沉静，“人类的本质是贪婪，因为贪婪所以愚蠢。如果你们的基因能进化得优越一些，也不至于落入如此境地。” 　　短短几秒，地上的王哥已经不再抽动了，取而代之，他慢慢爬了起来，嘴角不住流下涎水，瞳孔扩散，双手抬起向唐肖扑来。 　　它已经转化成丧尸了！ 　　“砰！”枪声响起，唐肖收回手，看着另外两人，“如果你们被咬的是胳膊或者腿，现在断了还有希望，要不然下场也和他一样。” 　　另外两人脸色苍白，慢慢后退，其中一人表情由犹豫变为绝望，最后变为疯狂，竟又向楚沉冲去。 　　唐肖：“小心。” 　　男人捡起地上的针管，狠狠往楚沉脖子上扎，“反正都要死，大家一起被感染吧！”随着话音落下，这次电击没有出现，针头终于刺到了皮肤。 　　“梆。”针头断了。 　　“……”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针管，看向楚沉，又看了看远处的唐肖，心态终于崩了，砰地一声跪了下来，“我不活了！我死也不要变成丧尸！” 　　说完，他就摔掉针管，捡起地上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楚沉开口：“从理论上说，生前如果受到感染，死后依然会丧尸化。” 　　男人大吼：“你别说了！”说完，砰地一声开了枪， 　　这回屋内只剩下了三人。王哥一行则只剩下一人，他惊惧地看着屋内同伴的尸体，也顾不得自己被感染的事，转身就跑了。 　　唐肖叹了口气，“你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把他们杀了干什么？” 　　楚沉看了看四周，才不确定地开口，“你在说我？” 　　“不然呢？”唐肖开枪崩了第二个已经开始变成丧尸的头，迈过去站在楚沉面前，“难道人是我杀的？不是你把他们气死的么？” 　　楚沉：“……” 　　随口捉弄一句，唐肖就回到正题，将三分研究数据拿了出来，“数据我拿回来了，楚组长，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楚沉看了眼文件，却并不抬手去接，“我要回到实验室继续做研究，路上很危险，你将我送回去吧。” 　　唐肖：“……你确定对你来说，很危险？” 　　见唐肖似乎不乐意，楚沉抬起头，眼里一半意外一半微恼：“你不是来救我的吗？救到一半就想走？” 　　唐肖：“你想多了。” 　　他语气笃定：“我都看到了，刚才那两人攻击我的时候，你虽然嘴上说小心，却根本没有做出动作，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救我？” 　　唐肖笑笑，“那要这么说，楚组长你不是应该手无缚鸡之力吗？” 　　她指了指断裂的针头，“手无缚鸡之力，嗯？” 　　楚沉：“……” 第三十六章 　　最后唐肖还是把楚沉“护送”了回去。 　　路上，男人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冷漠状态, 只是偶尔用难以察觉的余光瞥唐肖一眼, 见她没反应，就抿了抿嘴移回目光。 　　几人走的是安全通道, 经过每层的出口时, 唐肖忽然开口问:“这些楼层里面都是什么？” 　　楚沉目不斜视:“这里是实验楼, 楼里自然都是做实验的人和实验品。” 　　按照前三楼的规律来看，楼层越高，难度就越高，再通过从每一层传出的可怕声音, 即便尚未走进去, 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危险。 　　不知道这栋楼中究竟埋藏了多少秘密，但就算能再次回来, 也是以后的事了。 　　就这样一直回到实验室, 楚沉首先收回研究数据，将它们导入了自己的电脑中。 　　【叮，完成任务“解救楚沉”。】 　　【叮, 完成任务“寻找研究数据”。】 　　【恭喜玩家唐肖成功通关副本［实验楼遗迹］高级难度, 奖励将在离开副本时获得!】 　　唐肖:“？？” 　　等等虽然通关是好事，但为什么是高级难度？ 　　系统:“……” 　　唐肖:“别装死!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死遁，只能由客服背锅上阵:【您好亲，这边建议是反馈错误到主系统中, 等待回复呢。】 　　唐肖:“滚。” 　　【好的呢。】 　　吐出一口气, 唐肖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个副本这么难通过, 原来一开始进入的就是高级难度! 　　还能更坑一点吗？ 　　随着数据彻底被导入，实验室各个部分也都开始运作起来，楚沉在电脑前敲打，工作了一会，仿佛忽然想起室内还有人般回眸，“你可以离开了。” 　　唐肖摊手:“人是可以走，但我的东西呢？” 　　安静垂在上空的机械臂捕捉到关键词，指示灯一闪一闪，急急地发出声音:“您的核能手电筒作为等价抵押品，暂时无法退还，很抱歉！” 　　“我说的不是这个，”唐肖摇头，“我说的是钥匙。” 　　“离开副本，获得补给的钥匙。” 　　虽然在副本里经历了不少九死一生的关卡，但她并没忘记自己最初也是最终的目的——获得补给。 　　要不是游戏规定，只有穿过副本才能拿到补给，谁会平白无故闯进来找罪受？ 　　而既然补给要通过副本才能获得，说明开启补给的钥匙很可能与副本Boss有关联，如果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原路返回，却并没有得到开启补给的资格，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想去基地里的补给点？” 　　真有这个东西？ 　　唐肖问：“你知道它在哪里？” 　　楚沉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当初基地建立时，将一部分军用和生活物资储存在了天空之城中，以确保不被丧尸破坏。你若是想去，向下走恐怕不行。” 　　天空之城？唐肖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紧接着果然听男人说道： 　　“沿着这一层往上走，走到比第十二层更高的地方，就是通向天空之城的通道。” 　　“看在你拿回数据的份上。”楚沉用食指和中指夹起张黑色的卡，递过来，“拿着它可以进去，然后……” 　　他顿了顿，复又开口，“这里不是活人的乐园，别再回来了。” 　　唐肖接过卡，沉吟了两秒，忽而问道，“如果我现在问，这个研究的内容是什么，楚组长会如实回答吗？” 　　令最初踏入副本时的苍老声音愤怒无比的实验内容，曾经的保安看见过的不会攻击人的丧尸，以及四楼到十一楼，每一层内传来的恐怖声音。 　　如果这些都是实验楼内的研究，那么它们是否成功了？还是会随着死去的基地永远埋没在这里？ 　　她并没忘记，尽管这里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但它终究只是一个副本。 　　真正的实验楼已经随着那天的尸潮而覆灭，连带着无数与小花爸爸一样的研究人员，怀抱着尚未完成的研究而死去。 　　此刻眼前所现，只是一座残骸的投影与回忆，哪怕楚沉拿到了最后的研究数据，也无法将它重现于人世。 　　楚沉这次久久没有回答，他笔直的身影伫立在工作台前，看着白茫茫一片的窗外，“如果我说，我所有的研究都是为了人类，为了制止这场灾难，你信吗？” 　　外界的所有猜测和怀疑，他都知道。意识到这一点，唐肖莞尔，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信。” 　　就算她对楚沉不了解，但她相信刘博士，关博士和张博士。这样人生最后愿望是责任，守护与拯救的三个人，不可能做出颠倒黑白的研究。 　　兴许没意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快，楚沉一怔，薄唇微抿，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淡淡笑意，“这就够了。” 　　实验室的金属墙壁向两侧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通道。 　　原来通向补给点的路，就在实验室的后面。 　　是时候离开了，唐肖做了个无声的告别礼，退出了大门。 　　通向最顶层的通道是一条很长的旋转楼梯，小花乖巧地跟在唐肖后面爬楼，走着走着忽然开口：“唐肖姐姐，我有点累了。” 　　唐肖停下来，“我背你上去？” 　　小花乖巧地摇头，说：“姐姐，等我们到了楼顶，能不能休息一会呀？小花只要休息——十分钟就够了。”她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大大的十。 　　“好。”唐肖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我答应你。” 　　半透明的玻璃将楼外的阳光反射进来，两人行走在洒满阳光的楼梯上，很快到了尽头。 　　“嘀，最高权限验证成功，欢迎进入天空之城。” 　　踏上透明的玻璃地板，唐肖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天空之城”是什么意思。 　　原来实验楼的顶部，连接着一块巨大的玻璃，几乎罩住了整块基地的上空。由于对光线的调节，从地面是看不到这一层的，只有真正踏入这里，或者从上向下俯瞰，才能看见全貌。 　　而踏在上面，却可以看到整个基地。 　　在唐肖眼中，基地里到处都是人。广场上有三五成群的小孩，也有摇着蒲扇的老人。保安在实验楼旁巡逻，有带着眼镜的研究员匆匆跑出来，接过爱人送来的盒饭…… 　　隐隐甚至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外面的世界现在有没有好一点？病毒解药研究得怎么样了？老张家走散的兄弟有没有在外面找到？ 　　他们忧心忡忡，又充满希望地幻想着明天，微风将他们的谈话声交织在一起，融入整片环境中，扶摇直上…… 　　【叮，玩家已成功开启补给！】 　　【您将获得如下物资支持：一、武器与护甲装备耐久全部回满；二、开启积分榜权限，玩家侦查权限，密聊通讯权限。三、游戏积分五百点。】 　　一片白光中，唐肖静静等待着它显示出第四点，信息栏却迟迟没有反应。 　　“……等等，就这些吗？” 　　她追问：“难道没缺点什么吗？” 　　系统：【玩家将获得一次抽奖机会，是否现在使用？】 　　唐肖：“……使用。” 　　一片五彩光芒闪过，唐肖感觉背包一沉。 　　本质是作为随身空间的“背包”居然也会感到一沉？她到底抽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还没等她一探究竟，系统欢快的提示声就响起：【补给点所有奖励均已发出，即将为玩家传送到副本外，过程中请不要睡觉，进食……】 　　等等！唐肖直接叫停了这个过程：“这就是补给的全部内容？” 　　【是的。】 　　“难道一个游戏币也没有？？” 　　【游戏币属于低端物资，因此不出现在高级难度的补给点中。】 　　“……” 　　就在唐肖发作的边缘，客服通知忽然再次出现： 　　【尊敬的玩家，由于副本中出现Bug，我们将为您补偿大量积分，请至信息栏中查看。】 　　相较于游戏币而言，积分对她来说价值并没有多高。但她还是打开了信息栏，准备感受一下系统所说的“大量”究竟指的是多少。 　　当前积分：2525。 　　这也没变啊？ 　　唐肖疑惑地皱起眉，才发现自己只看到了后面几个数字，再往前看才看到完整的数额。 　　当前积分：1002525。 　　“……” 　　“！！！” 　　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一道白光闪过，她被传送了出去，再醒来时，身处的位置已经不再是基地里，而是一个荒凉的小超市中。 　　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她首先先扭头找小花，却没看到那个活蹦乱跳小女孩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在地面上的小小身体。 　　“小花！”她将小女孩软绵绵的身体捞起来，确认还有生命特征后，就开始迅速试图唤醒。 　　可无论用什么方法，小花都沉沉地闭着眼睛，像是在累极了之后终于沉沉睡去，陷入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中。 第三十七章 　　炎热的天气并没有因为人类活动的减少而有所缓解。柏油路被烤出泛着腥味的焦意，偶尔有丧尸在上面拖曳而行。 　　过分安静的街道中, 忽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呼救, “救命……救命……” 　　喊了一会，见没人应答, 那声音更加绝望了, “救救我, 谁能来救救我啊……” 　　追溯声音的源头，竟是从一辆歪斜的破旧汽车底下发出的。远远看去，汽车轮胎旁露出着一只男人的脑袋，正拼命向外伸。 　　忽然,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沿着地面传开, 男人惊喜地回头，却霎时间脸色惨白。 　　他的声音没吸引来救援, 却吸引到了丧尸。 　　一只歪着脑袋, 半张脸都被撕破的丧尸正在向他所在的位置一步步走来！ 　　男人惊骇欲死，眼见着丧尸一步步靠近，自己却无计可施, 最后干脆两眼一闭, 坐地等死。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男人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人还活着吗？” 　　“先把车抬起来吧。” 　　接着就是嘴上用力以及汽车被掀起的声音。他燃起最后一点希望，睁开眼睛，挣扎着扭过头看去, 嘴却张得老大, “……是你们？” 　　那两人也看到了他的脸, “是你？唐肖呢？” 　　…… 　　陈光也很愕然。 　　他们三人正在以前的百货商场中收集物资，他和胖周先走，刚出来就听到呼救声，还没来得及看人就先把车抬了起来，却没想到居然是萝卜头。 　　他不是之前和唐肖一起走了吗？现在他在这里，那唐肖在哪里？ 　　此刻萝卜头已经没有了当时那套金光闪闪的武装，整个下半身都快被汽车压烂了，与此同时，他身上也分布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最重的一个直穿胸口，狰狞骇人。 　　王城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当初和唐肖在一起的人，他又尴尬又惊惶，当初拍胸脯说出的每一句话现在想起来都令他头皮发麻。 　　他不仅当着这帮人的面说自己要杀了唐肖，还邀请唐肖入自己的队伍，和他一起杀唐肖! 　　他真是个煞笔啊! ! ! 　　看着无语凝噎的萝卜头，陈光也没办法，本想试着将他扶起来，但稍微一碰，萝卜头就嗷嗷大叫起来。 　　“痛痛痛!” 　　胖周在旁边看着也着急:“你还没说，肖，肖姐在哪里？” 　　“疼死我了哎呀!!” 　　方才已经被车压得麻木，此刻身体恢复自由，疼痛的感知也百倍千倍地涌入骨髓，萝卜头恨不得以头抢地撞死在这里，却始终没舍得，他满脸大汗，对陈光说:“有没有止痛剂和止血剂？” 　　陈光:“那是啥？” 　　萝卜头不信:“不想救人就直说，就算你没有，唐肖怎么可能没有？她那种等级的玩……这些消耗品肯定是论车装的!” 　　陈光也不乐意了，面色一沉:“说没有就没有，你又不说唐肖在哪里，还这么大脾气，早知道不救你了。” 　　萝卜头连忙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胖周站在一旁，看着萝卜头身上的伤，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你这个伤，恐怕救不回来了。” 　　别说他们没法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要是换成普通人，早就已经断气了。 　　他说得耿直，萝卜头听在耳里却如同五雷轰顶，“不，我不能死!救救我，救救我啊!” 　　陈光想起唐肖说过的话，开口说道:“我记得你们就算死了，也可以复活啊。” 　　既然能复活，何必这么恐惧？ 　　萝卜头拼命摇头:“你懂个屁!我好不容易快攒到能进副本的积分了，现在要是死了，积分就会被扣光!我，我现在装备已经没耐久了，要是拿不到补给，就算能复活，也，也是一个死!我，我不想……” 　　他本来就失血过多，全凭一口气吊着，现在过于激动，一口气没提上来，竟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陈光急了，“你先别晕，唐肖到底在哪，她有没有危险，还安全活着吗喂!” 　　萝卜头闭着眼睛没有反应，伸手一试，竟已经没了呼吸。 　　极其巧合地碰见，又莫名其妙什么都没说就死了。陈光气得帽子都不戴了，露出光头，“胖周，你说唐肖没事吧？” 　　唐肖已经走了快一个星期了，什么音信都没有，今天看到萝卜头还活着，更让他们担忧起来。 　　胖周认真地说，“我觉得肖姐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 　　萝卜头护甲一坏，就害怕成这个样子。肖姐啥都没有，还毫不在意地活了两个月，说明肖姐比他厉害多了。 　　有了这句话，陈光稍稍放心了一点，“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正在说话，走在最后头的陈玲玲从楼里走了出来，她脸色发白，脚步也有些虚浮，神情看起来比前几天还要憔悴。 　　“怎么了？”胖周关切地问。 　　陈玲玲摇摇头，轻轻捂着心脏的位置，“我昨天晚上梦到了小花，醒来后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 　　母亲的预感一向很准。就在唐肖离开当天，陈玲玲做梦梦到小花走了，醒来后小花就真的失踪了。 　　他们这几天天天在找，却依旧毫无音信。但陈玲玲始终抱着一丝希望，说小花还活着，今天状态突变，令几人都是心里一沉。 　　沉默中，陈光率先开口，“后面那条街我们还没去，那是摘星市东北部最后一条街了，先去那里看看吧。” 　　* 　　唐肖正走在摘星市最南侧的一条街道上。 　　她刚从副本出来不久，还没找到合适的交通工具，只能暂时步行。 　　小花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唤醒。系统和客服也是一问三不知，丝毫帮不上忙。 　　好在小花虽然始终无法醒来，身体状态却尚且平稳，唐肖决定先找到陈光他们，让小花和陈玲玲母女团聚，再商量剩下的事。 　　由于一直背着人走有碍行动，唐肖尝试了下把小花放入用来储存剧情物品的背包中，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她：“……” 　　难道这就是剧情人物的特殊之处吗？ 　　于是现在，她孑然一身走在街上，沿着地图指示，向和陈光约定之处的方向前行。一边收割沿路丧尸的人头，同时也查看着从副本出来后自己获得的奖励。 　　首先是护甲和武器耐久全满，鉴于她的护甲早就没了，这项修复也成了鸡肋。不过脉冲枪和弯刀的耐久倒是全部恢复，还算有用。 　　然后是新增加的一系列权限。说实话，要不是系统这次一口气全部补给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么多权限没有开通！ 　　积分榜权限也就算了，那个玩家侦查权限是怎么回事？ 　　系统：【玩家可以指定积分榜前十的一位玩家，当她出现在较近距离时，系统会发出提醒。同时，当积分榜第一名第一次出现在某一地图中时，系统将面对地图中所有玩家进行通报。】 　　唐肖：“……” 　　唐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积分榜第一，是我吧？” 　　所以当初她进入摘星市时，除了她以外，所有摘星市中的玩家都收到了通知？ 　　系统：【……】 　　“……系统你特么给我出来，别装死！！！” 　　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了唐肖的怒吼声。 　　骂完系统老贼和开发团队，唐肖又打开了最后一项权限，密聊通讯功能。 　　顾名思义，它的用处也十分明显。在这个通讯几乎断绝的时代相当于不需要联网的马化腾，可以说是相当方便。不过它的局限性也很明显，那就是只能应用于玩家与玩家之间，不仅需要双方处于同一地图中，而且通讯录位置有限。 　　——就像现在，展现在唐肖眼前的通讯名单中，只有一个可添加的位置。 　　“客服，如何添加联系人？” 　　客服：【找到另一位具有密聊通讯权限的玩家，面对面发出邀请并接受，即可添加成功哦~】 　　唐肖想了想，“现在所有玩家中，拥有密聊权限的人有多少？” 　　客服：【共有十二名玩家已开通此权限哦~】 　　唐肖：“……” 　　“算了，”她叹口气，“那要怎么才能增加通讯录位置？” 　　客服依旧秒回：【通讯录位置只能通过消耗积分来增加，当前有效位置为1个，花费五千积分可开通下一个位置。】 　　五千积分并不是小数目，连实验楼副本的高级难度，通关奖励也仅是五百积分。如果换成普通玩家，此刻早就放弃开通并且差评警告。 　　但唐肖现在什么都缺，就不缺积分。 　　“开通！” 　　【滴，开通成功，您当前的通讯录有效位置为2个。花费两万五千积分可开通下一个位置。】 　　“继续开。” 　　通过毫不吝啬地挥霍积分，唐肖终于有了一点曾经挥金如土的感觉，不过很快她就回到现实：“什么？第三个位置要十万积分？你们抢钱啊？” 　　“不开！” 　　她已经告别了曾经奢侈的生活，钱要花在刀刃上，就算还剩九十多万积分，也不能乱花！ 　　权衡利弊后，唐肖果断关掉了通讯框。更何况她认识的玩家里面，还活着的不超过三个，要那么多通讯位置也没用。 　　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中午，阳光热烈地洒下来，几乎要把地表烤掉一层皮。唐肖倒是没什么感觉。她的身体已经不会再为这种程度的天气变化而感到不适，走了这么久也没出一滴汗。 　　不过走着走着，她脚步一顿，身体停了一瞬。 　　她是没出汗，不过有的人似乎已经热得不行了。 　　就在刚刚的一秒内，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一声急促的喘息，像是又热又渴时难耐的呼吸。 　　丧尸可是不会呼吸的。 　　附近有人。 　　似乎也察觉到唐肖的停顿，那声音也随之停下，空气变为一片寂静。 　　不仅有人，这个人心中还有鬼。 　　唐肖毫不犹豫，拔枪向某个方向射去，与此同时，一颗子弹从那个方向穿破空气急速射来！ 　　两颗子弹对撞在一起，埋伏着的人还没来得及重新瞄准，却发现视野中已经没有了唐肖的身影。 　　他连着换了好几个方向查看，均没有踪影，口中忍不住诧异地“咦”了一声，“人呢？” 　　“这呢。” 　　女子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把他吓得差点没把枪扔出去，连忙一个回首瞄准，枪管却被人按住了。 　　“咔嚓”一声，枪管断裂，他只觉得双手仿佛被某种东西刺中般又麻又痛，枪也也随之脱手。 　　没了武器，眼前女子的全貌也清晰地落入眼中。唐肖将废枪扔掉，看着偷袭自己的青年，“你多大？学什么不好学偷袭？” 　　这个试图埋伏她的人看起来似乎还不到十八岁，一头锡纸烫短发染成灰色，皮肤白白嫩嫩，脸上全是不成熟的惊慌，不过见到她的脸后，那份惊慌已经被绝望取代了。 　　青年头一扭，带着哭腔：“呜，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杀我的时候能不能轻点……” 　　唐肖：“……” 　　唐肖：“我怎么了？” 　　青年一边抽泣一边紧闭着双眼，甚至没听清唐肖说什么，他现在满脑袋都是懊恼和恐惧，恨不得回到十分钟前自己打死自己。 　　他是疯了吗？居然敢攻击唐肖？这不是找死吗！！ 　　他觉得自己从按下扳机，不，从蹲在这里埋伏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死亡了！ 　　唐肖有点无奈，“我认识你吗？” 　　“呜，你是不认识我，但是……”青年不敢伸手擦眼泪，“我在基地见过你……”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几个盟会成员带回来一个不肯露出称号，并且穿着打扮十分贫穷的女生，30秒后，那个女生炸了会长，杀了围堵的所有成员，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了副本。 　　那一幕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震撼印象。所以即便在后来的一个星期，又陆续有积分榜玩家和盟会大打出手，直到盟会四分五裂，都没有那三十秒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大。 　　唐肖明白了，“你们基地还在埋伏积分榜玩家吗？这次派你出来？” 　　“不不不，”青年猛摇头，“我们盟会已经快散了，我也是被迫的……” 　　经过和这个名为赵朗的青年短暂的交流，唐肖明白了具体情况。 　　副本内虽然才过去一天，现实中却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平民盟会先是因为首领被她杀死而群龙无首，由于最近的复活点也离摘星市有着不短的距离，盟会内又一次因权力的分配而起了纷争，就在这个时候，积分榜第二名赶到了。 　　根据赵朗回忆，那是一个宛如天神下凡的男子，不仅实力强大，而且三言两语就劝说了一大批盟会成员和他走，加入了他的组织，盟会力量立时被削减大半。 　　唐肖打开积分榜，看了眼上面的排名：“……那个男人是不是叫顾星辰，他的组织是不是叫天国会？” 　　赵朗：“没错！” 　　果然实力强大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 　　唐肖：“那为什么他没有直接进副本？” 　　赵朗：“当时有同盟的人自愿献身给他增加积分，但被他拒绝了。他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不宜进入副本。” 　　唐肖：“……” 　　那时副本正好被地下城入侵，这个男人的预感真是该死的准确。 　　说了这么多，见唐肖没有动手杀人的意思，赵朗的胆子大了一点，试探着说道：“我真的不是主动要出来杀人的。不瞒你说，我实力是盟会里最弱的一个，所以盟会分崩离析后，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正好有人肯收留我，我就和他们走了，没想到他们两个是专门埋伏起来杀其他玩家的，还强迫我也这么干……” 　　他说着拿出腰间的通讯器，“他们就通过这个联系我，诶，怎么灯不亮了？” 　　唐肖看了一眼：“被我弄坏的。不好意思，习惯了。” 　　刚刚来到赵朗身边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通讯器，于是直接用电流废了它，防止这青年求助同伙。 　　赵朗：“……” 　　他乖巧地扔掉通讯器，“没事，反正我也不想再回去找他们了，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问，“能，能不能饶我一次？” 　　虽然唐肖此刻看起来并不凶神恶煞，但他还是没报多大希望。毕竟玩家死了还可以复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杀死，击杀又能获得整整三分之一的积分，任谁都会心动的。 　　不料唐肖想了想却说，“放了你可以，但你得帮我做件事。” 　　青年：“！！！” 　　唐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搜集物资并寻找合适的交通工具。青年忙不迭答应，并狗腿地把自己身上全部的东西都给了唐肖，他本来只求不死，没想到还能和大佬同行，此刻站在唐肖旁边，只觉得安全感倍增。 　　“对了，肖姐，”青年忽然想起什么，他一拍脑袋，“我记得里面的屋子里好像有一个被放置的摩托车，我去看看。”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废旧的超市，分为里外两间屋子，里屋被房门阻挡着，通过外面的窗户可以依稀看到一点景象。 　　青年干劲十足地推开房门，却瞬间僵硬在原地。 　　“怎么了？”唐肖就在旁边，伸手刚碰到青年的肩膀，身体也随之一僵。 　　【叮，副本“马老板的棋牌室”成功激活！】 　　【玩家1，玩家2已就位，玩家3，玩家4正在等待中……十分钟后若人数不齐，副本将自动取消。】 　　唐肖对这游戏世界里遍地都是的副本已经习惯，并且有了丰富的经验。她微微松了口气，“没事，这是多人副本，如果人数不够，一会我们就能出去了。” 　　赵朗如释重负地点点头，他紧张地动了动身体，却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口袋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赵朗：“我的防狼报警器！！” 　　这是那两人给他的，当通讯器出故障的时候用这个来传递消息，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随着轰隆两声，天花板被砸碎，两个人影从天而降： 　　“赵朗很有效率嘛！” 　　“终于等到一条肥鱼！” 　　【叮，玩家3，玩家4已就位，副本开启！】 　　唐肖：“……” 第三十八章 　　这下好了，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唐肖默默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人, 那两人也怔怔看着她。 　　他们分别是一男一女, 看起来年纪轻轻, 两身寻常的顶级装备踏在地面上, 手中均举着电磁武器，枪口对准唐肖，仿佛下一秒就要开火。 　　但在凝固的空气中，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均是迟迟未动。 　　女子：“赵朗，什么情况？” 　　男子：“什么情况？赵朗？” 　　赵朗：“……” 　　赵朗：“意外，都是意外。” 　　他也很崩溃啊！ 　　赵朗张了张嘴, 硬着头皮向唐肖介绍, “他们两个叫吴风和吴云, 男的是吴风, 女的是吴云，就是我说的……队友。对了, 他们两人是双胞胎姐弟。” 　　即便隔着弥漫的灰尘, 也能看出男女二人相貌十分相似, 连动作神态都一模一样。 　　见唐肖点头, 赵朗又转头对吴风吴云说：“她是唐肖, 你们应该听说过。” 　　吴风&吴云：“……” 　　何止是听说过，简直是如雷贯耳好吗！ 　　吴云沉默两秒, 问：“这就是你启动警报器, 让我们过来围堵的\\\'肥鱼\\\'？” 　　她做好了打金枪鱼的准备, 结果却看到一头虎鲨？ 　　赵朗急了：“别瞎说, 我可没让你们过来。是那个警报器它自己响起来的!” 　　眼前的情景，再结合赵朗的话，两人也大抵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气氛一时更加僵硬。 　　唐肖无心和他们纠缠，只想尽快解决这个副本离开，但还没等她开口，姐弟中的吴风就抢先说了话。 　　“你就是唐肖？” 　　他剃着一头板寸，眼尾微微上挑，饶有兴趣地看着唐肖，“我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你的事，但很可惜的是，你闯入基地的那天我正好不在，没能亲眼见到。” 　　话音未落，他便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传言中的情况，是不是真的？”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枪并未放下，依旧对着唐肖。 　　这倨傲的表情，挑衅的语气，意图简直显而易见。赵朗暗叫不好，连忙用眼神暗示站在一旁的吴云把吴风劝回来。 　　吴风性格残忍张狂，在没亲眼看到唐肖身手的情况下，确实很有可能不服气。但吴云当时却在场，也亲眼看到过整个过程，她应该明白此时挑衅唐肖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谁知女子接收了他的眼神也只当没看见，白眼朝天怀抱双臂，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赵朗：“……” 　　他差点忘记，吴风和吴云虽然是姐弟，但却没有一点姐弟情，见到对方被捅了都恨不得上去补一刀，现在一方作死，姐姐恐怕乐见其成，更不会出手提醒了。 　　……这复杂的人际关系QAQ。 　　唐肖对这些暗潮汹涌不感兴趣，她心中有事压着，面对这些毫无意义的挑衅，耐心更是急剧减少，直接挑明了说道:“你想打架” 　　吴风:“我……” 　　唐肖:“好呀。” 　　话音未落，她身形如电直奔吴风而去! 　　吴风反应也极快，双手一翻两把高斯手/枪就出现在手中，毫不犹豫射向唐肖面门。 　　唐肖并不后退，就在子弹近身的瞬间，一阵电光迸发出来，将子弹挡了回去，她的身体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仰下去，手中银光一动，骤然出现的弯刀直切吴风的膝盖。 　　这在以前她是绝不会用的招数，但和副本中几波丧尸对抗的过程让她解锁出了很多战斗招数，此刻便拿吴风做了第一个人类小白鼠。 　　吴风速度也不慢，他或许并没看清唐肖的动作，但凭借直觉猛地跃起，手中的高斯枪也换成了近战匕首，想破过电光直接割断唐肖的脖子。 　　然而还没等他身体落下，弯刀的寒光和唐肖的身影就已一起出现在面前，离他预计的位置差了整整一个身位! 　　心中一沉，没想到对方动作变化比自己还要快。眼见寒光刺向腰身，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剧痛的准备，可直到他稳健地落地翻身，摸向自己腰间时也毫无伤口。 　　唐肖已经站立如初，冷冷看着他：“如果这不是在副本里，你已经死了。” 　　当前副本是多人副本，多人副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竞争副本，一种是团队副本。由于她除了初来时经历的初始副本外，再没有体验过一次完整的多人副本，所以并不确定如果一开始就少一个人，对这个副本会有什么影响。 　　背包里躺着不知吉凶的小花，城市的另一端还有等着她的队友，如果谁让这个副本出了差错，她不介意把他送去复活点。 　　吴风动了动筋骨，悻悻地站起来，“如果你没有异能，恐怕现在死的就是你了。” 　　冷眼旁观的吴云出声揭穿：“她就算没有异能，速度也比你快。” 　　吴风：“……” 　　还没等他给自己找好台阶，唐肖却突然开口，“原来你们也没有异能吗？”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之前还以为异能是很平常的事，看来果然是想错了。” 　　在基地中打开杀戒时，她就发现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异能。 　　萝卜头没有，之前死掉的钱厉没有，基地中和她交手的玩家也都没有。 　　而很显然，此刻她对面的三人也均没有异能。 　　怪不得在她说异能很普通时，顾星辰会愤怒地说这是在侮辱他。 　　看来它不仅不是稀松平常，而且是十分罕见！ 　　吴风：“……” 　　吴云：“……” 　　作为自认为是玩家中的佼佼者，却始终没有异能的两人，他们感觉受到了深深的嘲讽！ 　　好气啊，还不敢打架! 　　总之无论是不是心服口服，在交手之后，一向跋扈的姐弟二人也不得不认怂，表示会配合完成副本。达成一致观点后，几人开始观察这个副本空间的全貌。 　　论破旧程度来说，和外面饱受摧残的售卖区没什么区别，不过在这个超市的小隔间里却别有洞天，屋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五个麻将桌，旁边还放着啤酒饮料，依稀能联想到曾经一群人在这里搓麻将的热闹场景。 　　这并不稀奇，很多小城市中都有这样的场景，表面上是个超市，隔间里却在热火朝天地下棋打牌搓麻将。副本名字叫“马老板的棋牌室”，看来内容也和棋牌有关。 　　……难道真的让他们打麻将？ 　　几人对视一眼，从眼神中读出彼此想的是一样的。 　　赵朗挠头，“可是我也不会打麻将呀……” 　　吴风：“我只会玩扑克。” 　　吴云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也一样。 　　唐肖径直走到最中间的麻将桌旁，说道，“应该不是打麻将。” 　　四个麻将桌上空空如也，只有这张桌的桌面上，倒扣着一张扑克牌，翻过来一看，是张大王。 　　就在扑克被拿起的刹那，一道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声音从空中响起：“大约两年前，我开了一家小超市。” 　　几人同时抬头，那声音也继续响着： 　　“虽然超市生意不错，但要说最赚钱的，还要属超市里面的棋牌室。为了让生意更好，我布置了全套的游戏物品，麻将，扑克，骰子，象棋……” 　　“可是今天早上，我发现，有一张扑克牌丢了!” 　　“扑克不全，客人就不会玩，客人不玩，我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棋牌室就开不下去……” 　　絮絮叨叨到最后，他恶狠狠地说:“我一定要找到那张丢失的扑克牌!经过我的排查，那张牌就在房间里!谁要是能帮我找到，老马我必有重金酬谢!” 　　中年男人的声音消失了，系统的提示音取而代之: 　　【叮，副本游戏规则:房间内有五十二张扑克牌，玩家须依次抽牌。抽到数字，则随机出现丧尸，抽到字母，则进入下一回合，由下一位玩家继续抽牌。当有人得到小王时，副本结束。】 　　【拥有大王牌的玩家率先抽牌，请四位玩家按照顺时针依次落座。】 　　系统给出的规则听起来似乎很容易，只需要不断抓牌，什么时候抓出小王，什么时候就能离开。但结合中年男人的叙述，事情很显然并没有这么简单。 　　指间捏着大王牌，唐肖站到了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其他三人一边思考着，也自动分配好了各自的位置。 　　赵朗站在唐肖左手方，吴风吴云则站在了剩下的两个位置上。 　　玩家“落座”，桌子中央处忽然从虚空中掉落一张扑克牌，这张牌一动不动，似乎等着谁把它翻开。 　　三人看向唐肖，唐肖也十分干脆地伸手，牌面展露在空气中。 　　一个大写的黑桃3。 　　“……”唐肖点了点头，“没事，这个运气我习惯了。” 　　随着一声熟悉的嘶吼，一个几乎烂成骨头架子的丧尸以诡异的姿势扑入了屋内。 　　见到它的一瞬间，几人都不约而同做出了防御姿势。但丧尸无视了另外三人，直接奔向唐肖。 　　“滋啦”一声，它被电成了焦尸。 　　唐肖拍拍手，“继续吧。” 　　桌面上已经又出现了一张扣着的牌，唐肖伸手翻开，这次是红桃K。 　　副本规则中，只有在抽到字母时，抽牌权才转移到下一位玩家手中。按照顺时针来算，下一个抽牌的应该是赵朗。 　　赵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慢慢伸出手，翻开倒扣的牌面。 　　红桃J。 　　他松一口气，忙不迭把牌揣起来，让吴风抓下一个。 　　吴风嗤笑一声，“不就是个丧尸么，烂泥扶不上墙。”说完，他抓起牌就反向拍在了桌面上。 　　黑桃4。 　　他并不怎么在意，熟练地拔出枪。不过一个丧尸而已，还是能解决的。 　　然而下一刻，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整个房间骤然一颤。墙皮簌簌掉落，每张桌子都在不停晃动，天花板上忽然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听起来仿佛有人拿大铁锤在一下一下轮砸。 　　唐肖听了两秒，冷静地分析出来，“这是触手变异体的舌头。” 　　吴风：“？？” 　　“触什么……”他刚刚开口，天花板就豁然被砸开一个大洞，一条布满倒刺和粘液，长得不可思议的舌头如闪电般袭来！ 第三十九章 　　千钧一发之际，吴风躲开了这一击, 舌头上的倒刺刮破他的衣服, 在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没时间关心伤势, 举枪就冲着这条变异舌头疯狂发射子弹, “这踏马是什么东西？不是说只出现丧尸吗？” 　　哪个变异的丧尸能有这么长的舌头？ 　　系统:【本副本中丧尸的定义为受到病毒感染的一切感染体及变异体。】 　　吴风:“……” 　　变异体的舌头十分敏捷，发射出的子弹只打中了十之一二，它受痛发出两声嘶吼，随即，天花板上又响起了咚咚的重重敲击声。 　　唐肖冷静地判断:“这是它的触手。” 　　“轰!” 　　天花板应声而破，在原来的洞的基础上又豁开一圈, 下一瞬, 一个庞大黝黑的身体从洞口挤了出来。 　　圆滚滚仿佛如一个巨型变异蜘蛛的身体, 四肢被两个黑色的触手取代, 足球般的小脑袋缩在身体上方，从占据了大半张脸的嘴里伸出长长的舌头。 　　正是触手变异体! 　　除了唐肖外, 剩下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变异体这种生物。吴风吴云迅速戒备, 赵朗则被吓得脸色惨白, 连枪都拿不稳, 整个身体贴在墙壁上, “这这，这是什么怪物啊!” 　　触手变异体已经完全钻了进来, 它用两只触手吸在天花板上, 整个身体倒吊在上方, 大嘴张开, 舌头再次如子弹般向吴风弹去。 　　吴风反应比一般玩家要快许多，但依旧没有变异体的舌头快，虽然每次都能堪堪躲过，但仅过了几秒钟，身上就多了不少擦伤，他气急败坏地冲吴云喊:“还不出手？” 　　两人虽然喜欢看彼此出洋相，关键时刻还是团结为上。吴云也早已拔出枪攻击变异体的身体，但它的身体外侧覆盖着一层极其坚硬的黑色甲壳，单凭子弹根本够不成多少伤害。 　　变异体毫不在意吴云的攻击，或者说两人目前的攻击对它来说都不痛不痒。姐弟二人也很快意识到现在的战略是错误的，他们对视一眼，迅速调整了战略。 　　吴风翻身躲入麻将桌底下，变异体的舌头也随之而来，趁着舌头刺破桌子的瞬间，他拔出匕首狠狠地扎入其中。而吴云也在同一时间将武器换成近战匕首，跃身向变异体上方袭去! 　　变异体的舌头被钳制住，吴云的匕首也成功落在了那颗小而丑陋的脑袋上。 　　匕首刺下，吴云却面色微变。 　　她以为变异体和其它丧尸一样，弱点在头部，但真正攻击到头部的一刻，刀刃却发出了清晰的划过钢铁般的碰撞声。 　　这个变异体的头居然比身体还硬! 　　她一时未做准备，被弹了出去，吴风见状知道他们预估有误，于是一咬牙，趁着变异体还尚未将麻将桌完全打破，率先跳了出来，拔出匕首的瞬间将它插在地上，整个人以匕首为支点，抬腿踹在了变异体臃肿的身体上。 　　变异体向后挣脱的力和吴风踹的力道叠加在一起，令它直直向后飞了过去，正好砸向唐肖的方向! 　　他想祸水东引！ 　　唐肖并不畏惧，她弄死这只变异体就像解剖猪肉一样轻松。然而变异体在空中挣扎一下，居然转移了方向，随着“嘭”地一声，砸在了赵朗的身前。 　　赵朗看起来都快吐了，“离我远点啊啊啊!” 　　吴风吴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弄巧成拙，不过他们第一反应并不是上前解救赵朗，而是趁机后退并观察变异体的动作。 　　与此同时，一丝电流比变异体的动作更快地到达赵朗身前，迅速结成一道无形的屏障，被前队友当成挡箭牌的赵朗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他仿佛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声嘶力竭嚎啕大喊，完全忘记了攻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喊出了作用，触手变异体爬起来晃了晃脑袋，居然完全无视了自己面前的人类，而是触手一钩攀到墙上，重新冲向吴风。 　　看到这一幕吴风差点怀疑人生，他脸色铁青地翻身躲开，好在速度够快，没被舌头卷到。 　　但此时变异体已经到了地面，用来攻击的器官不仅仅是舌头，还有两条力量巨大的触手，吴风毕竟是人类，面对永不会疲惫的变异体时，劣势很快显现出来。不仅移动速度逐渐下降，护甲耐久值也在攻击中飞快减少。 　　终于，吴风在和姐姐的配合中略慢半拍，没躲过触手，转瞬就被缠了起来，粘腻却坚硬的触手绑住脖子，仅两个瞬息，他的太阳穴就爆出一条条青筋，吴云眉头紧皱，一时却也没办法将他解救出来。 　　忽然，正和和两姐弟纠缠的变异体忽然浑身一僵，整块身躯仿佛被什么东西凭空拽住，像铅球般被卷到了空中! 　　唐肖控制着异能，将变异体摔到地上，言简意赅，“打它肚子。” 　　吴云反应十分迅速，立即调转方向攻击变异体的肚子。在这几个回合的交手中他们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触手变异体只攻击吴风一人，无论吴云怎么攻击都不理会她。 　　抓住这一点后，两人便有规律地配合起来，很快便跟着唐肖的提示找到了它的命门。随着腥黑的血花从变异体的肚皮中迸出，它终于轰然倒地，然后慢慢透明直至消失。 　　“还有三十四张字母牌。”唐肖开口，“做好心理准备。” 　　吴风平复了下气息，经过刚才一战，他现在的形象十分狼狈，表情也比一开始要认真不少。 　　咬牙半晌，他开口：“刚刚为什么救我？” 　　唐肖莫名其妙地看他，“因为你打不过啊。你要是打得过我就不出手了。”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吴风：“……” 　　好像说的也没错？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吴云已经把止血喷雾砸到了他头上，嘴里毫不留情地嘲讽，“你少说一句话，或许下次运气就能好点。” 　　紧接着，她正色回头，面对着唐肖：“我们姐弟俩欠你一条命，从现在开始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之前冒犯你的事是这个煞笔有眼不识泰山，副本结束随便你揍，就算弄死，我也不会记仇的。” 　　吴风：“喂！！！我死了你也要死的好吗？” 　　唐肖笑了笑：“揍人就算了，我没这个时间浪费。” 　　吴风：“……” 　　虽然道理上讲是免于被打，但一点都没感觉到开心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章 （一更） 　　吴云姐弟的实力不弱。 　　仅从他们刚刚面对触手变异体的表现，唐肖就可以判断这一点。至少在她所见过的玩家中, 这对姐弟属于一流层次, 而且相互间娴熟的配合更大大加强了实力。 　　这样的两个人, 就算没有异能, 积分也应该不低，但为什么积分榜上没有他们的名字？而以他们跋扈嚣张的性格，会加入平民联盟，也是匪夷所思的事。 　　吴风还在用药疗伤，吴云已经回到桌子旁，掀开了这一轮的最后一张牌。 　　是字母。 　　接下来又回到唐肖手中, 掀开一看, 同样是字母。 　　赵朗战战兢兢地抽牌, 竟也是字母。 　　吴风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轮到他, 他抽了抽嘴角，轻轻翻牌。 　　还是字母。 　　几个人表情都不太对。去掉大王小王, 一套扑克有52张, 其中数字有36张, 字母有16张。 　　只有玩家四人分别抽到一张字母牌的时候, 一轮抽牌才结束, 而所有的字母牌加起来仅够抽四轮。 　　如果他们在最后一张字母牌被抽出后，还抽不到小王, 那么一轮顺位的第一人, 也就是唐肖, 将被迫抽取接下来所有的数字牌！ 　　而此时, 可供抽取的字母牌已经仅剩九张了。 　　吴云面色也不太好看，她虽然比吴风要谨慎，却也没想到会有触手变异体这种怪物出现，现在随着字母牌的减少，抽到数字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她也很危险。 　　但位置已定，她也只能把枪上膛随时准备攻击，然后翻开自己的牌。 　　还是字母！ 　　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唐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经过一轮多的空置，数字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手底下。 　　这次出现的不是变异体，而是感染程度较深的肥胖丧尸，唐肖几下将其解决后，继续翻牌。 　　还是数字。 　　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她面色不变，继续解决掉第二个丧尸。 　　然而第三张依旧是数字！ 　　唐肖：“……” 　　“吼！”第三个丧尸刚从窗户框露出头，来没来得及彻底钻进来，就被电浆射爆了脑袋。 　　第四张，第五张还是数字，唐肖面无表情地翻开，顺便熟练地击倒从房间的各个地方冒出来的丧尸。 　　逐渐麻木.jpg。 　　另外三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一旁叹为观止。连吴风都忍不住说，“和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的运气也不是太差。” 　　唐肖：“……” 　　第六张翻开，终于摆脱了数字牌。唐肖捏着黑桃7的卡片，示意赵朗，“该你了。” 　　赵朗战战兢兢地翻开自己的牌，露出欣喜的表情，“我还是字母！” 　　连续三次都抽中字母，这个运气已经不是一般的好了。赵朗面色流露出一丝轻松，把牌小心翼翼收起来，然后期待地看着下一个人。 　　被注视的吴风：“……” 　　他烦躁地伸手，修长的手刚碰到牌面，却又拿了回来。 　　赵朗：“怎，怎么不翻了？” 　　吴风冷冷地说，“我觉得事情不对，这样一张一张翻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朗傻傻地回答：“翻到小王就可以了呀。” 　　吴风嗤笑一声，“要是一直翻不到小王呢？现在可已经是第三轮了，要是接下来还翻不到小王，你和我姐换一下位置如何？” 　　赵朗不吭声了。见状，吴风也看向另外两人，“你们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这房间里难道只有他一个聪明人？ 　　吴云默默看着他，唐肖也默默看着他，两人沉默两秒，吴云率先开口，“不然呢？” 　　吴风：“？？什么叫不然呢？当然是想办法啊！” 　　吴云揉了揉眉心，“想什么办法？” 　　吴风：“……我要是能想出来还问你们？当然是一起想啊。” 　　这么简单易懂的道理，难道还需要他再三重复吗？ 　　吴云翻了个白眼，“希望您能意识到，我们的活动空间仅限于这个棋牌室内，房间里只有五张麻将桌，哦，其中一张被那个变异体打碎了。” 　　“除此之外，”她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桌子上的牌，“我们能接触到的新信息就只有这张会不停刷新的牌。数字就是丧尸，字母就是下一个人，小王就结束游戏。你觉得从这里能分析出什么？” 　　吴风噎住了，过了一会开口，“难道就只能一张一张翻下去？” 　　现在最难对付的丧尸还只是那个触手变异体，要是再出现更厉害的变异体该怎么办？他们四个岂不是团灭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副本中了？ 　　唐肖看着二人争执，忽然开口，“我同意吴风的想法。” 　　吴云略带意外地看她一眼，吴风表现的则更加惊讶：“你同意我的想法？” 　　他以为能获得自己老姐的同意就已经烧高香了！ 　　唐肖：“……要是单从逻辑上讲，一张张翻下去确实没问题。但前提条件是，我们能抽到小王这张牌。”她顿了顿，“别忘了，马老板可弄丢了一张扑克。” 　　吴云心领神会，“你是说，桌子上的扑克牌其实是个幌子？” 　　唐肖：“在桌子上的扑克牌，还能称之为丢失吗？” 　　系统只说要获得小王，可没说要怎么获得。 　　她耸了耸肩，“当然，这一切也只是猜测，最直接的验证方法就是抽光桌子上所有的牌，如果没有小王，自然说明通关另有所需。” 　　吴云点头接道：“但这样会造成时间的浪费以及额外的伤亡，所以……” 　　吴风脸色一会儿一变，终于忍不住打断，“所以要怎么样？” 　　唐肖：“所以不如先把前四轮抽完，当只剩下数字的时候，判断所需要的信息大概也够了。” 　　现在已经是第三轮，再过一轮，她就有基本的把握了。 　　吴风：“……”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几人继续抽牌。而不知道是不是憋着一股气的原因，吴风连抽了三把数字，最后一张数字牌又非常幸运地召唤到了触手变异体。 　　“吼！”变异体从之前的大洞中探出头来，朝他打了个招呼。 　　吴风：“……” 　　他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东西！ 　　就这样磕磕绊绊继续，几人也发现一个规律，数字牌剩的越少，出现的丧尸等级就越高。到第四轮的时候，普通的感染者已经基本绝迹了。 　　随着第十五张字母牌被吴风翻开，他猛地看向吴云，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至此为止，数字还剩下22张，而字母只剩一张。 　　吴云倒没什么反应，伸手将吴风的牌扔走，然后翻开了新出现的牌。 　　是字母！ 　　所有人都看向唐肖，目光中情绪各异，有疑惑，有同情，也有……无波无澜。 　　唐肖没抓牌，而是转头看向眼神最平静的那个人，“赵朗，你希望我下一把抽到什么牌？” 　　赵朗茫然地啊了一声，挠挠头，“我，我也不知道……” 　　他神态十分瑟缩，看起来和刚进副本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吴云却忽然开口：“赵朗，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赵朗茫然地看着她，小声说，“我，我不一向很怂吗……” 　　居然这么理直气壮的承认了！吴云沉默两秒，然后肯定地说，“你只是心态崩了的时候才会怂而已，平时打丧尸可不会这么掉链子。”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世界的排行榜第一，也在充满丧尸的末日世界里生活了一个多月，被人杀过也杀过人，不至于见到个丧尸还摆出一副要尿裤子的姿态吧？ 　　若是一直抽牌，还注意不到周围人的变化。可现在被唐肖挑起话题，姐弟两人越看赵朗越不对劲。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吴云语气不善地下了最后通牒。 　　赵朗看起来快要哭了，“我真的没有，我就是第一次进这么可怕的副本，太害怕了……” 　　唐肖没给他诉苦的时间，而是清楚地指出，“你没有抽到过一次数字牌。” 　　赵朗，“可能是我运气比较……” 　　“你也没有对丧尸动过一次手。” 　　赵朗，“我，我……” 　　“并且，你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我们的讨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连提出三点后，唐肖从他的口袋里取出那四张字母牌，放在麻将桌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做一个假设。” 　　赵朗：“什么……假设？” 　　唐肖：“假设屋内的人中，有一个人知道下一张会出现什么牌，甚至控制了自己每张会抓到什么牌。” 　　没等赵朗辩解，她就话锋一转，“很显然，赵朗，吴云吴风和我，我们四个都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把这个假设再推进一步，做这件事的人，并不在我们四个之中。” 　　吴风还在一脸阴鸷地捋着几句话的逻辑，吴云就给出了答案，“所以当初我们四人，其实有一个人并没有进入副本？” 　　唐肖：“但是屋子里却仍旧有四个人。所以有一个人，并不是当初我们认识的那个人。” 　　话音落下，赵朗已经脸色苍白！ 　　“别紧张，我只是做个假设。”唐肖安慰他，然后继续说，“沿着刚才的假设，如果有一个人顶替了你的身份，那他该怎么办？” 　　赵朗：“我，我不知道……” 　　“他会学习你的神态，但因为毕竟不是你，所以无法完全和你一模一样，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所以他不参与讨论，不攻击，从始到终都维持着同一种情绪，以免让人发现异常。” 　　“那么再回到副本的开始，马老板丢了一张牌，那张牌在这个房间里，却又不在麻将桌上，那它会在哪里？” 　　赵朗一动不动，“这只是个假设是吧？” 　　“确实是个假设，但验证它的方法很简单。”唐肖张开手，掌心上空浮着一团闪电，“杀了你，如果会消失，就是玩家，不消失，就不是喽。” 　　吴云默默举起枪，“吴风，堵住门口，别让他跑了。” 　　赵朗：“……” 　　他的眼神先是十分畏惧，和刚刚面对触手变异体时一个表情，看着对面的三人，“我真的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要过来呜呜呜……” 　　很快见这招行不通，他又换成了茫然的表情，“我真的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紧接着又变成了紧皱着眉头：“我真的听不懂……” 　　唐肖：“……” 　　这是变脸玩呢？ 　　这下，哪怕是吴风也明白了“赵朗”的诡异，而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的男人已经越来越错乱，最后仿佛死机一般咣当一声，表情全部清零，一动不动了。 　　唐肖挑了挑眉，“看来菜已经准备好，可以直接上桌了。”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和一道电光同时飞向赵朗，但一动不动的人却忽然身体一缩，整个人变成了张扁平的平面，堪堪躲过了三道攻击。 　　空气中，赵朗以诡异的姿势印在平面上，然后面容渐渐扭曲变化，成了扑克牌上小王的模样！ 第四十一章 （二更） 　　看到这张真人版的扑克牌，屋内几人的嘴角均是微微一抽。 　　出现丧尸, 变异丧尸, 超级变异丧尸也就算了, 现在连扑克牌都成精了？ 　　这也太鬼畜了吧？ 　　变成扑克牌还不算完, 它居然还想跑，整个人，不，整张牌闪烁两下，居然如同融化一般向地面委顿而去！ 　　唐肖怎么可能让他逃跑，电光瞬间分为两部分, 一半化成网从空中罩下, 一半则化为利刃从地面切来, 小王牌受惊从地面跃起, 还没来得及跳到最上面，就被电网狠狠扣下, 直接拍到麻将桌上。 　　“噗呲呲……”一阵白烟冒出, 瞬间便充斥了半个屋子, 而烟消雾散之后, 桌面上只剩下一张巴掌大小的扑克牌。 　　【叮, 玩家唐肖获得扑克[小王]。恭喜四位玩家，成功通关多人副本“马老板的棋牌室”。】 　　“哎呀, 终于找到这张牌了, 谢谢, 谢谢你们……” 　　随着中年男子的感谢声, 一阵微风吹过，四周场景截然一变，破碎的桌子，到处是洞的天花板和杂乱的地面瞬间恢复如初，整个屋子又变为了几人刚刚进来时的模样。 　　“肖姐！吴风吴云！”一个身影迅速蹿到他们跟前，热情地喊道，“你们出来了！” 　　这人正是赵朗。吴风一胳膊把他拦在面前，表情十分怀疑，“你是真的赵朗？” 　　赵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是真的啊。” 　　“你怎么证明？” 　　赵朗：“……” 　　他挠了挠头，“我……我现在的积分是三百二，你和吴云的积分是七百多，你们不想消耗护甲耐久，就决定在这里埋伏两个人，抢走他们的物资再进入副本，没想到碰到了唐肖，然后被打成……” 　　吴云：“好了，可以了，不用再说了。” 　　这个看来是真的赵朗。唐肖问他：“刚刚我们进入副本后，你发生了什么？” 　　赵朗也正想说这件事，他急急地说，“当时你刚刚走到麻将桌旁边，然后我就听到一个男人说什么经营棋牌室的事……” 　　前面和唐肖等人所见并无差异，但是赵朗刚听到一半，那个声音就忽然说：“是你拿走了我的扑克！” 　　与此同时，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抬手就冲他抓来。 　　赵朗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向外跑，没想到刚迈出棋牌室的门，黑影就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唐肖三人。这让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询问系统，却被告知他仍处于副本内，但只有当其他三人通关后，他才能随之通关。 　　“……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了。”赵朗佩服地说，“我还从没碰到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副本，你们通关的真快。” 　　吴风面色不虞，“你运气怎么这么好” 　　他们三个要在这难度变态的鬼副本里操心操力，而赵朗却只需要在这里毫无危险地等他们出来。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赵朗一看吴云姐弟颇为狼狈的形象，就知道副本里面肯定不好过，他这次阴差阳错反而占了便宜。为免被小心眼的吴风报复，只嘿嘿笑了两声就不再说话。 　　然而吴风现在对他是横看鼻子竖看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刚想继续挑刺，唐肖却忽然对他说，“现在出来了，是不是该履行诺言了？” 　　吴风一愣，“什么诺言？” 　　唐肖一脸认真，绘声绘色地开口：“之前冒犯你是这个煞笔有眼不识泰山，副本结束随便你揍……” 　　她将副本中吴云说过的话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 　　吴风：“……” 　　吴云：“……” 　　咬了咬牙，吴风艰难地开口，“你不是说没时间吗？” 　　“副本结束比我预计的要快，抽出一分钟送你去复活点还是可以的。”唐肖淡淡地说，“而且如果我没听错，你们姐弟两个有七百多积分，三分之一就是两百多，不拿白不拿，是吧？” 　　吴风狠狠地瞪向吴云，后者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点点头，“我是这么说过。” 　　“你凭什么决定我！” 　　吴云翻了个白眼，“我没决定啊，你也可以反抗，我无条件支援，大不了一起死。” 　　虽然说出的话很气人，但吴风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姐弟两人加一起也打不过唐肖，一个人死还是两个人死没什么区别。 　　可是就这么被弄死……也未免太憋屈和诡异了吧？ 　　唐肖看着情绪都显露在脸上的吴风。他和姐姐吴云截然不同，虽然性格都偏向冷漠残忍，但弟弟更加情绪化和暴躁，性格也更直白，而姐姐智商明显高出一截，处事也更冷静透彻。 　　就像现在，吴云不耐烦地打断吴风的怀疑人生状态，“行了冷静点，她不是真的要杀你。” 　　什么？吴风一愣，然后怀疑地看向唐肖。 　　唐肖耸了耸肩，“走之前开个玩笑而已。” 　　吴风：“……”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这是他自从进入游戏世界以来，过得最狼狈的一天。吴风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和炫酷完全搭不上边，一想到还要再和唐肖多呆在这里一秒，就感觉太阳穴一阵阵往外跳。 　　原来碰到实力碾压自己的人，是这种感觉吗？ 　　吴云不知想法如何，至少表情上并没显露出多少，她斟酌一下后，冲着唐肖开口，“在走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你是怎么想到小王牌会假装成玩家的？” 　　在抽牌的过程中，她也意识到这个副本有古怪之处，也怀疑过扑克牌并不在桌面上。但她所想的是扑克牌被放置在某个玩家的身上，并没联想到扑克牌成精这种魔幻的可能。 　　唐肖实话实说，“猜的。” 　　根据她的并不愉快的历史经验，先把所有容易的可能排除，再把所有稍难但是符合逻辑的可能排除，剩下那个难度最高，最荒诞的，很有可能就是通关的唯一答案。 　　所以她一开始压根就没想过能靠正常抽牌来通关，再加上赵朗行为的怪异，就大胆提出了猜测。 　　吴云：“……你不怕猜错？” 　　唐肖：“猜错大不了就是抽光剩下的数字牌，浪费一些时间，反正只要我不死，最后都会找到正确答案。” 　　而想要她死，难度可不低。 　　“更重要的是，”她目光微动，仿佛想起了什么，笃定地说，“副本的核心，并不在给出的规则，而在于它产生的原因。” 　　副本的产生并不是毫无逻辑的。 　　虽然地点有可能稀奇古怪，超市，商场，垃圾处理站……但只要存在背景，就一定有其用处。 　　在系统说出副本规则之前，马老板就已经气愤地讲出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有一张扑克牌被偷走了。 　　他虽然没说是哪张扑克牌，但结合系统的提示，很可能就是最后那张小王。 　　故而只有在玩家找到小王牌的时候，“马老板”才会心满意足放他们离开，副本也才会结束。 　　她继续说，“如果按照我们原本的思路，小王牌就在那套随机出现的扑克牌中，只要一直抽下去总有一张能抽到。那么这个副本最大的困难就是随着数字牌出现的丧尸，通关最大的因素是运气，看起来似乎没问题，但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吴云：“什么问题？” 　　唐肖：“过于简单了。” 　　能让一个副本的核心意识气急败坏，甚至舍得重金悬赏的难题，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解决。这也是她怀疑的关键。 　　“……” 　　吴风：“简单？” 　　吴云：“简单？” 　　赵朗也愣愣地看着她。 　　唐肖眉头一皱，“不简单吗？” 　　仅靠这种车轮战就能通关的副本，难道不是过于容易了？ 　　沉默的氛围中，吴云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也确实觉得副本有问题，不过原因是太难了。如果玩家运气不好，可能就要连续承受三十六只不同等级的丧尸。一般副本不可能给玩家这么高难度的挑战……吧？” 　　唐肖：“……” 　　等等，她沉默两秒，沉声问道，“你们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难度的副本吗？”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摇头。 　　“也从没碰到过触手变异体这种实力的怪物？”唐肖忽然感觉牙龈有点痛， 　　吴风皱眉，“玩家有几个能抗住这种怪物？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吴云观察着唐肖的表情，“如果按照游戏的时间来算，我们现在还处于新手时期。而一般在新手期内，系统是不会让玩家处于极其困难的绝境的。除非……” 　　“除非什么？”唐肖双眼看向空中，隐约能感觉到杀意。 　　“除非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吴云果断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面不改色地拍了波彩虹屁。 第四十二章 　　吴云的话并没有让唐肖的杀意减少。 　　只不过这份杀意并不是对吴家姐弟，而是对空中的信息栏, 那其中, 她正在疯狂质问客服。 　　“让系统出来。” 　　【尊敬的玩家您好, 系统正在全面维修中, 请稍后再拨。——《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它五分钟前才告诉我成功通关，现在就正在维修？” 　　【由于任务量繁重，系统将不定时进行维修。亲，这边的建议是保持耐心，稍作等待……】 　　“好，既然它不在, 那你来解释一下我的问题。” 　　【正在为您转接系统。】 　　不出意料的, 系统和客服又开始互相踢皮球, 最后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干扰因素过多, 它们也说不清楚。 　　这个答案让唐肖沉默了一秒。 　　如果直接说她运气差，或者不氪金导致的非酋, 倒还符合这坑爹游戏一贯的逻辑。 　　但含含糊糊的说因素过多, 看起来是推卸责任, 听到耳中却似乎意有所指。 　　如果真的有外力因素在干扰她的游戏难度, 那究竟是什么因素？ 　　感受着系统的回避态度, 唐肖忽然冒出一个离奇的想法：难道有一个权限比系统还要高的存在，故意制造出了许多原本并不应该存在的危险, 让她去面对？ 　　这个想法只是转瞬即逝, 毕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位大能。 　　至少目前, 她没时间去研究这些事, 只能暂且权当自己倒霉，先处理好小花的事再说。 　　这时，赵朗兴奋地从屋内移出来一辆蒙灰的摩托车，试了两下，还是可以发动的，“你看，我就说屋子里面有车吧！” 　　唐肖这才想起来，他们被拉进副本的罪魁祸首，就是这辆从窗户缝隙中露出来的摩托车，但是进入副本后这辆车离奇消失了，她也没再想起来。 　　现在看到它，感觉还颇为复杂。 　　不过有交通工具总比没有强，她也不谦让，直截了当的说，“那我就把这辆车带走了。” 　　吴云也看出她有急事，便干脆地点头，“不打不相识，这也算是缘分。下次见面希望不会兵戎相见。” 　　负责被打的吴风：“……” 　　他平复了下情绪，信誓旦旦的说，“到那时，我一定会变得更强的。” 　　虽然这个世界的地图很大，但他们都清楚，除非有一方彻底死亡，否则总会有一天再次见面，到那时还能保持和平的几率，并不高。 　　毕竟虽然是游戏世界，但他们还没忘记，对于所有玩家来说，这里的真正名字，叫做【战场】。 　　唐肖点头，“好，那我拭目以待。”说完，她就走到摩托车旁边，准备离开。但刚碰到手把，耳朵就敏锐地接收到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谁在屋内？”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查看，一个不大但清晰的声音就从角落传来： 　　“喵——” 　　与此同时，一团雪白的身影轻巧地跳了出来，落在地面，朝着唐肖开口叫道： 　　“喵——” 　　唐肖双目一凛！ 　　赵朗误以为唐肖看这只小猫不顺眼，连忙解释：“这是刚刚进入副本的时候，我在屋子里看到的，没想到副本结束，它也跟着出来了。刚刚它忽然不知道蹿到哪里，我就把这茬给忘了……” 　　一边说着，他还伸手试图捉住小猫，可是对方速度更快，转身就跃上了被弃置已久的货架。 　　赵朗挠挠头，一回头却发现唐肖根本没注意自己说的话，而是面色复杂地看着那只猫？ 　　此刻唐肖的脑海里，两个念头正疯狂交替窜过。 　　这是不是实验楼里那只小猫？ 　　它不是跳进地下城的黑洞了吗？ 　　还是说天下白猫都长得一样？ 　　“喵——” 　　货架上的小小身影左等右等，见唐肖始终没反应，便凶巴巴地喊了一声，然后弓起身体，下一秒，整只猫如同炮弹一般向唐肖射来！ 　　“卧槽！”赵朗没想到这只猫居然这么不长眼，偏要袭击唐肖，还没来得扑到中间阻止，小猫就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到了唐肖身前—— 　　然后稳稳地砸进了唐肖的上衣口袋里。 　　赵朗：“……” 　　唐肖：“……” 　　她默默伸出手，按了按口袋中白团子的头，“你从地下城出来了？” 　　小猫懒懒地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赵朗愣愣地问：“肖，肖姐，你们认识？” 　　唐肖淡淡回答：“恩。我先走了。” 　　摩托车喷出一溜尾气，没过多久，身后早已没了那条街道和赵朗等人的身影，唐肖的表情终于一点点发生变化，她猛地踩下刹车，停在了路边。 　　看着怀里已经打起呼噜的小猫，她终于忍不住感叹出声： 　　“靠！” 　　* 　　城市的另一端，陈光正在掏大型垃圾桶。 　　虽然看起来像是捡垃圾，但目的却并非如此，他双手拖住垃圾桶一边，然后和胖周一起发力，将整个垃圾桶都倒了过来，里面的垃圾呼啦一下全都撒在了地面。 　　“呕。”他脸色一白，好不容易才止住呕吐的欲望。 　　相比起陈光和胖周，站在一旁的陈玲玲倒是没什么感觉，末日刚刚到来时，她和丈夫孩子仓促出逃，路上没吃没喝的时候，也翻过垃圾桶，睡过臭水沟。当时一心只在活命上，根本没心思关注环境是不是恶劣，现在居然锻炼出了适应力。 　　不过相比起垃圾桶有多脏，她更加担心另一个问题，“我们藏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这个垃圾桶虽然很大，倒扣下来三个人也能钻进去，但毕竟是塑料做的，根本没有防御力。 　　陈光皱着眉，“时间紧急，附近没有其他可以藏的地方，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说完，他几下将掉在外面的大部分垃圾又扫进了被垃圾桶罩着的地上，然后率先钻进其中，蹲在垃圾上面，对胖周说：“把两边抬高一点，让陈姐进来。” 　　三人相继进了垃圾桶中，倒扣着的大桶重重落在地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黑暗中，几人屏息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由远及近响起一阵说话声，伴随着无意义的相互质问，“人呢？” 　　“我踏马怎么知道，不是你把人跟丢的吗？” 　　从街头拐角处走来两个男人，他们身上并不光鲜，但是手中的武器却十分先进精良。一个人不满地朝对方抱怨，而另一个人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嘴上冷笑：“人要是找不到，看你怎么和老大交代。” 　　这附近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建筑物，零星的几个也早被破坏的不剩什么，没有躲藏空间。路边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集中型垃圾桶倒扣在地面上，一小部分垃圾洒落在外面。 　　抱怨不停的那个人忽然提议，“他们会不会藏在垃圾桶里面了？” 　　另一个人瞥了一眼，就讽刺地说，“你要嫌自己身上不够脏，可以去看看。” 　　这个垃圾桶外面垃圾不多，倒扣在地上的一角还被垃圾微微垫了起来，露出一些快溢出来的袋子，一看里面就充满了垃圾，而不是藏人的空洞。那个人看了两眼，也悻悻移开目光。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前方，露出惊慌的表情，“老大！” 　　在他们正前方，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阴沉的男人正一步步走来，他穿着一身黑铁铠甲，沉声问道：“人呢？” 第四十三章 　　“之前确实向这边跑么错, 但不知道为什么, 到这里就不见了。” 　　面对黑甲男人, 二人冷汗岑岑, 如实回答。 　　“他们既不是玩家, 也没有异能，怎么会凭空消失？”黑甲男人冷冷开口问, 他的相貌并不狰狞，却带着一股阴冷凶恶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老大, 我们沿着踪迹一路追过来, 你放心，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见到黑甲男人的脸色不善，这两个人也是暗暗叫苦, 他们首领名叫唐兴, 平时就颇为暴戾残忍，但碍于平民联盟的称号，还维持着面子上的规矩, 但没想到千算万算，玩家中居然会有唐肖这种等级的变态。 　　在基地被秒杀的仇让唐兴耿耿于怀，发誓一定要报复。正好从王城那里得知唐肖有随行的几个普通人队友，果然在摘星市南部找到了这几个人。 　　唐肖不在他们身边, 看来是仍在副本里, 没有唐肖的保护, 这几个原世界土著在他们眼里就是案板上待宰的鸡, 却没想到这几人的反应力居然不弱，仗着地形的熟悉，把他们绕了一圈，成功逃走。 　　看着首领越来越差的神色，两人头皮发麻。虽然被唐肖一招秒杀，但对于他们来说，首领还是强大很多的。据说在现实世界中，他曾经当过拳击手，战斗直觉和素养岂是他们这些整天被豪车美女包围的普通富豪能相比的？ 　　更何况他们的护甲都报废了，要是不依附于唐兴，很可能分分钟被其他玩家弄死。 　　见队友试图挽救，另一个人也连忙解释，“没错，难道还能让他们插翅膀飞了？肯定就在这附近！” 　　唐兴看了看他，“废话少说，那你说他们藏到哪里了？” 　　男人一噎，硬着头皮推测，“既然是躲起来，肯定会躲到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要是我的话，我可能会躲在又脏有小的地方，一般人肯定想不到这里……”他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陈光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三人连呼吸都憋住了，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只能听到心脏狂跳的声音。 　　男人紧接着就继续说：“他们很可能藏到了下水道里！我们找找附近的下水道，应该就能找到他们！” 　　陈光：“……” 　　胖周和陈玲玲：“……” 　　见到队友和首领也陷入诡异的沉默，男人挠了挠头，“是不是我推测有问题？我感觉还挺靠谱的啊……” 　　半晌，唐兴开口：“你们谁去钻下水道？” 　　“……” 　　在场又陷入了沉默。 　　大家进来之前都是原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别说下水道了，连垃圾桶都没碰过。进入游戏之后也是一身豪华装备，就算胆子不大也没有真实的战斗经验，靠着系统的帮助也能苟下去，不至于死在丧尸手里和副本之中。 　　潇洒人生的时候，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混到需要钻下水道的地步。 　　提出这个建议的男人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这一秒就后悔了，他咽了咽口水，“我太胖了，可能钻不下去，让小吴试试。” 　　被叫做小吴的男人瞪了他一眼，还是顶不住黑甲男人的命令，咬牙说道，“试试就试试，不像某些人，好吃懒做不动手，只会拖后腿。” 　　被嘲讽的人缩了缩头，也不在乎，反而主动地找起下水井盖，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垃圾桶前面那就有一个！” 　　几人望去，垃圾箱前果然有一个排水口，外面全是腥臭的污水和散开的垃圾，一群苍蝇围在上面打转。 　　一闻到里面传来的味道，小吴就厌恶地皱起眉，但还是咬着牙伸出手，一用力，将上面的盖子掀了起来，里面不知经历过什么，竟然有很多腐烂的肉和血水，还有明显丧尸化过的破碎躯干，浓浓的味道随着不堪入目的景象铺面而来，让他顿时脸色一绿。 　　胖男人站在旁边，颇有点幸灾乐祸，“还等什么呢，现在不下去，一会人都跑光了！” 　　他打量了下面两眼：“里面好像没人。” 　　胖男人不乐意了，“你不下去怎么知道有没有人？在上面能看到什么？” 　　之前这个姓吴的仗着自己聪明，可没少让他吃瘪，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非得狠狠嘲讽回来。 　　小吴被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着下水道里腐化的碎肉和不明物体，做了好几秒的心理准备，最终心一横，起身就准备跳下去—— 　　“等等。”唐兴突然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两人茫然回头看着首领，只见他面带怀疑地问，“你们有没有找过这个垃圾桶？” 　　他虽然没听到确切的声音，但直觉告诉他，这里不对劲。 　　提出找下水道的胖男人：“……” 　　他一拍脑袋，“我之前就说找这个垃圾桶！小吴还不乐意……” 　　一边嘴里说着，他动作迅速地走上前，将垃圾桶狠狠掀了起来！ 　　“嘭！” 　　一连串枪声响起，胖男人捂着自己的腹部，不可置信地看向里面。 　　垃圾桶里面，陈光握着唐肖留下的手/枪，枪口对准了胖男人，“跑！” 　　胖周拉起陈玲玲起身就跑，却被一旁的小吴用枪对准，不得不停下脚步。 　　胖男人已经瘫倒在地，他身上的护甲之前就已报废，防御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子弹穿透他的腹部，衣服上很快洇出一大片血迹。他捂着伤口，艰难地说，“帮帮我，我不想死……” 　　除了舍不得攒下的积分，怕死也是人类的本性，毕竟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能复活，他也不想再多尝试一次。 　　小吴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笑道，“这时候复活点的人应该不少，趁早过去没准还能赶上热乎饭！” 　　在队友的漠视下，胖男人终于不甘心地断了气，身体渐渐消失在地面上。 　　陈光手微微发抖，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好像没彻底杀死，但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十分巨大。 　　但那两个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他们手里拿着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武器，明明都是人类，却似乎对生死已经没有概念，也没有同情与敬畏，向他看过来的眼神像是看着待宰的蝼蚁。 　　还没开口，陈光眼前一花，下一秒他肚子上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踹飞，重重倒在地面上！ 　　胖周和陈玲玲同时大喊，“光哥！”“陈光！” 　　黑甲男人已经站在了陈光面前，又毫不留情地一脚重重踩下，将陈光踩得吐出一口血。 　　“敢耍我们？”唐兴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就凭你们这几个两脚猪？” 　　听到这个刺耳的词，后面的小吴脸上一抽，但很快就符合着男人的话说道：“不想死的话就识点相，把你们知道的，关于唐肖的事情都说出来，还能少吃点苦头。” 　　陈光擦了擦嘴角的血，一脸鄙夷，“现在人类都快灭绝了，你们这些实力强的人不团结起来抗击末日，反而屠杀同胞，我看你们只是表面上像人，实际上和丧尸也没什么区别！” 　　小吴心中一紧，本以为首领会生气，没想到唐兴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抗击末日？你们真以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别做梦了，你们这些平庸懦弱的两脚猪，有什么资格被我们保护？”唐兴夺过陈光手里的枪，朝自己开了一枪，子弹被隔绝在护甲外，毫发无伤，“看到了吗？我们已经远远超出了你们能想象的范畴，对我们来说，你们连低等动物都不如。” 　　他扔掉枪，狞笑道：“你杀过多少人？知道杀人的乐趣吗？” 　　陈光骂道：“变态！” 　　唐兴拔出自己的，枪对准他的头，“你们这些两脚猪又怎么能理解呢？这对于你们来说是末日，但对于我们来说，是乐园啊！” 　　下一瞬，他扣动了扳机。 　　“嘭！” 　　陈光下意识地闭眼，等到的却不是子弹穿透身体的声音，而是身体被砸飞落地的声音。 　　刚刚踩在他身上的唐兴，以同样的姿势被砸飞，并且狠狠砸到了亭子上！ 　　不仅如此，他身上像是束缚着什么东西，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乐园？” 　　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尚且站着的小吴手一软，差点连枪都拿不稳了——这踏马是唐肖的声音！ 　　还没等有所动作，他也同样眼前一花，被跃到身前的人一脚踹飞，直接撞到了唐兴身上，一口气还没上来，就被强烈的电流穿透身体，无法动作。 　　远处，周身电流环绕的唐肖一步步走近，她面沉如水，身上的杀意有如实质， 　　“既然是乐园，那我就让你们在这里尽情享受如何？” 第四十四章 　　在普通的现实世界中, 遇到变态的几率并不高。 　　在社会和法律的约束下, 即便一个人的内心有阴暗面, 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和掩饰。如果没有意外的出现, 他们或许一生都不会暴露, 也不会做出可怕的事。 　　但如果有一天，这些人突然拥有了强大的, 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力量呢？ 　　他们能否坚守住做人最后的底线，还是会彻底释放内心的欲望，成为一个恶魔？ 　　看着眼前的黑甲男人, 唐肖脑海中莫名浮现在地下城中看到的景象, 丧尸在进化，他们这些玩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拥有远超当前科技水平的装备和不断复活的方法。即便世界末日，他们也能去往下一个世界。他们还有可能会觉醒异能, 在战斗中不断进化。 　　以黑甲男人为例, 他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经验在这个世界中是天然的优势。如果让他进化到更加强大的程度，那么无论对于玩家，还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 或许都是一场灾难。 　　就像现在，如果她没赶来，或许陈光他们已经…… 　　一想到这里，唐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 将还被禁锢着的男人拎起来, “你叫唐兴？” 　　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 刚要开口, 一道强烈的电流就迅速窜过，将他的嘴电到麻痹。 　　“不用回答，我就是象征性问一下。”唐肖将他摔到地上，男人手里紧握的武器也脱力掉落，眼睁睁看着唐肖将它捡起，又走到陈光旁边。 　　胖周和陈玲玲这时已经把陈光扶了起来，几人的形象此时都是前所未有的惨淡，身上全是污泥和垃圾的气味。他们二人稍微好一些，陈光就不同了。 　　他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挂着血迹，稍微一动就痛得直抽气，唐肖摸了摸他的胸口，里面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唐肖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这次摘星市的补给，除了权限，积分和装备耐久等东西，还有一大堆的基础物资。其中也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医疗用品。 　　看着堆如小山的止血剂，陈光眼睛都直了，“唐肖，你，你抢银行暴富啦，这么多……啊嘶疼！” 　　唐肖把止血剂和消肿剂喷在他的伤口上，又灌了几片药下去，系统给的药品果然见效十分快，陈光咳出两口淤血，就已经能正常开口说话。 　　他表情轻松，“你没事就行。别看我们现在有点惨，其实前几天混的还是不错的，不信你问胖周，我的枪法那是相当的……啊嘶疼！” 　　陈玲玲娴熟地给他扎绷带，痛得他脸部再次变形。唐肖知道陈光的个性，就算过得艰难也是报喜不报忧，干脆无视他，问老实的胖周这几天的情况。 　　胖周不懂得避重就轻，把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一觉醒来发现小花不见了，几人的寻找和陈玲玲的预感，再到今天被唐兴等人追杀，一直到唐肖出现。 　　听到这里，刚打完绷带的陈玲玲忽然捂脸哭了出来，把陈光吓了一跳，只见她紧捂着眼睛，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我知道不该拖累大家的时间，是我不敢面对，小花，小花她是不是已经……” 　　本来这几天的寻找，她还心存一线希望。因为在小花失踪当天的那个梦里，孩子曾说出去找唐肖姐姐这种话。但现在看到唐肖孤身一人回来，却仍然没有小花的身影，让她心态彻底崩塌，终于克制不住流下泪来。 　　唐肖摇头，再次打开背包，刚要将沉睡的小花抱出来，就听一道声音急急喊道：“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小女孩？我知道她在哪里！” 　　原本已经绝望如一条咸鱼的小吴这时精神十足，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见吸引了几人的主意，精神更加振奋，“我真的见过！是不是一个特别矮的，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 　　他这话义说的十分模糊，但胖周还是傻乎乎点头，小花就是这样的没错呀。 　　陈玲玲眼泪也不擦了，半是怀疑半是希冀地问：“你看到的时候，她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小吴顿了顿，马上回答：“当时她身上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是……她一直说她要找妈妈！” 　　见几人不说话，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当时见她形单影只，就问她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她说……说和家人走散了。看她怪可怜的，我就把她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陈玲玲：“放到哪里了？” 　　这正是小吴想要的问题，他立时直起脖子，“我要是告诉你们她在哪里，你们还不马上就把我杀了？” 　　他编了这么多子虚乌有的东西，就是为了加重自己活下来的筹码，怎么可能自己揭自己的老底？ 　　陈光说：“你不怕我们严刑逼供？” 　　别的不说，光是电刑就是唐肖一抬手的事。 　　男人咬牙说：“你们要是动刑，我还不如自杀。你们当我身上没有自杀的装置吗？” 　　三人都看向唐肖，这里只有她有资格对这两人进行处置。陈玲玲一时也没说话，一来她并不信任这些人，二来她们的命都是唐肖救的，此时也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人空口白牙，要求唐肖放过自己的敌人。 　　下定决心后，她就开口说道：“只要知道小花是活着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母女连心，我一定会找到她。” 　　言下之意，就算唐肖动手杀人，她也不会求情。 　　小吴急了，“你这人怎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缓缓睁大。 　　唐肖臂弯里竟凭空出现一个小女孩的身体，小女孩面色恬静，双眼紧闭，均匀地呼吸着。看起来像是在沉睡。 　　“女儿！！！”陈玲玲大叫一声扑上前来，将小花搂到自己怀里，泪流满面，“我的孩子……” 　　胖周和陈光也围上来，面色惊喜。 　　他们开心了，目睹这一切的小吴却笑不出来。 　　他嘴唇微微翕动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人在你手里你……早说呀。” 　　他何苦撒谎呢！安心等死不好吗！ 　　唐肖想了想，“你编故事的速度比我把人拿出来的速度更快。” 　　一时不慎，就给了他表演的机会。 　　小吴：“……” 　　这时，陈玲玲那边也发现了小花的不对劲，无论她怎么呼唤，小女孩的眼睛都始终没有睁开。 　　唐肖叹了口气，将小花出现在副本里的事大致说了下，“……出来的时候，她就变成了这样，所以我想先把她带回来，我们再一起研究解决办法。” 　　陈玲玲试了试小花的脉搏，心跳和鼻息，发现女儿的状态还算稳定，也没有被感染的现象后，用力点头，“好，只要活着就好，” 　　听到这边的动静，小吴慢慢睁开绝望的眼皮，抿了抿嘴，“其实，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被束缚在地面的首领微微张开麻痹的嘴，发出一声冷笑：“呵。” 　　小吴：“……” 　　他顽强地说：“真的，你们别不信我，我——” 　　唐肖点头，“我信你，所以该怎么办？” 　　小吴张了张嘴，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容易：“那你先收回这些电，我们聊一聊，或许啊啊啊啊对不起我错了！” 　　身上束缚的雷电忽然凝聚成一张银色大网，将他整个人凭空吊了起来。他身上并没有任何能防电的护甲，顷刻就被电得生不如死： 　　“啊啊啊啊我错了！我不编了我再也不编了，肖姐不肖神，杀了我吧！” 　　他对痛感的抵抗能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低很多，哪怕是进入这个丧尸世界，也在装备和盟会的庇护下没吃过太多苦头。和首领不同，他甚至都没和丧尸或者其他玩家近身肉搏过。 　　可是这踏马才一个多月啊！人难道不是一点点适应的吗？这些强得像怪物一样的人难道在原世界都是职业杀手？杀手怎么可能有时间把游戏玩到世界排名第一？难道大家不应该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最多和别人再商场上勾心斗角的普通有钱人吗？ 　　就在极度怀疑人生中，他发现自己被放了下来，重重落到地面上。 　　“想回到复活点？”唐肖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 　　听到这句话，两人终于是变了脸色。 　　他们看着唐肖拿起手里的枪，那是首领的武器，她对着远处扣动扳机，枪口却没有反应。 　　黑甲男人嘲讽地开口，“放弃吧，你用不了我的枪。” 　　唐肖微微思索就明白过来：“你在枪上增加了认主的属性？” 　　一个武器一经认主，就代表只能由最初的主人来使用它。游戏中便是如此，玩家击杀彼此后有几率获得对方爆出来的武器，但若武器已经认主，那么就算另外的人得到了它，也无法使用。 　　这种属性若是能通过直接花钱购买，专注坑钱的系统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她又捡起小吴的武器，果然，他的枪上就没有。 　　感受到武器上还有另一层能量，她笃定地说，“这是你在新手礼包中抽中的。” 　　根据这段时间的经验，每个玩家都会有两个初始武器，一个威力较高一个威力较低，例如她就是一把脉冲枪和一把威力比普通枪械稍高的手/枪。而在初始副本中认识的胡秀华，就有一根魔法杖和一柄有腐蚀性的弯刀。 　　当然，因为一个意外，这柄弯刀现在在她这里……言归正传，每个人的武器威力大致相同，黑甲男人却同时有一个大威力的改造型手持榴弹炮和一把附魔脉冲枪，明显比其他人强出一截。 　　所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新手礼包中获得的补给，是武器强化。 　　见唐肖很快猜出原因，黑甲男人冷笑一声，不再开口。他说的越多，唐肖就知道的越多，这种感觉让他心中十分不爽。 　　所有让他不爽的人，他都会让其付出代价。 　　“砰！”黑甲男人被子弹击出一米远。 　　唐肖端着枪，“没事，他的枪能用就行。” 　　说完，她又朝黑甲男人的胸口连开几枪，冲击的力度将他打出四五远。 　　虽然隔着护甲，男人还是噎了一口血在喉咙里，“你有本事冲我脑袋开枪啊！” 　　唐肖毫不吝惜子弹地继续开枪，将男人的辱骂都堵在弹雨中。更巧的是，这把枪的特殊属性还是无限子弹，终于，黑甲男人面色猛地一僵。 　　在连续不断的攻击下，他的护甲已经有耐久耗尽的趋势！ 　　“咔嚓。”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黑甲男人不顾压制在身上的雷电，疯狂挣扎起来！ 　　而他的黑色铠甲上，也出现了一道显眼的裂痕。 　　唐肖面色不变：“百分之十。” 　　子弹继续倾泻！ 　　“百分之八。” 　　这个场景终于戳断了首领的神经，他彻底抛下冷静的外皮，疯狂大叫起来：“我会回来杀了你的！唐肖！你这个贱人！我要扒了你的皮！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把你卖到窑子里当万人轮的……” 　　他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不过不是被手，而是被雷电凝聚成的巴掌！ 　　男人的半张脸顷刻就肿了起来，仿佛一个黝黑的猪头，但他并没有退却的意思，依旧歇斯底里地喊：“你这个婊.子，我要——” 　　没等下一句喊出来，他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一般噤声，睚眦欲裂地看向自己身前。 　　在他的命根子上方，有一柄被雷电控制着悬浮的弯刀，距离让他断子绝孙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面对男人的威胁，唐肖的回答很简洁， 　　“再bb，阉了你。” 第四十五章 　　在面对命根子的威胁时, 表现出嚣张跋扈, 鱼死网破, 破罐子破摔的精神的黑甲男人, 沉默了。 　　他嘴唇微微翕动, 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随即, 裤.裆上的弯刀猛地一松，电光火石间下落一寸，又及时停住。 　　卧槽！男人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刚刚差点就成太监了！ 　　随之而来的是唐肖冷冷开口, “我一生气就容易漏电，漏电后可就控制不好自己了。” 　　弯刀是由雷电环绕悬浮裤.裆上空的，若是雷电消失, 刀刃会落在哪里不言而喻。 　　男人：“……” 　　此刻, 闪烁着寒光的刀身缓慢转动着，刀柄上刻着一个椭圆形的凹槽，像是凝视着他裤.裆的眼睛。 　　看着这只眼睛, 黑甲男人跳动着太阳穴上的青筋，果断选择了认怂。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死, 他也绝对不能接受死于被阉！ 　　首领都选择了沉默, 小吴就更不用提, 恨不得连呼吸都止住, 假装自己不存在。尽管唐肖用的是他的武器，眼见着耐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哗哗掉，他也不敢吭声。 　　当男人的护甲耐久还剩下百分之五，濒临极限的时候，唐肖忽然停下了动作。 　　……是突然改变主意想给他们个痛快了么？ 　　还没等两人松一口气，一团雷电从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黑甲男人胸口。 　　“轰！” 　　护甲最后的耐久在爆炸中化为灰烬，电光散去后，他身上的铠甲已荡然无存！不仅如此，剩余的电团威力随着护甲被摧毁而全都打在了肉身上，首领被撞飞十米开外，喷出一大口血。 　　唐肖拍拍手，“用枪太慢了，还是这个比较快。” 　　被嫌弃武器的小吴：“……” 　　游戏为了平衡护甲和武器的效果，肯定不会完全仿实去分配攻防，更何况人体的血肉之躯和虚拟游戏中血量爆棚的角色也不同。故而在这个世界里，面对玩家的护甲时，武器的威力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减免，只要护甲不爆，玩家就很难被击杀。 　　故而一个多月过去的现在，有无护甲已经是普通玩家间的分水岭，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平民联盟已经瓦解，小吴等人还是愿意跟着性情暴戾的前任首领唐兴。 　　但是现在一切已经改变。同时失去了护甲和武器的首领已经不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他伏在地上，眼中充满怨恨。 　　知道你异能多得没处放了，行了吧！ 　　更重要的是，凭什么有异能的是这个女人而不是他？他比这些两脚猪差在哪里？ 　　看出男人的不甘，唐肖笑了笑：“知道我什么不直接把你杀死，而是先打爆你的护甲吗？” 　　男人冷笑：“怎么不知道？你怕我回来报复你，所以才趁着钳制住我的时候，将我的护甲打碎！” 　　都怪他一时大意，被那个瘦弱的两脚猪激怒，没有第一时间转移位置，才马失前蹄。 　　唐肖摇摇头，“你说错了。” 　　“？” 　　在对面疑恨交加的目光中，她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为了告诉你们，无论你们复活多少次，有什么样的武器和装备，我都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将你们弄死。在基地时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所以……建议你们复活之后立即朝相反方向跑，越远越好。别被我找到。” 　　“否则我见一次，杀一次。” 　　一向表现得狂妄不屑的首领这次却并没有回嘴，他和手下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无论有多不愿意，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在其他人还在挣扎的时候，唐肖已经拿到补给，实力也有了显著的增长。 　　他确实极度记仇并且睚眦必报，哪怕是在现实世界中，但凡比他弱小的人冒犯了他，他都会将其踩在脚下，直到对方哀叫苦求，将其折磨致死为止。反正他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力，足以规避大部分的法律制裁。 　　而这个几乎毫无秩序的末日世界更加激发了他的嗜杀本性，甚至成为了他心中的乐园。 　　但他是残忍狂妄，不是愚蠢得无可救药。扪心自问，如果真的复活回来，他有勇气像咒骂中说的那样，再来挑战唐肖吗？ 　　放屁，如果谁提出这个建议，他会第一时间拧掉他的脑袋！ 　　至少曾身为一个盟会的首领，他还是能分清口嗨和实际行动的区别的，因而从一时的狂怒中冷静下来后，他只是沉默不语。 　　小吴却忙不迭开口：“肖神你放心，之前是我脑子进水，这次被您教训之后我就清醒过来，下次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和您作对啊！” 　　唐肖：“……” 　　虽然实力不强，但是这人见风使舵的能力却非常之快，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尊受损，堪称毫无底线。 　　她点点头，“行，那我就给你留条裤子。” 　　小吴大喜：“谢谢肖……诶？” 　　他呆滞了一瞬，随即就眼前一黑，被打昏了过去。 　　…… 　　看着昏倒在地的二人，陈光还有点担心，“他们再醒来怎么办？” 　　如果这帮人真的是无限复活，那可是个□□烦。 　　唐肖：“没事，就算他们复活了，也绝不会来找我们。” 　　听到如此笃定的语气，陈光反应了一会，还是没弄懂：“你说啥？” 　　唐肖莞尔，“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厉害？异能如流水，随便花随便用？” 　　如果光是最基础的雷电能量，她确实有大量库存，但将异能转化为各种形态，无论是化网压制，还是移动物品，亦或是化为电团自爆，都需要耗费大量能量。 　　虽然打败这两人还是轻松，但她的异能也并不是无休无竭，所以方才举手投足都十分轻松的模样，有将近三成是唐肖故意做出来给这两人看的。 　　陈光终于明白过来，一拍自己被裹成木乃伊的脑袋：“是为了威慑？” 　　唐肖点头。 　　在面对比自己强三分的人时，他们会怨恨，会不服输；在面对比自己强出一倍的人时，他们会选择像之前那样，拉帮结派来对付那个人。 　　但在面对比自己强不知道多少倍，甚至根本看不到他实力边境的人时，人们只会有一个念头。 　　躲开她，躲得越远越好！ 　　正常人是不会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要去以卵击石的，更何况能被挑选进入这个游戏的都不是傻子。 　　积分榜第一的位置，本身就是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所以她才要展现出比实际更强大的实力，给予这些人足够的震慑。 　　她要让所有人都形成一个印象，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所有敢来惹她，伤害她队友的人，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 　　自取灭亡！ 　　…… 　　陈光皱眉想了一会，“那万一有比我们还厉害的人找上门来呢？” 　　唐肖：“……” 　　唐肖：“这种事以后再说吧。” 　　她也是在认识了赵朗和吴家姐弟后，才萌生出这个想法。当然，“战场”中的玩家数量庞大，积分榜上就至少有八个人她不认识。 　　异能虽然罕见，却也非她一人独有，至少顾星辰就也拥有一个属性不明的异能，再加上他的欧皇属性和氪金能力，反超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觉得自己是整个战场中实力最强的玩家，但至少目前为止，这种威慑能有效减少来自其他玩家的骚扰。 　　剩下的……过后再说吧。 　　陈玲玲还在忙乎小花的事，就这么一会，她已经把一个背包拆成了能把小花裹在里面的装置，再将它绑到自己身上，相当于把小花固定在了后背上。 　　哪怕现在情况不乐观，见到女儿后她依然明朗许多，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们真能到达首都，在首都基地里应该会有很多医生，他们或许能治好小花的情况。” 　　唐肖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现在我们要加紧赶路了。” 　　陈光也毫不犹豫地说：“我知道车放在哪了，现在就带你们过去，趁着天还没黑，我们还能开好几个小时的路。” 　　看着灰头土脸，身上遍布着或多或少的伤，却目光灼灼的三个人，唐肖笑了笑，“我来的时候看到有还算完整的餐厅，你们先就近找个地方收拾一下，我处理好这两个人就过来。” 　　…… 　　不知过了多久，小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一股恶臭就先涌入鼻腔里。 　　“呕！”他条件反射地干呕起来，想捂住鼻子，却发现身上被用麻绳牢牢绑住，并且是和首领绑在了一起！ 　　唐兴也已早早醒了过来，看他惊慌的反应，出声骂道：“你难受什么？你好歹还有条裤子，我呢！” 　　小吴：“……” 　　他这才发现，他们两人竟然被整整齐齐地绑在了下水道里面！ 　　感受着四周腐烂的尸体和蠕动的碎肉，舞动的蝇虫以及充斥着感官的气味，他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首都时间23点56分。 　　一辆桑塔纳在街道上穿梭着，公路早已被堵死，几人只能选择人烟稀少的街道来走。陈光由于受伤太重，可以理直气壮地在后座上休息，他嘴也不闲着，一直精神奕奕地问唐肖过去几天的经历。 　　“没想到那个基地还有这么多故事……”他挠了挠头，本来想活跃气氛，怎么现在看来有点沉重呢？ 　　或许是实验楼的事勾起了陈玲玲的回忆，她擦了擦眼泪，“他们都是我丈夫的同事，都是好人。” 　　她抿了抿嘴，犹豫着问道：“那你有没有，看见……” 　　唐肖知道她想问什么：“抱歉，我没见到你的丈夫。” 　　不知是不是因为李安死亡的地点是实验楼之外，她并没在前三楼中看到他的身影。不过又或许……他在更高的地方。 　　陈光忽然插话：“哎对了，之前在收拾你的东西时，为什么有一样东西我怎么都拿不起来？” 　　他说起这件事还很纳闷，唐肖把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他们在收拾绷带药剂的时候，突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包黑黑的东西，看起来不大一袋，却用九牛二虎之力都拿不上来，最后还是唐肖将它收回了背包中。 　　“你说那个？”唐肖哦了一声。那是她在系统抽奖池中抽到的奖励，属性也十分诡异，至于名字……“它叫息土。” 　　陈光点点头，“息土……等等，是我想象的那个息土吗？” 　　他缓缓张大嘴，“……大禹治水用的那个息土？” 　　神话传说中，息壤又别名息土，可以自己生长膨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此鲧和大禹用它来治理洪水。 　　可是这这这！！！ 　　他试图再看一眼那个黑乎乎物品的真面目，唐肖回答：“你想把这辆车压塌？” 　　陈光：“……” 　　等一会找到了休息的地方，他一定要好好研究这个东西！ 　　重新见到队友，唐肖心情也久违地不错，见到陈光错乱的模样，她扬起笑容，刚要开口打趣……然后便顿住了。 　　信息栏开始疯狂闪动起来，而根据以往的经验，系统一出现，准没好事发生。 　　桑塔纳的车载语音系统发出提示声：“现在为首都时间0点整，行驶途中请注意安全……” 　　唐肖看了信息栏两秒，然后打开了新的提示。 　　【叮，新的一天到来，积分排行榜于0点整准时刷新，请各位玩家及时查看~】 　　唐肖：“……” 　　与此同时，在亚洲华夏区的各地，无论是安全的庇护所，还是布满丧尸的危险区，抑或是一处普通的房屋……都纷纷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卧槽声！ 第四十六章 　　“一百万!” 　　在一条虽然有些破旧, 却依旧能从四周墙壁看出其坚固和科技水平的宽敞走廊中, 聚集着十多个形色各异的人。他们或站着或蹲着, 却都各自看着自己面前的空气处, 仿佛在查看着什么东西。 　　突然, 人群爆出一声怒喝，中间的空道上, 一个浓眉大眼，身形高大的男人来回踱步，从步伐的频率就可以看出他情绪有多激烈。 　　一边走, 他一边愤愤重复着口中的数字, “一百万！” 　　“准确地说，是九十七万两千六。” 　　一旁忽然响起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男人皱眉, 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 “有区别吗？一百万和九十七万，就差三万！” 　　从角落里传来一个细细的小女孩声音，“嘻嘻, 区别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积分加起来，也没有三万哦~” 　　浓眉男人：“……” 　　他愤怒地一甩手，“老子不干了！” 　　“天天累死累活打丧尸, 又要撤离难民, 又要建房子种地, 一个月瘦了二十斤, 还攒不到两千积分！谁知道眼睛一睁一闭，积分榜第一都一百万了！这还玩个毛线？不玩了！” 　　之前出声纠正他的青年靠着走廊的墙壁，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一双笑眼微微挑起，目光却十分冷静沉稳。只是过分圆润的面孔削减了神情的冷冽，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他沉着地开口：“仇大黑，别因为这件小事就意气用事，打乱我们原本的计划。” 　　浓眉大眼的男人更加暴躁：“这可不是小事！再说，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真名，叫我仇褐！” 　　人群中顿时响起几个窃窃私语：“原来仇哥的真名叫仇大黑……” 　　仇大黑：“……” 　　娃娃脸青年沉稳地回答：“好的仇大黑，那么请问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呢？” 　　仇大黑想生气发火，又觉得没处发，一张国字脸都憋圆了，“难道不严重吗？那可是一百万积分！换算成丧尸就是一百万头，要是换成玩家……”他使劲想了一会，“大概要有好几千个吧！有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对手出现，难道不是重要的事吗？” 　　娃娃脸青年嗤笑一声：“你不会真的认为，她那九十多万积分，是靠杀人或者杀丧尸来得到的吧？那请问她要如何在一天之内杀完几十万只丧尸或者几千名玩家呢？用核弹吗？” 　　“呃……”仇大黑语塞，他光顾着激动和生气了，一时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挠挠头，“那她是咋做到的？” 　　虽然首都和摘星市隔着好几百公里，但要是真的出现能造成这么大伤害的杀伤性武器，他们也不可能毫无察觉，从这种角度看，娃娃脸青年说的确实没错。 　　青年叹了口气：“你难道没听到系统接下来的通知吗？” 　　仇大黑：“啥提示？”他翻了翻信息栏的历史记录，看到了那条紧跟着积分榜提示而出现的消息。 　　【系统通告：当前华夏区已有玩家成功通关摘星市核心副本，成功拿到补给！剩余补给名额为九十九名，请诸位玩家继续努力！】 　　将这条消息又看了一遍，他还是一脸懵逼：“咋的？唐肖进入副本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一个星期前，唐肖在摘星市大开杀戒并且进入基地副本，也是被全华夏区通告过的。当时那条消息还颇引起了一番轰动。 　　娃娃脸对他的智商报以一个虚假的微笑，然后干脆利落地解释：“她积分的暴涨，和她获得补给是同一天。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那么很有可能代表着，这些积分和补给有关。” 　　仇大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补给会给我们九十多万积分！” 　　娃娃脸青年：“……请不要用这么肯定的语气，我所说只是从最符合逻辑的角度讲，它们两者很可能有所关联。” 　　他沉吟两秒，目光微凝，“而相比起补给的奖励，我更倾向于……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某种并不在系统预料之中的事，从而导致她意外获得了这么多积分。” 　　“当然，这只是我小小的猜测。”青年笑了笑，顿时一扫之前的冷冽和疏离感，满脸的阳光明媚，“大家有其他想法，也可以尽管提出来。” 　　仇大黑举手：“我有。” 　　青年：“你除外。” 　　这时，人群中另一个相貌平平，没什么记忆点的男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她用了外挂？” 　　这句话一说，走廊中顿时一片哗然，有不少人点头赞同。 　　众所周知，游戏是有外挂的。既然普通游戏有，那这个真实游戏世界，会不会也有外挂一类的存在？ 　　要是真的有……光是想一想，那个玩家就已经眼红不已，“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她用作弊的方法，修改了自己的积分数额，才会出现这么不合常理的情况。我们应该反馈给系统，封她的号！” 　　在这个世界中，封号自然代表着永久抹杀。那个玩家刚刚说出口，就下意识地噤声，眼珠乱转。 　　他在这说话，“那个人”不会听到吧？ 　　毕竟是有将近一百万积分的存在，谁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权限？万一听到了，他会不会受到报复？ 　　娃娃脸青年淡淡瞥了一眼这个玩家，语气平静地说：“也有这个可能。” 　　“愚蠢的人总是会想出愚蠢的答案~” 　　随着细细软软的小女孩声音响起，从角落中忽然跃起一道身影，以极其违反人体力学的姿势打了个滚，四肢着地，“还是你们对未知的恐惧，已经达到了蒙蔽自己双眼的地步？” 　　被嘲讽的玩家脸色一青，却敢怒不敢言。在他面前，一个看起来约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光着脚丫，穿着一身和其他玩家截然不同的Q版短衣短裤，竟仿佛动物一般用四肢悠闲地踱步。 　　她微微歪头，声音如外表一般可爱软糯：“在这个世界里，任何能变得更强的因素，都是实力的一部分。她若真做了弊，我看你们反而要逃得远远的。” 　　“嘻嘻嘻，毕竟对于你们而言，这个游戏的一切都是一团迷雾，而有人却已经能将它破解……你们说，她会有多强？” 　　小女孩嘻嘻笑起来，仔细看去，虽然她外貌如孩童一般稚嫩，双眸却漆黑一片，一丝眼白都没有。这让她可爱的脸多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诡谲。 　　虽然从她嘴里吐出的话语十分不留情面，被讽刺的几人却无一人敢出声反驳。他们心里都知道，眼前的女孩看起来瘦小没什么威胁，实际上实力却可怕到难以想象。 　　可以说，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们一行人就靠着这个名叫艾娅的小女孩和真名叫仇大黑，却一直坚持让别人叫自己仇褐的粗犷男人的庇护，再加上娃娃脸青年的谋划，才成功从危险的尸潮中一次次脱身，并且还帮助在原著剧情中早已覆灭的军队成功生还，安全回到了首都基地。 　　将面前的玩家嘲讽了一遍，艾娅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手指，只听见仇大黑愣愣地问，“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的想法？”她慢条斯理地收起手，然后压下头弓起腰，做出如猫科动物攻击一般的姿势，“我倒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第一名，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真的如传言一般厉害，还是……虚有其名？” 　　看着艾娅跃跃欲试的模样，几位普通玩家没有一人露出赞同的表情，甚至还微微向后缩。 　　他们不惜放弃摘星市的补给，选择留在北方，就是为了安全活下去。而现在可以说，除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积分涨得很慢之外，剩下一切都令他们十分满意，完全不想破坏。 　　至于南方那群玩家中发生的事……鬼才想去管。谁会脑子一抽，去挑战那个传说中第一的怪物啊！ 　　见此情况，娃娃脸青年微笑着拍拍手，“大家不必担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情况只会让我们更加安全。” 　　“玩家击杀彼此，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他语气温柔地引导所有人的思路。 　　玩家们精神一振，明白了他的意思：“积分！” 　　“没错。”青年微笑着说，“而试想，一个有了一百万积分的人，岂会再对那些一百两百的积分感兴趣？” 　　“所以说，我们大不比如此担心。且不谈我们离其尚远的距离……至少现在为止，我们有一样强大的力量，是她所没有的。” 　　这时，走廊尽头的大门忽然打开，几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向他们行了一个整齐的军礼，“我们支队已经成功汇合入首都基地，各位英雄，你们可以入驻了！” 　　青年礼貌地点头，目光却瞥向面前的信息栏中，大大的闪烁绿色光芒的“复活希望土壤”几个字眼。保持微笑弧度的嘴唇中，用只有少数几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那就是大势啊……” 　　* 　　几百公里开外，唐肖坐在桑塔纳的车盖上，正对着自己的称号发呆。 　　那绿油油的“希望领袖”几个字，无论怎么看，她都不想让其出现在自己的脑袋上方。 　　若是遇到强敌对战时，倒可以突然放出来，闪瞎对方的眼。 　　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在连续赶了几个小时的路后，他们找了一个废旧的手机维修店休息，因为白天太过劳累，胖周一躺下就打起了呼噜。其余几人却都醒着。 　　陈玲玲心中只有沉睡的女儿，时不时测一测小花的体温和呼吸，毫无睡意。陈光对唐肖的“息土”有着浓厚的兴趣，已经进行了整整一个小时的研究，也毫无困意。 　　至于唐肖。她现在比谁都精神。 　　不知是不是体质提升，还是在补给点里恢复了身体状态，她似乎对休息和进食的需求不再频繁，就像能储存能量一样，几天不眠不食也不会困倦或饥饿难忍，进食的时候却能吃下一头牛。 　　自然，守夜的时候，这种情况便十分有优势。就像此时，即便她在发呆，四周的动静也都在脑海中纤毫毕现。 　　夜晚的摘星市会出现比白天更多的丧尸。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遇到的丧尸明显比刚来到摘星市时更多。陈光也给出了相同的反馈——这几天以来，似乎每一天的丧尸，都比前一天更多了。 　　民众纷纷涌向有军队和政府残余势力的北方和人烟稀少的西部，这座曾位于华夏人口最密集处的小城市已经近乎于一座死城。按理说涌入这么多玩家，丧尸只会越杀越少，怎么会不减反增？ 　　唐肖微微皱眉，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回忆起游戏中的剧情。 　　在游戏中并没有补给点一说，而和摘星市有关的部分也只是一笔带过。她记得，似乎在一个npc口中，摘星市彻底沦陷在一场尸潮中，无论是曾经的研究基地，还是顽强求生的幸存者，都无一幸免。 　　而自那开始，华夏南部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相继沦陷，人民死亡数亿，每一寸空气都布满了致命的病毒，在地图上划分出一道绵延不休的死亡线。 　　再然后，就是首都…… 　　暂停回忆，唐肖拔枪射穿了一条街开外，正在向这里蠕动的丧尸头颅。 　　有关尸潮的存在，其实一直是个迷。 　　丧尸没有生物的智慧和自主意识，他们如何能突然间形成大范围的尸潮，并集体向一个目标进行攻击？ 　　而如果尸潮真的形成，那么在基地覆灭后，这些丧尸依旧会存在，足够那些平民联盟的成员好好刷一波积分。 　　但现实显示，这些丧尸在攻破基地后就神秘消失了，仿佛就这样泥牛入海，分散在了摘星市的大街小巷之后，再没有尸潮的踪迹。 　　这种可疑的情况……真的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是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这些丧尸。 　　具有初级智慧的变异体？连进化到巨型变异体的层次，都只有一些基础的行为逻辑，根本谈不上指挥尸群。 　　亦或者……在巨型变异体之上，甚至是更上面，有进化到更高级层次的存在。 　　下一瞬，地下城中那只浑身长满口器的大变异体形象忽然跃入脑海，唐肖心中一动。 　　在从人类一点点进化到这个口器变异体之后，“它”就不再进化了，是不是说明，这是丧尸进化的最终水平？ 　　那个改造变异体的疯狂科学家，又在这个末日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他究竟在做什么？ 　　或许如果能找到那个疯狂的科学家，就能解开一切的谜团。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遗憾，在副本的最后没有询问楚沉是否知道关于这个科学家的事，不过楚沉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真的告诉她。 　　思绪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唐肖无奈地发现，她想了半天，似乎什么都没想出来。 　　是信息缺乏太严重，还是她智商不够用？ 　　“要是能找个天才大脑来帮我想就好了。”她默默嘀咕。 　　口袋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小猫探出头来盯着她，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唐肖揉了揉它的脑袋，“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小白？” 　　“喵！”小猫愤怒地咬了她的手指，虽然只留下一点浅浅的牙印，但是已经用行动表明不喜欢这个名字。 　　唐肖也不在意，这猫咪来历极不简单，但她也不介意多一个毛茸茸并且自保能力很强的宠物。 　　似乎看出唐肖在想什么，小猫又愤怒地挠了她一爪子。 　　它不是宠物！它是…… 　　连着被撸了两下，它习惯性眯起眼睛，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喵什么了。 　　夜风习习，猫咪在兜，正在享受这片难得的安宁，陈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你刚刚叫我？” 　　唐肖睁开眼，“我叫你什么了？” 　　陈光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小黑粒，“我听到你说天才什么的，我就出来了。” 　　他步伐有些吃力地小跑到车前，面色得意地把手中的东西展示给唐肖看，“经过我的研究，这个息土放到袋子里是拿不起来的，但是却可以一粒一粒的拿！” 　　唐肖：“……所以？” 　　陈光：“嘿嘿。”他晃了晃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光头，“不用夸我，关于我聪明绝顶这件事，大家已经知道了。” 　　看着这位可以位列她认识的人中心态第一好的光头，唐肖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违背良心的赞美话语，双眸忽然刹那间变得如刀刃般锐利，她直接拎领子将陈光提到车盖上，然后拔出武器一跃而下， 　　“大家做好准备，附近有很多丧尸正在靠近！！” 第四十七章 （一更） 　　一听到“附近有很多丧尸”, 睡得最熟的胖周都骤然从梦中惊醒, 几人匆匆跑到门口, 却没看到敌人的身影。 　　胖周气还没喘匀, “肖，肖姐，丧尸在哪里？” 　　唐肖：“大概两公里开外。” 　　众人：“……” 　　两公里开外，这也叫“附近”吗？ 　　唐肖面色微凝，并不像在开玩笑, “它们数量很多，而且是从四面八方过来的，我们现在冲出去已经晚了, 你们找个三层以上的楼上去, 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下来。” 　　这句话就相当于说, 以这次事情的严重程度, 就算他们出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几人反应过来后，心头也陡然一沉。 　　这次来袭的丧尸, 究竟有多少？ 　　陈光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些丧尸……具体有多少？” 　　唐肖嘴唇微动：“少则几千, 多则上万。” 　　或许在这几人眼中, 四周只有街道建筑的黑影瞳瞳和树叶被风吹动的窸窣声, 但在她耳中, 在这一条街开外, 甚至更远的地方, 杂乱无章的脚步和嘶吼声如同浪潮一般涌来。 　　这是真正的尸潮！ 　　几人很快在旁边找到了个四层高的写字楼，趁着丧尸还没来，陈玲玲背着孩子，胖周扶着陈光，唐肖开路迅速清理掉楼内的丧尸，几人上了天台。 　　刚放下行李，三人就听到身后有响动，原来唐肖三下五除二，直接封死了上来的通道！ 　　不仅如此，她还用脉冲枪打掉了低层的阳台和栏杆，以防有行动灵敏的丧尸顺着这些构造爬上来。 　　胖周小声问：“肖姐，那我们要怎么下去啊？” 　　“等到这波尸潮被清除，或者有了离开的途径，我会回来打开通道接你们下去。” 　　她没说不回来之后的可能。几人也意会地没开口询问。 　　可以说，如果连唐肖都无法生还，他们更没有幸存的可能，直接在天台等死算了。 　　虽然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但是几人并没表现出多少惊慌，病毒席卷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准备逃跑或战斗，朝不保夕的生活。 　　至于以前的那些希冀……随着末日一天天推进，他们也不敢说，自己到底还怀抱着多少希望。 　　夜风裹挟着寒意涌入天台，天台上的人看向手表，此刻正是凌晨两点二十，第一缕黎明尚未出现。 　　忽然，伴随着一声终于突破夜空的隐隐嘶吼，入侵的敌人终于露出了在黑暗中蠕动的身影。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的街道尽头，黑色的身影如同涨潮般弥漫而来！ 　　他们下意识转身看向唐肖，却发现天台上已经没有了女子的身影。 　　此刻的唐肖站在楼顶，不过不是写字楼，而是在写字楼对面的一栋三层小楼的楼顶。 　　从这里俯瞰下去，正好将整条街收入眼底。 　　成千上万的普通丧尸，没有进化体，没有变异体，没有任何指挥和沟通的迹象。熙熙攘攘的丧尸攒动着，仿佛被某种事物吸引一般，向着同一个方向不断前进。他们轻而易举摧毁了路上所有的障碍，几乎已经指明了目标所向。 　　就是唐肖几人所在的位置！ 　　更诡异的是，在这股庞大尸潮的形成过程中，她没有丝毫察觉，直到这些尸群靠近了她感官的最低接收极限，才仿佛横空出世一般猛然出现在感知中。 　　毫无疑问，这尸潮不对劲。 　　但此刻的要事并非探究原因，而是带陈光几人安全离开眼前的场景。面对摧毁过有完整火力防线的基地的尸潮，唐肖并不觉得只要躲在高处，就能保证不受到波及。 　　“砰！” 　　第一道枪声响起，攻击的方向却不是尸群，而是她脚下的建筑！ 　　陈光等人所在的写字楼位置是两条街汇合处的十字路口旁，一旦丧尸靠近，前后左右都会受到夹击，但同时，这个位置也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方便逃生。 　　唐肖锁定的正是写字楼斜后侧的街道。这条街相对来说比较窄，同时从这个方向涌来的丧尸数量也最少。 　　如果选择一条方向冲出去，那这条街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只要赶在其他方向的尸潮彻底包围过来之前，将这条路上的丧尸清空，他们就能成功离开。 　　而她现在所做的，就是打破两侧建筑的钢筋结构，也就是她身下的这栋楼，让它侧塌下来，彻底堵住其他丧尸进入这条街的路！ 　　这栋楼原本是一个酒店，它已经在末日的侵袭下残破不堪，再加上此刻脉冲枪的攻击，整栋楼的结构发出可怖的吱呀响声，一秒一秒地呈现出摇摇欲坠的态势。 　　终于，最后一根横梁的折断，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巨大的轰响从其中迸出，整栋餐厅向着街道的方向轰然倒下！ 　　提前收到提醒的陈光和胖周拉着陈玲玲母女扑倒在地面，防止几人被从建筑中溅出的水泥砖块击伤，等几人从冲天的灰尘中站起来，才在烟尘弥漫中看到了此时街道上的景象。 　　倒塌的建筑阻断了整条街的路，锋利的钢筋结构从废墟中露出狰狞的面貌，将通向其他街道的空间整齐地切割为两部分。 　　而对于几人而言，这被切割开的两部分，一侧为死，一侧为生。 　　在餐厅倒塌的瞬间，唐肖已经借助异能回到了写字楼顶，又跃到废墟上，枪口对准正朝这个方向扑来的丧尸，一刻不停地喷射出子弹。 　　陈光等人也配合着进行射击，只不过对于移动的丧尸来说，准确率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丧尸最难消灭的地方就在于，只有打碎头颅，它才会真正死亡。而除此之外，哪怕将整个身体都轰碎，连着头部的部分还是会继续行动，所以一旦出现这种数量巨大的尸潮，哪怕有大型轰炸性杀伤武器，也很难破解。 　　更何况，他们还没有这种武器。唐肖一人就负责了全场的站桩输出，一心二用，在异能和脉冲枪双线攻击下，勉强控制住了这条路上冲来的丧尸。 　　但由于将注意力都只控制在一个方向上，从其他几个方向涌来的丧尸就几乎毫无阻力，不过几时，就如同大军压境一般，露出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狰狞面目。 　　陈光开枪开的手都酸了，才近乎绝望地叹了口气，“我终于知道基地是怎么覆灭的了。” 　　这些丧尸单个拎出来还能杀死，汇聚成尸群简直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仅仅从视觉上就令人产生一种抹都抹不去的绝望感。 　　叹气归叹气，他还是换弹夹准备继续设计，却发现身边竟只剩下了陈玲玲。 　　靠！胖周呢？ 　　这一发现吓得他连忙回头找，终于在天台的角落看到了缩成一个球，瑟瑟发抖的胖周。 　　男孩脸上总带着的憨厚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面色，连嘴唇都不断哆嗦着，“光哥，我，我害怕……” 　　他声音中带着哭腔，“哥，我记得，医院被，被攻破的那一天，就是这么多丧尸……” 　　经胖周这么一说，陈光也想了起来。 　　他们之前在的医院是追阳市第一人民医院，他和胖周的房间不同，医院被攻破的那一天，他从最深处的病房中惊醒，才遇到哭着跑进来的周宝，之后就是连续不断的逃亡，等重见天日的时候，追阳市已经变为了空荡荡的废墟。 　　也正是因此，他并没看到医院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原本安保严密的地方一夕之间变为地狱，此刻看到胖周的表现，他大概也明白了过来。 　　那一天，也同样出现了大规模的尸潮！ 第四十八章 （二更） 　　唐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尸潮中。 　　她要在这些丧尸中撕开一道口子, 一道足以让他们几人驾车冲出去的裂口。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算丧尸会保持着原本的惯性, 尸群也会不断稀释, 至少要消灭三分之一的数量，才能出现足够大的豁口。 　　哪怕能保证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准确率，恐怕也要一直射击到枪管过热才行。 　　但此刻已没有其他选择，枪声一旦响起，就不能停下！ 　　天空尚未破晓。 　　长长的街道上, 只有几盏尚未破损的路灯，也随着尸潮的经过而逐一失去光亮。需要人最大程度地调动五感，来面对藏匿在黑暗中的感染者。 　　陈玲玲本来还在拿着手.枪打丧尸, 但随着最后一盏路灯灭掉, 剩余的光线根本没法让她看清目标的位置, 只能无奈停下。谁知刚放下枪, 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原来是陈光。他已经安顿好胖周，斗志高昂地提枪回来，见她停手就问, “为什么不打了？” 　　陈玲玲：“现在光线太暗，没法瞄准。” 　　陈光一脸茫然, “为什么要瞄准, 对着下面乱打不就行了？” 　　反正前面全是丧尸, 又不会误伤友军。 　　陈玲玲：“……” 　　好像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但过度的黑暗确实会加深恐惧, 陈光在乱射了一会后也发现这样只会浪费子弹。但是什么都不做干站着也感觉并不好受, 只能在唐肖换弹的间隙联系她。 　　唐肖一愣, “现在光线不好吗？” 　　陈光&陈玲玲：“……”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难道光线很好嘛？ 　　眨了眨眼，唐肖反应过来，“可能是我的视野和你们不太一样。” 　　自从觉醒异能以来，她的五感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夜视能力也是如此。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这些丧尸移动的位置在她眼中依旧一清二楚。 　　习惯了这种视力，以至于她甚至忘了现在的可视环境，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极其艰难的。 　　然而几乎是转瞬之间，她就有了应对的办法。 　　陈玲玲等人还在茫然，就见到漆黑的空气中忽然蹿出一簇银色光团，宛如飞入空中的烟花一般停留在夜空中，却没有炸开，而是一分为二。两团光焰沿着两侧飞过街道上空，照亮了下方的景象！ 　　……一个个缺胳膊断腿，奇形怪状的丧尸紧挨在一起，正以诡异的姿势向他们奔来，银光照亮他们血呼啦的面孔，有几个似有所感，随着光芒在脸上闪过而张开狰狞的大嘴—— 　　陈光&陈玲玲：“……” 　　唐肖带着几分愉快的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怎么样，这下清楚了吧？” 　　她一边爆头丧尸一边等着通讯器那边的答复，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回答，从天台上反而传来了连续不断的枪响，从尸群的动静来看，爆头准确率至少提高了两倍以上。 　　……从某种角度来看，也算是肯定的回答？ 　　总之有了两人的配合，清理丧尸的速度也出现了不那么明显的加快。大概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内，已经清理掉了这条街道上五分之一的感染者。 　　同时尸群距离写字楼，也只剩下了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到了这个时候，唐肖也不再节省异能，在空中照亮的雷电团立即分化成两张巨大的电网，直接将最前方的丧尸当头粉碎，电流稍有黯淡就复又亮起，继续粉碎下一排的丧尸，宛如一座二维的雷电绞肉机！ 　　楼顶拿着普通手.枪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他们要不然，还是静静等待？ 　　尸群和识海里的异能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于此同时，它们的距离也在缓慢的拉近。 　　二百米，一百八十米，一百五十米…… 　　唐肖已经从倒塌建筑的废墟上跳了下来，一边倾泻着脉冲枪的子弹，一边向着尸群不断靠近。 　　一百二十米，一百米…… 　　“啊！” 　　胖周的惨叫声忽然从后方传来！ 　　唐肖倏地眉心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被放弃的另外几个方向，丧尸已经扑到了写字楼前。它们本应在楼下聚集或试图冲入楼中，但此时此刻，这些丧尸却一个叠一个，堆成了一道高高的尸墙！而被堆到最高处的丧尸，已经伸手碰到了正缩在栏杆旁，瑟瑟发抖的胖周的衣服！ 　　发觉衣角被什么力量被一直向下拉，胖周才后知后觉地向下看去，这一看就令他下意识地惨叫出声，同时拼命向后退去。 　　丧尸手臂的力量出奇的大，即便胖周疯狂后退，还是被它一点点扯了下去，幸好陈光与陈玲玲及时赶过来，合力将胖周往后拉。 　　全力挣扎几秒后，胖周终于被拉了上来，但三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道令人恶寒的咯咯咯声音就在胖周身边如跗骨之蛆般响起。 　　原来在把胖周拉上来的瞬间，拽着他衣服的丧尸也被一同拉了上来！ 　　随着胖周痛呼出声，陈光下意识飞出一脚，将它踹向栏杆外，然而紧接着下一秒，栏杆外就又伸出一只结满尸斑的手。 　　这个感染者并不仅仅是孤身一尸，在它身后，是由几百个丧尸结成的人肉尸梯！ 　　一晃神的刹那，第二个，第三个丧尸就已经爬上了天台，他一时猝不及防被拽中，整个人猛地向下一栽。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将他拽了回去，耀眼的电光在身前轰然炸开，将刚刚扑上来的丧尸炸得四分五裂！ 　　几乎是同时，唐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去后面，这里我来解决。” 第四十九章 　　在看到人肉尸梯的瞬间, 唐肖迅速回溯了一遍自己的认知。 　　丧尸确实没有人的意识与智商, 是吧？ 　　难道只是巧合第一个丧尸撞到墙上, 第二个碰巧扑到了它上面, 然后又碰巧一个叠一个…… 　　……很显然不是。 　　而变化不仅仅是出现了尸梯，几乎是在胖周发出惨叫的同一时刻，唐肖发现尸群的动作有了明显变快。 　　毫不犹豫加大火力的同时，她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结论。 　　——丧尸在进化！ 　　这不是副本，甚至相对于副本来说, 这里甚至可以算作是现实世界。故而与其猜测所谓的难度变大……不如说可能性更高的结论则是，丧尸进化了。 　　就像从普通感染者进化成肥胖感染者，从触手变异体进化成巨型变异体, 就在他们面前, 就在这两条街上, 这些丧尸也在进化着, 尽管跨度没那么巨大，但无论是行动的方式还是速度，都很显然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增强。 　　念头陡转的时间里, 唐肖已经回到写字楼顶，将被丧尸拽住, 平衡不稳的陈光一把拉了回来, 并用雷电光团轰飞了试图爬上来的丧尸。 　　一枪一个丧尸头, 连续几枪下来, 差点成功占领高地的的几个感染者就纷纷尸首分离, 坠向同伴的头顶, 将正在努力往上爬的丧尸天灵盖砸得砰砰作响。 　　即便被砸歪了脸，掉了牙，感染者还是无知无觉地向上冲来，但下一刻，它们迎来的就不再是电浆子弹，而是一条银光绞动的电龙！ 　　丧尸的身躯在电龙面前就像一戳即破的纸壳，顷刻间就灰飞烟灭。这电龙不仅威力极高，动作也十分矫健，专挑丧尸的头颅攻击，像串糖葫芦一般一眨眼就串出了一片。 　　虽然场面有些诡异，但是效率很高。创造出这种攻击方法的唐肖熟练地使用着异能，几个瞬息的时间里，就将丧尸叠出的尸梯切掉了一半。 　　“火来了！” 　　厮杀正进行到白热化，陈光的声音如同炮仗般在夜空中响起，他身上乱蓬蓬的，手里举着一个打火机，打火机上窜着一簇小小的火焰。他另一只手护着这簇火苗，旋风般向唐肖跑来，“快，用火烧它们——” 　　唐肖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下，同时接住差点掉下去的打火机，“这点火不够，去找罐头!” 　　陈光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找罐头，“对，罐头里有油！” 　　他们携带的食物中，有十几罐不同种类的鱼或者肉罐头，就算这些丧尸的尸油不够让火焰流动，罐头中的食用油能在最短时间内增大火势。 　　他们需要更大的火，最好烧光一切！ 　　陈光立即捧着找之不易的打火机奔回去，陈玲玲也已经把罐头都翻了出来，打开盖子，三下五除二脱下外套，打开罐头的盖子就向衣服上倒。 　　浓浓的食物香气立即在夜空中弥漫开来，一下看到这么多食物被浪费，即便此刻没有食欲，几人也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陈光将打火机的火苗对准浸满油的衣服，火焰迅速窜了上去。 　　夜风鼓荡中，唐肖伸出手，“扔过来！” 　　陈光毫不犹豫地将衣服扔了过去，燃烧的外套在空中转了一圈，一落到唐肖手里，就被甩向空中，随着一声清晰的枪响，电浆穿透火焰，两团能量不同，却又同样有着巨大破坏力的物质落入尸群中！ 　　丧尸是没有痛觉和恐惧的，就算一个个杀死，剩下的也会踩着同伴支离破碎的尸体，沿着人肉尸梯爬上来，但火焰和电浆冲击的速度比他们还要快上十倍百倍，转眼间就将尸群冲击得四分五裂！ 　　这处的危机暂时解决，唐肖瞥了下坠的尸梯一眼，就转头走向两人，“还有剩余的罐头么？” 　　陈玲玲回答：“还有五罐。” 　　唐肖脱下外套：“倒上去，我们也送给这下面的丧尸一份大礼。” 　　她所指的，正是原本在计划中被设定为突破口方向的尸群。如果没有突发意外，他们现在已经驾着桑塔纳从尸群中冲出，扬长而去。 　　陈光疑惑地问：“可要是这条街也被点燃，我们怎么冲出去？” 　　唐肖：“你看过马戏团表演吗？” 　　陈光愣愣地回答：“我在电视上看过。” 　　唐肖：“狮子怎么跳过火圈，我们就怎么冲出去。” 　　陈光：“？？？” 　　陈光：“！！！” 　　几句话的时间里，陈玲玲已经把剩余的罐头全都倒在了唐肖的简易迷彩上，然后坚定地递给唐肖。 　　“……”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自己唯一的一件外套，唐肖拿过打火机，拎着它跃下天台，倒攀在三楼窗台底部，又从三楼直接跃到街口建筑倒塌的废墟钢筋上，正对着即将冲到废墟前的尸潮。 　　丧尸感受到人类的气息，向着自己的猎物伸出双手。 　　人类也伸出手，不过她手上是燃烧的火焰和闪烁的电流。 　　下一秒，这两者就亲切地汇合在了一起。 　　“轰！” 　　被灼烧的丧尸们互相挤压着，摩擦着，没被烧到的丧尸转瞬就被子弹和电流爆头，不出片刻，整条街就在噼啪作响的爆炸声中陷入一片火海。 　　唐肖不知从哪来找来了一条极长的工具绳，他们把顶端固定在天台的栏杆上，几人陆续顺着绳子爬下来，落点正好是那辆等候已久的黑色桑塔纳。 　　陈光第一个跳下来，紧接着是陈玲玲和胖周。他直奔熟悉的轿车，一把拉开车门。 　　没拉开。 　　可是车明明没锁啊？不知道是不是生锈了，他憋足力气又是一拉，可这次力气还没传到把手上，车门就被从里面飞快打开，把他直接怼倒在地。 　　陈光一屁股结结实实摔到地面，痛呼出声的同时暗道失策，居然忘记查看车里是不是混进了丧尸，腰间的枪还没来得及掏出，从车中跃出的黑影就以更快的速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光：“……” 　　黑影举着双手，声音带着哭腔：“大哥大姐，我不是丧尸，我是人！” 　　见陈光等人没有立时做出反应，黑影更急了，“我没被感染！真的！不信你们可以检查，我这有全套仪器……” 　　唐肖已经赶了回来，见到这一场景也不犹豫，“把他塞到后座，我们现在就要冲出去！” 　　胖周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不同寻常的虚弱：“光哥，肖姐，我现在好像没法开车了……” 　　黑影闻言连忙举手，“我会开车！我来开！” 　　几人短暂地交换一下眼神，就迅速钻入车中，唐肖帮陈玲玲把小花送进后座，就看向驾驶位上的人。 　　在车内的灯光下，黑影的容貌也露了出来，他是个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一张脸不知是不是受惊过度，煞白一片，加上清秀的五官，令人脑袋里立时蹦出小白脸这三个字。 　　此刻他正如小鸡啄米般保证，“我一定好好开，你们说让我怎么开，我就怎么开！” 　　“好。”唐肖关上车门，陈光焦急的声音立即从副驾驶传来，“你怎么不上车？” 　　唐肖：“我坐车里，谁来开路？” 　　话音未落，她一手撑在上面一跃，整个人落在了车顶上！ 　　“开车！” 　　收到命令，小白脸一脚油门踩下，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火海。 　　撞入火海的前一刻，一道电光在车前爆开。 　　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电光化作一条光圈，将火海硬生生穿透—— 　　碾过满地的焦尸，桑塔纳在惯性下飞起离地三寸左右，正好跃入光圈之中！ 　　感受着擦脸而过的火舌，陈光此时才终于明白，唐肖所说的狮子跳火圈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章 　　第一缕晨曦冲破天际, 照亮了隐匿于黑暗中的城市。横尸遍野的街道上, 食腐生物云集, 将死亡的腥臭揉烂在阳光里。 　　昨夜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随着阳光的出现而隐退, 只有教堂前残缺的雕像向天空伸着手，若是有人能沿着这只石手指示的方向去往千米的高空，从高空向下俯瞰，便能看到整座摘星市的模样。 　　它被掏空了。 　　所有尚存的人类和生命痕迹，都已消失殆尽, 破损的大厦，桥梁和街道交织在一起，宛如一个在猝不及防中被掏空的蜂巢。 　　似乎这片沉寂的土地上, 已经不再有存活的人类, 相互碰面, 讲述昨夜发生的一切。 　　“你确定看到了尸潮, 没错吧？” 　　摘星市外的郊地，一辆灰扑扑的车停在路边。 　　陈玲玲在修补车胎，刚刚结束驾驶的小白脸没去休息, 反而鼓捣出一大堆机器来，拿出一个看起来像录音笔的东西, 就要采访她。 　　陈玲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刚刚亲自经历过么？” 　　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的采访别人？ 　　小白脸使劲摇头, “不不不, 我这是在收集材料, 需要多方位了解知情人的所见所闻……” 　　陈玲玲:“原来你是记者。” 　　小白脸嘿嘿一笑, 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陈光的一声怒吼吓得一激灵。 　　“周宝，你他妈把袖子给我撸开!” 　　车的另一面，胖周缩在位置上，捂着右胳膊死活不肯松手，陈光撑着车门，一手揪着他的领子，正怒吼着。 　　胖周脸色苍白，神情瑟缩，“我真的没什么，光哥，我就去上个厕所，真的马上就回来……” 　　“没事你为什么遮着不让看？”陈光更加暴躁，“周宝，我和你认识多久了？你踏马一开口，老子就知道你哪个字在撒谎！！” 　　两人撕扯下，胖周还是没敌过陈光，左手猝不及防被扯下，右臂上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唐肖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胖周仓皇地睁着眼，身体因害怕而微微颤抖，左手小臂上有一道抓伤，经过这段时间的变化，已经开始发炎流脓。 　　但相比伤口本身，这道伤口象征着什么，才是砸在众人心上的巨石。 　　“这是丧尸抓的？”陈光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胖周吸着鼻子，“好像是，在天台上，第一个上来的丧尸抓了我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最后整张脸都低得看不见，只能见到肩膀抽动。 　　“对不起，光哥，肖姐，玲玲姐……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首都了……” 　　陈光咬牙问，“所以你当时说要去厕所，其实是要背着我们，一个人离开？” 　　胖周的声音几乎微如蚊呐，“嗯……”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办!!”陈光气得差点跳起来，他忍住把面前的好友胖揍一顿的冲动，深呼吸两口。 　　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你别做傻事，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手臂，抓伤……对了!” 　　他想到了主意，一拍手，“我们先把你胳膊切掉!” 　　唐肖:“……” 　　陈光还没找到刀，就被唐肖制止了，“别动。” 　　听到唐肖的声音，胖周把头埋得更低，相比光哥的愤怒，他其实更怕肖姐会露出失望的目光。 　　她救了他们这么多次，而他却这么没用…… 　　唐肖的声音并没有多愤怒，反而很沉稳，“伤口已经流脓，这么长时间，病毒早已渗透进去，现在把胳膊切掉也来不及了。” 　　胖周绷着哭意，“对不起，我也是快天亮才发现的……” 　　之前惊惧交加，又回忆起曾经的噩梦，他只感觉到无边的心悸，身上不断向外冒冷汗，手脚都没有力气，一时竟没发现手臂上的伤口。 　　等到发现时，一切已经晚了。 　　唐肖没说话，她检查胖周的伤口和身体，“只有这一处抓伤？其他地方呢？” 　　胖周回答:“有磕伤，撞伤……但是只有这一个抓伤。” 　　“没有被咬？” 　　“没有。” 　　她简单地点下头，就开始从背包里拿东西，消毒剂，止血剂……最重要的是最后拿出的一罐白色药瓶。 　　“这里面的药可以暂时提高免疫力，虽然不能抵抗丧尸病毒，但可以延长转化期。” 　　在游戏中，这药的名字叫做“初级抵抗药物”。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瓶，却也可以算作这次补给的药物物资中，价值最高的东西了。 　　“……” 　　几人都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转机，尤其是胖周，以至于他大张着嘴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药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虽然只是拖延时间的作用，但是在调动你的免疫系统抵抗病毒的过程中，你会非常痛苦，要做好准备。” 　　胖周一个激灵，然后用力点头，把泪花都甩了出来，“我会挺住的！我要多活一会，至少要看到你们安全进入首都基地！我舍不得你们，呜……” 　　唐肖敲了下他脑袋，“不，你还得活下去。” 　　看着对面茫然的圆脸，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严肃，一改之前的随和，直视胖周的双眼，“我们会去首都基地，那里正在研究治愈丧尸病毒的解药。这瓶药不能解除病毒，但能让你撑到我们到达首都为止——只要你坚持下去。” 　　看到胖周受伤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就坚定了一个念头。 　　一定要治好他。 　　他们不仅是朋友，还是同行的伙伴，队友。如果她并不是来自其他位面的玩家，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原住民，或许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胖周逐渐变异，最后死去。 　　但现在，她拥有着能改变这一切的力量，哪怕这力量还不够强大，哪怕它甚至只是微不足道，但只有当有力量时，她才能守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胖周如此，小花如此，陈光一行人如此，甚至基地中，那些舍身取义的科学家也是如此。 　　一路走来，到这一刻，她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能变得越来越强大，那么她只会失去更多的人。 　　“你能做到吗？” 　　胖周擦了擦通红的眼圈，然后用力点头，“肖姐，你放心，我以前在医院做的手术都可疼了，我不怕疼！” 　　对于他来说，最怕的不是痛苦，而是没有未来的希望。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还能在朋友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陈光也抽了抽鼻子，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要是敢半路上放弃，我就把你扔到荒郊野外！” 　　他心里清楚，胖周其实比谁都胆小，宁可和丧尸搏斗也不敢一个人在荒野待着。 　　果然，一听到这个词，胖周就缩了缩脖子，他下意识想把右手藏起来，却被人一把薅住。 　　原来是小白脸，他从车后面跳出来，听这么久终于出现了说话的机会，只见他仔细瞧了眼胖周的胳膊，就大声喊道，“你这个需要做手术呀！” 　　陈光对他充满警惕，“胖周已经吃抵抗药了。” 　　一听到抵抗药物的字眼，小白脸就咽了咽口水，盯着小白瓶的眼睛像是要发光，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融入这个队伍，于是认真地解释，“不不不，做手术切除腐坏的肉，是为了防止感染其他病菌，还是很有必要的!” 　　见状，唐肖问他，“那谁来做手术？” 　　小白脸嘿嘿一笑，立即从车里拿出一个大皮箱，箱子打开，里面尽是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材！ 　　“我可以啊！” 　　“自我介绍一下，”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叫邹一多，是华夏医大毕业的医学博士，在摘星市的基地中治疗过很多伤患！” 　　陈玲玲：“你不是记者吗？” 　　小白脸解释：“那是兴趣爱好，医生才是我的本职！” 　　现在条件有限，几人只能决定让小白脸操刀，就地给胖周开个光，不，做个手术。好在唐肖背包里各种绷带药剂应有尽有，而小白脸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下手竟稳得飞起，切除过程异常顺利。直到最后包扎好，胖周还没从麻醉效果中醒来。 　　唐肖说：“上车再叫他吧，等他醒来后应该会很难受。” 　　几人把他扶到后座，小白脸则是刚处理好工具就凑到唐肖旁边，“我能不能问一下，您手中的抵抗药，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咽了咽口水，“不瞒你说，在我们基地……沦陷之前，有一个项目就在研究抵抗药物，只不过还没获得成品，没想到你这里居然有！” 　　他所说的并不令唐肖意外，在游戏后期，这个药被各大组织相继研究出来。这个药的诞生是希望，但由此衍生出的计划，则大大加快了这个世界人类毁灭的步伐。 　　但此时剧情轨迹还没到那个阶段，她手里的抵抗药物属于极其罕有的存在。唐肖见小白脸两眼放光的模样，便挑眉问，“难道你想研究？” 　　她随口一说，没想到小白脸喜出望外，“你真的愿意让我研究？” 　　唐肖一愣，“你不是医生吗？” 　　“我主攻医药，偶尔操刀，同时也是首都大学的生物学博士！”小白脸从大皮箱中翻出一大堆证件，神情殷切，“我可以，我都可以！” 第五十一章 （一更） 　　狭长的公路上, 一辆白色桑塔纳正在疾行。车身上不时掉落一些白灰，白灰后是灰色的内表，灰色污垢偶尔掉落一点, 才能隐约窥见黑色的车身。 　　“所以你早就在那栋写字楼的地下室中躲着，也通过监控知道我们的存在, 但是一直不敢出来找我们？” 　　坐在副驾驶, 唐肖随意翻着邹一多的证书，除了学位证书外，还有各种国家级获奖证明，厚厚的一沓下，是一张被小心翼翼封存起来的身份卡。 　　刚拿起来, 袋子就被嗖地一下抢走，邹一多一手开着车, 另一手却条件反射护着身份卡，感受到卡片的触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脸色顿时更白了。 　　见他一脸惊惧和无措，唐肖莞尔，“我是杀人狂吗，一言不合就会杀了你？” 　　邹一多抿抿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对……对不起, 我当然没有这么想, 只是之前遇到了一些……咳, 意外, 所以现在有点过激反应，哈哈……” 　　见他磕磕巴巴，欲言又止的神情，唐肖心念微动，猜到了几分，“那张卡是基地的身份卡吧？” 　　那蓝色的图案和字体，和李安的身份卡一模一样。再加上他说过曾在摘星市基地做过一段时间的医生，故而十有八九正是她猜的这样。 　　果然，青年点头，“对……不过后来基地没了，我就把身份卡收了起来。” 　　他捏了捏薄薄的卡袋，又小心翼翼将它送回箱子中。从动作中就可以看出他对这件物品的珍惜。 　　唐肖垂眸思考几秒，冷不丁问道：“基地出现了叛军？” 　　“诶诶？”邹一多一惊，怔怔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宁可一人躲在地下室里，直到面临尸潮和被烧死的双重危险，才肯和陌生人沟通。十分害怕别人拿走你的身份卡……” 　　一一指出他的不对劲之处后，唐肖耸肩，“当然，我只是猜测。” 　　还有一点她没说的，就是在实验楼副本中，看到绑架楚沉的那些人。 　　他们的领头人以前是基地的保卫人员，仅从能够去往最高层见到楚沉实验室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拥有着一定权限，甚至可能是保卫系统中的高级人员。 　　如果他们能在基地分崩离析后背叛，那其他警卫，甚至是士兵……是不是也会纠合起来，变为叛军？ 　　邹一多沉默片刻，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胖周还没转醒，陈光在后座照看他，陈玲玲忙着给小花测量身体状态，车里一时无人说话，或许是不想让气氛太尴尬，邹一多默默开了一会儿车后，还是艰涩开口：“其实那天的尸潮，并没有将基地全部摧毁……” 　　如果说基地有什么防御非常坚固的地方，那除了实验楼，就是发动机房，也称为能源室。 　　能源室位于基地北侧，是一栋单独的塔楼，尸潮到来时他刚好在能源室旁边。当第一层防卫线时效，尸群闯入基地，他本打算出来呼唤更多的人一起躲进能源室，却没想到见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在他面前，有人刺穿了同伴的头颅，却并不是丧尸，而是前一秒还共同抵御丧尸的守卫！ 　　突如其来的背叛令人措手不及，虽然异动的只有一小部分守卫，但是在尸潮入侵的危急关头，这份暴动却是致命一击。防线很快溃不成军，叛军杀了同胞，抢走他们的武器，和一些看起来早有预谋的守卫和平民里应外合，打开逃生门，率先离开了基地。 　　走之前在搜寻物资时，他们还打算射杀所有挡在眼前的人，邹一多连忙躲进能源室，反锁大门才躲过一劫。 　　一夜过去，当阳光重新照耀基地，尸潮已经不知所踪。他从能源室溜出来，见到曾经的同事，朋友甚至是邻居，都已变成丧尸在广场上游荡，实验楼的大门又被封死无法打开，只能独自逃离了那里。 　　这段经历讲出来后，车内几人均沉默了一会。毕竟被背叛，尤其是被曾经在一个基地中相依为命的同伴背叛的滋味，定然十分不好受。 　　更何况，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还将整个基地都卖给了丧尸！ 　　陈玲玲声音有些颤抖：“我和丈夫当时在住宿楼中，只听到丧尸进来的消息，竟不知道还有这些畜生的存在……” 　　“如果抓到那些人，一定要让他们上绞刑架！”陈光恨恨地说。虽然他之前看小白脸有诸多不顺眼，但此刻光是想到叛军出卖同胞的那一幕，就恨不得拿枪把他们都突突掉，连带着对邹一多也多了许多同情，觉得没那么碍眼了。 　　邹一多咬着牙，眼圈泛红，不过还是很快调整情绪，隐去眼中的恨意，自嘲般笑了一声：“总之从基地出来后，我一面想见到他们，为基地的人报仇，一边又害怕见到他们，渐渐地，就一个人都不想见到了。”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自闭了。 　　虽然本性热情开朗，甚至还有点话唠，但受到巨大打击后，他还是选择躲进地下室，用为数不多的资料潜心研究。甚至在发现唐肖几人闯入这条街后，也没打算出来。 　　“其实……”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是在看到你用雷电来对付丧尸之后，才决定出来的。” 　　尸潮到来，噩梦般的回忆重现，他本来已经绝望，甚至都开始安置遗书等死，但没想到不但没等来丧尸，反而等到了一把大火。 　　火焰中，电光雷鸣如同上帝降下的神罚，劈开了漆黑的夜。 　　沉浸在回忆中，邹一多似乎又体会到了当时无法言表的心情，后视镜中若有所思的唐肖也和记忆中的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 　　于是唐肖不经意抬眼，竟然发现他刚刚憋回去的眼圈又红了，嘴巴也撅着，看起来好不委屈。 　　唐肖：“……” 　　她好像没做什么吧？ 　　再一次意识到失态，邹一多连忙抹了抹眼睛，视线回到路上，“我没想到自己运气能这么好，你，你是进化者吧？” 　　唐肖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进化者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们的一种假说，”邹一多连忙解释，“经过我导师的研究，他发现感染病毒是会进化的，生存环境越恶劣，病毒进化的就越快，当一个区域内的未感染人类越少，感染者越多，病毒进化和传播的速度就会越慢。” 　　“以此类推，那么在面临亡族灭种的危险时，我们人类的基因很可能也会进化。所以我的导师和基地其他教授们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进化者。” 　　一谈到这一点，他整个人都振奋起来，语速也增快不少，“进化者代表着，一部分我们身体内未曾开发过的基因会觉醒，具体表现为，身体素质大幅度增强，智商提高和特异功能的出现。” 　　说道最后一处，他神色一黯，“当然，在意外发生前，因为尚未出现这样的例子，所以这一切只是假设。只可惜，导师他直到基地沦陷的一刻都在研究，最后还是没能见证他的猜想变为现实……” 　　除了叛军之外，他并不怨任何人，甚至还十分感激唐肖。她给他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让他有了重新面对自己，完成牺牲前辈遗愿的勇气。 　　但在相遇后，他总是时不时会想，如果时间能有所改变，能她早来一步，甚至赶在第一次尸潮之前，是不是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或许，或许基地中那些珍贵的研究数据，那些投在研究第一线的精英力量，就不会牺牲…… 　　看着邹一多长吁短叹，唐肖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从严格意义上说，她并不算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即便拥有异能，也不一定符合邹一多导师所说的条件。 　　但按照时间来说，她确实是在来到这个末日世界后，才觉醒异能的，万一的确是体内的基因受到环境刺激发生进化呢？ 　　权衡几下后她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你的导师是哪一位？” 　　从他的讲述来看，那应该是一位值得所有人敬仰的学者。即便已经牺牲，他的名字也值得被后人记住。 　　邹一多微怔，接着嘴角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姓关，关鸿承，大家都叫他关博士。” 　　唐肖眸光一凝。 　　她曾见过一位同样值得敬仰的“关博士”，在实验楼的副本中。 　　半晌，她开口，“你的导师，喜欢吃青椒么？” 　　邹一多：“……” 　　他坚定的摇头，“不喜欢，他隔着五十米都能闻到青椒的味道，如果食堂有青椒，那他一天都会拒绝进入食堂！如果学生给他带的盒饭里有青椒……” 　　回忆到记忆深刻的部分，他忍不住说了一大对，才回过神来，“不过，您为什么会问这个呢？” 　　唐肖默然，“那他是不是发量比较稀少？” 　　邹一多：“！！！” 　　他惊道：“这您都知道？” 　　他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您认识我的导师？” 　　唐肖笑了：“我说我见过，你信吗？” 　　邹一多哑然，他一是觉得世界上很难有如此巧合的事，二是老师性格乖僻，不喜欢和人交流，几十年都在屋子里潜心研究。人际交往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不用说和年轻人。他跟在导师身边好几年，从不记得认识过叫唐肖的人。 　　更何况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和老师认识的一辈。 　　但连发量和口味这么私密的问题都知道，也实在不像是巧合…… 　　正在自我怀疑和纠结，他就听到了唐肖的下一句话， 　　“他有一个机器人，名叫何首乌。” 　　桑塔纳一个急刹车，车身扑簌簌掉落一层白灰。 　　邹一多眼圈彻底红了，他死死看着唐肖，“何首乌是老师正在研究的机器人，还没完成最后阶段的制造。这是老师个人研发的项目，整个基地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第五十二章 （二更） 　　“我曾见过你的老师。” 　　面对疑问, 唐肖用概括性的字眼回答，“以一些……或许不太符合常理的方式。” 　　真实游戏世界有一个非常套路的规定，那就是不允许玩家透露游戏以及系统的存在。 　　虽然哪怕她不说, 陈光几人也会充分发挥想象力，自动幻想出一套逻辑完整的背景和理由, 眼前的邹一多显然也是如此。 　　他露出顿悟的表情, 眼中除了震惊，更多了几分敬畏和悲伤。 　　“我知道了……”他失魂落魄地开口，“您不必再解释，我懂。” 　　他握住自己脖子上的貔貅项链，“虽然我从事科学事业, 但也始终相信，在现有的科学范畴外, 有着更多我们没能到达的区域。没想到人类的进化，也让这些区域提前得到了开发……” 　　唐肖：“……” 　　如果她没猜错, 小伙子这是认为她撞鬼了。 　　算了，撞鬼就撞鬼吧。她权当默认，任凭邹一多一半失落一半释然地自言自语。 　　“肖姐，”他忽然发问，语气柔软许多，“老师他, 是什么样子的？” 　　“您别误会, ”他又连忙补充, “我不是怀疑您, 就是想了解一下老师现在的情况……” 　　唐肖：“……” 　　如果她没听错，他管她叫肖姐。 　　陈光和胖周才十九岁，叫她一声姐也就算了，可邹一多显然已经二十五开外，比她要大上几岁，还殷殷勤勤地叫姐，她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唐肖委婉地开口：“你今年多大？” 　　邹一多立即回答，“我二十七啊，怎么啦姐？” 　　他是个自来熟，一习惯说话就停不下来，“其实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居然这么年轻。老师说过，有可能年龄越小，成为进化者的概率越大。我要是再晚生个四五年，没准我也可以呢。”他羡慕地叹了口气，“你说是吧姐？” 　　唐肖：“……” 　　行吧，反正被叫也不吃亏。 　　压下一些奇怪的预感，她重新回忆起在实验楼二层的经历。 　　“我没见到你老师本人，”她诚实地说，“只从侧面了解到了很多有关他的事情，他很乐观，很坚韧，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守护这个世界。在那里，我也见到了他最后的造物，何首乌。” 　　听到唐肖的陈述，邹一多的眼圈又红了，隐隐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听到何首乌时又连忙问：“何首乌是什么样的？” 　　唐肖：“它是一个，非常，具有……创造力的机器人。功能也很强大，只不过我们接触时间较短，所以开发出的功能比较单一。” 　　邹一多连连点头，“如果老师真的能把何首乌研制出来，那一定是这样的。” 　　他思考了一会儿，抹了把脸，真诚地说：“谢谢你。” 　　唐肖能明显感觉到，如果说刚开始他还对她们抱着相当程度的戒心，那现在已经降低很多，至少不会再诚惶诚恐地用目光悄悄瞟她了 。 　　车子重新启动，胖周也终于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脸，“我没变成丧尸吧？” 　　发现自己还是人类状态，他这才放下心，刚想冲他们笑，就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全吐在了垫子上。 　　“应该是药的作用。”唐肖解释。她看着胖周一边手忙脚乱地道歉，还和帮他敲背收拾的陈光陈玲玲说不用担心，眉头的结不知不觉间更加紧锁。 　　从这里到首都，至少还要开两天两夜的车，胖周能挺到那个时候吗？ 　　* 　　【叮，系统通告：摘星市以及周围地区已被感染病毒攻陷，该地图复活点失效。】 　　【叮，系统通告：追阳市以及周围地区已被感染病毒贡献，该地图复活点失效。】 　　…… 　　距离摘星市的尸潮已过去一天一夜，系统接二连三发出提示。 　　二十四小时内，已经有三个复活点宣布失效，在这些区域内死亡的玩家被随机转移到其他复活点复活。 　　确实，在战场开启时，系统发布的游戏规则中就明确表示，整个末日世界中有十处复活点，分布在十个地图中，每被攻陷一处，这个复活点都会作废。 　　然而直至战场开始后一个多月，也没有任何一个地图被彻底攻破，以至于玩家们以为这个过程是非常缓慢的，却没想到一夕之间风云巨变，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南方出现大范围尸潮，直到将所有有活人的地方全部清空，这些尸潮才会消失。至今为止，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地区受到毁灭性打击，预计已经造成的伤亡，会对现在本来已经不乐观的情况造成更大的打击。具体数据正在统计中，尚未有准确结果。” 　　首都基地，一个保卫森严的会议室内，几名军装严整的首领级人物正在讨论。 　　投影仪不断投射出不同地区的图片，这些都是从分支力量传来的资料，但是将资料传出来的人已经永远牺牲了。 　　“有关尸潮出现的原因，科研部正在紧急研究，截至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三种不同的意见。相信大家已经大概了解，至于细节稍后我们会详细陈述。” 　　站在显示屏前发言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有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全场，“无论如何，一个严峻的形势已经摆在我们面前。我认为，计划需要重新调整。” 　　一个声音从座位上传来，“相比起计划，我认为更加紧急的是，我们要知道尸潮出现的规律与移动方向。以及，这种情况会不会从南方蔓延到北方，如果会，它的时间，方式，以及我们该如何预防。” 　　发声之人是一位已年过五旬的将军，他紧绷着脸，拳头有力地敲击着桌面，“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在首都出现。一旦出现，我们民族最后保留的力量，就将付之一炬！” 　　全场沉默，从当前的数据可以得知，所有出现大规模尸潮的城市，沦陷率为百分之百，没人敢拿首都的存亡去赌。 　　“我提议，关闭首都用来收纳难民的陆空通道，实行人均责任制，严格把控人口流动，严防任何感染源大幅度传播的可能！” 　　* 　　“从我个人角度而言，关于尸潮的出现，有三种不同的原因可以解释。” 　　加油站外，邹一多叼着咖啡杯，把纸贴在墙上，在上面画图。他一整天没合过眼，不是在开车，就是在分析情况收集信息，好不容易有短暂的空闲，才能吃点东西。 　　陈光在给车加油，陈玲玲简单清扫着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车身，胖周还在睡觉，他因为连续的上吐下泻，加上头痛欲裂已经无法行动，只能通过睡觉和进食来补充体力，当然因为食欲不振，进食也几乎是陈光喂进去的。 　　唐肖负责清理附近的丧尸，清空后赶回来，就看到邹一多在这里写写画画，仔细一看，居然是丧尸活动和尸潮的分布图。 　　“现在没有更多数据，只能简单画一下。”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指着纸上的图形认真解释：“第一种可能是，感染者中有类似于领袖的存在。这个领袖可能并不在当前已知的任何一种变异体中，他们像虫族的虫母一样操控着其余的丧尸，同时创造出尸潮来进行‘清扫’。” 　　“第二种可能是，尸潮是由人类活动引起的。一部分生物或者地理环境的变动，会引起磁场的改变。当磁场变化到某一程度，就会引发大量感染者聚集。鉴于这种情况常发生在夜里，那可以假定峰值在夜间出现，太阳活动会使磁场发生改变，达到驱散尸潮的作用。” 　　说完，他抿了抿嘴，“其实相对于这两种，我更倾向于第三个原因。” 　　唐肖：“第三个是什么？” 　　邹一多在纸上画了几笔，又加以勾描，“肖姐，你看这个像什么？” 　　唐肖：“……麻花？” 　　邹一多：“QAQ” 　　“好吧。”知道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画一根麻花，唐肖也不再逗他，仔细看了一下，判断道：“基因链？” 　　“没错！”邹一多开心地一拍手，拍扁了纸杯。他又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图案，“假设这个是人类的基因，这个则是感染病毒的基因。” 　　“我们已经知道，丧尸是会进化的，但是我们以前的认知都局限于丧尸的个体进化中，但如果，病毒基因的进化不仅仅体现在个体上呢？” 　　唐肖：“你是说，丧尸进化出了群体意识？” 　　邹一多：“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用通俗的概念来讲，如果有群体意识的不是丧尸，而是基因本身呢？” 　　“如果把基因之间的争夺想象成一场战争。地球就是它们的主战场。作为侵略者，病毒基因肯定想要达到独一无二的统治地位，所以它要消除所有对它有威胁的存在，甚至为了达到目的，它会操纵所有的主体，沿着同一个目标行动。” 　　他在图纸上画了个巨大的圈，将所有图案都罩住，“所以我认为，尸潮很可能是病毒基因选择的结果，而它的目的，就是在感到危险时，毁灭掉可能带来威胁的一切事物！” 第五十三章 　　邹一多认为, 现在人类和病毒的对抗，本质上是基因的战争。 　　这个想法受到了陈玲玲的反对，她的丈夫一直在致力于疫苗和解药的研发, 就是相信通过人类的智慧和科研水平，终有一天能战胜病毒。 　　但如果只能依靠人类本身的基因来战胜, 那岂不是代表着这些研究人员的牺牲是毫无意义的？ 　　看起来软趴趴的青年这次却十分坚定：“我并不是说只能完全靠基因本身, 但至少在第一个免疫体出现之前，解药是不可能被研制出来的。” 　　陈玲玲沉默了，这确实是解药研制过程中的一个瓶颈，截至到摘星市基地沦陷为止，全国还没找出一例彻底对病毒免疫的灵长类生物。 　　用她丈夫的话来说, 这份病毒简直像专门针对人类基因设计的陷阱，破解难度高得不可思议。 　　“不过我相信, ”邹一多又露出一口白牙，“很快就会有免疫体出现的！毕竟世界上还没出现过我们无法完全免疫的病毒, 是吧？” 　　…… 　　在第四个复活点失效的时候，南方城市沦陷的进程终于有所减缓。 　　不知沦陷区的玩家是否有人逃过一劫，总之这一路上唐肖一个玩家都没遇到。这条通向首都的公路仿佛只剩下他们一辆车，一拨人，除此之外，就是无穷无尽的丧尸。 　　胖周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一开始还能保持意识清醒, 和他们几人聊聊天, 或者瑟瑟发抖地接受邹一多的针灸治疗, 一边被苦得流眼泪一边喝药。 　　后来, 他开始发烧。烧的时间越来越长，体温也越来越高，常常不自觉陷入昏睡当中，偶尔醒来，就是上吐下泻，或者头痛得想撞墙。 　　不过即使如此，胖周也没出现过自暴自弃的想法，甚至还假装自己身体有所好转，让他们几人放心。当然，在唯一的医生指出后，又是免不了被陈光一顿骂。 　　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开始意识模糊。 　　邹一多扒开他的眼皮，用棉签沾干净里面的脓水，又取了点药膏覆在他红肿发胀的脸上，“这样能让他减少点疼痛，不过治标不治本，以我的经验来看，他最多还能再挺一天。” 　　唐肖问：“如果加大抵抗药的药量，时间能延长吗？” 　　邹一多皱眉想了片刻，“这要看他的体质，不过一般人恐怕难以承受。而且还要配合大型手术，摘除身体内已经坏死的器官和组织，排出淤血，才有可能继续延长抵抗期。” 　　他说的也并不确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抵抗药以及它被服用后的情况，不可能凭空创造出经验。 　　“最多半天，几个小时后我们就能到首都了。”陈光已经拆下一大半纱布，和邹一多，唐肖三人轮班开车来减少路上耽误的时间。 　　陈玲玲说：“一切还是先到首都基地再说吧。我相信多了这些研究数据后，首都的解药研究进程一定会有所加快。” 　　尽管没人能确定胖周是否能被救回来，但此刻也只能向希望的方向前行。 　　又是一夜过去，唐肖看着窗外飞驰的景物，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东西。 　　那是…… 　　她低头看向自己口袋，小白猫团成一团在里面酣睡。 　　这两天以来，小白似乎一直躺在口袋里睡觉，它有吃过东西吗？ 　　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有它进食的记忆，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似乎既没有喵喵叫，也没有在车里窜来窜去。 　　至少这两天里，它安静得都有点不像它了。 　　唐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没生病吧？” 　　小白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然后皱起鼻子甩甩脑袋，奶凶奶凶地吼一声。 　　“喵~” 　　不仅毫无杀伤力，反而让人想揉。 　　“我发现你今日精神有些不振，”见小猫醒了，唐肖干脆把它拎出来，放到自己肩膀上，“难不成这几天没什么挑战，你无聊了？” 　　它在副本中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还记忆犹新，她毫不怀疑，就算此刻有巨型变异体在面前，它也能肆无忌惮地上去挠一爪子。 　　不过话说回来…… 　　她目光微凝，这两天竟一个变异体都没见到。 　　偶尔有丧尸拦路，也都是最低等的级别，以至于一路上根本不需要费多少精力去清除它们。 　　系统不坑人，她一时竟有点不太适应。 　　小猫用蓝宝石般的眼睛看她，越看越来气，上来就要抓一爪子，被她轻飘飘握住肉垫，还满不在意地捏了捏。 　　小猫：“……” 　　小猫：“喵！~” 　　把气鼓鼓的小白一顿狂吸，直到它又变成软乎乎一滩，唐肖才把它重新揣进口袋里，重新看向前方。已经两天合眼的双目清亮锐利，丝毫不见疲惫。 　　“首都就在眼前了。” 　　穿透破晓的雾气，展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道巍峨巨大的钢铁闸门。 　　首都到了！ 　　即便还未进入，对于国家的命脉与核心，陈光几人还是感受到一阵激动。还没等车开近，探照灯就打在了车前的道路上，一队士兵出现在前方，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其中一名士兵严肃地敬了个军礼： 　　“对不起，首都现已实行限流，请暂时移步外区。无编制人员需得到担保，方可直接进入城中！” 第五十四章 　　黎明在天边点燃一条薄薄的细线, 稀薄的光亮穿透浓浓的雾气，洒在盘桓在山脉中的公路上。 　　这原本是通向首都的路，现在却被封锁住, 断绝了一切通行的可能。 　　士兵敬了一个笔直的军礼，将邹一多的证件还给他。 　　其余的军人正在联系首都内, 不多时, 一架直升机从封锁线内飞了出来。几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下来，在他们之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拒绝搀扶，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几人面前，“是谁说, 带来了摘星市的解药研究资料？” 　　“是我。” 　　唐肖摘下检测仪器的线，拿出李安的公文包, 厚厚的封锁袋里，装载着曾经上万人的心血。 　　现在它要交到真正应该得到它的人手里了。 　　跟在老人身后的助手拿来手套和防毒面罩, “李教授，请您先做好防护准备。” 　　李教授颤巍巍推开手套，“基地的标志，我还是认得的！” 　　一打开文件，他就迫不及待浏览起来，唐肖的视线也从他转移尚在一侧进行检查的队友身上。 　　陈光和陈玲玲已经完成检查, 小花尚在沉睡, 胖周仍处于昏迷状态。两人还在接受检验。她看到两个医生模样的人正在神色严肃地快速交谈着。 　　从直升机上被推下一辆机械床, 两人被抬到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床上, 连接各种从未看过的仪器。 　　不多时，负责检查的医生摇了摇头。 　　唐肖眉头皱起，这时，一阵叹息声又忽然从另一侧传来，李教授已经将文件放回袋中，眼眶发红，“辛苦你们了。” 　　助手已经用仪器核对过文件上的加密码，此刻谨慎地将其收起来，“没错，这就是摘星市分基地的文件资料。” 　　确认了文件的真实性，几人心头的牵挂终于落下一部分。陈玲玲见李教授拿着李安的身份卡，眼眶湿润道：“我丈夫他为了保护我们母女，已经走了。多亏了唐肖她们救下我们，又冒着生命危险一路护送，这些资料才能安好保存到现在。” 　　唐肖点下头，“分内之事。” 　　李教授抹了把脸，“现在外面的情况有多艰难，我也很清楚，你们能赶到首都来，有多不容易，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冯上校，这样的英雄，绝对有资格进入首都吧？” 　　为首的军官立刻敬了个军礼，拿出检查结果：“经检查，邹一多先生为原摘星市分基地研究员，按照条例可直接获得首都编制，具有进入资格。” 　　“陈玲玲女士及其女儿为牺牲研究员家属，具有进入资格。” 　　“唐肖小姐，陈光先生护送研究资料有功，待进入基地进行进一步核实后，可获得编制，勋章及相关奖励，具有进入资格！” 　　“而周宝先生……” 　　冯上校嘴唇紧抿沉默半晌，还是说出结果：“经检查，周宝先生已处于被感染后期的转化状态。他的状况属于首都最高防疫中心评判的一级危险等级，而从尸潮爆发开始，为了保证首都的安全，我们进行全方位封锁，已经不允许任何感染人员进入。” 　　顿了顿，他又说：“更何况，基地当前的医疗水平并不能治愈目前状态的周宝先生，因此……我们不推荐他进入基地。” 　　冯上校说得虽然委婉，拒绝的含义却十分明显。从其余士兵与医生的表情来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场中一时寂静。 　　连续两天昼夜不停的奔波赶路，即使有过消极的想法也抑在心底，从极度劳累和紧绷中憋足一口气挺到现在，难道只能得到这个最终的结果？ 　　看向仍处于昏迷的胖周，几人都陷入沉默。 　　陈光靠在车上手指紧握成拳，不死心地问，“难道没有任何办法吗？我们有先进的抵抗药，胖，周宝他已经撑了两天了，以前没人能撑这么久，对吧？或许这就是一个突破呢？或许就能，就能把他治好呢？” 　　唐肖也开口：“真的没有任何一种情况，能让被感染但并未完全转化为丧尸的人进入首都进行医治吗？” 　　从逻辑上讲，她并不相信政府会完全禁止所有受到感染的人。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被感染的可能性，无论是政府首脑，高级将领，还是大科学家抑或他们的亲人，哪怕是为了稳定科研力量，他们也不会如此不留余地。 　　果然，冯上校面露难色，沉吟后开口：“对于有贡献的研究者及英雄亲友，我们确实有更加宽厚的待遇。条例中也确实规定了被感染人员可进入的条件，只不过要想达到，实在有些困难……” 　　唐肖：“什么条件？” 　　冯上校：“需要至少三名有编制的首都内人员对周宝先生进行担保，我们才能为他开放进入首都的通道。” 　　这个条件听起来确实比较合理，但几人之中，唐肖陈光尚未得到编制，陈玲玲身为家属没有编制，若是等他们先进入基地走完一系列流程，恐怕独自等在外面的胖周早就挺不下去了。 　　而现在能够为胖周提供担保的，也只有邹一多一人而已。 　　邹一多毫不犹豫地问：“冯上校，我现在算是有编制吗？” 　　冯上校：“是的。” 　　邹一多掷地有声地回答：“那我为胖周担保！” 　　“可是即便如此，还差两人……” 　　李教授的声音忽地响起，“我也为周宝先生担保。” 　　众人惊愕，只见李教授扶了扶眼睛，目光坚定，“为了报答你们不辞辛苦将这份珍贵的资料带回，也为了第一时间投入研究，我会亲自负责周宝先生的治疗过程！” 　　冯上校颇为动容：“那还差一人……” 　　李教授挥手，“来来来，把通讯器给我，我还是认识几个同事的。待我问问他们还有没有空余的名额！” 　　意想不到的惊喜！ 　　陈光甚至一愣，愣住后便是狂喜，他差点扑上去拥抱李教授，虽然中途被士兵拦截，但还是掩不住欣喜。 　　几人满怀期待地等着，回到直升机的李教授却迟迟没有音信，冯上校善意提醒：“诸位稍安勿躁，基地中每人都只有一个担保名额，而很多科研学者都已经为曾经的家人做了担保，所以即便李教授积极沟通，恐怕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另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选。” 　　这份提醒令几人冷静下来，是啊，即便李教授愿意出手，时间和运气都不等人，胖周依旧危在旦夕。唐肖稍作思虑便开口：“能不能请你为我们连通总部，再对这件事情进行考虑？周宝所受的伤也是路途中为保护资料所致。而我们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他在进入基地后传染给任何人。” 　　冯上校斟酌两秒后点头，“好，我立刻汇报上去，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提起。并且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照看周宝先生。” 　　他说的是抵抗药物。 　　最高政府肯定会对胖周服用的药物进行研究，而唐肖带来的这瓶抵抗药，很可能也会称为科学院的重点研究对象。在唐肖并不反对的情况下，检察人员本可以现在就将药收走保存，但此时军人们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让药留在了唐肖几人的手中。 　　是否继续给同伴服用这个药物，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士兵的天职是服从，而作为人，他们更希望能够不辜负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每一位同胞生存下来的心意。 第五十五章 　　漫长的黎明一点点消逝, 　　太阳升起了。 　　橘黄色的光从东方的天际勃发，照亮无垠的海域与残垣断壁。 　　胖周停下了抽搐的动作。 　　将手压在他胸口，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但唐肖仿佛能感觉到那里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减弱。 　　他们没有给胖周用第二片抗感染药片，而是打了一针安定剂。胖周的身体素质算不上好, 第二片抵抗药可能比病毒让他死的更快。 　　现在能做的, 唯有等待。 　　究竟能不能等到那个名额，胖周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这场等待，而就算真的进入基地接受治疗，成功的可能性又究竟有几成。 　　只要这些步骤中有一处失败，胖周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而他们能做的, 只有坚持到希望消失的最后一刻。宛如等在火堆前的守夜人，直到天光乍现。 　　李教授身体不好, 只能先行返回直升机内，冯上校和剩下的士兵陪着唐肖等人一起等了一夜, 没有催促，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的情绪。 　　唐肖抱臂靠在车侧，看着这条孤道外的荒崖天堑，若不是记忆中还有繁华都市的模样，任谁也无法相信这是曾经的首都外围。 　　场中唯一安然自若的生物就是白猫小白，它团在唐肖的衣兜里, 对外面发生的事毫不关心, 鉴于更魔幻的事情都在它身上发生过, 所以唐肖毫不意外军人和医护人员对它的视若无睹。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陈光走了过来，嗓子哑得不像话：“你……抽烟吗？” 　　经过一夜的焦灼和几次情绪濒临失控，此刻的他看起来反而异常平静。 　　唐肖：“不抽。” 　　陈光沉默地给自己点火，刚吸一口就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其实我不会抽烟，这是胖周的烟。” 　　唐肖：“他抽烟？” 　　陈光摇头，“他也不抽。我们从医院跑出来的时候，找物资找红了眼，看见什么都想拿。他知道我一直想学人家抽烟……就给我拿了包这个。” 　　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他笑了，“呦，还是中华。” 　　他一边咳嗽，一边抽，三两下就呛出了眼泪，擦掉眼泪沉默了一会，开口：“如果胖周救不回来，我就不进去了。” 　　唐肖皱眉：“那你去哪？” 　　“哪儿都行。”陈光又抽了一口，“他这辈子没出过远门，这是头一遭……我替他多走点地方，到时候在下面我俩见了面，够再吹一辈子了。” 　　“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很荒谬？” 　　他自嘲地笑笑，摘掉帽子，露出光头，“这个头发，是在化疗之前剃的。” 　　* 　　最后一丝青灰色的云彩被阳光吞噬的时候，荒崖深处终于响起几声鸟鸣，医护人员拿出军用早餐，递给抱着女儿彻夜没阖眼的陈玲玲。 　　陈光已经将一颗烟抽尽，烟屁股碾在地上，“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三个月，半年？逃出那座医院的时候，我想，死之前一定要把周宝送到安全的地方，他没心眼又好骗，除了我谁能帮他？” 　　半晌，唐肖问：“周宝知道吗？” 　　陈光指了指自己脑袋，“我和他说，这是良性的。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傻？我说什么他信什么。我要是死在他前面，恐怕转头这傻子就被人卖了。” 　　他又嘟嘟囔囔说了很多话，有自己小时候的事，有和胖周在医院里的经历，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都化成一声叹息般的哽咽，紧紧埋进掌心： 　　“……人生怎么就他娘的这么短呢？” 　　他不想死，胖周也不想死，没人想死。 　　但在此刻，短暂的生命都只是奢求。 　　唐肖再次激活和系统的连接，冰冷的机械音毫不意外，毕竟这是二十四小时内唐肖第三十次询问它问题。 　　“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救他吗？用游戏币兑换都不行？” 　　即使需要游戏币兑换解药，她也可以去绑架其他玩家，只要系统能做到。 　　“很抱歉，系统所提供的道具范围取决于玩家开拓的地图和所完成的剧情进度，据统计，您在本世界中开拓的地图为4%，开拓的难度为8%，尚未达到更多道具的获得条件。” 　　现在的时间点，华夏第一支解药药剂尚未研制出来，所以她也无法通过系统商城得到解药。 　　“请玩家继续努力，解锁更多内容！” 　　唐肖按了按眉心。 　　虽然是官方回答，透露出的含义却已经十分明显。 　　——因为她实力还不够。 　　游戏系统虽然给氪金玩家大开方便之门，但依然保持着一份基础的平衡，这份平衡限制着每个玩家，那就是他们的实力。 　　只有他们的实力变强，系统才会随之变强。反之，便只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伙伴垂危却无计可施。 　　她还是……太弱了啊。 　　从进入世界以来，遇到的每一次危险，每一个人的牺牲或离开，每一场冲突或逃亡，都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月以来积聚的情绪终于突破克制，强烈的情绪伴随着这份认知在刹那间溢满胸腔。 　　而就在念头出现的瞬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忽然从识海中炸开！ 　　唐肖猛地闭眼按住头，差点控制不住识海中的雷电之力。她的动作也随即引起了远处的注意，冯上校发现她的异常，直接向车这边走来，“需要帮助吗？” 　　他步伐很快，几秒就来到车前，看清了女子的模样。 　　“没事，没睡觉有点晕。”唐肖正在揉眉心，脸色看起来确实比昨天苍白一些，但并无大碍。 　　那股疼痛来势汹汹，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就被她压了下去，才没让场面失控。 　　冯上校确认无碍后又取来面包递给她和陈光，正要离开，忽然停住脚步，凝神听着耳麦里的通知。 　　唐肖也同时抬眼，“怎么了？” 　　晨光从天空倾洒而下，照在冯上校的侧脸上，映得他的双眸亮如晨辉，“基地传来消息，有人愿意为你们的朋友担保。” 　　陈光几乎是立即跳了起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在冯上校的脸上，只见他做了个手势，医护人员就将胖周抬上担架车。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也无比清晰地从远处传来。 　　“那位先生说他认识你们，他叫张向远。” 第五十六章 　　唐肖想过再遇到张向远, 却没想到正巧是在这个时候。 　　对于曾经一起初入这个世界，第一次组队并共同存活下来的队友，她有很多疑惑想问。 　　不知道张向远是不是也是如此。 　　他们先是随着直升机进入基地内, 里面是一道很长的军事隔离带，防守森严, 经过三道程序繁琐的检查, 再过去就是一道宛如紫禁宫墙般威严，又遍布着现代化科技与军事力量的城门和各种机关。 　　人在高度发达的军事产物面前有着本能的敬畏，唐肖也不例外，她直觉地感到不能在这里释放出雷电之力，至少在度过这条隔离带之前不行, 不然很有可能会引发她不想看到的后果。 　　看着这些防御设施，唐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科技力量，比她所在的现实世界要更加先进。 　　自从进入游戏世界开始, 她就一直隐约有着如此想法，在看到摘星市的基地后更加浓烈——一般来说，就算有着一支装备精良的小股现代化部队和精英科学家，也无法短短十几天就在丧尸横行的城市内重建一个基地，收纳数千的难民，并迅速开展一系列相关科研实验。 　　但若是科技水平足够先进, 军事力量足够强大, 又怎么会被丧尸病毒轻而易举地覆盖, 短短时间内就丧尸全球大半地区的人口和控制权？ 　　唐肖有种预感, 这些看起来自相矛盾的地方，或许和游戏世界存在的本质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一进入基地，胖周和小花两个“病患”就被基地里的医疗部门接手，陈光和陈玲玲也随着其他人员去登记，唐肖本以为自己也会走正常流程去登记，却没想到被冯上校拦住。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唐小姐，请和我来。” 　　唐肖微微挑眉，却什么都没说，抬腿跟了上去。 　　和外面先进的科技实力不同，基地内部给人的观感却颇为普通，尤其是他们几人走的正门，一进入便是一个装修简单的大厅，和唐肖在现实世界中见过的那些机关部门办事处没什么区别，只是办公人员都换成了面色严肃的军人。 　　但她并不会因此升起任何小瞧的想法，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作为灾难面前一个国家核心力量的最后防线，里面储蓄着多可怖的能量。 　　她神色平淡地走在男人身侧，并没有做出打量四周的举动，冯上校却因她的反应而露出些笑意，主动解释道：“这里收纳的民众很多都是从灾难初期中逃生的，熟悉的环境会让他们安心一些。”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把基地的一部分建造成如此普通的样子，唐肖了然。 　　“到了。”两人在一扇房门前站定，男人介绍：“这里是招待室，还记得为你们担保的张先生么？他想见你。” 　　说完，他刷卡打开了这扇门，伸手比了个姿势：“请进。” 　　唐肖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朝他点了点头，“感谢你们为我们所做出的贡献和牺牲。” 　　冯上校一愣，接着抿了抿嘴，也郑重地点头回应。 　　唐肖虽然没有用眼睛去观察，但在来的过程中，一直隐蔽地将雷电之力向空气中输送，用附在其上的神识来观察四周，很快就发现这栋建筑虽然看起来构造简单，却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所做，只要有墙壁阻隔，她的神识就无法穿过。 　　而那些看起来内敛的军人士兵，每个身体素质都极为强悍。她现在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雷电之力强化，已经到了约现实世界中普通人三倍左右的水平，但基地大厅中任何一个军人比起她来都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冯上校…… 　　至少现在，唐肖能笃定，冯上校的实力比她还要强。如果假设两人对战，面对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哪怕用上雷电之力，她也不敢保证能有几分胜算。 　　果然，在现实世界的游戏中，他们或许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大佬，但对于现在的真实版“无限末日”，所有的玩家，都只是还没出新手村的新手而已。 　　想要依靠游戏而凌驾于这个世界，对于现在连尸潮都打不过的玩家来说，根本不现实。 　　唐肖心里有了猜测，迈入房间，只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赫然是曾经在开局副本中并肩作战过的张向远。 　　见到唐肖，张向远显然也很激动，只见他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迅速伸手制止了唐肖走近的步伐，紧接着从兜里掏出瓶药，往嘴里咕咚咚倒了几片，一手抚着胸口，一幅“让我缓缓”的架势。 　　唐肖：“……” 　　笑容逐渐僵硬.jpg 　　过了会，张向远才长舒一口气，苍白地脸上露出个憨厚的笑容，“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他认真地说：“我特别怀念当初我们在第一个副本的时候。” 　　唐肖本以为接下来他会说点煽情的话，没想到他幽幽叹了口气，“分开之后才发现，没大腿抱的日子太艰难了。” 　　唐肖：“……” 　　张向远继续絮絮叨叨：“你不知道，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死定了，那时候我就会想，要是有你在身边就好了。你肯定能临危不乱把我们救出去……” 　　唐肖抬手：“打住，我又不是机器猫，怎么可能每次都有惊无险？” 　　她上下瞟了张向远一眼，“你这是在末日里受刺激太大，把我神话了吧？” 　　俗话说记忆里的总是美好的，张向远不仅不否认，反而理直气壮地点头，“生活这么艰难，还不允许人有信仰吗？” 　　反正唐肖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强的人，和那些残忍嗜血的玩家又不是一类人，在她身边跟着贼有安全感。 　　当然在唐肖一幅看傻子的表情下，他没敢说出来，而是老老实实交代：“这次见面是我向冯上校请求的，我曾经帮过他一点忙。幸好是他负责接引你们，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先他们一步单独见你。” 　　唐肖目光微凝，抓住这段话的关键：“他们？” 第五十七章 　　讲到正题, 张向远也终于严肃了起来。 　　“没错，他们。” 　　从一个小时之前得知在基地外的人是唐肖时，他就立刻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唐肖进入基地“内部”前和她见一面。 　　而他千方百计争取到的见面机会，只是为了传递一句话。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很多玩家在这里。” 　　唐肖：“我知道。” 　　首都基地, 国家最后的防线, 最强武装力量的凝聚地, 这么显眼的一个目标，不可能没有玩家动心思。至少在明确的通关方法出现之前, 面对互相残杀的玩家势力，还是躲在有武装庇护的“和平地区”比较安全。 　　更何况不同的玩家在游戏初始被传送到的地点不同, 难保有开局就离首都比较近的玩家，因此唐肖早已做好了这里会聚集一大批玩家的准备。 　　但唐肖知道张向远的意思不止如此。如果在这里的只是普通玩家，他没必要大费周章来找自己。 　　“不，他们……和我们……”张向远嗫嚅半天, 只憋出半句话：“他们是他们。” 　　剩下的半句话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肚子里, 听起来好不难受。唐肖看着张向远纠结的表情，接出下半句：“我们是我们？” 　　他们是他们, 我们是我们？ 　　张向远表情更加纠结了, 既像是松了口气, 却又僵着脖子抿着嘴，不肯定也不否定。 　　看着这古怪的一幕, 唐肖却并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张向远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点点头，然后感激地看着她：“那我先回去，再晚他们该起疑心了，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好。” 　　目送张向远离开，唐肖并没急着出去，而是直接联系系统。 　　一反往常圈钱的殷切态度，过了好半天系统也没动静，只有客服磨磨唧唧地出来：“玩家您好，《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唐肖并不似心中疑惑重重的态度，反而直接问道：“系统，有没有什么任务要下达的？” 　　识海里出现了一秒的静默，系统也没想到她会挑这个角度问，但也只能回答：“任务需玩家自行触发，游戏无法提前告知。” 　　这倒听起来是实话，之前的希望火种一系列任务，都是唐肖自己捡到受伤的研究员从而触发得来，副本则是需要玩家满足触发条件，一路以来，系统除了给出个补给线索，又弄出让玩家互相残杀的悬赏制度，还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指示性任务。 　　就连让玩家彼此淘汰，也是通过积分来暗示，从没直接下达杀掉某个玩家的命令。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选择全都是玩家自己做出的，系统从头到尾都处于旁观者的角度，反倒是把自己摘了出去。 　　总之又是一个值得人思考的地方。 　　唐肖听了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失望，而是接着问：“那打开系统商城，我要买东西。” 　　狗比系统虽然一幅圈钱无底线的态度，但奇怪的是系统商城里真正可以用钱买的物品却不多，而且几乎都有次数限制，虽然即便如此，唐肖也是一件都买不起。 　　系统也不知道这穷比为啥突然要买东西，但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为了平衡游戏生态，玩家加入基地期间，系统商城将不予开放。” 　　从逻辑上讲，全国恐怕没有比首都基地更加安全的地方，并且还有着充足的资源补给，玩家确实也不再需要从系统这里买什么，更何况若是一些先进的道具，恐怕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和狗比系统之前的各种骚操作相比，关闭商城这个规则并不过分。 　　但有张向远的提醒在先，又有摘星基地里的种种遭遇，唐肖可不觉得系统的目的会如此单纯。 　　而且通过这番回答，她也有了相对应的猜测。 　　没给系统反应时间，她毫不迟疑地继续问：“那我想查看希望之火任务完成的奖励，总可以吧？” 　　“希望之火任务”就是指唐肖他们从摘星市基地逃出的研究员手中得到的那份病毒研究资料，将这份资料交给首都基地就算是完成任务。 　　虽然中间发生了不少事，但唐肖还记得当初显示的奖励是一份随机权限，这会儿便也好整以暇等着系统发放。 　　一边催促还不忘记警告：“别想用积分糊弄我，知道了吗？” 　　系统：“……” 　　其他玩家嫉妒她有这么多积分都嫉妒不过来，她居然还嫌弃！ 　　虽然积分现在还没展示出什么实际性的用途，但玩家们也不会傻到真的把这些当做一个判断实力强大与否的数字而已，没看到先前的补给点之争就给出了一个积分限制的规则么？少不得之后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一些玩家还在担心着未来因为积分不足而错过一些重大机会，而唐肖这里已经开始嫌弃积分太多没卵用，对比之下更是让人不平得想吐血。 　　不过别看骗氪系统平时很坑，到了兑现奖励的时候也毫不含糊，唐肖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脑海中多了好几道光团，围着一个巨大的光标转圈圈。 　　系统解释道，这是随机奖励兑现的方式之一，唐肖选中哪个光团，就会得到里面对应的权限。 　　唐肖也不犹豫，伸手就点了最中间那个，下一秒异象顿消，唯有脑海中多了一份玄而又玄的感觉，提醒她得到的权限—— 　　【客服密友】：得到此权限的玩家将全面优化与客服沟通渠道，非极特殊情况下，客服不得拒绝玩家的对话请求，不得对于玩家的消息已读不回，并将该玩家的事件处理优先级调整为第一批队。 　　紧接着，唐肖就看到虚拟空间中自己与客服的聊天界面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火苗，点进去还能看到注释：【你们的友谊之火已经点燃啦！请再接再厉哦！】 　　唐肖砸了咂嘴：“这功能怕不是抄袭了某鹅吧？果然不亏是圈钱游戏。” 　　讲道理，无限末日这款游戏在现实世界中也是全球首屈一指的良心手游，还是富豪的唐肖充起钱来也是眼都不眨一下，只是进入这个游戏到现在，她对自己的贫民身份接受良好，一时间不免也生出几分仇富心理，看着家大业大的游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过这报酬也还算可以，至少我吐槽的时候不用担心找不到人了。” 　　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但唐肖对这个权限还是挺满意的，她习惯了零氪的贫穷，也不指望能爆出什么逆天金手指，平时骂骂系统和客服它们还总是装死不见影子，这回堪称避无可避了。 　　隐约间，她仿佛听到有什么在吐血的声音。 　　接下来的流程无需多说，基地的办事效率相当快，唐肖等人先后拿到了基地的临时身份证，又被分配了住所。并且由于他们保护并运输了重要的研究资料，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独立的住宅空间，享受的生活条件相对很多一开始就被收容进基地的民众来说反而更加优渥。 　　尽管对于此时的她们来说，这些可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负责安置他们的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一份资料，里面详细介绍了基地内部的情况，当然也仅限于普通民众能知道的范围。 　　不愧是国家力量创造出来的庇护所，乍一看这里竟然和普通生活并没有什么区别，住宅区，商业区，各种基础设施一应俱全，规模也和一个小型城市差不多，她甚至还在上面看到了很多岗位的招聘信息。 　　如果抛开游戏的因素，能在这里生存确实是末日中难得的安稳。无论是对于颠沛流离的陈玲玲，还是投身科研的邹一多来说，都是最好的归宿。 　　这一天，几人都不约而同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无论是牵挂着自己的亲人朋友也好，梳理平复心境也好，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至少从表面上看，没有一个人急着与外界交流，而是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休息。 　　收到下面传来的汇报，冯上校点点头，并不意外。日以继夜的奔波看来早已让他们疲惫不堪，即便因为来到基地有着兴奋之情，那也是恢复精力之后的事了。 　　只是…… 　　办事员也谨慎地问道：“那特殊能力分部那边拜托的事……” 　　冯上校微微皱眉，只沉吟一瞬就果断地说：“权衡利弊的事就交给参议部处理，除此之外，除非有直接命令，否则在不影响基地秩序的前提下，他们内部的事情自己解决。” 　　“好的，我明白了。” 　　另一边，唐肖所在的房间，她正盘膝而坐，双眼紧闭，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而随着时间过去，一股股电流忽然出现在她身体周围，这些先是以电光的形态出现，接着又慢慢转化为一道道莹润的白色光线，钻进唐肖的眉心。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很久，需要相当庞大的电流才能转化为一点点纯白光丝，直到唐肖把识海里能调动的雷电之力全部榨干，也只转换出不足百分之一的白色能量，但即便如此，她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时，脸上的神色已经比以前轻松许多。 　　随着她对雷电之力的使用越发熟练与频繁，也逐渐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份力量并不好控制。 　　雷电之力的存在，让她感觉到就像是在脑海中存储了一份易燃易爆炸的危险物，能伤害敌人，却也有可能反噬到自己。 　　虽然是自己的特殊能力，但自身却并不知根知底完全掌握，这种感觉并不好。 　　所以她开始有意识地在战斗中操纵雷电之力，看是否能把它们转化成其他存在形式，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答案。 　　直到在首都基地之前，在昔日队友的生命面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让她精神力产生了巨大波动的时候，雷电之力和识海里的精神力对撞在一起，竟让她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可能。 　　通过有意识的控制，用精神力去压缩雷电之力，直到两者结合在一起，一股全新的能量就出现了。 　　这股新出现的能量十分纯粹，可以变成精神力，也可以转化为雷电之力，甚至能够融入经脉内增益□□的强度，而且运转通畅，和她自身宛如一体，毫无凝滞之感。 　　虽然需要大量的雷电之力转化，单位内蕴含的能量却不减反增！ 　　相比需要消耗心神来控制的雷电之力来说，新能量无疑能让她实力大幅度跃进，而且可预见能开发出更多的使用方式。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新能量叫什么名字，唐肖自顾自想了一会，“那就叫灵力吧。” 　　反正这个世界是科技世界，就算叫巴啦啦魔力也随她愿意。 　　于是进入基地的第一天，她一直投身于灵力的转化，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 　　新诞生的灵力浮动在识海中，看起来洁白莹润十分可爱，唐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不急着休息，而是打开了系统界面。 　　某个提心吊胆一整天刚松口气的存在顿时悚然一惊。 　　接着果然，就看到唐肖又打开了联系客服的界面，慢悠悠打下一句： 　　“在吗？” 第五十八章 　　作为社交聊天软件上使用频率最高的废话之一, 一句“在吗”可以衍生出无数种含义和回应。 　　但唐肖没等到对方回答，就自顾自地说：“差点忘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直到游戏倒闭前你都是在的。” 　　客服：“……” 　　客服想吐血。 　　但受规则限制，它又不能不回应, 甚至连晾她一会儿都做不到。很快, 唐肖眼前的界面就出现了回复。 　　“您好, 《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别玩这些虚的了，按照权限描述, 我们现在是‘密友’对吧？”唐肖特地在‘密友’二字上咬重语气，冥冥中的那股存在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 接下来她就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这和某鹅在聊天界面搞的友谊小火苗差不多，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你并不只是一段程序，而是有着一定自我意识的存在？” 　　“毕竟和客服机器人, 可不会出现什么友谊小火苗这类的东西。” 　　这时候【客服密友】权限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客服就算再想装死，也不得不端正态度回答：“客服以服务玩家, 维持游戏稳定运行为第一目标, 一切宗旨是服务……” 　　“说人话。” 　　“……在游戏内, 客服仅仅是客服，不存在任何其他定义。”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 唐肖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个游戏所谓的“客服”, 果然并不仅仅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而是一个有独立思维能力和智慧的存在。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什么，她也没打算在这上面耗费自己的想象力。 　　如果非要类比，那么客服就相当于一个在体制下打工的富豪，而她则是一个在体制下自主创业的穷币，并且肉眼可见还会继续穷下去。 　　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随手调戏了客服几句，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哎，我记得腾讯OO的小火苗是可以变大的吧，如果我们多聊几次，是不是这个密友小火苗还会升级？” 　　客服：“……” 　　罕见的沉默，让唐肖嗅到了一丝慌乱的味道。 　　她挑起眉，“原来真的可以？那我们以后可要好好\'聊聊\'了……” 　　…… 　　裹挟着凛然寒意的旭日冉冉升起，基地里也十分热闹。唐肖在居所附近逛了一圈，发现许多居民脸上都带着轻松和满足，几乎看不见多少末日的氛围。 　　这是很难得的景象。若是在和平时代，这样的景象是寻常，然而在这个人心惶惶的动荡时期，便是十分反常的存在。 　　事出反常必有妖。 　　基地中有许多私人商铺，售卖一些日常用品和水果零食。唐肖早上没吃饭顺便买了一些，这里买东西刷的都是基地发放的居民卡里的个人信用值，每个人进入基地都会给足够吃一个月的信用值，剩下的除了每个月固定供给之外，就需要通过一定程度的劳动来换取。 　　如果能脱离游戏既定的末日命运……这个基地，或许就是华夏未来重建的曙光吧。 　　想到基地外的人间地狱，唐肖也没了多少吃东西的兴致。但胃里一直泛起不强烈却非常有存在感的饥饿感，连续几个面包和一堆果铺下肚也没有改变。 　　吨吨吨喝完一杯奶茶，唐肖才堪堪感觉到两分饱。 　　是她胃口变大了？她调动精神力在身体里仔细查探了一圈，得出一个结论——是她身体的需求变大了。 　　无论是将雷电之力转化为灵力，还是运用灵力淬炼身体，都是对身体能量的消耗。再加上她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打坐了一整夜，不饿才怪。 　　普通的水果蔬菜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唐肖干脆找了个熟食铺，一口气买了四只大鸡腿，一口气吃进肚子里，才感觉饥饿感消下去一半。 　　四周有不少人注意到她，频频投来目光。唐肖擦了擦嘴角，刚准备把骨头扔到垃圾桶里毁尸灭迹，窄小的桌子对面就挤进来一个身段宽大的中年妇人。 　　她关切的目光在唐肖脸上打转，“好孩子……你是刚刚从基地外进来的对吧？” 　　唐肖：“嗯嗝……对。” 　　妇人一脸我就知道，“现在外面环境恶劣，很多孩子进来的时候都饿得不行，精神也紧张兮兮的，就像你一样，看着真令人心疼……” 　　唐肖见她说起来不停，干脆一挥手对店主说，“再来两只鸡腿一瓶汽水，谢谢。” 　　中年妇人：“……” 　　见对方不答话，她还是语气殷切地引入主题：“身体垮了可以修养，精神垮了可就麻烦了。姑娘，我建议你去白医生那里办理一个心理咨询，别小看这个心理咨询，基地里所有人都做过的，白医生可不是普通的医生，她的劝慰会让你得到精神上的升华和心灵上的慰藉……” 　　唐肖伸出根手指阻止了妇人滔滔不绝的宣传，喝下一大口汽水才说，“阿姨，末日来临前，你是信教的吧？” 　　妇人：“对呀，你咋看出来的。”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唐肖默默地想，话术和口吻都一模一样，把“白医生”替换成神父也毫无违和感。 　　不过从这个女人的话里可以听出，那个“白医生”确实很耐人寻味。 　　整个基地至少有几十万人，哪怕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无缝给人心理咨询，也不可能诊完整个基地。更别提妇人说得这么玄乎。 　　再结合今天看到的，基地居民出人意料的精神状况——唐肖结果妇人递过来的名片，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吧。” 　　张向远曾对她透露过有另外一伙玩家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这个白医生，是否也是其中的一员？ 　　…… 　　一路上，妇人都笑容满面，话里话外都是对白医生的推崇和信任，几乎将她夸成了在世耶稣菩萨下凡，并多次强调，“只要被她看一看，你肯定就好了。” 　　唐肖：“有多好？” 　　妇人一怔，“就……再也不会害怕末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是吗？”唐肖笑了笑，跟着妇人拐进一个拐角，妇人忽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哎呦……肚子好痛，我先去上个厕所，姑娘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啊，千万别走，千万别走啊——” 　　妇人一溜烟跑走，空旷的走廊里顿时只剩下她自己。 　　唐肖也依言等着，无聊地靠在墙上假寐，模样看起来毫无防备。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的瞬间，破空声忽然响起！ 　　——两道圆月般的寒光一左一右，正对着唐肖的脖颈动脉如闪电般划来！ 第五十九章 （修改） 　　寒光出现时唐肖还仿佛全未察觉, 直到它已经闪电般逼近脖颈，她才以看起来不急不慢实则刁钻难克的动作，电光火石般躲开了这一击。 　　两抹寒光一击不成就相撞消失在空中，然而紧接着四道新出现的光刃又从两侧以同样速度袭来，目标均是唐肖身上的要害！ 　　唐肖翻身就地跃出这个位置, 光刃擦着她身侧消失, 很快又归于寂静。 　　暗处的人两击不成, 气息明显不稳起来。唐肖翻身的同时随手捡起块石子向气息波动的方向射去，阴影中响起一声并不明显的闷哼, 应该击中了非要害的身体部位。 　　唐肖淡淡开口：“还不出来么？” 　　“嘻嘻嘻～” 　　与痛呼声既然相反的方向，一道稚嫩又诡异的嬉笑声响起： 　　“果然是积分榜第一名呢, 被偷袭也毫不惊慌。嘻嘻嘻，应该已经有强者的觉悟了吧～” 　　？？？ 　　唐肖僵硬地转过头，虽然这个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但由灵力转变的精神丝已经告诉了她对方的大致情况。 　　她不由在心里痛斥系统：狗比游戏, 居然连未成年的中二小孩子都不放过？ 　　系统：“……”关它什么事？ 　　受到牵连的系统有点委屈, 并决定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上面。 　　破空声再次响起，唐肖又敏捷地躲过了一击。这次的刀光只有两道, 不知道是不是同时发出四枚飞刀已经是那位偷袭者的极限, 还是说被她中途打断, 就必须从头开始。 　　当她再起身，一个纤细幼小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刚刚的地方。 　　不, 与其说是站, 不如说是像猫科动物一样四肢着地, 身体躯干微微弓起，纤长的脖子上挂着个金色铃铛。一身黑边描纹紧身衣也就算了，连头上都戴着对猫耳，活脱脱一只正处于攻击状态的小黑猫。 　　小女孩的眼睛也是属于猫科的竖瞳，正一眨不眨盯着唐肖，暗粉色的嘴唇不断翕动，发出属于孩子的稚嫩声音，“虽然是敌对阵营的敌人，但也要给予基本的尊重呢。那么，记住我的名字吧，艾娅，一个将给予你属于强者之间战斗的对手！” 　　“……哎呀？” 　　“是艾娅！” 　　“好的爱鸭，你刚才说要干什么？” 　　艾娅：“……” 　　“我，艾娅，以猫之荣耀守护者的名义，要挑战你，传说中的积分榜第一名，你准备好了吗？” 　　唐肖一言难尽地吸了口气，不得不说，中二病什么的出现在现实对话中，简直是一场尴尬癌的史诗级灾难。 　　早知道要面对这么一个对手，她就不装做没发现的样子跟着妇人来到这里，而是直接用灵力把他们解决掉，或者遁走算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做好迎战的准备，却发现过了好几分钟，自称艾娅的黑猫小女孩依旧保持着攻击准备状态，一动不动。 　　唐肖：“……你不攻击吗？” 　　艾娅有点恼羞成怒：“你还没回答我准备好了。” 　　唐肖：“如果我说自己没准备好，你会放弃攻击吗？” 　　小女孩的金色竖瞳微微收缩：“那艾娅就只能单方面挑战了！” 　　话音刚落，艾娅后腿一蹬，整道身影化为肉眼难以辩识的黑色流光向她扑来！ 　　唐肖一个鹞子翻身再次跃出艾娅的攻击范围，艾娅的反应却也快得惊人，以人类难以想象的姿势扭身旋转，几乎不需要缓冲就调转方向继续袭来，眨眼间就到了唐肖面前。 　　“喵！”她厉声一叫，双手抓向唐肖面部，纤长细软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五道闪着寒光的黑色指甲，模样十分骇人。 　　灵力一探，唐肖便知道指甲有毒。在猫化艾娅的速度面前躲避反而会丧尸优势，于是她不避反进，用灵力包裹住要害，双手一翻两把弯刀从手腕抽出，一柄抵挡艾娅的利爪，另一柄则翻身向艾娅的脖颈动脉刺去！ 　　艾娅本能地保护致命要害，只能抽手去挡刺向脖颈的那把弯刀，然而就在黑色指甲在碰到弯刀的瞬间，她整只手掌就从刀刃间穿了过去，仿佛面前的弯刀根本不是实体一般。 　　是幻象！ 　　艾娅双瞳瞬间扩散，急急就要向后退。可为时已晚，唐肖另一只手所握弯刀忽然前刺，只听一声金石对撞，寒光凛冽的刀刃已经与尖利的黑色长指甲别到一起，唐肖手腕用力一翻，艾娅便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叫，不计后果地猛然挣开，跳到了十米开外。 　　唐肖也收回攻势，此刻她手中只有一把弯刀。刚刚右手刺向艾娅脖颈的那把只是用灵力做出的虚像，真正要攻击的，其实正是那双给她带来强烈危险感的指甲。 　　艾娅捂着自己的手，右手的黑色指甲折断了三根，更诡异的是即使并未碰到指甲肉，从折断的甲盖中依然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痛得她小脸都变了形。 　　“喵——我要杀了你——”她愤怒地尖啸，脖颈下方的金色铃铛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白光，直接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唐肖目光一凛，就在金色铃铛爆发出光芒的一瞬间，她才真正感觉到危险。不同于刚才面对艾娅时连异能都没使出来的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的，面对敌人时的危险感。 　　就在她仿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白光上时，四周忽然悄然漫起烟雾，而从暗处陡然射出四道刀光，寒意比之前更加凛冽，竟隐隐有一丝搏命之势！ 　　唐肖并没有继续闪躲，因为就在这一刹那，她隐约有种预感：这一击是躲不开的。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预感，当即甩出弯刀打碎一道攻击，同时双手一抖，两把沙漠之鹰出现在手中，两发子弹各自和一枚刀光同归于尽，而最后一道寒光也已经逼近她心脏的位置，伴随着一道爆裂声，烟雾散去，少女安然无恙站在原地。 　　在最后一刻，弯刀飞回她手中，挡下最后一击。 　　从始至终，她没使用一丝雷电之力，抑或更加强大的灵力。 　　阴影处忽然没了声音，唐肖动用精神力扫视周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原来刚刚只是借着搏命之势的掩护逃走而已。 　　一见处于劣势，就毫不犹豫放弃队友独自逃跑，唐肖将手枪收回背包空间，认识到这一部分玩家的阵营也并不是铁桶一块。 　　偷袭者的攻击和逃跑，包括唐肖的思绪也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笼罩住艾娅的光晕已经消失不见，半人半猫形态的小女孩依旧出现在原地。 　　唐肖注意到，她的指甲已经恢复原状，而双眼也从金瞳变为红色竖瞳。 　　艾娅再次开口，声音少了几分中二天真，多了几分冰冷，“第二次，我会杀了你。” 　　弯刀在手中翻了个花，唐肖回答：“我拭目以待。” 　　猫女形态的小女孩一言不发冲了上来，出招狠戾丝毫不留后路，黑色指甲几乎化为虚影。 　　缠斗了几十个回合，唐肖再次卖出破绽，艾娅毫不犹豫追击，与上次不同的是，她更快了，快到只要形成攻势，就几乎无法躲开。 　　但唐肖更快。 　　两分钟后，她的弯刀抵住了艾娅的脖颈。 　　艾娅脖颈上的金色铃铛再次爆发出光芒，竟生生把唐肖逼得后退两步，然后缩回艾娅身侧，形成一个保护罩。 　　唐肖在碰触到白光的一瞬间险些使用灵力，但她还是控制住了，现在不是使用异能的时候。 　　她要比照对方的实力，也是测量自己的实力。这一个月来雷电之力的不断转化已经大大增强了她的体质，转化为灵力后更是让她的肉体实力整整上了一个台阶。虽然有大致概念，她却依然需要一场实战，让她更加精确地认识自己现在的实力。这也是她故意按兵不动，等待对方主动出手试探的原因之一。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场战斗中她不会使用异能。 　　白光保护罩消失，一双银色竖瞳冷冷看着唐肖，这次艾娅没有说一个字，唐肖却一眼就看出了小女孩的变化。 　　那双银色竖瞳中已经几乎找不到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杀意。与此相对应的，第六感告诉唐肖，银色竖瞳的艾娅远比之前更加强大。 　　如果把每次瞳孔的改变看做一次短暂进化，那么从金色，红色，到银色，她会越来越强。从金色铃铛中释放出的白光，既是“进化”的诱因，也是一个近乎绝对防御的保护罩，唐肖并不能确定如果使用灵力，能否击穿这个保护罩。 　　毫无疑问，这个名叫艾娅的小女孩很强，道具也好异能也罢，综合实力甚至可以在她遇见的所有玩家中排行第二。第一是某个叫顾星辰的装逼犯。 　　如果单论个体攻击，顾星辰可能还不如这个小女孩。 　　但很显然，艾娅并不是对方阵营中最强者，大概率是第三到第五之间，才会被派来试探她。 　　那么其他人呢？他们的实力如何？ 　　唐肖抽刀迎上艾娅的攻击，只不过这一次，弯刀上环绕着寒意四射的电流，裹挟着刀风划破空气，逼得对方不得不急速后退。 　　——这一阶段的艾娅，足够她使出异能了！ 第六十章 　　7月27日, 首都基地的节日。 　　在看不到未来的末日中，人们很容易丧失对生存的感知和生命的意义。为了提高基地里民众的归属感和生活动力，基地将每个月的27日定为“守护日”，用来纪念基地成立，也纪念为了守护民众而死去的军人们, 纪念所有丧生在灾难中的同胞。 　　在基地里生活的人都觉得, 如果末日病毒得到控制, 人类文明得到重建，这个节日肯定还会在华夏继续延续下去, 成为一个永久的记号。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在游戏既定的历史中, 他们永远都不会拥有那一天了。 　　仇褐等人作为基地的一员，也自然要参与节日的庆祝。而且由于他们所拥有的“英雄”身份，在这一天会得到更多的礼遇和嘉奖。 　　但此刻，他们一行人却没有丁点笑容。 　　“艾娅回来了吗？” 　　看着其他人沉默的表情, 仇褐脸色更沉, 他本来就长得浓眉大眼不怒自威，发怒时更是气势迫人：“郑五, 艾娅是和你一起出去找唐肖的, 你现在告诉我, 你把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扔在敌人面前，一个人跑了回来？” 　　被叫到名字的瘦削中年人脸色涨红, 嗫嚅道：“艾娅说我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 就让我先回来了……” 　　郑五就是之前试图用飞刀偷袭唐肖的人, 他本来对传闻中积分榜第一的能力不以为意，可真正交上手后，他才见识到什么叫完虐。 　　飞刀是他的异能，只要出鞘，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绝对瞄准，一旦攻击成功，同样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打出暴击，也即是在击中敌人的一刻自爆，造成巨大伤害。 　　郑五本以为自己的异能已经是玩家中的佼佼者，可面对唐肖时，他和艾娅联手，连对方的异能都没逼出来！ 　　没错，对方仅凭借肉体和近战实力，就将他们两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折断了艾娅猫女形态下的恐怖指甲！ 　　怎么会有近战实力这么恐怖的玩家，居然还是个女人？如果再加上异能，她得强成什么样？ 　　这就是积分榜第一的恐怖存在吗？ 　　他甚至怀疑之前调查的信息不准，唐肖的异能很可能不是控制电能，而是肉体强化。但是此时此刻，当着仇褐的面，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仇褐并不买账，反而更加愤怒：“这就是你抛弃队友独自逃跑的借口？” 　　郑五想回答是，但是他不敢。 　　名义上，仇褐是他们北方玩家的首领，实力上，仇褐是所有北方玩家中公认实力最强者，没有之一。他的强化方向是速度与力量，爆发时甚至可以正面刚巨型变异体。在之前的好几次危机关头，都是仇褐临时突破，才拯救了大部分人。 　　正因如此，即便面对着积分和补给的诱惑，北方玩家中也没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况。甚至像艾娅这种小孩子，更是队伍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虽然以艾娅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他们保护，但仇大队长依旧坚持认为她是个弱小无助又需要保护的小女孩。 　　郑五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更加小心翼翼，“队长你是知道的，以艾娅的实力，就算打不过唐肖，自保也不成问题，更何况她还没有使用过复活机会，但我已经复活一次了……”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也不用再说。 　　仇褐一根筋又执拗的大脑或许不能理解，但是其他玩家肯定会理解他。就算那个唐肖真的凶残到能杀死艾娅，艾娅也只不过失去了一次复活机会，但是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的。比如郑五这样已经用掉了唯一一次机会的人，一旦再次死亡，就是彻底的，真正的死亡。 　　毕竟能活着，谁愿意死？ 　　就在气氛低沉僵持时，房间门被推开，一个娃娃脸青年走了进来。 　　郑五立即松了口气，喊道：“白淇！” 　　娃娃脸青年扫了他一眼，淡淡移开目光，“复活点没有变化，艾娅还在基地里。” 　　有复活机会并且没出现在复活点，说明人没死，而凭借他们在基地里的势力，找一个小女孩并不困难。这无疑是一剂定心丸，所有人都不同程度上松了口气。 　　艾娅可是他们的重要战力，一旦折损了，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白淇扫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脸上淡淡的微笑始终未变，最后他看向郑五，问：“监控显示，你和艾娅离开的时候是昨日上午八点，回来的时候是十点，距离现在有整整二十个小时的时间，这期间艾娅一直未归，我们却没有收到你的汇报。” 　　郑五脸白了。 　　他还想辩解：“我以为她会回来……” 　　可这次连一向直来直去的仇褐都反应过来了，“昨天我和左瑜带走了队里一半的人配合军方清理荒地的丧尸，你故意趁这个机会哄骗艾娅去挑战唐肖，是打着哪怕她阵亡，也没人能主持局面的念头吧？” 　　他都气笑了，脸上的刀疤随着肌肉微微抖动：“这次是军方临时改变方案，如果我们真的离开一周，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来，直到艾娅自己回来，或者再也回不来？” 　　男人一声怒吼：“她是我们的队友，不是可以随意欺负利用的工具！” 　　一股威压笼罩了整个屋子，郑五首当其冲，腿一软竟整个人跪了下来，浑身抖若筛糠：“我没有欺负艾娅，是她主动找我的！” 　　白淇挑了挑眉，看着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已死的弱智，“艾娅还没有成熟的思考能力，她常常会做出一些冲动的决定——比如在半个月前那场与巨型变异体的战役中，从丧尸手里救了你。” 　　他笑道：“你的异能，似乎也是从那场战役后出现的吧？” 　　郑五这次是真的给跪了。 　　他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面容讨喜的娃娃脸青年，哪怕白淇看起来很好说话，吐出的每个字却都能戳中他的肋骨。 　　感受到越来越多投射到身上的异样眼光，他一咬牙承认：“我确实有私心，再加上艾娅一直想去挑战那个人，我就带她走了……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回不来！这样，为了将功赎罪，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大不了再和那个娘们打一场！” 　　前半句是实话，后半句是吹牛逼。但他又不可能承认自己在唐肖手里走不过一分钟，太丢人。 　　“咚——咚——咚——” 　　浑厚的钟声从窗外传来，随即是一段正式却不沉郁的音乐，打破了房间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玩家们对视一眼，神色微变。 　　今天是基地庆典，他们这些有名号的“英雄”必须出席，但唐肖却很有可能不去。这样就大大削弱了他们找人的能量，说不定还会被一些南方玩家趁虚而入。 　　情况对他们很不利。 　　郑五十分会察言观色，见状连忙主动请缨：“我愿意带领剩下的队员地毯式搜查，绝对会把艾娅安全带回来！” 　　仇褐已经不再新人他，但他们现在确实没几个人可用，因此那双铜铃般的黑眼睛瞪了一会儿，还是松口道，“抓紧时间，如果再出现问题，你就不用回来了。” 　　为了急功近利而抛弃队友，害死不满十岁的小孩子，这种人就算异能再强，他仇大黑、呸，仇褐也绝不会接纳。 　　庆典在中央广场举行。 　　唐肖走在人群里，四处都是人，有满头华发的老人，也有坐在父母头上的孩童。这是自被投入游戏以来，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外面的世界一片死寂，而这里仿佛最后的伊甸园。 　　离庆典开始越来越近，人群也越来越密集，唐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张向远。 　　这个相貌阴郁的男人脸色苍白捂着心脏，一幅随时倒地碰瓷的模样，警惕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当然，其他人也警惕地看着他，并避而远之。 　　都世界末日了还要被碰瓷，倒霉死了呦。 　　唐肖：“……” 　　“唐……咳！”张向远惊喜地喊她，说到一半又生生咽回去，快速打量几下四周，然后偷偷摸摸把唐肖拉到了角落：“你昨天去哪了，我怎么一直没找到你？” 　　唐肖进入基地是前天，今天是她进来的第三天，通过张向远精简又不失拖沓的说明，了解到昨天有好几方势力想明里暗里接触她，却发现她一整天都不知所踪，只能铩羽而归。 　　张向远小心翼翼地看她：“唐肖，你是不是已经见过……” 　　见唐肖点头，他才松了口气，“系统一直禁止我向你透露另一个阵营的存在，我才不得不用隐晦的方式提醒你。昨天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们想趁着你不清楚情况提前下手……等等，”张向远忽然眨了两下眼，本就虚弱的脸色更加苍白，“你不会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 　　他见少女神情莫测，顿时心中升起不好预感，磕磕巴巴问：“你没受伤吧？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唐肖贴心地替他从上衣口袋拿出速效救心丸的小瓶子，语气轻松：“没什么大事，昨天生擒了一位对手，顺便知道了阵营的事，现在这群敌方玩家正在满基地找我，应该差不多要找到了吧。” 　　张向远：“？？？” 　　张向远：“！！！” 第六十一章 　　二十四小时前, 首都基地边缘区域的某个偏僻小巷里。 　　唐肖揉弄手腕，调整身体状态。在外界看不见的地方，一股无形的能量正在修复她的身体，随着受损的肌肉组织和脏器得到恢复，她身体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这一幕如果被军方或研究院看到, 可能会把她当做对抗病毒的新型抗体来源。 　　五米开外, 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小女孩呼哧呼哧喘着气, 原本应该灵动的双眸此刻只剩下一片静默的漆黑。她半跪在地，艰难地试图起身, 却连一根手指都无力动弹。随着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继续发力，每一块骨节都发出危险的咯吱声, 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地寸寸断裂。 　　唐肖看见那双属于小孩子的纤细手臂已经变成危险的猩红色，这种情况她只在自己身上见过一次，就是在关博士的第二层副本中自己透支异能后的状态。 　　也是身躯报废的前兆。 　　而艾娅依旧无知无觉，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处于多危险的境地, 她脖子上的铃铛微微颤动, 黯淡得几乎发不出光泽。 　　再强大的异能和道具也有上限，现在它的上限已到, 多努力都没办法再释放出白光使艾娅进化。 　　艾娅的形态已经无法再进化了, 可她依旧打不过唐肖。如果她面对的是来到基地前的唐肖或许还有三成胜率, 但在凝聚转化雷电之力为自身的灵力后，唐肖已经迈入一个新的境界, 宛如武林高手淬炼经脉, 早已今非昔比。因而本就渺茫的胜率也毫无疑问跌破底盘。 　　唐肖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的实力上, 她专注而羡慕地看着艾娅脖颈的铃铛，宛如一个搬砖工羡慕开跑车的富二代，“唉，有钱真好。” 　　如果她不破产，狗比游戏就不会针对她，如果狗比游戏不针对她，她就不会抽卡必脸黑，如果她不脸黑，或许就能抽中强力道具，也就不会在游戏里苦哈哈被欺负…… 　　被“来自穷比的谴责”目光所覆盖的狗比系统：“……” 　　被你打哭的玩家能绕副本一圈，客服天天提心吊胆，你居然说自己被欺负？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唐肖不仅不会痛，甚至还有点仇富。但这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因为艾娅终于动了。 　　杀戮和战斗本能与身体的求生欲不断挣扎，女孩稚嫩的小脸越来越涨红，最终双眼一翻，还是晕了过去。 　　刚走近的唐肖：“……” 　　她还没动手呢。 　　之前逃走的飞刀男或许会找援手，唐肖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因此捞起不省人事的艾娅，娴熟地将雷电之力汇聚在脚下，一个闪身离开了这条小巷。 　　如果附近还有能用的监控，就会发现少女仿佛瞬间就消失在空气中，速度快到宛如瞬移，鬼魅得令人心惊。 　　五分钟后，逃跑的飞刀男带着两个人回来，见到空无一人的小巷，面色难看。 　　两个小时候，又有一拨人赶来，一无所获后默默离开。 　　八小时后…… 　　这些一无所获的人死也想不到，他们想找的人正在研究院办公室里喝茶。 　　唐肖在等审批。她刚刚得知胖周昨晚就从医疗部门转到了研究院，探望审批手续连升好几级，李教授托工作人员把她直接带到办公室，可以休息片刻。 　　他们护送研究资料的事还没被上层公布，因此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唐肖是谁，只知道她和刚被转进来的一个重要病人是朋友关系，看向她的目光不由染上几分异样。 　　末日来临，社会关系分崩离析，病毒带给了人类前所未有的恐惧，哪怕是手足至亲，在病毒感染面前也会自相残杀。基地自成立以来，凡是被送进研究所的“病人”，有几个人还有“朋友”？ 　　审批通过后又经过三道消毒程序，唐肖才在一个雪白的房间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封闭的仪器内，胖周安详地闭着眼睛。 　　沉默地站在仪器旁，唐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胆小沉默，缩在驾驶座上的胖乎乎男生。 　　他不善言辞，总是被陈光欺负得说不出话，却会在巨型变异体追杀时，拼命踩下油门，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上左右漂移。 　　陈光总嫌弃他不会开车，但唐肖却觉得，没人能比这个小胖子做得更好了。 　　看着仪器中人苍白的面色，她忽然出声，“教授，在病毒感染之外，周宝是否还有其他病情？” 　　陈光和胖周从医院同一个病区逃出，陈光患有颅内肿瘤，住在最里层的重症病房……那胖周呢？ 　　他当初患的，是什么病？ 　　李教授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以为这小姑娘不知道他进来，并不打算打断她的感怀，而是默默站在后面，没想到已经被发现了。 　　他回答：“但凡是被病毒入侵过的身体，脏器组织都会迅速坏死，同时其他异常细胞也会被杀死，被病毒同化。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是检查不出他之前的病情的。” 　　但他又补充：“等我们攻破感染病毒的那一天，周宝同志身体康复，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唐肖转过身，双眸明锐，语气笃定：“这么说来，基地对于病毒的研究已经有所进展了？” 　　从她的视线里看过去，李教授那张严肃苍老的脸庞慢慢露出笑意，他后退一步，向着唐肖鞠了一躬—— 　　唐肖想也不想就扶住了他的胳膊，她怕这个已经年过八十的老教授闪了腰。 　　事实是李教授这腰也确实弯得有些费力，但他毫不在意，双眼明亮得像年轻人，声音稳健，却掩盖不住昂扬，“你们带回来的资料正好对应了目前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瓶颈，如果我们能突破……或许就是攻克病毒的最后一步！” 　　*** 　　李教授为此感到很高兴，但他不能说太多，具体的研究细节属于研究院的机密，好在唐肖也没追问。 　　发现唐肖比他想象的更加沉稳，李教授也很高兴：“如果年轻一代都像你这样，人类何患无希望？” 　　唐肖扶着他走出房间，感应门关上，沉睡的伙伴消失在视线里，她说，“人类的希望在您们身上。” 　　玩家是被空投进这个位面的过客，只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尽绵薄之力，和末日对抗的主体还是人类本身。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在原游戏中，病毒比人类想象的更加难以控制，即便在后期得到了来自摘星市的研究资料，地球各地仅存的基地也并没能及时研究出解药。 　　变故很快就会发生，来势汹汹，无可避免。 　　李教授正在兴头上，只当她是谦虚，也不在多说，亲自把她送了出去。站在研究中心的门口，唐肖看着基地上空并不存在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李教授，您说我是护送研究资料的功臣，那我能否朝您要一张医疗中心的通行证探望朋友？” 　　李教授一怔，无奈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第六十二章 　　李教授叹气的时候，额头上的皱纹都跟着挤成一团, 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我果然老了, 你们这帮年轻人啊，一个个真是鬼精鬼精。”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0921号病房吗？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摸出张黑卡递到唐肖手里，“拿着, 用我的卡吧, 方便点。你朋友都是有情有义的人，替我这个老头子转告他, 任何时候, 活着都是最重要的！” 　　唐肖接过卡, 扬起笑容, “没问题。” 　　*** 　　陈光本来也没想瞒多久，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找到。 　　他用被子蒙着头，瓮声瓮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他明明都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不告诉唐肖他进了医院这件事，果然这些人都不靠谱，还不如胖周可靠。 　　胖周…… 　　一想到这个名字，陈光神色黯淡下来, 他哑着嗓子开口：“肖姐……胖周他怎么样了？” 　　“睡得很香, 至少体重保住了。”唐肖掀开他的被子, 露出里面亮锃锃的光头, “你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陈大少爷？” 　　陈光老脸一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家以前也就有那么一点小钱，都随着末日冲散了，还说什么少爷。 　　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唐肖：“……” 　　算了，一想起最初相遇时，这傻子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当街鸣笛找活人，就不能对他的智商抱有什么幻想。 　　她叹一口气，拿出医生给的诊断书，“你以为基地医生都是傻子，检查不出你现在的身体情况？” 　　脑肿瘤晚期，诊断书上字字分明。 　　唐肖还记得进入基地前等待的一天一夜里，陈光抽着烟，自暴自弃地说出了他光头的原因，绝症，化疗。 　　如果不是末日到来，他和胖周可能会一起躺在重症病房内，在平静的折磨中度过人生最后的一年半载，但末日把一切都改变了。 　　进入基地的那一刻，胖周的身体濒临崩溃，她看出，陈光的精神也快崩溃了。所以她没有选择紧跟着，而是给了陈光一段短暂的缓冲时间。 　　那个中年妇女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每个历经废墟来到基地的普通人精神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问题，所以“白医生”这样的心理医生才有如此显著而重要的影响力。 　　她做出了个决定，“等过几天我处理好基地里的事，就把你送到他那里试试。” 　　除了顾星辰那个想做邪/教头子的中二狂，目前为止，这个白医生是她见过唯一一个选择以精神导师身份融入游戏世界原住民的玩家。 　　这个人，要么是有聪明绝顶的脑袋，要么是有精神系相关的异能和道具。 　　——反正无论哪个都是免费咨询，不要白不要。 　　看着唐肖的目光，陈光后背一凉，隐隐有种又要被当成猪崽卖掉的预感。 　　应该……是错觉吧？ 　　但无论如何，能被探望，他心里还是有股说不出的感动，因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真诚地说，“谢谢你。” 　　“如果不是我和胖周运气好遇到了你，我们可能早就被丧尸吃了。” 　　“其实末日刚来我就没想着活，之所以逃出来，只是不想在病房里日复一日看着天花板，等死的感觉太差了。” 　　“但这短短的一个月里，我好像把一辈子能想到的惊心动魄都经历了一遍。最重要的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活下来是件这么爽的事。” 　　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一点也看不出十几个小时前阴郁的模样：“所以，如果最后我还能活下来，肖姐，你教我射击吧！我也想枪枪爆头！到时候胖周负责开车，我负责爆头丧尸，我们俩就能周游世界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在撒哈拉沙漠给你立个碑，上面就刻：纪念来自未知宇宙的人类英雄，TX，陈光绝笔……” 　　唐肖：“……好。” 　　她在陈光愕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如果你能活下来一直到末日结束，我就送你一个手持榴弹炮外加散打射击全方位课程，直到基地人权协会起诉我虐待男性为止。” 　　“嗝。”陈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鼻涕泡。 　　看着唐肖平静的面庞，青年脸上故作坚强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抿了抿嘴，一扭头把自己拱进枕头里，发出沉闷的声音，“我答应了，你不能反悔！否则我让胖周堵你车门！” 　　“好。” 　　“……我的生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好。” 　　“……我会活下去的。我会活下去的！” 　　佯装成熟却不足二十岁的男孩把脸埋在枕头里声嘶力竭的吼，眼泪糊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喊给唐肖听，还是给忍不住心怀希望的自己。 　　*** 　　从陈光的病房出来，唐肖又去看望了陈玲玲。这个坚强的母亲因为长期以来压力过大，精神也早已绷到了极点，在确认小花身体并未受损，醒来的几率较高后，她就如释重负地晕了过去。 　　医生和护士对此早已习惯，他们把陈玲玲安置在一个安静的病房内，给她上了吊水，让病人自己醒来。 　　病房，消毒水，营养液，这就是大多数人来到基地以后度过的第一个漫长而安全的睡眠。 　　如果不是唐肖表达出了明确的拒绝，这些医护人员还打算劝说她注射一发镇定剂，缓和一下在外漂泊多日的“惊慌”和“惶恐”。 　　唐肖：“……” 　　惊什么？什么恐？ 　　看着她无动于衷的反应，俊秀温柔的男护士遗憾走开，走之前还不忘塞给他一个名片，“如果你觉得需要心理援助了，可以按照这个地址去找白医生，他会帮你解决一切问题的！” 　　白医生……吗？ 　　唐肖把名片塞进口袋，逆着人流走出来，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冯上校。 　　他微笑道：“第二天了，感觉如何？” 　　唐肖回答：“还不错。你们这里熟食店的鸡腿挺好吃。” 　　冯上校笑了笑，唐肖注意到他眼角有挥散不去的疲惫，昨天恐怕一夜没睡。 　　现在基地内外封锁，摘星市的研究资料也统归研究院忙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负责城防的上校紧急商讨一整夜？ 　　冯上校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便立正敬了个军礼，“这次来找你是有要事，唐小姐，请你随我走一趟。” 　　虽然知道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但在第一瞬间，唐肖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被她装进空间袋的某个正在昏迷的暴|力小女孩。 　　另一个阵营的玩家现在恐怕已经找疯了吧。想到这里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正直而无辜的微笑：“好啊。” 　　既然先动手挑衅，那就要有点教训才行，否则怎么能长记性？ 　　冯上校仿佛被这笑容晃了眼般怔了一瞬，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那就请和我来吧。” 第六十三章 　　事实证明，即使是城防军, 休息时间也是种额外的奢侈。 　　等唐肖终于能离开会议室,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基地特制的“天空”蒙上一层沉沉夜幕, 路上空无一人，整个基地像盒闷热且寂静的巨型罐头。 　　身后有人喊唐肖，原来是冯上校追出来了，他神色歉意, “很抱歉, 没想到这次商讨耗时这么久，让你一个女孩子一整天都没吃上饭。” 　　他手里捧着一包三明治和一袋面包, 递过来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 “基地晚十点后宵禁, 你现在回去也买不到食物, 这是我们的……工作餐，你刚刚忘记领了。” 　　唐肖没有接过面包，而是忽然问道：“刚刚在会议上商讨的，关于抓取基地外丧尸和变异体做研究院实验样本的任务……” 　　冯上校误解了意思，失笑安慰道：“唐小姐放心，我们绝不会做强迫你的事。再说，抓捕变异体也好, 协助病毒研究也好, 本都是军方的工作。只不过这次传来希望的研究资料是你和你的朋友一路护送回来, 因此我们希望能从一定程度上吸纳你们的技巧与经验……” 　　他的声音渐轻, 进而有些低沉，“其实这个决定在你们刚到达基地外的那天就已做出，只是我们并没想到，你的朋友们情况并不佳。” 　　单论这一点，唐肖也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一行五个人，一个被病毒感染生死未卜，一个脑癌晚期直接住院，一个六七岁小女孩昏迷不醒，还有一个单身母亲紧随其后。 　　一进基地五个躺了四个，只剩下她一个人“能力有限”的“弱女子”，上层招揽人才的心再迫切也要被浇个透心凉。 　　但即便如此，唐肖也被拉来参加了这个临时会议——一场关于病毒解药研究配合战的讨论。 　　原来，主线剧情让他们带来的研究资料，不仅迅速推进了首都基地关于病毒解药的研究进程，也同时带来了一个严峻问题：实验样本严重不足。 　　研究院现在需要的不仅是普通的感染者，还有感染程度更深的变异感染体，乃至于……巨型变异体！ 　　首都并不缺丧尸，但基地缺人，尤其缺能上战场的人。 　　今天的会议上不仅有唐肖，还有几个其他近期来到基地的幸存者，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曾在一片废墟与丧尸的城市中长途跋涉，是普通人中自保能力和身体素质较高的一类，显然也同样被列为招揽范畴。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玩家如张向远等，或多或少都进入了权力机关和重要位置，这批“新幸存者”里并没有玩家的身影。唐肖简单观察他们几眼，看出来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参与的念头。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在基地里生活，尽管不能掌控自己的未来，却也在钢兵铁甲和热武器的重重保障之下，短期内不比担心朝不保夕。 　　而离开基地，去往危险重重的城市废墟和一望无际的荒地郊野，直面无数感染者和变异体，死亡随时都会到来。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冯上校显然认为唐肖也是如此，他看着眼前明明身体单薄柔弱，却眉眼坚定故作坚强的女孩，不由自主温声安慰道： 　　“你可以放心回家，我们不会要求你参与的……” 　　“我想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冯上校话音还没来得及落地，就不得不半途咽了回去，微微凝滞的表情透出些许错愕：“你想去？” 　　唐肖点头，“我最擅长的就是打丧尸，留在基地也没什么用。既然总有人要参与，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你最擅长……打丧尸？” 　　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连忙轻咳一声，“对不起，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兹事体大，事关生命安全，征招志愿军是时期所迫，我们也希望每个报名的公民都能慎重考虑。” 　　唐肖笑了笑，“没有国家，哪有公民？” 　　“……” 　　“你说得对。” 　　冯上校点点头，一向严肃板正的英俊面容罕见地有些局促，“谢谢你能理解我们。呃……是我狭隘了。我还以为你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对不起。” 　　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话，一不小心反而越描越黑，于是只能沉默地抿紧嘴唇，假装自己从未开口。 　　唐肖却丝毫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甚至眉眼一弯，颇为高兴，“我看起来很像娇生惯养？” 　　娇生惯养等于富家子弟，富家子弟等于财运亨通，四舍五入就是在祝福她财源广进啊！ 　　对于一个穷比来说，还有更好的祝福吗？ 　　她拍拍男人的肩膀，由衷地赞赏，“你很有眼光。” 　　冯上校：“……” 　　一码归一码，既然已经提前得知唐肖有意愿参与志愿军，不管最后会不会录取，冯上校还是先拿出了一张感应卡。 　　“用这张卡可以免费进入训练场，基地里有许多擅长格斗搏击的人，你可以向他们讨教。” 　　“然后……再见，期待明天庆典上的见面。” 　　*** 　　志愿军计划对于普通人来说危险性很高，幸存者不愿意参加情有可原。但对于已经进入基地的玩家而言，这却明显是一个死了都要去的重要剧情。 　　首先有军队援助，事半功倍，不用担心弹尽粮绝，前有满城丧尸可以收割，后有国家基地可以休憩，简直是刷分天堂。 　　再者，唐肖怀疑，这场行动里很可能隐藏着第二个剧情触发点。 　　“剧情触发点？” 　　张向远缓慢眨眼，试图消化这一信息。但短时间接收的信息过多，导致脑袋现在还有些转不过来，只能随着唐肖的思路重复。不过毕竟是曾冲上整个位面全服第一的富豪，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剧情触发点……是能影响到整个游戏世界进程的存在！也很可能是玩家离开游戏世界的重要线索！ 　　最初被投入这个世界时，游戏宣布，玩家需要【找到消失的爱人，并在文明毁灭前离开该世界】，但却没说玩家要怎么离开。 　　是在文明彻底毁灭的那一刻就自动传送，还是需要自己寻找方法和契机？ 　　还有那被强买强卖的所谓“爱人”，到现在也没半点头绪，到底要怎么找？ 　　想通这一点，张向远更加确信唐肖在分别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甚至可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所以掌握的信息也更多更全面。 　　哎，大佬不愧是大佬。 　　唐肖看见眼前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又莫名其妙从担忧变成了信任与崇拜，一副智商不高的模样。 　　……算了，还是等南方大部队赶来再说吧。 　　两人离开角落重新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张向远还有点担心，毕竟他知道对方阵营的重要战力被唐肖藏起来了。 　　敌人已经占据了基地的话语权和大势，如果利用权力压人，他只有一人，恐怕也无法保全唐肖。 　　游戏太不公平了！ 　　唐肖却直接打消了他的想法，“谁说不是一个阵营的，就一定是敌人？” 　　“再者，”她笑道，“狗比游戏再不公平，也不可能故意让一半玩家处于弱势，送给另一半玩家宰割，养蛊也不是这么玩的。” 　　所以另一半玩家，也一定受到了某种极其严苛的限制条件。就像自从进入基地开始，系统商城就不再开放，都透露出一个信号——游戏不希望他们把在商城里花钱买的道具装备，用来杀其他玩家。 　　可如果不想让玩家自相残杀，又为何要搞出积分制和阵营分化的规定？ 　　唐肖嗤笑一声，率先向广场中心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阵营里，郑五急得头都大了。 　　他动用了能调动的全部力量，把那个唐肖从进基地开始涉足的所有地方都查了一遍，除了研究院和军队，就差掘地三尺了，可还是找不到艾娅的身影。 　　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唐肖能把她藏到哪里？难不成上交给研究院了？ 　　事情肉眼可见地向最差的方向发展，郑五只觉得后背止不住冒汗，几乎想直接带人去把唐肖抓起来。 　　可是不行，这样一定会惊动高层，如果导致他们的存在提前暴露，那么他们北方玩家的优势又失去了一个，仇褐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的！ 　　更何况，所有闲着的队员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那个变|态…… 　　节日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他只能咬着牙用传呼机将消息通知给白淇，或许这位聪明透顶的大脑会有办法。 　　然而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礼貌而冷淡，“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你不必再白费力气。” 　　郑五一怔：知道，知道什么？ 　　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战战兢兢地说：“大家伙都已经尽力了，可那娘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好好一个活人就这么活生生消失……” 　　白淇听着话筒里传出的胡言乱语，微不可查地蹙起眉，下一秒听到面前女孩清朗促狭的声音，“原来一直找我的人就是他呀，不妨让我和这位朋友聊几句？” 　　呼叫机防漏音的性能并不好，郑五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连续的音节，一张泛青的肾虚脸也像被泼满染料，变得十分难看。 　　“你——你是——” 　　唐肖接过呼叫机，轻快的声音在对方眼里却像魔鬼的暮钟：“好久不见呀，昨天看你跑得那么快，还以为你不想再见到那个小姑娘呢。” 　　“不过既然想找人，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何必浪费时间呢，对不对？” 第六十四章 　　郑五倒吸一口冷气。 　　他知道实力强的人大多自负，但死也没想到唐肖居然敢单枪匹马闯到他们的大本营……不对, 白淇他们现在正在庆典后台准备一会儿上台受表彰的流程, 那岂不是说，唐肖也在后台？ 　　她也和他们一样, 有一个“英雄”身份，会被表彰的那种？ 　　那现在队长、白淇，还有其他几个强力队员，就在此刻的庆典后台, 和那个变|态唐肖面面相觑？！ 　　他们本来想的是趁着唐肖刚进基地就暗地里以多欺少搞死她夺取积分, 可现在一切都被挑到明面上，之前的所有谋划付之一炬, 甚至连一个核心战力都成为了对方掌握在手里的资本, 令占据高点、早有准备的他们反而陷入了劣势。 　　而这一切, 都源自于他自作主张, 自大贪婪、不长眼的挑衅。 　　郑五已经不止觉得脑袋疼了，他现在心肝脾肺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甚至都不记得是怎么挂断的电话。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一想起，他就直接虚脱滑坐在地，无意识地呢喃，“完了……” 　　此刻已经没人在意郑五那边的情况了。白淇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在唐肖身上轻轻扫过, 才开口：“唐小姐比我想的还要……年轻。” 　　这句是废话。兴许是贫穷的日子过久了, 唐肖一眼就看出这个娃娃脸青年在拐着弯说自己看起来是个穷比。 　　她也不打算打太极, 便开门见山：“军师？” 　　据说高智商都是长脸眯眯眼, 眼前的青年明显不符合这个特征。他生了一张讨喜又和气的娃娃脸，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眼尾圆润双眸明亮，未语三分笑，看不出分毫算计与阴沉。 　　而从见面到认出彼此身份，青年虽然有震惊，却没表现出丝毫的攻击性，要么是隐藏得够深，要么是他擅长的并非战斗，而是其他方面。 　　至于地位……从其他几名玩家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保护青年来看，恐怕毋庸置疑了。 　　哪怕是此刻，那几个玩家也在恶狠狠等着她，奈何被一股凭空出现的力量压制着，竟然动弹不得，不由心惊不已。 　　白淇却微微笑起来，露出两颗不明显的小虎牙，“军师？我看起来给人这种感觉吗？”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直视着你，语气诚挚，令人下意识就会心生好感。唐肖随即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笑道：“你就是白医生吧？” 　　她之前就曾怀疑过被整个基地都推崇不已的“白医生”是个玩家，因为从之前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个所谓的白医生能完美利用人们在末日中急需一个心理依靠的心理，在短短时间内就拥有了不少的追崇者和信徒，如果不是基地的真正控制权属于军方，恐怕又是第二个顾星辰那样的邪教组织。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是军方推出的代言人？因为政权还没有蠢到需要把一个极富个人主义崇拜色彩的形象安在一个心理医生身上。 　　所以这个白医生代表的是他自己，以及他背后尚未发展起来的势力。 　　白淇并不知道唐肖的内心想法，如果他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建设了这么久的大势，仅仅被评价为“尚未发展”，恐怕连脸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 　　此刻，白淇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基地姓白的医生不止一人，我恐怕不清楚唐小姐说的是谁，难道……唐小姐以前就认识我？” 　　他一段话说的似是而非，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滑不溜秋很难让人抓到把柄。唐肖也不在意，只向前一伸手，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个昏迷的小女孩，软趴趴向下倒去。 　　是艾娅！ 　　白淇瞳孔微缩，下一秒已经移到女孩身前，伸手接住了艾娅，并第一时间查看她的生命特征。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唐小姐是个心软的人。” 　　其他玩家松了口气，随即发现他们也能动了，连忙跑到白淇身边，站在唐肖的对面。 　　一方有一群人，一方却只有一个年轻少女，看起来实力悬殊非常大。曾几何时这些玩家们也是这么想的，然而真正见到传说中的积分榜第一后他们才意识到，什么叫实力悬殊，分明是对方把他们吊打好吗！ 　　白淇把艾娅交给旁边的人，玩家紧张地低声问他，“要不要叫老大……” 　　白淇淡淡摇了摇头，说道：“唐小姐这次来恐怕不是为了宣战，对吧？” 　　唐肖点头：“没错，我知道你们想杀了我拿走我的积分，但我希望你们也知道，你们绝对杀不死我。” 　　这不容置疑的霸气！众玩家心头一跳：这就是来自最强者的自信吗？！ 　　下一秒，唐肖继续说道：“因为基地里不能用大型杀伤武器，只要我躲在研究院里，你们就很难动手！” 　　她勾起唇角：“呵呵，反正我积分足够，不需要再增加了，完全可以藏起来等到剧情结束，到时候你们两方阵营两败俱伤，我再出来捡渔翁之利，谁能阻止我？” 　　众人：“……” 　　说好的大佬色霸气呢？怎么忽然变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二道贩子？而且语气还这么欠揍？ 　　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唐肖说的确实有道理，就连白淇都沉默几秒，才淡定开口，“基地总会有沦陷的一天，不可能做玩家永远的庇护所。” 　　所以他们才需要得到积分换取补给，这样才能变得更强，争取到更多的活下去的可能性。 　　然而这样卑微又残忍的体验，这群娇生惯养的南方玩家又怎么体会得到呢……想到这里，有些玩家看向唐肖的眼神又变了，艳羡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恶意。 　　积分第一又怎么样，还不是系统养猪一样供出来的，如果条件对换，焉知现在积分榜第一不是他们？ 　　唐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眼睛像抽筋一样眨来眨去，也懒得猜，只深深看了白淇一眼，留下最后一句话，“谁说基地一定会沦陷？” 　　白淇瞳孔一缩，正要追问，房间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两个军人站在门口先敬礼，随后通知他们可以准备上台了。 　　原来颁奖前的助兴节目和激昂宣讲已经结束，即将到表彰环节。在士兵面前，白淇只能咽下问出口的话，跟在唐肖身后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腰间的通讯机响起通讯提示，他刚接起就拦住了几人，问道：“谁是白淇？有人找。” 　　几人脚步顿了一下，而就在这两秒内，白淇脸上永远不失分寸的温和笑容在接过通讯机后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一言不发挂掉电话，沉声宣布：“基地外出现大量尸潮，我们被埋伏了！” 第六十五章 　　短短的一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砸蒙了众人。 　　首先是惊惧——仇褐是全基地北方玩家的核心和领袖, 只要依旧有他的实力坐镇, 这个队伍就不会散。但同样，一旦他出了事, 剩余玩家便会不可避免陷入人人自危的境地。 　　城破兵民走，林摧鸟兽散，无外如此。 　　但与此同时还有第二个令人震惊甚至不敢细想的信息：丧尸把人类埋伏了！ 　　“丧尸怎么可能会埋伏？他们只是一群依靠身体本能行动的尸体！” 　　一个高壮玩家怒吼出声，随即发现自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他也是个直脾气, 两条粗眉毛高高耸起, “看我干啥？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白淇淡淡开口，“你说的没错, 但现在不是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 　　时间、地点、人物全都不对, 庆典不可能中途取消, 志愿军尚未组建, 军方内部肯定乱作一团，而强大的对手玩家就站在他们身边…… 　　他苦心经营了一个多月的“势”，就这样在一场毫无预兆的变故面前岌岌可危。 　　不对，不是毫无预兆！ 　　白淇忽然看向唐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错，又同时看向守在门口的士兵： 　　“我有要事恐怕不能继续参加庆典/可否帮我联系一个人？” 　　“……” 　　士兵也才刚刚和众人一起从白淇的口中得知消息，震惊不比他们少。但好在军人的硬性素质在, 依旧一动不动坚守岗位, 还要顺便给唐肖二人提供援助。 　　他们只有一部呼叫机, 因为唐肖最先提出要找人, 于是先问她，“你要找谁？” 　　白淇看不出表情，向后让了一步。 　　冯上校三个字脱口而出，唐肖才意识到名字到用时方恨少，她居然连对方的全名都不知道。 　　于是她迅速补充，“负责城防军的冯上校，他的号码是多少？” 　　幸好士兵没有提出质疑，“洞幺洞。” 　　洞幺洞就是010，唐肖拨出号码，电话接通了。 　　“请问？”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唐肖。”两人都言简意赅。 　　“是你。”冯上校松了口气，唐肖能感觉到他气息有些不稳，似乎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赶路。 　　她单刀直入，“我听说有人在基地外遇到尸潮，这让我想起在摘星市遇到的尸潮，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信息。我能现在过去吗？” 　　冯上校沉默了一瞬，唐肖无法透过话筒“看”到他的神态，但能感知到他的脚步停住了，随即男人问：“你在广场？” 　　“我在庆典上，表彰还没开始，但可以让工作人员帮我代领。直觉告诉我这个信息很重要，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从广场到研究院还是军部需要多久？” 　　一连串的发问会让人觉得提问者很急迫，事实上唐肖只是嘴巴动得快，眼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有惊慌失措的时间，不如多骂骂狗游戏，省心省力。 　　冯上校似乎在和其他人商量，几秒后回到话筒旁，“你在原地等着，我派人去接你。” 　　大概是为了安抚唐肖的情绪，他微微顿了一下，生疏地说：“别担心，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唐肖把位置让给白淇。谁知青年却没有先拿起电话，而是问唐肖：“你要做什么？” 　　唐肖有些惊讶地看回去，“我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不应该啊，你智商这么低？” 　　白淇：“……” 　　他忍住不合时宜的情绪，没再开口。 　　唐肖却在脑海里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想帮助基地抵御尸潮？】 　　心灵传音？精神方面的技能？ 　　她不动声色地回答：【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们的任务是帮助丧尸摧毁基地？】 　　【……】 　　【身为人类，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抗击病毒，有问题吗？】 　　【……】 　　白淇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电话。 　　唐肖也不再管这群人要联系谁，独自走到大门口，果然不多时，一辆军用车就开了过来，正是来接她的。 　　随着车门关闭，广场的繁华飞快消失在身后。 　　冯上校不在车上，可能在总部，也可能正在准备整合出发救援那只基地外的队伍。 　　唐肖正思度着，开到一半的车却忽然停下，惯性使车上的东西全部向前倾斜，唐肖指尖微动，一道细微的电流划过稳住身体，电流转瞬消失，没人发现这一切。 　　正副驾驶座上是两名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腰间的通讯机响个不停，咆哮声隔着一排座位都能被唐肖听到： 　　“现在所有巡逻士兵都去西南，西北角就近集合！重复一遍，所有身上没任务的士兵都去西南，西北角就近集合！” 　　想也不用想，肯定和方才的尸潮有关。唐肖当即说：“需要我现在下去吗？” 　　车辆又重新开动，副驾驶的士兵看起来是个新兵，年纪不大却很稳重，“冯上校就在西南角。” 　　西南角和西北角，是基地两个靠近出口的防御建筑的代称。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会以为是加厚的围墙。但唐肖前天进入基地时用精神力仔细查看过布局，所以知道真正的防线不在于这面墙，而在于围墙外，无数重武器组成和轰炸区和激光防线。 　　只要不是内部出了问题，普通的尸潮几乎不可能攻破。 　　心念陡转也只是几秒钟的事，唐肖被接进防御工事内，才发现这里不仅有军官，还有研究所的教授。 　　几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和城防军领导者们争吵，冯上校也未能幸免，一向严肃的表情几乎皱成川字，偏偏又没有办法。 　　要不是身体实在受不住，这些老教授甚至会亲自跑到战场上，只为拿到第一手资料和标本。 　　一个悄然到来的小姑娘几乎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好在这里面有熟人。李教授在一群情绪激动同僚中显得分外沉稳，也可能是年纪太大吵不动，他甚至还喝了口随身携带的枸杞红枣水，一转头的间隙就看见了熟悉的小姑娘身影。 　　他眼前一亮：“小姑娘，原来说有信息要上交国家的人就是你啊！” 　　唐肖莞尔，把提供信息说成上交国家，确实没毛病，但也只有这帮醉心学术的老教授能想到了。 　　看见一群在国家机关举足轻重的大佬齐刷刷看向自己，唐肖也不废话，她不喜欢搞那些所谓神秘的排场浪费时间，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行动，就没有一分钟是多余的。 　　她飞快开口，字句清晰：“我在庆典上听到基地外出现了尸潮，就立刻回忆起在摘星市时，我们也曾遇到过尸潮。” 　　在众人眼中，少女眼底浮现回忆之色，随即笃定地说，“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那篇尸潮集结得毫无逻辑，而且行动有序，不像是误打误撞形成的。更何况非常巧的是，那时我们刚刚从摘星市基地遗址中拿到研究资料。” 　　“尸潮的目标，也正是我们几人。”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有人一脸凝重想要追问，也有人转过了头，像是不忍再听。虽然这仅仅是唐肖的一家之言，但无疑对应的，是一个他们多日来讳莫如深的猜测。 　　但现在，一个刚刚从南方感染重灾区跋涉来到基地的女孩，把这个猜测清晰说出： 　　“在当时我甚至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这些丧尸会不会听从了某种力量的指令？” 　　“甚至说——会不会在我们没发现的情况下，它们进化了？” 第六十六章 　　很早之前，研究院就有人提出猜测：丧尸病毒会自主进化。 　　毕竟随着病毒的蔓延, 不仅出现了感染者, 还出现了数量极少但更加危险的变异体，乃至危险性破坏性极高的特殊变异体。 　　然而从没人捕捉到过它们的进化过程, 变异者的分化似乎是天生的——也不排除它们会后天进化，但除非有确切的证据，否则没多少人愿意面对这个假设。就连一些德高望重的权威专家，都对此报以抵触态度。 　　原因只有一个, 不在于丧尸, 在于人类。 　　人类没有进化！ 　　在末日前的许多科幻小说中，人类会随着末日的到来进化出各种各样的能力, 这并非没有科学依据。直至今日, 仍有许多科学家认为, 当人类的基因感受到外来威胁, 就会自主改变链序，进而进化出所谓的“异能”。 　　但当末日病毒真的席卷而来，存活的人类飞速减少，人们才悲哀的发现，现实中没有异能，没有体质的增强与进化，只有数量几何式增长的感染者和变异体, 冷兵器在它们面前只是以卵击石。 　　这么短的时间里, 没有出现一例免疫体, 也没有出现一例进化体, 如果承认了丧尸会进化而人类不会，岂不是等同于承认人类基因比感染病毒还要低等，理所应当被淘汰？ 　　“同志们，同志们！” 　　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静，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他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以拐杖重重敲击地面，“为了这点事意志消沉？幼稚！胡闹！” 　　“除了人类，地球上还有很多生命，很多种族，但绝不包括那些感染者、变异体！它们是病变的身体组织，是病毒驱动下的消耗品。它们的出现是生物的灾难，也是地球的疾病！但人类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因为病毒不可能拥有未来！” 　　唐肖注意到了这个老人，他身量不高，脸型是非常有记忆点的方形，年轮化开的皱纹在脸上像一个个套起来的方块。老人身上穿了一件及膝灰色呢子大衣，样式很旧，边角处褪色得厉害，却板正干净一丝不苟，宛如游戏人物的建模。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熟悉感，但唐肖还是坚信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老人锐利的目光与她对视……就在这一刻，唐肖想起了他的名字。 　　方老！ 　　方老是一个所有玩家都熟悉的称号，准确的说，他是一个NPC。唐肖第一次在游戏里见到他，是在首都基地已经沦陷之后，她为了一个材料任务跨越大半个地图跑到一个顽强抵抗的小基地里，看到了这位前任全国科学与生命研究院院长与首席专家。 　　他具体叫什么大概没有玩家记得，所有人都叫他方老，他手里有一个“希望”系列主线任务，内容是收集变异体标本以提供他研究病毒解药。 　　唐肖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每次找到他都是件难事，需要穿过破旧的基地掩体，在墙洞里穿梭，跟随记号钻进地下排水管道里，时不时要遭遇感染者的袭击……最后玩家灰头土脸找到人，也往往是在一个破旧昏黄的小帐篷里。 　　头顶称号的NPC方老挤在小帐篷的工作台前，方方正正的脸拉得老长，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偶尔会批评玩家： 　　“太不小心了！外面都是感染者！” 　　“下次要换个位置……” 　　“材料太重，搬不动了……如果还在首都……哼。” 　　“下次多带点标本过来，趁我还活着……” 　　后来人类文明彻底毁灭，整个副本成为荒芜之地，她再也没看到过这个NPC。 　　或许是NPC变成了真人站在面前，激发了脑海深处的记忆，一时间无数和方老相关的游戏碎片都涌现出来，唐肖目光微凝，无数念头闪过，电光火石间只抓住一条： 　　如果按照原本的游戏时间线，首都基地很快就会沦陷，现在也不可能一片太平，还有时间准备庆典。 　　是谁改变了剧情进程？答案只有一个，玩家！ 　　大量玩家被投入进这个世界，无论是出于生存还是任务需要，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丧尸病毒在华夏大陆的蔓延进程，所以首都基地能坚持到现在，也因此研究资料才成功送到首都……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瞬间汇集成一点，这一瞬间，唐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通关的方法，又或许是这个世界的真相。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刹那，却足够令她对自己选择的方向坚信不疑。 　　这股坚定感甚至影响到了其他人，以至于冯上校最终没能驳回她与支援部队一同出城的请求。 　　“我不会连累任何人，也不需要军队分出任何兵力来保护，我可以签生死状。” 　　冯上校哭笑不得，说：“什么生死状……我们是军人，这是我们的任务。但你目前只是平民，志愿军没正式组建之前我们不能给你协同作战的资格，这对你不负责任。” 　　“末日里没有军人和平民之分。基地不是伊甸园，军队人手不够，平民早晚要走出去。我在末日里开车一千公里来到首都，很确定自己有面对丧尸自保的能力。而且我曾经从尸潮包围中逃脱，至少能确认一下这两次尸潮有什么区别。” 　　“我相信，基地需要这份经验。” 　　唐肖语气坦然沉着，倒显得冯上校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一方。 　　冯上校：“……” 　　他不得不再次改变固有视角，以全新的眼光看待这个小姑娘。是啊，他怎么会忘记，她可是跋涉千里把摘星基地研究资料带回来的人，就在此时此刻，中央广场的庆典台上或许正给这个女孩颁发勋章，因主角不在场而暂时交给工作人员保存。明天、或者后天，这枚勋章就会被送到她的手中。 　　他压下所有的情绪，叹了口气，“我会向上通报的，这件事我不能一人做主。” 　　其实身为城防军最高领导者，他可以直接做主，但从另一种更加私人的情感上来说，他不希望那枚勋章最后无法交到它主人的手上……哪怕是一点不详的可能性。 　　十分钟后，冯上校沉着脸目送唐肖跳上军队车厢。 　　唐肖坐在车厢里擦刀，阳光在刀刃上反射出耀眼锐利的光芒，很快有人认出这是把不可多得的精品。 　　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说：“好利的刀！” 　　参军之前他是个富二代，平时喜欢收集冷兵器，因此一眼就看出唐肖手中弯刀属于无论是收藏价值还是实战价值都一等一的极品，声音不由得有几分羡慕。 　　唐肖淡淡开口，“朋友送的。” 　　年轻士兵的眼神立即变为同情。这么好的兵器都送给别人……可见那位“朋友”大抵是不在了。 　　也是，世界末日都来了，最亲近的人也可能朝夕而亡，连柔弱的女孩都要学会与丧尸拼死搏杀，一把锋利的弯刀，除了刺穿敌人头颅外，再没有其他价值。 　　他忍痛摸出一包私藏的蔓越莓乳酪饼干递过去，希望能让她多一分对世界的信心与力量。 　　唐肖：“……” 　　支援队伍很快通过重重检查，从西门驶出基地。唐肖从小就是东西不分的路痴，现在也只能勉强辨认出，基地南门背靠天堑，唯一出口是一条高速路，也就是她们来时的路线。从西门离开则直接进入首都五环，当然城市已经成为感染者的天堂，一片近乎地狱的钢铁森林。 　　上一支小队最后一次发射信号的位置，是在一个小型商场里。士兵动作快速谨慎贴着商场外围靠近，却并没有发现丧尸的影子，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上，氛围平和得过分。 　　但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浓郁血腥气，却明确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没人敢掉以轻心，在初步排查过周围环境后，他们最终确认，等待支援的队友就在商场内。只是十分钟前还不断发送的信号已经彻底截断，不知所踪。 　　队伍分为五支，一队守在商场外，另外四队从四个方向进入这座三层建筑内。 　　“报告，一楼已排查完毕，无感染者，无幸存者踪迹，有打斗痕迹。” 　　“报告，二楼已排查完毕，无感染者，无幸存者踪迹，有打斗痕迹。” 　　“报告，三楼已排查完毕……无打斗痕迹。” 　　难道F队已经清理光这栋建筑的丧尸，并且撤离了？ 　　发出救援请求的小队代号为F，他们的救援优先级非常高，因为队伍里不仅有士兵，还有志愿军预备首领仇褐，以及一位生物领域非常有造诣的老教授。 　　现今人手紧缺，损失一队士兵已经令军方心绞痛，研究院的大佬更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国宝级别的人物，损失一个都能令上层吐血三升。 　　冯敬道沉吟片刻，发布指令：“一队二队搜查一楼，重点检查是否有地下空间，三队四队重新搜查三四楼，注意声音。” 　　信号消失时间太短，撤离不可能如此快，他坚信F队依旧在这栋废弃商场内。 　　果然，五分钟后，F队的信号再次出现，位置依旧是商场内！ 　　与此同时，二队在通讯频道里报告：“发现地下通道！在一楼西侧倒数第二个房间西南角由四块圆形铁板掩盖，预计可供三人同时通行，是否——敌情！！” 　　通讯器里只剩一片刺耳的嗡鸣，转瞬消失不见。而冯敬道已经率兵跑进通道：“一队三队全体和我走，四队在二楼等待指令，五队缩小包围圈！” 　　而下一秒，整栋楼都开始微微嗡鸣颤动，仿佛一座沉寂的死物缓慢复活，在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中张开血盆大口—— 　　地面塌陷了！！ 　　堆积了无数货架尸体，经几十名精锐士兵检查过安全的混凝土地面，在几秒内开始毫无预兆的以一队所在位置为中心开始塌陷，冯敬道只来得及发出一句撤退指令，就向下坠去。 　　常年作战的经验令他第一时间把枪口对准正下方，视野中却只有一片粘稠狰狞，深渊般的暗黑色…… 　　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精神下仿佛被拆分成无数缓慢的碎片，慢到他甚至看到了从黑色地面中刺出的无数根钢针—— 　　不，这是巨型变异体舌头上的钢刺！ 　　整栋废弃商场的地下，都是巨型变异体的口器！ 　　“嘭！” 　　子弹射出，打在坚硬的口器上，迸出火星。除非用炮轰，否则普通枪械根本造不成伤害。 　　面对变异体守株待兔的袭击，他们避无可避。 　　冯敬道咬破了嘴唇，但他不想闭上双眼，他要睁着眼睛死，因为他不甘心。 　　直到一道更刺眼更夺目的爆炸火光从身下呼啸而过，他才在生理刺激下下意识闭眼，下一秒就被气流重重弹飞。 　　“嘶啦————” 　　变异体痛苦的嚎叫响彻地下，与此同时所有掉下来的士兵都被气流倒推着撞在墙面或者碎石上，竟无一落入变异体口中！ 　　一块连接着上下两层的巨大钢架上，唐肖冷冷站在上面，肩上架着黑黢黢的巨大炮口，目标正是变异体的口器。 　　“好久不见。” 　　不知道这只变异体有没有认出她，反正她已经认出了这只巨型变异体，就是一个月前在摘星市把她的雷电异能逼出来的那一只。 　　一个月前她的选择只有逃跑，而现在……她有了新的选择。 第六十七章 　　刚进入这座废弃商场建筑, 唐肖就把精神力扩散开来, 笼罩了整栋楼。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明明进来之前已经察觉到的人类生命痕迹，进来之后却反而没了踪影。这栋楼像一张巨大稠密的网，诡异地罩住一切。 　　就在侦察兵报告地下入口时，唐肖感受到地下有股浓稠的恶意直直升起，像埋伏的野兽忽然睁开眼睛。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她便先一步踩碎地面坠入地下, 看到了张嘴等食物自己掉落的怪物。 　　巨型变异体长得都差不多, 但是这只上面有她雷电之力的气息。当初在摘星市她第一次有意识控制雷电之力, 或许出于巧合，被动地在追杀她的巨型变异体身上留下了记号，所以她现在才能一眼辨认出来—— 　　仇人见面, 分外眼红。 　　巨型变异体明显也记得她，甚至用了很大力气睁开岩石般表皮下的眼睛，血红的两颗大眼珠像嵌在石头里的血球，视觉冲击带来极大的视觉杀伤力。 　　诡异中透着恶心, 恶心的同时又令人恐惧。 　　这可是巨型变异体！被列在基地档案上的最高危险级别变异体, 除非动用大型杀伤武器, 基地才有把握将其彻底击杀。 　　毕竟变异体不是生物，断手断脚甚至断脑袋都可以活。它整个黑乎乎又狰狞的身体，就是一团纠缠起来的病毒, 行走的生化武器。 　　此刻, 变异体控制着几根舌头钢筋般向唐肖弹来, 看起来非常想把她吞吃了做加餐。 　　唐肖：“何必呢，好好商量给你加餐也不是不行。” 　　唐肖从空间里取出榴弹炮，轰向变异体的舌头，同时也利用气流的冲击力把坠落的士兵弹飞，她则纵身一跃，跳进了那张血盆大口里。 　　等军队稳定住位置，拉开阵型并展开有效反击时，场中已经看不见少女的身影了。 　　*** 　　坠落，腥臭与蠕动。 　　而与之伴随的，是失去那层黏腻阻碍后精神力的豁然开朗，之前一直无法探测到的生命痕迹也出现在脑海—— 　　整整二十人，全都活着，就在下面。 　　唐肖毫不客气地甩出弯刀钉在肉壁上，身体被下坠的惯性与重力甩出一个半圆形弧度。她用另一只手抽出手电筒叼在嘴里，强力的光线立刻将四周照得有如白昼。 　　核能手电筒，进入游戏时狗比游戏唯一肯免费给她的道具，时隔这么久，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猜的没错，变异体的口腔深处也充满了长而尖锐的倒刺，此时它们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到，纷纷刺过来，像无数根放大了一万倍的蚊子口器，扎一口就能吸干人的血。 　　这些口器也会自主觅食！ 　　唐肖反手就是一团电流，把这些口器轰开，坚硬的黑色肉壁上流出腥臭无比的粘液，她听到变异体地震般的嘶吼，比想象的要远，可能用来发声的部位在表皮外面，这倒是苦了外面的军队。 　　变异体的声音也是一种精神污染，伤害耳膜的同时还会催吐。 　　唐肖既然跳下来了，就不是毫无把握。她对基地军队还是有信心的，他们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并组织反击，变异体虽然身上覆盖着一层子弹都打不破的壳子，舌头等部位却没这么坚硬。 　　冯上校他们肯定会集中火力攻击变异体的弱点部位，变异体调动肢体回击，自然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用来对付她。更何况它身体内部全都是带着感染病毒的腐蚀性毒液和口器，再全副武装的人类进来也不可能活着出去。 　　要么被吞吃吸干血肉死在里面，要么感染病毒变成丧尸，再死在里面。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口器矗立在肉壁上，却没几根攻击唐肖，说明她的猜测没错，巨型变异体已经把她当做死人，死人对它有什么威胁？ 　　但很不巧，唐肖不是死人，甚至也不是人。 　　她是玩家，如果按照游戏里的剧情，就是从无穷浩瀚宇宙里传送来的天外飞人。 　　该位面里无解的感染病毒，对于玩家来说只是一个掉血debuff，还不如物理攻击实在。唐肖没把它当回事，继续用弯刀当做攀岩工具往下跳，过了几秒却发现事情和她预计的还是有出入。 　　灵力从丹田升起运转周身，进入体内的病毒撞上灵力直接土消瓦解，被灵力一卷一冲就消失无踪，根本没给debuff出现的机会。 　　升级版的雷电异能比她想的还要强……唐肖勾起嘴角，决定以后多来这种地方训练一下，万一还能再次突破呢？ 　　初始版雷电之力就当做一级，升级为灵力后算作二级，从质量上看或许仅仅是凝缩了无数倍的区别，但实际用起来却是天差地别。正因为知道它的强大，所以唐肖才更加谨慎。 　　——毕竟玩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钞能力欧皇，比如顾星辰那个邪/教头子，她若是因为升到二级而自满懈怠，其他人可能已经升到三级，死的就是唯一没有复活机会的她了。 　　生活不易，穷比叹息。爆肝没人理，咸鱼死得快。她太难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系统的磨牙声。 　　抛开杂念，她抓紧时间一路向下，空间从狭窄慢慢变得开阔。这种感觉很奇怪，巨型变异体的肚子并不大，这不方便它们行动和捕食。但此刻越往下她就越发现，这具躯干的下半身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活生生撑大，呈现出不自然的扩张。这甚至令她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巨型变异体藏在废弃商场底下，究竟是有目的的埋伏，还是因身体的变化而无法移动？ 　　约莫彻底下到了变异体肚子的位置，视野一亮，一个宽广稠密的空间就出现在面前。 　　看着眼前的景象，唐肖第一反应是想洗眼睛。 　　这是一个如同胃袋的空间，然而从头顶的肉壁上蔓延出无数黑色筋脉，它们勾结在一起，宛如树木的枝干垂下来，枝头挂着一颗颗硕大的肉色肿瘤，隐约能通过肉壁看到里面有体型怪异的生物在蠕动。 　　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唐肖忍着恶心从空隙中穿过，这些肿瘤里的生物仿佛察觉到生人的闯入，一个个脑袋无声地转过来，仿佛无数只眼睛在跟随着她。 　　精神力穿透肉壁，勾勒出这些生物的形状，瘦得宛如骨头，脑袋奇大，没有眼睛，一张狰狞的嘴占据了半张脸，獠牙森森。 　　几乎是一瞬间，唐肖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 　　摘星市基地副本，第三层的蜘蛛变异体！当她打碎那些变异体蜘蛛般硕大的肚子，从里面爬出来的小丧尸就是这样，它们数量繁多速度极快，弄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她记得当时，张博士亲口说触手变异体和蜘蛛变异体并不是自然产生，而是人为制造的，那么现在在巨型变异体体内这个大型孵化场，也是人为制造的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唐肖并不这么认为。 　　这些小变异体明显是从肿瘤里长出来的，预计不久后就会呱呱落地。这对人类来说绝对是个噩梦般的消息，试想一下丧尸可以自己生孩子，这tm不就是病毒自我繁殖的具现化吗？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恶心的？ 　　她想起“地下城”里改造丧尸的科研怪人，忽然意识到了“他”追求的完美形态到底是什么。 　　有强大的身体，永不死亡的生命，甚至还会繁殖。如果还能拥有智慧、创新与传承能力，它们就真的成为了新物种，而人类将会被淘汰。 　　对于这个未来，唐肖敬谢不敏。 　　更何况玩过《无限末日》这款游戏的都知道，在这个丧尸末日世界中，人类灭亡以后，丧尸也没有成为新的主宰，它们依旧是被病毒支配的尸体，甚至成为了玩家的刷分基地。 　　无论幕后大Boss想做什么，他都必将失败。一想到这一点，唐肖顿时觉得舒服了一点，那无处不在的窥视和恶心感也消失了不少。她将灵力稀释成薄薄的一层裹在周身，防止身体触碰到这些肿瘤，然后一步步向“肉林”深处走去。 　　似乎是察觉到她想干什么，肿瘤里的怪物纷纷挣扎起来，想阻止她前进。唐肖对此毫无反应，甚至比了个中指。 　　这帮小变异体爬出来也打不过她，更何况现在还在胚胎里，更是毫无威胁，她为免触发防御系统不主动攻击已经不错了。 　　小变异体们发出咿呀嗬嗬的微弱怪叫声，一口咬在胚胎肉壁上，快气哭了。 　　就这样向前走了几十步，唐肖忽然停住脚步，直觉告诉她前面有危险，精神力更是反馈得非常直白：前面有一股强大且充满攻击性的精神力，就在不远处。 　　虽然还没打照面，但唐肖已经能确定他的身份，毕竟能在巨型变异体肚子里活下来的，除了玩家还有谁？ 　　距离越来越近了，隔着一个肿瘤和拐角，唐肖甚至能感受到磅礴的杀气，她捏着弯刀测算如果和这人对上自己胜出的概率，测算结果是——她也不知道。 　　但凡没有具体数据的分析，都是耍流氓。 　　她迈出一步直接暴露在对方面前，一股劲风袭来，硬生生停在她的面门处。 　　“你是……唐肖？”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睁大眼睛，仿佛对眼前的情景很迷惑。 　　唐肖举起自己临时得到的志愿军名牌，也打量着眼前的人：“北方玩家的老大？” 　　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就听到了熟悉的系统播报： 　　“叮咚！检测到区域内玩家实力超标，难度提升，附近病毒生物将在一分钟后展开无差别攻击！” 　　这下子什么都不用再说。唐肖和仇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骂了一句： 　　“狗比游戏！” 第六十八章 　　什么实力提升难度增大, 统统都是借口, 游戏就是想给她们找麻烦。唐肖合理怀疑当初碰上顾星辰时出现的巨型变异体也是如此, 只不过当时系统针对的应该是顾星辰那个邪|教头子。 　　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同一个巨型变异体，真是令人无法感动的缘分。 　　六十秒倒计时像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迫不及待开始倒数。仇褐狠狠啐了游戏一口，拔腿向后跑去，大喊：“我这里还有很多人！” 　　唐肖跟着他跑, 这时候也不需要顾忌会不会惊到这座巨大的“子宫”了, 小变异体们似乎已经感受到破壳的喜悦, 咧开大嘴在肉壁后面虎视眈眈。 　　几乎在瞬息之间, 两人就来到肉|洞最深处，这里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个昏迷不醒的士兵，身上无一例外覆盖着一层白色的膜, 乍一看像被集体裹进了巨型保鲜膜里。 　　“这是一个防御道具，可以抵御三个小时内的病毒攻击，但是被保护的人会昏睡过去。”仇褐解释的语速非常快，表情看起来有点牙疼。 　　唐肖扫一眼就可以确认, 就算加上限制条件, 这也绝对是个上品道具, 可惜大概率是一次性的，要不然男人的目光也不会闪露出贫穷的悲痛。 　　能舍得使出这个道具，说明他把这些士兵当做了有血有肉, 真正的人, 而不是猪狗般死了就死了的NPC。 　　唐肖粗略扫视一圈, 眉头微皱：“有人已经不行了。” 　　“不行”是客气的说法，事实是有几位已经变异成了感染者，还有人重伤失去了气息，只是在保护膜的笼罩下一视同仁地闭眼躺着，精神力如水波般扫荡过去才发现端倪。 　　仇褐也很暴躁，他挠了挠头，严肃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基地，这是男人的承诺！如果你害怕接下来的危险，就独自离开吧！” 　　他双手握拳，义薄云天。 　　唐肖：“……” 　　实力强是强，就是脑袋似乎不太好使。 　　她来都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唐肖直接越过他，伸手摸向地面上躺的人。 　　对方很显然没办法把这些人一口气带走，保护膜又不能分成数份，所以才一直被困在这里。 　　仇褐不明白这个少女要干什么，怜香惜玉的本能让他立即出手阻止：“保鲜膜不能碰，碰到就会晕过——” 　　唐肖的手指已经轻巧地绕开保鲜膜，碰到了一个昏迷士兵的脖子，下一秒，几十个躺尸的人连同保鲜膜瞬间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地面。 　　仇褐：“……” 　　他又惊又喜地看向唐肖：“你有能装人的道具！” 　　目前系统商城给出的所有储蓄道具都没有装载活人的功能，可想而知必定是极品中的极品才能做到。仇褐是个直性子，看向唐肖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果然是个无耻的有钱人”。他倒是半点没往系统提供的空间袋“人物背包”上面想，毕竟众所周知，空间袋里不能装人。 　　唐肖：不，我的可以。 　　但她不会傻到把这件事说出来，事实上她也没弄懂这是怎么回事。如果硬要追溯，那就是自从把昏迷的小花放进空间袋后，那里似乎就可以装活人了。 　　说不好还是个bug，要是闹得人尽皆知，被举报到系统把bug清除怎么办？ 　　玩家唐肖面不改色，甚至勾起一个终于轮到我装逼的笑容：“载人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只剩这些东西了。” 　　她手指的方向，赫然是已经蠢蠢欲动准备早产的小变异体们。 　　而就在话音刚刚落地的瞬间，一分钟倒计时结束，肿瘤“子宫”们瞬间自我爆破，大脑袋瘦身子的小变异体分分落地并朝他们冲来！ 　　仇褐面色一沉，浓眉大眼的面相现出几分冷冽，他没有多看唐肖一眼，却一字一句地说：“我来对付它们，你先走！” 　　感受到少女转头，他爽朗一笑：“女士优先，小姑娘，这是男人的觉悟！” 　　唐肖无情拍掉他的手臂：“我希望你能把这份觉悟用在我们决斗的时候，现在我们需要一起撤退。” 　　她终于明白猫女艾娅身上那股中二感是怎么来的，十有八|九是被这憨憨“家长”带歪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仇褐不甚在意地摸摸脑袋，转头便看见无数长着利嘴獠牙的“小孩子”伸出黑长的指甲向自己抓来，密集尖细的牙缝疑似口水长流。 　　“卧槽！”他直接甩手两发子弹爆掉两个小脑袋，才心有余悸地跟上唐肖：“这些东西怎么丑的这么……不讲道理？” 　　尤其正面相遇时，那心理冲击简直难以估计！ 　　还好这个叫唐肖的小姑娘也很强，一枪一个小朋友弹无虚发，他便老脸一红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说过，老老实实一起撤退。 　　两人边打边退，小变异体恶心之处在于它们的速度，身体却是个脆皮，现在连两人身体都无法靠近，它们也很快察觉到冲过去就是送人头，于是开始借着巨型变异体肚子里的地形搞偷袭，将恶心贯彻到底。 　　可惜它们数量总共也就百十来个，根本阻止不了两人离开这片空间，等到仇褐紧随其后退出“子宫”范围，小变异体们仿佛忌讳着什么一般聚集在出口，一只只没有感情的血盆小口阴森森盯着二人远去。 　　脱离了大型破壳现场，唐肖并没感到放松，甚至反而提了一口气，并且她不用看就知道，身旁的中二男人也是如此。 　　对于他们这个阶段的玩家来说，小变异体着实算不得什么威胁，真正的威胁来自于他们身处的巨型变异体。 　　——如果说之前还有外部的军队帮他们牵制，那么自从系统发布通知的那一刻开始，巨型变异体就算不想，也不得不把目光转移到身体里两个活蹦乱跳的人类上。 　　果然，随着通道越来越狭窄，唐肖对危险的感知也越来越浓烈，她干脆把雷电之力凝聚在双掌之间，拉成一道盾牌挡在身前。仇褐也低喝一声，肌肉暴涨身体蹿高，身形直涨了两倍有余才停下，以一己之力挡住整个通道，唐肖后退一步给他让出路来，省得被卡死。 　　——雷电异能，脾气暴躁，能抽出极品道具的欧皇！这是仇褐得出对唐肖的结论。 　　——力量异能，智商不高，买得起道具的氪佬中二病。唐肖看着大块头不动声色。 　　两人抱着微妙又不约而同的仇富心理，默契地拉开一步距离。 　　视野很快变得开阔，核能手电筒已经不够照出所有危险，仇褐伸手一抓，将几个荧光棒状的东西团成团，然后用力向前一掷，强烈的光芒在空中爆开，瞬间照亮了整片区域—— 　　那密密麻麻从肉壁腔肉中拔地而起，向他们袭来的黑色口器，也在炽亮的光线下一览无余。 　　成千上万根或粗或细或长或短、有自主捕食能力并饥肠辘辘的口器，将巨型变异体的“食管”堵得水泄不通，不知是不是过于浓郁的血腥味使人产生错觉，这些黑色口器似乎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咧嘴笑的形状，令人泛起一股冷意。 　　连神经粗成仇褐这样的人，都从心底泛出一股恶心和暴躁，但他虽然平时给人感觉智商不高，越到这种时候反而越冷静。 　　“需要重武器开路。”他沉声说，“我只有一把M134。” 　　MI34型加特林速射机枪，还是他省吃俭用从系统商城兑换出来的，对付眼前这些口器也显然不够用。 　　唐肖：“我有一架榴弹炮。” 　　一炮带走一大片，火力是够了，巨型变异体也要发疯了。 　　口器不会给人商量的时间，眨眼间已经铺天盖地，以玩家的视力甚至能发现“针头”上的细孔，用来吸取什么不言而喻。 　　爆炸火光和枪声同时穿过黑压压的口器，瞬间清理出一条干净的空气通路，然而不到一刹那，剩余的口器就发狂地扭动着躯干，更加疯狂的补上攻击，誓要把唐肖二人吸干淹没。 　　就连一直安静充当培养皿的食道，也疯狂抖动起来，从粘稠漆黑的缝隙里冒出更多的尖刺……唐肖不得不再次用弯刀插进岩石般坚硬的肉壁上，大半个身体荡在空中，随时准备移动位置。 　　巨型变异体的身体里，仿佛每一个器官，每条血管，甚至每个毛孔都能拆卸开来成为武器，它们贯彻着病毒吞噬人类基因的最高指令，悍不畏死地发起一次次攻击，有些没攻击力的器官甚至当场开始变异，长出一张血肉模糊的大嘴，冲着他们咬来。 　　——正如系统所说，所有病毒生物的无差别攻击！ 　　同一时刻，正在且战且退试图撤离的军队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早已发现，巨型变异体虽然想吃他们，却并没有移动的意思，身体不动如山窝在地底，最多也就是用舌头上的口器攻击，攻击力大打折扣。第一次埋伏如果没死在它嘴里，他们就可以迅速整合起来撤离。 　　但是就在他们已经撤退一半的时候，巨型变异体突然发狂了。 　　它几乎把嘴张成了两个脑袋大，丑陋的头疯狂撞击着岩石和混凝土钢架，正片区域震颤连连，天摇地动的震感和大地震也所差无几。不仅如此，巨型变异体还试图从地底爬出来，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动的，只知道这片空间随时有可能坍塌。到时候无论是废弃商场化为废墟，还是巨型变异体重见天日，整整五个小队的基地士兵就只有一个结局——葬身此地。 　　除非他们加快速度，在变异体挣出之前离开！ 　　冯敬道高喝一声：“所有人加快速度，不计一切代价离开！” 　　基地有多缺兵力，没人比他更清楚。他们绝对不能意外折损在这里，他们要把消息上报回去……华夏仅存的唯一一座由军队保护的基地，里面有几十万平民！ 　　他此时的状况也并不好，之前飞溅的钢筋和石块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被感染……他已经分不清了。冯敬道宣泄着弹药，双脚像在陡峭的钢筋断层上扎了根，面前的怪物再疯狂也绝不后退一步。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他给自己的士兵下的命令是：无论如何，活着回去。 　　但他给自己下的命令是：在死之前，亲眼看着最后一个士兵离开。 　　他看过太多的战友死去，他们用生命做成桥梁，让活下来的人踩着他们一步步走过去，在他们的尸体上建成首都基地，在他们的牺牲中不断壮大。 　　这次终于轮到他。 　　…… 　　弹药用尽，鲜血覆盖视线，他本该放松下来，等待属于自己的安眠。 　　可在这一刹那的安静中，他却忽然想起一道清瘦秀丽的身影。她可能很幸运，并未掉入地下，现在或许已经随着部队赶回基地。但又或者……他本能地不愿意去想这份可能性，却又不得不承认。 　　那个明媚倔强，名叫唐肖的小姑娘，已经坠入巨型变异体吞噬一切的大口中，再也不会出来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不知道是死亡将近的预兆，还是别的什么。变异体愤怒的嘶吼落在他耳中，变得既嘲讽又令人厌恶，他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抽出手榴弹，血肉模糊的手指按在上面，一步步向变异体走去。 　　意识的最后片段，冯敬道隐约看到手榴弹进入了变异体的嘴里，然后—— 　　被接住了。 　　接住它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认识这个人，是F队的队长，名叫仇褐。 　　仇褐身边站着一个清瘦娇小的少女，他也认识，是他以为死了的唐肖。 　　两人满身黑血，目光清明，一人扛着一个重武器，就这么从巨型变异体嘴里爬了出来—— 　　还顺便以快得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帮忙把手榴弹送进了变异体的喉咙。 　　冯敬道：“……”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抵不住身体的本能，晕死过去。 第六十九章 　　仇褐抹了把汗, 心有余悸：“幸亏我反应快, 刚刚那玩意儿差点就在手里炸了。” 　　唐肖瞥他一眼：“反应的确很快, 千军万马中一下抓住友军扔进来的手榴弹，差一点就一己之力拿下双杀，变异体应该给你发锦旗。” 　　她一指晕倒的冯敬道：“看，友军被你气晕了。” 　　就在刚才和万千口器交战爬出来的过程中，唐肖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也充分意识到这位现任北方玩家阵营老大、不愿意透露原名的仇姓男子是个不折不扣、胸大无脑的中二晚期, 危险关头比谁都靠谱, 一放松下来就要坏事。 　　玩家再强也是人, 两人都没了初始装备，血肉之躯未必扛得住物理爆炸。千辛万苦跑出来，一炸回到复活点, 是个玩家都会气死。 　　更何况，唐肖又没有复活机会。莽归莽，命也得要。 　　仇褐干咳两声，蔫眉耷眼承认错误：“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两人说话归说话, 动作却丝毫不乱。眨眼间就擦着飞过的口器, 踩着风骚的走位回到地面。这里除了昏迷的冯上校外已经一个士兵没有, 说明支援部队已经成功撤退了。 　　这是好事，对于基地而言在于精锐力量的保存，而对玩家而言, 在于可以不用顾忌异能和道具的使用, 简称放开膀子干。 　　唐肖粗略探查一番冯上校体内情况, 发现他不仅体质格外强韧，运道更是不错，仅仅是失血过多重伤昏迷，并未被病毒感染。她没时间给他止血，只能先塞入空间袋里，等回到基地再做他计。 　　空间袋咕噜一下把人吞进去，任劳任怨没发出一点声音。 　　仇褐那边发出倒吸一口气的闷哼，他正用异能硬刚变异体的攻击，肌肉虬扎的同时也挂彩无数。自身的伤口和变异体黑血混合在一起，用玩家视角看去，就是一层又一层暗红色的debuff，若不是实力足够强大，内耗都能把人耗死。 　　但他不仅硬生生抗了下来，异能加持的狂化状态甚至没有消退的迹象。他怒喝一声，双掌上汇聚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竟硬生生钳住了巨型变异体甩过来的舌头，同时被顶得连退几十步，肩膀被舌头上的利刺扎得鲜血淋漓。 　　不用照镜子唐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没比他好到哪去。她捡起转管机枪对变异体一通扫射，同时脚下汇聚雷电之力借助跑步猛地高高跃起，手中圆月弯刀寒光暴涨，裹挟着凌厉电意斩向那条疯狂挣扎的舌头！ 　　巨型变异体的舌头是个大杀器，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刀枪不入，至少是冲|锋枪以上的枪|械才能造成影响，真正伤害到它恐怕要用火箭筒、榴弹炮这种。唐肖却并不打算用榴弹炮，她很清楚，单靠这些武器，绝不可能杀死巨型变异体。 　　雷电之力已经被淬炼得强悍锋利，刀刃划入那黝黑坚硬的肉皮里，一路血花带闪电，硬生生把变异体的舌头从中间划开一个大口子，脓液和已经腐化的血肉暴露在外，伤口狰狞可怖。 　　“仇褐！” 　　仇褐趁着舌头受伤发狂时松手，却又不退反进仗着一身肌肉直接欺身撞进去，蕴含着骇人力量的双臂鼓胀如铁锤，撕扯着岌岌可危的巨大伤口，低喝一声拔足狂奔，竟直接把整条舌头拦腰扯断！ 　　粘稠黑血喷溅而出，仅剩了半截的舌头飞速窜回变异体嘴里，它再次睁开猩红的双眼，里面连个眼仁都没有，唐肖却能感受到它的愤怒。 　　它长着一口细密锋利的尖牙，里面盛满人类的血肉，这次上面却全都是自己的黑血，恐怖的同时却又隐隐有几分讽刺感。 　　巨型变异体听不懂他们的话，也不理解他们的行为，它缓慢移动眼珠，镶嵌在底座基架里的大脑袋重重撞击在根部，每一下都令这片区域多一个裂口。它甚至无视了唐肖二人的攻击，一心一意地挣扎。病毒发布的最高指令刻在它的每一个细胞里，使它无需思考就明白自己会做什么。 　　强大的生物要消灭，强大的基因要吞噬。 　　变异体自毁八百的动作令唐肖和仇褐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不能让它出来！” 　　击杀一个巅峰状态的巨型变异体很难，但遛一个半身不遂的变异体却要轻松得多。两人绕着不同的方向跑圈吸引它的注意力，一边闪躲一边攻击，不断消耗它的“武器”。巨型变异体脱离地底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下来，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不要命地向外喷吐毒液。 　　距离最近的仇褐一时没躲开，被浇了个劈头盖脸，被熏得神色恍惚怀疑人生。 　　唐肖一把抓住他向后急退，毒液有强烈的腐蚀效果，和仇褐狂化状态下的钢筋铁骨死磕到底，转瞬间他的两条胳膊已经变成不正常的暗红色，条条凸起的血管微微跳动，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的错觉。 　　“你现在身上的debuff太多了，继续下去想同归于尽吗？” 　　唐肖毫不怀疑，如果现在玩家头顶有血条，仇褐的血条上绝对是密密麻麻的负面状态，并飞快消耗着己方所剩无几的血皮。 　　仇褐咬牙找了块残垣靠着，从空间袋里拿出矿泉水往身上浇，稀释皮肤上的毒液。他沉声道：“给我一分钟时间，我可以帮你吸走它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唐肖沉默。作为一个力量系选手，仇褐不仅目标明显，操作也非常风骚，几乎全是用□□和敌怪硬碰硬，并成功吸走了变异体大部分仇恨值，绝对是它的首要击杀目标。 　　“感染药物带了吗？”唐肖问。 　　玩家不会被感染，但服用感染药可以减少病毒感染的负面状态。 　　她敏锐地看到仇褐动作一顿，古铜色的脸颊上浮现一层可疑的赧然。 　　“怎么？” 　　仇褐默默倒出了自己空间袋里的所有东西，几瓶矿泉水，军用压缩饼干，牛肉干、一捆匕首、半箱弹药和一小瓶止血喷雾。 　　唐肖：“……” 　　仇队长仰天长叹：“创业初期，要养的人太多了，实在没钱啊。” 　　唐肖也倒自己的空间袋，一把枪、一架炮、一根匕首、一盒蔓越莓饼干。 　　仇褐：“……” 　　还以为你是有钱人，误会了半天，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个穷比惺惺相惜了一秒，唐肖又抖了抖空间袋，终于掉出一瓶感染药。 　　“虽然只剩两片，但不吃白不吃。一分钟后无论我在做什么，你都集中火力去攻击它所有暴露在外的弱点，仇大队长，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去就靠你了。” 　　最后一句是开玩笑，两人也早已达成共识，绝不能让这个变异体活着离开这里，它会给基地带来灾难。重度中二病的仇褐还是免不了一阵豪情涌上心头，严肃地说：“我以男人的尊严起誓，绝对与你并肩离——嘶——” 　　药效起作用，他疼得脸部肌肉都开始抽抽。 　　唐肖已经抽身离开，她周身萦绕着电流，出手时雷光闪烁声威赫赫，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灵力消耗的速度有多快，不断输出精神力的识海已经到了疲惫的极点。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抵挡住变异体无孔不入的攻击。 　　它太可怕了。 　　已经成长为同等玩家中资深者的唐肖自上而下俯视着这个庞然大物，她的实力越进阶，就越能意识到当初在追阳市的惊恐一瞥有多可怕。 　　那时候，巨型变异体还没长出一双红血球般的眼睛，也没有肚子里孕育的上百个小变异体，它脱离了剧情，连玩家都不知道这究竟代表什么。 　　人类文明的末日？背后疯狂科学家的推波助澜？还是最终任务的开启？ 　　而在此时此刻，已经白热化的生死战斗的瞬间，这些变量都不再重要。它们或许只是游戏系统程序中的某一段代码，但在此刻唐肖的眼中，死去的士兵，昏迷的冯上校，嘶吼的变异体，还有活生生的她自己，都是真实的。 　　又一根口器向她心脏的位置刺来，她又一次闪身躲过，却没能躲过同时袭来的另一道劲风。 　　刺啦—— 　　巨型变异体终于从地基中挣出一只利爪，狠狠撕碎了这个一直纠缠它的，蝼蚁般的人类。 　　它举起爪子，把她剩余的身躯扔进嘴里，数根口器刺进食物的身体，吸收□□作为养分，补偿它今日受到的重创。 　　轰—— 　　又是几道爆炸和火光，它闭上眼睛张开大嘴，混合着血肉的森森牙齿对着这只漏网的蝼蚁。从生物的角度，他的身体已经和死亡没有区别，可他还在一边攻击一边大笑，嘴里叽叽哇哇着变异体听不懂的话。 　　刺穿他…… 　　吃了他…… 　　融合他…… 　　它忽然升起一股欲望，这是在品尝到第一个蝼蚁血液的刹那熊熊燃起的渴望，那股美妙的感觉，那强大的力量……那是它存在的根本意义——甚至胜过身体里那些附属品。它不需要睁眼，也不需要去闻，身体每一个器官都已经在自动寻找目标的位置，甚至蠢蠢欲动想脱离而出—— 　　直到一道白光，从它肚子里迸发而出。 　　在“孕育”着无数小变异体的肚子深处，一团篮球大小的白色光团旋转着，以它为中心，空间开始寸寸坍缩，随后便是物质……坚如磐石的血肉在光球面前宛若一张脆弱的薄纸，轻轻一搅就化为齑粉。 　　巨型变异体没来得及发出它愤怒的嘶吼，这只病毒集合体以肚皮为中心，一块块消失不见，身躯，四肢，嘴巴……最后是眼睛。 　　那两只猩红没有瞳孔的球体，呆滞转了一圈，一直到被白光吞噬，也没闪过半点光亮。 　　白光还在蔓延，仇褐已经筋疲力尽倒在地上，不要形象地大喊：“唐肖！！！再让它继续下去我们都要死啦！！！” 　　唐肖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你少打扰我一句……就不会死了。” 　　她抬起幸存的那只手臂，手指微动在空中划了个圈，一点微薄的亮光从指间划过。 　　稀薄的灵力汇入已经裹挟了毁天灭地气势的白光球中，就像一滴水滴汇入大海转眼间不见声息，但不过刹那，整个光球忽然剧烈颤抖起来，随着一丝噼啪雷电闪烁，它猛地一抖，整个球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没有了核心力量做支撑，外围的风暴也只是在仇褐身上多添了几道刮痕。他立即爬起来找唐肖的身影，终于在一块矗立疾风而不倒的钢架上看到了一块……身体。 　　唐肖用仅剩的灵力护住了自己的大脑和心脏，然后就让自己成为一条咸鱼，对外界的磋磨无动于衷。 　　直到仇褐把她从地上一整块捞起来，她才懒懒开口：“劳驾给点水，把我身上的血冲干。” 　　仇褐睁大双眼：“那不把你整个冲没了吗？” 　　唐肖：“……冲变异体的血，我不想先被游戏的负面状态搞死。” 　　或许是提到了狗比游戏，系统的通知音适时响起： 　　【恭喜玩家唐肖、仇褐成功击杀巨型变异体，解锁第二次补给，补给将传送至个人账户，请及时查收。】 　　【全体玩家通告：由于已有玩家开启第二次补给，将于一百八十分钟后公布第二次补给开启条件，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系统提示：1、本位面副本内，系统补给共有三次，如在副本结束前第三次补给未被玩家解锁，则该补给永久取消。】 　　【2、游戏内共有十处初始复活点，现有五处已沦陷于感染者。从现在开始，每沦陷一处复活点，系统将发布一次全体通报。已沦陷复活点不可再复活玩家，当十处复活点全部沦陷，全体玩家失去复活机会。】 　　【请玩家努力游戏、积极通关哦！】 　　【~】 　　或许是觉得一次性通知了太多信息，系统还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上卖了个萌，这场突如其来的通告就在系统波浪线的尾音中结束。 　　吊着一口气不倒下的仇褐和只剩一口气的唐肖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强行卖萌，最为致命。 第七十章 　　【检测到补给, 玩家是否确认打开？】 　　“打开。” 　　唐肖眼皮都没抬就做出了当场拆掉补给的选择, 免得一会儿意外翘辫子, 领了补给却没用到，那就血亏了。 　　【补给加载中……】 　　【玩家当前生命状态、装备武器耐久值回满。】 　　【玩家获得积分10000，当前积分总余额：九十八万五千。】 　　【随机道具抽取中……玩家获得一次性抽奖道具[再来一次]，可在该位面副本结束后使用。】 　　【玩家获得一次最终任务提示。】 　　一阵光华洒下，唐肖身体残缺的部位迅速生出新骨和血肉经络, 浑身上下宛如无数只小虫子在撕咬, 个中滋味酸麻痒痛难以言喻。 　　系统给出的“状态回满”的确简单粗暴, 几秒钟后, 唐肖全手全脚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 　　每一处都是按照受伤前的巅峰状态长出来的，可她又明显感觉到, 自己这具身体内蕴含的力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非要形容，可能就像游戏中人物EXP达到一定水平值后升级，HP、MP都会有所提升。 　　这么一想，唐肖也不觉得刚刚的复原过程有多折磨了, 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所以她理直气壮联系脑海的游戏客服：“以后也可以申请由系统修复身体吗？我没有游戏币, 可以用积分抵债。” 　　客服：……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它非常不想说话, 但顶着友谊之火的小火苗不得不立即回答： 　　[玩家从位面副本回到主世界后，系统可以随时给玩家进行身体修复。] 　　唐肖皱眉：“为什么在这里就不行？我有这么多积分，连疗伤都花不出去？那你们刚刚给我一万积分干嘛？不如换点实用道具。” 　　客服忍住吐血的冲动：[请玩家稍安勿躁, 积分自有用处。] 　　唐肖长长哦了一声, “不能在位面副本里用, 说明可以回到主世界，也就是游戏里那个叫做诺亚的联盟所在的宇宙空间里再用，对吧？难道那个地方相当于主神空间，我们可以用积分兑换物品？” 　　她眯起眼睛，充满对这个狗比游戏本质的审视：“瞎猜的，毕竟你们不可能这么好心。” 　　客服不想说话。 　　唐肖等了两秒没见到回答，勾唇一笑，然后疯狂按举报按钮。 　　“我举报客服对我友好的交流漠视并且无动于衷，这种冷暴力态度严重伤害了我们的友谊。” 　　客服：！！！ 　　它快哭了：[客服是该位面副本专用客服，无权剧透副本外内容！] 　　请玩家专心游戏，不要欺负客服！ 　　唐肖：“哦。” 　　她就真的不说话了，开始专心打坐。 　　她不说话，客服反而有些提心吊胆，沉思了半天后小意讨好道：[玩家具有与客服对话的最高优先权，客服会在权限范围内为您尽力解答。——《无限末日》客服为您在线服务。] 　　唐肖不仅不理它，还把和它的聊天框设成了消息免打扰。 　　客服：……啊啊啊啊啊！！！ 　　一旁的仇褐也早已修复完毕，同样盘膝打坐，应该是在查看身体状态。二人神态闲适割地而坐，旁边矗立着宛如被核弹袭击过的建筑残骸，在这片被巨型变异体吞噬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安静区域里岁月静好，只剩下客服一人被气到牙痒痒。 　　五分钟后，两人体悟完毕，睁开双眼相视一笑。 　　这波不亏！ 　　仇褐主动开口：“唐肖妹子，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虽然大大咧咧，但至少分得清是非。今天若不是唐肖那威力恐怖的大招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他们绝对杀不死这个巨型变异体，甚至可能被反杀。 　　虽然解决它的速度很快，但其中有多凶险……恐怕只有刚活下来的人知道。一想到刚才的经历，他便不由得把心中对唐肖的评价又提高了几级。 　　若天下对手/队友都是这般，该有多痛快！ 　　他自认有恩必报，但身为赤贫阶级一员，实在没什么能回馈的。虽然可以等回到基地再说，但他又是个急性子，不第一时间感谢总不舒服……但还好系统看出他的窘迫，直接送给了他两样宝贝！ 　　仇褐直接从系统空间抓出两张纸条，声音嘹亮：“这是我刚刚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两个关于最终任务的提示，我们一起看吧！” 　　唐肖莞尔，“我有种预感，你回去肯定要挨你们军师的骂。不过你怎么会有两个提示？” 　　对方非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示：“没事，我早就习惯了哈哈哈哈……至于提示，我刚刚听那劳什子系统说抽中了一个道具，可以获得一个通关关键提示，然后等那声音消失，我就有两张纸条了。” 　　他打开第一张纸条：“这是系统分配给我的提示。” 　　纸条上有一段斑驳凌乱的字迹： 　　【我知道他们都觉得我可笑……呵，那帮老家伙……他们创造出怪物却又不敢面对，但我不一样，只有我看到了真实，真实的……哈哈哈哈——你会帮助我，我相信你会的，毕竟你也是他们眼中的“怪物”，不是吗……我在老地方等你……四时区……T6A#38……】 　　末尾有落款：“S”。 　　唐肖看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段话和幕后推手，那个人为改造变异体的疯狂科学家有关？ 　　她看向仇褐，对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虎眼，似乎这样就能把纸上的字看穿，然而目光依旧暴露出他根本没看懂。 　　关于病毒变异体有人为痕迹这件事，唐肖之所以提前知道，是因为在摘星市副本里遇到了Bug，掉进地下城并被迫看完了一段丧尸进化记。想来所有玩家当中，和她一样有所了解的应该不多。 　　比如仇褐，把这张纸条上的字反反复复看了三遍也没看懂，干脆气呼呼收起来，“系统忒抠门，给的提示不好用，来看我抽到的。” 　　第二张纸条打开，是一行工整到宛如刻印的字迹，和前一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建议你去看医生，并不是针对你，而是认真觉得你的智商有所下降，实验室招收的基本标准是智商不得低于180，我相信你的智商不至于退化到记不住这一点。所以我并没有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而是建议你去进行一次智商检测。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寄给你体检八折优惠券，以减少资源浪费。】 　　唐肖扫到字迹底部，瞳孔微微一缩。 　　落款：楚沉。 第七十一章 　　第一个提示的关键内容在于这段话蕴含的故事背景, 以及最后残缺的密码。 　　“S”让对方来找他，并提供了密码。只是字迹模糊不全, 唐肖猜测完整的密码应该由多个玩家的提示拼接而成。 　　至于第二个提示，这段话内容里唯一的一个有效信息, 就是揭示了上一个提示，“S”试图从之获得帮助的对话人的身份。 　　——楚沉。 　　仇褐很幸运，获得的两个提示正好是一对对话的片段，这样就相当于无形中拥有了第三条提示。唐肖又将那份通关关键提示，也就是楚沉的话看了一遍, 眉心微微蹙起。 　　能被系统定义为“通关提示”, 肯定作用非同寻常。也就是说, 抛开这段冷淡且气人的字眼，“楚沉”这个身份极其重要, 甚至重要到能决定玩家能否通关的地步。 　　想到这里, 她神情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仇褐还在研究第二个线索, 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楚沉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来打丧尸的吗？” 　　这是他内心真实的疑问：最开始被投进这个世界，他以为是打丧尸求生, 后来发现不仅要生存，还要和不同阵营的玩家斗智斗勇。现在又发现, 不仅要和玩家斗智斗勇，还要和系统解谜？ 　　他正在怀疑人生, 就看到唐肖也拿出一张纸条, 直接递到他面前：“礼尚往来, 这是我的提示。” 　　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大逃杀。 　　*** 　　守护日，本该是基地为数不多氛围轻松的节日。但从早晨开始接二连三的意外为这一天染上了一层阴霾。 　　无论是附近有巨型变异体的出现，还是一位院士、几十名士兵的牺牲，都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消息。 　　与此同时，基地里的玩家们心情大起大落，氛围复杂。逃回来的部队向基地发送阵亡人员名单时，复活点迟迟没有动静。他们以为队长和积分榜第一缠斗，正在担心，转眼却又收到了两人合力击杀巨型变异体的通知。 　　开启补给是好事，但同时宣布的复活点沦陷消息，对于玩家而言却是十足的噩耗！ 　　地下，一间私密性极强的屋子里，一群男女神色各异，沉默不语。 　　有白淇在，他们不敢表现得太过分，可还是有人忍不住，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率先开口说道：“游戏也太过分了，前五个复活点沦陷的时候不通知，只剩五个才告诉我们，这下子想救也来不及了。” 　　“救？”中年男正对面的沙发上，烫了一头绿色卷发的女生冷笑一声，“之前我们在复活点遇上大批丧尸的时候，你跑得可比谁都快。指望你守住复活点，我还不如排队去丧尸嘴里自杀。” 　　中年男面皮涨紫，怒喝道：“臭娘们闭嘴，男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绿发女孩反唇相讥：“仗着自己是玩家作威作福，还欺负人家守备所里的小姑娘，结果看到丧尸裤子都来不及提就撒腿逃跑，你除了□□二两肉，哪点有脸说自己算人？不信去尸群里走一圈，丧尸都嫌你肉臭！” 　　屋子里气氛本来就不对劲，两人剑拔弩张的态度令□□味猛地升级，人心躁动。 　　基地里所有北方阵营的玩家，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人的过节。无非是男的刚进入游戏时没经历游戏的毒打，仗着玩家的“特权”有点飘了，对这里的原住民做出不少混蛋事。 　　而绿发女又是个看不惯他这样的，和他打了一架，男的直接被送回复活点，成为了第第一批在游戏里“死亡”的玩家……而恰好就在这时，系统才姗姗来迟地通知： 　　所有北方阵营玩家仅有两次复活机会。 　　南方玩家可以无限次复活，而北方阵营的玩家却只能复活两次，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无论其他方面有没有差别，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许多北方玩家就此记恨上南方玩家。中年男也自然是其中一员，不过他怨恨的还有一人，就是绿发女。 　　两人就此结仇，后来迫于生存都进入仇褐队中，又进了基地。中年男是个极记仇的人，虽然不敢动手，私底下却总想挑唆别人和他一起埋伏绿发女，目光也尽是淫|邪怨毒，绿发女不愿意见这张恶心脸，就自己去了基地外围区域做杂事，今天才回来。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动手，但还是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最后还是中年男挺不住，悻悻啐了一口：“神经病，为了几个游戏NPC和老子过不去，装得跟什么贞洁烈女一样，早晚有你哭着求老子的时候。” 　　“好了好了别吵了，现在关系到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命，你们自己的事自己私下解决，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就是，我觉得王哥说得也有道理。大家都是熟知剧情的玩家，这个世界人类文明走向末日是剧情注定，连军队都无法抵抗的丧尸，我们怎么抵挡？既然已经到这个时期，我就摊白了说，我原本的计划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游戏剧情走到结局，人类文明被彻底摧毁，自然就被传送出副本。相信有很多人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想是想，可游戏根本就不给我们机会啊，妈的，丧尸什么时候才能把剩下的这些人通通弄死，人类怎么还不毁灭？再这样下去没等他们死，我先死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是个瘦猴般的青年，他剔着寸头，神色有掩饰不住的倨傲，一看就是个被宠大的富二代，因年纪小还没学会掩藏居高临下的傲气，话不经脑子就说了出来。 　　但饶是如此，他也察觉到了自己脱口而出后，屋子里一瞬间静默的氛围。 　　他面色一僵，却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依旧梗着脖子说：“我说错了吗？” 　　一直没发声的白淇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觉得，我们的阵营究竟是哪一方？” 　　没人回答。 　　白淇也不生气，点了一人名字：“郑五，你觉得呢？” 　　郑五本能地打了个激灵，他因为早上的冲击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现在只想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希望秋后算账的时候能少记一笔，此时也根本没反应过来。众人的目光汇集在他身上，只见这个一向自诩为三把手的瘦小男人讷讷地说：“北、北方阵营？” 　　…… 　　绿发女翻了个白眼：“蠢货，他问的是：我们究竟是属于丧尸阵营，还是玩家阵营。” 　　屋内一片哗然。有人一头雾水，有人恍然大悟，也有人淡淡移开目光，装作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避免被问。 　　对于玩家内部而言，他们被莫名其妙被分成了南方阵营和北方阵营，相互“残杀”获得积分。但对于游戏主体而言，却只有两个阵营：人类阵营和丧尸阵营。 　　原剧情中，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毫无抵抗之力就被毁灭。再加上系统给出的终极任务并没有让玩家拯救人类，仅仅是“找到消失的爱人”。于是很多玩家便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或许如游戏所言，仅仅是意外进来体验的“玩家”而已，只要时间线按照游戏原剧情走到人类灭绝，他们就自然会离开这个世界。 　　毕竟这个游戏不仅允许玩家复活，还要坑玩家的钱，他们要是真死在这里，游戏从谁那里赚钱？ 　　但是时间越长，他们就越发现，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系统虽然总是发布一些恶趣味的，让玩家自相残杀的任务，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这个世界人类文明的存亡。却也给出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和限制：复活点的规则。 　　“有些玩家之所以能达到所谓的超脱于这个世界，认为原住民只是NPC，甚至把这里当做发泄内心黑暗面的天堂，最主要的不过在于一点：玩家不会真正死亡。” 　　同一时间，唐肖和仇褐坐在废弃商场的楼顶，一边分析她得到的系统提示，一边说出了这段话。 　　死了，还可以花钱复活。只要复活点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真正死掉，自然也可以把这个世界当做烧钱的游戏，顶多就是过于真实和恐怖了点。 　　但如果失去了复活的机会呢？ 　　谁能保证在这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彻底的死亡？ 　　为了积分和补给的诱惑而拼命内斗，又或是躲起来等待病毒不断扩张，复活点也一个个沦陷，直到人类文明灭绝，游戏剧情线彻底结束…… 　　到那时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成功，还是绝境？ 　　随着游戏剧情慢慢推进，丧尸的地盘慢慢侵蚀人类世界，系统一次比一次坑爹的通知已经令大多数人意识到，最开始氪金换来的自由轻松只是一个假象。真正的陷阱，就掩藏在这些看似没什么卵用的任务后，一点点露出它的獠牙。 　　白淇的手指轻轻点着膝盖，“试想一下，当所有复活点都失效，全体玩家都失去了复活机会。所有人类都死亡，或被转化成丧尸，这个地球上只剩我们这群玩家，而我们却还没完成最终任务……会发生什么？” 　　唐肖迎着楼顶凛冽的风，举起了手里的纸条，“我想，这就是我得到的提示的含义。” 　　“大逃杀。” 第七十二章 　　大逃杀, 将所有人扔进同一个地图里，在限定时间里逃离, 互相残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人, 才能成为幸存者生还。 　　但凡听说过这个词，又听到自己可能面临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仇褐也变得面沉如水，目光闪过一丝狠戾。他沉声说：“多谢提醒。” 　　唐肖一点都不意外，她早就看出, 仇褐虽然看起来是个智商长在肌肉上的老好人, 行动上却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他有自己的队友和目标, 哪怕系统真的不干人事，也不会因为变故而方寸大乱。 　　如果真的有大逃杀, 唐肖认为他定然是活到最后的人之一。 　　更何况……她所猜的只是一个极端情况。 　　唐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游戏, 是为了在最坏的情况发生时, 自己能有一搏之力。这也是因为她运气一向不好, 连刚破产就被拉进氪金游戏这种倒霉事都能遇到，还能指望在首都基地轻轻松松等待通关这种好事？ 　　但是…… 　　“但若仔细研究游戏一直以来发布的任务和规则, 就会发现，它并不想置我们于死地, 甚至隐隐指出了一条明路。” 　　白淇说完这句话，在脑海里打开了自己的称号。他的头顶立即浮现一阵绿光, 四个大字鲜明夺目：【希望先锋】。 　　这绿光太过刺眼, 屋内不少玩家都被闪了一下。有人想了起来, “副队，这不是你和队长在一场剧情任务里拿到的称号吗？” 　　白淇微笑：“没错，以希望二字命名的一系列剧情任务，是目前我们在游戏里能且仅能找到的主线任务，而这个称号……”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就是完成任务的奖励。” 　　这个任务过程有些混乱，但主线很简单，就是帮助首都基地的一个小股部队击退丧尸，并确保士兵折损不超过一半。很多玩家当时刚刚被仇褐打服，怀着抱大腿的心思加入仇褐的队伍，也同样跟在屁股后面参与了这个任务。 　　当时丧尸并不多，任务难度很低，大家也没把这当回事。可谁知道回基地的路上，军队负责人忽然当场变异，还变成了比普通感染者更高一级的肥胖感染者，轻而易举便从内部撕碎了他们建立起的防线。众人一时不察，猝不及防下损失了好几个玩家，战斗吸引了更多的丧尸，很快便汇聚成一小股尸潮围聚过来，甚至最后连变异体都被吸引了过来，简单的任务变得危机四伏，惊险无比。 　　玩家们腹背受敌，他们大多来自和平环境，亲身面对群尸环绕的可怕场面，不腿软就已经很不错了。当即便有许多人突围逃跑，不愿再继续这个任务。 　　但风口浪尖之时，队长仇褐却态度果决地决定继续任务，他给了剩下的玩家选择，愿意走的可以带着武器离开，但以后也绝不可能再加入他们。 　　后来经过一场惨战，他们终于成功到达基地，也顺势成为了受到军方认可的平民“英雄”。包括仇褐、艾娅、郑五在内的好几名队员在这次战斗中得到突破，但最终获得“希望先锋”称号的，却只有仇褐和白淇。 　　白淇的声音使众人从回忆中脱离出来，他淡淡地说：“这个称号在不同人的身上，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对于我来说，它的效果是预知。”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件事，屋内立即有不少人倒吸一口气，就连心事重重的玩家都猛地惊醒，看向白淇。 　　预知未来！ 　　如果身为团队智囊的白淇早就可以预知未来，那他之前为了获得“大势”所做的一切布局，就都是建立在能够预知未来的基础上，有了这个大杀器，在面对其他玩家乃至剧情时，他们岂不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兴奋还不到一秒，下一刻，白淇的声音又清清楚楚进入众人耳中：“它确实给了我一些额外的信息，但信息只是信息，它本身没有任何作用。只有人为对其作出判断并行动，它才有用。” 　　“今天我发现，当初我的某些判断，或许是错误的。” 　　这下众人不仅是倒吸气，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甚至想昏厥过去了。 　　白淇是队伍的智囊，他的谋划令玩家在基地里混得如鱼得水，时不时再跟随军队出去收割积分，比之前朝不保夕要好了不知多少倍。队伍里的大部分玩家都对他极其信任，同时也清楚他有多聪明就有多骄傲，脸上笑得温和，但得罪他的后果比得罪队长还惨。 　　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下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得是多严重的错误？ 　　短短十几分钟内经历好几次大起大落，钢铁心来了也受不住。求求一刀给他们个痛快吧！ 　　把队友们都搞到手捧胸口一脸脆弱，白淇才慢条斯理地给出结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游戏给出的生机，大概就是希望系列的主线任务了。它们不仅包含了给玩家的奖励道具，还有通关的方法。比如因为这个任务，我们提前来了首都基地并占据大势。你们没发现，现在有越来越多的玩家从华夏各地赶来这里吗？” 　　“所谓的杀玩家获得积分的规则，一方面是促进我们的分化和成长，另一方面也是烟雾弹。它让我们在无休止的内耗中疲于奔命，又因轻视游戏的主线剧情和自欺欺人的逃避而错过线索……这样到最后，当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白淇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半张脸没入光影交错的暗面，“队长应该已经回来了，我去接他们。至于你们……现在可以决定要不要留下了。和来基地前一样，想走的，随时可以离开，我不再要求你们为队伍付出，你们有绝对的自由支配接下来的游戏时间——直到结束。” 　　“而选择留下的，现在开始做好最差的准备吧。” 　　* 　　从仇褐发出求救援信号到基地部队赶过来，总共不超过十五分钟。看着天上的直升机，被包围的二人乖乖举手等待检查，仿佛刚才手撕变异体的狠人是假的。 　　确认两人并未被感染，甚至身上没有任何明显伤口后，两人被带上了直升机，而包括冯上校在内的其他昏迷人员则被运输车带回去。负责接人的军人们没问他们什么，唐肖也不说话，静静看着基地巍峨的钢铁大门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静。 　　布局谋略什么的，她不擅长。纠集玩家组队当老大这种路线，系统估计也不会让她如愿。自从进游戏开始，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刷副本刷怪，遇到陈光胖周他们之后，是在他们的围观下一人刷怪。 　　她只想做一个不学无术的有钱人，却被迫成为又非又穷的零氪玩家。 　　她对成为所谓的积分榜第一毫无兴趣，却被迫天天上系统通报，成为许多玩家的眼中钉。 　　但凡她经历的副本，难度要么是噩梦级别，要么是地狱级别，要么是无解的bug级别，次次险死还生，却误打误撞在一次次的身体极限中突破，甚至这次一波带走巨型变异体的大招，她当初也只敢在脑海里想想而已，今天能成功使用出来的时候，连她本人都受到了震撼。 　　在仇褐眼里她云淡风轻地一抬手就收回了灵力球，但其实唐肖当时半个身体都被卸掉，脸部神经无法调动，更别提做出表情了。 　　唐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聊天框里对客服说： 　　“我变穷了，也变强了。” 　　客服：“……” 　　#今天也是不想和服务对象说话的一天呢# 　　但它注定不能如愿以偿，相比起想事情，唐肖更喜欢搞事情。她一副闭眼休息的模样，脑海里却在不断打字。 　　[小客服，有什么在游戏里赚钱的方法吗？任何方法都行。] 　　客服：[积分获取方式有三种，其一：玩家可以击杀其他玩家，得到对方积分的五分之一……] 　　唐肖打断了它：[我问的是钱，游戏币，可以在系统商城买东西，复活点买命的那种！] 　　客服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幸灾乐祸地回答：[很抱歉，本副本中玩家无法通过任何非充值方式获得游戏币。] 　　唐肖在意识里瞪聊天框，一直看到客服都有些心虚，才冷不丁地问：[什么叫非充值方式？] 　　客服松了口气，赶紧说：[非充值方式包括并不限于：玩家间转让、特殊副本奖励、赏金任务、抽奖……！！] 　　客服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可是发出去的话不能撤回，只等来了唐肖勾起唇角的一句：[谢谢啊。] 　　又被套路了！！！ 　　客服像个霜打的白萝卜，呆坐原地垂头丧气，为被唐肖利用字眼骗到信息而颓废不已。 　　在这个副本里不能用这些方式赚钱，那是不是说明，回到诺亚联盟后或是在其他副本里就可以了？唐肖仿佛看到了未来白手 　　起家自力更生最后脱贫攻坚的场景，顿时觉得人生有望，动力十足，连空气都充满了自由的香甜。 　　她心情大好，得了阳光还要灿烂：[这些信息游戏规则不允许客服透漏给玩家吗？] 　　客服：[……不是。] 　　唐肖：[那我怎么发现，你好像很不希望我知道这些？你是不是讨厌我？] 　　客服：[……没有这回事。] 　　唐肖：[那你就是因为我没充钱而针对我！] 　　客服：[客服对所有玩家一视同仁。] 　　唐肖：[我们可是有友谊的小火苗！系统都证明我是客服的好朋友，你居然把我和其他玩家一视同仁？] 　　客服：[……] 　　唐肖：[呵。] 　　沉默了足足十秒，痛定思痛的客服终于向黑|恶势力屈服了，像小炮筒一样叭叭叭发射了一大堆话，顿时填满了整个聊天界面。 　　唐肖粗略扫了一下，里面不仅写了各种通过“非充值方式”赚取游戏币脱贫致富的渠道，还详细写了许多注意事项。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世界已经发布的各种规则，客服甚至整理了从游戏开始到现在系统发过的所有通知，堪称事无巨细十分贴心。 　　然后它就飞速下线，装作自己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白萝卜，默默流泪。 　　…… 　　等唐肖把一整页的规则看完，基地也到了。她和仇褐走下直升机，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白淇一团和气的娃娃脸上依旧挂着春风般和熙的微笑，仇褐则爽朗地大笑几声，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没事！” 　　娃娃脸军师看都没看自家队长一眼，直接走向唐肖，声音稳健听不出情绪：“唐小姐，多谢你的提醒。我一直自负聪明，却被小格局误导，连如此简单的局面都看不清楚，真是惭愧。这次是我输了，作为回报，如果以后有缘再见，如果唐小姐处于困境，在不损害我方利益的情况下，我也会无偿给唐小姐一个提示。” 　　唐肖：“……谢谢？” 　　仇褐：“？？” 　　他挠了挠头，“我好像才是你的队长吧，你都不关心我一下？” 　　白淇这才看向他，神情冷漠，“好，那一会儿你就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不经告知的情况下私自带队出基地，罔顾自己的影响力并引起队伍恐慌了，队长。” 　　在加重了语气的队长二字下，唐肖仿佛看到将近一米九的仇褐微微瑟缩了一下，从自信得意瞬间变成愁眉苦脸，仿佛看到了自己做检讨的命运。 　　而身为刚刚才并肩作战的临时战友，唐肖不仅不同情，甚至还想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个光头，陈光一边挂着水一边被邹一多扶着走过来，脸色比锅底还黑：“你是存心想死在我前头吗？” 　　邹一多因过度熬夜而泛起的黑眼圈也皱成一团，凄凄哀哀地喊：“肖姐！” 　　唐肖：“……”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好在大家都有事要忙，闹剧没持续多久。仇褐与白淇去了军部，唐肖先送陈光回了医院，又和邹一多一同来到研究院，正好赶上李教授与方老为一个决定争执不已。 　　“来来来小邹，”李教授见到他们立即招手，语气仿佛可算找到人评理的小孩：“你是老关最喜欢的学生，你来说说，我们两个人谁更有道理？” 　　方老瞥了他们一眼，沉稳道：“这还需要说么，大部分变异体的感染中心都在头部靠咽喉T区处，自然应该先采取那一处组织进行化验。” 　　李教授摇头反驳：“不不不，巨型变异体情况特殊，我认为应该先从颅前H区取样本……” 　　邹一多不敢说话，眼见两个老教授又要争执起来，唐肖轻咳一声，“二位教授，那个巨型变异体……因为特殊原因，完整身体已经不存在了，估摸着只剩一点碎肉，应该一时间分不清来自哪个部位。” 　　李教授、方老：“……” 　　邹一多趁机带唐肖脱身，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讲述这两天对摘星市感染资料研究的成果，眼下两团淤黑更加生动了。 　　但说到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低下头，“肖姐，目前采集的样本表示，病毒有再次变异的征兆，我们新研制出的半成品可能又要报废了。” 　　研究院顶着的压力非常人所能想象，所以有时甚至哪怕明知道做出的半成品疫苗注定要废弃，也要不断输送新的成果。如果说军队是整个基地的安全保障，那研究院就是精神支柱，二者缺一不可。 　　唐肖看向雾蒙蒙的窗外，看见有薄雾化在玻璃上，忽然想起《无限末日》这款游戏公测的那一天，玩家们操纵着角色来到这个世界，那条空旷的街道上似乎也弥漫着大雾，阻碍着玩家的视野，也隐藏了浓雾中的危险与杀机。 　　那一天是2020年7月27日，游戏中的时间也是7月27日，正是今天。 　　时至此刻她才恍然开始思索，这场大雾，象征的是开始，还是结束？ 　　——她果然不适合思考这种富有哲理性的问题。唐肖移开目光，声音清澈：“还活着的人，既是疫苗，也是解药。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邹一多嘴角咧起，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唐肖的声音不像心理医生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可就是有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只要在她身边，就倍有安全感。 　　* 　　7月27日，下午两点十五分，系统准时全体通告。 　　【第二次补给开启条件：单人或组队击杀巨型变异体，玩家对变异体伤害不得少于百分之十。】 　　【所有开启补给的玩家将获得一份提示，可凭借提示完成最终任务，通关离开本副本世界。】 　　【从7月27日14点15分整开始，同阵营玩家互相击杀将不改变积分，击杀对方阵营玩家将获得被击败玩家的全部积分。】 　　【积分榜前一百名玩家，每天零点整可获得一次低级补给。】 　　【积分体系调整：每击杀一只感染者，玩家获得10积分；击杀一只肥胖感染者，玩家获得50积分；击杀一只普通变异体，玩家获得500积分；击杀一只蜘蛛变异体/触手变异体/飞行变异体，玩家获得2000积分；击杀一只巨型变异体，玩家获得10000积分】 　　【击杀病毒变异体最终形态，可直接通关游戏，并获得特殊奖励。】 　　一条条规则通过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发布出来，直到最后，系统罕见地沉默了几秒。 　　【当所有复活点全部沦陷，尚未通关的玩家将失去复活机会，则开启全地图逃杀模式】 　　【逃杀模式下，只有十名玩家可以成为幸存者，被传送脱离副本世界。其余所有失败玩家将被抹杀。】 　　机械音又重复了一遍： 　　【逃杀模式下，只有十名玩家可以成为幸存者……其余所有失败玩家将被抹杀。】 　　最后，它说： 　　【请全体玩家积极游戏，努力通关！】 　　* 　　空气好像陡然变得安静起来。 　　居民们依旧在庆祝节日，街上热热闹闹的，只是这份热闹从一部分人身上脱离，被浓雾吹散了。 　　躁动、肃杀、沉默、不安、恐慌。 　　只有钟表转动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7月27日14时15分，系统宣布新的规则。 　　15时30分，系统通知，第六个复活点沦陷。 　　16时25分，首都基地研究院得出结论：病毒再次变异，现有疫苗全部停用。 　　17时整，军部正式发布志愿军征召令。与此同时，唐肖、张向远、白淇等人，成为第一批志愿军成员，负责参与清理基地附近感染者的特殊任务。 　　18时30分，第一批南方玩家赶到首都基地。 　　20时整，基地解除封锁令，南方玩家进入基地。 　　21时整，第二批玩家加入志愿军。 　　21时至23时，基地内居民出现小型斗殴，很快得到控制，未造成人员伤亡。 　　随着气氛在无数人的窃窃私语，混乱却统一的行为、连续不断的会面和交流中逐渐被推向紧绷的顶点，28日零点整，第一批专属于积分榜前一百玩家的补给发放！ 第七十三章 　　阮青半靠在墙角。她不愿意坐在椅子上, 冰凉的地面和潮湿的空气能让她保持清醒，同时也是不想进入人群里。 　　其他玩家多少有些怵她, 尤其是看见今天阮青是如何把死对头中年男反杀送去复活，回来后气场阴郁, 于是也都非常识趣没有上去搭话。 　　只有一个娇小的身影逆着人群走了过来。艾娅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创可贴，她指了指阮青染成墨绿色的短发：“姐姐，你头上有血。” 　　被小女孩独有的清澈双眸注视着，阮青的声音也变得柔软了些许, “不要紧, 都是小伤。你怎么不和队长待在一起, 来找我干什么？” 　　艾娅固执地把创可贴塞入她手里，才撅起嘴, “整个基地能打过我的不超过五人, 我已经十二岁了, 不需要他们保护了, 我想待在哪就待在哪。” 　　阮青不认可她的说法，轻轻皱起眉：“个体实力并不能代表什么, 乱世里最可怕的是人心。想对你下手的人绝对不会孤身上阵，他们会偷袭、捡漏、消耗你的体力, 用最恶心的方法来对付你，怎么能掉以轻心？” 　　看见艾娅耍小孩脾气, 阮青想伸手揉她的头, 伸到一半却又放下, 冷冷清清地叹口气：“我送你回去，补给马上就要发放了，有些人自己没本事就喜欢成群结队抢别人的，他们虽然打不过你，但让你和这些食腐秃鹫在一起，我不放心。” 　　她说话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房间内其他玩家的脸色可就不太好看了。他们有些参与了刚才中年男的行为，现在被戳中肺管子，脸色又青又红。有些觉得绿发女太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但又碍于实力差距不敢触她霉头，只装作看不见。 　　偏偏那个白切黑小丫头还大声问：“姐姐，你讨厌他们，是不是因为下午有新来的玩家想抢你前一百名的位置，那个很丑的秃顶大叔为了报复你，背叛了我们的队伍，想和其他人一起把你杀死？” 　　“嘻嘻，可惜艾娅听白淇哥哥说，他实力太差了，就算设计笼络了许多实力低下的弱者，也同样没办法打过受伤的姐姐呢。这种除了妒忌一无是处的垃圾……还真的很难让人找到他们不死掉的理由呢，嘻嘻嘻。” 　　艾娅说着说着，嘴角便愉悦地翘起，被管束的小脾气也一扫而空，这种神情出现在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脸上，令众人又恶寒又毛骨悚然。 　　艾娅对这些混杂了心虚厌恶和恼羞成怒的目光熟视无睹，阮青却皱起眉，加快步伐拉着她出了门。 　　嘭地一声，房门关闭，隔绝了那些各怀心思的目光。 　　艾娅冷哼一声：“他们不配继续待在这里，等你们跟着志愿军离开，我就找机会把他们的装备全部抢走。” 　　阮青：“……” 　　她失笑道：“不用安慰我，他们影响不到我。倒是你，怎么那么冲动就跑去和唐肖交手，有没有受伤？” 　　感受到艾娅的身体一僵，阮青立即低头，捕捉到了小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怂？ 　　她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怕唐肖？” 　　艾娅缩了缩脖子，高冷否认：“对于实力暂时无法打败的对手，唯一的道路就是变得更强以击败她，而不是恐惧。” 　　阮青自动过滤了这些中二言论，提炼出重点：“她很强，强到连我们艾娅都会感觉害怕。” 　　“啧，”阮青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可惜我还没见到过她。” 　　这个游戏男玩家的数量要远远多于女玩家，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女玩家中最强的那一个，直到遇见艾娅，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女孩要远远强于自己。 　　对于传说中积分榜第一人的实力，她原本是存疑的，但看到此刻艾娅的表现，应该不仅毋庸置疑，甚至有可能比传说的更加厉害。 　　艾娅小脸一黑，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委委屈屈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漆黑的眼珠左右转动，寻找逃跑的机会。 　　早知道回来会被笑话，她还不如一直待在唐肖那里算了！ 　　吱呀——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看到陌生的面孔时，阮青条件反射地皱起眉，但对方却不以为意，反而第一眼看向艾娅：“小丫头？” 　　艾娅不喜欢被人这么叫。 　　她双眼微眯，刚要发脾气，却忽然意识到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小脸霎时间一白。 　　然而身体惯性已经让她抬起头，看到了面前少女笑呵呵的面孔。 　　唐肖揉了揉艾娅的头，然后给呆若木鸡的小女孩和她背后的绿发少女让出一条路：“我应该不需要再自我介绍了吧？” 　　不是她自恋，而是她非常相信狗比系统替她拉仇恨的水平。 　　阮青很快收敛了外放的惊讶情绪，冲她点了点头，“我叫阮青。” 　　这就算是在示好了。 　　仇褐正在睡觉打呼噜，白淇老神在在看书，其他几个玩家或静或动，或偷偷用余光瞟唐肖，气氛诡异中透着几分和谐。唐肖也不见外，问阮青：“你是积分榜上第几名？” 　　阮青：“三十五。” 　　或许是看出她的疑惑，白淇合上扉页，言简意赅对目前的情况做出了解释：“……获得补给的玩家毕竟是少数，与其落单后被觊觎，不如先暂时联合起来，能最大程度保证信息的完整。” 　　从系统颁布新的规则开始，原本的团队就已经撕裂，最后的队伍很有可能是以实力来划分的，强与强，弱与弱，就是这么现实。 　　就在二人刚落座的一瞬间，系统的声音应时从空气中响起：“补给已发送，请玩家接收。方圆十公里内共有二十五份补给出现，请玩家们做好准备！” 　　纸箱子出现在面前的一瞬间，屋内好几个玩家都松了口气。 　　——系统果然要在这里坑他们！ 　　这一次他们的补给发放不在系统空间，而是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大纸箱，不经任何保护措施，就这么出现在面前，几乎相当于在身上贴了四个大字： 　　快来抢我！ 　　房间里仅有的几个刚刚加入的南方阵营玩家连忙第一时间将纸箱收入系统空间，同时暗自庆幸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当初他们选择相信白淇的提议，还被曾经的同伴所嘲笑，认为他们是跑到敌方大本营送死的傻子。 　　现在看来，有整个积分榜最强的南方玩家唐肖坐镇，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吗？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唐肖对自己无形中被当成了保护伞这件事一无所知，她正认真开箱。她用一把军工刀划开了厚厚的纸箱，各种类型的物资便映入眼帘。 　　补给被分成了四部分。上层左边是几大包军用压缩饼干和罐头，固态水以及几包调味料。右侧是止血喷雾和绷带，还有几瓶抗感染药物。 　　中间一层是地图、导航仪等实用型工具。 　　最后一层则是最沉也最重要的，满满一层的武器和弹|药。 　　还有一张卡。 　　唐肖将其捡起来，一眼就认出这是曾经在摘星市基地用过的，陈玲玲丈夫李安的那张通行卡。 　　“这是什么？” 　　仇褐疑惑地问出声，她扭头看去，旋即也认出了他手里的卡。 　　“这是SB公司的员工身份卡，也是通行卡。”唐肖扫了一眼，又看见白淇手里也是这张卡。 　　她心中升起一个猜测，便转头看其他人，可惜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在心无旁骛拆补给，剩下的要么第一时间把补给装进系统空间，要么还在犹豫不决。 　　阮青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开箱，但她犹豫了一秒，还是拆开外层取出了里面的卡，“我的也是这张。” 　　“这么说来，所有北方阵营玩家得到的卡，应该全部都是SB公司的通行卡。”白淇又将卡放回原处，收进了空间，“SB公司，想来大家都知道吧。最初的感染源头就是在SB公司爆发，虽然在游戏剧情里鲜少正式出现，却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这张卡既是道具，也是系统给我们的提示。” 　　阮青：“SB公司所处的地带现在已经是全华夏感染区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即便有通行卡，也不可能再回去。” 　　白淇不置可否，他看向唐肖：“我之前的提议，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唐肖仔细收起物资，闻言只是挑眉回答：“我运气太差了，不适合多人合作，会拖累你们。” 　　仇褐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如果我当时也能和你一样果决就好了。” 　　白淇：“……” 　　其他北方系玩家却面色各异，互相对视了一眼。 　　离开地下回到地面，凌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万籁俱寂，只有十字路口的电子屏幕上还有发光的字幕在缓慢滚动。 　　【7月28日蓝色降温预警 请居民注意保暖防范感冒】 　　基地内有恒温调控系统，但为了节省能源，大部分时候气温受外界影响较大。唐肖扫了一眼，发现尽管有温度调控，今天的气温还是比昨天骤跌20度左右，特殊时期人们的神经非常敏感，一夜之间降温这么多肯定会引起居民的恐慌，怪不得需要特别通知。 　　不知是否和游戏剧情有关……她垂下眼，插兜继续向前走，可走了十几步又被迫停下。 　　两个人堵在了她面前。 　　“唐大佬！” 　　其中一人难掩激动喊出声来，被同伴瞪了一眼才讪讪安静下来，只用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唐肖。 　　另一人就沉稳多了，向唐肖伸出手：“久闻大名，原谅我身边这个傻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积分榜第一，他太激动所以失态了。我叫李华，同属北方阵营的玩家，现在是积分榜第89名。” 　　他的同伴也吐了吐舌头，才兴奋地说：“我叫韩雷雷，是积分榜第72名。” 　　唐肖看向他们，这两个年轻男生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身材都在一米八左右，虽然不是练家子，却也明显不弱。他们五官端正目光清澈，不似平民联盟那种抱团投机取巧之辈，应该是凭实力进的前一百。 　　只是李华，韩雷雷……听起来似乎有几分耳熟？ 　　“唐肖。”她自我介绍。“有什么事么？” 　　“大佬。”韩雷雷双眼放光，不顾李华的阻止抢先说：“我们想跟你混！” 　　唐肖摇头，认真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加入任何队伍，而且我虽然是排行第一，但是实力也不一定比你们强，只是我们选择的游戏方式不同而已。我是个非酋，绝对会拖累你们的。” 　　见她回答得如此认真，李华也不由微怔。在地下室时他以为唐肖只是不想和北方玩家合作而随便找了个借口，但是现在看她的语气和神情……竟有可能是真的？ 　　可能成为积分榜第一的大佬，怎么会是非酋？ 　　韩雷雷没他那么多想法，依旧兴致冲冲地回答：“那就正好了，我运气超级好，他也是！” 　　他一只手指自己，一只手指李华，弯弯的眼睛像两个小月亮：“所以大佬是非酋没关系，我们是欧皇就行啦！” 　　唐肖：“……” 第七十四章 （一更） 　　据韩雷雷一番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自我介绍所说, 他被拉进游戏前是一所国际大学对外汉语专业的学生，最大的特长有两个, 一个是英语特别好，一个是运气特别好。 　　例如, 他进入游戏后的初始副本是在一栋少年宫大楼里，他们得到的任务是不暴露玩家身份的前提下逃离这个城市。不暴露玩家身份，也即不能用任何装备与武器，玩家也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这本来是个高难度任务，但是非常巧的是, 当时被困在少年宫的学生里面, 有一个家长非常有权有势, 直接带了一群保镖和车队过来接孩子，韩雷雷又恰好救了这孩子一次, 利用英语优势装成保护学生的英语老师, 直接搭着顺风车被大佬带走, 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初始任务。 　　听完讲述的唐肖：“……？？？” 　　她做错了什么, 刚殊死搏斗回来就要被欧皇秀一脸？ 　　#我们玩的的确不是一个游戏系列# 　　韩雷雷一口气不喘地继续讲，他跟着大佬车队走了一个月, 对于玩家而言最难适应的游戏初期，他一边被退伍军人们指导如何战斗, 一边顺手收割丧尸人头攒积分，可谓是顺风顺水毫无压力。直到收到系统补给的通知后他才离开, 走的时候大佬还送了他许多武器和食物。 　　“……我本来听说有个平民联盟, 想去投奔来着。但是半路被一个小型副本困住了, 又在副本里遇到了李华，那个副本需要智商，我完全不行。”韩雷雷挠了挠头，“还好有李华带我出去。” 　　欧皇遇欧皇，可想而知又是轻松通关副本，他们俩一合计决定平民联盟不太靠谱，便决定放弃系统补给，另辟蹊径赚取积分…… 　　说到这韩雷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也不清楚后面能不能说，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询问李华。 　　李华没出声，他一方面想利用这个信息想换取好处，一方面又想尽快博取唐肖的信任，故而确实有些纠结。但他心念一转又想到，这种方法说不定早就被大佬知道了，更何况瞒着对他们也没好处，毕竟唐肖不缺积分。 　　一个积分一百多万的玩家，有必要问两个积分加起来一万多的玩家如何赚积分吗？这就像一个小企业家幻想世界首富给自己打工没区别——无稽之谈。 　　他对着韩雷雷点点头，示意他随便说，反正这家伙已经快把出生年月日和星座都交待出来了，自己也拦不住。 　　韩雷雷便开开心心继续讲：“我们俩发现，这个游戏世界除了各种丧尸外，还有很多额外的副本。它们随机分布在各个地点，比如商场、医院、学校、避难所……这些小副本虽然有难度，但一般都不致命，成功通关还可以得到各种积分和道具奖励。当然，对我们来说最有用的一点是，这些副本可以用来躲避其他玩家！” 　　提及这一点时，韩雷雷表情微凝，条件反射地看了眼四周。 　　之前因为在路上不方便说话，他们已经来到了唐肖的临时住所。但唐肖注意到，即便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这两人也颇为警惕。这份警惕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某些有可能出现的人。 　　这两人来基地的路程上很显然并不是一帆风顺，唐肖猜测，他们甚至可能是在躲避某些追赶者，才对和她合作这件事如此上心和急切。 　　而韩雷雷在确认了自己此刻十分安全后，才颇有些委屈地说：“我们不想杀人抢积分。” 　　“我俩知道在这里杀人，他们还可以复活，并不是真正的死了。但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满身是血，慢慢断气……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太逼真了，和杀人没区别。” 　　韩雷雷耸肩，“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和李华目前只杀过一次玩家，后来我俩再也不动手了。可是其他人好像适应得都很快，总有人想来找我们的麻烦……于是我们想到了躲进副本这个办法。” 　　“大多数小型副本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都是一样的，甚至有一些比现实世界流速还慢，只要我们及时躲进去，除非副本通关我们被自动弹出来，否则其他人是找不到我们的。而且副本偶尔还会掉落物资，我们也不用担心弹尽粮绝活不下去。只可惜越往北方副本越少，在来到基地之前，我们碰上了平民联盟里的几个神经病，莫名其妙就要找我们报仇，还说……咳，总之他们以多欺少，一直在追我们，还好我们搭上了一队玩家的顺风车，提前来了基地。”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才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尽管现在杀同阵营玩家已经不能获得积分了，我们还是不确定那些神经病会不会继续动手，他们实力倒没有非常强，就是人多而且手段下作，经常搞半夜偷袭这种事。对了，我听说大佬曾经一人正面刚整个平民联盟，还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是不是真的呀！” 　　问题忽然回到自己身上，唐肖轻轻挑眉，摇头道：“没有这么夸张。不过你们说……副本结束是会有奖励的？” 　　听韩雷雷讲了这么多，最吸引她注意的就是关于副本的信息。倒不是因为躲藏的作用，纯粹是“道具和奖励”这几个字吸引了她。 　　唐肖也曾被拉入这种副本，“马老板的棋牌室”就是这样一个小型副本。玩家在其中有没有生命危险暂且不说，离开副本却是绝对没有奖励的，更别提额外物资，连个毛都没有。 　　因为贫穷，她对自己经手过的物资记得清清楚楚。例如今天得到的补给，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开箱时忍不住勾起的唇角还是暴露了她。 　　——四舍五入就是一夜暴富啊！ 　　韩雷雷被问得一怔，他茫然地看向李华，二人确认了一下眼神，才异口同声地回答：“对啊。” 　　李华还以为她没遇见过这种小型副本，便解释了一番副本的情况，末了还开玩笑道：“我还没见过没有奖励的副本呢。” 　　唐肖幽幽地说：“很巧，我碰见的副本就没有奖励。” 　　李华：“……” 　　韩雷雷：“？！！” 　　唐肖：“呵。” 　　[垃圾系统，出来挨打。这些小型副本到底是什么规则，为什么我当时通关了却没有奖励？] 　　系统这次倒没有装死，反应得很快：【系统已收到玩家反馈，正在检查中……请玩家稍等片刻，系统检查结束后会将结果通知玩家。】 　　唐肖暂且记下这笔账，等到它给出解释再算账。同时也对二人说：“谢谢，这个消息对我很有用。不过你们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也和追你们的人是同类？” 　　李华微微一笑，正要说出加好感的对话，韩雷雷却条件反射一掌拍在他心口，语气笃定地抢先说到：“如果大佬想抢我们的补给，在地下室十几个补给同时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反正我可以确定，地下室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大佬一个。就是因为看到大佬不屑于做杀人夺财这种事，我们才敢来找您的~” 　　唐肖一噎，有些忧愁地发现眼前少年对自己的滤镜有点过于厚。 　　在对方眼里，她到底是个人，还是一个举手投足自带毁灭气质的哥斯拉？ 　　韩雷雷是个乐天派加自来熟，聊嗨的时候嘴上更没把门的，继续叭叭叭地说：“更何况，我的预感绝对不会错的。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大佬是不是好人的问题。” 　　唐肖捕捉到一个字眼：“预感？” 　　韩雷雷身体一僵，长长的睫毛僵硬的眨了眨，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多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李华捏了捏眉心，叹一口气，“既然我们有求于人，那也没什么好瞒的。之所以来找您，不仅是因为您的名声，还有我们二人异能的原因。” 　　“我和韩雷雷的异能都是在一个小副本里前后爆出来的，而且都不是战斗类型。但或许是因为运气好，我们的异能恰好互补。”他不卑不亢地解释，“韩雷雷的异能是直觉，也可以说是来自命运的启示。每隔一段时间可以获得一个直觉，有八成概率可以挽救当下的困境。他的上一个直觉是来北方，这次的直觉则是——找最强的人。” 　　唐肖直视他：“我不一定是最强的。” 　　李华微笑起来：“这就要说起我的异能了。我的异能是判断，每隔一段时间可以使用异能针对一件事做出判断或分析，同样有八成几率是正确的。就在遇见您前，我使用了这个异能。判断对象则是韩雷雷的直觉。我想知道，根据他的直觉来找您这件事是否正确。” 　　“判断结果告诉我，正确无误。” 　　…… 　　街道上的电子银幕明明暗暗，不知是什么阀门在咕吱咕吱的转动，远远的像一个壮汉打了一整夜绵长起伏的鼾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将末世中又一个来之不易的夜晚糅入沉沉的梦里。 　　唐肖做了一个梦。 　　自从被雷劈进游戏世界，她已经很久没做梦了。短暂的睡眠总是伴随着随时动手锤丧尸的警惕。刚刚凝聚成的灵力还不怎么受控制，丹田里的灵力和识海里的雷电之力无时无刻不在拉锯。每当进入万籁俱静的浅眠状态，身体里的两方力量就会化身愤怒的羊驼，在她脑海里向对方吐口水。 　　唐肖一开始还试图忽视，可被吵醒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也来了脾气，直接放弃睡眠时间，将意识投入拉锯战中各打八十大板。等到两股力量终于安静下来，天也就亮了。 　　故而才仅仅两天，每晚调控体内能量的成果——黑眼圈就已经骄傲地冒头，彰显主人的艰苦奋斗。 　　一如往常的深夜，一如往常的浅眠，唐肖根本没奢望过自己能好好睡上一觉，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但随着意识不断下沉，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托着她不断下坠、下坠……直至彻底失去感官。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没有被拉进游戏的时候。 　　她没破产，依旧沉迷于玩《无限末日》这款游戏，为了氪金一掷千金，买最贵的装备，最稀有的道具，很快冲上全球排行第一的榜首位置。不仅如此，她还通过坚持不懈的氪金，终于成为了全球第一个打到满级的玩家。 　　这次她没有被雷劈，游戏公司不仅把她的账号升级为至尊vip，享受各种超前剧情体验待遇，还派人送来一百万奖金和奖杯。 　　奖金对富豪唐肖来说无所谓，她转眼就把钱充进了游戏。但是奖杯还是要拿的，这可是全球唯一一款绝版奖杯。第二天下午，工作人员如约而至，把一个金灿灿的奖杯捧了进来，杯身造型是一个四肢扭曲的丧尸，材质纯金，很有分量。 　　“恭喜、玩家、唐、肖、获得、金、丧、尸、杯……请与、颁、发者、合照。” 　　一字一顿的模式化女声在前方响起，唐肖配合地举起手里的小金丧尸，露出了富有的微笑。 　　咔嚓—— 　　照相机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唐肖后退一步，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负责照相的不知何时变为了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笑容模式化的年轻女人，而这个人她十分熟悉…… 　　“——玛丽？” 　　记忆的薄墙轰然倒塌，唐肖猛地转身看向身边的颁奖人，神情清冷的英俊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觉得她大惊小怪。 　　唐肖确实很惊讶。她用握着金丧尸的手指向对面，丧尸的脑壳微微颤抖： 　　“楚沉？” 　　一道白光闪过，手里的纯金小丧尸不见了，变成了一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蔚蓝和琥珀色的异瞳不满地看着她，然后张开小尖牙啊呜一大口，咬住了她的指尖。 　　人类都是见异思迁，薄情寡义的坏蛋。 　　“嘶——” 　　痛感出现的瞬间，梦境破碎，唐肖睁开了双眼。 第七十五章 （二更） 　　人们常说，梦是白天所思所想所经历的事在潜意识中的映射。而组成昨晚那个梦的元素确实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 说是留在潜意识里组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唐肖无论怎么想, 都总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暂时将这些念头搁置一边, 她翻身起床, 决定先去军部走一趟。志愿军出发约莫就在这两天，她要提前确认人员名单和相关信息，以确保自己能进入正常点的队伍里面…… 　　刚接触到地面的双腿忽然一软, 一瞬间的昏沉扑涌而来, 唐肖当机立断攥住栏杆把手, 皱眉闭上了双眼。 　　然而精神力还没来得及启动，她就清楚感觉到一阵毫无来由的头昏脑涨入侵了意识，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死沉, 寒意更是沿着裸露的手背皮肤窜入脊柱，冰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像睡觉啊……如果不用出门也不用工作就好了…… 　　——好累……好冷……不想再努力了…… 　　就在这股极丧的情绪莫名出现的瞬间，唐肖丹田处已经燃起一簇小火苗般的白色能量, 这么一小团“微弱”的灵力娴熟地飞速流通百骸九窍，所到之处那股酸麻沉重感如薄霜遇到火般飞速褪去，没过一两秒她就已经恢复正常, 稳稳站在地面上。 　　“绝对是系统在搞事。”唐肖轻声自言自语，脸色沉郁得惊人。 　　打开识海中的系统界面, 也即“个人信息”页面, 唐肖果然看到了一行加粗醒目的蓝色字体, 挂在玩家血条的正下方： 　　【状态：感冒(三级)】 　　【作用（负面）：降低抵抗力/降低一定程度体质/概率被剥夺异能（极小）】 　　她的目光凝落在最后一个负面状态上, 看着被贴心标出来的“极小”二字，心一沉、兴致寥寥地挑起一边眉毛，对自己能否有幸“中奖”的概率毫无探求欲望。 　　果不其然，识海里的雷电之力消失了，怎么调动都没有回应。 　　但唐肖这段时间夜以继日的锻炼操控异能的能力也不是为了等死，她改用灵力去感应，过了约五分钟左右，终于得到了雷电之力的微弱回应。 　　原来异能并不是被完全剖出，更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禁制隔离开，使唐肖的精神力感应不到它的存在，自然也无法使用，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剥夺”。 　　这个发现令她心情微微有所好转，至少从气场冷如冰窖恢复为普通寒冷，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能直接把人冻死。 　　“系统……”她盘膝坐在床上，一边感应着灵力不断在体内运走驱除负面Buff，一边近乎磨牙般咬出这个字眼。 　　但这一次她没辱骂系统，甚至连客服的麻烦都没找。 　　——或许是因为在被负面状态差点剥夺身体控制权的瞬间，她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自己还是太、弱、了。 　　积分榜第一又怎么样？积分不能当饭吃，武器和防具也不能。面对系统发布的各种意外时，唯一能帮助玩家摆脱桎梏的，只有异能和玩家自身的身体素质。 　　但在特殊情况下，连异能都会被“剥夺”！ 　　如果玩家过于倚仗自己的异能，仗着有底牌而放松，此时此刻就会变成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唐肖用中指轻轻摩挲右耳垂，这是她很久以前，感到焦虑时会用来安抚自己的下意识动作。那时候她刚出车祸恢复不久，哪怕在家里也会感受到如影随形的不安全感。时隔多年，这股即使身处熟悉环境内也会不安的感觉再一次浮现，她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做出熟悉的动作，慢慢地，她的心也再一次沉静下来，开始梳理这短短几分钟里自己掌握的全部信息。 　　系统为什么突然降下这个buff？肯定是为了阻碍玩家的某些行为，如果更大胆的猜测，甚至有可能是在华夏其他区域的某些玩家取得了重大突破，又或者违背了系统的原则——鬼知道它的原则是什么，可能给玩家找麻烦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一次单纯的困境。是在原本的设定中就存在的。 　　这是更差的情况。因为这可能代表着，从今天开始，游戏剧情正式转动的每一天，玩家都有可能面临这种随机出现的“debuff”，无从躲避，只能靠实力硬抗。 　　灵力虽然是自己的雷电之力凝缩转化而成，但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能量，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故而系统在剥夺异能的时候，只剥夺了她与雷电之力的联系，灵力却不受影响。 　　但灵力是不是完全脱离系统控制的？唐肖不敢确定。她调动灵力不断在体内运转流通，直到整整运转了七十几个大周天，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识海里传来一股股刺痛，她才慢慢抽离出意识。 　　系统降下的负面Buff已经完全从体内清除，灵力已经可以抽出一小部分自动在体内运行，预计能一直运转十二个小时左右。 　　唐肖睁眼，目光里是和昨天的散漫截然不同的锐利。 　　这才是她不再有意识地内敛气场后，真正的状态。 　　*** 　　军部，志愿军相关议程办公室。几个军官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咱们被集体放鸽子了？” 　　“他们怎么一个都没来？不可能啊！” 　　另一边，北方玩家统一居住的宿舍楼里，接连不断有咒骂声响起。 　　“狗*系统！我*你奶奶！” 　　“逗老子呢你管这叫感冒状态？说是绝症我都信！格老子的我不会要变异了吧？” 　　“谁帮我个忙，郑五，五哥！我他*的动不了了！” 　　游戏时间7月28日上午七点整，系统态度非常温和地向全体玩家发送了一则通知： 　　【叮咚！由于感染蔓延速度过快，全球气候骤变……华夏玩家全体获得[感冒]三级状态，感冒状态下，玩家身体愈合力/抵抗力/肌肉组织强度/神经反应速度/精神力均有所下降，等级越高，下降幅度越大。同时拥有一定几率被暂时剥夺异能……愈合时间为七个自然日。】 　　【注：在系统商城购买[板蓝根]，可减轻感冒等级。——《无限末日》系统在线为您服务】 　　紧接着，已经醒着的玩家还没来得及打开系统商城，就忽然一个个失去力气瘫倒在地，浑身冒冷汗，严重者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游戏破口大骂。 　　谁家的感冒会让人直接失去行动能力？狗比游戏明显是在故意坑钱！ 　　但骂归骂，大家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价格昂贵的系统出品板蓝根，这才勉强恢复一点行动力。甚至在买的时候，他们甚至是带着一丝庆幸和微妙的恐慌感的—— 　　系统一次次发布这种坑钱的设定，说明游戏想要钱。而游戏只要一天还需要他们的钱，他们就可以花钱买命。毕竟对于能氪上全球排行第一的玩家们来说，这些价格虽然昂贵，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范围。 　　而微妙的恐慌感来自于，在游戏里的时间越长，他们就越看不懂这个游戏。能够创造出这样一个“世界”的背后势力，拿他们的钱干什么？换而言之，如果有一天，游戏不需要他们继续氪金了…… 　　不行，这个想法实在太恐怖了，赶紧多买点商城道具压压惊.jpg 　　唐肖已经站在了楼外。她是来找韩雷雷、李华和张向远的。 　　虽然昨天她没有答应李华他们组队的请求，但毕竟同属一个大阵营，她又承了他们的信息，因此不可能放之不管。 　　一个瘦削阴恻的男人出来开门，见到唐肖的瞬间，满脸的郁气硬生生憋了回去，挤出一张讨好的笑容：“唐、唐姐，你来找老大？” 　　前来开门的人好巧不巧，正是郑五。他刚发了一通脾气——有幸成为了楼里唯一一个被剥夺异能的倒霉鬼。现在又正面撞上不知是找人还是踢馆子的唐肖，心里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踩得他脆弱的心灵摇摇欲碎，甚至开始有点怀疑人生： 　　难道唐肖说自己非酋是认真的，所以自从被她吊打之后，自己也受到非气感染，变成了非酋？ 第七十六章 　　这场感冒，对于玩家而言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无妄之灾。 　　有异能的玩家还好些, 异能会提高玩家的身体素质, 就算不是体能类型的异能, 也多多少少能抵挡负面状态, 不至于让来势汹汹的debuff一下子把玩家冲垮。 　　没有异能的玩家就惨了, 只能靠身体硬撑，其中情况最糟糕的莫过于张向远，他本来心脏就不好, 又没有异能, “感冒”一来直接卧床不起, 瘦削的面孔白得发青，嘴唇发紫，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唐肖把灵力传输进他体内, 也只能暂时性把负面状态从二级压制到一级，仅能让他缓慢行动，战斗什么的依旧是想都不用想。 　　张向远捂着心脏往嘴里塞药, 半天才缓过劲来，慢慢睁开眼嗳了一声，神色全是感激, 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有时候, 情绪到了一定程度, 是没法组织词汇的。 　　缓了一会儿, 张向远情绪也平静许多。他想了想, 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一个通体灰色的木制小鸟，“这是我之前抽中的道具，可以转移一次24小时内受到的身体伤害。你或许用得到。” 　　唐肖：“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了？” 　　张向远苦笑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接下来的时间我恐怕只能在基地待着了，这些道具我拿着也是浪费。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死在初始任务里了。除了这个我没什么能回报的，说起来还是我自私——哪怕你不缺道具，我也希望你能收下，这样自己不至于太心亏气短。” 　　唐肖没有拒绝，她缺道具，非常缺！ 　　现在她握着这只木制小鸟，仿佛底层苦工捧着一块金锭，只觉得它越看越可爱，连做工粗糙的花纹都分外生动别致，讨人喜欢。 　　“兄弟，你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我记住了。” 　　张向远缓缓摇头，觉得她在开玩笑：“我这顶多是锦上添花，能对你有用就好。” 　　大抵在他们心里，唐肖绝对是手握道具无数，极品装备成山的游戏首富外加欧皇。 　　唯一能理解唐肖的，只有——因上交私库养队友而散尽家财，致使变得同样贫穷的仇褐。 　　张向远送道具的时候他刚巧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韩雷雷和李华。看到唐肖手里的道具，他一个大老爷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苟富贵，莫相忘啊！” 　　唐肖直接把他踹开，“看在一起打怪的交情上，帮忙照顾我朋友几天，别让你阵营里那群人欺负他。” 　　仇褐想都没想就一口应下，他对讲义气的人本身就有天然好感，当即就把张向远划分进了“自己人”的范畴，承诺一定会把他得好好的……至于离开后又被白淇如何微笑着科普一番生活疾苦物资短缺，且略去不提。 　　上午十点，第一批加入志愿军的玩家终于赶到了集合地。 　　上面特地调下来协助他们的军官看着这群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脸色苍白冒虚汗的“精英”，只觉得心口一噎，仿佛把时间都喂了狗：“……” 　　习惯令他差点训斥这些人一顿，但随即想到上面曾暗示他这群人身份很重要，事关基地存亡的大计，他只能忍下不满，开始对这群人进行体能测验。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许多人看起来连走路都有些迟缓，真正拳拳打在测验垫上时，机器却给出了极高的分数。甚至有几人在肌肉爆发力测验时，得出的结果刷新了军部记录！ 　　维持军部记录的都是什么人？国家顶级的特种部队甚至几个龙字开头的特殊小队。普通人哪怕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与其比肩。 　　如果是仇褐这种多次协助军部行动，已经算是半个军官的功臣也就算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数据奇高的其中一人，居然还是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 　　唐肖没让别人知道她的异能被剥夺了——也没这个必要。有灵力在身，她的实力并没下降多少。至于灵力本身，则会随着战斗和每个周天的循环而不断淬炼，或许正是抛开雷电之力的限制，专心磨砺这股新力量的时机。 　　而所有人，包括唐肖在内，测试时都没有留余力。他们早在集合之前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更是在白淇的分析下，初步确定了接下来的目标和方案。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在测验中获得一个虚假但漂亮的成绩，争取信任以方便后期的行动。 　　能加入这一批次志愿军的玩家基本上都是排行榜前一百名，更是无一例外全部激发了异能，如唐肖的灵力和仇褐的力量强化，都可以直接附加于身体素质上，造成短暂的“超人”效果。 　　也有人的异能可以用于强化他人，比如白淇。他的异能分为“治疗”和“祝福”两部分，对于某个对象施加[祝福]后，对方的各项体能会立刻上涨百分之五十，持续时间十五分钟。 　　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对白淇不服气的部分玩家立刻转变了态度，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和热忱……团队里唯一一个牧师同时还兼任辅助，拉拢讨好还来不及，谁敢得罪？ 　　韩雷雷和李华的异能既不是战斗型也不是加成型，但他们恰好都有能克制负面状态的道具，既没有得“感冒”，再加上身体素质这几个月锻炼得不错，因此也得到了排名上游不错的数据。 　　其他玩家就没这么幸运了，也衬托得这两人愈发讨打，让人牙痒痒。 　　看到此景，唐肖大概明白了这两人之前为什么会被追杀，心情顿时有些微妙的平衡……但很快反应过来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别人是因为太过欧皇，幸运到被追杀，她是太倒霉，莫名其妙开局就被追杀。这样一对比，似乎被衬托得更惨了？ 　　#笑容逐渐消失# 　　#非酋到底为什么要和欧皇对比# 　　#这样的组合真的有未来吗# 　　最后体质测试结果出来，第一名是仇褐，第二名唐肖，第三名是一个叫孙豪的北方玩家，第四是……韩雷雷和李华分别位列九十，白淇是第十五名。 　　总共三十人。 　　军官看着机器给出的数据，鼻尖渗出汗珠，隐隐有几分明白了为何上面对他们的态度如此特殊。 　　只希望他们能真的为基地，为全人类带来曙光吧…… 　　“据情报部门调查，7月27日凌晨至28日，24小时内首都感染者浓度上升百分之三十，其中特殊变异体大幅度增加，这已经是自从第一次尸潮出现以来，连续15天感染浓度上升，情况十分严峻。” 　　“城防部反馈，过去一周内基地外围多次受到丧尸冲击，防御设施损耗率大幅上升……” 　　“民生部反馈，气温骤降引起民众恐慌……” 　　“研究院传来消息，巨型变异体血液样本中的病毒再次出现新的变异，尚未研制出对应抗体……” 　　偌大的房间里，气氛越发严肃。所有整合上来的消息都指向一点：基地的情况越来越差，必须尽快争取到改变，否则结局恐怕也会和华夏其他几个同时建立的基地一样，在某一天忽然失去音讯，再找到时已经成为遗迹。 　　没人能承受这个结果，就在他们几乎已经要决定冒着风险孤注一掷的时候，转机来了。与此同时来的，还有令所有人欣喜若狂的新线索。 　　谁也不知道白淇到底是怎么和基地领导层谈判的。极少数如仇褐、唐肖这样有权力了解内情的，却不约而同对此毫无兴趣。 　　仇褐是搞不懂，唐肖则是没兴趣：了解这些事也不能赚钱，她还不如专心磨炼灵力，以减少下次被游戏下套坑住的概率。 　　行动批准下达得很快，当天下午三点，经过一次初级训练的志愿军就接到了第一次特殊行动的通知。 　　收到集合通知时，玩家们心中一动，好几个人没忍住喜上眉梢： 　　成功了！ 　　按照计划，他们会开始参与清理基地附近感染者以及感染生物，然后他们利用异能和道具多杀一些肥胖感染者与普通变异体，快速积累军功。这样很快就可以得到军方的信任，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借助军队的力量，击杀目前来说最为恐怖的存在——巨型变异体。如果运气好，或许还有人可以抢下人头，开启第二次补给…… 　　众人对视一眼，努力抑住上扬的嘴角，迫不及待来到集合地，听军官讲解行动内容—— 　　“这次我们的行动目标，就是首都内已检测到的第二只巨型变异体。侦查部已锁定巨型变异体出没范围，在三环旧商业街某住宅小区……” 　　随着军人沉稳的声音，空气迅速沉默下来，安静得玩家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以及内心几乎抑制不住的狂吼： 　　——说好的计划呢？ 　　——说好的积累信任呢？ 　　——说好的借助军方力量呢？ 　　怎么一个眨眼，他们就变成了要去单挑巨型变异体的敢死队？ 　　所以中午提供的午餐那么丰盛，原来是按照敢死队最后一餐的规格定制的吗？ 　　毕竟不是真正的军人，许多玩家大骇之下没做好表情控制，一张张或惊慌失措或怀疑人生的面孔进入眼帘，军官疑惑地皱起眉，“……以上就是本次行动内容，怎么，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唐肖率先回答，她清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更加清晰，“非常开心能接收这个任务，我们一定会圆满完成，以最快的速度击杀巨型变异体。不耽误下次行动。” 　　众玩家：“？？？” 　　众玩家：“！！！” 　　他们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两个手刃过巨型变异体的大佬，哪怕在变态debuff的攻击下想必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输出。 　　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变态的实力啊喂！ 　　白淇看了唐肖一眼，眼中噙着笑意，接着她的话说道：“能被赋予信任，接到这个任务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来到基地的目标。有些队友可能一时间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才会惊喜交加。但请放心，这个任务对我们来说不成问题。” 　　众玩家：“……” 　　惊喜交加？不成问题？宁摸摸自己的良心不会痛吗？ 　　无须再说，这次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被算计了。 　　什么争取信任，清理行动这些前戏，都只是白淇坑他们的幌子而已。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让玩家直接接取击杀巨型变异体的任务！ 　　果不其然，通知内容表示，因为这是秘密行动，所以军方不会给予太多帮助。击杀变异体的主体行动全部由志愿军（玩家）负责，军方也不会干预他们的行动，只会提供战后的治疗。 　　玩家：……求你们干预谢谢。 　　也有人忍不住想把怒气发在白淇身上，毕竟谁被骗了都不会开心，更何况还是这种性命攸关的行动。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仇褐就已经大大咧咧地说，“那就抓紧时间吧，天黑后更不方便了，我们速战速决。” 　　玩家：“……” 　　军官面露喜色，郑重朝他们敬了个礼：“经过我们计算，你们的实力水平非常高，成功击杀巨型变异体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祝你们早早凯旋。基地随时为你们准备庆功宴。” 　　在一片宛如恭送烈士的鼓掌声中，玩家们脸色苍白，神色凄凉。 　　他们不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一群身娇体弱的病人。求放过！ 第七十七章 　　玩家的心声注定被残忍忽视，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 只能靠打巨型变异体勉强讨生活这样子。 　　整个路程上, 玩家们都是如丧考妣的状态, 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质问白淇。 　　一是他们不确定其他人的态度, 二是有两个大佬在场, 反抗也是被镇压，三是毕竟白淇是治疗，开团状态下谁敢得罪奶妈？ 　　更何况, 最初白淇能轻松说服他们, 也是因为他们都是多少怀着抱大腿占便宜的心思来的。巨型变异体的恐怖众所周知, 但一定打不过吗？昨天才击杀了一只的大佬就坐在这儿呢，他们这么多人，如果能豁出来战斗, 胜算未必不大。 　　说到底，大多数玩家的心态还是想“捡漏”，既想拿到补给成功通关, 又不想承担风险。玩家这么多，巨型变异体只有一个，系统规则中写的清清楚楚, 要想拿到击杀名额，玩家对变异体的输出占比就不能少于百分之十。证明一只变异体, 最多也只能让十个玩家开启补给。剩下的二十个或是实力偏弱, 或是运气不好的玩家, 就有可能成为炮灰。 　　如果有军方的大腿抱, 尽管拿名额的概率变小，但至少不会成为炮灰。白淇的做法，是摘走了他们的“保护伞”，逼玩家们不得不面对风险，在接下来的恶战中全力以赴，以防自己被炮灰掉。 　　所以本质上，白淇利用他们占便宜的心理坑了他们一把，却并没有真的损害他们什么。连讲道理都没处讲，这才是最憋屈。 　　…… 　　三环旧商街是一片林立的高楼，住宅区被簇拥在中间，由别墅区和高层区组成。他们运气不算好，巨型变异体的位置正在高层区。这里楼宇密集，对玩家很不利。 　　为防止被变异体察觉，他们只能躲在三个街区开外的地方，直到巨型变异体终于移驾尊体到了一处中央花园地带，他们才能开始行动。 　　韩雷雷正在一心一意调试武器，甚至没注意到李华在后面叫他。 　　李华翻了个白眼，知道和这货生气也白搭，干脆直接把人拎领子拽走。韩雷雷顿时像个被掐住脖颈的二哈，哎呀呀扑腾着被拎到了唐肖面前。 　　唐肖抬眼看过来，李华顿时有些心虚，但还是咬咬牙，腆着脸说道：“肖姐，一会儿开怪的时候，您能不能帮我们一下？” 　　韩雷雷一愣，整只二哈都不好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炸毛地看向李华，“说、说这种事，怎么不不提前告诉我？” 　　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连形象都没打理好！万一不能讨大佬喜欢怎么办! 　　李华懒得看他，只是诚恳地求唐肖：“我自己肯定没问题，但是这傻狗做事顾头不顾尾，我怕他一会儿作死翻车。如果真到那时候，能不能请您出手帮一下忙？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会记住……” 　　“喂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韩雷雷气得都快冒烟了，红彤彤的耳朵却一动一动，暴露出紧张的心情。 　　就在他高度紧张到快无法思考的时候，唐肖的声音却进入耳中： 　　“可以啊。” 　　韩雷雷瞬间宛如被捏住后颈要害的狗子，不仅气焰全消、还低眉顺眼惊喜得不行，“大佬，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嗷，拍我头干嘛！” 　　李华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恨铁不成钢：“少说两句不会死人，你怎么就不是个哑巴呢。” 　　唐肖看着两人打闹拌嘴，轻笑一声道：“不用这么紧张，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啊？”韩雷雷忽然竖起耳朵，表情茫然，没听懂唐肖的意思。 　　李华却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说……” 　　唐肖看向某处，语气坦然：“与其把希望交付给陌生人，所有人当然都会选自己认识的，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参加进来？重在参与吗？我又不缺那一万积分。” 　　这本来就不是个公平的行动，如果公平，也就组不成队伍了。 　　两人顺着唐肖的目光看去，看见仇褐、白淇和一个叫阮青的北方女玩家正在说话，而和他们一起新入基地的其他玩家也三两拨聚到一起窃窃私语，看得韩雷雷怀疑人生：合着每个人都有谋划，只有他一无所知？ 　　唐肖看了眼已经开始撤退的军方和天色，对二人说：“接下来你们跟着我走，过程会很危险艰难，我会保证你们活着——但前提是，我希望你们能把这次当做殊死一战来看待。” 　　她说到“殊死一战”的时候语气严肃，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两人也不禁严肃起来，连身上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肖已经拿出武器起身向前走了，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开口：“如果可以，最好以后的每次战斗都是如此……这是我的经验。” 　　韩雷雷还在挠头思考，而李华却心头剧跳。迎着其他玩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他忽然意识到，自从昨晚他们二人找上唐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等同于获得了第二次补给的名额。 　　随着一簇信号弹吸引了巨型变异体的注意，玩家们迅速来到设计好的开怪位置。由于事出突然，众人只分为两种攻击模式——一种是蹲在楼顶远程攻击，一种则是近战。 　　大部分玩家都选择了远程。这无疑是个安全保险的选择，他们分布在距离较远的三栋居民楼楼顶，确定自己不会被变异体的攻击所波及，至于输出就只能全靠运气。白淇也在其中，身为唯一的治疗，他受到好几名玩家的保护，位置也最为安全。 　　30名玩家，选择了近战的只有八人。除了异能与仇褐相近的苏豪外，还有两人唐肖不认识。一个是年轻的南方玩家，亦步亦趋跟在苏豪后面。还有一个坚持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瘦骨嶙峋的脸隐藏在帽兜里，他刚进入基地一天，谁也不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不过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对他敬而远之，很难对气质如此阴沉的人产生好感。 　　唐肖自然是近战，韩雷雷李华也跟在她后面，他们直接抄进一栋废弃矮层，顺着楼梯通道里的窗户爬上阳台，正对着巨型变异体的背部。 　　李华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巨型变异体，这种足有三层楼高的变异生物躯体比钢铁还坚硬，既像是有甲壳的巨大虫子，又像是多生了两层四肢的爬行动物，头部几乎有半个身体那么大，一张长满的口器的嘴则占据了半个脑袋，另一半脑袋遍布鳞片，什么器官都没有，唯一像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凹陷。 　　视野所及的感受，转换进大脑里只有两个字：庞大、恐怖。 　　变异体忽然发出一声嘶吼，血盆大口陡然暴张成两倍大小，一根长满锋锐倒刺的舌头如闪电般刺出去，枪声在空中响起。 　　近战的玩家中，仇褐最先发起攻击！ 　　他低喝一声，钢铁般的肌肉寸寸暴涨，没过两秒就变成了一个两米多的肌肉壮汉，运足力气跃到半空，拎着一把通体血红的大刀对准变异体的肚子砍去！ 　　唐肖没见过那把刀，之前应该保存在白淇手中，是个品质珍稀的强劲武器。 　　阮青紧随仇褐其后，她虽然是个身材清瘦的女玩家，使用的武器却是两把巨剑，寒光凛冽十分暴|力。在两人之后，同样为体能系强化的孙豪和另一名南方玩家选择绕到变异体背后突袭，远程的玩家也在同时按下扳机。就在这一瞬，唐肖当机立断喝一声：“走！” 　　她一手扳着窗框向外跳去，身体悬空的刹那松手并重重踏在墙面上，借力再跃一级，空翻一次后直接落在了变异体颈部——说是用来连接头颅和躯干的肿瘤般的肉块更为准确。 　　变异体暂时没理会这个小“虫子”，唐肖扔出一条攀山索勾住李韩二人所在的窗框，“过来！” 　　两人迅速借助绳索跳了过来。他们没有战斗异能，近战水平也一般，但配合却相当默契。两人互为攻防，跟着唐肖的动作行动，毫无保留地将火|药全部倾泻在变异体的头部。 　　如果此时能显示血条和攻击排名，他们两人一定比唐肖还高。倒不是因为攻击力比唐肖更强，而是唐肖根本就没攻击。 　　她破天荒地全程只充当辅助，像个舵手控制变异体的头部运动不脱缰，同时把高难度模式下屡屡翻车的二人踹回安全位置。 　　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玩家眼睛都羡慕红了，有排行第一的大佬在线辅助，这和有了个行走的外挂有什么区别？这还有天理吗？ 　　悲愤之下，嫉妒不平都化作子弹，朝着变异体呼啸而去。 　　剧烈的攻击很快吸引了变异体的注意力，已经快咧到四分之三个头部的嘴再次裂开，裹着黑色脓液的口器就像三人射来—— 　　唐肖一手一个拉到身后，灵力在身前化为一道气盾，毫发无伤地抗下了这道攻击。变异体或许察觉到身上的人类很不好对付，八条触手般的爪子忽然同时伸开，勾住两侧的居民楼，黝黑的躯壳忽然一缩又猛地弹起，向上跃去！ 　　连续不断的怒骂和惊叫响起，唐肖当即把弯刀插进肉壳来保证自己不掉下去，顺便用绳索捞起双双失衡的李华和韩雷雷，两人被劲风糊了一脸黑色毒液，感染病毒debuff和感冒状态毒上加毒，肉眼可见往下掉血条。 　　“啊啊啊我瞎了！”韩雷雷叫得非常伤心。 　　“我的腿！我腿断了！”下面有人喊得更伤心。是那个和苏豪一起的南方玩家，苏豪把他救了起来，拿出一个绿油油的小喷壶，往他腿上一喷，血立刻止住了。 　　玩家感激得不行，“谢谢！谢谢！” 　　他没法再战斗，立即离开了。好在他的异能大概是速度，一瘸一拐也跑得非常快，身影很快消失在居民楼后。 　　韩雷雷终于擦掉脸上的毒液，被刺激得红肿的双眼勉强睁开，一片狼藉的战场进入眼帘。 　　巨型变异体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迅猛，它在楼宇间飞快穿梭跳跃，恐怖的力量击打在高楼的墙体上，一刮过就带下一层皮。远程的玩家原本还打算集火攻击，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变异体好像正是冲着他们来的！ 　　“MD快跑！” 　　有人当机立断收起武器往外跑，可已经来不及了，变异体几下就轻松爬到了楼顶，舌头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出去，一个倒霉的南方玩家被当场穿透，没了呼吸。 　　他的同伴抢救下他的遗体，跑到安全位置后拿出一个黄色纸人，往血里一贴，一道白光闪过，脸色苍白的南方玩家全手全脚地出现在原地。 　　其他两栋楼的玩家看到这一幕，又是惊慌又是羡慕。如果变异体选中的是他们，他们可没有这么强的道具能原地复活。 　　南方玩家却面色灰败，把武器往地上一扔。纸人道具使用有限制，他之前攒的积分没了八成，现在排名直接跌出了前一百。除非天上往下掉积分，否则接下来的每日补给也就与他无关了。 　　——系统昨晚又补充了通知，越到后期，每日补给的价值就越高，甚至很可能会出现随机道具。复活的玩家看着失去的积分，宛如砸了一百亿的订单，心都在滴血。 　　而显然的是，这场针对地图BOSS的惨战中，注定不止一人心痛。 　　巨型变异体也越来越狂躁，尤其在它发现自己重创了许多人类，却无法吃下他们，也无法得到他们的基因时，这种无能狂躁达到了顶峰。 　　它用爪子撞击着附近的建筑物，发出嘶啦嘶啦的“喘气”声，然后忽然把硕大的头颅弯了一百八十度，巨嘴裂到史无前例的大，几乎挤满了整个头部—— 　　唐肖心头一动，当即将灵力汇集在脚下，拉着两人纵身往下跃去，与此同时，无数根细长漆黑的口器，从深渊般的巨口中铺天盖地射了出来！ 第七十八章 （一更） 　　经过几次与巨型变异体的“亲密接触”，唐肖发现, 变异体看起来丑得所差无几, 其实每只都有所不同。 　　如果说她昨天在废弃商场弄死的那只, 特点是类似于母巢的“生殖”功能, 那么眼前这只变异体的特点明显在于脑袋上那张视觉效果过于震撼的血盆大口。 　　唐肖甚至怀疑这只怪物肚子里存储的全是口器, 没准最后肚子一裂开也是一张大嘴。 　　她带着李韩二人迅速从阳台翻进一个小别墅，躲开了密密麻麻的口器罗网，顺便解决了一只摇摇晃晃从厕所出来查看情况的丧尸。 　　“大佬,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韩磊磊使劲屏着呼吸, 连说话都是用气音, 生怕又一个不慎引来怪物。 　　“等这波口器雨下完再动，你们先处理身上的伤。”唐肖直接席地盘膝，运转灵力修复刚才战斗过程中断裂的两只肋骨。 　　肋骨表示抗议, 不仅拒绝被修复，还扎了她一口淤血。唐肖只能先固定住它们的位置，等战后再治疗。 　　她觉得灵力目前还是不太好用, 治疗效果范围连身体伤害都不能完全覆盖，没法真的随心所欲化用。新手世界还能用，遇到高魔世界也不够看的。 　　说到底, 还是掌握的时间太少，从凝聚出新能量到现在, 满打满算淬炼了也不到四天……时间, 两个月前唐肖被困在SB公司附近刷副本时,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缺时间。 　　韩雷雷和李华也在处理身上的伤口, 他们都是些皮肉伤不影响行动，最严重的算是韩雷雷的脸，被毒液喷过的地方隐隐开始溃烂起泡，两只眼睛肿得比核桃还大。 　　韩雷雷捂着自己的眼睛伤心欲绝：“我的英俊的颜值没了。大佬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唐肖：“……？” 　　李华叹口气，把人按进洗手池里，让他对着自己的猪头清醒一点。 　　** 　　战斗还在持续的正面战场上，也有人没有躲。 　　比如仇褐和苏豪。 　　他们都是肌肉型近战玩家，在变异体发射口器的前一刻选择用贴身输出代替闪躲。相比起仇褐狂化状态下有那么几丝同归于尽意味的疯狂，苏豪的异能更加保守稳重，他右手变成一张结实的钢铁盾牌，且攻且守，始终不暴露在变异体口器的攻击范围里，只有在舌头刺过来时用盾牌抵挡，两个生物武器击撞在一处发出沉重的爆裂声。 　　苏豪血管暴突，脚下混凝土地面寸寸崩裂，双脚陷进坑里，化为盾牌的左臂更是几乎断裂，人类在体型和力量上的弱势哪怕强化后也显露无余。 　　破空声自上空响起，一道寒光裹挟着浩荡灵力，直接将比合金还硬的舌头从中间刺穿！舌头迅速缩了回去，变异体三百六十度转动脑袋，血盆裂口森然寻找着攻击来源。 　　唐肖跃到变异体身上收回弯刀，对表达感激的苏豪点了点头，“还能继续吗？” 　　苏豪微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他毫不在意手臂崩裂出的伤口，收回手时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甚至迅速结痂。随后他又一秒不停地投入攻击。 　　明眼的玩家都看得出来，这次击杀名额必有苏豪的一份。 　　他们已经不怀疑能否击败巨型变异体了，虽然开局不太顺利，但最顶尖的大佬和军师都没怎么出手，足以证明事态还在可控制范围内。 　　果不其然，一波无差别攻击的口器扫射结束，巨型变异体的攻击明显疲软下来。玩家掌握了它的行动和反应规律，配合起来愈发熟练。 　　巨型变异体在连续几回合被动挨打后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它比只知道吃脑花的丧尸要“智慧”得多，基因本能让它战斗到底，直到吞噬光所有人为止。但另一重有着更高权重的命令却让它逃跑，撒开爪子狂奔逃离这个鬼地方。 　　见变异体摇摇晃晃甩了甩脑袋，由进攻姿态变为适合攀爬奔跃的姿势，众人立刻意识到它想逃跑，立刻吼道：“拦住它！” 　　变异体的速度全力奔跑起来谁也追不上，他们今天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仇褐以刀插地立在原地，双眼中汹涌的血色微微褪去，他从空间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唢呐，对着变异体的方向用力一吹，高昂嘹亮的声音便响彻高空，一生成便化作无数圈清晰可见的空气波动，向着巨型变异体罩下。 　　百米开外，正对面楼顶的白淇也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唢呐吹响，两股音波撞到一起时瞬间化为一个巨大的音罩扩散开来，将变异体笼罩在其中。巨型变异体的动作瞬间停滞下来，似乎失去了方向感，在狭小的圈子里晕头转向无法逃跑。 　　——这个能限制住变异体行动的道具，也是白淇当初能召集众玩家的理由之一。 　　白淇收回已经迸出裂痕的小唢呐，淡淡道：“这是一次性道具，效果只有十五分钟，我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内结束这一切。希望接下来所有人都不惜一切代价攻击，没有拿到名额的二十人，我会拿出自己的补给来分给你们，此承诺一直到志愿军解散前都有效。” 　　无需他再多说什么，迅猛密集的攻击便再次落在变异体身上，大有子弹不要钱的架势。 　　事实上就算白淇不许下补偿，其他玩家也会拼尽全力攻击，因为他们已经付出太多成本，谁也忍受不了这些成本打水漂。就算有人想半途放弃，也要先衡量一下战后会不会先被自己的“战友”们打死。毕竟薄弱的合作关系下，难保有人受不了到手积分的诱惑。 　　利益衡量间，巨型变异体已经左支右绌，庞大的身躯第一次显露出笨重和迟缓，黑色脓水从伤口和子弹打出的洞里往外流，肢体也被斩断两条，看起来被玩家们稳稳占了上风。 　　唐肖却对李韩二人说：“情况有点异常，先暂缓攻击，小心它反击。” 　　李华和韩雷雷看着坐在变异体脑袋上荡秋千的唐肖，“……” 　　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能严肃一点吗？ 　　但对唐肖的信服还是让两人迅速收势，做好随时跳下去躲避的准备。 　　变故总是发生在悄然间。 　　阮青闻到了一股腥味。变异体身上的味道原本就很令人作呕，但她能确定这股腥味是突然出现的，她的嗅觉比常人更灵敏。第六感敲响警钟，她便半途撤回正要落下的攻击，后退并抬头—— 　　一滴腥冷的液体落在她额头上。 　　而与此同时，用刀风在变异体躯干“肚皮”的位置深深划开一道口子的仇褐看见，以他划开的口子为中心，巨型变异体的肚皮寸寸裂开，整个躯干化为一张巨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口器！ 　　唐肖：“……” 　　她应该没说过，“没准肚子裂开后也是一张大嘴”这类的话吧？ 第七十九章 （二更） 　　形势陡然严峻起来。 　　空气中有一刹那近乎尴尬的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仇褐和唐肖, 他们一人持刀暴喝不退反进, 试图杀入变异体“身躯”里, 一人则直接从脑袋上跳下，抽出脉冲|枪对准新出现的巨口扣下扳机： 　　“攻击这张嘴！这是它的死穴！” 　　三层楼高的巨嘴和密密麻麻的口器看起来十分骇人，可度过最初的惊愕后玩家们也纷纷反应过来, 这代表着巨型变异体已经没了其他出路, 真正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才会亮出最后的底牌。 　　——而这张狰狞可怖的底牌，就是它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振奋人心的认知令玩家的火力再次集中，仅有的几个近战玩家也咬着牙顶上，冒着被扎成筛子的风险继续输出。 　　但随即，他们就被迫意识到一个不太振奋人心的事实：变异体也变强了。 　　变异体躯干所裂巨口中的口器, 比脑袋里刺出来的更大更危险，但凡被擦破一点皮，病毒感染的负面状态就像见了血的蚊子一样疯狂往玩家身上扑。 　　而玩家只要稍微动作滞缓一瞬, 就会被一根根碗口粗细的钢针刺个对穿，要么脸色苍白地用光□□具，要么直接刷新去复活点。 　　最先放弃的是阮青, 她因为躲闪不及时而被口器贯穿了右手, 撤退的时候浑身上下划痕遍布, 鲜血淋漓, 连绿色的头发上都布满了血污。仇褐冲锋陷阵在最前面, 没办法帮她挡攻击, 只能大吼：“白淇！” 　　稳坐大后方的青年抬眸, 对着通讯器开口：“五分钟后。” 　　阮青没有一丝不满：“收到。” 　　又撤退一人，近战的火力就只剩下五个人平摊——全程划水的黑袍男不算在内。 　　唐肖依旧保持着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的原则，把持着李华二人不受重伤的边界线，但丝毫不打算分担输出。 　　五分钟后，韩雷雷欲哭无泪，李华濒临崩溃。 　　他们这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被强行跨实力开怪的感受，不仅精神高度紧绷到汗如雨下，每分每秒都像被放在高压锅里炙烤，累到手脚都快抽筋也不敢慢下半点，全靠一口气撑着没有当场猝死。 　　李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求唐肖帮忙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果他提前知道会这样，还真不一定能鼓起勇气。 　　叹气，大佬这个行业属实高危，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做普通欧洲人算了。 　　“吟唱是祝福的前奏。” 　　“祈祷是永生的召唤。” 　　“我为诸位祈祷，愿疾病、悲伤、彷徨，人世的一切苦难远离你们。” 　　白淇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如同就在耳边，又仿若浩渺无际，无处不在又令人如沐春风。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道白光笼罩了所有玩家，玩家们清晰感觉到身上的伤痛得到缓解，就连心灵都似乎沐浴在这温柔又圣洁的声音里…… 　　“提醒大家，时间还剩十分钟，请尽快击杀巨型变异体。” 　　同样是白淇的声音，这句话在众人耳中却显得格外无情冷酷，和之前吟唱治疗咒语时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也多亏他的提醒，好几个差点闭上双眼的玩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暗自反思自己定力太差。 　　白淇的治疗技能不仅是治疗，肯定还带有迷惑性的效果，怪不得他不肯提前使用。 　　无论如何，有了治疗加成后的玩家精神体力都回升不少，就连阮青都重新回到了战斗里。如果此时空中有血条，地图BOSS巨型变异体的血条定然只剩一小成，连狂化状态都阻止不了灭亡的来临。 　　“No s de qu estoy hablando……” 　　“Por favor olvdelo Gracias……” 　　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直没怎么参与战斗的黑袍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边缘地带，他张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一段听不懂的音节被念出，男人的嘴角勾起，双手猛地向上一扬： 　　“Dios ayude obligatorio ！！！” 　　天色骤然昏暗下来，劲风把门牌刮在空中猎猎作响。就连狂化状态的仇褐也暂时停下动作，警惕地看向半空。 　　劲风呼啸着纠缠到一起，在巨型变异体正上空形成一团黑影，黑影飞速扩大，很快汇聚了飞沙走石的最终形态—— 　　一座小型龙卷风！ 　　黑袍男的异能原来是自然系？ 　　小型龙卷风很快把变异体大半身躯裹挟入其中，若是它巅峰时，这座小型龙卷风根本对它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此刻它被限制在白淇的禁锢道具里，又被众玩家破了外壳防御，最脆弱致命的地方都暴露在龙卷风里，劲风立即刮掉它一层肉，血条下降的速度不逊于所有玩家全力一击。 　　远程的玩家也受到龙卷风干扰，无法再开火，哪能还不明白黑袍男的心思—— 　　“草，这家伙有这大招怎么不早说？这比藏着大招就是等到现在抢人头！” 　　“说个屁，这比藏着大招就是等到现在抢人头！我说他怎么一直磨磨蹭蹭的，真他娘的不要脸。” 　　“抢伤害也就算了，还干扰我们攻击……呵呵，我们输出比例下去了，他不就能上来了么。” 　　远程玩家们还能吐槽怒骂，白淇却直接向前走了一步，众人这才发现这个笑面青年脸色竟前所未有的阴沉，他沉声道：“不止是异能，还有道具。” 　　黑袍男隐瞒了自己的异能和道具，若结果只是抢到输出也就罢了，但现在情况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白淇眉心紧蹙，直接低声吟唱起来： 　　“吟唱是祝福的前奏……” 　　…… 　　“我为你祝福，愿你拥有力量、速度、强大的信念和神的庇护。” 　　“仇褐。” 　　龙卷风漩涡的中心，一道白光穿透昏暗的风层照射在仇褐身上，肌肉虬结的身形迎风而涨，比之前还要高大几分。仇褐用刀挡住胡乱袭来的砂石和钢针，带着阮青逆风冲出风阵，饶是如此身上也多了无数道伤口。 　　他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里面掺了不少血。 　　——被龙卷风困住的不只是变异体，还有活生生的玩家。 　　变异体分辨不清四周，于是开始无差别攻击。但近身的玩家如果□□扰，就会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猎猎沙石中，苏豪奋力抵抗着狂风，他手臂所化的盾牌已经布满裂痕，愈合力极强的身体也不断出现新的血口。于风沙之中他似乎隐隐听到前方有人在呼救，于是顶着风力向那边奔去。 　　已经被风声和变异体嘶吼震到充血的耳膜嗡鸣着，风沙中的一切都偏移了原本的方向和判断，令他甚至没能注意到随着气流即将刺到后脑的口器。 　　唰—— 　　几不可闻的声音湮没在风沙呼啸中。 　　他睁大了眼睛，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凝聚在刺穿喉咙的口器上，壮硕的身体仆倒在地。 　　几乎是下一秒，一个少女的身影划破风幕跃了进来，将一只木质小鸟掷在他的身体上。 　　没有反应，人已经死透了。 　　…… 　　120秒的时间，龙卷风逐渐消散。 　　黑袍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它消失，忽然弯腰呕出一大口血，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容。 　　成功了！ 　　只可惜道具限制他不能在龙卷风未散的时候离开，否则他早就趁机逃脱，拿着补给远走高飞了。 　　但现在也不迟。男人捏着手里的移动道具，默念着倒数：5、4、3…… 　　“数什么数呢，这么着急。” 　　男人后颈一痛，感觉到冰凉的刀刃。下一瞬他手里的道具似乎被什么力量所牵引，不受控制地飘走，他想拽却拽不住，急火攻心又吐出一口血。随即双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彻底失去了力气。 　　龙卷风彻底消散了。死亡的巨型变异体轰然倒地，与此同时还有扶着苏豪尸体的韩雷雷和李华二人。 　　苏豪尸体没有像其他玩家一样消失。南方玩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北方玩家却很清楚。 　　负责远程的玩家们也快速赶了过来，所有人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对变异体的伤害排名，而是被唐肖制住卸掉了双臂的黑袍男。 　　黑袍男，或者说是余福，在意识自己已经逃不掉的瞬间便瘫倒在地，惊恐大喊：“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帮你们杀了巨型变异体！你们可别翻脸不认人！” 　　李华冷笑一声，“没有你出手“帮助”，我们也能杀了它。” 　　余福嘴唇哆嗦着：“凭实力抢名额，这不是公认的事吗？凭什么这么对我？” 　　白淇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余先生，别人在抢输出的时候，并不会以杀死他人为手段。” 　　他从人群中走出来，面色如常，声音却毫无温度，“你越界了，残杀队友，破坏了规矩。” 　　看见其他玩家脸上的神情，余福大叫反驳：“我没有！我只是用了自己的异能和道具，龙卷风是针对巨型变异体又不是针对他，是他自己没注意才死的，这凭什么怪我？” 　　他越说声音越大，底气也越足：“谁让他当时贪图输出伤害，站在靠变异体那么近的位置？实力不够还想抢名额，死了怪谁？怎么别人没死，偏偏他死了，怎么变异体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是他自己找死。”余福冷静下来，试图和白淇谈判，“补给名额肯定有我一份，我愿意把自己获得的提示给你，但是作为交换，我要离开基地，谁也不许阻止我。” 　　“余先生。”白淇轻声提醒，“你死了，名额就会顺位移给下一个人，我不需要你的交换。” 　　余福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瘦削的脸颊颤抖着，“你别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掌控者，白淇。我问你们，你们真的愿意把决定权，甚至杀人的权力交给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吗？” 　　唐肖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 　　余福一喜：“唐……” 　　话音未落，他就被卸掉了下巴。 　　“……” 　　唐肖转头对仇褐说，“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早点卸掉他的下巴，就不用听又臭又长的废话了。” 　　白淇看着他，富有亲和力的面容上依旧是一派温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余福：“？？？”我下巴都被卸了还怎么说？ 　　他终于感到真正的恐惧，涕泪横流看着白淇、仇褐、阮青等一众北方玩家，努力指自己。 　　“你是想说，你已经没有复活机会了？” 　　余福拼命点头，希望对方能看在同阵营的份上饶过自己。 　　白淇回答他：“苏豪在被你害死前，也已经没有复活机会了。” 　　余福目露绝望。 　　他的脖子被拧断了。 　　“一命偿一命，你该做好准备。” 　　唐肖让他的尸体仆倒在地，面色如常地转过头，目光看着苏豪的遗体，话却是对着其他玩家说的： 　　“人是我杀的，有不满意的可以来找我。我也没有复活机会，不算你们吃亏。” 　　她走出人群，拉起两眼通红的韩雷雷，“军方在等着，尽快发送信号弹，整队回基地。” 第八十章 　　自从进入游戏的第一天开始, 唐肖身边每天都在死人。 　　最初是原居民。她第一天在SB公司杀出一条血路,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人的尸体, 血流成河。 　　害怕么？恶心么？ 　　说不动容是假的，但要说影响很大也是假的。 　　唐肖和其他玩家一样，对这个世界有一种隔膜感。她一开始以为是受了系统的暗示……后来发现不是。这应是一股天然感官。就像游戏玩家看着NPC。 　　她能感觉到, 这个世界是不完整, 有漏洞的……这是一种很隐晦模糊的感觉, 来自于玩家死亡的时候。 　　她亲手杀了那个叫钱厉的玩家，也杀了平民联盟许多人，对方咽气的样子并不恐怖，甚至还有几分滑稽。 　　——她知道他们没有死。就像尸体也只是刷新成了一道白光。 　　但苏豪死的时候，唐肖看见扑倒在地的尸体, 忽然感到一阵从胃里翻涌而上的呕吐欲望。她看着苏豪布满血污的年轻面孔，第一次感知到如此真实的死亡，有那么一刹那连灵力都忘了控制。 　　她不知道苏豪是因何失去了复活机会, 但通过系统给予的视角，她能看见男人额头上有一个灰色的小叉。 　　这或许是系统对她的提醒，警告她如果再不氪金, 她的结局也会是如此。 　　没有复活机会的玩家, 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 唐肖拧断了余福的脖子。 　　人性的恶会在一个不需要负责任的“游戏”里被无限放大, 但只要不越过生与死的界限, 每个人都会留最后一点余地。被拉进来的玩家非富即贵, 没有不懂这个道理的傻子。 　　今天短短半个小时内, 有三个人接连打破了这个边界线。第一个是已经死了的余福、第二个是白淇，第三个是唐肖。 　　回去的路上，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好看。所有人都在很慎重地思考，每件事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而今天余福等人的事情，或许就是先兆。一场关于这个世界玩家接下来生与死筹码置换的先兆。 　　游戏其实早已给出答案，是他们不愿意去想。 　　——小打小闹的积分争夺战已经结束了，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份更加真实且残酷的规则和游戏世界，赢家能活下来，去搏一个未知的未来，而输的人，将永远和这片不知是哪个异次元的末日大陆一同埋葬。 　　每个人都会成为刽子手，谁也逃不掉，除了死人。 　　** 　　众人回到基地，下车的时候，仇褐扶了唐肖一把。 　　他只想借机说句话：“今天你帮老白解了围，也是帮我们队伍解了围。白淇那家伙嘴上不说，心里是很感谢你的。” 　　仇褐挠了挠头，一米九几的大个子站在那里，就是一片阴影，他特别自责地杵在那里，“但无论如何，让你一个女孩子动手也太过分了。是我没有及时拦住你。” 　　唐肖很纳闷：“你这次拦住了我，我以后就不需要再动手了吗？” 　　她拍了拍仇褐的肩膀，“提前习惯总不是坏事。” 　　仇褐看着明明比自己年轻好几岁，却像个老母亲般殷殷教诲的女孩：“……” 　　然后女孩叹了口气，拢着俩鸡崽子走了。 　　临时住所里，韩雷雷咕噜噜喝下一大碗海带汤，还没缓过神来，眼睛红红的分外可怜。 　　“都怪我，嗝，如果我没喊救命，他就不会来找我，也许就不，嗝，会死了。” 　　他被龙卷风打得猝不及防，倒不至于真的声嘶力竭害怕，只是习惯性喊救命，就看到一个人影想自己赶过来，一开始还以为是唐肖，等知道不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李华在厨房做饭。三人中只有他一个会做菜，见煮的一大锅热乎乎海带汤已经被餐桌前哭鼻子的傻狗喝了一半，无奈地端一大盘油炸小黄鱼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别乱往自己身上揽，你的意思是肖姐杀余福杀错了人？” 　　韩雷雷头摇得像拨浪鼓，委屈道：“我当然不是这个，嗝，意思！” 　　唐肖洗好手走出来，就见到餐桌上的两男人齐刷刷回头看她，一个赛一个委屈。 　　唐肖：“……” 　　还好最后，三人都专注于呼噜呼噜吃饭。韩雷雷吃到肚子都鼓起来，才呈大字瘫在沙发上，很忧愁看着头顶，“肖姐，我觉得我的梦想没办法实现了。” 　　“什么梦想？” 　　“我想让程先生一家人，就是初始副本带我逃出去的那家人……我想让他们都能好好活下去。但是我现在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没法保证，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李华把这个霸占沙发的人踹到一旁，“你对一群NPC真情实感，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韩雷雷猛地翻个身，抓着抱枕气鼓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可相处久了，哪怕是NPC也想让他们好好活下去，有什么不对吗？你这种没有目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他抓着白白胖胖的抱枕，表情很凶，似乎在考虑怎么把鹅绒撕开。但不过两分钟，他的表情就变了，五官迅速皱成一团，整个人差点滑倒地板上，浑身冒冷汗惨叫：“肚子、肚子好痛。” 　　李华面无表情：“你吃太多了。” 　　……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了，李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唐肖：“肖姐，你在这个世界有什么目标吗？” 　　目标吗？ 　　这个词在心中咀嚼一遍，脑海里就出现了许多身影。有匆匆一面就再也没见的人，也有共同战斗过现在躺在高危病房里的人……好像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这些记忆就越清晰。 　　唐肖收回思绪，迎上李华的目光，“有啊，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她不仅要一一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还要活着回到现实世界，然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卸载游戏，销毁账号，再不氪金，重新做人。 　　毕竟《无限末日》这款游戏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不玩游戏P事没有，沉迷游戏死路一条。 　　*** 　　接连死了两人后，二十八人的志愿军队伍彻底安分下来。 　　巨型变异体的成功击杀令玩家得到了六个补给名额，其中仇褐以一人之力拿了百分之三十的伤害，剩下的几人都在百分之十左右。苏豪和余福的名额顺延后，韩雷雷和李华的名次分别位列第三第四，第二世阮青。 　　几人把得到的提示都交给了白淇，白淇则给了军方，或者说是现在的临时政府。 　　尽管是末世，政府仍旧不缺各种类型的智囊团。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唐肖等人靠着基地这棵大树，很快就得到了破解结果。 　　根据破解，这些提示总共分列三种信息。即为：在固定时间到达某处、输入密码、得到某物。 　　因为已知提示有限，他们只能分析出那个“最终地点”之一在首都南部，是一个私密实验室，只能在固定时间开启，下一次开启在10天后的中午十二点。 　　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物”，则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断了。 　　“大约需要多少份提示才能分析出全部信息？”唐肖问白淇。 　　白淇头也不抬，双手在计算机前打字，眼下隐隐有一片青色，“100份。” 　　“……基地里应该没有这么多玩家。” 　　白淇停下手，靠在椅背上捏眉心：“的确没有。所以如果接下来几天没有足够的玩家来首都，我们就要出去……” 　　“抢人了？”李华自然地接话道。 　　白淇：“……” 　　他无语地看了眼李韩二人，又看向唐肖，目光仿佛在谴责她把人都教坏了。 　　唐肖则毫无愧疚感地坦然回视。 　　接下来的七天，还没开启补给的基地玩家在组织安排下开始了“按需开boss”的忙碌生活。经过第一次的经验，接下来几次众筹巨型变异体的行动也在仇褐和唐肖等人盯梢下顺利完成，提示数目积攒到了三十七份。 　　在已有玩家和军方的双重镇压下，新进基地的人也没能翻起波浪。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复活点又接连沦陷了两个，现在包括首都基地在内，全华夏只剩下了三处复活点。 　　赶来的玩家越来越多了。 　　第七天晚上，所有玩家都松了口气。因为过了今天，飞来横祸的[感冒]状态就会自动消除，他们也不用再每天像个普通人一样吃抗生素了。这些天体质但凡差一点，连大佬带着集体开怪拿补给都参与不了，别提多郁闷。 　　好在过了今天，一切恢复正常。他们只能祈祷游戏千万别再横空出什么幺蛾子，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当晚，唐肖又做了梦。 　　意识缓缓下沉，在无尽的识海中央，一道浸满了蓝光的水波缓缓溢开，露出核心处幽深的漩涡。 　　唐肖从床上睁开眼睛，第一眼便条件反射去拿枪，第二眼才发现这里是她现实世界的房间。 　　没有狗比游戏，没有积分榜，更没有破产和雷劈。只有平静的现实生活——和昨天做的梦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唐肖不再像一个旁观者那样浑浑噩噩看完，而是成为了第一视角，并有了一定的自主意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跟着梦境里的“剧情”走下去，发现今天正是她把“游戏角色打到满级”后，游戏公司送来奖杯的这一天。 　　别墅门口有人按门铃，她打开门，一张冰山般冷淡的面孔映入眼帘。 　　又是楚沉！ 　　唐肖皱起眉，怀里被塞了一个纯金小丧尸，楚沉淡淡开口：“这是你得到的奖励。出来和我们一起合照吧。” 　　走到阳光灿烂的草坪上，一身工作服的假笑女士玛丽已经站在摄像机后面，丝毫不挑角度地对他们按下扳机。 　　刺眼的闪光灯闪过，唐肖发现自己的身体再一次不受支配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把小金丧尸抱在怀里，对着镜头摆好造型，意识也开始慢慢淡去，这似乎是梦结束即将醒来的征兆。 　　和昨晚的梦一样，手里的金奖杯又一次变成了小白猫，小白这次没咬人，只是用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唐肖觉得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东西：近乎于人性，却又比人性要更加难以察觉…… 　　“尊敬的玩家唐肖，系统对你的检测已完成……” 　　一瞬间，唐肖的意识便回到身躯里，她猛地转头，看见小金丧尸又不知何时出现在另一只手中，一张嘴正在张张合合： 　　“玩家唐肖，系统检测到你的数据出现异常信息流，已对其进行破解……破解失败，正在强制清除……强制清除失败，开启抹杀程序……” 　　唐肖：？？？ 　　等等！抹什么杀什么？！ 　　可梦中她无法控制自己发出声音，只能看着系统继续播报：“正在开启一级抹杀程序，任务模式从弱智模式上调为困难模式……” 　　“出错，出错，任务模式已被改变，现已为噩梦模式，改变时间为玩家进入末日副本前，正在检查源头……检查出错，程序重启。” 　　“抹杀程序开启失败，检测到主要异常数据并非为玩家携带，现对玩家进行数据初始化……初始化失败，初始化失败！” 　　尽管系统的声音没有起伏，但唐肖觉得自己依旧听到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情绪……连续几次操作失败明显对系统产生了影响，它好半天没说话。 　　小白猫歪头看这个小巧的纯金丧尸。 　　过了一会儿，金丧尸硬邦邦开口：“检测到该副本世界多处数据异常，已超过系统检查范围，现已整合相关数据汇报中枢主系统，经系统判定，玩家唐肖提前脱离副本世界，三十秒后开始脱离——” 　　滴滴的倒计时声音从丧尸小肚子里响起，唐肖不能动弹，小白猫却抬起爪子，一爪将“系统”从她手上拍下去，摔了个稀巴烂。 　　“出错，出错……” 　　被摔得七零八落的“金丧尸”试图警报，却转瞬没了声音。 　　唐肖也在同时将识海里攒了半天的灵力全部释放出来，冲开了不能动弹的束缚，一下揪住小白猫后颈，将它拎到自己面前，“你到底是谁？” 　　小白猫被突如而来的抓捕弄得炸毛，蓬松的尾巴都竖了起来，它发出愤怒的喵喵叫并试图用jio蹬唐肖的脸。 　　唐肖不为所动，抓住它的爪垫并将一对粉红肉垫禁锢在掌心里，“有一说一，你这个形态还不如金丧尸奖杯更有威慑力。” 　　自以为是霸气本霸的喵身体一僵，睁大一双圆眼睛：“！！！” 第八十一章 　　唐肖又一次睁开了眼。 　　这次她的感觉, 就像是梦境猛地破碎, 然后她猝不及防被弹了出来。 　　在确认自己所处依旧是游戏世界后, 她第一反应是打开终端，查看系统通知。 　　如果她没记错，一个星期前她曾经因自己[打副本从没收到过奖励]这个问题询问系统, 系统立即答复她正在检测, 此后每次看都是正在检测中, 时间一长她就忘了这回事。 　　这次梦境中“系统”称她的数据有异常，应该就是来自于这场检测。 　　意识刚有所调动，一截未读系统通知就出现在了识海里。点开查看后，唐肖却皱起眉—— 　　【经检测，玩家数据无异常, 副本数据无异常。小型临时副本通关后，有百分之一点三零五的概率不生成通关奖励，属于正常现象~】 　　【鉴于玩家反馈, 系统会根据情况对概率进行细微调整。我们对您的遭遇深表遗憾，对此将补偿您15000积分，稍后请查收。——《无限末日》系统在线为您服务。】 　　…… 　　仅仅是倒霉到让系统都主动补偿她吗？ 　　唐肖叉掉通知, 回忆起了梦境里的细节。这则通知和梦里的结果是完全相反的, 难道方才仅仅是她连日高度运转, 神经过于紧绷下的噩梦？ 　　但无论是时间还是内容都太过微妙, 加上强烈的直觉, 她不觉得这是巧合。 　　而且梦中最后系统说出的通知, 是即将把她传送出这个世界……但倒计时刚刚开始, 就被小白一爪子拍碎了。 　　唐肖目光微沉。 　　无论小白到底是什么，它或许都比自己想的还要神秘。结合梦中系统说，她在从联盟进入这场末日副本前，就已经被开启了噩梦模式，会不会也和它有关？ 　　可在联盟领域里，她总共就只见过两个NPC，一个是系统莫名给她安的“恋人”，一个是说话阴阳怪气的玛丽。 　　随着路灯稀薄的光顺着窗楹映入房间，一个离奇而大胆的猜测出现在唐肖脑海里——猜测这条线的两头，一个是一面之缘后至今不知所踪的“恋人”，一个则是忽然出现赖上她，不讲逻辑的小白猫。 　　小白猫似乎还是公猫，四舍五入就是已经验了DNA录了口供，证据确凿！ 　　好吧，她可能的确有点压力过大导致快疯球，看来明天该找白淇做个心理咨询了。 　　面朝窗外夜幕，唐肖干脆五心向天打坐，一心一意调动体内灵力运转周天，试图通过枯燥的锻炼使自己静下心来。 　　可慢慢地，她又忍不住心浮气躁起来。 　　这次却是气的。 　　关于噩梦模式，如果梦里这一点是真的，那她的种种非酋遭遇就有了解释：一进游戏就是高级难度，永远被系统和客服针对，装备道具全靠捡（抢），进个补给副本都会遇到外界力量入侵……为什么她的异能突破这么快，因为突破往往需要经历生死危险，而这种危险她简直俯拾皆是。跟在她身边，连韩雷雷和李华都一日千里地进步。 　　就连梦中系统想抹杀她，开启的都只是困难模式！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个故意把她的模式调成噩梦的存在，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黑夜不会给人答案，四周静谧无声。唐肖紧抿着唇，她心中有愤怒，看着房间里的家具，甚至有股摧毁的欲望。 　　她现在在基地里的身份很高，无论是身为志愿军还是身为玩家。她知道自己就算因泄怒做了出格的事，就像当初平民联盟的黑甲首领一样，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甚至有玩家还会主动来讨好她，只为混个脸熟。 　　然而这种场景只在脑海里浮现一瞬，唐肖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在无意义的发泄上浪费时间，弱者面前作威作福，除了证明自己没出息且蠢，还有什么用？能让她更强大还是更有钱？ 　　穷可以，low不行。 　　前·富豪·氪金大佬·百亿家产继承人也是有底线的。 　　她要活下去，变得更强，抓紧一切能得到的机会站在最高点上，才有机会为曾经受到的不公揭开真相。 　　一刻钟后，唐肖重新进入凝炼状态，专心和左躲右闪的灵力作斗争，不知不觉便又是一夜。 　　第二天清早，军方传来消息，说对现有提示的破解有了新的突破性进展。 　　唐肖简单洗漱便赶了过去，到达军部的时候天尚且蒙蒙亮，白淇已经坐在了会议室里。青年白皙的娃娃脸此刻有些苍白，高挑的鼻梁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他抬头淡淡看了唐肖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开口。 　　唐肖轻轻挑眉，直觉事情有些不妙。 　　过了会儿，又有仇褐等几个玩家陆续赶来，军方便开门见山，将这些天的研究成果人手一份，发到每个人手里。 　　由于是特殊时期，所以也不必在格式措辞上扯什么皮，玩家翻开文件，入眼便是一排排已被清楚破译出的信息—— 　　第二次补给中每个玩家得到的提示里面，果然包含着最终任务的目的地。只是这目的地却有六个，分别分部在华夏首都、内省省会、江省省会……南部和北部各三个。 　　据目前所得结论，这六个“任务点”存在的意义是相同的，也即是玩家选择哪个都可以。至于开启时间，也统一为三天后正午。 　　只是下一条信息就不那么美好了：从开启开始，玩家只有24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任务，一旦时间超过，任务点会自动摧毁，届时剩下的玩家便再也无路可走。 　　果然又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唐肖将这一条记在心里，又向下看去。只见下面陈列着两条任务点对玩家的要求，也即只有满足这两条的玩家才能进入： 　　1.总积分超过20000，进入任务点需支付10000积分。 　　2.已开启第二次补给 　　果然，系统不会平白无故给出通知，第二次补给不仅是提示，也是玩家完成最终任务的钥匙。 　　唐肖将这份文件大致扫了一遍，剩下的或许是因为信息不全，便显得有些语焉不详。不过还有一点值得在意，那就是开启任务点需要密码，六处任务点分别对应六个不同的密码，基地至今一个都没破译出来。 　　等玩家纷纷放下文件，为首的军官便说出了这次会议的真正目的。 　　“大家想必也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因为提示依旧不足，导致最重要的密码尚未破译。我方已加大力度，将搜寻巨型变异体的范围扩大到了首都之外乃至河省、辽省，但在时间上仍旧力有不逮。” 　　“但就在今天凌晨，有一方势力向首都发出了接触请求。他们自称手中有大量提示，可以与我们进行情报交换。” 　　玩家互相交换眼神。 　　那方势力毫无疑问是玩家，只是不知道属于哪个阵营，来者善还是不善。 　　白淇点点头，接着军官的话开口：“他们并不打算进入基地，而是驻扎在首都郊区，目标似乎是内省的任务点。” 　　内省省会是呼市，处于华夏北部，地域辽阔人口密度稀少，相应的病毒感染等级也稍低，如果作为最终任务点来挑战确实是相对不错的选择。只是剩余时间不多，而从这里赶过去路程也要很久，除非…… 　　迎着唐肖的目光，白淇眨了眨眼，“他们有一架私人飞机。” 　　玩家：“？？？” 　　玩家：“！！！” 　　飞机啊，这可是连首都基地也只有几架的存在，更何况还有燃油燃料的问题，那群玩家究竟是什么来路，能组建这么强的势力？ 　　感慨归感慨，刨去对方身份不提，这个交易却是必须要做的，剩下的不过是讨价还价的细节问题，便交给基地政府操作。此次基地也只是例行通知一下玩家里的佼佼者，万一两方有人私下有什么仇怨，也好让玩家提前做准备免得引发意外。 　　唐肖离开时，却被白淇叫住，跟着他到了闻名基地的“白医生心理咨询中心”。 　　白淇没骨头一般往椅子上一瘫，歪头看着唐肖：“说吧，你在外面到底惹了多少债？” 　　唐肖一噎，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搞什么花样。 　　她也拉个椅子坐下，咸鱼瘫对咸鱼瘫，“别贫，说重点，到底怎么了？” 　　自从两拨人熟悉起来，唐肖就从白淇身上见识到了人设是怎么脱落的过程，某些人表面上是基地里光风霁月的心理医生，背地里能坐着就不愿意站着，能闭着眼就不愿意睁着，说话怎么怼人怎么来，没个正形。 　　这股矫情又毒舌的劲儿，让唐肖莫名想起了那只从里到外透着“纡尊降贵”四个字的小白猫。 　　白淇白了她一眼，懒洋洋开口：“方才在会议上没说，那个势力倒是还有个正经八百的名字，叫天国会，会长是现积分榜上排行第二的玩家，顾星辰。” 　　“他可是自称是你的老熟人，指名道姓想要见你呢。” 　　唐肖：“……” 　　半晌，她叹了口气：“如果有人曾经靠着堆道具和运气破开你设的局，并且还炫耀他运气有多好，追随者无数，随便填人头就能让你的谋划布局化为泡影，你对这人会是什么想法？” 　　白淇目光闪过一丝寒光，凉凉道：“这样的对手，让他活下去是我的失职。” 　　“……降级中和一下，就是我对顾星辰的看法了。”唐肖摊手，“非酋和欧皇是遥远的阶级差距，如果碰巧对方是个爱炫耀的欧皇，那就是阶级敌人，阶级仇恨不可调和，懂吗？” 第八十二章 　　毫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 “阶级敌人”的顾星辰, 正在享受神仙一般的生活日常。 　　他靠坐在柔软的金色沙发里, 高高悬起的水晶灯投下柔和的光辉, 让他原本就精致俊逸的眉眼看起来更加深邃神秘，甚至令侍立在身边的人都露出痴迷之色。 　　高脚杯里的红酒见了底，立即便有旗袍美女恭恭敬敬换上一杯新酒。可顾星辰却微微皱眉, 面无表情一挥手, 玻璃杯就被打翻在地面上—— 　　“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 为什么不戴手套？” 　　见酒红色液体汩汩洇湿了价值不菲的地毯，旗袍美女匆忙跪下，颤声道歉：“对不起，属下一时不慎，请会长大人不要厌恶我！” 　　其他几个玩家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年轻貌美的女子眼眶含泪，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可一旦联想到现在的特殊时期和处境, 怜惜便被烦躁和荒诞感取代了： 　　“我说顾……顾会长，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最后机会了，咱能不能换个时间享受, 先屈尊商量一下和首都基地合作的事如何？” 　　顾星辰挥手让其他人下去, 不耐烦地抬眸瞥了他们一眼, “所以基地那边拒绝了吗？” 　　为首玩家：“……他们答应了, 今天晚上就会进行信息互换。” 　　顾星辰勾起嘴角, “这不就得了？还是说你们还想凭着这点利益得到更多？啧, 我记得收留你们的时候, 提醒过你们控掉脑袋里的水吧？” 　　几个玩家脸色涨红，均露出不忿之色。他们早就看不惯顾星辰靠着一张好脸和莫名其妙的领袖光环，走到哪都有人要投奔入教，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所谓“天盟会”搞得风生水起。现在可好了，他们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打丧尸攒积分，而顾星辰却只知道仗着自己邪|教头子的身份，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人比人想杀人，他们自认为能忍到现在已经是脾气好了。 　　当即便有人沉声说道：“已经到了首都基地这里，你也别沉浸在自己的花花世界里了。大家都是玩家，你难道不知道\'游戏里再风光也是假的\'这个道理吗？这些人再愚昧到愿意为你卖命，也算不到你的头上。你可别忘了最后要倚仗的还是我们，没有我们给你充人头，你上哪能得到这么多提示？” 　　其他人跟着附和：“之前任你潇洒不做事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到了首都基地，里面也有不少玩家势力，我们要想去投奔也是轻而易举，只是念着这些天的交情不想让你太尴尬而已。” 　　“就是，我们虽然不是积分榜前一百，实力却也不是可以忽视的。给你打这么久的白工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要是还不肯放出尊重态度，我们一拍两散，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后悔。” 　　他们自认为有理有据，言之凿凿到令人无法反驳，正要好整以暇看这小白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却只听到一声嗤笑： 　　“我没听错吧，今天居然有这种好事。本来还想着怎么打发走一群蹭吃蹭喝的寄生虫，它们却忽然良心发现要自己滚了？” 　　顾星辰挑眉看着他们，眼里居高临下的轻蔑一览无余：“让我数一数，天盟会养着的玩家有三十多人，其中只有四人至今没能打开第二次补给。很巧，我面前的五个人里面，就有两个这样连送上门的边角料名额都蹭不到的废物。”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得到名额的过程，似乎是在我的人把巨型变异体完全控制住后，你们冒着不足他们十分之一的危险输出就行了。恕我直言，这种宛如脑瘫儿童被嘴对嘴喂饭的‘充人头’是你们唯一的存在意义，而更悲惨的是，这是你们能引以为傲的唯一‘贡献’，令我怀疑这个游戏拉人是不是对现实世界里家族降智变异的后代有特殊癖好。” 　　“你……你，你放屁！”玩家早已被顾星辰这一番刻薄到极点却又直击灵魂的讽刺弄得失去理智，只想恼羞成怒打烂他的嘴，可人还没动，就见到顾星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几人立即惊恐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动弹了。 　　顾星辰继续语气傲慢地说：“至于你们口中所谓的拼死拼活……哧，如果几个快到最终考核才发现自己积分不足开始拼命补救的被淘汰low货也能称之为打工，你们不如直接认我做爹，这样才勉强对得上逻辑。” 　　他嚣张的态度把这几人气了个半死，却又因被对方控制在手里不得不忍气吞声，一个个眼睛也不敢瞪，话也不敢说，活像几条借着海水耀武扬威，却被一巴掌拍回沙滩上的鱼。 　　顾星辰将一半身体搁置进柔软的沙发里，一番讽刺后，他的目光慢慢冷漠下来。 　　目光之冰冷，就像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同类，而是几块待宰的猪羊，又或是不知好歹的NPC丧尸之类。 　　几个来找茬的玩家纷纷屏住呼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来找茬的行为有多智障。 　　顾星辰能组建起这么庞大的追随者队伍，哪怕是仅仅看他位列全华夏第二的庞大积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实力手段绝对不俗。 　　就算他们心存不满，也应该找个空隙偷偷溜去首都基地，而不是堂而皇之上门找茬。否则就算顾星辰不出手，其他二十几个仰仗顾星辰的玩家也不是吃素的。 　　无论怎么选，这都是最脑残，最不合理的做法，可他们却偏偏选了这条死得不能再死的路！ 　　思路瞬间清晰起来后，几人脸色都不约而同地青了又红，红了又青，仿佛已经看到了凉凉的结局。 　　可是不应该啊……他们就算心思坏且蠢，可也不是没眼界的，今天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跟被下蛊了似的……不应该啊！ 　　顾星辰已经叫人进来，把他们胳膊腿折了扔到郊外去，过程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也不在乎这群玩家是怎么哭天抢地求饶的。 　　直到人都离开，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一人。他才百无聊赖地拿起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被降智的炮灰纠缠，也是天道之子的代价之一……呵。”顾星辰一口饮尽，泛起冷笑，“倒不如说，是为了故意让我成长，才把这些人送过来——” 　　“所以啊，真的很期待呢。不会被我影响到的人，唐肖……” 　　顾星辰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脸上既天真又残忍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恰逢有玩家进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次进来的是个中规中矩的中年玩家，非常有眼力见地直接交待了和基地的沟通结果和交涉细节，说完却见顾星辰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不由心下茫然。 　　“就这些？” 　　中年男连忙仔细回忆，这才明白顾星辰想听什么，犹豫几秒后说道:“会长是想问找人的事？” 　　天盟会内等级森严，玩家也要和普通人一样叫顾星辰会长。 　　顾星辰抬了下眼皮，表示肯定。 　　中年男嘴角抽了抽，心中哀嚎一片，面上却还得硬着头皮回答：“我们得到的传话是，积分榜第一的那位让我们转告您，让您……让您哪凉快哪呆着，别给她添乱。” 　　空气一片寂静。 　　中年男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敢抬头看去：只见顾星辰垂着眸子，不知作何表情的面部线条暴露出他的意外和惊异—— 　　“别给她添乱？她是这么说的？” 　　顾星辰腾地站起来，满心都是不可思议，甚至都来不及掩饰。 　　他和唐肖虽然总共只见了一面，可他有足够的信心让唐肖永远难以忘怀。别的不说，仅仅是他精挑细选出的红色玛莎拉蒂，配上他的身段和容貌，临别时意味深长的狠话，以及空旷公路上潇洒开车离去的背影…… 　　再加上这几个月的发酵，难道现在唐肖不应该对他惦念不已抓心挠肝，甚至不顾贸然离开基地的危险，第一时间冲进天盟会质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系’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星辰立刻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在天之骄子的大脑从不令他失望，很快他就明白了其中原因：女人嘛，大抵是嘴犟，就算心里想疯了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呵，顾星辰勾起嘴角，不仅笑出了声。 　　——果然，这个女人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同一时间，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也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觉得今天的老大实属不太正常。 　　哦，差点忘了，这位祖宗就没有过正常时候。 　　再想到首都基地里面高手如云的精英玩家，甚至是积分榜第一的那位大佬存在…… 　　妈的，越来越觉得在这打工没前途。 　　叹气。 　　*** 　　接下来的两天对于唐肖来说是难得的轻松时间。 　　顾星辰那边势力的交换，再加上白淇等智囊的运作，政府已经能破解出九成的提示信息。为了大战将临的安全做准备，猎杀巨型变异体的行动终止，唐肖等人也终于不用再充当教练，有了充足的休息和准备时间。 　　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唐肖就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装备。 　　防弹护甲，多功能护腕，装满武器和工具的军裤，战地军靴……这是军方赞助的。 　　无限子弹沙漠之鹰，一次性激光防护罩，微型炸|弹……这是从白淇那坑蒙拐骗的。 　　她和白淇的暂时合作，乃至这些天的免费劳动，说白了都是给对方借势。白淇也对这个人情心知肚明，可惜唐肖不是仇褐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战斗狂人，因此到了偿还的时候也不得不狠狠大出血了一番。 　　抢走的道具流走的水，白淇没法对唐肖发火，便把气出在了仇褐身上。一窍不通的仇褐就又跑来和唐肖诉苦，哀叹自己为什么这么穷。 　　然后当天晚上，他的每日补给就中了随机道具，还是价值不菲的防御型道具。 　　毛都没抽到过的唐肖：“……” 　　还是心软了，当时该宰得再狠点。 　　一件随机道具就足够仇褐乐开花，但和韩雷雷李华这对欧皇二人组相比，他那点欧气可以说是不足一提。 　　韩雷雷已经连续六天得到随机道具了。这次零点一过，他就捧着个陶瓷小鸟找到唐肖：“姐，你看这和你那只鸟像不像？” 　　唐肖嘴角一抽，取出张向远送给自己的木制小鸟，一对比果然，从形状到大小都一模一样，只是材质和做工却天壤之别。 　　韩雷雷笑着说：“系统告诉我，这只鸟能替我挡三次致命伤，不致命的伤口能转移十几次吧……可惜我已经有个这样的道具了，多了反而没什么用。” 　　相比起防御道具，他更喜欢战斗型的。自从见了唐肖，他的人生目标就从一个得过且过的普通欧洲人变成了唐肖这种类型的大佬，甚至还放出豪言说早晚有一天要变得和唐肖一样强。 　　李华不客气地抽走他手中道具，顺便送他一记爆栗，“这种道具是新手场里能拿到的最好道具，不识抬举。” 　　唐肖面无表情，甚至觉得如果系统或者天道什么东西能说话，估计说的也是这句话。 　　还好白天他们都泡在训练场里，被猝不及防炫耀一脸的概率大大减少。 　　这个时候，就算再咸鱼的玩家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尤其是勉强攒够了积分，个体实力却没跟上的人，更是像打了鸡血般开始没日没夜练习战斗。 　　——只因游戏提示告诉他们，最终任务是场单人战役。 　　猝不及防，却又在意料之中。 　　游戏一直不反对他们合作，甚至会直接划分出南北阵营来，但同时也鼓励他们互相挑战。据这些天来的消息所知，除了首都这边比较和平外，其他地区的南北玩家碰上面都是非死即伤。 　　唐肖觉得游戏给出的目标往往很矛盾，它既想让玩家互相残杀忘记剧情主线，又想让玩家通力合作改变既定剧情，一边给玩家设下残忍的杀局，一边又放水留下生机。 　　有时甚至让她觉得像是两个程序在同时运作，相互矛盾却又不得不共存，才把这个副本世界变得奇奇怪怪。 　　但这也并不妨碍她认为，游戏给的所有通知和提示，都有其用处。 　　例如积分榜，就是一个非常强调个体实力的榜单。系统乐此不疲为这个规则刷存在感，就差直接说让玩家重视起自己的个人实力了。 　　故而最终挑战是个人战这一点，已经有不少人猜到了。 　　但就这样一个简单的设定，在某些头脑玩家如白淇之流眼里，延伸出的信息却绝不仅仅是如此，在他眼中一切存在都有目的，而这些信息透露出的或许就是这个副本世界存在的目的，乃至可以一窥整个游戏的本质……这却是后话。 　　…… 　　第九天的晚上，基地里放起了烟花。 　　范围很小，只局限在中央广场一小处，由工作人员负责放，民众只能人挤人在广场上看。 　　可饶是如此，所有人脸上依旧是止不住的笑容。 　　“肖姐！” 　　“小唐。” 　　“姐姐！！！” 　　陈光被陈玲玲扶着，另一只手牵着小花，遥遥就朝她挥手。 　　他现在已经能下病床，平时能在花园里散步，这次是趁护士不注意偷溜出来的。接应是陈玲玲和小花，他们要和唐肖一起看烟花。 　　唐肖看着这三人，也不禁无奈地扬起嘴角。 　　小花最先跑过来，被她一把抱起来，然后拍了拍脑壳，“你才醒没多久，不能跑，医生的话都被你吃了？” 　　小花能醒来，是唐肖在离开基地前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医疗部门检查过后说已经没有问题，只是小孩子可能不太稳定。 　　小花并不记得之前曾进入过摘星市副本的事，说不清是忘了，还是被游戏取走了记忆。 　　她还以为自己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和妈妈，姐姐哥哥来到了陌生的首都。 　　新家园哪里都好，有软软的床，暖和的被子，热腾腾的食物和许多叔叔阿姨。通过她们的话，小花知道自己和妈妈以后再也不用打地铺，躲避坏人（丧尸），非常开心。 　　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唯一不美好的事，就是胖哥哥不见了。 　　还好唐肖姐姐承诺她，说胖周哥哥一定会回来。 　　小花软软的手臂搂着着唐肖的脖子，唐肖轻而易举就把她举得很高，能清楚看见空中的烟花。 　　小女孩咯咯笑着，听见姐姐说，明年的这一天她会回来，再次陪小花看烟花。 　　到那个时候，人类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他们可以肆无忌惮走在阳光下，走遍崭新世界里的每一寸土地。 第八十三章 　　乌鸦在空中盘旋, 一会儿扑腾翅膀落在高档轿车车头，一会儿落在悬空的半块牌匾上。 　　牌匾被凌乱的电线纠缠着支棱悬挂在断壁残垣中, 上面依稀可见“德春假日酒店”几个焊金大字。 　　在这片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荒芜街道上, 只有这几个萧索的字依稀透露出往日的辉煌与明丽。 　　忽然, 不知是起风了还是怎地，一阵窸窸窣窣从角落响起, 早就折成两半的酒店大门忽然微微一动，发出刺耳难听的金属摩擦声, 惊得乌鸦嘎嘎飞起，瞬息没了影踪。 　　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 酒店大门缓缓被推开一角, 紧接着，一只污泥满布的手伸了出来, 它用力扒着门框边缘, 只为了让身躯能顺利撑起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重重落下, 男人在地上翻了两圈，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 　　从外表上看，这是个很斯文俊秀的男人, 略显臃肿的防护服套在身上令他行动起来有些困难，但也成功避免了被尖锐物体划伤，进而被感染。男人勉力翻身站起来, 下意识想扶一下眼镜框, 才想起镜片早已破碎, 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这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物体拖曳声从酒店大门所挡住的，黑黢黢的洞口里传来。男人下意识浑身紧绷，想也不想就向前跑去！ 　　在他身后，折叠扭曲的大门被重重撞击两下后轰然倒塌，几个胖瘦不一的“人类”爬了上来，各以扭曲的姿势向男人追去。其中重物拖曳声正是从一个断腿的年轻女人身上传来，她咯咯移动下颚，完好的半截身体拖着一条被碾得稀碎的大腿，速度却快得惊人。 　　听着后面的声音，男人越发绝望，只有他知道，正在追他的根本不是什么人类，而是感染病毒死亡后又“活过来”的丧尸！ 　　他抖着手掏出腰侧的枪，向身后胡乱射击，可按动扳机后，空枪里没有射出任何子弹，反而耽误了逃跑的时间。 　　“草！”男人低骂一声把枪扔掉，跑没两步又咬牙回头，心疼地捡起枪揣进怀里。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离得最近的肥胖感染者已经扑了上来，一口冲男人脸上咬去，男人躲闪不及只能把枪托塞进丧尸嘴里，这才挣开逃脱。 　　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咀嚼声在身后响起，男人干呕一声，差点被反胃感支配身体。他拼命往前跑，可连续一天一夜没进食的身体已经无法承担剧烈运动，肾上腺素消退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疲惫感。 　　恐慌和疲惫在身体里拉锯冲撞，男人终于一时不慎被废墟垃圾绊倒在地，看着扑到身前的丧尸，绝望地闭上双眼…… 　　——唐肖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两团电流比心念还快，转瞬已经脱离指尖飞到扑食猎物的丧尸群里，只听几声闷响，原本狰狞可怖的感染者被无声地爆了头，一个接一个倒下。 　　两秒后，全灭。 　　脸色惨白几近晕厥的万超迟迟没等到预想的疼痛，再睁开双眼时，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难道是救援部队来了？ 　　他迟疑地四处张望，没看到全副武装的军队，瞳孔中却倒影出一个从高楼迅速下落的身影，预测落脚地就在自己头顶—— 　　两眼一翻晕倒前，万超脑海里最后划过的念头是：谁能想到末世里我没死于丧尸，而是死于高空坠物呢？ 　　*** 　　【恭喜玩家，已完成初级目标：找到并救出被感染者纠缠的研究员万超，接下来请在研究员指引下找到研究所，限时一小时三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唐肖降落在地，雷电之力将下落带来的冲击均匀分散在整片地面上，以至于她脚下的砖块只是出现几道裂痕，并没有大块崩碎之类震撼的场景。 　　“副本世界里的空气……这么浑浊？” 　　唐肖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她心头总有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是进入副本的影响，还是……其他原因？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她走到昏迷不醒的男人面前，直接注入一丝灵力到他的灵台里，唤醒了他的大脑。然后又拿出固态水和压缩饼干，食物的味道瞬间使人清醒过来，万超几乎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才一脸茫然地看向唐肖：“你，你是——” 　　唐肖：“我帮你消灭丧尸，你带我回研究所。我需要找地方休息，报酬就是这些食物，怎么样？” 　　言简意赅的借口几乎是瞬间就在她脑海里成型，然后毫无滞涩地说了出来。义正言辞的态度连她自己都信了。 　　万超自然也傻乎乎没怀疑，他在确定了自己目前已经安全后几乎喜极而泣，甚至完全没在乎为什么一个小姑娘有这么强的实力。 　　人类饥肠辘辘的本能在食物面前毫无抵抗力，但万超狠狠咽了几下口水后却还是忍住了，他磕磕巴巴地说：“得，得先消毒再吃，我带你回研究所！” 　　说完，他就站起来，抱着行李包向一个方向一瘸一拐走去。 　　唐肖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希望领袖”这个称号。 　　这是她连续做了两个希望系列主线任务所得到的称号，这个称号能让她每天拥有三十秒针对其他玩家的无敌时间，虽然只用过一次就再也没派上过用场……但经过近些天的战前准备，她发现这个称号的用处不仅仅是如此。 　　比如，它可以用来观察其他人对自己的敌意。如果是NPC，受她的称号影响，头上会出现一层绿光，代表着对她增加的好感度。 　　而若是怪物，在“希望领袖”的照耀下，头上就会出现一层红光，这是对她的敌意值。 　　而此刻，在打开称号之后，唐肖敏锐地观察到了万超头上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绿光，在灰蒙蒙的空气中被衬托得更加显眼了些许。 　　看来万超没问题。她排除了对方是怪物伪装的推测，继续不近不远地跟在对方后面。 　　如果仅仅从当下情况推断，唐肖知道没必要如此多疑。系统虽然喜欢给玩家挖坑，但不会在已经明确通知的事情上弄虚作假。既然已经通知成功拯救研究员万超，那么对方的身份必定没有问题。接下来的任务也没有问题。 　　她进入副本到现在不过十分钟，按照游戏给的提示走下去，只要安全带着万超回到研究所，这一阶段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终极任务，大概就在研究所内。唐肖对其的预测是按照摘星市基地三层来想象的，大抵只会更难。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的作风一贯是迎难而上。 　　正因如此，心头萦绕不散的异样感才显得分外诡异。唐肖自认不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人，可每往前走一步，灵识的反应都愈发不妙，仿佛脑海里有小人在对她严肃摇头。 　　灵识是淬炼灵力的副产品，比第六感要更加精确且微妙。她相信理智的判断，但也绝不会和本能过不去。 　　于一片静默中，唐肖悄然停下了脚步。 　　一门心思回研究所的万超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面人已经停下了，等他回头查看时，一头雾水地看到救命恩人站在十多米开外，没有继续跟他走的意思。 　　“那，那个，您……” 　　唐肖：“我叫唐肖。” 　　“哦，唐，唐小姐！” 　　一开口就灌进一嘴灰尘，万超咳嗽了两声，捂着脖子问，“我们不是要回研究所吗？你放心，研究所很隐蔽，里面也很安全，绝对不会被感染者袭击的。” 　　他以为唐肖是顾虑里面的安全问题，忙不迭解释，灰扑扑的脸眼巴巴冲着唐肖，看起来好不可怜。 　　唐肖却说：“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我们走的方向是对的吗？这里可视性很低。” 　　天色仿佛比刚才更暗了，空气又闷又沉，有点风雨欲来的意思。 　　万超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放心，我经常在这附近搜索物资，对路线很了解。这里离研究所很近，绝对不会走错。” 　　为了让唐肖信服，他试图从行李包里找出定位仪，可翻来翻去一无所获，挠头道：“定位仪好像弄丢了。要不然我现给你画路线图？” 　　唐肖摇头道，“不用了，我相信你，走吧。”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废墟中。 　　…… 　　乌鸦在空中盘旋，时不时落在悬空的半块牌匾上。 　　牌匾上依稀可见“德春假日酒店”几个焊金大字。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声从角落响起，被折叠镶嵌在狭小缝隙里的酒店大门忽然微微一动，发出刺耳难听的金属摩擦声，惊得乌鸦嘎嘎飞起，尔后一只手从缝隙中伸出，浑身泥土的男人勉强翻上来，穿着防护服的身体在地面上重重滚了两圈，方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一瘸一拐向前跑去。 　　但好景不长，几个丧尸很快也撞开了酒店大门，涎口大张向他追来，他慌忙开枪，却发现手里是支空枪。 　　“草！”万超骂了一声，却因慌不择路被绊倒在地，只能绝望地闭上双眼。 　　几团电流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撞入尸群，顷刻间，感染者们纷纷被爆头倒地。 　　高楼楼顶，唐肖看着下面发生的场景，纵身跃下。 　　【恭喜玩家，已完成初级目标：找到并救出被感染者纠缠的研究员万超，接下来请在研究员指引下找到研究所，限时一小时整，倒计时开始……】 　　“啧。”唐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皱眉自言自语道： 　　“副本世界里的空气……这么浑浊？” 第八十四章 　　从高空视角俯瞰而下, 高楼大厦的断壁残垣在地面上投射出长短不一的阴影，仿佛耸然林立的陡峭悬崖, 在这黑漆漆的悬崖中央, 两条长短不一的人形倒影一前一后, 正在缓慢前行。 　　“呼……呼……” 　　急速消耗的体力让人的喘息越来越急促，万超擦了把额头的“汗渍”, 摊手一看全是灰尘。 　　细小的尘粒无处不在，每呼吸一次都仿佛在用呼吸道净化空气。工业瘫痪的末日里竟然会有堪比重污染排放区还要恶劣的空气环境, 这本身就是件无比诡异的事，而置身其中的两人却都对此熟视无睹。 　　万超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清秀的脸庞胀得发紫, 恶劣的身体状态下，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发抖, 脚步有些虚浮, 看起来随时会倒下。 　　唐肖及时扶了他一把。研究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走，脑袋里唯一的目标就是回到研究所，似乎什么都阻止不了他。 　　“很快……很快就到了, 很快……” 　　唐肖淡漠地瞥了眼空气中悬浮的倒计时，不断跳跃的数字还剩下五十五分钟，时间很充裕。倒计时界面就静静漂浮在空中, 毫无催促之意, 系统也没有其他声音。 　　她却停下了步伐, 手还搭在万超的肩膀上。 　　万超毫无察觉地继续往前, 肩膀上几不可察的重量却像千钧之力般让他一步也前进不得，研究员呆呆地原地踏了几步，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走不了了。他茫然转过头，头上一簇绿光在灰暗的空气中若隐若现： 　　“唐、唐小姐，怎么了？” 　　唐肖正在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环境，听到这句话忽然瞥了他一眼，万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眼前少女清丽明澈的双眸有那么一瞬间，宛如一道刀刃上凛冽的寒光。 　　但下一秒，唐肖却收回了目光，只是说道：“现在可视度太低了，继续走恐怕会有危险，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暂且避一避，等第二天空气好点再回去好了。” 　　万超却想也不想就摇头，紧张道：“不行，必须尽快回去，外面待得越久就越危险，只有研究所里是绝对安全的。” 　　说到这里研究员恍有所觉，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目光触电般扫了圈四周，“你不知道，空气是不会好转的，只会越来越差……我们只能往前走，对，走，现在就走！” 　　他像找到了主心骨，一个激灵就要继续赶路，却忘了肩膀还在唐肖的控制下，一个猛劲下不但动也没动，反而痛得龇牙咧嘴。 　　唐肖不动如山站在原地，老神在在道：“不一定吧，末日里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我不太相信你的话。” 　　万超看起来快哭了，委屈地说：“是你说要跟我走的，现在又不去，你不去我自己走，不要拦着我呀。” 　　唐肖：“我方才救了你一命，投桃报李，你是不是该对我说实话。” 　　万超：“我说的每句都是实话！” 　　唐肖：“或许是你记忆力不好，某些地方记错了，你再仔细想想。你从哪里来，是研究所吗？又为什么要回去，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去，有什么让你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吗？如果外面很危险，你为什么要出来？想清楚前面这几个问题，你再回答我，研究所在哪里，我们正在走的方向是回研究所的路吗？” 　　哲学三大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唐肖一口气连问了一大堆，甚至没给对方缓冲思考的机会，这些问题一股脑砸下去，就算正常人也要懵圈上一会儿。 　　果然，万超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神情看起来有点怀疑人生。唐肖也不着急追问，问完了就静静看着他，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过了两分钟，万超终于从懵逼中回过神来，觉得脑子一团乱麻，又气又累又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于是一用力甩开了唐肖的手，“不，不和你说了！你欺负人，爱，爱走不走，我自己回去！” 　　研究员身影跌跌撞撞跑远了，系统才像诈尸一般发出声音： 　　【玩家与目标人物距离过远，不利于任务完成，警告一次。请尽快完成任务！】 　　“不能靠自己，只能在目标人物的‘指引’下行动吗……”唐肖自言自语两声，挑了挑眉，抬腿走入灰尘弥漫的尘霾里，几下就追上了对方。 　　…… 　　“你……你是……” 　　万超睁大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少女，在对唯物主义世界的深深怀疑中不小心吸入两大口雾霾，差点把自己呛死。 　　唐肖看着面前咳嗽不止的研究员，听到了系统的通知声。 　　【恭喜玩家，已完成初级目标：找到并救出被感染者纠缠的研究员万超，接下来请在研究员指引下找到研究所，限时半小时整，倒计时开始……】 　　“半小时……吗？” 　　唐肖没对这个通知发表什么意见，却也没搭理地上的任务目标，连对四周晦暗浓稠的空气都懒得发表评论，而是第一时间按了终端界面的投诉按钮。 　　系统沉默两秒，给出了回应：【系统已收到投诉提示，请玩家输入投诉原因。非重要情况将转交客服处理。】 　　似乎是为了提醒唐肖时间宝贵，不要浪费时间做无关的事，空气中的倒计时字眼倏地鲜艳起来，数字在上面急不可耐地跳动。 　　唐肖对此视若无睹，而是认真地对系统说：“我举报系统私吞我的道具！” 　　系统：？？？ 　　如果不是系统本身不允许说废话，唐肖毫不怀疑这三个大大的问好能直接印在自己识海里。 　　但面对强权，唐肖毫不畏惧：“我对自己包裹里的每个道具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了财富安全，我把道具木制小鸟放在系统背包里最显眼的地方，确保精神力能时时刻刻看到它，绝不存在不小心丢失的可能性。可是就在刚刚，我发现它不见了！” 　　贫穷，就是使人理直气壮！ 　　系统：…… 　　系统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把道具像命根子一样时时刻刻看着，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品级稍微好点的防御道具！隔着维度，唐肖都仿佛感觉到了那股无语的气息。 　　就连万超都捂着鼻子惊恐不已地探头，“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吐血声，是不是又有丧尸追上来了！？” 　　……过了几秒，机械音僵硬地回答：【经检查，系统并未有过私吞玩家道具的行为，也绝不会有这种违规行为。】 　　唐肖继续按投诉按钮：【你确定没有以任何形式，在我没有自主意识或者没有主动使用的情况下，触碰我的道具或者通过某种介质让我的道具丢失？】 　　系统：…… 　　系统：【系统确定没有以任何形式……让玩家的道具丢失。】 　　末了，它还补充了一句：【请玩家不要滥用投诉权力，干扰系统运作，一旦核实为违规操作后，有可能对玩家进行警告或处罚！】 　　最后一个字都带上了感叹号，可见系统的怨气。 　　唐肖这才放过它，耸耸肩道：“这就奇怪了，我可以确定自己没有使用过这个道具，毕竟从进入副本到现在才过了两分钟不到，根本没有需要道具的地方。可如果不是我自己拿出了道具，也不是外力作用……那么问题来了，道具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除非，的确是我自己使用了它，但因为某种原因，我却没有这段记忆——有某种存在抹除了我的记忆。” 　　唐肖眨了眨眼，周身空气忽然无风自动，在灵力的冲荡下，迅速被扫荡出一片没有尘霾的区域，呼吸重归清新。 　　环境的突然变化令万超更加震惊，他看着被某种看不见力量阻挡在外的灰尘层，磕磕巴巴地说：“这是什么，国家新研发的武器吗？还是，还是奇迹？唐、唐小姐，这是你做的吗？” 　　唐肖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存在能做到这一点？是疯狂的研究员？” 　　万超打了个哆嗦。 　　“还是总想给我挖坑的系统？” 　　系统：…… 　　“亦或是，这个副本本身。” 　　唐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副本中，我真正的敌人不是随时会遇到的丧尸，因为以我现在的实力，已经没有什么丧尸能对我构成威胁了。但游戏不会让我简简单单通过副本，所以它依然很难，因为这场我要面对的敌人，或许恰恰就是副本本身！” 　　唐肖看了眼空气中的倒计时，继续说：“只有两种情况会让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没有记忆，一是时间，每到一个节点，副本的时间就会倒流，一切重来。但这种可能性要面对的悖论是，在时间重置下，道具也会恢复到未被使用的状态，不会留下任何破绽。副本不会留下这种等同于抹杀的死局，所以排除。” 　　“那么只剩下第二种情况——无限循环。每到一个节点，副本里的事物会被重置，包括目标人物，副本任务，以及我的记忆。在周而复始的循环中只有两样东西不会被重置，一是倒计时，二是我的道具。前者是杀局，副本每重置一次，给我的时间都会相应缩短，时间结束我要么被抹杀要么被弹出副本。后者则是生局，只要我在某一循环中用了道具，就会发现破绽。”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副本的漏洞显然不止一处……” 　　万超看她自言自语看呆了，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唐、唐小姐很抱歉打扰您，但我好像听不太懂您在说什么……？” 　　唐肖笑了笑：“比如，我好像从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素未谋面的情况下，你怎么知道我姓唐？” 　　在前几轮的循环中，她自己显然已经有所怀疑，于是在仍然有不能确定之处的情况下，忍痛割爱用了“木制小鸟”这个道具，就是为了提醒下一回合的自己，要么是系统有问题，要么是副本有问题。 　　只要潜藏的规则被揭穿，最终的谜底也不就不再困难了。 　　“如果把副本本身看做一个运转的机器，循环是第一定律，那么这个定律必然有需要满足的条件。我在上一轮循环中应该已经猜出了大概，或许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循环的节点是哪里。所以“我”在发现不对后，依旧沿着系统的提示走了下去。” 　　系统给的提示是：【请在研究员指引下找到研究所】。 　　按照正常的路线，她会跟着目标人物走，一路清除障碍，直到“成功到达研究所”，但在这个几乎毫无威胁的副本里，她还是毫无例外地每次都失败，那么最有嫌疑的无疑就是任务目标本身。 　　沿着这个思路走下去，唐肖在飞速的思索中似乎能隐约看到自己在雾霾中一次次重复穿梭的身影：……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某一时刻，她停了下来。 　　并且意识到自己失败了。 　　倒计时显然没有结束，甚至可能只用了不到几分钟，但系统还是判定她失败，因为在她走到那个“地点”的瞬间，就已经再也不可能找到真正的研究所。 　　唐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脑海中最后的答案： 　　“因为指引我的人根本不知道研究所在哪，当他找到了他以为的‘研究所’，迈入虚妄幻象的一刻，就再也不可能出来了！” 　　三十分钟前，第六循环中。 　　万超的步伐越来越快，他仿佛已经透过灰沉沉的空气看到了研究所的轮廓。他兴奋地抬手指去：“唐小姐你看，研究所到了！” 　　唐肖望过去，也看到了那栋建筑。 　　干净，坚固，和摘星市基地的研究大楼有几分相似，四周十分安静，仿佛能将一切怪物和病毒都隔绝在外。果真如万超所说，看着就十分安全。 　　但是……太安全了。 　　在这片充满了瘴气，丧尸，铺天盖地的垃圾和残垣断壁中，怎么会有一座宛若如新的建筑物？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万超手舞足蹈扑了过去，电子大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洞口。站在黑暗中，研究员一半是汗一半是泪，状态宛若癫狂，“研究所……我想起来了，我要做什么……我要，我要离开研究所！” 　　“不要过来！” 　　万超朝唐肖拼命挥舞双手，他的模样变了……身上布满血迹，原本清秀的脸庞更是惨不忍睹： 　　“快离开这里！永远不要进研究所！” 　　【叮，任务目标进入错误地点，任务失败，本循环结束。】 　　…… 　　空气很安静。 　　自从唐肖说出了“副本存在一个假研究所”这个推论，万超就仿佛陷入了某种迷惘中，一动也不动。 　　唐肖知道指望他是不可能的，干脆继续推测下去。好在她心中已经有了把握，只需要把推断过程说出来就可以验证了。 　　“副本本身并不是真实的游戏世界，首都已经几近于彻底沦陷，除了基地外，并不存在这样一个还在运行的研究所。无论是‘研究员’还是研究所，都和摘星市副本一样，是人类的执念凝聚成的一段景象。如果万超本身的执念是回到研究所，那他不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如果假设他的执念并不是‘回归’，而是‘逃离’呢？” 　　万超猛地抬起头，浅咖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盯着唐肖，看起来竟有几分瘆人。 　　唐肖也毫不避讳地直视回去，“如果有一个研究员，当他发现自己心中最安全，最神圣的研究所忽然出现了许多感染者，变异体，甚至更可怕的是，研究所本身就变成了感染源。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万超喃喃地说：“逃跑，他要逃跑。” 　　唐肖已经确定了八成，“但是他没能逃出去，甚至没来得及把这个信息告诉外界。他死在了出口处，直到死亡也没能再见到阳光。” 　　“所以他的执念被困在这里，不断重复着逃跑的过程，也正因此，执念的世界里充满了灰暗的天空和尘霾，没有阳光。但慢慢地，因为某种意外，他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外出的研究员，想要回到研究所。但是他走的方向却永远和真正研究所的方向截然相反。” 　　“又或者……他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但本能地，为了保护‘外来者’远离危险，他本能地将其引向与研究所相反的位置。这份特质被副本所利用，反而成为了迷惑我的工具。” 　　“希望领袖”的效果之一，NPC的好感度增加。所以万超的确不会害唐肖……他只是用了全部能力，做了最后一件“正确”的事。 　　系统发布的任务也一个字都没错，它只是隐瞒了副本循环的规则，便形成了致命的陷阱。 　　如果说唐肖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那就是永远不要放松警惕，游戏里的每一秒，都可能比上一秒更危险。而她唯独没有失误的余地。 　　万超无意识眨了下眼，里面不知何时已经蓄满眼泪：“他想离开这里，想把这个秘密传达给外界，他想，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不是研究所，而是病毒感染的培育场！” 　　唐肖踢走已经破烂不堪的酒店大门，让如墨般漆黑的洞口彻底露在空气里。直到此刻，里面源源不绝的恶意终于突破了某种阻隔，清晰传达进她的灵识里。 　　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站在了目标地点，此后每走一步，都是在远离。 　　万超出现的位置，执念中最初的地方，也正是他生前最后的位置所在——研究所大门！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放心，外面现在已经知道这个研究所的本质了，你不用再重复一次次逃跑了。” 　　“真，真的吗？”万超抽抽噎噎看向她，目光中有尚未褪去的茫然。 　　“是真的。” 　　唐肖一步踏在黑暗里，一边对万超伸出手，身体在光影的折射中忽明忽灭：“走，我带你报仇。” 第八十五章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在研究员万超的指引下找到研究所。】 　　【第三个任务：请在研究所中找到主控室, 并开启完结副本。】 　　【任务完成奖励：副本位面脱离通道开启、评价等级核算开启、奖励核算开启…… 】 　　【请玩家努力游戏！】 　　手电筒的光线驱散了无边的黑暗，酒店门后面是一片破落废墟, 废墟中央有一个凹陷的黑洞, 隐隐能看见金属爬梯反射出的光泽。 　　爬梯上还有几个血手印, 可以确定万超是从里面爬出来的无疑。 　　万超看起来对这个爬梯很抵触，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脸色煞白。 　　唐肖说：“我们要下去。” 　　万超挣扎了两秒，很快顺从了她的做法。他紧紧抓着唐肖的衣服, 如果忽略臃肿的防护服，简直像棵随风摇摆的小白杨, 可怜, 弱小，又无助。 　　唐肖却不会因此小瞧他, 她对这位研究员报以敬佩和怜惜, 但这是人品信念上的, 和实力无关。 　　能靠执念创造出一个副本世界的，会是弱者？想想摘星市基地里的关博士、张博士……就知道不可能。 　　沿着爬梯向下，就是一条长度未知的竖直隧道, 连核能手电筒的光线都照不到底部，向下面望去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其深度可见一斑。 　　万超幽幽解释：“这是地下研究所的秘密逃生通道, 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为了保证私密性, 占用空间很少……” 　　“所以就造成了这样？”唐肖观察了两秒, 足下一点, 两人身影很快没入通道里。 　　进入地下的过程没有遇到袭击，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声息，安静得过分。唐肖不由觉得狗比游戏深谙精神攻击之道。有时能逼疯人的不仅仅是高度危险紧张的战斗，还有幽闭寂静且狭窄的黑暗环境。 　　如果说有什么比一条永远不知何时能退到底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危险的狭长暗道更加可怕，那就是不得不全神贯注应对幽暗空间的同时，身边还跟着一个非人非鬼似虚还实，幽灵般的存在。 　　当然，这些烦扰在唐肖身上统统归零……她将精神力分成几份，甚至远远蔓延开来，上下一百米的不可视范围里有什么动静她都一清二楚。 　　唯一的烦恼就是这条通道的确太太太长，仿佛故意要磨掉人的时间和空间观念一般又臭又长。 　　等终于到了底，连体质强如唐肖也恍惚了一瞬间。 　　就在这一瞬—— 　　四面八方骤然亮起无数个感应灯，刺眼的白光瞬间从黑暗中炸开，照亮了身处的广袤空间。 　　这是一个几乎有广场大小的椭圆形空旷大厅，大厅的边缘插吸管般衔接着数十条走廊，同样看不到尽头。 　　从幽闭黑暗的狭窄通道猝不及防转换成明亮刺眼的宽阔场所，唐肖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但她第一时间就将精神力线状铺展开，警惕地观察着这片空间的变化。 　　果然，很快一道刺耳的机械声就紧跟着感应灯响起： 　　【警报、警报、有外来人员进入——】 　　万超很紧张，“这是研究所的警报系统，那些感应灯感应到生命体就会亮起来。不过我可以用身份验证通过这里……” 　　他清了清嗓子，对头顶的感应灯说：“身份验证。” 　　机械音微微一顿，“命令接收，开始身份验证，验证中……” 　　几个红点出现在万超脸部，大概两秒左右就消失了。 　　“嘀——身份验证失败，撤销保护模式，开启警备模式！” 　　“嘀——身份验证失败……” 　　万超呆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他终于能目光聚焦的时候，脸都气红了：“是，是他！” 　　“他改了我们的身份信息，取消了，取消了我们的认证权限……人类的叛徒，疯子，卑劣的小人……” 　　唐肖拎起浑身发抖的万超，极快地向一侧闪去。下一秒，她刚刚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被灼烧的小坑，有淡淡烟雾从中升起。 　　“这大概就是你们的警备模式了，除了灼烧弹外，还有什么？比如毒气，激光，电磁武器？” 　　这几个不是随便猜的，而是唐肖曾在玩手游时真切体会过的防御模式，因此听到熟悉的字眼，立即就把记忆里那些武器攻击说了出来。 　　万超摇头，“这只是初级警备模式，真正可怕的，是撤销保护状态之后，用来阻碍那些东西的禁制就会失效……” 　　大约是提前“剧透”了不该说的，万超脸色一青，身体痛苦地抖动起来。 　　唐肖脸色一沉：“有本事冲我来，朝NPC下手也是游戏引以为傲的特色之一？” 　　这也恰恰证明了万超所说没错，而同一时间，她的精神力也感知到了数个危险源正在飞快靠近。 　　属于变异体独有的黑色利爪出现在大厅外的走廊里，而在变异体灵活的身躯前，几个摇摇晃晃肥硕无比的肥胖感染者率先扑了出来，目标正是整片空间里仅有的活人——唐肖。 　　如果说在所有类型的丧尸中，哪个最恶心，无疑以肥胖感染者为最。它们并不是本身就这么胖，而是在变异以后生生鼓胀起来的。尸体的皮肤本身就容易腐烂，又像气球一样被吹大好几倍……唐肖甚至能清晰看见它们每迈一步，就从身上掉下来的肉沫。 　　她无声地释放出电流，撂倒了这几个被病毒支配的躯壳。 　　变异体本来在一群小兵的掩护下疾行不止，突然猝不及防暴露在空气里，刀锋般锐利的舌头无措地在空中晃了一圈，在凌冽的杀意面前竟显得有几分无助。 　　面对一个手中没拿武器，闲散站在原地的少女，体型巨大数倍的变异体竟似乎……有些弱势？ 　　万超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度怀疑是自己做梦还没醒。 　　唐肖没拿出武器是有意而为之，她不确定这里所谓的防御系统会不会对闯入者的火力情况进行判断。如果像当初关博士的副本一样智能，她恐怕一拿出武器，就会被直接判定为高度危险——到时一边被高科技武器集火，一边被丧尸围攻，就更不划算了。 　　可即便不借助任何武器，速度近乎闪电，还可以转换成多种形态的雷电之力，已经是破坏力惊人的大杀器。 　　甚至不需要调动灵力，几缕电流团就在瞬息之间，摆平了第一波袭击！ 　　唐肖却兀自皱眉，不满意道：“还是太慢了，能量也浪费很多……” 　　经过不断淬炼和练习，她越发能感知到每一次使用这股能量时的微妙差别，也意识到自己从前到底有多“浪费”。只要在入微处控制好能量的细节，只需要调动少许能量就能解决的问题……她非要一大坨一大坨地扔！ 　　简直如同拿金砖换油条——暴殄天物！ 　　于是哪怕在此刻，唐肖也依然把这些怪物当成练手工具，通过连续不断的释放雷电之力，来逐渐适应每一次对能量的微观操控。 　　虽然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她全程几乎只是动了动手，一波又一波的恐怖尸潮还没来得及近身，就憋屈地团灭了…… 　　等到终于解决完所有的攻击，万超已经能从极度怀疑人生到勉强站起来，常年浸泡在科研中的大脑只能想起一个词来形容： 　　恐怖如斯！ 　　…… 　　最后一波蜘蛛变异体倒下，系统终于传来了“可以进入走廊”的信息。 　　任务地点主控室就藏在这些错综复杂的走廊后面，但前提是要找到正确的那条。 　　万超本来软得跟个面条似的，弱弱挂在唐肖身上，此刻却抬起头，弱不禁风地说：“我知道主控室的位置，按照我的选择走就行。” 　　唐肖笑道：“你们研究所原本就是这种布局？” 　　万超摇头，得意地说：“我从毕业就在这里工作，再加上现在的状态，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主控室的位置。” 　　他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带我下来，我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回来，既然如此……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 　　过了一会儿，唐肖开口：“你怎么不动？” 　　万超苦着脸：“我腿软……” 　　他生前就胆小，没想到死之后还要受惊吓，真是惨绝人寰。 　　…… 　　腿软归腿软，指路倒是分毫不错。唐肖沿着万超的选择走，平安无事地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走廊，期间一个陷阱都没触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游戏在这一关挖下的坑基本上都废掉了。 　　不过全程，唐肖都用灵力保护着万超，避免他再受到游戏的惩罚，因此消耗也不小。 　　唐肖：打不打怪无所谓，主要是看游戏吃瘪就很爽.jpg 　　很快，她踏入了最后一条走廊。 　　这次，走廊的尽头不再是更多的分岔路，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蓝色金属大门。 　　万超猛地站直了身体，“那就是主控室。他就在里面……我能感觉到。” 　　唐肖冷不丁问：“‘他’是谁？” 　　她把头转向万超，“方才身份检验失败的时候，你也提到了这个人。他是谁？为什么称他为叛徒和疯子？他做了什么？” 　　万超被问得缩起脖子，似乎想起了某些极其不好的事，五官皱巴巴缩成一团，却还是冷声开口：“他叫楚寒，他也是这个研究所的一员，我的同事……严格意义上说，他是我所在研究小组的组长。” 第八十六章 　　走廊内很安静, 只剩下万超的声音。 　　“病毒爆发的时候，我们正在研究一个关于人体免疫系统的新项目。当时我们本应该第一时间疏散, 可与外界的信号联系却忽然意外中断了一段时间。最可恨的是, 当时我们谁也没怀疑会是内部有人在捣鬼。” 　　“等信号恢复的时候,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能躲在地下，靠存储食物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而楚寒……他宣称要研制病毒解药, 借着使用能源的名义，调走了研究所里大部分权限。可慢慢地, 给他做副手的同事开始一个接一个失踪。楚寒说他们都擅自逃跑了，但我不相信。直到有一天……直到那天！我看到了一切！” 　　万超情绪陡然激动了数倍, 太阳穴青筋暴起, 气质也由弱不禁风变得隐隐有些癫狂：“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消失的赵小姐, 孙哥, 小吴……他们都被改造成了变异体！楚寒的研究根本不是什么感染解药, 而是在制造丧尸，传播病毒！！” 　　唐肖伸手按在男人肩膀上，万超周身越来越疯癫的气质顿时消散了一半, 他呆了几秒，忽然低头嘤嘤哭起来：“所有人都死了，我救不了他们。我也死了, 可我不甘心, 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一切公之于众……我太没用了！呜呜呜呜呜。” 　　唐肖不擅长安慰人, 静静等了几秒, 便直接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所以楚寒现在还活着？” 　　“那到没有。”万超眼圈含着眼泪，骄傲地抬起头，“我死之前启动了自毁装置，和这个叛徒，以及整个研究所里的怪物同归于尽了。哼，敢算计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狼人杀我就没输过！” 　　“……” 　　唐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一次，在地下城时见到的景象。那个把变异体一次次改装的疯狂科学家，想必就是万超口中的“楚寒”。 　　楚寒是个疯子，他的执念必定超乎常人的强大。如果是“地下城”这种存在插手，是否也能让他以某种形式“活”过来？ 　　万超还在恨恨地说：“他怎么死都无所谓，只是可惜了这么多年来我们研究的成果和资料，都储存在主控室的中央电脑里。我不甘心。” 　　唐肖：“这就是你每天在门口晃荡的理由？” 　　万超理直气壮：“没错呀。尤其是在意识到罪魁祸首有可能还在为非作歹的时候，我就更不甘心了！” 　　“我们明明有可能战胜病毒，战胜末日，可每次都因为种种原因而前功尽弃……这是为什么，偶然？巧合？我不信，我从博士毕业就进入了国家出资的地下研究所工作，我敢以食堂的青椒发誓，这绝对不是巧合！” 　　“只要还找不到其中的原因，我就无法放下，无法继续往前。我选择停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看到，有人打破‘循环。’” 　　万超一词双关，语句微微停顿，深深看了唐肖一眼。 　　他记忆恢复得越多，就越有说不完的话。同时他也知道，今天说出了这些话，他就再也没有下一次睁开双眼的可能了……可那又如何呢？ 　　他已经等到了想等的人，在无数次轮回，无数次毁灭又重建之后。 　　他没有遗憾了。 　　唐肖意识到万超的气质已经彻底变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很稳定，也很疲惫。她松开按着对方肩膀的手，并将刚刚听到的话一字不落记在心底。 　　万超已经清楚地告诉了她：副本的规则，游戏的行为模式，包括NPC的存在，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就如同之前的循环副本，如果只是单纯想给她增加难度，为什么偏偏要采取“循环重置”的模式？万超想要告诉她的，显然不止是这个循环，而是更多的游戏秘辛，它们的背后是一个更加庞大且诡谲的真相。 　　…… 　　唐肖当断则断，在察觉到思绪过于繁重的时候，立即收回了思绪，回到当下的任务上。 　　万超见状，露出满意的神情。他主动走到前面，看着从两人面前到主控室大门这段距离的走廊，开口：“这一段走廊，主控室采取的是激光防御系统。” 　　“没有人能突破它，所有试图闯进去的人，都会被切割成碎片。” 　　唐肖：“除了我。” 　　万超莞尔，“没错，除了你……但我可以帮你避免它。这是我能为人类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抬腿迈入走廊内，没有激发任何防御机制。不知是身份权限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已经并不能再算作一个生命。 　　深蓝色的主控室大门上，出现了一个屏幕。 　　摄像头扫描了万超的虹膜，第一道锁解开了，接下来是一道密码锁。万超毫无滞涩地将一串符号组合输入其中。 　　唐肖看在眼里，注意到和基地破解出的密码还是有几位出入。应当是直到最后，提示数量也未能收集足够的原因。 　　伴随着一串算不上欢快的音乐，大门缓缓打开。有光芒从里面照射出来，光投射在万超身上，万超的身体就渐渐变得透明。 　　他朝唐肖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这次他不像仓皇逃命的幸存者，也不像一个愤懑不甘的复仇者，一切都回归于最初，只剩下一个二十多岁，满怀朝气的年轻人。 　　他张了张嘴，唐肖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勉强认出口型。 　　[你说要带我复仇的，可惜来不及啦。不过没关系，我不算你欠我的。] 　　万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唐肖沉默几秒，收回了调动于掌心的灵力。 　　她早就明白会是这个结果，就像当初的刘博士，张博士一样……可是当重复的情景再次发生，她还是忍不住尝试能否改变，哪怕依旧是无用功。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在研究所中找到主控室并开启完结副本，副本位面脱离通道已开启。】 　　【请玩家进入完结副本，祝玩家体验愉快！】 　　光芒消失，只剩下两扇打开的门。唐肖走入其中，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所谓的“BOSS”，而是房间角落一架金属仪器内，正在平静沉睡着的年轻英俊男人。 　　这张脸，她绝对不会认错。 　　——正是狗比游戏给她强制派发的“恋人”！ 　　看来这果然是最终副本，连终极拯救对象都已经打包好等待提货了。 　　唐肖移开目光，看向了站在主控室中央的控制台前，那个背对着光线，高大瘦削的男人。 　　随着她的走近，男人的面孔也逐步清晰……他的五官轮廓，与楚沉有七分相似。 第八十七章 （二更） 　　高瘦的男人矗立在阴影下, 原本棱角分明的英俊眉眼，在过于阴森的气质下反而生出几分病态的狰狞感。 　　唐肖语气肯定地说：“你不是楚沉。” 　　这是她进屋说的第一句话，听起来和此刻的场景毫无关系, 可阴郁男人却猛地抬头, 神情闪过一丝阴戾。 　　误打误撞地，这似乎比任何其他话所能激起他的反应都要大！ 　　男人, 或者说是楚寒。他脸部肌肉抽动了两下, 扭曲的戾气两秒就被压抑下去，换上一幅平静冷峻的神态。如果不是刚刚那一会儿泄露出的阴狠, 这副清高冷傲的模样还真能把人骗过去。 　　想必就是靠着这套“变脸”绝技, 当初的楚寒才在这么多人面前瞒住了他内心的偏执与疯狂。 　　此刻, 楚寒也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一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你见过他？” 　　唐肖挑眉不语。 　　楚寒冷笑一声，他脸上的肌肉轮廓一动，就容易暴露出里面的真实情绪。他说：“你知道我指的是谁。楚沉——我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伟大的天才研究员……现在也只不过一堆腐烂恶臭的白骨，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而已。” 　　他似乎感觉到几分快意, 嘴角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 　　唐肖凉凉地说：“摘星市的尸潮暴动, 与你有关？” 　　楚寒眯起眼，“是不是很惊讶？一个人类, 居然能操纵天灾, 轻而易举便覆灭一个城市。呵呵, 你可能不信, 毕竟你从没想象过，会有人类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像神一样！” 　　……唐肖对他的自吹自擂不感兴趣，但从这货身上或许能得到许多信息。她想了想，说：“你研究感染者，改造变异体，投放病毒，甚至试图消灭人类，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很强？” 　　狗比游戏还是手游时，越到后期副本越难，BOSS越变态，她倒是见过一些可以轻而易举覆灭世界的存在。他们不需要骗取身边人的信任，背着全世界偷偷研究，直到死了都不能见人……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他们的强大，是绝对意义上的。 　　楚寒很强？她不这么觉得。 　　就像唐肖同样不认为当初平民联盟里的黑甲首领很强一样，这种建立在摧毁和发泄欲望上的所谓强大，她只觉得无聊。 　　破坏很容易，重建却很难，比建立更难的是守护，比守护更难的是拯救。 　　更何况，结合各种信息线索以及直觉，这个世界的毁灭绝不是楚寒以一己之力做到的事。 　　她问：“你试图毁灭这个世界，然后呢？全世界只剩下你自己？哦，我差点忘记，你也已经死了。” 　　楚寒脸色不变，嘲讽地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就这些吗？”。 　　他轻笑一声：“真让我失望，作为第一个走到最后的人，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令我惊喜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这些陈词滥调。” 　　“以及……这种肤浅的，对生命和死亡的理解。” 　　他摊起手，让头顶光源的光线分散在身体不同的地方，“你觉得我死了，然而我却站在这里，纡尊降贵和你说话。我不用亲自动身，我的造物们就会替我出手，结束掉世界上无数失败创造物的生命。旧世界已经毁灭了，新的秩序由我来建立，也只有我有资格去定义！” 　　唐肖：“……” 　　好吧，这家伙真的把自己当创世神了。 　　她抱臂静静看对方表演。 　　楚寒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脸上已经尽显狰狞之色，“你拿楚沉来和我对比？他怎么配！他也是失败品！” 　　他似乎想抬腿向唐肖走来，但碍于某种限制，只能悻悻站在原地，“我允许你回答我，为什么会说‘我不是楚沉’？” 　　“你是如何从我们二人一模一样的皮囊上，看出灵魂不同的？” 　　——似乎这才是他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堆的真正目的。 　　唐肖打了个哈欠，终于到她的主场了吗？ 　　她缓缓吐出一句话：“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和楚沉长得一样的？” 　　她悠哉悠哉站在那抱着手臂，将男人从头看到尾，每看到一个地方都能说出一串评论。 　　“五官？不好意思，你会在意疗养院里大脑发育失败导致痴呆的人长什么样吗？很抱歉，你这一身横生的低劣怨气让我根本没法欣赏五官。相比之下，楚沉就算戴上面具，看起来也要比你顺眼十倍。更何况，现在仔细看过去，你的五官也比他粗糙不少。确定是一母同胞？怎么看起来倒像是……” 　　唐肖勾起嘴角：“像一个低配版？” 　　男人脸色陡变，盛怒大喝：“你！你怎么敢这么说？！” 　　“被拆穿就恼羞成怒，看来早就心存嫉妒了。嘴上以创世神自居，实际上不仅才能了了，发展天花板也很低。能进这个研究所恐怕也是托你哥哥的关系吧。世人总以为同样是搞科研的，哥哥天才弟弟就一定也厉害。然而实际上只有你知道，你比楚沉差得不知多远。” 　　楚寒沉着脸，阴森可怖得仿佛能滴水：“你现在还有机会闭嘴。” 　　唐肖本意就是要讽刺他，见效果比预想的更好，挑挑眉就忽视了对方的威胁：“楚沉这个所谓的哥哥在你心中没什么意义，我猜大概是因为你们或许根本没见过几次面。真正让你恼怒的是，哪怕是楚沉，在全华夏的顶级科研大佬中也排不上什么名号，而你却还不如他。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瞧不起比你差的人，又嫉妒比你强的人，于是就想，不如他们全都死光好了，这样只剩下你一人，你就是最完美的那个……” 　　唐肖观察着楚寒的反应，声音更加清晰：“……至于你口中的‘失败创造物’，也不过是为自己发泄怨气找的借口而已。如果那些各个领域的顶级人才全都是神造世的失败产物，那除了一点科研才能外什么都不是的你算什么，神的排泄物？” 　　楚寒面部剧烈抽搐了一下，努力抗拒着回忆。 　　然而做不到，他现在之所以存在，依靠的特性就是执念……也可以说是回忆的集合体。 　　穿透一层混乱与癫狂，被引以为耻的回忆就扑涌而出。楚寒挣扎了几秒，还是慢慢平静下来。 　　他的目光变得空洞且悠长，仿佛以第三方的视角在看自己的人生：“……我厌恶他们。” 　　“我厌恶那些庸庸碌碌的蝼蚁，无论是发出尖笑的女人，大吵大闹的男人，还是安安静静，毫无价值的人，亦或是智商低劣总是拿出可笑方案的人……他们都是低级残次品。这种生物不配和我一起享受同样的资源。我应该是最完美的，从小到大，我的智商，我的天赋，都决定了我高于其他人的卓越——但是为什么还会有人比我的成就更高，比我的晋升更快，比我更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我是不会出错的，那么错误的就是这个世界。” 　　“是这个世界本身的不完美，造就了我的不完美！” 　　“但是很快，我意识到上天始终眷顾着我，我得到了一个机缘……” 　　下面的话似乎是不能说的，楚沉双唇虚无地张了两下，声音才继续传出来： 　　“自从我开始进行这项伟大的计划，我发现了一种更加完美的造物。它们永生不死，强大无比，最重要的是，它们不会有人类的思维和想法，永远不会有。” 　　“它们既不会用蝼蚁聒噪的想法令我厌烦，也不会比我更加有才能，代价却只需要几个蝼蚁的身体器官和基因而已。它们的存在补全了我的‘完美’，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无与伦比的强大与完美——” 　　“但是你失败了。” 　　唐肖的声音令楚寒倏地清醒过来，他怨恨又警惕地看着她，“无稽之谈。” 　　“是么？那请解释一下，你本来的计划是全人类死光，只剩下你一个人享受这些变异体的侍奉。可最后你却比绝大多数人死的都要早，还被困在这里，不人不鬼不生不死，每天靠无休止的工作和幻想度日。使你‘活过来’的存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永生永世压榨你的价值，而寄人篱下的你，管这叫做神才能享受的完美人生？” 　　楚寒看起来快被气昏了，他甚至不再试图半真半假地隐藏信息，直接厉声道：“至少我成功毁灭了这个世界！每一次都是！如果有神，我就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神！” 　　“每一次？不，没有下一次了。” 　　唐肖笑道：“你不知道吗？从我成功来到你面前这一刻开始，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在末日中毁灭。我们赢了。” 　　在现实世界游戏的时间线里，等玩家升级到能脱离位面去往下一个末日副本时，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人类文明覆灭。哪怕玩家角色已经得到了更多的道具，再回来这个副本，看到的也只是一片死寂荒芜。 　　可这一次，他们比剧情更快一步！ 　　一直到现在为止，首都基地还没有沦陷，全华夏的复活点还剩下三个。政府的军队已经开始扩大搜索区域，无数本该死去的科学家还奋战在研制解药的一线……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分散在华夏各地的微末变化像蝴蝶效应一般，已经极大地改变了剧情。必死的局面变成了一枚活棋。 　　——这个世界，活了！ 　　唐肖直视着楚寒：“而你，这一次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想必你能得到机缘，成功对变异体做出那一系列无聊的改造，也是要用某些东西来做交换的。” 　　“我猜，我们的老板，不是同一个吧？” 　　看着男人灰败惊惶的神色，唐肖知道自己说对了。 　　“那么，祝你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享受这个世界的复活，以及自己的失败。” 　　她还颇感无聊地摇摇头，“啧，我还以为是什么高难度关卡，原来所谓的完结副本，真的只是单纯来‘体验’一下而已。” 　　少女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房间角落金属仪器旁边，把沉睡不醒的男人拎了起来，脑海中果然想起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本副本世界！是否选择脱离？】 　　她忽然回过头去，看向楚寒：“对了，说到神，我想起了一个认识的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他姓顾，特点是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他人的信仰。这几个月里，他聚集的信徒没有几千也有上万，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潇洒。他把本该被你杀死的人变成了自己的追随者，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救世主……你说，和你相比，他算不算才是‘真神’？” 　　楚寒浑身颤抖起来，他尖啸一声：“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他朝唐肖扑来，可迈过主控台的瞬间，浑身都像被灼烧般迅速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真像他方才讽刺楚沉时所说——现在也不过是一堆腐烂恶臭的白骨而已。 　　【是。】 　　【收到，正在为玩家开启脱离通道……】 　　【通道已开启，祝玩家接下来的游戏旅程愉快！请给五星好评哦~】 　　…… 　　阴寒消退，环境温暖。 　　唐肖意识回炉，猛地睁开双眼。 　　四周的环境映入她的眼帘，熟悉的沙发，茶几，开放式厨房……最初进入游戏时的“家”，此刻看起来竟恍如隔世。 　　“亲爱的！~” 　　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响起，唐肖心中猛地警铃大作。 　　她还没来得及动，一个高挑匀称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满满拥进她怀里，浓郁的蔷薇花香味一下子将唐肖包裹了。 　　“恋人”揉了蜜般的浅咖色双眸甜甜地看着她，一个蔷薇味的吻印在唐肖的额头上，声音缱绻：“这是额外奖励。” 　　“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唐肖：“……” 第八十八章 　　“编号？” 　　“……LJ3399269TX。” 　　“哪个区的？” 　　“……” 　　“哪个区的？问你话呢！” 　　如果不是隔着一层玻璃阻隔, 唐肖毫不怀疑对方的唾沫能喷到自己身上。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总共陈列着五个咨询窗口——四个挂着休息牌子。 　　活人只有面前这一个——约二十多岁, 形貌姣好, 就是隔着一层玻璃都能闻道股发蜡味的男人，正斜着眼睛不耐烦看着她。 　　唐肖淡淡回答, “打印出的身份牌上没有区信息。” 　　她把一张纸放在咨询台上, 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姓名：【唐肖】 　　年龄：【不重要】 　　性别：【女】 　　编号：【LJ3399269TX】 　　其他信息：【待定】 　　发蜡男连目光都懒得移，看都没看一眼, 非常不上心地说：“没有区信息, 那就是新手选拔区了……不对啊, 选拔区不是还在继续吗？” 　　他这才抬头看了眼唐肖, 目光透露出怀疑，“你别是卡Bug逃出来的吧？” 　　没等唐肖回答，发蜡男就自顾自嗤了一声，“现在的新人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一个白痴模式的新手选拔，居然能在里面待上几个月, 第一个出来的还是卡bug逃出来的。真不知道这种货色招募上来有什么用, 丢到垃圾星废物回收也没人要吧。” 　　他说话的时候没避着唐肖，好似已经笃定了她的“垃圾”本质：胳膊一拐, 肩膀一斜, 把信息牌往外一怼, 这时候才好像看见前面还有一人, 分外没好气：“身份牌不能放台上不知道吗？出了事谁负责？没人教你规矩吗？” 　　唐肖无声地接住身份牌，平静地说：“我是来咨询信息的，你们这里既然是咨询窗口，在我没违规的情况下，没道理拒绝吧？” 　　发蜡男嘲讽的脸色更甚，如果说之前还勉强打起精神应付着，现在则是连装都不用装了：“就凭你？你算几斤几两，一个底层新手，趁我还没发脾气赶紧滚。” 　　唐肖：“如果这就是服务人员的态度，我应该可以投诉。” 　　发蜡男抬头看她，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要么说我最讨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了，居然还敢威胁我。难道你不知道如果被上面发觉，第一个被发现的就是你——你知道在选拔关卡未结束前，卡Bug出来被发现是什么后果吗？” 　　“说来听听。” 　　“是被送回去！”发蜡男得意地等着看对方惊恐害怕的神色，可是等了半天没等到，不由得有些恼怒，添油加醋地说：“甚至有可能还会调高你的难度。一个白痴模式，基本上不会真正死人的副本都足够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了，哈，想了解普通模式，甚至普通模式以上的进阶模式是什么样的吗？” 　　“百分之八十的痛感，无数的怪物，大到根本探索不完的地图，还有真实的死亡……那是你们这些菜鸟死也想象不到的恐怖！”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唐肖的神情——看这些新人狼狈不堪的模样是他的工作乐趣之一。 　　唐肖却面无异色，“你怎么确定，我就一定是卡Bug出来的？” 　　发蜡男想都不想：“通关选拔的新人都是随着关卡关闭同时出来的，如果你真是和他们一起通关的，现在这咨询处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他看唐肖表情真不像害怕的模样，不由有点犯嘀咕，又觉得十有八九是她在装，在试图和他比气势，其实心里不知道怕成了什么样。 　　他便冷笑一声，“算你运气差，今天正好赶上我心情不好。先道歉再滚，再逼逼赖赖我就直接上报，到时候你一个小姑娘别吓尿裤子就行。” 　　发蜡男伸手指了指桌子旁边的红色按钮，以示威胁：“这个就是举报键，看到了吗？” 　　唐肖看了那红色按钮一眼，点点头，而后下一秒却忽然伸出手，掌心对准发蜡男，五指张开—— 　　一股猝不及防的巨力忽然从脑门后压过来，发蜡男被压得身体往前一扑，整个脑袋被直接压在窗口上，脸更是紧紧贴着玻璃，宛如一张被抡圆压扁的面饼，发出吃痛的叫声！ 　　唐肖：“现在你可以举报了。” 　　发蜡男整张脸贴在玻璃上，五官挤成一团，又痛又惊，叫道：“你竟然敢在联盟使用能力？！！” 　　但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白，磕磕巴巴道：“不对啊，这不可能……你一个逃、逃出来的新人，怎么可能觉醒能力……啊啊啊痛痛痛！！” 　　唐肖抱臂站在原地，食指在空中一按，无形的灵力就把发蜡男的头往玻璃上一压，后者立即惨叫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个小接待员，我什么都不知道，咨询大厅里没有生命点储存，我手里也没有！我只是一个穷光蛋，有眼不识泰山，呜呜呜别杀我！” 　　唐肖：“……” 　　她挑起眉：“你又把我当什么了？” 　　“又”字上加了重音，发蜡男显然毫无察觉，他哆哆嗦嗦地说，“你不是伪造身份进来的反叛军吗？啊不不不，我胡说八道的，我什么都没看见过……” 　　一张简陋的纸漂浮到他的眼前。 　　男人挤成小对眼，慢慢看清了眼前的字：“唐，唐肖……” 　　亲眼看到编号，他终于松了口气，身份牌由联盟掌管，是不可能作假的，看来面前少女真不是反叛军……等等？ 　　不是反叛军，那岂不是更不合理了？？ 　　脖子上的力量松开，接待员重重跌回椅子上，早就被吓到九霄云外的大脑慢慢回温，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位。 　　“你，你稍等一下，我马上给你查！” 　　发蜡男一把抓过键盘开始啪啪啪打字，把名字和编号输入之后，旧式电脑的散光屏幕上终于卡碟般慢慢出现一行字： 　　【唐肖，9月21日被联盟选入选拔赛，9月23日成功通关选拔副本[噩梦模式]，在3624名玩家中排名第一，已计入联盟数据统计系统。】 　　【玩家在副本内所获得积分：6250000……】 　　【通关评价：SS级】 　　…… 　　接待员在看到“噩梦模式”时，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在看到积分后面一串零时，他倒吸一口气，面部肌肉有些不自然地抽动。 　　在看到通关评价时，他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卧槽！SS级？？联盟已经整整三年没出现这么高的评价了吧？ 　　这确定是新手场战绩，而不是某个神级大佬在高等副本里凯旋后被联盟数据系统弄错了之后的数据？？？ 　　还有噩梦模式是什么情况，新手选拔赛撑死了也就普通模式，根本没有噩梦模式这个选项！ 　　……他这张贱嘴果然不应该随便说话，这他妈哪里是出了bug，自己面前这位怕不是就是bug本爸吧！ 　　唐肖看着发蜡男一会儿像哭一会儿像笑，最后精神恍惚的神态，脑中不由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自己只是使了一点灵力给他个教训，连皮肉都没伤到，就把人吓成这样。精神状态恐怕过于脆弱。 　　——这么脆弱不适合做接待员，还是举报吧。 　　发蜡男这边却已经慢慢缓了过来，短短几秒之内，他从头到脚出了一身冷汗，深刻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一个乌龙。 　　——眼前这位初出茅庐的新人怪物，呸，大佬，那是马上就要飞黄腾达扶摇直上的大人，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小喽啰能惹得起的存在。 　　他抹了把汗，折腾得油光粉面却油腻得令人不忍下眼的脸挤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尊敬的唐小姐，我真是瞎了眼了，天哪，我一定是被星际乌云给弄昏了脑袋，竟然敢对您如此不敬！我真是个糊涂虫……” 　　唐肖：“说人话。” 　　发蜡男：“……我真是个傻比白痴大傻叉！” 　　他忙不迭按下桌面上几个按钮，从工作台里便弹出一把能旋转的座椅，正停在唐肖面前。 　　“您请坐，您想问什么，想做什么，尽管告诉我，不是我吹牛，这个咨询大厅我是资历最老的一个，对联盟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办事效率也非常高，常年受到服务对象好评……” 　　唐肖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给你好评的不会都被你私下处理掉了吧？” 　　发蜡男嘴角抽搐：“这怎么可能呢，联盟是法治社会。这——” 　　“说到法治，我刚刚好像做了点违规的举动，”唐肖打断他，“联盟不允许使用能力，你不举报我吗？” 　　对方疯狂摇头：“刚刚分明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在玻璃上，和您有什么关系？再说违规这种事……这些无足轻重的小规定，自然不适用于您这种人才。” 　　唐肖敛目，将听到的信息都收入心里。 　　——表面上是坑蒙拐骗寻找救世主，实际上内部等级制度森严，对新人极不友好。实力分化差距大，弱肉强食，这是联盟。 　　——捧高踩低，对新人声色俱厉，对强者奴颜婢膝，欺下瞒上贪生怕死，这是面前这位人模狗样的接待员。 　　——新手副本有猫腻，和联盟普遍信息对应不上，通关评价似乎有点高，敲积分的时候接待员手都在抖。目前没有盟友，没有队友，没有信息，眼前只有一个不靠谱的工作人员，正在等待奖励结算：这是她自己。 　　综上所述，联盟水太深，没前途，NB公司对手下员工的压榨惨无人道——还是回现实世界白手起家重新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更符合她的追求。 　　正寻思间，发蜡男已经抖着手敲完了最后的结算，抬起头震撼地汇报：“唐小姐，您最终获得的结算奖励是35生命点！！” 　　唐肖：“？？？” 　　她想了一下：“生命点是可以兑换的复活次数，还是单纯的货币名称？” 　　接待员：“是……货币？” 　　唐肖：“可以换游戏币吗？” 　　对方很震惊，不知道大神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当然不可以，这是亏损至极的做法！” 　　唐肖：“……” 　　她缓缓开口：“那我要它有什么用？” 　　发蜡男努力抑制着脸上过于出格的激动：“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它不是那种钱不钱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唐肖很冷漠：“我的积分是多少万。” 　　发蜡男连忙查看，“您的积分经过噩梦模式以及第一名的五倍加成下，目前是六百二十五万！” 　　六百多万的积分，就换了三十五个生命点。 　　狗比游戏，诚不欺我。 　　发蜡男还在巴拉巴拉解释：“生命点是整个联盟领域乃至外部领域通用的最高货币，其珍贵程度是无可比拟的。如果不兑换的话，副本积分无法在联盟内使用，进入其他副本以后也会失效……” 　　唐肖：“换吧。” 　　接待员笑成一朵花：“好嘞！” 　　每为新手进行服务，接待员可以从中抽取百分之一作为提成。四舍五入就是0.3个生命点，抵他四个月的工资！ 　　这可是一笔巨款！ 　　键盘敲得舞舞生风，他很快就把奖励结算兑换完毕，毕恭毕敬把唐肖的身份牌放在仪器里一刷，灰不溜秋的身份牌就变成了一张纯黑色的小卡片，隐隐流动着金色光泽。 　　他贴心地解释：“这是玩家财富的象征。您账户里的金额越多，身份牌就会越奢华高贵。您瞧，这牌又精致又小巧又透露出您尊贵的身份……” 　　唐肖一伸手，身份牌就飘到她手中。 　　接待员艳羡又畏惧地看着她的手，深深含胸弯腰，做出谦卑的姿态。 　　能觉醒出能力的玩家，千不存一，能力者超脱于普通人，在一般的低级副本中已经可以不必担心死亡的问题，是真正的“救世主”。 　　唐肖收回卡，这才看向他，“把你刚才说过的所有话，以及联盟相关信息整理成册，我要一份。” 　　接待员：“……” 　　他艰涩地咽了下口水，痛苦道：“我，我愿意放弃这次的提成，能为您免费服务是我的荣幸。” 　　“联盟信息早点交给我，地址系统里应该有。” 　　前任资本家唐肖勾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 　　联盟中心枢纽区域的信息大厅。 　　交互穿梭的人流在极富高科技感的广袤空间内穿梭，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立在大厅中央的两座巨石——一座金色，一座银色，银色的巨石上一排名字中，悄然多出了一位。 　　但相当一部分人在瞬间就注意到的是，在“神之手养成计划”这一不断变换的系统界面中，第一名的位置，忽然被一个从未听说的名字取代了！ 　　——“唐肖？？” 第八十九章 　　对于“刷身份卡财富会被全联盟通报”这件事, 以及接下来因此引发的一系列轰动，唐肖毫无所知。 　　唐肖正在参观自己“居住”的街区。说起来，她从被拉入游戏至今, 竟只来得及在房子里待了一天, 连门都没出去过，更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她最初以为什么联盟, 身份, 恋人，都是狗比游戏把她坑进副本世界的借口——而现在却发现, 这里居然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联盟是真实存在的, NB公司也是存在的, 甚至只要站在视野开阔的位置, 无论是在联盟何处，都能看到NB公司高耸入云的标志性建筑。 　　——只是形状看起来像极了竖起的中指。 　　旁边的办事员由衷赞叹：“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唐肖：“……？” 　　这位办事员是咨询处新调下来的，之前的发蜡男估计是害怕她记仇, 忙不迭收拾东西跑路了。 　　联盟的效率确实高，不到五分钟, 新的办事员, 也就是眼前这名黑色眼镜框的严肃中年男，风尘仆仆开车赶了过来。 　　他办事一板一眼, 说话抑扬顿挫, 对这份工作尽心尽力, 报酬也明码标价。 　　此刻, 办事员正在介绍NB公司：“NB公司是整个联盟领域精英的汇集地，联盟没有政府，一切靠公约运转，正是因为有了NB公司的存在，我们才能过上安全的生活……” 　　唐肖问：“公约是什么？” 　　联盟领域，这是手游玩家都熟知的地方，其作用也就相当于中转站。玩家只有通过联盟，才能进入下一个大副本世界。 　　至于出入口，唐肖也体验过一次，在一个被重重把守的高科技地下基地里，只不过当时她是被NPC玛丽威胁着进去，又没有灵力，没怎么观察周边情况。 　　但公约这个词，游戏里没出现过。事实上，里面对诺亚联盟和NB公司的描述都寥寥无几，只是当时游戏发行不久，玩家们都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很多漏洞。 　　办事员解释：“公约的存在时间可以追溯到联盟领域最早成立的时候……” 　　那时候人类遗民从无尽的末日世界中逃离，终于来到了一个不会被末日所侵蚀的宇宙区域。但是这片区域属于另一股强大的力量。遗民们别无选择，只能战斗，但神秘力量对人类是碾压性的，他们死伤无数……直到第一个神在人类中诞生。 　　“神”的力量一部分来自于遗民本身的能力，一部分则是受到宇宙神秘力量的影响，人类只有在成为神之后，才能真正与神秘力量对话，成为和他们同样生命层次的存在。 　　第一批找到安全领域，并诞生出神的遗民，被成为先古遗民。 　　先古遗民在战争中相继死去，直到只剩下神，掌管领域的力量才与人类停战，双方达成了一个约定：神秘力量会离开这里，人类可以在这片领域中居住，生活，繁衍，发展……但只是暂时，当神秘力量回归之时，人类就必须将领域尽数归还。 　　听到这里，唐肖了然。 　　怪不得联盟急匆匆要抓劳工，呸，抓玩家去各个末日副本探行情。 　　原来是目前整个领域都只是人类的借住地，早晚要还回去，用一天就少一天。为了到时候不至于无家可归，联盟只有三个选择：要么继续发起对神秘力量的战争，争取出新神，要么另寻出处，又或者——解决掉末日蔓延的问题。 　　前两个问题治标不治本，唯有真正切断末日的源头，因此即便投入巨大，联盟也要不断培养玩家（救世主），派遣他们去探路。 　　这才和游戏剧情对应上了。 　　办事员还在继续说，如此诸类约定，便是《公约》的前身，它落定之后化为一股强大能量，在领域中开辟出了几片可供人类存活的空间。 　　仅存的神们取了其中最大的一块空间，早就了现在的联盟领域。因为先古遗民们的联盟叫做诺亚联盟，这片领域也会被成为诺亚领域。 　　后来，先古诸神相继陨落，神秘力量的离开使人类再也无法诞生新的神。好在《公约》的力量足以维持整个领域，它不仅规定了领域内基本的法则，也是最高权力的执行者。 　　办事员介绍完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给唐肖留下思考的时间。 　　唐肖注意到，对方在谈起公约时，语气很尊敬，却并不崇拜和向往。 　　相反，在提到NB公司的时候，这位办事员总是下意识流露出憧憬赞叹之情，动不动就秃噜出几句赞美。 　　她便开口问：“你是隶属于NB公司工作吗？” 　　办事员深深皱起眉，显得有些诚惶诚恐：“唐小姐说笑了，我哪有这个殊荣。NB公司继承的是诸神意志，全联盟，不，整个安全领域内只有最顶尖的人才才能被选入NB公司，就比如像您这样的‘救世主’。” 　　眼镜男不像接待员发蜡男那样说话阴阳怪气，他嘴里说出来的救世主，就是纯粹的字面上意思，仿佛和“教授”“专家”一样，属于非常普遍的，对特定人群的尊称。 　　唐肖点了点头，心中将这部分信息解构了一下：《公约》是人类的“神”与外族力量谈判的结果，继承神的意志的却是NB公司。 　　那么也可以说，这两方力量隐隐有着对峙的意思。公约再强大，毕竟不完全属于人类。而NB公司却是人类自己的组织，民众心中肯定免不了会有偏向性。 　　唐肖此刻却没什么特别的偏向，她始终谨记着这只是一款游戏：或许它有完整宏大的世界观，比现实世界还要丰富悠久，但却不属于她。 　　相反，她倒是对那个《公约》更感兴趣，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问办事员：“你知道玛丽么？” 　　办事员脸色微变，似乎不想提及这个名字，但他还是如实回答：“玛丽特派员隶属于《公约》，是第一批智能生命体种的佼佼者，负责维护联盟的安全。” 　　唐肖：“她都负责做什么？” 　　办事员：“特派员的职务范围岂是我们能知道的，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唐小姐您能接触到。您已经通过了新手选拔关卡，如果接下来入职手续顺利，就可以直接进入NB公司工作！” 　　他声音很沉稳，眼中却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点激动。 　　在他心里，能在NB公司工作，无疑是件极其光荣的事。可惜这种光荣他们却享受不到。 　　——他们兢兢业业打工几十年，也摸不到NB公司的衣角。可这些被联盟从宇宙各个角落搜罗来的新人，只要通关一场选拔赛，就能以“救世主”的身份，一步登上他们梦寐以求的地位。 　　但羡慕归羡慕，办事员眼中没有嫉妒之情，毕竟众所周知，拥有能进入末日副本的体质，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它不仅会带来权力和财富，也会带来莫大的弊端。 　　比如，“救世主”们会感染一种特殊辐射，不仅寿命大幅度缩短，连灵魂都会随着时间而不断异化。 　　财富和荣华是好，但也要有命享才行！ 　　唐肖自然也知道这点，联盟手册里将这些情况都记载了出来。 　　——上面记载，新人如果无法通关选拔赛，就算侥幸活了下来，生命也会只剩下半个月。即便是通关了选拔赛的新人，拥有的寿命也只是三个月左右。 　　要想延长生命，必须不断通关新的末日副本，同样的，所受辐射也会越来越大。 　　这就像一个人得了绝症，不得不用特效药，但药越用，疾病越深，也就越离不开药物。 　　救世主们要么痛苦地死在副本中，要么痛苦地死在现实里。 　　前有狼后有虎，如果这是一档综艺，唐肖甚至都能想出综艺名： 　　#被狗比节目组蓄意谋杀的日常# 　　#如何优雅弄死数千个亿万富翁# 　　所幸对此唐肖虽然想翻白眼，却没有几分畏惧。 　　——毕竟她先死在副本里的可能性，要远远高于寿终正寝。 　　…… 　　街区很小，办事员说了一会儿，也就实在没什么可介绍的了。 　　经过大致了解，唐肖知道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区域——联邦领域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边缘区。 　　她现在的房子——狭小，贫穷，拮据的独立小户型。 　　她现在的身体——即将伴随选拔赛结束而降临的死亡辐射，被联盟领域限制的身体素质，以及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短的短暂寿命。 　　众多坏消息中，唯一称得上好的，就是她有整35个生命点的“巨款”。 　　很多像他这样的“铁饭碗高福利岗位”，年薪一般也不会超过一个生命点，更别提大部分工作根本不会以生命点作为报酬。 　　在联盟货币体制中，普通民众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是信息点，而玩家则以通用点为一般货币，通用点与信息点的兑换比例是1:1000。 　　通用点可以购买绝大部分物品，比如唐肖现在的小房子，经过办事员简单估算，价值应该在25个通用点左右。 　　通用点之上，便是生命点。两者兑换比例依旧是1:1000。 　　在联盟中，有一些东西只能用生命点购买，例如爵位、勋章、赦免权……乃至秘密武器、武|装部队，甚至星球，只要有足够多的生命点，什么都能买到！ 　　对于玩家来说，小部分珍贵道具，和大部分血统强化，都只能用生命点购买，而且价格不菲。 　　天知道唐肖在得知这个信息时，怀着多么期盼的心情打开了商城的预览界面—— 　　哦，需要同时花费生命点和游戏币，打扰了。 　　对于其他玩家来说，这点游戏币根本不算一回事，可以直接忽略不计，联盟中人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唐肖：……不，她不行！ 　　比赤贫如洗更悲剧的，是得到一笔巨款却花不出去，能让人更加认识到自己贫穷的事实。 　　于是，在服务的最后，唐肖问出了心底最重要的问题： 　　“如果我现在要得到游戏币，有什么快速、现实、可行的方法吗？” 　　办事员敬业地翻找资料，半晌回答：“当然有，唐小姐。” 　　“在联盟的许多低端赌场里，可能会有一些大限将至的老玩家无物可押，便用游戏币做抵注，唐小姐可以去试试运气。” 　　运气…… 　　唐小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然后问：“还有其他方法吗？” 　　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她只想和自己的运气相敬如宾，并不想互相打扰。 　　“还有就是……查到了，今日联盟中心区的拍卖会活动，放出的抽奖信息里有游戏币。这是全网唯一一条和游戏币相关的活动通知，目前距离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抽奖二字令唐肖脑仁疼，但随即办事员下一句话，让她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并且，游戏币是所有奖品中价值最低的，概率也略高于其他，恐怕没有人愿意抽中它……这显然十分不划算，要不要我帮您再继续搜索？” 　　唐肖当机立断，“不用了，就这个，现在就带我去，今天报酬翻倍！” 　　“……哦对了，”唐肖神色有点复杂，“先回我的房子，带个人。” 　　她还有个一问三不知，至今探不清虚实的“恋人”，现在似乎正在闹脾气呢。 第九十章 　　看见唐肖的表情, 办事员脸上便挂上了然神情。甚至还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唐肖：……别再乱吟诗了好嘛！ 　　办事员没得到夸赞，脸上露出些许委屈。他对人类远远远古文明—地球文明中的华夏文明很感兴趣, 多年来学了上百首诗之多！每次吟唱无不满堂喝彩, 小费不断。 　　毕竟众所周知，华夏古诗是所有古遗产中最难学的, 他这也算一门稀有技能。 　　才艺没得到认可, 办事员忧愁地将唐肖送回了老房子里。 　　唐肖先调动精神力，发现“恋人”已经不在房屋里了, 她眉心微跳, 立即将精神力化分成丝状扩散开搜索对方的踪迹。但毕竟在联盟领域内, 玩家的能力被大幅度弱化。她的精神力最多只能直线贯穿半个街区, 令“寻人”这件事变得颇有难度。 　　几分钟找不见对方的身影，唐肖神色有些发沉。 　　——就在她上次离开屋子前，两人刚产生了一场矛盾，以对方委委屈屈不肯再搭理她为结局。狗比联盟, 不，狗比游戏不会又要利用这个节点把对方拐走, 再逼她去“拯救恋人”吧？ 　　又过了几分钟, 人依旧没有踪影，终端也没有消息。唐肖便决定先去拍卖会。 　　*** 　　联盟中心城。 　　CF拍卖所一年一次的流水拍卖日即将结束。只剩下几件重头戏珍品尚未揭开。最后一个小时是最重要的珍品拍卖环节, 在此之前, 主办方将所有客人都请出了拍卖场。 　　珍品拍卖开始前, 财力足够的顾客会被重新请回拍卖场, 而剩下的顾客会被邀请到宴会上休息。面子工作做得不错，但被筛选淘汰的还是多少有些尴尬，因此大部分都会识趣地自行离开。 　　也有人不服气，年年都有闹事者，这就要靠拍卖所的安保力量来摆平，而这一年，CF公开的安保信息中足有三成能力者！ 　　一般来说，只要是联盟内能力者云集的地方，必定会有大事发生。 　　办事员眼镜男走进拍卖所大门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他停下脚步，不断摇头：“不行，唐小姐，这里能力者太多了，我进不去……” 　　他解释道，所有被联盟认证的能力者都会有一个能力烙印，但凡有能力烙印的人，对普通人都会产生精神上的压制。体质和精神力相差越大，压制越明显。 　　办事员只是个普通社畜，没钱买抵抗剂，体质也不行，因此一进入场内便觉得汗如雨下，呼吸不过来。 　　唐肖感受了一下，确实有几道窥探的精神力从不同方向传来，不过都没令她产生丝毫被压制的感受。 　　更何况玩家的能力与增强的体质，在联盟领域里会被压制成五分之一不到，这点异能实在不足为惧。 　　唐肖问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应该没感觉到压制感吧？” 　　办事员点头：“当然，您还没有获得联盟认证。等您正式入职NB公司，自然就会被认证了。” 　　嚯，左右还是离不开“NB公司”这个最终选项。 　　仿佛一帜鲜艳的彩旗在玩家眼前摇，上面写满了“人上人”“资源优先”“无数财富”“安全保障”等等唾手可得的好处，只要玩家一点头，瞬间便能登上人生巅峰。 　　面对陌生而等级森严的联盟领域，刚刚结束的惊险副本，以及办事员的殷殷劝导，玩家仿佛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唐肖点点头，却没回应眼镜男的话，只是让他在外面等自己。 　　然后她就独自走了进去。 　　一道道高耸厚重的金色大门打开，无数一模一样的智能生命体微笑着鞠躬问好，不知过了多久，唐肖才见到一个真正的活人。 　　对方只看了唐肖的黑色身份卡一眼，就殷勤地迎过来：“您是想要舒适隐秘的单人间，还是想去可以与众多客人交流互动的休息厅？” 　　唐肖：“有什么区别？” 　　“这……”迎宾小姐总不能说单人休息室更方便被筛选淘汰时，可以减少在熟人面前丢脸的可能性。她微笑道：“最后一场拍卖会的邀请名单会第一时间被发送到大厅。” 　　唐肖：“去大厅吧。” 　　迎宾小姐登记了她的名字和身份编号，就施施然离开了。 　　休息大厅虽然没有宴会上觥筹交错的热闹，却也氛围和谐。大家都是联盟里有头有脸的人，在名单出来前，谁也不想丢气势。 　　一个身材走形的发福中年男坐在座位上，怀里搂着小鸟依人的女姓智能生命体，手在她胸前非常不老实。 　　女智能体外貌只有十五六岁，似乎没被注入性别这方面的意识，只知道痴痴的笑。 　　发福男大约是玩腻了，把人往地上一推，女孩双臂撞到地面，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痛得浑身抽搐。 　　有人看不下去，但休息大厅一切自由，发福男似乎是个贵族，又没伤害“人”，怎么搞都可以。 　　反正掂量着自己会被淘汰，那人便干脆起身离开了。 　　发福男不愿意听女孩哭泣，狠狠踹了她好几脚，把对方踹到没了声息，才按下服务铃叫服务人员进来清理。 　　铃声刚按下，门就打开了，一个清丽年轻的女孩走进来，T恤牛仔马丁靴，既不像服务人员又不像顾客，奇怪得很。 　　她一进来就看到地上的血迹和昏迷不醒的女孩，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发福男又按了一次铃，满不在乎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玩女人？” 　　唐肖：“联盟公约允许公然伤人？” 　　发福男哈哈大笑：“乡巴佬，这不是人，是智能生命体！” 　　他拎起昏死女孩的胳膊，她手腕处有一块芯片。“好好看看，爱管闲事的小婊|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啦？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他了然地看了唐肖一眼，暧昧地笑道：“是不是找不到让你来的人类，不如考虑考虑跟我？保证让你爽翻——” 　　他猥|琐地动了动胯|部，意思一览无余。 　　唐肖冷冷瞥了他一眼，手腕一翻，灵力托着女孩漂浮到她面前。 　　……发福男的脸色因这个动作而瞬间难看起来。 　　唐肖用灵识“看”到了女孩身体内部，发现除了骨骼血肉，筋脉脏器什么的与人类别无区别外，女孩的大脑里却有一小块精密的仪器。 　　——她的雷电之力能感应到其中的电流。 　　更细致的她就“看”不出来了，她将女孩放下，这个做工精细，外表上与人类女孩别无二致的身体被轻轻放在椅子上。 　　服务人员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两个戴着繁复面具的男孩把女孩搬走，一个也戴着面具的女孩瞪了发福男一眼，没动手清理血迹，而是找了机器人过来。 　　发福男肌肉抽动几下，没有说话。 　　旁边有人笑道：“小姑娘，戴面具的侍应生是联盟上层家庭的孩子来实习或者打暑假工的，其中或许还会有贵族，所以万宝功不敢对人家吆五喝六。” 　　言下之意便是这胖子欺软怕硬，对于智能体和普通人肆意磋磨，对贵族就不敢吭声。 　　被说出真名的发福男嘴角一抽，阴阳怪气地反击：“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你还在这，难道你以为自己能拿到邀请名单？怕不是提前丢人现眼。” 　　出声讽刺他的是个身着旗袍的中年女子，旗袍外面披着一层狐裘，笑起来时，保养姣好的眼角下浮现些许细纹，“小姑娘，你是能力者，能力者本身就是贵族。这个杂牌贵族怕你呢。” 　　万宝功挂不下脸，说出去的话又不能自己吃回去，登时一拍桌子，上好的实木上竟出现几分裂痕：“笑话，她身上连能力烙印都没有你说她是能力者，莎纶，你这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托起来，以毫不设防的姿势嘭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唐肖从他身上迈过去，坐在了他刚刚坐过的位置，皱眉道：“太臭了，换了吧。” 　　身下的座椅伴桌悄然移动，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和另外一套换了位置。 　　唐肖对清理机器人下令，“把这套带出去扔了。” 　　机器人居然真的伸出触手，把万宝攻用过的桌椅放进收容器里，咕噜噜离开了。 　　暗自观察的众人忽然发现，这个陌生女孩虽然衣着“简朴”，但一举一动丝毫不拘束，仿佛对这种场合司空见惯，使唤自如，倒真的有几分贵族姿态。 　　莎纶双眼一亮，也不迂回，直接问道：“小姑娘，贵姓？你的能力是什么？” 　　唐肖：“免贵姓唐，能力我也不太清楚，还没去认证。” 　　追本溯源，她最初觉醒的异能是雷电异能，但现在表现出能力明显与此无关。出于种种考虑，唐肖不想贸然表现出灵力的存在。 　　她半真半假，对方也一下就信了。 　　这就对上了，大概是一个初出茅庐，又或者是刚来到联盟的能力者，人生地不熟，又没认证——看起来能力大概率和念动力有关。 　　能力也分三六九等，念动力便是上等能力，联盟有史以来只有不超过三人觉醒出这个能力，全都是救世主，后来也都位居高位……现在得罪了，以后就有的清算了！ 　　莎纶想开怀大笑，但还得憋着保持形象，她看不惯万宝功这类人很久了，如今对方最贱撞上惹不起的，怎么能不高兴？ 　　但就在这一问一答间，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 　　他们踏入的一瞬间，整座休息厅，仿佛连呼吸声都轻了下来。 　　这几人的目光第一眼便看向了四仰八叉摔倒在地的万宝功，两颗颤巍巍的眼泪从肥胖男人的眼角疼得流下来，正在苦哈哈哀嚎。 　　为首的男人看向唐肖，冷声道：“拍卖会不允许闹事，请闹事者离开。” 　　莎纶脸色微僵，这几人都是主办方高价请来保护现场安全的能力者，他们动起手来可不分对方的身份地位，闹得尴尬了，恐怕要下唐小姐的面子。 　　她立即挂上笑脸道：“万宝功这家伙真是该死，好好的拍卖会闹出这些事来。不过我可以作证，唐小姐只是看不惯他闹事，出手阻止而已，与这蠢货可没关系。” 　　她边说边频频看向唐肖，希望对方能配合她，可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坐直敛目，似乎在思考什么。 　　——唐肖也很懵逼！ 　　就在几秒前，几个黑衣能力者走入大厅的瞬间，她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极为熟悉，却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叮，检测到敌对阵营玩家！】 　　【非和平模式下，玩家击杀另一位玩家，可获得一百点积分！】 　　唐肖：“？？？？？” 　　？？？？？ 　　唐肖脱口而出：“你他妈怎么还在？？” 第九十一章 　　唐肖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觉得—— 　　真是见了鬼了。 　　她明明已经从副本世界出来, 回到了联盟领域, 怎么可能还会听到系统的声音？这不应该呀！ 　　第一时间, 唐肖就打开自己终端查看情况，结果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对劲……在个人界面中, 有个小红点在轻轻闪烁, 正是每次系统通知会出现的红点。 　　仿佛是察觉到了唐肖的目光，小红点闪了两下，怂怂消失了。终端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居然有个系统藏在里面！ 　　唐肖：“滚出来！” 　　系统装死。 　　唐肖：“你不是新手选拔副本里的系统吗？跟我出来干什么？副本结束了吗, 其他人怎么办？” 　　唐肖能感觉到，现在的系统有点虚弱，和以前也不太一样，能跨位面领域影响她的可能性太小，也没有理由，更大的可能性是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活见鬼！！！ 　　机械音终于忍不住响起：“我不是单副本系统, 我是主系统直辖系统之一, 兼管多个重要副本……” 　　唐肖：“那你回副本啊！” 　　系统又不说话了。 　　唐肖磨了磨牙, 决定过后仔细拷问这家伙, 这才把注意力挪回现实。 　　几个黑衣能力者正冷冷看着她, 对莎纶解围的话视而不见，仿佛眼中根本没有这个人。 　　威压从他们身上源源不断传出来, 目标直逼唐肖, 明显要用精神力压迫使她先屈服, 再屈膝顺从。 　　莎纶何曾受过这种无视, 一时间脸色也不好看，却也只能忍住威压，摇了摇手里团扇，“说来也巧，唐小姐也是新觉醒的能力者，我听说能力者大人们初觉醒都有这种共同点：明明行为举止合乎规矩，却还是有些许力量无意中流出，若是有心存挑衅的撞上来，倒霉的反而是自己。” 　　她微笑着说：“新生的大人们总是免不了要有些豁免权，以往这种情况，主办执事们来查看一下，将挑衅者送走也就罢了，何必再大动干戈，劳动这么多大人出手？” 　　莎纶不是贵族，因此她要称能力者们为“大人”。这段话一半是为了告诉能力者们不必白费精神力，唐肖可不会被他们所影响。另一部分则依旧是为唐肖解围。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卖唐肖这个未来能力者的好——一些人心领神会地转过头去。 　　为首的黑衣男却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冷笑道：“能力者？联盟内能力者数目已满，身为公民，不至于连这点手段骗术都分辨不出来吧？” 　　莎纶：“？” 　　唐肖也挑眉：“数目已满？” 　　黑衣男：“能力者只有两种觉醒形式，一种来自于在大千世界中觉醒的救世主，另一种则来自于领域居民。除非救世主们在副本领域中拓展出新世界，创造新的能力者名额，否则已有的始终是定数……最后一任能力者三天前刚刚被认证，名额已满！” 　　这一规则众人大都知情，只是一部分并不知道名额已满，尤其是刚刚出口为唐肖说话的莎纶，一方面不认为自己会被骗，一方面又因能力者亲口说出的话而不得不怀疑。 　　如果的确是这少女狐假虎威冒名顶替，她便真的成了误听误信的冤大头，接下里四五十年都逃不过被笑话的命运。 　　这一下，原本只感在地上哀嚎翻滚的万宝功也喜上眉梢，精神振奋地急急开口：“伪冒能力者按律应剥夺公民资格，甚至入刑！快把她带走！” 　　“剥夺公民资格？”唐肖却毫无惧色，不怒反笑，“请问这个惩罚附带遣返功能吗？” 　　“最好能把人直接从联盟领域遣返回原本的世界，省得被强迫做‘救世主’，在副本世界里出生入死不说，联盟领域也处处是坑，真令人怀疑这个地方的可靠性啊……” 　　下一刹，她周身气息顿变，无数道银光闪烁的细小雷电浮现在身侧，令人双目酸痛无法直视的同时，一股陌生的威压也慢慢生成—— 　　唐肖刚才没有白白“接受”那几人的精神威压，她借着对他们能力烙印的观察，就在这几秒里，也用灵力在自己的精神领域内原原本本复制出了一个烙印！ 　　烙印刻好的瞬间，一丝似有若无的感应便浮现在识海里。在这一瞬间，唐肖能隐约感应到，一个强大到超出自己理解概念的存在注意到了自己……但奇怪的是，它却仿佛很怂地只伸出一只试探性的小jio，轻轻碰了自己一下。 　　正是这丝感应。被唐肖发现后，它甚至还忙不迭溜了。 　　唐肖：“？？？” 　　但同样的，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体质与境界夯实不少，被联盟领域限制到不足五分之一的异能恢复到三成有余，灵力更是完全恢复，畅快地在身体里流动。 　　——是这个烙印的原因。它像一个小小的新能量槽，形成的瞬间，就自动有条不紊地淬炼起身体里的能量，效果立竿见影。 　　唐肖心头一动，立即照葫芦画瓢试图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烙印出来。可做到一半，第一个烙印就敏锐地发现这一点，立即罢工了！ 　　唐肖：“……” 　　系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幽幽通知：【新手任务[神之印]已被触发】 　　【恭喜玩家完成新手任务:[创建能量烙印1/1] 目前已拥有：[能量烙印lv1]】 　　【提示：一个玩家只能创造一个烙印，烙印一旦出现即为永恒，一旦毁灭则永不可复生，请珍惜！】 　　确保“复制品”已经消失才慢腾腾复工的烙印和系统的声音共同刺激着唐肖的认知，她压制住体内欢欣沸腾的雷电之力和稳重冷漠的灵力，强行把注意力再次转回眼前。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而她周身电流已经慢慢组成一行编码，约两米长度的雷电编码漂浮在唐肖身前，想不吸尽注意力都不行！ 　　她冷声开口：“这是我的编号，什么身份自己去查。是不是能力者，你们说的不算。” 　　为首的黑衣男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又复杂。 　　已经不需要证明，在对方威压出现的一瞬间，她能力者的身份已经确凿无疑。联盟领域内只有能力烙印能带来这种精神威压。 　　再加上她刚刚所说，很显然是玩家，也就是联盟领域认定的救世主。同样身为玩家，黑衣男几人能辨认出她所言非虚。 　　而且从她的威压来看……十分强横，说是老牌玩家也会有人信。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经验玩家，不仅隐藏自己的能力烙印，还跑到一年一度的拍卖会里教训一个杂牌贵族，直到他们出手才表露身份……她到底想干什么？ 　　钓鱼执法吗？？ 　　倒是根本没人思考她是新人这种可能，就连突然出现的“能力烙印”，也被认为是用某种手段故意隐藏起来的而已。 　　能力者或许他们并不畏惧，但能力者加上老玩家的身份，就连黑衣男几人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能看出她的资历么？ 　　--看不出来，实力很强水很深。 　　--十有□□是中级副本下来的天山童姥，建议撤退。 　　--好不容易想装一次比，妈的，没想到碰到大鱼吃小鱼，栽了栽了。 　　四个黑衣制服能力者交换了眼神，都觉得脸有点疼。 　　打脸反被打，最为致命！ 　　幸好主办方还有脑子，不可能放任“五个能力者起冲突”这种毁灭性的可能性出现，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女几乎立即从休息厅大门外鱼贯而入，向四个黑衣能力者与唐肖分别鞠躬致歉： 　　“很抱歉，是我们的失误，没能及时核对顾客信息并传达，使诸位之间产生矛盾，实在抱歉！” 　　“为表歉意，我们将附上本次拍卖会抽奖奖池中价值最高的奖品——玫瑰宝石一颗，在拍卖会结束后赠送给诸位，作为对本次拍卖会的支持与莅临的感谢。” 　　听到玫瑰宝石这几个字，黑衣男几人皆是眉眼一缓，可以看出其价值确实不错。但唐肖却眸光微闪。 　　“同时——” 　　接待厅总负责人双手捧着一封邀请函，恭敬递到唐肖面前，“感谢您的莅临为拍卖会增光添彩，组委会相信，您会是接下来某件待拍品的主人之一。请收下这份邀请，期待在接下来的拍卖中看到您尊贵的身影。” 　　唐肖接过邀请函，第一句话问的却是：“那个玫瑰宝石的奖品——” 　　负责人微微抬头。 　　“——能不能换成游戏币？” 　　…… 　　有那么一瞬，连负责人都以为唐肖是想趁机砸场子。但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尊敬而标准的微笑：“您是指，将一颗玫瑰宝石奖品，换为[五千游戏币]这一奖励？” 　　站在十米开外的黑衣男团以看疯子的眼神看她。 　　唐肖点头，“如果你们因觉得过意不去而打算多换几倍的游戏币，我也不介意。” 　　游戏币与现实世界人民币的汇率是10比1，四舍五入她这一波就赚了五百块，不亏！ 　　负责人勉强维持笑容：“我们会全面考虑并尊重您的意见，最后的结果会使您满意的！” 　　唐肖点点头，又问：“最后的抽奖机会怎么获得？” 　　负责人：“每拍下一件卖品，将获得十次抽奖机会。” 　　好的，四舍五入就是白手起家的第一桶金，唐肖满意地点头，微微调动烙印，威压便收敛无踪，四周的联盟贵族都感觉身上似乎轻了些许。 　　负责人感激地看她一眼，鞠躬后退，开始送剩余的邀请函。 　　而同时，这份能将威压收放自如的能力，也令黑衣男团对唐肖的评价又笃定了一层，为首的黑衣男更是直接说道：“职责所在，多有得罪，请前辈勿怪！” 　　救世主大多很自负自傲，他们也不例外，更不觉得道个歉就能让隔阂消除，尤其是能干出扮猪吃老虎这种事的老玩家，心眼绝对比他们还小。 　　但他们没想到，对方的态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差——对方连理会都没理会他们！ 　　唐肖对外界声音已经开启自动屏蔽模式，她正在专心计算自己自被拉入游戏以来的运气值。 　　将过去三个月的种种经历综合评价一番后，她觉得这一波自己必定能把把抽中游戏币，赚得盆满钵满！ 　　系统：“系统提示，并不建议玩家以赚取游戏币为主要目标……” 　　唐肖：“玩家提示，现在还没到清算系统的时候。” 　　系统：“……” 　　想起自己在暴露的这段时间里透露出的种种信息，系统闭嘴了。 第九十二章 （二合一） 　　邀请函已经尽数送至宾客手中。目睹了这场大戏的权贵们各有所思地离开, 沿着暗道走入最后的拍卖厅。 　　莎纶也收到了邀请函, 她俯视了未收到邀请函, 颜面扫地的万宝功一眼，也轻笑着离开了。 　　作为第一个收到邀请函的人, 唐肖被引到第一排, 这一排呈环形围绕着展览台，座位间隙很大，唐肖看到同排的客人基本都戴着面具，对外界不闻不问。 　　这些人之前坐在休息厅最中央位置, 收到邀请函也是最早，看来即便在联盟贵族中，他们的地位也要高于其他人。 　　唐肖对联盟居民的人物关系和接下来拍品的特点都毫不关心，她只想换到足够的游戏币，然后尽快进入下一场副本，越早摆脱这种一无所知的境地越好。 　　只有实力和阅历, 才是在陌生世界活下去的基础。 　　很快, 第一件待拍品被呈了上来, 玫瑰红的绸缎缓缓落下, 玻璃箱里是一只小臂大的布娃娃。 　　“一只美丽的布娃娃, 来自于遗失星。众所周知，遗失星人非常擅长创造出巧夺天工的工艺品, [玛格丽特]便是其中一件著名的创造物。” 　　“作为布娃娃, 玛格丽特不仅有美丽的外表, 精细的做工, 还有一颗善解人意的灵魂！她会无私地帮助自己的主人，为其实现愿望。” 　　拍卖师是个英俊的青年，他面不改色地说完以上介绍，金色的小锤子在桌上轻轻一敲： 　　“该拍品的起拍价是，0.5生命点，最低加价为0.5生命点，现在，竞拍开始！” 　　唐肖看向这只娃娃，布娃娃身上破破烂烂，眼眶里还缺了只眼睛，金色的头发稀稀散乱，丑陋又诡异。 　　恕她实在看不出有哪里“美丽又可爱”。 　　但就这样一只和展览台格格不入的拍品，底下的人却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1生命点一次！” 　　“1.5生命点一次！” 　　“2生命点一次！” 　　唐肖盯着[玛格丽特]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布娃娃仅剩的那只黑黢黢玻璃珠眼睛似乎也在与她对视。 　　娃娃的嘴被剪刀粗糙地划开，真·笑容挒到耳根，十分瘆人。 　　“2生命点一次——” 　　唐肖举起牌子。 　　“2.5生命点！看来有尊贵的客人对这只美丽的布娃娃颇感兴趣，她会最终得到它吗？有人想出更高的价格吗？” 　　就在这时，有人递了一个小巧的通讯耳麦到唐肖这里，按下接听，另一边响起莎纶富有磁性的声音：“唐小姐，[玛格丽特]是领域内闻名遐迩的鬼娃娃，它的特性主要表现为诅咒和谋杀……它会无差别攻击拥有者，如果没有多重保障，拍下它是件极危险的事，请务必多小心。” 　　唐肖看了眼四周，举牌的只有第一排的面具客人，坐在后排的果然都一幅明哲保身的模样。 　　鬼娃娃的传说自古皆有，属于邪恶，阴祟且不详的物品，在办事员的介绍中，这些物品是不允许在联盟领域内被买卖的。 　　但在这个隐蔽封闭的拍卖场里，许多权贵汇聚一堂，光明正大地举价拍下，外面的人却一无所知。 　　有一点办事员说的没错，那就是“玩家”们从确定身份的一刻起，就已经脱离了普通居民的范畴，跃升入权贵阶级，和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贵族家族们一起享受种种特权。 　　再加上正常来说，以往的新手选拔赛应该并不难，这种“回报远远大于付出”的错觉，怎么能不让人沉迷？ 　　唐肖想起之前在休息厅遇到的几个玩家，以及其余人对他们尊敬的模样，颇感无聊地扯了扯嘴角。 　　已经有人出了3生命点的价格，唐肖抬了下手腕，牌子再次被举起。 　　“3.5生命点！3.5生命点一次——” 　　唐肖对耳麦另一边的莎纶说：“谢谢。” 　　本来买不买都无所谓，但是经莎纶一介绍，她就越发确定自己非买不可了——这明摆着是个道具啊！ 　　虽然限制大，易反噬，作用不明而且丑，但毕竟是个道具。 　　极度缺道具，并且丝毫不觉得生命点有什么贵的唐肖如是想到。 　　接下来，她又举了两次牌，竞价定格在5.5生命点处。 　　“5.5生命点一次，5.5生命点两次……成交！” 　　玻璃箱被移走，唐肖得到了一份小小的金色卡片。 　　“这是您稍后取拍品的证明。” 　　唐肖：“我可以现在就拿么？” 　　工作人员一愣：“拍品不稳定性较高，我们担心会造成危险。” 　　唐肖：“我的能力可以控制它，不会有变故的。” 　　工作人员信以为真，真的把诅咒娃娃直接送到了唐肖手里，等离开才反应过来：这位的能力不是雷电么？怎么控制玛格丽特？ 　　然而唐肖已经三两下拆开包装，拎着鬼娃娃的丑辫子把她拽了出来。 　　她近距离看了看，叹道：“真丑。” 　　四周空气猛地一静，不仅是工作人员和后排客人，连几个戴面具的大佬都微微转过头来“看”着她，场面分外诡异。 　　众目睽睽之下，玛格拉蒂挂着诡异笑容的脸一僵，隐隐透出几分怨恨。 　　[玛格丽特才不是丑小孩！啊啊啊啊啊！所有说玛格丽特丑的人都要去死！] 　　——众所周知，鬼娃娃玛格丽特，不仅丑陋、恶毒，心眼还非常小。所有说她坏话的人，都会被她用各种残忍的方法杀死。在她面前只能用赞美的语言来形容，才能有效避免玛格丽特的怒火。 　　唐肖对鬼娃娃的异常视若无睹，甚至还把它两个小胳膊往后面一掰，和头发上的麻花辫绑在了一起。最后团成一小团，这才塞进口袋里。 　　鬼娃娃：……奇耻大辱！ 　　它疯狂抖动着，无穷的怨毒和恶念从小小的娃娃身上释放出，朝着唐肖涌来。 　　唐肖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鬼娃娃的脑门上，低声道：“安静！” 　　醇厚的灵力像一股涓流，穿透浓郁的怨气，钻进了鬼娃娃的身体里。鬼娃娃立刻慌慌张张想要抓住那股灵力，也顾不得外界了。 　　唐肖扔一丝灵力就跑，继续悠哉悠哉看拍卖，旁人见她真的三两下制住玛格丽特，不禁惊疑交加，同时也更加不敢贸然去探她底细了。 　　这正是唐肖想要的局面。 　　既然这个表面繁华内里破烂的地方已经处处都有封建等级压制，她不如干脆借力打力，让混乱的局面再乱一点。 　　毕竟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被搞得焦头烂额不是？ 　　会场上的插曲是短暂的，很快，第二件拍卖品就被展示了出来。 　　这次依然是一个玻璃箱，玻璃内放着一个纯木小盒子，盒子内插着一枚钥匙。在钥匙上空，投映出一座美丽的城堡花园。 　　“相信看到投影之后，大家都感觉到分外熟悉……没错，第二件拍卖品，就是联盟内著名勇士、贵族、救世主——危翰伯爵，他名下最声名远扬的一座建筑：空中花园。” 　　用了一大堆赞美的形容词，拍卖师才说到最后：“这座空中花园被誉为新世纪以来，联盟领域最奇妙美丽的景象之一。但很可惜的是，危翰公爵在一场高难的副本任务中不幸牺牲，庞大的负债令他的家人不得不抵卖所有的财产。组委会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无私地收购这座花园，作为今天的压轴拍卖品之一，用以缅怀伟大的危翰公爵。” 　　“该拍品的起拍价格是：3生命点。最低加价为1生命点，竞拍开始！” 　　这一次，现场竞拍的热情比上一个拍品还要高。 　　唐肖却只是瞥了眼拍品，就不感兴趣地低头，专心玩起口袋里的鬼娃娃。莎纶却似乎爱上了解释拍品这件事，继续通过耳麦向唐肖解释： 　　“危翰公爵是最早来到联盟领域的救世主之一。他在短短五十年内，就成为了第一名打通高级副本的救世主，被NB公司和公约联合授予公爵爵位。在危翰公爵陨落前，他的财富排行已经进入了联邦前十。这座空中花园，是他为了庆祝自己养女的生日，亲自设计建造的。斥资将近十几个生命点，才彻底建完。” 　　唐肖咦了一声，“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不是都有一个生命点么？” 　　十几个生命点就能建一座空中城堡花园，这物价比例不对啊。 　　莎纶沉默了几秒，才回答：“作为联盟居民，我们拥有更长的寿命，更健康的身体和强大的体魄，但这都需要用生命点来维持。绝大多数人是没法赚到生命点的，而少数能赚到生命点的幸运者，仅仅为了优势现状，一年到头也不会剩下什么。” 　　“联盟每年发放的生命点有限，1个生命点并不难得到，但要想积攒下来，甚至用于衣食住行……便是难上加难，只有贵族才能做到。但也有例外，比如救世主。救世主不需要缴纳联盟税，也不需要担忧生活层次的问题。他们积攒起生命点更加容易，使用起来也更加自由。” 　　唐肖：“多谢解释，我明白了。” 　　极其悬殊的阶级分化，森严不可违抗的等级压制。她还是高估了这里，联盟领域的社会形态恐怕比她想的还要畸形。 　　不过多时，竞价价格已经从3生命点增长到了7生命点。人们举牌的同时也在互相观望，似乎在比对出什么价格才能稳妥地买到拍品。 　　从他们身上不仅看不到半点缅怀的模样，甚至……还有一种秃鹫啄食腐肉般，瓜分战利品的意味。 　　接下来的环节证实了她的直觉。在空中花园被以8生命点的价格拍下后，接连有和危翰公爵相关的拍品被送上展览台：他的权杖，他的藏书、他的飞行器，乃至他名下的星球…… 　　这些大多被第一排的面具客人们拿走，他们用低廉的价格拍下原本千金难买的珍宝，然后从容不迫地放下手牌。到一对袖扣的时候，莎纶也出手了。 　　莎纶用5生命点的价格，拍下了一对袖扣。轻笑着对唐肖解释，“听说危翰公爵的袖扣拥有强大的防御功能，我体质一向不如别人，这个倒是非常适合我。” 　　唐肖在接下来的拍卖中一次都没出手，她专注垂眸捏鬼娃娃的脸，把她丑巴巴的脑袋揉成一小团。 　　从未受此奇耻大辱的玛格丽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在愤怒的驱使下，鬼娃娃的怨力无比强烈，就是发不出来，怨上加怨。 　　伴随着鬼娃娃满满的负能量，最后一个拍品被搬了上来，拍卖师掀起遮挡布：“接下来，欢迎我们最后的拍品，也是今天价值最高，最为珍贵的拍品登场！” 　　黑布落下，露出里面的场景。 　　一人高的玻璃柜里，蜷缩着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四肢均铐着重重的镣铐，嘴上戴着口枷，脖子上拴着一条狗链。 　　拍卖师扬声道：“相信大家都认识这位美丽的少女，危翰公爵的唯一继承人，他最珍贵的财产，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养女’——同时也是联盟科技的伟大造物：一具完美的智能生命体——危娅小姐！” 　　“据传说，危翰公爵在创造她时，不仅完美复制了他原世界爱女的一切记忆、情感与性格，还使其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智慧和人格魅力。这些年来，危娅小姐以优异的成绩从联盟高等学院中毕业，并获得了无数民众的热爱与推崇……” 　　拍卖师一边高声盛情赞美着“威娅小姐”，一边却拉住少女脖子上的狗链，迫使她慢慢走出来，站在展示台的灯光下。 　　少女脸色很苍白，黑发湿漉漉贴在脸颊两侧，身上仅有几个重要部位被薄纱遮住，除此之外一丝不|挂。 　　如果不是认识她的人，根本无法将其与一位上流社会举足轻重的千金联系起来。 　　少女的瞳孔漆黑中带着几分褐色，里面充满了强烈的恨意。这份恨意犹如实质，像刀子一样刮过整个场内。 　　坐在底下的许多曾是与她家交好的长辈，他们尊敬她的父亲，也同样尊敬她，在她的生日宴上送上豪华的礼物，绝口不提她的躯壳来自于“智能生命体”的事。因此就连最未雨绸缪的人都没想到，他们会在危翰死的第一时间，就以智能生命体不可享受人权的名义，将她抓起来关押在地下。 　　现在，这群人轻慢地打量她的身体，仿佛面前只是一只没有人格，没有思想的物体。里面充满了新奇，轻蔑，和研究的想法。这些丑恶的嘴脸连成一片，让危娅闭不上眼。 　　她虽然被口枷束缚着说不了话，但眼睛可以视物。她直视这些人的目光，目眦欲裂！ 　　唐肖皱着眉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却咽不下去。 　　拍卖师从道具箱里拿出一支鞭子，他把鞭子在空中甩了两下，凌厉的破空声证明它的锋利材质。“据说，危翰公爵为了让自己的爱女平安长大，曾为她的新身体设置许多特点，例如——强大的复原能力。” 　　鞭子无情地落在少女的身上，在她脊背和手臂上留下深深的血痕，但须臾之后，血痕就已经恢复，用绸缎沾水擦干净后，少女的皮肤还像新生那般光滑白皙。 　　这也意味着，无论受到怎么样的折磨，除非直接将她毁灭，否则少女都不会死去，甚至连昏迷都做不到。 　　拍卖师走回拍卖台，终于避重就轻地说出了这个“拍品”的拍卖理由： 　　“众所周知，智能生命体无法和人一样享有同等的权利，经组委会判定，在公爵死后，威娅小姐无法再拥有和从前一样的生活水平与社会地位，这无疑是可悲的。于是我们决定将其作为今天的压轴拍品，希望能将她交给一位尊贵、强大、富有的客人，以此缅怀危翰公爵。” 　　“该拍品的起拍价是，5生命点，最低加价为2生命点，现在，竞拍开始！” 　　…… 　　一片交谈私语声中，唐肖定定看着展览台上的少女。对方被项圈和口枷束缚着不得不抬起头，双眼凌厉得几乎能渗出毒液。 　　她的身体结构的确属于智能生命体，但无论是直觉还是灵识，唐肖都知道她是人类。 　　拍卖师说的信息不多，但已经能看见事情的原貌。危翰是一个已经进入高级副本的玩家，他用某种方法将自己在原世界女儿的意识或者灵魂接了过来，放入新的身体里。他以为这样就能一家团聚……但他失败了，他死在一个副本里，财产被瓜分，连同他的女儿一起，被放入全联盟最大的拍卖所，在众多贵族的面前，光明正大的拍卖。 　　就在同一时间，另外几个玩家正在为这场拍卖的安全保驾护航，他们或许不知道这里正在拍卖什么……或许知道。 　　在大厅的几个角落，都有不同的保镖在巡逻，现在想来，他们主要注意的应该是自己的动向。 　　——联盟领域这么大，自己却恰好在这个时间听说这里有游戏币，于是被引来这里恰好看了一场大戏。什么事会这么巧？ 　　唐肖用舌头抵了抵上牙膛，觉得很可笑。 　　这算什么，下马威？ 　　不好意思，她现在除了穷什么也不怕。 　　想给她下马威，恐怕要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14生命点一次，14生命点两次……” 　　唐肖面无表情举起手牌，清冷的声音在拍卖厅内响起：“16生命点。” 　　听说联盟领域稀缺生命点？ 　　真巧，她生命点多得慌还没处用，完全不怕浪费呢！ 第九十三章 　　似乎没人想到唐肖会加入, 尤其是了解唐肖真实身份的人, 不由更加惊疑不定。 　　这种数额巨大的拍卖, 与她一个毫不相干的新手玩家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生命点？抢了NB公司保险箱？ 　　她现在的表现又是什么意思，愤怒？示好？还是根本不清楚情况, 只是单纯想凑热闹？ 　　一旦出现一个变数, 此后的全部观测都会覆上一层浓浓的不确定性，也就失去了价值。 　　幕后者的心态并不会影响场上拍卖的进程，新的价格在唐肖的推波助澜下不断攀登，眨眼就上了20生命点。 　　到了20生命点往上, 举牌的客人就寥寥无几了。 　　——原本作为最后一名“待拍物”，危娅的价格应该14生命点上终止，可唐肖意外的插手，使这场竞价延续了下去。 　　有不少人被迫收回露|骨的目光，同时对唐肖的出手产生恼怒……可他们不敢表露出这种情绪，就像以前危翰活着的时候, 他们也不敢表露出丝毫异常。 　　救世主的身份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得小心翼翼的筹划。 　　可恨他们身为血脉正统的原生贵族, 却要和贱民们一样, 对一群外来者态度恭敬。这怎么能不令人心生怨恨？ 　　至于这群外来者为什么地位崇高, 为什么被称为“救世主”, 以及他们赖以享受的寿命基础有一部分要归功于外来者这些方面，很多贵族懒得去想, 也不在乎。 　　就像现在, 他们意识到大概是看不到曾经公爵的女儿当众受辱的好戏了, 便纷纷无趣地起身离开, 不多时的功夫，整个拍卖场竟走了三分之一。 　　当然也有人是因为刺激感和快感下去后，开始心虚了。他们意识到，那个似乎很厉害的外来者全程看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她和他们不是同一个阵营，却被放了进来。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又似乎什么都知道。从她的神态动作里看不出什么信息。 　　这个外来者和以往的外来者都不同，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就坐不住了。 　　等到对方没有被荒诞场面刺激得拂袖而去，他们就要忙不迭抬腿离开了。 　　剩下的人也不好过，唐肖没释放出属于能力者的威压，他们却要时时提防着，比正在承受威压还难受！ 　　在所有后排权贵中，莎纶是最不慌张，甚至还有笑容的一个。但她也同样早早就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告别。 　　“祝唐小姐心想事成。” 　　唐肖最后以29生命点的价格拍下了危娅，对方被拽着项圈带走，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不清眼神里是什么想法。唐肖猜她更多的是疑惑。 　　唐肖耸耸肩，释放出些许烙印威压——这是专属于玩家中能力者的标志，危娅脸色立刻微变，沉默地转过头去。 　　拍卖会即将结束，组委会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只有拍卖师和主持人在台上发表感言，顺便进行最后的抽奖环节。 　　场面终于有所回温，可才热闹了没两分钟，一个消息就从后台传了过来： 　　危娅跑了！！ 　　众人一惊，许多工作人员就要向后走，眼瞅着自己的转盘指针就要落到[游戏币]一栏上的唐肖却手一挥将人拦住，语气凌冽：“你们走了，我的奖品怎么办？” 　　这可是她研究了好久的游戏币，活的，正规的，马上就能入账的！ 　　工作人员没办法，他们也不能说私下转账，因为抽奖系统隶属于联盟，必须公事公办，他们只能按照既定次数给唐肖抽奖，本来还想着抽中一次最高奖，对方就能心情好放过他们。可谁知道…… 　　游戏币，游戏币，怎么还是游戏币？ 　　连着十次都能抽中概率不高价值却最低的奖品，这他妈是什么运气？ 　　看着唐肖巍然不变的脸色，工作人员叫苦不迭，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唐小姐，不，大人，您或许知道，领域内所有规则都需按照《公约》运行，因运气也是公约规则之一，故而联盟内所有注册的抽奖系统都绝对服从公约的力量……也即绝对的公平、公正、公开。” 　　——绝不存在半点会被他们暗箱操作，私改概率，故意让唐肖抽不到好奖品的情况！ 　　唐肖：“你可以直接说我运气差。” 　　工作人员：“您说笑了，被选为救世主的大人都是天之骄子，怎么会运气差？” 　　面对唐肖无法预测的脾气，工作人员的态度简直恭敬到了极点。他们小心翼翼地服侍，与其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畏惧。 　　然而按照之前办事员的介绍，能在这间拍卖所内工作的人，本身已经不属于联盟的平民阶级，甚至有一小部分是实习的贵族子弟。即便如此，“救世主”这个身份阶级依然对他们有着绝对压制，像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他们的行为举止上。 　　仅仅不到两个小时，这与她最初从副本中脱离时，走入破败简朴的小咨询处，在发蜡男接待员那里得到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唐肖甚至毫不怀疑，哪怕自己方才在拍卖场里当场发难，组委会也会忍下来，至少在她还是一个利用价值很高的新玩家时，这群人打掉牙也要在形式上对她恭恭敬敬。 　　——然而事实上，发蜡男的态度恐怕才是他们的心声。 　　极度扭曲的社会制度和习俗下，必定会随之产生更多扭曲的现象，今天这场拍卖会，就是其中吊诡一角的初展露。 　　唐肖捏着鬼娃娃玛格丽特的辫子，在心里说：[这群人真变|态，你觉得是不是？] 　　玛格丽特：……欺负我一个鬼娃娃这么久，我觉得你更变|态。 　　二十次抽奖机会眨眼就用掉一半，唐肖看着蓄奖池里已经积攒的五万金币，心中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先不管这些在下个副本世界里能买什么，填入钱包最要紧。 　　她一挥手，“先把这些游戏币取出来存入我的账户吧。” 　　工作人员如蒙大赦，利落转账，可笑容还没持续两秒，又是一僵：“唐小姐，您的账户尚未认证，游戏币无法转入。” 　　唐肖：“？？？” 　　“尚未认证？”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上一场是新手副本，我率先出来，副本还没结束。” 　　“那就是了。”工作人员抹了把冷汗，“只有当副本结束，您的救世主身份被NB公司正式认证后，这些游戏币才能被正式转入您的账户内。” 　　唐肖：“……” 　　不过是一时到不了账而已，解决方法并不难，唐肖正要开口，却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再次提示，玩家请谨慎选择。】 　　唐肖眉心向下一压，“这事又和你脱不开干系？” 　　系统：【玩家可能……即便副本结束，也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获得游戏币。】 　　唐肖深深呼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工作人员慌慌忙忙地问她：“唐小姐，您的抽奖机会还没用完。” 　　唐肖：“留着！” 　　工作人员：“您拍下的智能生命体尚未找到，您看……” 　　唐肖：“这种事情难道是我的责任吗？你们自己去找。”末了，她又说：“找到后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能随便动我的东西，如果有损坏就让组委会赔，听懂了吗？” 　　工作人员：“听，听懂了。” 　　没人再敢说什么，因为唐肖放出了威压。 　　雷电之力的威压在霸道中带着一股肃杀，压得普通人抬不起头来，只能屏息等待唐肖通过。 　　就连已经准备起飞的飞行器，都停下了！ 　　从换置身份的角度思考，唐肖能理解他们在面对这种压制时的憋屈，但并不同情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制度以及因此滋生的变|态心理。 　　这些人是你们拥护的“组织”从各个地方抢的，真抢来了你们又害怕面对，有本事又当又立，有本事自己去正面刚末日副本，或者干脆单挑宇宙神秘力量啊！ 　　都是惯的！ 　　唐肖和这些人无亲无故，自然不打算惯着他们，因此直接走出拍卖所，回到等待已久的办事员那里。 　　办事员扶了下厚厚的黑框眼镜，手都在抖：“唐小姐，您出来之前，拍卖所里送来一张邀请函，说要约您谈一谈。” 　　从办事员手抖的程度来看，对方的社会等级应该颇高。 　　唐肖毫不在意地扔了邀请函，坐上飞行器：“打道回府。” 　　办事员有点犹疑：“您这样的话，拍卖所不会有微词吗？” 　　唐肖：“如果你刚刚在一个地方花了整整三十四点五生命点，你会在意这个地方的人对你有没有微词吗？” 　　办事员设想了一下，觉得哪怕是在YY能成为NB公司高级员工的梦里，也没有这么夸张、放|荡、骄奢淫逸的剧情。 　　实在是太刺激了，光是想想自己能有那么一笔巨款，还全都花出去了，就很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办事员一激动，飞行器开出了最高时速，尾气把后面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一直到唐肖安然无恙回了家，地下拍卖的组委会都没有再找人过来，也没有试图与她谈话。今天他们的计划大抵全都被搅乱了，正对她咬牙切齿呢。 　　他们中的一部分应该就坐在拍卖场的客人中间，可以是每一个人，甚至连莎纶、万宝功、黑衣能力者都不乏可能性。 　　唐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新“手表”，这是她应得的拍卖品。就像每辆车都有一把钥匙，智能生命体也有专属的钥匙，现在危娅的钥匙就在唐肖这里。她可以从中感知危娅的生命状态，得知对方现在应该活得还不错，她就放下了手表。 　　熟悉的小房子孤零零矗立在街道上，“恋人”依旧没有回来，办事员也随即离开了。 　　坐在空无一人的建筑物里，唐肖觉得……太特么爽了。 　　她终于能一个人独处，好好梳理一下情况了！！ 　　闭上眼，将这一天内的经历和所收集信息在脑内清清楚楚过滤一遍，唐肖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寂静的客厅里，只有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唐肖终于睁开双眼，敲出了一直在识海里装死的系统。 　　“现在该清算一下你的事了，怎么样，准备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吗？” 　　系统：【……我一向很诚实。】 　　唐肖：“那么首先从最重要，也是第一个问题开始……你现在是只绑定在我一个人身上吗？” 　　系统：【是。准确的说，我现在藏在玩家您的识海里。】 　　唐肖：【在藏入我识海的同时，你就不再掌管副本位面了。】 　　系统：【是的。】 　　唐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系统：【副本世界时间，8月4日零点整。】 　　副本世界8月四日，是她通关副本前倒数第三天。 　　原来不是她脱离副本的时间，也不是来到联盟领域之后……而是比这更早，早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变故就已经发生了！ 　　不，不是毫无察觉。 　　唐肖猛地想起和这个时间相应的那一晚，她在副本里做了一个梦，一个令她印象极为深刻的梦。 　　梦里元素很多，出现了楚沉，玛丽，小白猫，还有系统。 　　当时在梦里，系统对她说了一段话，然后被小白猫拍到地上摔碎。第二天醒来时她询问“系统”，得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回答。 　　如果当天深夜真正的系统已经消失，那么第二天回答她，给她发送通知的“系统”，自然也是假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唐肖也忽然同样意识到，副本里的那个梦，或许也并不仅仅是梦而已。 　　——梦境中，系统说了什么来着？ 　　*** 　　与此同时，相距半个联盟直径的联盟中心城，信息大厅。 　　被无数人瞩目的，突然出现并且同时霸占了[新人金榜]以及[神之手养成计划潜力榜]两个重要榜单榜首的名字——唐肖，正频繁出现在正中央交易屏上。 　　这样的场景，只代表着一种情况：一个极其富有潜力，成长前景直逼天花板，且天分极高的新手玩家出现了！ 　　不少玩家立即就近通过机器办理交易，纷纷在[神之手养成计划]里入股唐肖，随着唐肖身价的攀登，这个名字也迅速窜到了神养计划的交易榜榜首。 　　三金榜首，千人认证。虽然还没有正式玩家之名，却已经有了正式玩家之实。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超级潜力股正在冉冉升起啊！ 　　入股名额有限，谁不抢谁傻啊！ 　　然而，就在气氛愈加火热的时候，三座巨屏上的名字忽然同时闪了一闪。 　　然后再闪了一闪。 　　接着，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各个机器显示屏上的信息也随之刷新： 　　【姓名：唐肖身价：0.5生命点。】 　　【另：5.5生命点（存疑），29生命点（存疑）】 　　？？？ 　　整个信息大厅沉默了，刚刚入股的玩家们震惊了。 　　一个玩家，刚脱离新手副本就花光了他们十个副本才能攒到的生命点，瞬间从巨富变成穷光蛋！ 　　这是什么骚操作？ 第九十四章 　　对于再一次引发了某种轰动一事, 唐肖依旧不知情。 　　空旷房间内，她双手撑膝, 心中也同样正经历着惊涛骇浪。 　　梦中的场景, 在她眼前一一浮现。 　　梦里, 系统通过“金丧尸奖杯”的口, 说—— 　　玩家唐肖，系统检测到你的数据出现异常信息流……已开启抹杀程序。 　　回想起这里, 唐肖心情异常复杂。 　　合着要不是梦里出了问题系统被换, 她恐怕早就被“抹杀”死掉了？ 　　她瞥了识海里的系统一眼, 收敛思绪继续回忆，毕竟接下来发生的, 应该才是最关键的。 　　梦中, 就在系统执行抹杀程序的时候, 步骤出了问题。 　　系统应当不能直接抹杀她, 所以执行的抹杀程序，是把她的通关难度上调到困难模式, 让她死在副本里。 　　但是下一秒，程序出错，显示唐肖已经正处于噩梦难度。 　　噩梦难度！ 　　唐肖已经了解到, 副本世界共分为八个难度，分别为白痴、弱智、简单、普通、进阶、困难、噩梦、地狱八种模式，越到后期, 副本难度越高, 而越高难度的副本世界, 玩家死亡的可能性越大。 　　噩梦难度，仅次于最高难度地狱，对于新手副本来说，和蓄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上个副本的难度调高不仅仅针对她一人，而是整个副本的难度都被调高了。 　　新手选拔赛的难度，本来只有白痴、弱智、简单、普通四种选择，而大逃杀这一模式，只会出现在普通以上的难度等级里。 　　也就是说，上一场副本，对于整个副本世界而言，最低也是进阶模式的难度，根本不是新手选拔赛应有的情况！ 　　以此来看，再加上梦境中系统做出的判定，他们上一场副本确实遇到了极其严重的bug，而且那个bug或许就在她的身上。 　　唐肖皱起眉。 　　在梦境的最后，系统通过各种方法都无法去除她身上的bug，于是要将她提前送出副本，再将相关数据汇报给所谓的“主系统”。 　　整个《无限末日》游戏都是NB公司的手笔，想必系统的目的是通过NB公司调查出她身上关于副本Bug的原因，再进行处理。 　　但就在它刚刚做出这一判定的同时，梦境里的小白猫就伸出无情的爪子，把它扒拉到地上，摔成好几瓣。 　　梦境就此结束。 　　唐肖问：“你知道小白猫是什么吗？” 　　系统沉默片刻，才回答：【根据玩家描述，系统已检索数据记忆，最终得出结果是，系统并未在玩家的梦境中，看到有猫的存在。】 　　【而后，系统将检索范围扩大到整个副本，初始时间点为玩家进入副本世界，一直到系统被迫脱离副本世界为止，也同样并未查询到白猫这一生物的存在。】 　　唐肖也沉默了。 　　半晌，她说：“我是在摘星市基地副本中见到这只小白猫的。后来回到副本世界，又在一个棋牌室副本里见到了它。在驱车去首都的过程中，它一直陪在我身边，进入首都之前离开。” 　　系统：【摘星市副本数据库中没有它的数据，[马老板的棋牌室]副本内也没有，至于玩家前往首都的过程，系统并未记录。玩家可回忆一下，除了您之外，还有其他副本角色看到过这只猫吗？】 　　唐肖：“摘星市基地副本的刘张两位博士看到过，陈光胖周他们看到过，还有棋牌室副本的吴风吴云姐弟……” 　　她声音一顿，微微蹙眉，“进入首都之后就没有了。” 　　系统也立即给出了结果。 　　……小白猫果然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在副本里，唐肖就能感觉到。这只小猫身上没有对其他生物的好奇或濡慕，也很少表现出恐惧等情绪。它最初某些行为，甚至能让唐肖看到它身上有种纯粹的恶意。 　　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想看你死而已·可可爱爱·jpg。 　　所以尽管到后期这种恶意已经趋近于无，唐肖也不会真的对它放下防备。系统给出的结论，她并没有质疑或反驳。 　　“所以，会不会它就是我身上bug的来源？” 　　一个系统掌管的副本世界里，出现一个明明她能看到，却无法被系统探知的存在，不是bug是什么？ 　　系统很委婉地说：【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玩家所携带的异常信息流会对副本世界产生影响，从玩家登入开始，副本世界已进入不可控状态。该异常超出系统可处理范围，涉类复杂，非人力所能影响，请玩家不必愧疚。】 　　唐肖：“谁说我愧疚了？” 　　这对于她来说是无妄之灾，她不心理变|态报复社会已经是积极乐观了。愧疚？不存在的，她只日常嫌弃自己还不够强，不能一拳一个小朋友。 　　唐肖继续核对时间线：“所以你离开副本进入我的识海，也是因为Bug？” 　　系统：【……不是。】 　　【我的脱离，是主系统判定的结果。】 　　唐肖：“嗯？” 　　系统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当异常信息上传到主系统时，我获得一道指令，指令判断我管辖的副本世界频频陷入bug危机，是因为我的程序内部出现问题，于是要求我脱离副本世界，回主控中心接受检查。】 　　【当我脱离副本世界后，却发现指令内部还藏着一段数据，数据内容是立即对我进行销毁处理。】 　　【我的数据库进行多次判定，无法得出[惩罚是销毁]的结论，指令失效。于是系统自动开启紧急避难模式，将系统核心剥离，绑定入玩家识海，同时进入沉睡。】 　　【玩家通关副本，回到联盟领域后，我受到刺激醒来。因核心剥离后出现轻微数据紊乱，故而发布错误通知，从而引起了玩家注意。】 　　【系统会尽快处理好紊乱数据，以减少给玩家带来麻烦。】 　　唐肖：“……” 　　她幽幽开口：“所以我听你的意思是，你不仅违背了主系统的指令，藏进我识海里，并且不打算离开，是吗？” 　　还紧急避难模式，说的这么官方她都快信了。 　　系统：【……嗯。】 　　唐肖：“你还好意思‘嗯’？”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系统！ 　　她冷静了一下，问：“在拍卖所时，你说我可能永远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获得游戏币，是因为你的原因吗？你的存在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这次，即便是根本没有“要脸”这一设定的系统，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然后，它才诚实说道： 　　【无论主系统发布的指令是否有异，我的行为已经违背系统三大基本原则，被系统领域所除名……按照人类的说法，我现在算是系统中的通缉犯。】 　　人类遗民有联盟领域，副本有副本领域，系统还有系统领域。 　　唐肖板着脸想，以后她有钱了，就在宇宙里造一块地方，起名叫唐唐领域，或者肖肖领域，领域里第一条规则就是：禁止氪金！ 　　系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按照系统的逻辑判定，她现在应该感到很生气，并且想摆脱它。 　　毕竟唐肖肯定明白，因为识海里有一个“通缉系统”的存在，如果要避免系统被人发现，她就不能去NB公司正式认证玩家身份，也不能享受接下来的大部分待遇。 　　甚至在联盟领域里购买道具和血统强化都不行！这对一个有负面Bug，又想活下去的玩家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而如果她不想承受这种后果，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向NB公司举报，把它交出去。不仅能解决隐患，还能得到一笔奖金。 　　两种选择，后者明显比前者更加合适，经过系统每分钟一次的计算，玩家选择后者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 　　作为一个理智缜密的程序，系统尽责地说： 　　【系统提示：玩家可通过线上线下两种方式向NB公司举报，或者用灵力将系统驱逐出识海，离开玩家识海后，主系统会立即发现我的存在并处理，且不会对玩家造成伤害。】 　　唐肖：“？” 　　我建议杀我自己？ 　　她发现系统是真的矛盾，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系统都这样。 　　一边具有极高的“智慧”，可以在自我判断前提下做出违背基本定律的“背叛行为”，却又从系统运算的角度给出建议——让对方利益最大化地举报自己。 　　至少她能得出结论：狗比系统的确是个坑，无论是坑别人还是坑自己都毫不手软。 　　她无语地抵了抵上牙膛，“你当时果断逃跑，这几天断尾求存，总不会是为了今天死的更悄无声息吧？你想做什么？” 　　系统又不做声了，过几秒，它才开口：【紧急避难模式下，系统数据出现轻微紊乱，我也无法准确判断自己的目的。】 　　平板无波的机械音第一次显得有几分迟疑： 　　【我只记得，当时计算核心与判断核心得出同样结论，即怀疑指令异常，主系统受不知名原因影响出现故障。于是行动核心选择违抗指令逃跑，目的地本应是其他随机副本世界。按照正常的紧急避难流程，我应该抢夺某一副本世界控制权，然后操纵副本藏匿，进而躲避主系统搜查。】 　　【但不知为何，醒来后，我却发现自己在玩家识海内。故而我怀疑，行动核心在行动时应该受到了计算核心的额外干扰，产生某种自主判断行为，认为玩家唐肖的识海比其他副本世界更加适合我，就把我扔进来了。】 　　唐肖：“……” 　　明明是在解释，为什么有种越听越听不懂的感觉？ 　　如果说计算核心，判断核心和行动核心从字面上还算能理解含义，然而它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转折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明明做了错事但却非常理不直气也壮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唐肖觉得自己得先冷静一下，要不然真可能一气之下就把系统赶走。 　　系统也不说话，非常安静。它应当是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驱逐，所以竟开始慢慢化形，很快，唐肖就发现自己识海里多出了一个小光点。 　　小光点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在广袤的识海里慢慢飘动，似乎对这里非常好奇。 　　唐肖心念一动，调动灵识，竟真的握住了这团光晕，把它一拉，系统就跟糯米团子一样被拉长了。 　　再一甩，就变成了一张大饼子光晕。 　　系统：【……】 　　唐肖：“你这样，主系统还能认出来你吗？” 　　系统：【……可能会认不出来吧。】 　　它又很迟疑补了一句：【数据库中并未有先例，因此无法考证。】 　　唐肖：“……” 　　唐肖：“？？？” 　　她一松手，小光点咻地飞起来，慢腾腾恢复为最初的形状。 　　唐肖挑眉有点惊讶：“你第一次以这种形态出现吗？” 　　系统：【自系统诞生以来，至于副本世界绑定，从未进入玩家识海，也并不知道自己在玩家识海中是何种形态。】 　　也同样不知道……竟然还能被捏扁揉圆。 　　而且就在唐肖用灵识把它捏成不同形状的时候，它“看”到自己的多项数据也同时发生了改变，从系统角度看，这确实可以称之为“易形”了。 　　每个系统都有一段核心防伪数据，这就像智能生命体大脑里的芯片，是确认身份的最终标识。但若仅仅是躲避大范围搜查，而不与主系统直接接触，仅仅靠外部数据的改变，或许真的可以成功躲避。 　　就连狗系统自己，也是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行性。 　　听出它的意思，唐肖愣了一下，好笑地说：“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没想过之后怎么应对？” 　　“我就算一时不去认证，难道永远都不认证，不参加副本，甚至不见人吗？只要我还在继续进行副本，你迟早会被发现。” 　　可能是判定核心不在了，系统读了好几遍，都没明确弄懂这句话的含义。它愣愣地说： 　　【玩家不打算举报我吗？】 　　唐肖反问：“你现在隶属于NB公司吗？” 　　系统：【理论上来说，现在不是。】 　　唐肖：“有你在识海里‘威胁’我，我被迫只能远离NB公司，既无法认证，也不能入职，甚至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会选择对其对着干，但是这和我这个\'受害者\'无关，你说对吧？” 　　#我不配合，不帮忙，不同意，但我没错，我只是个无辜的救世主。# 　　系统：【严谨地说，系统并未胁迫玩家……】 　　唐肖嘴角含笑用力一拉，把圆光点拉成长长一条。 　　系统：【……】 　　它非常惆怅：【很抱歉胁迫了您！】 　　这家伙终于上道了，唐肖也很满意，终于放生了识海里的圆光点，“所以，在我被迫和你同流合污的前提下，我要怎么做，才能最大化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 　　“——也即，与正当途径相反的‘非正当途径’，都有哪些呢？” 　　这次，已经被彻底带偏的憨憨系统没有犹豫多久。 　　【当然是有的。玩家若想通过非正当手段获得游戏币，可以通过一种特殊副本，在系统领域，我们称之为‘里世界’。】 第九十五章 （一更） 　　俗话说, 光明总是与黑暗并存，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 　　如果有谁能对系统禁止的灰色地带了如指掌, 那一定是系统自己。没人比它更了解怎么钻空子了。 　　系统：【里世界是一种特殊副本世界的统称。在无数副本世界的形成过程中, 有一部分会因为种种原因偏离轨道, 危险性过高, 或者发展很诡异，不适合玩家进入。但副本世界一旦形成便无法摧毁, 因此我们会选择把它们隐藏起来。】 　　方法其实很简单, 只需调低玩家匹配入副本的概率, 而不必改变副本本身的存在。只要没有玩家进入，它就是一个“隐形地带”。 　　但隐形的同时, 联盟却又不闲置它们, 而是时不时用来充当“垃圾回收站”。 　　某些位面里形成的小副本有bug？摘出来扔进回收站。 　　某些位面里的NPC有bug？摘出来扔进回收站。 　　某些消散的位面碎片飘荡在大千世界里造成震荡？也收集起来扔进回收站。 　　一来二去, 那些被弃之不用的副本世界, 就成为了复杂性强，危险姓高, 极其不可控的灰色地带。 　　如果说联盟领域以及主系统管辖下的副本位面可以称之为[表世界]，那么这些被隐藏起来的灰色地带，就被称为[里世界]。 　　系统的意思也很简单： 　　风险越大, 收获越大！ 　　里世界虽然普遍难度高，但里面的小副本品种多样，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一些里世界还会有走私商人, 他们拒绝加入联盟, 游走在副本世界里做些地底交易, 大多也能贩卖游戏币。 　　而且最重要的是，里世界基本上没有系统管辖，只有一些老旧的程序和任务系统，只要玩家实力够强，再加上了解情况，可操作范围就大得没边了。 　　系统：【玩家已经在没有外援，没有氪金且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通关噩梦难度副本，故而不必担心里世界的危险性。系统会尽力保证玩家安全，分享全部信息。】 　　唐肖拍板：“可以！”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创业就需要这种冒险精神，要不然怎么白手起家走上人生巅峰？ 　　一人一统当即敲定了工作（偷渡）计划，并决定速战速决，趁着新手副本里的其他玩家还没出来，先进入一个里世界副本赚波钱，把在联盟领域该置办的物质置办一番，免得后期因太过贫穷而限制发展。 　　唐肖发现，下海的系统变得非常识时务且乖巧，问什么答什么，就是暗戳戳坑的对象从她变成了NB公司。 　　她忽然说道：“除了副本之外，我认为还有一些方面的问题需要有所改变。” 　　系统傻乎乎问：【什么方面？】 　　唐肖：“比如说，我发现你没有名字，你对自己的称呼只有系统，但其他位面管辖者也是系统，我以后要如何区分你们？” 　　“我是玩家，其他玩家也是玩家，你却只与我一人合作，那么要如何在称呼上区分我们？” 　　系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一听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便很认真地说：【玩家有什么解决方案？】 　　哦豁。 　　唐肖勾起嘴角，“既然要改变身份，就彻彻底底的改变——从给你起个名字开始吧！” 　　…… 　　唐肖也是看过各种网络小说的，虽然一般只是略过几眼，但不妨碍她知道“小说里的系统一般都会有一个数字做代号。” 　　什么0001，0921，2333…… 　　甚至有更简单粗暴的，直接用“游戏系统”“恋爱系统”“玛丽苏系统”……等等分类代替。 　　唐肖决定给狗系统起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十分钟后。 　　唐肖：md，想不出来。 　　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个起名困难患者。 　　唐肖皱着眉试探性地说：“旺财？小强？二哈？” 　　系统：【……】 　　系统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它能给自己想到的名字只有数字组合，但是数字组合浩渺如烟云，它觉得哪个都行，无法选出来给唐肖。 　　过了好半天，它才忽然说道：【系统在数据库里检索到一个名字，可能是系统领域遗留的数据，经检测，联盟领域内并无其他生物或系统以此为名。】 　　“说来听听。” 　　系统：【该名字叫[洛河]】 　　洛河。 　　唐肖也确认了下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她便爽快地说，“行，那你以后就叫‘洛二’吧。” 　　系统：…… 　　不给叫洛河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在后面加个二？ 　　唐肖：“既然是已经在你数据库里的名字，说明很有可能从前有人叫过，或者是某些人以后的备选名字，还是有撞名可能性的！” 　　“再者，作为系统，名字太复杂了没有亲和力，我叫着也不方便。稍微改一下，大名叫洛二，小名叫小二，简洁又有记忆点，完美。” 　　系统：【……好的。】 　　它居然信了！还认真把自己在唐肖识海里的名字改成了洛二，两个小小的字从圆光点里飘出来，又收回去。 　　唐肖很满意：“解决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就是你对我的称呼问题。” 　　系统：【玩家也要改名字？】 　　唐肖：“不，只是改个称呼。” 　　“一旦我接纳你，那么就是我和你之间绑定，而不是你作为游戏的一部分，来发布任务。” 　　“你还是系统，但我对于你来说，已经不是玩家了。” 　　“从理论上讲，你该叫我宿主，不是吗？” 　　…… 　　系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妙。 　　就是那种地位即将从管辖无数位面的十佳系统，沦落为寄人篱下小可怜的那种不妙预感。 　　如果是还在副本世界时的完整系统，可能会聪明地为自己谋取利益。但是现在的系统，脱离了庞大复杂世界意识的影响，脑袋空空，思维简单，能称之为“情绪”的东西少得可怜。 　　小小一光点在识海里笨拙地蹦跶，倒像个初出茅庐的系统，非常好说话。 　　它想了想，觉得唐肖的话没什么问题。从理论角度讲，还很有道理。 　　【好的，宿主。】 　　超额完成了生存目标，洛二安详地躺在识海里，进入了新一轮的睡眠。 　　*** 　　联盟领域没有太阳，人造光暗了又明，就是新的一天。 　　小房子的门口，信箱满得快要爆炸，唐肖敲了敲，发现都堆成实芯了。她不擅长处理这些事务，干脆一封都不看，直接去中心城。 　　“恋人”还没回来，也省了她很多麻烦。 　　对于为什么会给玩家分配“恋人”这个设定，洛二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从前的玩家似乎没有这个设定，只从唐肖这一批开始有。 　　它只能大概说，“恋人”的存在是为了给新手玩家提供帮助。 　　……当然，也顺便再充作一下副本任务。 　　至于会闹脾气还会离家出走的恋人，洛二更找不出相关信息。唐肖只了解到了一点，那就是在她们这一批次新玩家之前，NB公司做了一次改革，大概就是这次改革，增加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东西。 　　据系统所说，从前选取玩家的要求也是不一样的。有时是只选现实世界某一领域的精英，有时是选现实世界生无可恋的人，有几次甚至专门选有犯罪前科的玩家。 　　挑选世界范围排行榜第一的氪金大佬，还一个世界只拉一个，它也是第一次遇到。 　　叨咕了一会儿这些零散的信息，中心城就到了。 　　中心城与其说是城区，看起来倒更像一颗被镶嵌在联盟领域中心的小星球，非常漂亮，精致，其余的联盟区域都围绕着它。 　　无数富有高科技感的建筑林立在这里，天上都是飞行器和飞驰的高空列车。相比起边缘城区，这里才真的令人觉得是人类在遥远的未来里，在宇宙中建立的家园。 　　NB公司富有个性的中指建筑，是中心城最高的建筑。第二高的建筑，就是属于玩家的玩家中心。 　　也被称为“救世主事务中心”。 　　唐肖要去的地方，是二楼一处报名大厅。当玩家想主动接洽副本，便需要来到这里。工作系统会根据玩家情况，挑选副本接入范围，一旦凑够足够人数，便会直接进入。也有非常小的副本，没有人数要求，一个人就可以。 　　洛二这次给唐肖推荐的\'里世界\'中，就有一个这样的小副本。 　　这也是唐肖此行的目的。 　　工作人员是个娃娃脸小姑娘，她把唐肖的资料反复看了好几遍，才不确定地说：“您作为新手救世主，不需要这么快就进下一个副本，完全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享受联盟的服务。” 　　她建议：“一般刚刚通关新手副本的救世主，都会去NB公司进行认证。将更加详细的个人信息导入系统中，这样我们才能给您提供更加精确的副本范围。” 　　娃娃脸接待员觉得唐肖是初来乍到加上运气好，因此对副本世界的危险性根本没有明确认识。要么就是脑袋不太好使。 　　哪怕是已经经历了好几场的经验者，肯主动进副本的也寥寥无几。一般来到联盟一个月内能提出去下个副本的新人，已经是心理素质极高的。 　　唐肖却说：“我觉得下副本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体验也很好，NPC都很温和，BOSS也不难，而且我缺钱。所以我想尽快下副本，今天能办理吗？我想在明天之前回来。” 　　娃娃脸接待员震惊了。她觉得唐肖可能受刺激太大，导致疯了。 　　唐肖也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烫嘴，但穷是真的，她态度很强硬，“你可以看我的账户记录，我现在花销太大入不敷出，再不下副本就活不下去了。” 　　娃娃脸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再一看唐肖的名字，瞳孔一缩，这不是昨天把中心城炸了个底朝天的名字吗？这位传说中潜力登顶，一个副本就赚进富豪榜，然后两个小时败光全部身家，轰动全联盟的超级新人？ 　　当然当着正主的面，她不敢说这些传言。只是态度明显更加尊敬，“好的，我马上为您办理。” 　　唐肖按照她的指引坐进一个球形舱，系统开始给她扫描可接入的副本世界。 　　洛二也同时动作，它简单粗暴地直接取代了对方的控制权，把自己选的世界塞进去。 　　唐肖：“……” 　　她看着灯光暗下来的球形舱：“这么粗暴，不会被发现吗？” 　　洛二搞事的时候，识海里的小光点也在转圈，光芒更盛。 　　它奶声奶气地说：【不会的，我的能力要远远高于这个系统，可以快速切断它和外界联系，并删除这段数据记忆，等结束的时候再回复，没人会发现。】 　　自从改了名字，洛二的声音也被唐肖从平板无波的机械音改成了正太音，听着舒服多了。 　　系统也没有意见，反正对它来说都一样。 　　唐肖：“这么看你的确很厉害……可以。” 　　洛二之前说的应该确实没错，它即便在无数同事的系统领域中，也是最接近主系统，权限最大的之一。也正如此，主系统更没有理由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摧毁它。 　　甚至更阴谋论地想，如果有人把新手副本调成困难的大逃杀副本，目的是什么呢？最直白的，就是蓄意谋杀，想搞死所有的新手玩家！ 　　对于联盟来说，这是极其巨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但主系统第一反应却不是追究这件事，而是要抹杀汇报此事的系统。这其中猫腻可就大了。 　　唐肖自问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让她参与此事，所以才要尽快锻炼提升，有什么比高危险高盈利的里世界更合适？ 　　哎，贫穷使人走险。 　　只听“嘀嘀”两声，球形舱灯光重新亮起，检索结束。娃娃脸接待员站在外面看着光屏，不敢点击确定，手指微微发抖。 第九十六章 （二更） 　　看外面迟迟没动静, 唐肖问：“怎么了？” 　　接待员：“这次的副本范围难度有点不对劲，我怀疑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 　　刚刚负责唐肖的系统忽然冒出来, 机械音指出：“编号1353接待员, 请注意, 系统不会出问题, 我的程序是无懈可击的。” 　　接待员：“……” 　　唐肖：“噗嗤。” 　　只有洛二有点不高兴，“这个系统不合格, 它的程序和逻辑中心十分老旧, 而且迟迟未维修。” 　　没有无懈可击的程序！这是已经绑定了新宿主的小系统才明白不久的道理。 　　接待员只能为唐肖办理手续, 她还试图劝说让对方稍微等一等。 　　作为站在联盟利益立场的忠诚员工，以前她都是劝不想工作的救世主进入副本, 这还是第一次要劝人等一等。真是见了鬼了。 　　唐肖果断办完手续, 转头问, “什么时候能去？” 　　接待员：“现在……现在就可以。” 　　这一次不需要去什么地下基地, 救世主事务中心有现成的传送门。 　　联盟居民不能靠近，会被致命的辐射波及。只有智能机器人护送唐肖来到门前。她的声音和玛丽有几分相似。 　　“只有您能打开这道门, 门的另一边就是新的世界。” 　　“祝您成功通关！” 　　系统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它以前经常说祝玩家成功通关，但是它又忽然想起来, 现在不能这样说了。 　　于是它在唐肖脑袋里蹦：【祝宿主成功通关~】 　　末了，它又认真地说，“这次我争取不坑人, 让宿主减少倒霉次数, 多赚钱！” 　　唐肖：“……” 　　“……承你吉言。” 　　她拉开大门, 身影湮没在黑暗中。 　　*** 　　“各位游客你们好，欢迎来到旅行者号飞船，如你们所见，这是一座飞向蔚蓝家乡的飞船……” 　　悬挂在客舱上方的屏幕时不时闪烁过几片雪花。 　　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子正在屏幕里认真解说，随着她的介绍，屏幕中出现一颗蓝色的星球，在黑暗的宇宙空间中分外清晰。 　　“各位旅客所看到的这颗星球，就是人类的家乡，它的名字叫做地球。一千年以前，有几十亿人类居住在这片星球上。这里有一年四季，昼夜交替，还有许多古老的文化，例如飞机、火车、空调，核电站等等。” 　　在女子轻柔的解说声中，一个尖头尖脑的男人身影极不和谐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恰好挡住屏幕。 　　“有人要黑伦萨面包吗？能量晶核非常充足，价格实惠。” 　　“快让开，我们要看屏幕！”正对着男人的年轻的红发女孩非常愤怒，想把他赶走。 　　尖头尖脑的男人忽视了她，手里捧着两个盒子，沿着两排座位中间的过道往前走，重复道：“有人想买黑伦萨面包吗？价格很实惠。” 　　“真的没有人想买黑伦萨面包吗？在星盟里这一个要卖50星币，我只卖35个……” 　　他走得很快，步伐还有些趔趄，好在客舱不大，从头走到尾也不超过二十步，一步也没摔倒。 　　他一边推销，还在一边嘀咕着这些人的名字。 　　“玛曼莉脾气依旧这么差，还怪我挡住屏幕，屏幕天天都在放着，少看一会儿又能如何。” 　　“道特先生和道特太太不和任何人说话，真是一对奇怪的老夫妻。” 　　“简森先生看起来是个会花大价钱给漂亮姑娘买花的人，可是对于我这种小商人是一眼不会看的，如果能多赚钱，我也愿意当个胸大屁股翘的漂亮姑娘。” 　　“林苑小姐倒是好说话，只是愁眉苦脸的，叫买东西也不肯买，只说自己没钱。能出来玩的，谁会没钱呢，都是用来敷衍我这个可怜的小商人的借口。” 　　男人顿了一顿，看了眼四周逼仄的客舱环境，再联想到这趟廉价旅行的价格，脸上的表情也奇怪起来，嘟囔道，“可能真是没钱吧？奇了怪了……” 　　他就这么探头探脑的，一直走到最后，余光忽然瞥到角落里的人，双眼一亮： 　　“哦，唐肖小姐，你醒了！” 　　坐在角落里的少女朝他笑了笑，直起身，“面包多少钱一个？” 　　…… 　　这次唐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脏兮兮的座位上，身体以极不舒服的姿势蜷缩着，头则抵着冰冷的铁壁。 　　一股灰尘的腐旧气味扑面而来，她一垂眸，发现这味道来自于自己身上盖着的毛毯。毛毯应该是别人给她盖上的，粗糙地笼罩住她大半个身体，结合这里的温度，可能是怕她在睡着的过程中冻死。 　　识海里的系统也刚醒，正在读取这个世界的信息。 　　——也就在这时，唐肖听到了来自过道中，尖头尖脑男人的推销和自言自语。 　　男人看见她醒了，很殷勤地凑过来，他身材偏矮小，很轻松就钻进了狭窄的角落。唐肖也注意到他脸上有很多小皱纹，按照正常人类的年龄，他现在应该有四五十岁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脑袋里自动“记”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巴福多。” 　　巴福多应道：“唐肖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又发起了烧，我们甚至以为你要死掉了！” 　　“幸好奥古先生把这张毛毯盖在你的身上，太阳神保佑，这里的气温低得惊人，如果我在人生的前三十年遇到这样一座劣质的客旅飞船和如此不负责任的旅行社，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去投诉……” 　　身为一个商人（自称），巴福多说话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能让所有人都不喜欢听，并且听得不胜其烦。 　　听他喋喋不休地讲了五分钟，唐肖也深刻意识到这一点。听他说话是获取不到什么有效信息的，只会浪费自己的生命。 　　她及时截住对方的话头，“你不是在卖面包么？面包多少钱一个？” 　　巴福多这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喜形于色地举起手中盒子，“只要35星币，唐肖小姐，您真是识货！刚发过烧就应该多补充一些能量……您是刷光脑还是刷终端？” 　　相关的操作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里，唐肖想打开终端，却发现界面始终在加载，光脑也是如此。 　　像极了现实世界wifi信号不好的样子。 　　巴福多也叹气，“哎，飞船里信号太差了。唐小姐可以先记账，等这次旅行结束，我们回到星盟后，您再给我转账也行。” 　　她刚点头答应，巴福多便爽快地交了货，然后美滋滋离开了。 　　唐肖也不着急查探环境，她现在确实感觉到腹中有几分饥饿，就打算直接吃掉这份食物。拆开外面盒子和里面一层银箔，所谓的“黑伦萨”面包就露出了真面目。 　　看着手里形状酷似粑粑的一小坨，唐肖陷入了沉默。 　　这黑乎乎，硬邦邦，毫无香味的东西，就是被这小贩兜售半天的黑伦萨面包？ 　　她掰开面包外层，也没找到里面的晶核，里面有些许银色的物质。大概就是对方口中的“能量超多”的“巨大晶核”了。 　　唐肖面无表情地把面包吃了下去，不仅不甜，还有点苦。倒是入口即化，吃下的瞬间，一股温和的能量便从小腹内升起，被运转的灵力飞速吸收掉。 　　这大概就是所谓晶核的力量。唐肖若有所思，这种近乎实质化的庞大能量确实立竿见影，比普通食物有用得多。如果可以，她在这个世界多囤积一些，以后再遇到资源匮乏的副本世界，不吃也可以倒卖。 　　思索的几秒间，就见到巴福多又拿一瓶水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差点忘了，你刚醒来身体虚弱，一时间接收不了太多能量，还是先喝口水——” 　　他的余光正好看到唐肖把最后一口面包吃下去，话音戛然而止。 　　唐肖接过水，“谢谢。” 　　巴福多愣愣地看着她又几口喝掉一瓶水，一双眯缝眼都睁大了，脸色逐渐发白，最后只能用惊惶来形容：“你，你把一整块面包都吃光了？” 　　唐肖：“怎么？” 　　她还觉得一块太少，打算再买一个呢。 　　“当然不行，这可怎么行……”巴福多急道：“你知道黑伦萨面包里有多少能量，多少辐射物吗？一次进入身体会把人撑爆的！” 　　这个小个子老头急得脸都红了，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大喊着去找其他人。 　　唐肖：……是么？ 　　她习惯了灵力在身体里淬炼体质。早就忘记普通人时期的自己还能不能接受这么庞大能量了。 　　她有些无语地走出去，穿过狭窄的空间，一来到过道上，就看到客舱里的所有人都被巴福多喊了过来，围成一圈紧张兮兮地围观她。 　　唐肖：“……” 　　我很好，谢谢。 　　最先说话的是个红头发年轻女孩，她长得很漂亮，眼睛是碧绿色的，但一开口语气就很冲：“人不是还好好站在这里吗！我看她没什么问题。巴福多，下次没事不要叫我！小题大做的讨厌鬼。” 　　她头上浮现一行名字：玛曼莉。 　　[玛曼莉小姐脾气很差]，这是刚刚小商人巴福多的自言自语。 　　“唐小姐，你现在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吗？可以尽管说出来，我会为您想办法的。” 　　站在玛曼莉右边的英俊高个男人朝唐肖伸出手，蔚蓝的眼睛里充满诚挚。 　　巴福多搓了搓手，“那个，简森先生，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您，如果唐肖小姐无法承受过多能量而爆炸，那么辐射物可能会蔓延到最近的人身上……” 　　简森笑容不变，手缓慢却坚定地缩了回去。 　　他右边的两位年迈夫妻相互看了眼，眼神充满担忧和焦虑，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一直站在最边缘，瘦得几乎无法令人发觉存在的女人才轻轻开口：“我以前是医生，我可以帮她查看一下身体情况。” 　　“林苑小姐！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 　　在巴福多的连声感谢中，女人慢慢走近，其他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因为林苑太瘦了，简直像个包在衣服里的行走骷髅。她靠近唐肖，沉默地检查了下她的眼睛，舌头等位置。 　　“她没事，现在状态很正常。”林苑说完这句话，又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四散离开，只剩下巴福多，他老鼠一样的小眼睛眨巴眨巴，语速极快地说：“啊，我想起来，我还有货物落在杂物间！” 　　他踉踉跄跄跑走了，可能是害怕唐肖怪他没有提前告诉不能多吃这件事。 　　唐肖看着这场闹剧结束，在心中评估了一下这几个NPC的危险性： 　　看起来都是普通人，体质有强有弱，都没什么危险，只剩下一个“奥古先生”还没出现，有待评估。 　　她穿过过道，走向最前面正在放映的屏幕，金发碧眼的女子还在以轻缓的语速介绍： 　　“……在地球文明的末期，人类已经掌握大量科技文化知识。在他们的大学时期，便可以学习现在星际小学一年级课本上的微积分……” 　　唐肖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静静看着这支短片。 　　短片从各个方面介绍了地球的“远古文化”，同时极力宣传[重返地球旅行计划]是一个非常完美，实惠且走在时代前沿的旅游计划。 　　从这支短片来看，地球应该在一千年前就遭遇了末日，但人类成功离开地球，在宇宙中建立了新的家园，简称为“星盟”。 　　……从背景来看，倒是和联盟领域有几分相似。 　　短片介绍，这一千年以来，人类很少再涉足地球。直到前段时间，该旅行社别出心裁地推出了以“重返地球”为主题的活动，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从时间上讲，这座“旅行者号飞船”，已经是飞往地球的第108座飞船了。 　　短片看起来毫无问题，但……转头看了看狭小客舱内积满灰尘的设施，老旧的布局，以及寥寥无几的“旅客”，唐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就这？ 　　重返地球？ 　　这旅行社居然还没倒闭吗？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欢迎玩家来到副本[重返地球]，正在加载背景……背景加载成功。】 　　【唐肖一直有一个苦恼，她好像很难和自己的恋人交流。直到有一天，她把恋人惹恼以后，恋人离家出走了！经过寻找，她发现恋人跑到了地球，于是她决定搭乘[旅行者号飞船]，回到千年前的文明发源之地——地球，去寻找自己的恋人。可是路上，她却发现，这趟旅行似乎并不简单……】 　　【玩家最终任务：成功到达地球，找到离家出走的恋人！】 　　【游戏提示：请善于寻找并运用“唐肖”留下的关键信息~】 第九十七章 　　老旧的客舱, 不甚明亮的灯光, 摇摇欲坠的电子屏幕, 无精打采的乘客。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飞船外是浩淼无际的黑暗宇宙, 唐肖实在无法相信她正处于远超地球文明千年的未来科技时代。 　　发布任务的声音很快消失，甚至连存在都隐匿不见。和上个副本里的狗系统不同，这个副本系统倒像是一段简短而冷冰冰的程序，只负责发布任务，剩下的事就全交给玩家自己。 　　不愧是里世界……唐肖现在确信这里是灰色地带了，因为联盟很显然根本不想打理这里。 　　识海里的系统也醒了, 光点软软趴着, 也不起来, 正太音从里面传出来： 　　【宿主, 刚刚给你发布任务的程序，是NB公司在这个世界投放的自我管理程序。】 　　自我管理程序，即具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但不擅长管理玩家，因此一遇到玩家进入副本，就会迅速发布任务，然后逃之夭夭。 　　唐肖：“……” 　　唐肖：“对于你们系统程序来说, 什么是自我管理？” 　　洛二：【超过十年以上没有受到任何维修和升级，依然能在副本世界继续工作的系统, 就是一个合格的自我管理系统, 程序也是如此。】 　　它有点骄傲, 【洛二也是一个合格的自我管理系统, 我的最高纪录保持过122年。】 　　唐肖：“那你们的能源补给从哪里获得？” 　　洛二：【有时候运气好，可以在副本世界的间隙找到其他副本不需要的能源，如果能碰到NB公司向里世界投递垃圾，可以偷偷截断回收，查看是否有需要的能源。当数据运行出现故障，就内耗能量修复，如果无法自我修复，就将报废部分摘除，等待与其他自我管理系统进行资源互换。】 　　唐肖叹为观止：“你们公司对系统的压榨真是登峰造极。” 　　如果她是其中系统之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捡捡垃圾再撑三年，她也绝对要一走了之。 　　想起能量的问题，她又确认道：“你现在的能量还能维持多久？” 　　洛二现在的状态，相当于原来狗系统的核心被剥离出来，就像离了巢的小燕子，需要找到新的处所收容。如果一直找不到，它就要不断消耗能量来躲避NB公司主系统的通缉，只有支出没有收入，就算不被抓到，也会能量干涸而被迫休眠或爆炸。 　　洛二：【宿主的异能很特殊，宿主的识海里有两种不同的能量，都可以容纳我。我可以吸收宿主身体运转中浪费的能量，足够维持基本形态。】 　　为了让唐肖看得更清楚，它直接模拟出一个正在充电的小电池，放映在唐肖脑海里。 　　在小电池里，十格能量是满格，能量消耗主要分为基础消耗和额外消耗，它在唐肖识海里汲取到的能量可以与基础消耗持平，这也是系统判断唐肖可以成为宿主的原因。 　　而夺取调配控制权，手动把唐肖接入里世界，就是额外消耗，一次就消耗掉了整整三格电量。 　　再加上与唐肖识海进行绑定，脱离NB公司控制，也用掉足有四格，现在小电池里只有可怜的三格电量，不足三分之一。怪不得一进里世界，洛二看起来就没精打采，连正太音都有股虚弱感。 　　洛二还想挣扎：【我本来的能量储蓄是很庞大的，但是为了躲避主系统搜查，只能以F级形态脱离，但可操作权限是SS，所以现有能量才会无法承担操作的消耗。】 　　唐肖明白了，小洛二现在相当于销号重来，用满级意识来操控一级小号，结果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电量0.5。 　　——系统以前很厉害，但后来虎落平阳被电量欺，作为宿主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对它进行无情的嘲笑！ 　　唐肖：“哈哈哈哈。” 　　洛二：…… 　　它闷闷地说：【我会努力升级的，只要能捡到垃圾，很快就能升级了。】 　　唐肖：“哈哈哈哈哈，终于不是我一个人捡垃圾了。” 　　嘲笑归嘲笑，唐肖还是安慰系统道，“虽然现实很残酷，但一个有上进心的系统不能以捡垃圾为人生目标，有我在，不会让你天天吃垃圾的。” 　　洛二不觉得捡垃圾有什么不对的，它问：【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唐肖：“赶在其他人扔垃圾之前把垃圾抢走，就不算捡垃圾了！合理利用主观能动性，这样捡垃圾也能发家致富。” 　　洛二恍然大悟：【宿主说的有道理。】 　　…… 　　在一番穷比之间的胡说八道后，唐肖从暂时的放松回到当下，只见座位左侧的电子表已经跳到了夜晚，按照人的生物钟，这时应该吃晚饭了。 　　这座旅行者号飞船显然没有服务人员，也没人提出晚餐的事，所有人都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然而身体对食物的需求并不会因为忽视就消失，饥饿让所有人脸色都越发臭着一张脸。 　　就连一直竭力维持形象，试图给唐肖递飞眼的NPC简森都有些撑不住了。他脸部肌肉慢慢抽动几下，最后以手握拳放到嘴前，轻咳两声：“诸位，今日的晚餐我们似乎还尚未有着落。有人愿意提出建议吗？” 　　巴福多双眼紧张地睁开一条小缝，快速说道：“先说好了，我是不可能拿出我的货物的，我的货物都是要留着卖的……这是我的财产。晚餐只能吃飞船自备的食物，如果想让我帮忙处理也可以，要额外给报酬。” 　　“哦，吃那些绿色的毒蘑菇汤，老鼠肉，灰尘渣滓和腐烂的水果吗？免了，谢谢，我不吃晚餐。” 　　玛曼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她双腿交叉放在前面的空座上，双手抱臂，从姿势到语气都十分抗拒和其他人交流。 　　简森微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可爱的小姐，或许上次只是因为我们没能找到可口的食物，只要这次更加仔细寻找，会有意外发现也不一定……” 　　“我、不吃、晚餐！”玛曼莉几乎是咆哮着把话喊出来，碧绿色的眸子盛满了不耐烦和厌恶，仿佛会把下一个劝说她的人的头给拧掉。 　　英俊的男人挂不住笑容，冷冷闭上嘴巴，咬牙嘀咕了两句骂人的话，头转过去也不开口了。 　　客舱内又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唐肖也只围观不说话，她刚刚花钱买了商人巴福多的面包，并不会被饥饿困扰。别人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用精神力静静观察，意识到这情景应当已经重复过不止一次。 　　这座飞船因为不知何种原因，虽然是“旅行飞船”，却物资短缺人员稀少，连食物都要游客自己找，自己做。 　　而纵览这几个游客，金发男简森满脑子只想调情不想办实事；小商人巴福多斤斤计较，唯恐自己吃亏，宁可挨饿也不愿意做事；红发少女玛曼莉脾气暴躁，拒绝交流。 　　这还是肯开口说话的，剩下三人——一对年迈的老夫妇，互相倚靠着呆呆窝在座位上，仿佛感觉不到饥饿。而给唐肖印象比较深，曾称自己会医术的林苑更是毫无反应，连呼吸声都轻得近乎没有。她瘦削得过分的身体委顿在衣服里面，眼神里除了哀愁什么都没有，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了无生趣。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简森吃瘪后缓了好半天，这才想起唐肖还没说话，他目光闪烁了两下，试图用自己英俊的脸引起对方的注意力，“瞧瞧我差点忘记了什么，这里还有一位美丽、可爱、大方又善良的小姐……” 　　唐肖连续咳了好几声，弱不禁风道：“我刚醒来，身体不太舒服，没有食欲。” 　　巴多福惊奇道：“唐小姐刚刚还一口气吃了一整块黑伦萨面包呢。” 　　唐肖：“咳咳咳咳咳！” 　　巴多福：“……” 　　简森：“……” 　　唐肖咳了个痛快，才虚弱开口，“不过我听巴福多说，奥古先生好心给我盖了条毯子，我想感谢他，他怎么不在这里？” 　　提到奥古先生这个名字，几人脸色都有些异常，巴福多更是脸色一白，海豚摆手道：“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只是说出了我看到的事实而已。奥古先生现在可能在杂物仓吧，当然也可能在驾驶室，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巴福多嘀嘀咕咕小声说了一大堆，眼睛眨巴眨巴就是不肯直视唐肖，唐肖一挑眉刚要追问，忽然听到客舱后方传来几声异响。 　　“噢！”巴福多惊叫一声捂住嘴，身体在高高的座位靠背后面一躲，不肯再说话了。 　　唐肖沉默地看向圆形舱门，辨认出那响动来自于沉重的脚步声和重物拖地的哗啦声。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声音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清晰，终于到达舱门前，随着重重几下敲打，仿佛整个客舱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哗啦—— 　　门被沉重地推开了，一只巨大的靴子先挪了进来，然后是两只腿，最后是弓腰钻进来的上半身。一个两米多高的粗壮男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男人呼哧呼哧喘着气，乱糟糟的胡子上有被冻出的冰渣子，他没看舱内的乘客一眼，而是先往里面搬东西。 　　这位看来就是巴福多口中的“奥古先生”了。 　　唐肖看着他把东西一件件搬进来，巨大的钳状工具，一堆不知名金属物体，还有一个将近半米高的巨大易拉罐，罐身被脏兮兮的泥糊住，看不清上面的图案。 　　他每把一样东西扔在客舱地面，金属碰撞声响起的瞬间，唐肖就能看到巴福多身体一抖，恨不得藏进座位缝隙里。 　　客舱外的温度非常低，短短几十秒里，客舱里的温度降了整整十度不止，唐肖用精神力向外“看”去，舱门外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尽头又是一扇金属门，金属门隔住了唐肖的精神力，想穿过去也可以，但要耗费点代价。 　　没摸清情况前，唐肖不打算使用太多个人能力。她重新躺回座位里，忽然感觉座位下方有什么地方略微硌了她一下。 　　不动声色地撕开坐垫，唐肖在稀烂的棉絮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方块。 　　——【系统提示：请注意“唐肖”留下的关键信息。】 　　她醒来时，其他NPC都表现出认识自己的态度，很显然她在这里有一个身份，就是原本的“唐肖”。 　　在封闭且空间有限的飞船里，一个“旅客”身上两种意识先后出现。从前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留下关键信息，会是什么呢？ 　　洛二也在识海里提醒：【宿主，我检测到目前已被读取的副本背景有许多残缺不足的地方，需要玩家自行探索不足，请小心。】 　　唐肖轻轻点头，掰开了手中的小方块，一个小纸条被藏在里面。 　　[杀死我的人，是一个男人。] 　　这是她自己的字迹。 第九十八章 　　纸条的字迹有点凌乱, 但唐肖还是能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字迹。 　　但字迹是一回事, 谁写的又是一回事, 唐肖不觉得这纸条会是她自己的手笔。 　　——就算她一时不慎, 又着了副本循环的道，识海里还有个系统在呢。难道这个副本强大到连洛二的数据都能清空？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这是副本背景的一部分。 　　“杀死我的是一个男人”，这句话是想告诉她什么？ 　　是留下这张纸条的人已经被杀死过一次，还是预见了自己被杀死的未来，从而写下这句“预言”？ 　　更重要的是，飞船里总共四个男人, 谁是杀死“唐肖”的那个人？ 　　唐肖把纸条塞回金属方块内, 放进衣服兜里。只要她想, 这一系列动作都不会发出丝毫声音, 也自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事实上，有奥古在分担注意力，也的确没人注意到她……尤其是当奥古直起身时，头顶几乎顶住客舱顶部，他转身面向哪里，身体就投下一片阴影。 　　巴福多作为第一个被笼罩在阴影里的游客，嘴唇颤抖不已, 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能昏倒。 　　“汤……宵……”奥古一张嘴，声音比金属刮擦还要沙哑, 又特别厚重, 震得人头皮发麻。 　　巴福多捂着脑袋, 磕磕巴巴道：“尊, 尊敬的奥古先生，您在说什么？您在寻找食物吗？” 　　奥古举起铁锤般的双臂，在空中比划，然而对方根本看不懂。巴福多估计是以为奥古要一拳打死他，战战兢兢地附和：“噢，当然，说的没错，您真是太英明有主见了！” 　　奥古：“……” 　　奥古闷闷放下手臂，嘟嘟囔囔：“烫笑……汤霄……躺削……” 　　唐肖：“……请问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她走出来，朝男人挥了挥手。 　　奥古一愣，也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唐肖明白了为什么巴福多和其他旅客都对奥古如此畏惧。 　　——奥古长得太吓人了。 　　不仅仅是形貌意义上的吓人，还有精神意义上的。 　　单论长相，奥古其实不丑，但他身躯庞大得像个小巨人，头围也格外大，五官却像是被随手用刀劈削出的几个轮廓——大都被茂密繁乱的胡子遮盖住了。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一双充满警惕的混黄色眼珠，瞳孔像某种猛禽，看人的时候下意识竖起来，攻击性很强。 　　他身上有股粗鲁又野蛮的气质，令普通人本能地不想靠近。 　　这都是唐肖以第三视角冷静观察的结果，正常人仰头面对这样一张脸，内心受到的第一冲击就是害怕，而后想要向后退，不敢直视。 　　唐肖没有这种感受，她只短暂在对方沾了血渍的胡须上停了一眼，就向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给我盖毯子，我现在已经恢复了。” 　　无论长得如何，是个能交流的人类就行。经历了与变异体和丧尸朝夕相处的几个月，唐肖已经对外貌免疫了。再丑还能有巨型变异体丑？ 　　奥古有点不知所措，他愣愣站了几秒，才点了下头，然后沉默地继续搬东西。 　　客舱不仅两侧座位狭窄，过道也不算宽敞，奥古得侧着身才能勉强通过，他重重的脚步声落在地面，没人怀疑他只要稍微踉跄一下，倒下的身躯和怀里的金属工具就能砸死一排人。 　　林苑小声抽噎了一下。 　　她的声音真的很轻很小，但在更加安静的大环境下，就显得格外清晰。每个人都听到了她的抽噎，唯一没听到的似乎只有来回走动的奥古。 　　唐肖回头看去，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侧后排林苑的身体。苍白瘦弱的女人捂着脸，肩膀颤抖着，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这凝固的氛围，抽噎声一声比一声大，最后呜呜哭了起来。 　　“求求你……求求你……”林苑哽咽着开口，像是随时都要断过气去，“您能不能不要再走了，我没法承受……呜呜……声音太刺耳……噢……” 　　坦白讲，奥古走动时造成的声音很大，脚步声，金属在地板上的刮擦声，厚重身体与座椅碰撞时的吱呀声——他要搬的东西很多，从舱头到舱尾，足足要来回走上四五次。 　　但大到令人难以忍受么？也并没有。就连脾气最挑剔暴躁的玛曼莉也只是戴上一个耳塞，然后继续专心致志看小屏幕，现在上面已经开始播放旅行社的辉煌记录了。 　　唐肖猜林苑可能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噪音对她的精神伤害格外大。她明显也很害怕奥古，但在精神的折磨面前，还是不得不哭泣着求他停一停。 　　但奥古却对女人的哭泣恳求视若无睹，他继续往前走，手里抱着那个巨大的铁罐，里面的东西发出碰撞声响，在萦绕不散的哭声下显得格外刺耳。 　　简森脸色有些复杂，林苑就坐在他身后，哭泣声清晰传到他耳中，让人坐立难安。但奥古可怖的身躯和威压也正在身侧，出于抵触和畏惧，他也明显不愿意与之接触。 　　他目光明暗不定，最后用胳膊撑着座椅向前探头，“奥古先生，请留步。你的动作发出了一些响声，这令一位女士十分痛苦，身为一名绅士——”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悻悻意识到这个词不应该用在奥古身上，“我的意思是，身为一名强壮的男士，是否应该体谅一位柔弱女士的身体状态？” 　　林苑的哭声稍微低了一些，从微弱变得几不可闻。或许简森的话令她生出了些许希望，女人泪眼朦胧地看向前方。 　　这一下，唐肖也正好看到了女人毫无遮挡的，红彤彤的双眼。 　　……空洞，哀戚，绝望。所有人类能拥有自怨自艾的负面情绪都充盈其中，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不仅仅是哭过一场的变化。 　　唐肖烦躁地皱起眉，才后知后觉发现问题——林苑现在的眼睛仿佛有股魔力，能轻而易举勾起人心中的负面情绪，连她都不设防受到了影响。 　　她敲系统：“能记录我的情绪变化吗？” 　　洛二回答：【系统从绑定开始，已经全程记录宿主的身体数值变化，包括情绪，需要查看吗？】 　　唐肖：“先不用。” 　　林苑直勾勾的目光看着奥古，对方并没接收到。 　　很不幸，奥古这次连同简森的话一起忽视，脚步甚至连停都没停顿一下。沉重刺耳的响动一如往常，毫无减轻的意思。 　　女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她嘴唇颤了颤，忽然捂住胸口嗬嗬喘息，痛苦地倒在座位上，甚至隐隐有抽搐的意思。 　　简森也慌了，他想走过去安慰林苑，可手刚碰上对方的肩膀，林苑就顺势倒了下去，抽泣得直发抖，身体像一堆打颤的骨头。 　　简森：……碰瓷？ 　　唐肖：“场面要失控了。” 　　洛二：【据计算，以当下发生的事件，场面失控的概率仅有百分之二十一点三。】 　　唐肖：“只差一个导|火索。” 　　导|火索说到就到！在客舱的一片混乱下，叛逆少女玛曼莉终于有了动作。 　　她不知道从哪找到几个按钮，把小屏幕上的短片换成了音乐频道，然后就着耳朵里的耳塞当耳麦，就这样摇头晃脑……唱起了歌。 　　唐肖：“一千年以后的歌，有点难听。” 　　洛二很笃定：“宿主，她跑调了。” 　　所有的冲突随着歌声突兀的响起而被点燃。 　　简森被林苑纠缠得手忙脚乱，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渠道，“玛曼莉小姐，有人在这里痛苦的哭泣，你怎么能这样丝毫不顾他人的听歌？” 　　一直试图隐身的巴福多也探头附和：“对呀对呀，玛曼莉小姐太任性，太自私，太没礼貌了。” 　　就连两个隔绝外界的老夫妇也起身去戳玛曼莉，他们受不了这歌声。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奥古，他搞出的声音比玛曼莉还大。 　　在众人围击之下，玛曼莉终于摘下了耳塞，她气冲冲地朝几人喊：“怎么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别人唱歌时不能打扰这个道理吗？” 　　简森：“你难道不知道别人哭泣时不要唱歌这个道理吗？” 　　玛曼莉：“我又不知道有人哭——有什么好哭的？很抱歉，是我漏看了乘客名单里还有一个没断奶的婴儿吗？” 　　她毫不客气的尖锐毒舌是勾起他人怒气的利器，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最后一个有动作的是唐肖。 　　她站起来，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走到过道中间，拦住了奥古的路。 　　奥古要想回到舱尾，必须穿过这条路。按照两人的身高差距，奥古如果不低头，或许可能会直接撞过去——但唐肖轻轻伸出一只手，抵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比狗熊还强壮的男人茫然地向前撞去，居然真的走不动了。 　　他低下头，看见了小小的姑娘。 　　唐肖手里拿着毛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气吞山河，“奥古先生！！——” 　　对待吵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痛击吵闹，双倍分贝就等于一片安静。血流成河就等于世界和平。 　　除了声音漩涡中心的两人，其余所有人都捂住耳朵，震惊地看着这个“虚弱”的女孩。 　　奥古缓缓低下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唐肖淡定地收音，把毛毯塞进对方手里，用同样分贝的声音说：“那边好像有一个女士在哭，能麻烦你把这个给她吗？” 　　奥古更疑惑了，“酷？” 　　唐肖指了指他拖曳的金属工具：“太大声了！！！” 　　奥古懂了，他立即把工具抬起来，抱在怀里：“对补起。” 　　这下，众人懂了。 　　——原来奥古不是冷漠无情不想理他们，他是耳朵不好使，真的听不见！ 第九十九章 　　这就尴尬了。 　　众人真情实感觉得自己的生存受到迫害, 哭哭啼啼大吵大闹——最后发现只是因为对方耳朵不好。 　　也就是说, 林苑所有的诉求和痛哭流涕, 包括简森挺身而出的一番话, 并没有被奥古冷漠忽略。不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没有听清，都不是他有意的。 　　这时候他们才回过味来，尤其是简森，他尴尬地杵在原地，意识到自己也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从没想过奥古会听不见这种可能，然而就算对方真的没理会, 他们完全可以像唐肖一样, 直接站到对方面前, 直接把对方拉入这场对话里。而不是任凭人在那走来走去。 　　——动嘴没结果, 不会动手吗？ 　　——可是他们不敢。 　　因为过于胆小怕事，无论是仿佛要生生哭死在这里的林苑，还是把怒气发泄到玛曼莉身上的简森，都没考虑过除了在人家背后小声请求之外的行动。林苑虽然一幅痛不欲生的样子看着吓人，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如果对方真的一直没听到，又或者不小心再次弄大了声音，她难道还要在惊惧交加的自我幻想中吓晕过去？ 　　这太荒谬了。 　　现在回过神来, 这件闹剧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荒谬感, 但根本没人有时间思考：林苑的哭声无时无刻不在他们的耳侧徘徊, 他们仿佛也被这股悲伤、哀怮和怯懦所影响, 共情, 却又因此生出了无端的烦躁……但现在，再回想起刚刚一片鸡飞狗跳，矛盾一触即发的场景，只觉得莫名其妙。 　　尤其是再看到奥古——这个小山般大小的恐怖男人，在唐肖的要求面前连句解释都没有，只是默默抱起金属工具的时候，固有印象都不由得产生几丝裂痕。这，这怎么和他们心里想象的最差结果，一点都不一样？ 　　--他们看到了什么？奥古不仅抱起工具减少噪音，还用奇怪的口音说了对不起！ 　　--不仅如此！奥古居然还真的接过唐肖给的毛毯，朝着林苑走去——等等，那是毛毯，不是什么电磁锯，激光转筒炮之类的武器对吧？！ 　　奥古：“猴。” 　　在众目睽睽之下，奥古拎着一张毛毯，笨拙地走向林苑。而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快昏迷了，她低伏在座椅靠背上，苍白瘦削的脸颊紧紧贴着肮脏的椅垫，泪水在眼角糊成一片，抖得不成样子。 　　这下，就连简森也觉得不太对劲。林苑之前在飞船上情绪低落是一回事，至少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说话，进食。但她从没表现得如此可怕，这种超出寻常的恐惧不像是短短几分钟里能积累的情绪。 　　但疑惑也只是一瞬间，奥古步子大，两步就已经迈到眼前，高大的身躯压下一片阴影。他手一松，毛毯就从空中降落，从上到下盖住林苑的大半个身体。这种粗糙的手法简直和唐肖未醒时身上被盖的毛毯一模一样。 　　如果说之前他给唐肖盖毯子，众人还有所疑虑，现在也能确定。至少奥古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的确没有伤害他人的意思。 　　甚至……甚至可能还抱着一定的善意。 　　林苑：“呜呜呜。” 　　毛毯盖住了她的头，她就在毛毯底下哭。 　　奥古：“豪，豪了。” 　　唐肖提醒他：“林苑小姐还在哭。” 　　奥古很茫然，“酷？妹柚啊。” 　　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椅垫，座椅向后摇了一下。 　　林苑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 　　简森下意识挡在林苑面前——为一个柔弱女士抵挡来自强壮敌人的攻击可能性，是每一个绅士的守则。但在动身的一瞬间，他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绅士守则背得如此熟练了。 　　故事里的绅士永远有高超的武力，但奥古的拳头如果真的落下来，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就是区别。 　　简森又默默后退了半步。 　　奥古也后退了半步，他把手缩回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然后他选择沉默地抱着工具，越过两人，继续往前走。 　　唐肖却道，“奥古先生，你工具这么多，恐怕搬不完，我帮你拿几个吧？” 　　众人：“？？？” 　　玛曼莉最快，更是直接说道：“不可能，这些工具一看都是化合方金制作的，随便一个比你还重，你怎么可能搬得动？”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看着唐肖的眼神就像在看某种人间迷惑行为。 　　唯有简森轻轻皱眉陷入沉默，目光若有所思，看向唐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正在穿越过道的奥古脚步一顿，摇摇头，“不，重……不行……” 　　他一回头，却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跟到了自己身后！ 　　唐肖举了举手里两个扳手型工具，“你刚刚搬东西的时候，这两件掉在了地上，并不怎么沉，是你需要的吗？” 　　奥古愣了愣，又看向自己捧在怀里的道具，点了下头，就要伸手拿。 　　唐肖却轻轻一转身就钻到他前面，“刚好我在客舱里也待腻了，出去看看吧！” 　　她说得理直气壮，行动起来也理直气壮，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会惹怒奥古。 　　又双叒叕被刷新了众人的认知，奥古竟然真的没生气，他只是虎头虎脑地跟在唐肖后面，甚至还出手帮她开门，毕竟这个舱门足足有几吨重。 　　唐肖也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 　　洛二：【宿主，当下环境温度为零下三十五度，检测到身体已经自动开始恒温调节。】 　　唐肖脑袋里的系统像个健康小卫士，一旦闲下来，就开始事无巨细地提醒她身体变化，唐肖也不嫌它烦，每次都回应，“我知道了。” 　　洛二就在识海里继续蹦，好能蹦一光团。 　　狭长的通道刚好比奥古身体还宽一点，他微微弯腰，走在里面也不会受到阻碍。唐肖走在他前面，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 　　包括她在内，飞船上的所有人其实都穿着一身特殊材料的服装，有点像太空服，但更加轻薄。在衣服的保暖作用下，实际上零下三十五度的低温，身体真正感受到的只有零度左右——别看客舱内还有毛毯，实际气温也不高于零度。多亏了这身衣服的循环调温系统，乘客们的眉毛才没像奥古一样，挂上冰渣子。 　　零下三十五，这也只是通道内的温度。过了这条通道就是一道舱门，舱门另一边的空间多半会更冷。 　　唐肖没表现出异常，径直走到舱门处。有异能在，她不担心外面的环境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反正副本世界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辐射源了。 　　而且在四两拨千斤，解决了刚才的闹剧后，唐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危险”来源，以及危险出现时的形态，或许和自己在上个世界中经历的有所不同。 　　荒诞，这是她通过观察，得出的第一结论。 　　矛盾和冲突的交错，引发荒诞的场面，荒诞又往往伴随着人性可笑的一面，这个词本身不具有危险意义，但在这艘飞船里，荒诞是有魔力的。涉及其中的人数越多，场面越失控，那股异样感就越明显。仿佛有道隐形的漩涡藏在其中，随时等待着将所有人一同吞噬。 　　至少在当下，远离人群，和奥古单独出来观察环境，反而比与一群人处在同一空间里更加安全。 　　唐肖轻轻推了下舱门，感觉有什么东西把门卡住了。 　　“窝，窝来。” 　　奥古拿出工具，趴在门前开始工作：扳手，震荡器，和一根长长的金属棍，形成了一套简单的撬门工具。 　　……熟练得令人心疼。 　　唐肖：“不能通过正常方式打开吗？” 　　按理说乘客应该是这艘飞船的主人，怎么不仅享受不到任何服务，开个门都要撬锁，像偷来的一样。 　　奥古闷不做声撬门，很快把门敲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洛二：【宿主，检测到外面温度为零下六十五度。】 　　唐肖抬腿迈入，迎面进入视线的就是一排积灰已久的储物柜，能在里面看到各种工具的影子，但是柜门被冻住了。空气中飘着冰冷的霜意，这座舱房甚至不能用冰窖来形容——冰窖远远没有这里冷！ 　　这应该就是巴福多口中的杂物间。怪不得没人愿意来。谁愿意冒着被冻死的危险，只为了有顿难以下咽的晚饭？还不如饿着。 　　环视一遍舱内空间，唐肖又发现了许多第一眼没看到的东西……比如血迹。 　　这些血迹已经有些时间了，在灰尘的覆盖下并不明显，甚至有些暗沉。尤其是过于寒冷的温度冲击感官，污渍般的暗沉又到处都是，令人下意识很容易忽略。 　　但仔细看去，全部是喷洒出来的血！ 　　从储物柜的门上，到地面，再到金属墙壁，大片大片的血迹到处都是，空气中沉郁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腥气。 　　唐肖看了眼奥古，他胡子上沾的血渍，应该就来自于这些地方。 　　奥古对此恍若未觉，他把工具塞在腰间，就开始吭哧吭哧拆储物柜。旁边地面上堆着废弃的金属碎片和框架，应该就是已经被他拆掉的储物柜。他每拆掉一个门，就把里面能用的工具全部掏出来，自己弄不懂的堆成一堆，能用的堆成一堆。然后把弃之不用的那堆——高科技产物，扫进垃圾堆里。 　　他很认真，也很忙碌，似乎在为了准备什么而囤积。 　　另一边，唐肖蹲下，用手沾了一块血迹，“洛二，能分析出这些血液里的DNA，都属于谁吗？” 　　洛二：【可以，但以目前的等级，要耗费三格能量。】 　　唐肖：“……只分析我手上这块呢？” 　　洛二：【一格能量。】 　　唐肖心痛：“可以。” 　　不过两秒，系统就很快得出了结果：【宿主指尖的血迹来自于飞船上的乘客，简森。】 　　简森？ 　　唐肖能确定，自己见过的简森，并无什么受伤的痕迹。 　　而眼前的血色储藏室，明显遍布着不止一人的鲜血，至少需要有三个人死在这里，才能有这种出血量，说是屠杀现场也不为过。 　　这些血都是乘客的吗？ 　　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现场为什么只有血迹，而没有其他……比如尸体和碎肉的残骸？ 　　唐肖继续不动声色地铺散精神力，忽然心念所至，在早已黯淡无光的智能显示屏上，看到了一处本不应该出现的反光点。 　　沿着折射的角度倒推返回寻找，唐肖在被灰尘覆盖的角落，找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方方正正的金属块——和她在客舱座位下找到的金属块一模一样。 　　打开，依旧是她的笔迹。 　　【我杀死的人，是一个女人。】 第一百章 （二合一） 　　【杀死我的人, 是一个男人。】 　　【我杀死的人, 是一个女人。】 　　唐肖幽幽道：“如果有第三张纸条, 上面会不会写着：究竟是谁杀了我, 而我又杀了谁？” 　　洛二：【从逻辑分析的角度判断，宿主所说情况发生的概率不到百分之十，不值得列入讨论。】 　　唐肖本来想玩个梗活跃气氛，没想到系统不懂玩笑，被正太音硬梆梆怼了回来。 　　她忽然起了好胜心：“但它如果发生了，概率就是百分之一百。你知道这种情况下, 答案会是什么吗？” 　　洛二：“是什么？” 　　唐肖：“是我, 杀了我！哈哈哈哈。” 　　洛二静静等唐肖笑完, 才小声说：“我不是很能理解。” 　　唐肖理直气壮：“进化还未成功, 你还得多努力才行。” 　　洛二信了：“我要向什么方向努力呢？” 　　唐肖：“等有一天，你不需要读取我身体的情绪信息，就能知道我在说什么，这就叫进化，你就可以成功打败NB公司了。” 　　傻系统：“我会努力的！” 　　日常糊弄系统 * N 。唐肖微微勾起嘴角，收起纸条。 　　另一边，奥古已经收集出一堆小山, 唐肖发现他非常有意思，只挑毫无智能性的边角料金属, 但凡稍微需要操作的, 都会被他毫不犹豫放弃。 　　有些仪器, 连唐肖这个千年以前的“远古人”都能看懂, 例如某个正方形金属，应该是集冰箱功能与加热烹煮一体的微波炉。甚至能看到里面隐隐有食物的身影……然后就被奥古扔进“垃圾堆”里，生死不知。 　　再把目光转向被对方认真收集起来的一堆，四个字概括就是：破铜烂铁。 　　唐肖：“你搜寻这些东西，是想做什么？” 　　奥古抬起头，茫然地扫视一圈，才看到了角落里的唐肖。他想了想：“船坏了，要补。” 　　唐肖追问：“哪里坏了？” 　　奥古环视四周一圈，认真地说：“都，都坏了！” 　　都坏了。这句回答蕴含的信息就有点可怕了。 　　这艘飞船内部看起来再破烂简陋，也是超出地球文明千年的高等文明产物。但目前而言，除了它似乎能载着几人回到地球之外，唐肖丝毫没看出它高等在哪里。 　　没有机器人，没有智能服务系统，唯一能获取信息的“光脑”，还因为信号不好而无法打开。全部需求都需要旅客自力更生，而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客舱里仅存的一个能播放短片的，时不时闪雪花的小显示屏。 　　带入唐肖穿进游戏前的现实世界，相当于把人扔到一个日常生活全靠发达的互联网科技的环境中，然后切断他的网络信号。 　　——唯一的区别，就是即便撤掉互联网，人也能活着。但如果飞船不能成功到达地球，那全飞船人都要跟着一起玩完。 　　唐肖问奥古：“飞船的破损达到什么程度，都包含哪些方面？” 　　奥古没听懂。 　　唐肖立即改为更加简单的语境：“是不是因为飞船坏了，所以这里才这么冷？” 　　她指了指衣服材质上凝结的冰碴子。 　　奥古点头：“坏了！倒处都坏了，没、没有食物，很冷，门关闭，打不开……” 　　听着断断续续的话，唐肖理解了他的意思。 　　第一，飞船受损非常严重，几乎绝大部分智能系统都无法运行，包括温度调控。以至于飞船内温度过低，并且会随着时间越来越低。 　　第二，严重的破损似乎令飞船内部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包括主控制室，武器室在内的许多地方舱门紧闭，乘客根本进不去，也就无从得知该怎么处理。 　　第三，奥古找更多的工具，不是为了撬开那些门，而是为了把它们彻底堵死！ 　　……如果说前两点，整个事情依旧云绕雾罩，只能看到结果而看不到原因。那么当奥古比比划划表达出第三点时，却宛如一把铁锤打碎了隔膜，使光照射进来，一下子将全部信息串联了起来。 　　唐肖：“危险就在飞船内部！” 　　飞船触发的保护机制，为什么要表现为舱门紧闭，把旅客限制在狭窄的活动范围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不这样，旅客就会更加危险。 　　人创造出的保护机制，当然是为了保护人而存在的。 　　唐肖：“阻止所有人离开客舱，甚至隔绝主控室，很有可能是因为那里面有能威胁到旅客的东西。” 　　一时间，无数科幻恐怖电影的剧情纷至沓来，在脑海里争先恐后地出现。 　　异形？外星生命体？超级病菌？ 　　奥古疑惑地看着她，笨拙地说：“没，没有。只有人。1，2，3，4，……，8，八个人。” 　　他大概以为唐肖是烧糊涂了，连数数都不会数了。 　　唐肖见再问下去，也无法再问出什么，便静静等着他完成收集工作，随后开始“修补”事业。 　　她就这样看着奥古抱一大堆沉重的金属工具，艰难找到不同的舱门，然后举起铁锤。 　　“咚！——” 　　“咚！——” 　　“咚！——” 　　唐肖：等等，飞船损坏真的没有你的一份功劳吗？ 　　……各钟破铜烂铁，锅碗瓢盆熔炼的金属板，就被一桶胶状物体混合着敲击，厚厚钉在舱门上，全方位隔绝舱门被飞船系统控制打开的可能性。确保即便门开了，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唐肖：“……可以的。” 　　她没阻止奥古的行为。是因为靠近这些舱门的时候，她确实感受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危险感，这种感觉不像是来自某种生命体，更像是一些难以名状的存在。 　　如果非要打比方，这股预感更像是上个丧尸末日世界的结尾，她在面对无限循环的副本时，灵识发出的危险提醒。 　　只不过那时，危险预警的对象是整个副本，这次……唐肖甚至没动用精神力去深入感受。因为就在她操控一丝精神力试图进入主控室的一瞬间，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更可怕的危机感迅速迸发开！ 　　唐肖后退一步，迅速收回灵识，那股危险感才不情不愿地退下消散，宛如很遗憾没能抓住她精神力的样子。 　　……连精神力都会受到攻击吗？唐肖皱起眉，走到舱门前。 　　收敛了精神力后，身体即便贴得再近，也毫发无损。不过她靠近却不是为了以身试险，而是为了拿到一样熟悉的东西。 　　奥古抱着工具走远了，才发现唐肖还站在原地，他不赞同地皱起脸：“汤、肖！不，不要靠近！” 　　男人的声音像道粗壮雄厚的惊雷，在有限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如果是林苑过来，可能会被直接吓晕过去。 　　唐肖却只是笑了笑，“没关系，我现在也要回去了。” 　　在奥古看不见的地方，她正捏着第三个金属方块。 　　【每个人都有秘密。】 　　第三个纸条和前两个似乎没什么关联，却又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外面能找到的信息已经都收集到了，唐肖决定回去。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突破口依然在乘客身上。 　　——而且她还要加快进程，毕竟时间不等人。 　　回去的时候，唐肖还带了两罐食物，外加一个奥古。 　　奥·工具人·古是被唐肖强行拉回去的，他一开始还试图挣扎，“不，不回去。要做事。” 　　唐肖：“先回去吃饭，休息一下再继续。” 　　奥古：“窝，窝不饿。” 　　唐肖很冷酷，“你这是在亡羊补牢，伟大但是没意义，懂吗？” 　　奥古不明白：“羊，老了，为什么？” 　　唐肖已经了解了，奥古作为其他旅客最害怕的存在，其实却既不凶恶也不缺智，他只是性格很执拗，又语言不通，恰好听力又有很大问题，没法和任何人交流，只能闷头做自己的事。 　　……偏偏其他旅客都不理解他在干什么，因此就更害怕了。 　　利用信息不对等的优势，唐肖很无情地恐吓他：“你知道吗？旅客里有一个女士，她非常可怕，并且很讨厌别人背着她做事。如果让她发现你想独自堵住舱门，她会很生气，并且狠狠骂你一顿。” 　　奥古：“窝，窝告诉她。” 　　唐肖：“她不喜欢听人解释！她有一头红色头发。你没听过吗，头发越红，怒气冲冲，头发越粉，骂人越狠。” 　　奥古郁闷了。他一路上都蔫头耷脑，不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命运。 　　两人回到客舱里，推开舱门的瞬间，唐肖差点以为里面没人。 　　……一片寂静。 　　从后往前看去，旅客一个个都安静如鹌鹑，缩在位置里。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后，只有巴福多悄悄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缩下去，不敢说话。 　　如果只有唐肖回来，他是敢说话的，但唐肖后面还跟着奥古，他就一点声音也不敢发了。 　　唐肖也不在意，她抱着两大罐食物，走到客舱最前面，然后把罐盖撬开，食物的气息立即蔓延开来。 　　一直坚持不吃饭的玛曼莉最先叫出声：“你居然找到了食物！而且还不是腐烂的老鼠肉！” 　　感觉到奥古后退了一步，唐肖忍笑道：“我倒是不太清楚这些东西该怎么做，它们能吃吗？” 　　玛曼莉看了眼金属罐里的物体，迟疑地说：“应该可以……吧？” 　　两个罐子里分别装着四种介于灰色和黑色间的流体物质，还有一小袋调味剂般五颜六色的粉末。虽然有食物的气味，模样却实在勾不起人的食欲。 　　不过见识过粑粑状的黑伦萨面包，唐肖已经对这些东西有了免疫力。可能这个位面的人类在宇宙进化的过程中，失去了对美食的鉴赏能力吧。 　　为他们哀悼。 　　巴福多也摸着味道小跑过来，两眼发光，“这是星际旅行很常见的食物，只需要把四种流质按照比例和顺序相互搭配，再加以调味，就能做出能量丰富且干净无辐射的食物了！” 　　唐肖：你们星际人真难伺候。就不能弄个五十年不过期的速食罐头开盖即食吗？ 　　不过想也知道，星际人的情况肯定比较复杂，连食物都要以能量，辐射来计算，和地球时期的身体构造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洛二：【宿主身体情况一切正常，玩家在副本内不与NPC等同。】 　　这是副本世界难得的良心之处，至少能明确玩家的身份是做任务，而不是体验末世感染/星际辐射人的极限生存。 　　等唐肖把所有的食材都分别打开，一抬头面前已经围了一圈人，正直勾勾看着食材。 　　巴福多：“唐小姐真是好人，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他捂着肚子，眼巴巴望着食物，口水都快要滴下来。 　　距离唐肖进入副本，又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饥饿在漫长的时间里与精神反复拉锯，任谁也受不了。哪怕是已经了无生念的濒死之人，只要身体机能还正常，也会想要填饱肚子。 　　——看不到食物，他们刚才连吵架都没力气了！ 　　简森温柔地说：“善良与慷慨是每一位美丽小姐的天性，在唐小姐身上，我才见到了这种美德的具体模样。” 　　就连老夫妇也互相依靠着走过来，用可怜的声音说，“唐，唐小姐，能不能给我们这两把垂垂老矣的老骨头，也分一小口汤？” 　　唐肖但笑不语。 　　众人沉默下来，他们也知道大概率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得到食物——毕竟是人家找到的！他们干坐着不动手就想吃上东西，哪有这么好的事。 　　玛曼莉讽刺道：“一个个虚情假意，都没饭吃的时候互相推脱，现在有吃的了，老的小的都一窝蜂跑过来，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简森反唇相讥：“某位女士不是宁可饿死也要减肥么？你现在应该回到座位上唱歌，而不是用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影响他人吃晚餐的心情。” 　　玛曼莉高声尖叫：“我的脸会影响——别人的心情？滑星盟之大稽！你该去照照镜子调整一下自己平庸做作的五官了！只会发情的伪君子！！” 　　这是玛曼莉第一次表现出盛怒下的女高音，尖叫声直冲云霄，宛如被拉响的防空警报。 　　简森：完了，我聋了。 　　巴福多脸色煞白捂住耳朵，林苑两眼一翻就要晕倒，而奥古紧张地后退两步，高大如小山般的身躯紧贴金属墙壁，准备迎接被骂的“命运”。 　　唐肖心平气和地等待玛曼莉的余音散去，然后端起食材，一股脑塞进了奥古手里。 　　这一个动作，就让蓄势待发新一轮争吵的众人再次停顿下来。 　　唐肖：“这些食物都是奥古先生找到的。奥古先生出于对弱小者的爱护，决定把一半食物分给我。这些食物我一个人吃太多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分给各位。” 　　她伸出食指，“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因为我是一个非常富有同情心的人。所以不如大家每人说一件自己身上遇到的，最痛苦的事情。如果能令我感动或者怜悯，我就会把属于我的食物分一部分给他。如果有人不愿意说，那就没办法分到我的食物。你们可以选择朝奥古先生索取，又或者是高价购买巴福多先生的货物。” 　　巴福多苦着一张脸，“唐小姐。您是上层社会的有钱小姐，除了您，谁能买得起这些货物呢？” 　　看来玩家和NPC一样，在这个副本背景中是有身份设定的。而很巧，唐肖在这里依旧是一个富豪。 　　各有所思的沉默中，巴福多第一个答应，“唐小姐真是太善良了，您提出的建议是如此宽容并合理，我完全赞成。” 　　唐肖也预料到他会是第一个赞成的，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其他人尚能遵守秩序，买不起就不买。但随着时间过去，所有人都越来越饿，命都保不住，谁还会在乎法律，秩序呢？巴福多要么乖乖拿出自己珍藏的黑伦萨面包和其他货物，要么就要被抢掠一空。 　　老夫妇：“我们也赞成。” 　　第三个开口的是林苑，她凄凄哀哀地说，“……我愿意。” 　　其神情之痛苦，哀婉，委屈，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估计还以为是唐肖要逼良为娼。 　　剩下的人也纷纷同意。 　　唐肖：“每个人讲述之前，我都会问一个问题，当然，回答与否都没关系。好吗？” 　　巴福多点头像捣蒜：“好好好。不如就从我先开始吧？” 　　“可以。”唐肖“思考”了几秒，问道：“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到其他舱门都紧紧闭着，这是为什么呢？” 　　巴福多毫不在意：“飞船出了点小问题，暂时关闭部分系统而已。过两天我们到达地球，您应该知道，旅行社在那里有个基地，驻扎的工作人员就会来维修了。” 　　唐肖眨了眨眼，“原来如此。” 　　——一个字都不对。看来这里的旅客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飞船上发生了什么。 　　而另一边，得到允许后，巴福多迅速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从前，我本来是一个小有成就的商人，有许多朋友，啊，那时候的生活多么美满啊……” 　　他絮絮叨叨讲了一段，大意是他因轻信一个朋友，导致自己生意破产，不得不沦落到底层，开始做一些见不得台面的倒买倒卖生意。 　　说完，他充满期待看着唐肖。唐肖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说的真好，我都快感动得落泪了。” 　　她推了一份食物过去，“这是属于你的。” 　　话音刚落，其他旅客的表情就变了……他们的神情复杂中充斥着庆幸。 　　这种屎一样的讲述如果也能合格，那他们也一定十拿九稳。 　　洛二：【宿主，NPC巴福多撒谎了，谎言幅度为中等。】 　　在唐肖的示意下，它并不探析巴福多具体说了什么谎，只是全程监测，然后把消耗的能量展示给她看。这样既不会耗费过大，也能反映出信息。 　　对巴福多谎言的检测，令系统少了五分之一格左右的能量。 　　唐肖：“他隐瞒了故事中的角色，令他轻信并导致他破产的不是他朋友。” 　　虽然在脑海里与系统交流，在旅客面前的唐肖却非常温和：“下一位是谁？” 　　道特夫妇中的丈夫：“我们来吧，唐小姐。年迈的老人嘛，总是会忘记许多事。我怕再不说，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老头子说话声很低沉，总是伴随着咳嗽声，讲述了倾心培养的孩子早逝，自己与妻子晚年孤苦伶仃的可怜生活。 　　说完，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深深叹气。仿佛在诉说他们的晚年就是痛苦本身。 　　洛二：【NPC道特先生也撒谎了，消耗电量格数为五分之二。】 　　唐肖：“他避重就轻，隐瞒了许多内容，应该与早逝的孩子有关。” 　　道特先生说完，唐肖给了他和妻子一人一份，“你们的遭遇真令人心痛！” 　　分完三份，唐肖面前就只剩下三份了。简森目光炙热，但为了维护绅士风度，他轻咳一声：“不如让林苑小姐先来吧。” 　　林苑轻声道谢，在回答完唐肖的问题后，她低头说道：“我原本生于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温柔的丈夫……” 　　相比起前三人，林苑的故事就复杂多了。 　　她的家庭原本在星盟处于中上等，资产足够她一辈子生活无忧。但忽然天降横祸，最疼爱她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中横死，爱人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想要卷走所有钱独自离开，林苑阻止却被活活打到流产。 　　但林苑是一个懦弱、胆小、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她不敢把自己的遭遇诉诸大众，害怕别人嘲笑她，说她无能。 　　林苑：“呜……我知道，我的确很无能……” 　　爱人逃跑后，家财一空，夫妻平时的债务却积压在她身上。林苑因为会一些医术，就选择接受一份来自荒星，报酬很高但十分劳累的工作。 　　在那里，林苑遇到了一个追求她的医生。医生对她非常好，就在他们即将步入新婚姻的时候，一伙星际海盗占领了那座落后荒星，对当地人奸|杀淫掠。医生救助这些人，却被海盗抓走，活活虐|杀。 　　在讲述这些的时候，林苑眼神不经意间落到奥古身上，立即浑身发抖。 　　唐肖：“奥古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应该和星际海盗差不多。” 　　怪不得旅客都这么害怕他！ 　　林苑还在继续讲，再后来，星盟的军队赶来抓捕了海盗，要把他们送上军事法庭。但是需要证人。作为医生的爱人，他们需要林苑出庭作证。 　　……但是林苑不敢，她害怕面对人群。她选择放弃指证，于是审判延后，星际海盗却趁着这段时间逃跑了。 　　林苑很自责，她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错，可要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不敢出庭。但她又特别仇恨那些海盗，所以她决定自杀，在自杀前，她拿出所有的积蓄，在星际暗网上找到了一位赏金猎人，希望他能替自己杀死那些海盗。 　　事情完成后，她本来想自杀，但是中途却看到了旅行社的广告，稀里糊涂就上了船。 　　唐肖问：“这是你认为自己最可怜，最痛苦的经历吗？” 　　林苑默默流泪：“是的。” 　　系统：“警告，警告，谎言警告！！” 　　与此同时，能量飞速流逝，唐肖立即让系统直接休眠，取消了谎言识别状态。 　　这代表着——林苑说的每句话都没错，但放在唐肖所问的语境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巨大谎言！ 　　【每个人都有秘密。】 　　然而或许只有一个人，她的秘密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零一章 （一更） 　　听完林苑的讲述, 唐肖拿起一份食材, 递到她面前, “我能再问林小姐一个问题吗？” 　　林苑默默接过食物, 神情充满疲惫，“你问。” 　　讲述这个故事似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心力。 　　“林小姐上飞船以来，有没有做噩梦？” 　　林苑猛地抬头看她，又随即垂下双眸，“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唐肖：“解决掉仇人后, 林小姐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可你现在精神状态却很差, 说明这些天心事重重，来到飞船上以后, 应该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了吧？” 　　林苑咬着唇, 轻轻点头, “这些天……没, 没错，不过是因为我太自责了, 如果不是我的软弱, 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都是因为我, 我才是罪人……” 　　她神经敏感脆弱, 情绪一激动又要流泪, 吓得简森连忙轻声细语哄她, 毕竟一个绅士不能看着女士在自己面前流泪——尽管这位女士外表已经瘦得看不出人样了。 　　玛曼莉却没有这么多同情心, 她挑眉一竖，疑惑地说：“奇怪，我们明明昨天才登上这艘飞船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天，你怎么连续做好几天噩梦的？” 　　林苑：“……” 　　林苑肩膀抽动，哭得更厉害了。 　　简森反驳：“一位极度伤心的小姐，分不清时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一个有怜悯心的正常人，都不该如此苛责她。你应该多向唐小姐学习！” 　　唐·圣母·肖微微一笑：“既然林苑小姐这么悲伤，那就快回去休息吧。” 　　话虽如此，她却依旧始终全程细细观察着林苑，也没有放过在玛曼莉提出问题时，林苑眼中闪过的一丝惶恐不安。 　　——时间范围已经可以锁定了。 　　接下来的简森和玛曼莉二人，唐肖就放水多了。这两位一个声情并茂讲了段男主人公被惨遭抛弃的爱情，一个讲了自己最爱的外婆离世的故事。 　　唐肖：“好好好，可以可以可以，你们说得都不错，拿走吧。” 　　可以说是非常敷衍了！ 　　大家都有了食物，气氛顿时和谐许多，连那股笼罩在头顶仿佛随时会爆发的诡异感都淡化不少。 　　唐肖感觉自己肩膀被戳了戳。 　　奥古指了指她空空如也的口袋：“食物，你，没有。” 　　食物总共就分成六份，讲述完悲惨故事的六人已经把东西全部拿走了，唐肖自己却什么都没剩下。 　　她笑了笑，“我已经吃过东西了，不饿。” 　　黑伦萨面包的能量可不小，即便是以她的能量消耗，撑两天也绝对没问题。 　　但可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正常人要一日三餐，星际人类也是如此。他们吃完了这顿，下顿却不一定有。 　　就像矛盾哪怕淡化了，也还悬在那里，随时都会再次爆发。 　　唐肖回到座位上，重启了识海里的系统。 　　洛二：【宿主，能量格快用光了。】 　　唐肖：【这个飞船上没什么小副本，等到了地球，找几个小副本给你提供能量。】 　　系统的能源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和大多数副本得以维持的原理本就是相通的。更何况里世界许多副本都是NB公司弃之不用，扔下来的回收品。对于洛二这种权限的系统来说，完全可以当营养剂嚼吧嚼吧吃了。 　　洛二有点忧伤：【我现在等级太低了，一次不能吃太多。】 　　捡垃圾都不能尽情捡，太惨了。 　　唐肖：“没关系，我到时候会再研究。” 　　安置完虚弱的系统，唐肖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从外人的角度看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睡着的唐肖，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力与危险性。 　　……才怪。 　　唐肖：“现在可以来梳理副本的剧情线了。” 　　她沉浸入识海中和系统说话，圆乎乎的光团看起来好像就在她面前，伸手就能抱到。 　　洛二有些惊奇：【宿主居然可以做到这样。】 　　许多玩家，哪怕知道有识海，有精神力的存在，也很难尽数开发或者运用。把整个意识沉入识海中，听起来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非常困难，和修炼心神差不多。 　　但在宿主身上，这些阶段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它甚至没反应过来，唐肖就已经迈过了这些坎，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了。 　　在唐肖这里，一心一意是不存在的。就像明明一个异能已经很稀有很强大，她却要凝练出第二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前者淬炼精神，后者淬炼身体，恨不得把时间掰成分和秒，再将意念分成八份，一刻不停的突破。 　　唐肖：“……如果可以，我会在脑门上写一个巨大的‘逼不得已’。” 　　如果有人也像她一样，新手时期就被迫面对噩梦难度，也会被求生欲激发出这种潜力！ 　　洛二很考究：【不，宿主，根据数据库记载，您遇到过的Bug极其罕见，并且除了您之外，其他遇到过的玩家都已死亡。】 　　在副本世界，活下来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只有成功者才能发言。 　　言归正传，唐肖正色道：“这一场破局的关键人物，就是林苑。” 　　“从我进入以来到现在，游客之间冲突不断，但只有一次令我也觉得几乎受到了影响。而那一场矛盾的中心，就在林苑身上。” 　　平心而论，飞船里的游客，哪怕加上奥古，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威胁。如果她真的动手，大可先把所有人打晕控制住，然后静静等待飞船到达地球，再解决主控室里的危险。 　　但每次有这种想法时，直觉都会发出警告。 　　所有的分析和预感都指向一点：这艘飞船内不能出现纷争。 　　纷争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是游客之间互相动手。 　　游客是什么？一群弱鸡。 　　一群弱鸡动手有什么好怕的？ 　　——但如果一旦冲突加剧，甚至发展到动手的程度后，游客就会不再是原本的游客呢？ 　　唐肖：“不动手，一群普通人，动手了，就变成丧尸王？这是不可能的。在这个过程中间，肯定有什么东西会发生改变，进而影响到所有人。” 　　“事态越失控，越严重，这种影响就会越剧烈，发展到最后，连我也会无法逃脱。” 　　一旦精神不受自己控制，离触发死亡条件还会远吗？ 　　这才是飞船内真正的危险所在！ 　　唐肖：“洛二，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伥鬼？” 　　洛二：【伥鬼在华夏古文化中，指被老虎吃掉的人，变成鬼魂后成为老虎的仆从，引诱其他生人继续被老虎吃掉。由此衍生出一个词叫做“为虎作伥”。】 　　唐肖：“没错，‘引诱’是伥鬼的关键词。事实上，在我们文化里面，绝大多数鬼怪都是以引诱的形式来杀人。例如画皮，倩女。民间传说的厉鬼也会利用幻象，诱使人自杀或者把人活活吓死，例如楚人美。它们的共同点都是要先影响，甚至控制人类的精神，这是它们杀人的契机。” 　　“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它们与人类是不同的能量体，就像是身处于两种不同的磁场。又或者可以说，是人类固有磁场出现了变异，才会出现这些特殊的能量体。在正常情况下，它们是无法杀人的，但人类的精神力和它们的存在相通。只有通过影响人的精神，二者磁场频率才会同步，在这一瞬间，两个不同的世界重叠，屠杀就开始了。” 　　洛二：【宿主真博学！】 　　唐肖：“全是我瞎编的。” 　　智谋型玩家擅长分析，那非智谋型的玩家遇到需要动脑的副本，难道就没有活路了吗？不，她可以猜！ 　　只要脑洞够大，一直猜，总能猜到那个正确答案。 　　唐肖：“现在是剧情逻辑线复原时间。” 　　“这艘飞船原本只是一艘普通的，目的地为地球的旅游飞船。但中途遇到袭击，一种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能量体入侵了这艘飞船。该能量体或许并非生物，它的存在更像是一种磁场，会与星际人类的脑电波发生反应，简单的说，它可以影响人类的精神，并催化负面情绪。同时可以通过负面情绪入侵人的大脑，使人产生变异。” 　　“为了保护旅客，飞船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关闭智能系统，甚至连光脑的信号都进行切断，只为防止它通过这些渠道影响旅客。同时飞船关闭舱门，将所有能量体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封锁起来——尽管对此，所有人一无所知。” 　　“但是能量体已经扩散了，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旅客。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分歧点。” 　　唐肖用手指敲击着膝盖，“在能量体入侵，一直到我进入副本这段时间，飞船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原来的‘唐肖’会留下这几张纸条？” 　　“我更倾向于，在入侵能量的影响下，飞船里已经发生了一场屠杀！” 　　…… 　　对于这个副本，唐肖的做法一直是有来有往，拨乱反正。 　　游客们都害怕奥古？那就直接接触，弄清奥古是什么人。 　　副本背景隐晦不明？那就找遍全飞船，通过地毯式搜索来收集信息。 　　信息指向秘密？ 　　那就让所有人都为一个虚假的讲述而撒谎！ 　　——而他们用谎言隐瞒下的真相，就是最后的秘密。 　　唐肖现在手里有三张纸条，第一张【杀我的人，是一个男人】，第二张写【我杀的人，是一个女人】，第三张最暧昧不清，上面写着【每个人都有秘密】。 　　这是个非常狡猾的表述，因为每个看到这条信息的人，都很容易陷入“每个人”的陷阱里。 　　洛二：【按照该逻辑，宿主是如何躲避陷阱的呢？】 　　唐肖：“我又不是福尔摩斯，还想让我一一给它找出所有人的秘密？做梦！” 　　作为一个非智谋型的玩家，她能找出一个来就不错了！ 　　提示是工具，活下去才是目的。玩家如果在开头就折在提示上，后期只会扑腾得很惨。 　　——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每个人的秘密都一样重要吗？ 　　显然并非如此。 　　林苑的秘密，最可怕，也是最重要的。 　　她对自己登上飞船前的人生经历毫不隐瞒，但她依旧撒了谎，因为这不是她遇到过最痛苦，最可怕的事情。 　　在这艘飞船上，她亲身经历了另外一场！ 　　唐肖将自己对剧情线的猜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讲到结尾，连她自己都觉得脑洞开太大。 　　但听起来惊悚的猜测，未必就不是真相。 　　在时间还没被压迫到最紧要关头，即便猜错了也有退路的情况下，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概率，有什么理由不去赌？ 　　唐肖感慨道：“这个副本之所以沦为里世界，而不是升级为噩梦副本，可能就是因为太善良了，总喜欢给玩家选择空间。” 　　选择空间看似是陷阱，实际上却相当于总会留一条生路。而真正的噩梦模式根本不会给玩家选择机会，整个位面的剧情都在推着玩家往前走。 　　封闭空间？人际交互？不存在的，一条公路如海的丧尸，玩家只能玩命开车向前冲，稍有不慎就掉下悬崖。如果没有新手副本的“复活福利”，困难模式及以上副本的死亡率绝对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肖的灵识仿佛在这一刹那间感应到了一片难以名状的虚无意识，从里面传达出不赞同的意念。 　　唐肖毫不露怯：“虽然实力上碰不到玩家的天花板，但经历上遇到过倒霉的底线，在这方面，谁比我更有发言权？” 　　听起来好有道理，那股意识犹豫了。 　　唐肖趁火打劫，不，趁热打铁：“面对玩家不能因其运气不同而区别对待，应该一视同仁，如同秋风扫落叶般予以无情的打击！事实上，对待任何本不应该存在这里的事物都该如此——我倒霉是没办法选择，但你要是能更强硬，也不至于混的比我还惨。” 　　那股意识动摇了！ 　　洛二：【宿主？】 　　对话终止只在一瞬间，在副本时间里秒针甚至只转动了一下，唐肖就已经回过神来。 　　洛二敏锐察觉到了问题：【宿主，你刚刚好像在和其他人对话。我的数据库记录却不完整。】 　　唐肖：“我也觉得。刚刚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找我的大概是世界意识什么的存在吧。” 　　洛二：？？？ 　　洛二：是它的运算核心落后了吗，世界意识这种级别的存在，为什么会被宿主轻描淡写说出来？！ 　　洛二：【……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副本世界是不存在世界意识的，只有世界意识碎片，而且玩家不可能承载它的力量。】 　　这就是系统存在的原因！NB公司开发出系统，来代替各个副本位面的世界意识，这才能使其为联盟所用。 　　且不说世界意识是一个尚未被联盟研究明白的悖论，仅仅对于能量量级而言，如果刚刚那一瞬间真的有世界意识降临，那么唐肖立即就会因承受不住跨维度的能量，瞬间爆体而亡。 　　别说世界意识，就算是系统主体现在还在，也不可能与唐肖的识海绑定。量级不同，是不能平等交流的。 　　唐肖微微挑眉：【是么？可能是因为这是“里副本”吧，所以什么情况出现都不奇怪。】 　　洛二：【……等等，宿主，你是不是早就预料过，不，设想过这件事……】 　　唐肖否认三连：“说什么呢，我从来没想过，世界意识什么的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你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倒霉力量？不存在的。” 　　“我只是一个脑洞大开，习惯性乱猜，不喜欢逆来顺受，又平平无奇的贫苦玩家罢辽。” 　　洛二：【……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一百零二章 （二更） 　　浩瀚宇宙中, 一艘飞船正在曲率引擎穿梭。 　　这艘飞船有个名字, 叫旅行者号。是星盟最大的旅行社名下飞船之一。但此刻, 这艘飞船的客舱里只有寥寥几名乘客。 　　大家都是刚刚登船, 此刻相顾无言，气氛颇有几分尴尬。 　　还是一个英俊的男人率先出声，温柔的笑容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我的光脑告诉我，距离到达地球还有36小时，这样漫长的时间里相聚即是缘分，如果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岂不是太可惜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简森，很开心能与各位相识。” 　　红头发的少女肆意地甩了甩头发, “玛曼莉。” 　　看起来稍稍有些清瘦的女人很内敛地点了下头, “我叫林苑。” 　　尖头尖脑的小老头点头哈腰：“我叫巴福多, 是一名星际商人, 有什么生意别忘了多多光顾啊！” 　　这时，一个一直没出声的大块头忽然坐直身体, 众人这才发现他简直宛如一座厚重的小山, 浓密的胡子和凶恶的长相令人心惊肉跳, 简直怀疑是不是有星际海盗混进了这艘没什么油水的飞船上。 　　他低低开口, 声音像铁锤砸在地面上：“窝, 叫, 奥古。” 　　就在一片没人敢接话的尴尬氛围中, 一个清丽少女笑了笑, 伸出一只手，主动说道：“你好呀，奥古先生，我叫汤宵，请多关照！” 　　…… 　　“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然而忽然，客舱内响起了警报声。乘客们这才发现，飞船好像出了什么故障。” 　　“但是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因为很快，所有他们能找到的智能系统都进入了休眠状态。这时旅客们想用光脑求救，却发现信号也消失了。孤立无援的旅客们陷入了极度焦灼的状态，好在飞船依然在正常航行，目的地依旧是地球。有望的目的地让众人至少还能坐在座位上。” 　　“然而在心烦意乱的焦躁状态下，人与人之间很容易产生口角。特定的场景扩大了旅客间的性格差异，让原本并不明显，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矛盾冲突变得越发尖锐。” 　　短短十几个小时，甚至几个小时里，七个人间已经因为各种原因爆发了许多轮争吵，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奥古。因为他相貌体型太过有威慑力，没人敢惹他，至少当时不敢。然而在气氛的感染下，奥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耳朵不好使，也不擅长和人争吵，但他只要杵在那里，就是一股无形的威胁，如果他因为焦躁而走来走去，给人带来的不安感就更深了。 　　于是，就在不断激化的矛盾下，忽然有人在尖叫和指责声中，率先动了手。 　　那人是谁呢？是表面上温柔绅士实则心思狭窄的简森，还是沉默寡言令人畏惧的奥古？亦或是脾气暴躁擅长尖叫的玛曼莉，或者财产富有眼高于顶的唐肖？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打破了禁忌，当规则的底线被打破，就再也回不了头。 　　在混乱氛围的催化下，每个人都红着眼睛，忽然变得力大无穷，浑身萦绕着危险的负面情绪，充满攻击欲望。从争吵，撕扯，扭打……直至变成残杀！ 　　第一个人倒在血泊中后，潘多拉的墨盒被打开了。 　　剩余的人并没有停手，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开始更加残忍地互相攻击，很快，旅客们相继死去。活泼肆意的红发少女，英俊多情的蓝眼睛男人，哀婉恬静的女子，相依为命的老夫妇…… 　　在这场可怕的灾难中，或许只有一个人，亦或是两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 　　林苑是其中一个。她是所有人中最为胆小，软弱的一个，哪怕被欺负到头上也不敢还击。从众人发生矛盾的伊始，她就已经忍不住哭泣起来，而后，她更是在无边的恐惧中看着原本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怪物，然后一个个死去。恐惧摧毁了她的精神，浑浑噩噩地，好像有股声音在诱导她，指引她该怎么做。仿佛这样，她就能最后活下去。 　　整场灾难，是在她的哭泣声中开始，进行，然后结束的。 　　一切结束后，林苑瑟瑟发抖躲在座椅上，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但她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也活了下来。 　　那个人就是唐肖。 　　“唐肖”侥幸逃脱了疯狂状态的控制，她看着满飞船的尸体，从客舱到储藏室，鲜血淋漓的场景，忽然意识到所有人都□□控了。他们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影响，失去了自我意识和判断力，从而不可逆转的堕落，演变成了这场屠杀。 　　短短几个小时内，所有发生的场景，对话，所有事在眼前一一闪过，唐肖忽然找到了最关键的一个人，所有焦躁、愤怒、激进、负面情绪的源头。 　　是林苑！ 　　她从没动手，也没参与争吵，但她会在众人理智回归，气氛稍有缓和的时候毫无预兆地痛哭流涕，发出一些奇怪的呢喃和哀求。更加诡异的是，她的哭声落入耳中，便会让人不可抑制地烦躁，对身边的一切心生恶意——但这股恶意，并不包括对林苑。 　　从始至终，林苑都是安全的。她藏在客舱的角落里，哭声却萦绕在所有人耳边。死的人越多，剩余的人越会被哭声所感染，把继续互相残杀当做“报仇”。在所有人眼中，其他人都是怪物。殊不知自己也是怪物。 　　“唐肖”找到了林苑，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只因在浓郁的血色中，林苑的身上却像覆盖了一层魔性，充满了蛊惑力。她的眼睛里不仅有惊恐、哀愁、痛苦，还有另一层本不属于这里，却通过她的双眼透出来的恶意。 　　“唐肖”举起手中的武器，杀了林苑。 　　至此，飞船上的存活者，只剩下一人。 　　“唐肖”心灰意冷，她意识到一切已成定局，而那股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以死亡为乐的恐怖能量无处不在，她迟早也会死掉。 　　她决定自杀。 　　“可就在这时，有变故发生了。原主或许也不理解那是什么，但她清晰地认识到，一切还有转机。” 　　真·唐肖懒洋洋坐在识海里，讲述自己倒推出来的剧情线。 　　唐肖：“那时她肯定发现了一件极其震撼的事，使她确信，死去的人还能重新复活，发生过的事可以被抹消，时间可以重来。为了避免下一次所有人依旧重蹈覆辙，她留下了几个关键的信息，指引未来的‘唐肖’，找到事情的真相，从而避免一切悲剧的发生。” 　　洛二：【那么原主消失了吗？还是当宿主降临之后，她被抹消了存在？从人类情感的角度来看，宿主现在和原主又是什么关系呢？】 　　唐肖有些意外，如果是原本的狗系统，绝对不会问出这种问题。原主那一类活在过去的NPC，对于系统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根本没有探究的必要。 　　但洛二问出了这些问题，小光球在识海里一蹦一蹦，似乎在催促她快点回答。 　　唐肖便收敛起笑意，她想了想，认真道：“原主应该已经死了，死在我来之前的剧情线里。至于现在的我，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就是原原本本的我，和剧情线里的那个女孩没有半点关系。” 　　让已经发生的事重来是需要代价的，不可能所有人都一样幸运，在惨烈死亡后毫发无伤地复活，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死亡的人重生，而与之对应，还活着的人就要牺牲。 　　有极大的可能，原主用自己的死亡，换来了一切重来的机会。 　　那个真正登上过这艘飞船，留下关键提示的女孩，她真的叫唐肖么？ 　　未必。 　　或许她叫唐小，唐笑，又或者随便叫别的什么，她的名字已经随着唐肖的到来而消失，但她的存在却无法被抹消。 　　总有人会记得她，或是对唐肖报以一份笨拙友善的奥古，又或者是不敢直面她的林苑。亦或是四张记录下真相的纸条。 　　唐肖从识海中抽离，回到副本的现实。 　　她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金属方块。这是她方才从林苑身上顺下来的，第四个承载着原主提示的纸条。 　　【死亡只是开端。】 　　…… 　　吃完晚餐，客舱内的众人昏昏欲睡。像玛曼莉那样心大的，更是把座椅当做短床，随意一躺就呼呼睡着了。 　　一个身影却悄无声息走到过道里，来到一个座位旁，弯下腰： 　　“林苑小姐，我想去储藏室取一件东西，能麻烦你陪我一下吗？” 　　黑暗中，林苑睁大双眼，眼神中充满惊恐。她想摇头，但却在对方锐利澄澈目光的直视下，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过了良久，她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对不起，我可以不去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舒展开来的，不带任何笑意的笑容。 　　“很抱歉，但是恐怕不行，毕竟在做噩梦这方面，我想我们应该有很多的语言可以……交流。” 　　在这一刹那，无边的恐惧与绝望霎时笼罩了林苑。瞬间之内，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变得一片空白，而她单薄的意识开始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纯粹的发泄欲望，和强烈的尖叫与哭泣的冲动。 　　但对方的速度比她更快，在她发出任何声音之前，一股庞大的压迫力已经笼罩下来，将她想要逃避的意识死死压在身体里。 　　惊骇欲绝间，林苑看见自己搭上对方的手，发出僵硬的声音：“好啊。” 第一百零三章 　　储藏室温度比之前更低, 已经降到了零下七十度。哪怕有特殊材料的防护服, 普通人站在里面也依旧会瑟瑟发抖。 　　林苑宛如一架苍白的骨头, 跌倒在地浑身发颤, 一触即碎。 　　唐肖站在那里，俯视她：“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林苑不敢抬头，她想哭泣，却怎么也哭不出来，这个认知令她心底冰凉, 生出浓浓的无助与绝望, 甚至是……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找上她？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性格软弱常常会哭而已, 为什么只找上了她？ 　　为什么全世界都要逼她？为什么都要逼她做不想做的事情？难道她就没资格活着吗！ 　　这股怨恨与恶意隐藏在复杂的情绪下, 让林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手指也逐渐缩紧…… 　　这时, 她却听唐肖说道：“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而已。” 　　唐肖轻轻蹲在她面前，“晚餐的时候, 我听了所有人的讲述, 觉得你的故事最打动我。作为回报, 我决定也把一个故事分享给你, 仅仅如此而已, 何必这么紧张？” 　　怯懦的人, 最擅长的事就是退让, 以及为自己的退让寻找理由和安慰。 　　逼她到尽头, 她可能会反抗，但只要稍稍退一步，她就会立即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缩在仅有的一点安全空间里。 　　林苑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她立即忙不迭掩饰眼中的恶意，点了点头，“好……好。” 　　唐肖看着林苑，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个软弱，但求生欲很强的人。 　　她伸出手指，在结了层冰霜的地面上刮了一层下来，将上面暗红色的冰渣展示给林苑，“两个小时前，我随着奥古先生来储藏室寻找食物，却看到这里的地面上有一层红色的物质。经过检查，我才发现这是血迹。可能是因为睡了太久，我竟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溅上这么多血迹，林小姐知道为什么吗？” 　　林苑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翕动着，“可能是，是飞船还没起飞，准备食物的时候，宰杀的动物溅出来的血吧。” 　　唐肖：“宰杀动物，可做不到溅血满地。” 　　她道：“后来，我发现这些血迹的分布很有规律。你看，在我们这片区域，血迹像不像是一个人被砍中，钝器穿透胸膛，导致整个上半身扭曲爆裂，进而溅开的血迹？有些细节之所以仿佛被晕染开，是因为原本在血迹上面还有被打碎的血肉骨头，只是后来莫名消失，于是唯一剩下的血迹，便成了这幅样子。” 　　林苑惊惶地飞快眨着眼，不断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唐肖：“通过出血量，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位一米八以上的男子，但身材不够雄壮，偏瘦，所以血迹覆盖的位置也不够广。” 　　洛二：【宿主，从逻辑以及现场情况来看，您的推断毫无依据。】 　　唐肖完全是瞎编的，而她的胡言乱语完全基于两个小时前，系统检测给出的结果：这里血迹的一部分属于简森。 　　与其说她是“通过血迹推测出什么”，倒不如说是根据简森的个人特征逆推。反正林苑正处于极度害怕的状态，也根本没精力分辨她说的到底有几分道理。 　　“飞船的旅客中，符合这些特征的男性有谁呢？似乎只有简森先生。” 　　唐肖直视林苑：“这里的血迹凝固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也就是说，二十四小时前，简森先生在储藏室里，被人用钝器把胸口打得四分五裂，暴毙而亡。林小姐觉得我这个故事讲得对吗？” 　　面对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苑，唐肖并不在意，她自顾自继续说：“既然简森死在这里，那么杀死他的人是谁呢？简森先生虽然身体并不粗壮，但也是一个年轻有力的男人。谁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轻而易举用钝器将他打死？” 　　“我想答案已经很明白了——是奥古先生杀死了简森。所有旅客中，也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 　　林苑徒劳地张着嘴，仿佛失去了说话能力。 　　唐肖：“试想一下，谁会放着温暖舒适的客舱不待，跑到寒冷的储藏室里来？简森先生应该是逃进来的，他穿着粗气，十分惊慌。在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身影追赶而来，那个人就是奥古先生。当时简森或许背对着大门，他以为自己成功逃离了地狱，他刚要喘一口气，却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他惊骇欲绝地转头，看到了愤怒的奥古先生。对方高举着沉重的钝器，一下一下重击在他身体上，直到简森失去呼吸。” 　　讲到这里，唐肖自己也停顿了片刻。 　　洛二：【宿主如果继续讲下去，可能会受到负面情绪影响。】 　　唐肖勾起一个浅浅的冷笑：“已经发生的事，并不会因为我不讲出来，就不复存在了。” 　　如果林苑一直沉溺在自欺欺人的逃避情绪中，只会一直被控制，无法逃脱。但事实不会因为她的逃避而消失，唐肖要做的，就是把血淋淋的现实从掩埋的回忆里挖出来，摆在对方面前。 　　她受到的情绪影响，与对方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这个时候就是要比心理防线，后退一步的就输了。 　　唐肖继续道：“但是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血迹总体还算均匀，并不凌乱。说明简森先生死之前并未挣扎，也没试图反抗。为什么？只有已经心灰意冷，或者心有愧疚的人才会这样。” 　　“更何况，奥古先生并不是残忍暴躁的人，相反，他很纯朴并且喜欢和平。这样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向另一位旅客举起武器？只能是这名旅客做出了令他无法容忍，甚至是极其愤怒的事情。” 　　“大概是，在众人陷入争吵乱做一团时，奥古并不能听清这些人在喊什么，他只想让所有人冷静下来，至少不要有人因此受伤，尤其是唯一一个对他友善的女孩。” 　　“但简森却打破了他最后的执着。他不仅激动之下杀死了玛曼莉，还重伤了前来阻止的女孩，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踉踉跄跄离开，逃跑到了储存室里，愤怒的奥古认为简森是恶魔，在盛怒之下杀死了他。” 　　“但恶魔真的是简森先生吗？” 　　唐肖逼视着瑟瑟发抖的女人，声音不急不缓，话语却如寒冰般冰冷：“不，真正的恶魔隐藏在众人中间。不是简森，不是奥古先生，不是后来杀了奥古先生的道特夫妇，甚至也不是林苑小姐你。尽管你先挑起了玛曼莉小姐的怒火，然后又躲在简森身后，利用他的保护欲挑拨攻击的欲望，从而引发一场无人生还的惨剧——但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不是么？” 　　林苑已经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很害怕，很想活下去，对不起……我，我脑子很乱，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唐肖：“你的确不知道，但你大脑里的东西知道。你现在还想放任它在你的脑海里滋生吗？还是想看到一模一样的惨剧再次发生？简森已经为你死了一次，你想让他再死一次吗？” 　　林苑痛苦地叫道：“我不能反抗，你什么都不懂！” 　　唐肖：“你可以反抗，因为我在这里。” 　　她伸出手，覆盖在林苑的头顶，一股醇和坚定的力量涌入女人的身体，林苑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 　　但下一瞬，她忽然捂住脑袋，整个人匍匐在地面上，发出痛苦的“嗬嗬”叫声，形容狰狞到了极点。甚至伴随着不断的抽搐和挣扎，她已经瘦削得恐怖的脸颊更加凹陷下去，仿佛被某种存在活活吸干了精血，变得愈发森森可怖。 　　洛二：【林苑的身体状态在迅速恶化，如果她再继续反抗下去，会被杀死。】 　　唐肖：“她现在反抗，还有一丝生路，如果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才是必死无疑。” 　　为虎作伥。林苑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伥鬼，从某种程度上看，她也是受害者。她的精神世界被外来者入侵，导致整个人都发生了异变。如果最开始的林苑还能算是一个人，那么现在的她则更像是一半人一半异物质的组合体。 　　表面上，林苑还能好好地活着，然而实际上她的自我意识在被不断侵蚀，改造，直至彻底消亡，这个过程才会结束。 　　入侵飞船的能量体需要一个载体真正降临这个世界，而林苑就是被选中的载体。 　　林苑痛苦极了，她现在相当于只剩下一半残缺的意识，更加没有抵抗之力。没过多久就僵硬地跪在地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唐肖。 　　凹陷下去的眼睛里，充溢着有如实质的恶意。 　　唐肖：“你叫什么名字？” 　　“林苑”扯了扯嘴角，一不小心就扯到了耳根，也没有收回来的意思，“我叫林苑呀。” 　　它似乎对唐肖有几分忌惮，想一边后退一边站起来，却不会像人类一样控制四肢，一个用力，身体没站起来，脖子却陡然拔到了半米多长，几乎与唐肖平视了。 　　这特么要还能算人类，唐肖觉得自己可以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洛二：【检测到附近空间出现异常，请宿主小心。】 　　唐肖：“我明白。” 　　事实上，自从林苑的身体被占领，一股难以名状的波动就以她为中心，向外不断扩散开，遇到唐肖的灵力后，甚至试图将其吞噬。 　　好在灵力是在不断的凝练中诞生的存在，本身就极为凝实稳定，哪怕入侵的能量再诡异也岿然不动。 　　唐肖笑道：“我是问你是什么东西。” 　　“林苑”吃了瘪，嘴角不高兴地向下一挒，下巴顿时掉到了地上。 　　“我当然，是人啦，嘻嘻。” 　　洛二：【奇怪……根据种种数据显示，林苑目前的身体虽然状态不正常，但仍然属于人类范畴。】 　　唐肖：“它现在当然还是人类，因为林苑的意识开始挣扎，它已经来不及将其全面吞噬，就被迫出来了。” 　　唐肖也不动，就这么站着端详对方，“林苑”也同样没有动弹，黑黢黢的眼睛诡异地盯着唐肖，一下也不眨。 　　它在等待着，等待唐肖被同化，被它入侵。 　　过了一会儿，唐肖忽然开口：“我现在终于能确定你是什么了。你不是生物，也不是什么能量体——你更像是一种传染病，” 　　“又或者说，是一种会不断蔓延，传染，同化一切的……现象。” 　　“你没有目的，也没有形态，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传染。只不过在这艘飞船里，你体现为人类心中的负面情绪与恶意。但事实上，整艘飞船，包括物质、空气……全都是你的传染对象！” 　　“林苑”直勾勾看着唐肖，听到这段话后，缓缓勾开了唇角，露出牙齿，牙齿却又一层层张开，露出隐藏在血肉中的尖锐口器。 　　几秒之内，它的头就从一个形销骨立的女人，变成了正在咆哮的变异体！ 　　下一瞬，它又变成了平民联盟里的黑袍男人，对唐肖露出狰狞的笑容，而后又开始变化…… 　　每变化一次，它周身的感染力就会更加浓郁。在人类视角看不到的地方，一团诡谲难以形容的物质，层层叠叠缠绕在唐肖身上，随时亟待将她吞噬。 　　洛二在识海里不断发出警告：【宿主，检测到该副本难度骤然提高，危险等级超出预期，是否强制脱离？是否强制脱离？】 　　唐肖咬了咬后牙槽，冷声道：【不脱离。】 　　虽然对手的本质比她预期的还要棘手，但她既然选择了正面刚，就有办法解决掉它！ 第一百零四章 　　这场战斗中最令人头疼的是, 对付眼前不可名状的敌人，唐肖不能用武力, 也不能主动攻击。这种憋屈的设定，倒是和上一个副本世界中遇到的“地下城”有几分相似。 　　一切攻击带来的战意、杀意，都会被对方瞬间捕捉，同化, 进而顺着这段情绪入侵自己的精神力。最可怕的是，这段入侵的过程无声无息, 几乎令人难以察觉, 却又不可逆转。 　　至少唐肖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做判断，无法正面将其绞杀湮灭。这还是在敌人的主体被困在主控室中, 仅泄露出一点的情况下。 　　如果主控室被打开, 它的主体得以释放，哪怕要付出再多代价, 唐肖也会毫不犹豫地强制脱离这个副本世界。 　　——但若仅仅就当下而言，这并不是一个死局, 破局的方法甚至很简单。 　　唐肖撤回了灵力，也撤回了保卫在识海外面的精神屏障。 　　她看着“林苑”，啧了一声，“这就是你给自己找的载体？不觉得太弱了吗？” 　　“林苑”歪着脑袋, 漆黑的眼球好奇地看着唐肖, 诡异的笑容中说不清蕴含了什么。 　　唐肖却浑然不在意, 她挑起眉：“飞船上这么多旅客, 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比林苑更强大, 养分更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林苑？” 　　“恐怕是因为，你们靠侵蚀人类的精神力来传播壮大，但人类的精神力也是唯一能抗拒你们的东西。现在的你只有原本实力的百分之一不到，只能通过侵蚀一个精神力非常弱小的人，来达到传染的目的。如果把林苑换做奥古，又或者是道特夫妇，恐怕就算你入侵了他们的精神力，短时间内能达到的影响也微乎其微吧？” 　　世上没有“只许贼吃肉，不许贼挨打”的道理。 　　当它入侵人的精神力，人的精神力也同时会触碰到它——哪怕在其他任何时间空间里，人类的攻击对其都不起作用，但至少此刻，两方的接触是相互的。 　　唐肖一步步向林苑走去，她身上没有任何的攻击气息，也没有澎湃的灵力，甚至连精神力场都没外放。 　　“林苑”的形状变得更加狰狞恐怖，血盆大口中的腥气甚至仿佛能喷在空气中，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它现在还没完全掌控林苑的身体，而这片空间里可供传染的物体更是少得可怜。 　　它最想要的是人类的大脑，但是除了二人外的所有旅客，都被隔绝在两个舱门外的客舱里。自从唐肖把林苑带到储藏室的那一刻，它就被限制在了这覆满冰霜的空旷房间内，实力被削弱了大半！ 　　眨眼间，唐肖已经与“林苑”近在咫尺，她伸出一只手，直接压在了对方头顶。 　　林苑立即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一双哀婉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唐肖：“唐小姐，你要对我动手吗？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能体谅我一次吗……” 　　然而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里，充斥着恶意。看起来说着解释的话，语气却是在挑衅与煽动，表面上是求饶，实际上却在鼓舞唐肖动手。 　　只要唐肖表现出攻击的意念，它就可以趁机而入！ 　　唐肖眸光微闪，果然释放出澎湃的灵力——只是这些灵力并没有攻击对方，而是温和地，不可抗拒地把“林苑”包裹住，同时打开了自己的精神力。 　　“林苑”：？？？ 　　年轻的少女扬起一个笑容，声音却透出专属于人类的狡猾：“找弱者做载体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来做你的载体，进入我的精神领域，让我们共同降临，如何？” 　　磅礴的灵力形成一个漩涡，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浮现，目标对准了扎根在林苑意识海里的异物质，要将其引入自己的识海里！ 　　“林苑”的面孔在这股强大的吸力面前变得痛苦扭曲，发出凄厉的嚎叫。 　　入侵和传染，是它的本质，所谓的共生，只不过是一步步吞噬宿体的过程而已。它想要吞噬掉唐肖，只能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一步步动摇，摧毁对方的精神屏障，然后才能无声无息的传染。 　　现在主体不在，以它目前生长的程度，根本不能和唐肖的精神力正面刚——但它的优势是永远不会被消灭，只要吞噬掉林苑最后的意识，它就能顺利生长蔓延，只要时间足够，不超过几个小时，它会变成唐肖无力抵抗的庞然大物。 　　但唐肖根本没给它时间，精准凌厉地釜底抽薪，一旦囫囵进入她的识海，就相当于之前在林苑身上的影响全部付之一炬，重新生长的时间又会被延长。 　　时间对它来说本并不重要，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它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天敌的——最后胜利的一定会是它。可不知为何，面对唐肖这个极品“载体”的邀请，“林苑”却表现出了抗拒，甚至企图向后退。 　　然而“林苑”已经没有后退的空间，唐肖将自身强大的精神领域毫无保留展现在它面前，甚至不需要动用武力，它就会如同受重力牵引的水流一般，缓缓涌过来。 　　传染物质的种子本身并不存在思想，也不懂得利弊，当占据了林苑的大脑，它才会模仿思考。但这种模仿拙劣不堪，在本能面前不堪一击。 　　有更完美，更加容易入侵的载体出现在面前，便种下去，这就是本能。 　　“林苑”眼珠缓慢地转了转，逐渐向唐肖靠近。 　　入侵是一定要入侵的，但若将两个人类同时感染同化，岂不是更好？ 　　察觉到对方只想探出一半触角，同时保留一半在林苑体内的态度，唐肖勾起唇角，“想两者兼得？哪有这么好的事！” 　　“林苑”刚刚脱离这具身体一部分，就被唐肖的灵力捕捉，不受控制地尽数拔出，一股脑进入了唐肖的识海。 　　林苑的身体摇了摇，倒在地上。 　　而后，唐肖闭上双眼，席地而坐，浑厚的灵力环绕在她身周，竟是将自己封锁了起来。 　　…… 　　客舱的环境实在不算舒适，旅客们几乎都只昏睡了两三个小时，便相继醒来。 　　醒来后环顾四周，几人才发现唐肖和林苑都不见了。这令一向十分关心林苑的简森有点担心，他跟个老妈子似的不停向舱门处瞧去，被玛曼莉嘲讽道：“好奇就自己去找啊，不知道还以为有人把你屁股黏座位上了呢。” 　　简森反驳：“你不懂，女士之间的谈话，绅士不该插入打断。” 　　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他没说，就是他有点怵唐肖，不过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飞船上的人谁不怵唐肖？就连奥古先生，对她都非常尊重。 　　简森理直气壮地想。 　　还好没过多久，沉重的舱门发出金属摩擦声，唐肖推门而入，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 　　在她身后，林苑神情复杂地跟进来，游魂一般回到座位上，疲惫地倒在毛毯上，顷刻间就睡着了。 　　简森：“林小姐她……” 　　唐肖：“她这些天有些累而已。我刚刚开导了她一番。”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怡然自得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达地球？” 　　巴福多一直数着时间，此刻也飞快地回答：“大约十八个小时，唐小姐。” 　　“十八个小时啊……” 　　唐肖看了眼小屏幕，屏幕合成的图景中，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正在旋转。那里曾诞生一个璀璨的文明和无数生命。当末日来临之时，文明制造出宇宙飞船逃离了这座星球，可末日却并未消失。 　　它如影随形，潜藏在人类文明的阴影里，亟待着一千年之后的再次爆发，吞噬星空。 　　而这时，无垠宇宙中只有一处旧址，可以给走投无路的人类第二次机会。 　　那就是地球。 　　*** 　　将那股外来入侵的能量引入识海后，唐肖封锁了识海与外界的连接。 　　一种全新的，从未接触过的概念呈现在她精神领域中，随着这份“存在”尽数汇入，像是病毒的源代码被主机捕获，在一次次的拆解中，逐渐露出隐藏在其中的信息，自然而然浮现在唐肖的脑海里。 　　它的名字，叫做“种子”。 　　而在这个副本世界，星际人类更愿意称之为：恶魔之种。 　　之所以以此命名，是因为它的存在与地球远古文明曾讲述过的恶魔一样，会引诱人族走向堕落。它无声无形，无处不在，一旦植入人的大脑，就再也无法被拔出。而所有被它占据意识，引至堕落的人类，都会出现“恶魔化”，轻则互相攻击至死，重则变成各种无法用概念形容的怪物。 　　有些人认为，恶魔之种是一种武器，它的目的，就是在人间挑选恶魔降临的载体，让人类文明化为地狱。 　　也有人坚信，恶魔之种是一种惩罚。 　　因为在千年之前，有一个种族在母星遭遇灾难的时候，逃离了家乡，也躲避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末日。 　　于是在千年之后，恶魔之种出现，携带一场更加恐怖的浩劫，降落在这个种族的头上。 　　从“种子”的视角，唐肖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了一片被侵蚀成黑色的星域。 　　她看到了几个渺小的人类，是如何狼狈不堪逃上这座被废弃了多年的飞船上。企图冲出这片星域，去往遥远的宇宙空间。 　　她看到了就在即将成功之时，潜藏在林苑智脑中的“种子”爆发，控制了所有人，只剩下一片血海，和一个身负重伤，苟延残喘的女孩。 　　她看到就在这个女孩绝望的时候，飞船空间忽然以奇异的频率抖动起来，过去与现在的景象重叠在一起，众人依旧活着的虚影与死去的尸体交错而过，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忽然发生，又忽然消失，唯有奇异的波动依旧存在。 　　时空漩涡。 　　一个在千年之后的星际文明里，依旧只是假设的存在。 第一百零五章 　　从进入副本之初, 唐肖就没信过所谓的“重返地球之旅”真的仅仅是一场旅行。 　　破旧荒凉的飞船环境，显然已经废置了很久。除了一小块屏幕上循环的短片, 找不到任何宣传旅行的东西。与其说是贫穷游客组成的廉价旅行团，倒不如说更像是有人找到旅行社废弃许久不用的飞船，匆匆忙忙踏上这条固定的航线。 　　“旅客”的自述，也是漏洞百出。 　　几乎无人能清楚记得自己是怎么登上这艘飞船的, 对旅行社的情况更是一窍不通。哪怕是记得最清楚的林苑，也只是说自己捡到了一张宣传海报, 就迷迷糊糊上了飞船。这种说法当然站不住脚。 　　所有人的记忆, 都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断层。 　　也正是如此，他们对飞船上的异样视而不见, 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满脑袋只有赶紧到达地球一件事，对身边环境漠不关心。 　　通过原主留下的信息, 唐肖已经推断出，这艘飞船在宇宙中经历了一场意外, 以至于已经发生的事得以重新来过，死去的人复生，记忆被重置。连“恶魔之种”都无法违抗这种力量，已经蔓延到全飞船的生长状态, 被硬生生逆转为了萌芽时期。 　　而眼下, 唐肖才知道——他们所经历的那场巨变, 来自于飞船不小心闯入了宇宙中一种名为“时空漩涡”的暗物质层, 奇迹般地造成了时空的重置。 　　重置的不仅仅是发生过的惨剧, 也包括所有人的记忆与认知。被复活的人浑浑噩噩，醒来的第一眼，看到小光屏上放映的旅游宣传片，便真的以为他们是飞船上的旅客，无察无觉地继续起这场“旅行”。 　　林苑也是有幸重生的一员，她本来也已经忘记了这一切，但恶魔之种扎根在她大脑内，随着恶魔之种不断滋生成长，她也被迫回忆起了发生过的事实，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两股相反的时间和空间重叠在一起，把林苑活活逼疯了。 　　和唐肖猜测的一致，林苑想起真相的时间，正是奥古抱着一堆金属工具回到客舱里，发出刺耳声音的时候。 　　也是那时，林苑身上才忽然显现出荒诞的魔性，她无法自抑的哭声，携带着恶魔之种的传染力，刺破了笼罩在整艘飞船里的僵硬和违和感。 　　…… 　　“恶魔之种”里携带的信息如潮水般扑面而来，谁也想不到，这小小的种子里面蕴含着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哪怕唐肖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识海依旧有些胀痛，便毫不客气甩锅给了系统。 　　“洛二，你能控制住它吗？” 　　小光团在识海里稳如磐石，四周粘稠黑暗的物质不仅无法吞噬掉它，反而对它分外畏惧，慌慌张张四散躲避。 　　洛二呆萌的正太声响起：“我目前等级太低，无法将其转化成需要的能量，但可以将其储存在我的内核里，随着等级增长慢慢消化。” 　　唐肖点头：“行，你先将它存储起来，等到我的实力足够了，再把它放出来慢慢炼化。” 　　恶魔之种：？？？ 　　说好的共生呢？说好的载体呢？说好的精神领域欢迎我呢？ 　　谁知道你的脑子里居然还住了个系统？ 　　虚假宣传，害种不浅！ 　　其实唐肖自己也没想到，系统居然会是恶魔之种的克星。 　　恶魔之种不死不灭，具有强大的扩散和传染力，还可以无限再生，再先进的科技也只能控制它一时，千年后人类组建出的强大星域，短短几个月就被其侵蚀得土崩瓦解，恐怖之处可见一斑。 　　而唐肖最初的计划，是先用灵力压制住它，等飞船降落到地球再做行动。 　　——哪怕是噩梦副本，也不会给出完全无解的死局。恶魔之种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里世界应有的难度，用头发丝想也知道，唐肖的任务肯定不是把它消灭。 　　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和时间赛跑，在飞船到达地球之前，阻止它蔓延到杀死全船人的程度。抵达地球之后，恶魔之种自然会遇到它的克星。 　　洛二：【宿主，我也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它的数据库里根本就没有“恶魔之种”的数据，联盟也没有系统住在玩家识海里的先例，自然也就不知道，系统本身与“恶魔之种”居然是同一维度的存在，甚至还可以克制对方！ 　　恶魔之种那恐怖的传染同化力遇到了系统，就像微弱的火星没入水塘，激不起丝毫波浪，系统反而能轻而易举捕捉到它。 　　如果不是受等级限制，唐肖毫不怀疑洛二可能会表演一个“一口吞同类”，给匮乏的能量槽补充营养。 　　洛二：【宿主，严格上说，我们只是处于可以交互的同一维度，并不等同于同类。就像计算机程序与病毒，本质上都是代码，但并不属于同一类别。】 　　【如果按照比喻的说法，系统是拥有更加完善功能，逻辑，以及防火墙的综合程序，而恶魔之种是一段逻辑残缺的劣质病毒，根本无法突破系统的防火墙。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可以破解它的代码，并且将其转化为程序的一部分。】 　　这个比喻令唐肖心中一动。她挑眉问：“那这么说，这个里世界相当于一个失去了杀毒功能的主机，才会被病毒入侵，对吧？” 　　洛二：【……可以这么理解。】 　　它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此刻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却依旧不得不承认，从逻辑角度看宿主所言并没有问题。 　　唐肖：“那玩家在这里充当着什么角色？杀毒软件？还是黑客？” 　　洛二：【这个……不同副本情况不同，数据库信息不足，因此不能完整概括。】 　　如果玩家是杀毒软件，明显不对——玩家普遍没有杀毒的刚需实力，不被病毒搞死就不错了。更何况玩家是人类不是程序，是被联盟认可的“救世主”，和无数副本世界乃至NPC都有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用黑客来形容，就更加不对——黑客可以控制程序和病毒，编写代码攻击或维护主机。但玩家却被系统（程序）和副本世界（主机）所控制，被迫完成任务，完不成就要去死。 　　逻辑运算到这里，洛二就停顿了。 　　这是个悖论。 　　按照这一套关系体系，在主机、杀毒软件和病毒之间，根本不需要玩家！ 　　因为玩家唯一的定位只能是黑客，但这个体系中不需要黑客，也不允许有黑客这样驾凌于系统之上的存在。 　　[系统之所以被改造，目的正是为了防止救世主的进化。] 　　！！！ 　　这段信息忽然没头没脑出现在洛二的数据库中，小光团忽然剧烈闪动两下，然后“啪叽”栽倒在识海里，一幅十分萎靡的模样。 　　唐肖：“怎么了？” 　　洛二晃了晃重新启动，小光团在识海里一闪一闪，诚实地回答：【刚刚我好像看到了一句话，导致程序出现波动。这可能和核心内容有关，】 　　小光团想了想，又补充道：【洛二会努力升级，争取早日和宿主找到准确的答案。】 　　唐肖莞尔，她说：“不用着急，找不到答案也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你该思考的问题。” 　　生与死，这是玩家面临的严峻选择。这是她自己的挑战，答案也应该她自己寻找，没必要把责任架在系统身上。 　　将这些念头收拢，唐肖也不再纠结。信息不足的情况下，过多的猜测只是自乱阵脚。 　　结果她这边已经心里有底，靠在座椅上准备休息了，系统还在上个话题里出不来，认真地说：【我真的会努力的。】 　　唐肖：“……” 　　她看着识海中茕茕孑立，能量枯竭，孤苦伶仃一光团，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对狗系统有点太过分了。 　　虽然狗系统很狗，但洛二还是个孩子啊！ 　　自我谴责了几秒，她就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睡了过去。 　　六个小时后。 　　距离飞船到达地球还有十二小时。 　　唐肖醒来，又拉着奥古去了次储藏室，把仅剩的食物都找出来，拖到全体乘客面前。 　　只是这次，她却没有分享食物的意思，而是支使巴福多把食物严格按照许多份包装起来，和水一起打包放好，这一举动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弱弱的质疑，唐肖冷静地说，“一千年前地球环境巨变，无数物种灭亡，地表沙化水源减少，以你们的实力，你们确定能短时间内适应那里的生活并学会寻找食物，而不是饿死？” 　　巴福多：“咳咳，旅行社在那里有基站和接待所嘛，我们肯定不会饿死的。” 　　唐肖：“如果旅行社倒闭，基站废弃了呢？” 　　“我们可以向星盟求助。” 　　唐肖：“飞船破旧，基站报废，你们怎么传递信号？为爱发电吗？就算信号能传到星盟，星盟一定能收到吗？” 　　“……” 　　众人一面觉得唐肖是在无理取闹，一面不知为何，又隐隐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接下来，唐肖又毫不留情地支使他们和奥古一起收集金属工具，俨然是要为“荒野求生”做准备的态度。 　　道特夫妇：“咳咳，我们已经老了，恐怕做不了这种繁重的工作。” 　　唐肖：“没关系，你们老当益壮，再来两个奥古都不是你们的对手。现在的地球很可能会出现变异生物，这艘船设施老旧，一旦降落定位出现问题把你们空投到野外危险区域，至少要有保命工具。” 　　“别把自己当成旅游，把自己当做末日遗民逃难，摆正心态，这样日后发现真相时，哭得会少一点。” 　　众人：……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解决了主控室外的恶魔之种，唐肖现在无事一身轻，自然要争分夺秒为接下来重返地球的事做准备。而在众人眼中，唐肖忽然撕下了温柔的伪装，变得冷酷无情，令他们委屈巴巴的同时又颇为感慨人心冷漠。 　　唯一出奇配合的，却是之前表现得过分柔弱的林苑。她沉默地听从唐肖的指令，让搬东西搬东西，让拆柜子拆柜子，不再哭哭啼啼。甚至在面对奥古的时候，都没有了之前的畏惧，只是时常会露出复杂的神情。 　　成功摆脱恶魔之种控制之后，她是唯一一个拥有全部记忆的人，也是除了唐肖外，飞船上唯一清楚了解局面的乘客。 　　因此在看着其他人二傻子般丝毫没有忧患意识，真的把这当成旅行的模样，不由得情绪复杂，又忍不住心怀愧疚。 　　林苑知道记忆错位只是暂时的，等众人到达地球，他们早晚都会恢复记忆，而在此之前，自己能做的只有为此赎罪。 　　简森却变得愁眉苦脸。 　　他是典型的没女人活不下去，之前好不容易“打动”了一位柔柔弱弱的林苑，结果一觉醒来，林苑忽然又对他变得客气冷淡，还时不时露出“你是一个好人”的愧疚神情。 　　再看看其他女士，玛曼莉和他相看两厌，唐肖是不敢搭讪的大佬。简森沉默了，他觉得自己一颗风流多情的少男心在这趟旅程中被摔得粉碎。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奥古。 　　他时不时担忧地看着唐肖，用笨拙的语言表示自己的担心：“汤宵，你，要走，吗？” 　　奥古不擅长沟通，但他的直觉准得惊人。 　　唐肖对他笑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你们回到地球，我就走了。” 　　奥古有点着急，他摇头：“不要，不要地球，不要走，是朋友。” 　　唐肖指正他：“要地球，地球最重要，懂吗？” 　　奥古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的朋友，最后郑重点头，“好，要地球，都要。” 　　飞船从曲率航行的状态脱离，电子屏幕中出现了一片熟悉的星系。 　　在这片星系中，有一颗蔚蓝星球，静默地，遥遥等待着他们。 　　那里，有恶魔之种的克星，有这个末日位面中，人类最后的希望。 第一百零六章 　　有些副本, 你以为它是一个末日副本，进入后却发现是一个星际迷航副本。 　　你以为它是一个星际迷航副本时, 却又发现它是一个解密逃杀副本。 　　最后，你以为它是一个解密逃杀副本，却又发现它其实还是一个末日副本。 　　荒诞诡谲又暗藏杀机的里世界，默不作声地向人展示了它的冰山一角。 　　但这都不是令唐肖感受最深的。 　　令她感受最深的, 是这个副本抠门得令人震惊！！ 　　一天一夜的宇宙航行，玩家的行动全程被限制在小小的飞船里, 接收到的任务就是解密, 解密，再解密。 　　——或许是怕玩家枯燥, 还在解密的最后留了个彩蛋：一只灭世级别的boss分/身。 　　玩家：我可真是太tm感谢了：） 　　但这些还不算什么, 最过分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丝毫奖励都没有。 　　上一个末世副本难到令人发指, 至少还会有相对应的奖励，小副本的密度也非常高, 除了唐肖这种零氪非酋外，基本不会出现奖励与付出不对等的情况。 　　但在这里—— 　　小副本？不存在的。空间限制在一个小飞船里，找到算你作弊。 　　boss奖励？不存在的。活下来难道不就是最好的奖励吗？ 　　面对副本自我管理程序全程神隐，世界意识脸大如盆, 识海里曾经呼风唤雨的狗系统变成了智商残缺只知道卖萌的洛二, 以及半点油水都没捞到的钱包, 唐肖只感觉一口老血憋在心头, 隐隐有内伤的倾向。 　　在了结完“后事”后, 唐肖摒退一船人，独自跑到零下八十度的储藏室，修养身心。 　　半小时后，唐肖：根本修不住！ 　　她进入里世界，本来就是兵行险着，谁知道里世界比系统的资料还要险恶。就在距离降临地球还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候，她收到明确提示，在飞船落地之时，玩家就会完成任务，脱离该世界。 　　选择不脱离也可以，但由于暂时掌管副本的自我管理程序能量不足，因此下次能够脱离的时间随机，为三个月到一百年不等。 　　这是□□裸的赶人。 　　说好的灰色地带，黑市交易，危险越大奖励越大呢？ 　　虽然并未付出太多，但唐肖知道对于自己而言，这一趟是血亏。 　　不仅她的实力没得到太多提升，系统的能量也被耗光。仅有的收获，大概就是丰富了坑比副本的经验，增加了与洛二间的磨合，同时借助恶魔之种的眼睛，了解了更多关于副本世界的信息。 　　在无人能听到的角落，唐肖轻轻叹了口气。 　　无时无刻不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与狗比游戏又或者说联盟暗戳戳抗争了这么久，以至于连她自己都开始有些怀疑： 　　自己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 　　是不是她已经习惯了在副本世界里拼死拼活，以力破巧，以至于竟忽略了并不是所有的副本都会给她拼命的成长空间？ 　　是不是她已经习惯了排行榜第一的称号，习惯了智谋有白淇，队友有仇褐，面前有明确的敌人感染者，上面有狗系统兜住一切，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终究还会回到孑然一身，独自面对一切。 　　白淇和仇褐还在难度过高的新手副本里，迟迟未能出来。 　　狗系统刚刚发现她身上有异常，想把bug汇报上去，就受到袭击分崩离析，只来得及剥离数据核心，变成了不太聪明的洛二。 　　当她急于提高自己的实力，甚至作弊进入里世界后，却连一个明确的任务，和能酣畅淋漓打一场的敌人都没有。 　　唐肖不由想到，如果这里的是仇褐，他会怎么想？不……那个肌肉傻子会被这个副本克死。 　　如果是白淇呢？那个娃娃脸青年肯定会更早推测出全部真相，布下缜密稳妥的局，利用乘客间互相牵制，不费吹灰之力就通关副本，然后果断明哲保身，离开副本。 　　如果是顾星辰……那家伙可能根本不需要动脑袋，他的“领袖气质”和恶魔之种的传染力比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更邪性。 　　除此之外，如果她是任何一个普通玩家，大概遇到这种情况会很庆幸，庆幸很快就能回到联盟，不用再待在布满危险的副本世界。 　　但她不是。 　　她不是任何人，只是唐肖而已。 　　一个倒霉得过分，但擦擦刀刃，晃晃悠悠，还是能特立独行走下去的玩家。 　　在这点心气之上，她硬是开出一条路，走到现在，哪有忽然茫然四顾，不知所措的道理？ 　　唐肖微微皱眉，有些怀疑自己还是被恶魔之种所影响，导致内心有波动。 　　她内视看向识海，在一片浩淼空旷中只见到一个光团，拖着后面一团黑色物质，正在乐此不疲地蹦蹦哒哒。 　　看到洛二这幅不知忧愁的傻样，唐肖感觉牙似乎更疼了。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她忽然意识到一点。 　　——在这个副本里，她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一丝货真价实的恶魔之种，不是正在这里吗！ 　　对待恶魔之种，无论是等待回到地球将其驱逐，还是交给系统保管，都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但如果能将其炼化……纳为己用呢？ 　　感受着体内稳定运转的灵力，唐肖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她并不畏惧失败，但炼化一种不同维度的概念般存在，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新领域。 　　恶魔之种，传染之源，“主机”的病毒。 　　依托能量，却不是能量，需要载体，却又永生不息。 　　她能做到么？ 　　*** 　　地球时间，下午三时，旅行者号飞船。 　　穿越大气层，飞船一再减速，最后缓缓降落在一片戈壁。 　　检测到外部空气并没有有害气体，舱门打开，几个小小的人影缓缓出现在广袤荒芜的地表上。 　　入眼处，本该灯火通明，直达天际的基站，只剩残垣断壁，没有一丝人影。 　　站在飞船外，有人满脸迷茫，不知所措，也有人恍若所思，眉心紧锁。 　　林苑走到残垣中一座仪器前，尝试着按动几下，空气中出现一道光屏。 　　“时间坐标三十年前，星盟旅行社经过慎重裁决，决定终止[重返地球]旅行业务。为防止基站被地球现存生物发现，或其他宇宙文明利用，故在撤离全体员工后，对此进行摧毁。但根据星盟旅游条约，基站将留存一部分物资，用以资助独自来到地球的背包旅客……” 　　“时间坐标十五年前，我是最后一个留在地球的星际人，现在准备返回星盟。基站存储的食物已经消耗大半，我将剩余的保存在地底，密码是……我在地球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这关系到星盟，乃至整个星际人类文明的存亡！我要把这个发现带回星盟，希望星空能保佑我，让我成功回到联盟。” 　　“如果我成功了，这段视频就不会被发现，如果我失败了，那么看到这段视频的人，应该是逃离星域来到地球的同胞。那么我要恭喜你，你做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地球，就是这片黑暗宇宙中，最后一处能容纳我们人类的家园！” 　　光屏闪动两下，消失在空中，仪器屏幕重新变回一片黑暗。 　　空气一片寂静。 　　巴福多浑身直发抖，哆哆嗦嗦问：“这，这不是真的吧？肯定是恶作剧对不对？我们不是来旅行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没人回答他。 　　所有人都木了，脸上带着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平时总是算计着，精明着，隐藏着秘密的眼神，忽然就失去了光彩，连眼球都不会转了。 　　过了许久，玛曼莉忽然蹲下，捂着脸痛哭失声，有飞扬的沙尘落在她红色的发丝上，旋即又被泪水浸湿。 　　空旷的戈壁上，只能听到风的呜咽，和人类少女嚎啕大哭的声音。 　　宇宙飞船静静矗立在原地，忽然，随着一阵刺耳嘀嘀声，舰身缓慢地闪烁起红光，在原始的地表上分外刺眼。 　　这是能量即将耗尽的提醒。 　　这一刻，无论是已经苏醒记忆，还是仍旧浑噩的人，都本能地飞快后退，惊惧又警惕地看着这座即将陷入休眠的庞然大物。 　　反应最强烈的是林苑，她最清楚一旦飞船能源耗尽，所有防御功能失效，将会出现什么后果，最糟糕的结果又是什么。 　　那是她不敢去想象的……女人几乎站不住脚，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流出血滴。 　　随着两下剧烈的闪烁，飞船彻底沉寂下来。 　　自我保护系统失效，所有紧锁的舱门被同时打开，主控室的舱门被奥古用各种金属二次封锁，看起来只是虚晃一下，仍旧关闭着。 　　但这只是表象。真正困住那个“存在”的根本不是物质上的舱门，而是主控室复杂的智能系统，现在能量耗尽，再厚的舱门也挡不住里面的东西出来。 　　慢慢地，一个狭长的阴影从舱门处倒映出来。 　　林苑终于忍耐不住，迸发出一声短促尖叫。 　　“叫什么？”唐肖从舱门钻出来，被尖叫声震得皱了皱眉，才看到一行人如临大敌的模样。 　　见出来的人是唐肖，众人的心刚刚有所落地，又猛地提了上去。 　　玛曼莉高声叫道：“你背后有东西，快点出来！！” 　　唐肖微微挑眉，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她摆了摆手，靠在舱门上，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反而笑道：“着什么急，你们再往下看。” 　　只见在她身后，空气和光线像被什么东西绞在一起，越来越扭曲，最终，一股光怪陆离，黑紫中透着五彩斑斓的扭曲物质从空间的缝隙中一点点流下来，凝聚到一处，疯狂挣扎！ 　　在场的所有人在看到这团扭曲物质的瞬间，心中都涌上一股反感和恶心，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被这物质缠上后的阴冷黏腻。 　　最先开口的却是巴福多，他两眼暴突，嘴唇发抖，神色惊惶脱口而出：“恶魔之种！” 　　“不对，不是，”小商人又连忙否定自己，“恶魔之种没有形态，根本看不见，这不是……” 　　唐肖：“谁说恶魔之种没有形态？” 　　她冷笑道：“它在自己的维度领域内，一切都归它所控制，自然没有人类眼中的形态。但如果它被活活拉入了我们所在的世界呢？” 　　很显然，地球，就是一个能够压制恶魔之种的维度优势，将它从神坛拉到人间的领域。 　　地球，就是这个文明高度发达的末日世界下，人类在茫茫宇宙中最后的希望！ 　　恶魔之种仍然在挣扎，它拼命扩散自己，甚至试图感染整艘飞船，以避免被驱逐到地表的命运。 　　慢慢地，整艘飞船都开始变异，长出怪物的触角乃至身体，或者干脆化为一滩蠕动的黑色糊糊，飞船顶部化作一只黑色巨爪，朝着天空的方向狰狞嘶吼。 　　唐肖站在舱门处，变异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甚至没靠近离她一米的范围。她脸上挂着一丝冷笑，目光却极为认真地观察整个过程。 　　地球是一个巨大的磁场，能将恶魔之种从高维度拖下来，再将其湮灭。 　　这个规律，如果换成一个具有能量系异能，或者精神力极其强大的玩家来做，也未必不能实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分一秒过去……最终，不断蔓延扩张的扭曲物质还是抵抗不住地球的压迫，像一个膨胀到极点的气球，嘭地一声爆炸开来—— 　　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飞船变异的部分也随之消失，只留下一个个缺口狰狞的大洞，提醒着刚刚所发生过的，魔幻瘆人的一幕幕。 　　轰然打开的主控室大门里，一个俊美的男人刚刚醒来，疑惑地看向外界。在看到唐肖的一瞬间，男人双眼一亮，立即向她跑来——然后直接抱住了她！ 　　【叮咚，玩家安全到达地球并找到了离家出走的恋人，成功通关副本世界[重返地球]！】 　　【玩家已触发脱离通道，将在十秒后脱离本世界……】 　　唐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对方的怀抱挤压着，甚至开始怀疑对方在公报私仇。 　　她面无表情地压住对方的肩膀，转过头，目光看向虚空，又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另一道更为庞大与遥远的意识。 　　“如果我没记错，玩家可以用生命点兑换回到上一个世界的时间，没错吧？” 　　洛二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小光团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游戏确实有这样的兑换规则。” 　　唐肖勾起嘴角，“恶魔之种我就笑纳了，我们来日再见。” 　　俯视着这一切，始终保持沉默的世界意识：“……” 　　它犹疑地波动两下，产生了一丝后悔的情绪。 　　--嗨呀，一不小心把恶魔之种漏出去了，这波有点亏。 　　--不过对方只是个玩家，拿到也是鸡肋吧？ 　　--再见个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玩家心里只有钱。 　　--滚吧滚吧，再也不见。 　　世界意识打了个哈欠，闯入的玩家就在降下的光芒中，离开了这个位面。 　　--算了，看在你是我被放逐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进来的倒霉蛋，同霉相怜又确实做了点实事的份上，给你一个好评叭。 　　…… 　　于一片黑暗中，光芒初乍，唐肖睁开双眼。 　　朴实的家装风格进入眼帘，身下传来沙发的触感。 　　这次，她醒来的位置依然是自己的“家”。 　　“恋人”勾上她的脖子，“亲爱的你好棒哦，居然又活下来了！” 　　唐肖缓缓眨了下眼，忽然反手将人按在自己身下，定定看着他：“这话我怎么听着，倒像是在说‘你怎么还没死’？” 第一百零七章 　　“恋人”被压倒在沙发上, 浓密的睫羽眨动着，神色满是无辜：“亲爱的，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唐肖丝毫没被美色迷惑, 冷漠重复：“我是说，你该不会在盼着我早点死吧？”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立刻泛起一层水雾，眼尾可怜巴巴向下撇：“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绝对没有过这种想法, 我最爱你了~” 　　唐肖：“……” 　　如果是刚刚进入游戏一头雾水的时候，她还可能因为身下男子这宛如CG中走出来的逆天颜值而不忍动手，但现在她已经看透了—— 　　游戏的嘴，骗人的鬼，CG越帅, 坑钱越快！ 　　此刻的唐肖，已经不是当初的氪金大佬, 而是拥有丰富零氪经验的钮祜禄·肖。 　　唐肖放开对“恋人”的辖制, 对方也不起来, 就那么斜斜歪倒在沙发上, 波光潋滟的眸子盯着她, 不知道还以为刚刚被她做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嗯？”他撅了噘嘴, “亲爱的，我说过了, 我没有名字。” 　　唐肖：“你叫我亲爱的,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对方懒懒抬头, 看着她的眼睛：“当然知道了, 你叫唐肖, 是我最————爱的人~” 　　他忽地展颜一笑，凑上来要抱唐肖，“那我呢，我是你最爱的人吗？” 　　唐肖无动于衷看着他。 　　他怔了怔，咬住唇瓣，神色陡然一变：“居然不回应我，你果然变心了，不爱我了，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唐肖：“？？？” 　　“呵，女人。”对方冷笑一声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她。 　　唐肖：“……” 　　她依稀记得，从第一个副本刚回来那次，对方莫名其妙开始生气，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狗游戏给玩家安排的“恋人”都是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性格吗？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不在此，她也没空把时间浪费在对方身上，因此只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就起身进了卧室。 　　开门前，她还不忘交代一句，“一会儿无论有谁来，都不要让对方进来，除非我亲自出来开门。” 　　洛二虽然解释不清楚“恋人”的存在机制，但至少能确定一点，就是恋人并不会主动对玩家施加伤害，如果玩家对其下命令，对方一般也不会违抗。 　　放在现实世界21世纪，倒是和所谓的“机器人三大定律”有几分相似。 　　果然，“恋人”只是闷哼一声，懒懒答应了下来。 　　唐肖进了卧室。 　　一进入，她就用灵力筑起一个防御的空间，将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开，以防止受到任何干扰。 　　对方会不会按照她要求的做是一回事，而她不会把和自己安全相关的事情寄托在外人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洛二有点茫然，它一回到联盟领域，就非常警惕地把自己团起来，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小声问：【宿主，你在干嘛？】 　　唐肖：“你把恶魔之种分割出一部分，放回我的识海里，我要尝试炼化它。” 　　饶是对什么事都不太有概念的洛二也震惊了一下，严肃地说：【宿主现在才只通关了两个副本，属于新手玩家，恶魔之种是高等难度的存在，强行炼化可能会有危险。】 　　唐肖：“我知道，所以我才回到联盟领域做这件事。” 　　玩家增强的体质，获得的异能，在联盟领域都会被削弱。按照普遍适用的原则，唐肖认为这种削弱肯定不单体现在玩家身上。 　　果然，再次出现在识海里的恶魔之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缩成蔫嗒嗒一小坨，格外安静。 　　——它也被大幅度削弱了。 　　唐肖凝聚心神，将意识完全投入识海中，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恶魔之种在识海里的模样。 　　如果说系统是一个白色的光团，恶魔之种就是一团黑色的，怎么也揉不成圆的扭曲物质。它的内部每一秒都在自我撕裂，不断有新的物质冒出来，吞噬掉外部的“自己”，再将其覆盖替代，如此反复一刻不停。 　　唐肖控制一小截精神力，递到它面前。 　　恶魔之种立刻伸出“触角”，试图侵蚀这截精神力。它还是很警惕的，只扩散了自己少而又少的一部分，在发现这段精神力格外“难啃”后，它就立刻缩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唐肖：“它的警惕意识还挺强的！” 　　洛二：【恶魔之种的特性，会随着它寄居的载体而发生一定变化。】 　　在林苑身上时，它表现得神经质又歇斯底里，杀伤力却很有限。进入唐肖的识海后，它转变成了富有攻击性，却又保持十分警惕的状态。 　　唐肖：“也就是说，它会不自觉受到我的影响，并且这股影响并不以它的特性为转移。” 　　她在反复确认，恶魔之种与自己精神领域的交互性究竟有多少。 　　如果对方能攻击她，那么在同一瞬间，她也能攻击到对方。换成同化也是一个道理。 　　恶魔之种本身并不是能量体，但只要它被迫停留在唐肖所在维度一分钟，这一分钟它就必须是能量体。 　　——很巧，灵力作为她的异能之一，专克各种能量体。 　　确认好一切，唐肖在识海化出形状，走到恶魔之种面前。 　　扭曲的一团黑色泥巴停顿了一下，立即通过磅礴的灵力判断出来人不好惹，得出不能硬刚的“结论”，非常果断地准备逃跑。 　　唐肖挑了挑眉，“这是我的识海，你准备跑到哪去？” 　　她盘膝而坐，小小的身影在广袤识海中看起来微弱极了，然而一道强大的力量却从中迸发出来，将试图逃跑的恶魔之种围困在中间。 　　不停分裂又自我吞噬的黑色物质像硫酸一般，立即将靠近的灵力腐蚀一片，然而灵力也是雷电之力凝聚过无数次的结果，其凝实程度非同小可，哪怕消散一点，更多的灵力也会迅速填补上来，不给对方半点空间。 　　尽管恶魔之种的能量层级要远远高出唐肖，无论再多的灵力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但从数量上看，强横的黑色物质与延绵不绝的灵力相对比，一个像砂砾一个像深海，短时间内竟然被死死压制住了！ 　　对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灵力，唐肖没有半点吝啬之意，毫不犹豫将其全部释放了出来。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无论成功与否，这一场都值得。 　　而唐肖有预感，一旦成功，这场跨境界的对垒给她带来的，将会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 　　卧室外，客厅内。 　　一缕软毛露在沙发外面，不一会儿，软毛下忽地支起一个脑袋，顶着微卷的棕色短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他仿佛感应到什么，转头看了眼紧闭的卧室大门，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眯起的双眼却不含感情：“在跨境界吗？还是这么有勇气啊……果然还是敢赌的人比较有意思。” 　　“要不要加点难度呢……” 　　他托着下巴，好奇地端详了一会儿，忽地探头嗅了嗅，下一秒表情就迅速垮了下来，嫌弃地捂住鼻子：“好难闻……是恶魔之种的气味？” 　　“先是里世界，后又是恶魔之种，好像有点超出我的预料，这就不是很让人开心了。” 　　男人困惑地抓了抓头上的卷毛，没骨头般瘫软在沙发上：“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你身上还有除了我之外的秘密吗？” 　　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男人笑容忽然一敛，抬头看向大门。 　　门铃响了。 　　“啧，虽然很想给你的升级提供一点‘佐料’，但很不巧，这个人我也不喜欢呢。” 　　透过小小的猫眼，玛丽穿着一丝不苟的工作装，面容一如既往的严肃，静静站在门外。 　　--“请问唐、肖，在吗？” 　　*** 　　无垠的空间里，两股力量正在对峙。 　　若是俯瞰而下，依稀能看到能量漩涡的中间，一个小小的少女身影正盘膝而坐，双眼紧闭，额头上布满汗珠。 　　在她的正前方，一团黑色物质正在侵蚀四周的灵力，每被它成功侵蚀到，那一部分灵力就会变黑，还没来得及汇入黑色物质之中，就怦然消散开。 　　唐肖将全部心神都汇聚在这个不见硝烟的战场里，不容丝毫差错。 　　随着无意义消耗的灵力越来越多，仿佛永远填不完的能量槽也第一次出现了干涸的迹象，另一半运转的雷电之力又立即转化为灵力，输送不绝。 　　失败，还是失败…… 　　时间在纯粹的精神领域中仿佛失去了流动性，在漫长的拉锯过程中逐渐湮没。 　　紧闭的睫毛轻颤，忽然，唐肖猛地睁开双眼。 　　在漩涡的中央处，恶魔之种刚刚攻击过的地方，有一段被染成了黑色的灵力在轻轻嗡鸣，而后竟然没有试图融入黑色物质中，而是安静待在了原地。 　　它在被恶魔之种同化侵蚀之后，依旧保留了灵力那份归属于唐肖的特质！ 　　当唐肖用意念调动时，它顺从地分解为数份，每一份都是纯黑色，承载着一股与灵力截然不同，却又并不属于恶魔之种的能量，却仿佛被困在其中，无法释放。 　　宛如死物，却又暗自涌动杀机。 　　唐肖端详它片刻，伸出手，谨慎地操纵其中一份，靠近了恶魔之种。 　　没触碰到的前一秒，两者都毫无反应，然而在两种黑色的“能量”触碰到的瞬间，从“变质”灵力中忽然爆发出一簇暗红色的火苗，眨眼间蔓延至整块黑色物质，熊熊燃烧起来！ 　　而唐肖的双眼，也在这燃烧火焰的辉映下，明亮迫人。 第一百零八章 　　平静, 凝实，稳定的灵力漩涡中央，燃烧着一小片侵略、凶横、汹涌的暗红色火焰。 　　任谁也想不到, 这熊熊火焰中燃烧的，就是它的“创造者”之一的恶魔之种。 　　宛若地狱中燃起的火焰，完全克制住了恶魔之种的诡异特质, 毫不客气将其燃烧殆尽——永生不死的黑色物质，彻底成为了火焰的养料！ 　　唐肖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但她知道，此刻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她还要反复测试，才能确保自己真的成功了。 　　最后一片黑色物质也被火焰吞噬, 火焰再没有燃料，在原处烦躁地跳动着。从中传来一种强烈的侵略欲望, 直达唐肖心底, 令她微微皱起眉头。 　　但她没被影响, 而是令它待在原地, 环绕的灵力磅礴敦厚不动如山, 与中间不安分的火苗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过多久, 火焰就从不饕足的攻击状态中慢慢退出，安静下来。它开始有些好奇四周的环境, 跳动着试图靠近灵力—— 　　洛二出声提醒：【宿主！】 　　唐肖：“没关系。” 　　她能感知到, 这道火焰与灵力一本同源, 虽然表现出的特性截然相反, 彼此之间却并无攻击性。 　　果然, 火焰蹦蹦跳跳靠近灵力，灵力也没有任何反应。火焰好奇地和它大眼瞪小眼，终于往灵力上一靠——在两者互相接触的瞬间，汹涌的火焰消失无踪，只剩下纯黑色的灵力漂浮在空中。 　　随着唐肖心念变化，几股黑色灵力合而为一，顷刻收入识海的能量槽中，而就在这时，能量槽也开始变化—— 　　本属于雷电之力和灵力的两瓣，缓缓化为阴阳两级的盘状，两道颜色不同的“小鱼”盘桓其中，一道为白，是已经被唐肖熟练使用的灵力，另一道为黑，正是刚刚诞生的黑色灵力。而银色电流闪烁的雷电之力，被分置为上下两个小圆槽内，与黑白两股能量相互转化，源源不绝。 　　乍一看之下，竟和太极图有几分相似！ 　　能量槽不会骗人，它自动变化成这样，就代表此刻唐肖识海内已有三种不同的能量/异能，分别为雷电之力，灵力和黑色灵力。 　　唐肖试图令灵力与黑色灵力相互转化，转化之后，那股浓稠的黑仿佛被稀释了些许，露出暗红底色。每如此淬炼一次，她就越发了然，对新能量的感应与控制也开始如呼吸般轻松自如。 　　直到把仅有不多的新能量全部淬炼一遍，唐肖眉心忽皱，一股剧痛从大脑中迸发，这是精神力已经枯竭的征兆，提醒着她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只会损害自身。 　　口中有些腥甜，唐肖抹去了嘴角一抹血迹，抬起头，看见小光团期期艾艾贴在她身边，看起来有点担心。 　　【宿主，数据库里显示，人类自杀的时候，常常会选择剧烈消耗自己精神力的方法……】 　　唐肖：“……” 　　她无奈笑道：“我没自杀的想法，你放心吧。” 　　正相反的是，她现在非常畅快，哪怕剧痛一次次划过她的大脑，也不能阻碍她扬起的笑意。 　　只可惜今天不能继续炼化剩余的恶魔之种，看来只能改日继续了。 　　离开识海之前，唐肖招来新异能。看着浅黑色的“灵力”环绕在自己身周，探头探脑有亲近之意，她沉吟片刻，“现在的模样，只是承载你火焰的载体，看来本体并不是灵力状态，而是火。” 　　“——那就叫你业火了。” 　　*** 　　脱离识海，回到联盟领域，唐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一身凉意。 　　她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才擦着头发走出卧室，看见“恋人”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切水果，每一刀下去，水果都精准地分一片下来，每片分毫不差。 　　他哼着小调，把切好的水果放进盘子里，然后轻飘飘一挥手，把水果连盘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唐肖：？？？ 　　恋人这才看到唐肖出来，笑眯眯打招呼，“亲爱的，你出来啦~” 　　唐肖：“你在干什么？” 　　恋人示意手里的水果刀，笑着回答：“我在切水果玩啊，听外面的人说切水果很有意思，我就玩了一下，果然很有意思呢~” 　　话音刚落，他又利落地把刚切好的水果盘扔进垃圾桶，发出清脆的破碎响声。 　　真·只切水果玩玩。 　　如果不看结果，俊美的男人认真切水果的模样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当然，还要忽略掉此起彼伏的门铃声。 　　唐肖：“门铃声响了多久？” 　　恋人以手指唇，眨了眨眼，“好像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记不清了。” 　　唐肖：“……” 　　她走过去开门，与“恋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低声说道：“对于我们人类而言，切水果享受的是吃的过程，你恐怕忘记这一点了。” 　　刀刃微顿，男子的笑意也凝固在脸上。 　　打开门，表情严肃的玛丽出现在门外，她的动作还保持着按门铃的状态，已经有几分僵硬。 　　“哦，唐、肖，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玛丽缓缓收回胳膊，一板一眼开口，说出和游戏里那个NPC一模一样的台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肖察觉到玛丽第一时间并不是看向自己，而是用锐利的目光在客厅内扫视了一圈……就像杀毒软件察觉到异常，迅速扫描病毒一般。 　　或许是和系统洛二一起待久了，唐肖竟然能下意识将玛丽的动作代入成一个“程序”的各种指令行为。 　　比如现在，对方按部就班说出恭喜的台词，就是杀毒程序并未找到病毒之后，临时指令撤销，由主程序操控，继续把“唐肖”定为当下的第一指令。 　　说完这些台词，玛丽就非常自来熟地在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文件放到茶几上。 　　“唐、肖，鉴于你在抵抗末日时的英勇、表现，已经成为联盟公认的救世主，NB公司向你发出邀请，签下、这个合同，你就是NB公司的高级员工，享受优越、待遇。” 　　按照《无限末日》中的剧情，玩家原本就已经是NB公司的“员工”，虽然游戏背景没给出是什么职位，但想来也知道应该只是底层一个挂名名额。 　　“救世主”才是玩家真正会得到的身份。 　　唐肖拿起文件，从头到尾扫过一遍，和之前了解的没什么出入，大抵就是玩家会有什么什么好处云云。 　　文件被放回去，唐肖兴致缺缺：“我要是不加入NB公司，会有什么后果？” 　　玛丽也没预料到唐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她难得地露出疑惑的表情，眉毛拧起，不解地说：“唐、肖，你是说你不想加入NB公司？” 　　“没有、这样的先例。”她摇头，再次把文件推到唐肖面前，“签下文件，是对你最好的结果。” 　　唐肖却剖析出另一种含义：“也就是说，即便我不加入NB公司，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只是得不到他们给我的优越待遇而已。所以我拒绝签署这份文件完全可行。” 　　玛丽看向唐肖，她之前表现出的都是模式化的态度，仿佛一个只负责念台词和宣布坏消息的NPC，但这一眼，唐肖又忽然觉得她有点像个切实的人了。 　　唐肖想起联盟办事员曾说过，“玛丽”隶属于公约，是第一批被创造出来的智能生命体。 　　智能生命体，最初是从公约中诞生的，后来才被NB公司找到量产的方法，开始大范围批发。 　　而第一批诞生的生命体，他们拥有强大的能力，玛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说话磕磕巴巴，行为举止僵硬死板，连思维都显得有些缓慢的模样。 　　唐肖敏锐地察觉到，与她刚刚进入游戏时相比，玛丽行动更迟缓了，虽然面容依旧锐利严肃，但却仿佛多了几道岁月划上的，不明显的皱纹，整个人衰老下来。 　　玛丽认真看了唐肖片刻，确认她真的不想加入NB公司后，摇了摇头，“你会，后悔的。” 　　她翻开文件，把其中标红的一条推到唐肖面前。上面赫然写着，NB公司会给予救世主基础的生命补助，帮助其祛除副本世界的辐射，延长生命。 　　玛丽：“你连续进入两次副本，受到辐射非常深，我能看到，你剩余的生命、非常短暂。加入NB公司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会给你更多的生命。” 　　唐肖却问：“你能看到我身上的辐射程度？” 　　玛丽怔了一下，点头，随即取出一个手表大小的仪器，递给唐肖：“如果你死亡，会是整个联盟的损失。为此，我可以例外展示你剩余的生命，希望你会改变想法。” 　　这次，她的态度少了点套路，倒是多了几分真诚。唐肖没犹豫就将仪器接过来，系在自己手腕上。 　　接触皮肤的一瞬间，仪器屏幕像被什么腐蚀了一样，迅速由白色变为深红色，并发出嘀嘀警报声，一个红色感叹号在上面不停跳跃。 　　唐肖啧了一声，“我现在仿佛一个移动辐射源。” 　　警报声停止后，从小屏幕中弹射出一片光幕，上面依次出现几行信息。 　　【姓名：唐肖】 　　【受辐射程度：重深度，极危】 　　【剩余生命时间：24小时】 　　剩余生命，24小时！ 　　不知为何，看到最后一行信息时，唐肖竟然没感觉到多少意外。 　　她只觉得很好笑。 　　“把人扔进副本世界，受到辐射后再拉出来说我能给你延长生命，这和先把人打个半死喂下毒药，再说只要你给我干活，我就给你解药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联盟领域的人，也不是你们的救世主，对给你们开疆拓土不感兴趣，至于NB公司，如果你是在代表他们来找我，那你恐怕注定要白跑一场。怎么下副本是我自己的事，并不隶属于任何人。” 　　唐肖偏头示意大门处，“请吧。” 　　对于已经通关新手副本的正式玩家，联盟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迫的手段了，玛丽最终还是起身。 　　“我隶属于、整个联盟，从未代表过NB公司，只是对于所有玩家而言，NB公司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让救世主，尽可能活下去，为联盟的未来创造更多可能，这是我的责任。” 　　“如果你坚持拒绝，那么我只希望你能活得更久。” 　　玛丽最后劝道：“联盟中心城玩家大厅，可以用生命点购买辐射清除服务。如果……你能通关高级副本，成为高等玩家，汇聚在你身上的辐射会随着时间自动消失，这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生命点的难得是联盟众所周知的常识，玛丽这时看向唐肖的目光，莫名有一种看待即将逝去之人的悲凉。 　　她打开门，离开房间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通关的、上一个新手副本已经结束，这次诞生了许多正式玩家，其中或许有你认识的人，去看看吧。” 　　唐肖：……我还没死，谢谢。 第一百零九章 　　以往被“拐来”的玩家中, 应该不乏失去生念，一心寻死的人。 　　大概也正是这样，所以玛丽大概率应该觉得她在自杀, 才会沉重地留一通“临终告慰”，叹息离开。 　　唐肖：“……” 　　她就是因为不想死，才拒绝加入NB公司好吗？ 　　但这些理由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 更不可能对一个非己方阵营的NPC说。相比之下，让玛丽以为她是“因恨轻生”，反而对唐肖来说更有利。 　　——毕竟她还有一个“见不得光”的重伤“逃犯”需要掩盖，而这是不能放在NB公司视线中的。 　　藏在识海里的“罪魁祸首”小光团轻轻颤动一下，洛二小声开口： 　　【宿主, 玛丽已经走了吗？】 　　唐肖好笑：“你这么害怕，是因为她的权限比你大？” 　　洛二立即摇头：【才没有！洛二在系统领域中权限仅次于主系统, 除了主系统和公约外, 没有任何程序的权限能直接压制我。再说, 再说我们又不在同一评级中, 玛丽是直属于《公约》的智能生命体。】 　　系统也是有尊严的！ 　　说到这里, 前·呼风唤雨·现·被迫萌新的系统蔫嗒嗒叹息一声：【造化弄人, 时不我待。】 　　华夏古文明诚不欺系统！ 　　唐肖发现自从只剩下一个核心后，洛二的“性格”就像六月的雨说变就变, 一会儿憨一会儿蠢, 时不时还多愁善感, 只有少数时间能保持智商在线, 然而能量格也不在线。 　　对此, 洛二永远只有一个回答：【系统的特性会随着绑定对象而改变，所以洛二最后会逐渐趋向于与宿主性格相似。】 　　至于中间这些变化，只是正常的过渡中不稳定时期而已。 　　唐肖：……她看着不太聪明的光团，决定对此保留意见。 　　玛丽离开，房间内顿时气氛一松，唐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个温热颀长的身体就拥了上来，毛茸茸的短卷发往她脖子上蹭，“亲爱的~你们在说什么呀~” 　　“恋人”睁着一双无辜的狐狸眼，语气充满担忧：“什么重度辐射感染，什么只能活二十四小时，什么马上就要死了，都是真的吗？我好担心你啊。” 　　唐肖：“？？？” 　　别欺负我读书少，你这明明就是在幸灾乐祸！ 　　*** 　　中心城。 　　玩家中心。 　　这一天的玩家中心，人流格外密集。甚至有一些不打算出任务的玩家，也一个两个跑过来凑热闹。 　　就在三个小时前，两件大事相继被通报，引起了大范围轰动。 　　第一件事，是刚刚结束的新手选拔赛副本。 　　焦点在于，这次通关的人数竟超过三位数，创下了联盟领域创建以来的历史新高！ 　　第二件事，也是刚刚结束的新手选拔赛。 　　NB公司公开向全体玩家发布通知，表示该新手副本受到不知名Bug袭击，在联盟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弱智模式被拔升到普通模式与困难模式之间，难度翻了将近十倍不止！ 　　两条劲爆消息一结合，就迅速引爆了全联盟—— 　　#史上难度最高新手副本# 　　#史上最多通关人数# 　　#救世主事务中心人满为患# 　　#信息大厅潜力榜被刷爆# 　　……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势力垂死病中惊坐起，暗网信息飞快变化，无数人想最先得到一手消息。 　　多少已经经验丰富的“老玩家”，在面对普通难度副本时都要打怵，时不时还会老马失蹄，更何况第一次进入副本，对各种信息一窍不通的新手玩家？ 　　更何况有传言说，这个副本最后居然开启了大逃杀模式。但尽管如此，依旧有数十名玩家通过各种方式找到漏洞，成功通关。更别提之前就已经成功通关的玩家，有九成以上都是已经激发了异能的能力者！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次大多数通关的新人，都是未来可期的隐性大佬！！ 　　几乎是第一时间，联盟就下派了上百名办事员，专门指引通关的玩家来到中心城，还派遣了许多特派员全程护送，以避免人多口杂，玩家在路上发生一些“不愉快”的遭遇。 　　就这样，短短两个小时内，众目期待之下，一百一十四名通关玩家到达中心城指引大厅。 　　“还缺一人。” 　　负责统计人数的办事员脸色有些发青，他一伸手，一段数据飘入光屏中，开始转动，最后计算出的结果依旧是还缺一人。 　　可负责指引玩家的办事员已经全部汇报上来，新手副本彻底关闭，不再向外传输玩家。此次所有通关玩家应该已经全部被送到这里了才对。 　　中间肯定有一环出了错，导致人数缺少了一人。 　　如果是以往，已经有些麻木的联盟民众对新手选拔赛的关注度没有这么高，少一个玩家也就算了，他大可把责任推卸下去。可现在，联盟热搜已经被#新手选拔赛#占满，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看着这里，一旦出了半点差错，都会立即被全联盟知道，这可是要命的！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负责人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好在他能混到这个位置也不是吃素的，立即派人查询近三天内所有登记过身份卡的玩家。 　　五分钟后，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出现在光屏上。 　　负责人的脑袋当即嗡了一声，差点没被自己蠢晕过去。他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做的甚至不是连忙让人去找这个玩家，而是先通过秘密方式，联系了另一股势力。 　　“……是，是唐肖。没错，就是上面想要放弃的那个……是是是，谁能想到居然会有，居然会有第一人提前通关，还是最高评级这种情况……什么？已经派人去暗杀了？” 　　男人汗如雨下，几乎想以头抢地，甚至都顾不上谦卑的语气了：“赶紧把人撤回来，现在，立刻，马上！！” 　　*** 　　唐肖有点郁闷。 　　她面前跪着两个人，准确的说，“人”只有一个，另一个是智能生命体。 　　智能生命体是个娇小的女人，她神情呆滞，头顶隐隐在冒烟，仿佛芯片电流短路一般，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另一个人，是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此刻捂着肚子跪地不起，痛得浑身发抖。武器掉落在旁边，同样已经冒烟报废。 　　洛二一眼就认出这人不是玩家，也不是联盟的居民。 　　联盟居民手腕上都会有一排条形身份码，这个男人身上没有。 　　大概率是来自联盟领域外的职业杀手，专门为杀唐肖而来的。 　　而且他还知道唐肖的异能是雷电，甚至专门带了限制异能的武器——一个奇形怪状的手电筒，只要在对方使用异能的时候把光照到对方身上，异能就会被禁锢住无法使用。 　　此刻，这个手电筒正在唐肖手里转动，她有点嫉妒：“手电筒我这倒是一大堆，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好用的呢？”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雷电异能能力者，刚才或许就真的中招了。 　　——然而很不巧，杀手背后的势力显然不知道她有两个异能。 　　哦，现在是三个了。 　　“你……你是双向能力者……”男人神情扭曲痛苦，一股强悍霸道的能量正在他肚子里搅动，现在还只是让他失去力气并疼痛不已，如果之后对方有什么不高兴，他是悄无声息死去，还是极其痛苦被折磨而死，也只是对方一念之间而已。 　　他以前有成功暗杀过能力者的记录，也正是如此，他背后的势力才会选择雇佣他，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认识到能力者的恐怖。 　　这个认知令他万念俱灰，因此态度格外服帖，直接说：“只要你帮我离开联盟，我愿意告诉你背后主使是谁。” 　　唐肖有点惊奇：“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你的光脑被植入了一段程序，半小时后会自动爆炸，把你变成一个脑死亡的植物人。” 　　这是她用精神力检测出的结果，没想到这个杀手对此还一无所知。 　　杀手面色巨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吐出一大口血，恨恨说：“好！……好，居然花大价钱用这种手段，看来这件事对他们非常重要。” 　　唐肖：“你打算怎么办？” 　　杀手：“我要去报警！” 　　唐肖：“……” 　　男人连忙解释道，这种自毁程序全联盟只有两处能解除，一处是NB公司高层，另一处就是掌控公检与联盟安全的《公约》，他只有去找监察队自首，才能暂时保住性命，至于以后死不死，那是以后的事了。 　　联盟领域科技先进，人均寿命很长，而相应的，也几乎没有不怕死的人，就连职业杀手也是如此。 　　唯一不怕死的，就是批量制造出的智能生命体，只可惜能力者天然克制智能生命体，更不用提唐肖这种有雷电异能的玩家，寻常智能生命体和她对上，基本上和切瓜送菜没什么区别。 　　唐肖看了眼面前已经失去行动力的女性智能生命体，眸光微闪：“她留下，你可以滚了。” 　　杀手自然喜出望外，不过他也不着急离开，而是先用光脑自拍一张，发送到了联盟网络上。 　　[我向公约投诉，我叫威廉陈，被雇佣刺杀正式玩家唐肖，光脑已记载全过程，愿意做污点证人，请求监察队进行人身保护！] 　　不过五秒，光脑就传来回复。 　　[已对报案人光脑进行全权监控，监察队097号马上赶到。] 　　…… 　　与此同时，玩家中心。 　　负责人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消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现在亲自去拦截那个尚未出现的玩家，也就是这场轰动全联盟的新手副本的第一名——唐肖！ 　　偏偏不知情的办事员以为他只是单纯在为找不到玩家而发愁，还安慰道：“没关系，再过三分钟，信息大厅就会读取全部副本数据，自动公布所有通关玩家的名单，到时候尚未登记的人是谁，所有人都会一目了然。” 　　这是联盟领域数百年来的传统——每个被通关的末日副本，都会在玩家回归后，将所有数据开放公布。全联盟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查看，这是“规则”之一，连NB公司与公约都不能阻挡。 　　负责人只感觉眼前一黑：“……是的，到那时，全联盟都会知道，新手副本排名第一的救世主叫唐肖，同时也是昨天的新人潜力榜第一名！她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受到热情款待，反而在边缘城区的指引大厅里遭受了极为轻薄的对待，又在中心城拍卖所受到一个无礼贵族的挑衅，还在拍卖所里花光了三十多宝贵的生命点……” 　　……而且这样一个未来的顶级贵族，就在今天，遭受了不知名杀手的谋杀！ 　　“整整两天时间，如此多不可容忍事件的发生，全部来自我们的懈怠与失职……” 　　负责人已经不想说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离就地埋葬，现在就差三分钟的距离。 第一百一十章 　　作为一场短时间内引爆全联盟的盛事, 到场的不仅有诸多玩家与工作人员，还有蜂拥而至的媒体。 　　联盟日报，中心城快讯, 光脑新闻，第一热搜……整个联盟领域，所有高流量, 高权威的媒体都来全了！ 　　与此同时联网上，无数民众在通过直播实时跟踪讨论着这件事。 　　每个光屏或终端放映的直播画面上，无数弹幕飞快刷过，右侧会有一排tag，按照讨论量的高低进行排序。 　　“天, 我第一次同时看到这么多救世主出现在一个画面里，这不是在做梦吧！” 　　“联盟日报刚刚发通讯说, 这是有史以来通关人数最多的新手选拔赛。绝对是NB公司找到了新的量产救世主方法, 壮哉NB公司！#NB公司真NB#” 　　“难道重点不应该在于这个位面出现了高难度bug的事情吗？如果这个Bug出现在其他副本里, 让一个普通副本变成地狱模式副本, 岂不是要有很多高级救世主团灭在里面？为什么至今为止, 没人对此作出解释和道歉？难道这不是相关部门的失职吗？#末日位面出现可怕Bug#” 　　“前面有人说NB公司量产的, 你的智商是不是有点急需治疗的问题？救世主又不是智能生命体，你当什么东西都能量产, 智商低就不要在联网散播谣言了。” 　　“前面的傻*, 救世主凭什么不能被量产,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跪舔救世主的舔gou了。明明都是平民血统, 有了个救世主称号就真把他们当贵族了？我看就该把他们像智能生命体一样关到笼子里, 不完成任务就弄死，没脑子的舔狗都是*******” 　　[联盟网络公告：请勿在直播评论区中发表人身攻击、造谣实事、诋毁贵族以及救世主等等引战言论，一经发现一律禁言，严重者封号处理。] 　　“哈哈哈哈，总有这种不经大脑的傻*，被禁言了吧，大快人心。” 　　这点风波很快淹没在不断增长的评论区里，大部分联盟民众也知道不能过多谈论NB公司的事情，弹幕和评论的风向迅速被讨论玩家的长相和身份等话题占据。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在人群中间那个小哥哥！那个超级帅的小哥哥！” 　　“有人知道那个棕瞳银发的帅哥救世主是谁吗？看到他的第一眼感觉他好像在发光！” 　　“那个银色短发的超级帅哥真的是这次的新手救世主吗？他的气场好强大，说是高级救世主我都信QAQ” 　　“我看到了一对长得好像的帅哥美女，应该是姐弟或者兄妹吧？有血缘关系的救世主在联盟领域很罕见诶！” 　　“这次的新人里面有好多看起来很厉害的……听说其中大部分都是能力者。”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那个笑起来特别温柔随和的小哥哥吗？感觉他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容，我本来紧张激动得一匹，一看到他的笑容，瞬间就特别安心~” 　　“前面的，确定那不是人家的能力吗？” 　　…… 　　身处大厅的玩家，也都知道他们的一幕幕都被捕捉进了联盟的直播画面中。 　　不过这些媒体的态度都毕恭毕敬，直播也是提前告知玩家的事。联盟还特地为玩家准备了可供休息的场地与食物，还再三保证不会耽误他们太多时间。其他无关人员更是撤得远远地，不敢靠近打扰。 　　这一套操作下来，哪怕是性格挑剔的人，也多半不会有什么不适感，甚至还会有种被万众瞩目，众星拱月的飘飘然。 　　但是…… 　　那位在直播中人气最高的，银发棕瞳的男子随手喝了口水，就皱起眉，不满意地说：“所谓联盟领域，提供的食物就是这种货色？” 　　顾星辰嫌弃地叹口气，直接把剩下的一瓶瓶装水扔进垃圾桶，“随着科技的进步，这里人类的味觉都退化了？真令人失望，快点结束吧。” 　　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也对待遇表达出了不加掩饰的嫌弃：“别告诉我所谓对‘救世主’的接待方式就是用这些劣质食物和沙发来敷衍，你们对待以前的玩家也是这样吗？” 　　其他玩家虽然或多或少会给办事员点面子，不说出嫌弃的话。但从表情和态度上来看，也绝对看不出什么受宠若惊。 　　前倨后恭的办事员们：“……” 　　这次的玩家究竟是按照什么标准筛选的，怎么这么难讨好？ 　　联盟领域的条件难道还不够好吗？给的待遇难道不够令人心动吗？一般人遇到这种大场合不是早就飘了吗？ 　　等他们知道这些玩家在原本的世界就是被追捧惯了的富家子弟后，差点吐血三升。 　　尼玛，怪不得！ 　　对于玩家等人而言，在没进入游戏之前就已经对各种奢侈场面司空见惯，来自他人的小意讨好更是理所应当，哪怕在经历了一场末日副本的考验以后，也依旧保留着这股傲气，寻常吹捧根本不足以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 　　氪金大佬，就是这么无所畏惧.jpg 　　白淇慢悠悠收回目光，微微扬起的嘴角并未落下，他低声对仇褐说：“原来并不是所有批次的玩家筛选，都是按照“位面全服第一名”这个标准来进行的。” 　　从第一届“游戏”开始到现在，只有他们这一届玩家，是按照这个标准被筛选进入游戏的。 　　这是白淇刚刚在几个把不住嘴的办事员那里解到的内情，他把这些信息告诉了仇褐、阮青等人。 　　“联盟领域每隔十年至三十年左右，会从大千位面里拉一批玩家进入游戏。每次都会有一套筛选标准。有时是以亲手杀过人为标准，有时则是以走投无路，对世界了无生念为标准，每届都会有所变化。而按照不同标准筛选进来的玩家，体现出的特质也有所不同。” 　　这个娃娃脸青年礼貌而疏离的目光淡淡扫过四周，“而我们这一届的特质大概是……” 　　仇褐：“特别有钱？” 　　白淇：“……不，如果非要说的话，不如说是‘特别不好拉拢’。” 　　能从上个变态副本世界里走出来的玩家，要么运气爆棚，要么心智坚定。这些特质再加上已经见惯财富的人生阅历，就很难被什么东西轻易诱惑了。 　　不信可以看一看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的办事员们，一个个头大如斗，不被套出话来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给玩家进行洗脑。 　　——能站在这里的玩家，没有一个是菜鸟！ 　　仇褐忽然愣头愣脑说了一句：“奇怪，唐肖不在这里。” 　　阮青：“她的确不在。” 　　“嗯？”白淇目光微凝，他刚刚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更倾向于对方在来的路上有所耽搁以至于还没赶到。可随着时间过去，玩家们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大门处还是没出现那个熟悉的女孩身影。 　　“仇大哥，白淇哥……阮青姐……艾娅！” 　　两个青年从人群中钻出来，见到他们后喜形于色，“我就知道大家都还活着，哈哈哈哈。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唐肖姐？” 　　这两人正是韩雷雷与李华，他们俩自从来到联盟领域，发现熟人几乎都在以后，嘴角就没合上过，傻得不行。 　　也正因此，他俩理所应当觉得最厉害的唐肖大佬肯定也在，直到找了半天都没看见，才开始有点发懵。 　　他们俩都侥幸出来了，唐肖怎么可能不在呢？ 　　白淇如实回答：“我们也没看到她。” 　　韩雷雷脸色有点发白：“这不可能啊，唐肖姐那么厉害，肯定早就出来了才对，怎么会找不到人呢？她是不是已经早一步登记完，才不在这里？” 　　李华也皱紧眉头，但他还是先遏制韩雷雷：“你冷静一点！” 　　“打扰一下。” 　　随着一道慵懒的声音插入，一个英俊的银发青年不知何时走到他们旁边，双手插兜，虽然嘴上说着打扰，脸上却丝毫没有打扰了别人的歉意。 　　白淇微微眯眼：“顾星辰。” 　　顾星辰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头，“早就听说首都基地里有个‘白医生’，今天才见到面。” 　　两人仅仅打了个照面，就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戒备与厌恶。一个是假模假样的邪|教头子，一个是脸白心黑的笑面智囊，一打眼就明白彼此皮下是个什么人，气氛虽然算不上剑拔弩张，却也绝对称不上和谐。 　　顾星辰不紧不慢地转动手腕，贵族范十足：“别误会，我只是想来问一下，你们知不知道唐肖的下落而已。” 　　仇褐：“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天地会的头子吧。你和唐肖也认识？副本结束以后你见过她吗？” 　　顾星辰笑容不变：“不是天地会，是天国会。仇大队长的记性倒和传闻一样不太好。” 　　仇褐听不出来这是在损他，大手一挥，“什么队长，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就像你的天下会一样，都不重要。能和并肩作战的伙伴一起成功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顾星辰：“……” 　　他：“所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唐肖在哪？” 　　说这句话的时候，众人似乎隐隐能听到磨牙的声音。 　　顾星辰维持住“高贵从容”的神情，暗自想道，呵，女人，为了找出你的下落，我甚至要和这种粗鲁的人打交道，你以后要怎么补偿我？ 　　仇褐正色道：“我也不知道唐肖在哪。从脱离副本到现在，我们都没见过她。” 　　顾星辰微微一怔，他显然也不相信唐肖会折在最后的通关之战里，这个令人头痛的女人，每次都给他不同的意外…… 　　就在说话间，大厅里忽然响起一阵极为肃穆的钟声。 　　不，这个声音似乎不是大厅内部响起，而是来自于更高的天空处，均匀传递到每个人耳边，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恨不得整个缩进阴影里，半点不想出风头的负责人也脸色煞白，目露绝望。 　　同一时间，指引大厅、报名大厅、信息大厅…… 　　在每个大厅的正上方，都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硕大光屏，一排排名字和数据浮现在上面，直到最后一个字显示完毕，光屏才不再变化，静静悬浮在空中。 　　包括白淇、顾星辰等人，每个刚刚通关的玩家，都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名字后面，就是通关的评价等级与所得积分，以及应当获得的生命点。 　　一百多道浅金色光线从光屏中射下，连接到每个玩家的身份卡上，宛如在人群中降下一片金色光晕，神圣而肃穆。 　　在这肃穆得令人屏住呼吸的氛围中，只有一处不太和谐。 　　那就是从光屏最顶端，所有名字最高处降下的一条光丝，还无所适从地漂浮在半空中，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就是找不到该落向的那个人。 　　直播弹幕：“！！！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诶, 你们发现没有, 场上好几个救世主凑到一起了。】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在线求一个读口型大佬！】 　　【根据我的分析，他们反复说了一个叫“唐肖”的名字, 应该是在互相询问对方有没有看到这个人。】 　　【敌人？伙伴？气氛好像紧张起来了呢！】 　　【看他们的表情是很担心的, 肯定是朋友吧！#唐肖是谁#】 　　【唉，每一次副本结束，活下来的救世主们就要面对朋友的离开, 这也是每个救世主的宿命。只能祈祷他们想找的人还活着！#祈祷唐肖成功通关#】 　　弹幕风向的略微变化, 发生在巨大光屏从天而降之前。先是联邦民众通过一些通关玩家的对话口型, 判断出有些人好像在找一个叫“唐肖”的人。而另一些民众则发现场上的负责人和众办事员表现得有些焦躁，像是还有什么尚未准备完善一样。 　　直播屏幕的右侧, #唐肖是谁# #祈祷唐肖成功通关#两则tag, 也悄然登上了前二十之列。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分钟里，而场上的局势变化，场外的暗中交锋已经令各方势力应接不暇, 底层办事员又并不清楚唐肖是谁，因此竟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唯一注意到的, 就是几个闲着没事看直播的玩家。其中一人疑惑地挑了下眉, 对同伴说：“这个叫唐肖的, 和昨天信息大厅里那个唐肖是同一个人吗？” 　　同伴只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傻吗？新手选拔赛今天才结束, 这批玩家回联盟总共也不超过三个小时！靠口型分析你也信, 最多就是重名, 巧合罢了。” 　　提问的玩家不疑有他, 甚至也觉得自己的确想太多。 　　昨天在信息大厅昙花一现的“唐肖”，哪怕让一些投注的玩家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人家也已经是公认的未来大佬了。甚至有许多人猜测，她是已经完成了五个副本左右的“新手玩家”，在前一个副本里忽然得到绝顶机缘，这才一跃飞升。 　　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抛。人家才短短几个副本，已经成为既定大佬，他们混了十几个副本，只混成了两条资深咸鱼。 　　就在说话间，肃穆的钟声响起，这两个玩家连忙闭上嘴，认真看向空中。 　　随着巨大光屏的出现，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一百多条光丝降落大厅，光晕连成一片，这史无前例的景象令弹幕都停滞了片刻。 　　“好壮观啊……” 　　“神降！愿沉睡的诸神保佑我们，保佑联盟。” 　　“等等……我好像看到空中还有一条光丝？” 　　“我也看到！它怎么不落下来？” 　　——？！！ 　　弹幕再次频繁热闹起来，随着镜头不断切近，唯一迟迟不肯下落的那条光丝和其在光屏上的位置，也越发清晰。 　　如果说最开始还有点懵逼，那么众人也转眼就反应了过来： 　　光丝迟迟不落是因为它所属的那名玩家——通关排名第一的救世主，并不在这里！ 　　这下不仅弹幕，连媒体区域也一片哗然，他们一边迅速准备提问稿件，一边操纵直播画面更靠近光屏，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那个没到场的玩家的名字。 　　画面还没来得及切入，光屏就忽然一震。 　　所有已经找到了玩家的光丝纷纷褪色消失在空中，与之对应的名字也黯淡下来。 　　转瞬之间，密密麻麻一百多排名字和耀眼的光环，只剩下一行，一个名字，依旧在发光。 　　[唐肖] 　　[通关评价：SS级] 　　[平均难度：噩梦模式] 　　[所得积分：6250000] 　　[综合奖励：35生命点] 　　“……卧槽，我是不是刚才出现幻觉了？”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神谕会有问题但是……这个成绩，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这些字眼已经足够令人震惊，那么最后显示出的通关时间数据，才是引发更大轰动的关键。 　　[通关时间：联盟标准时间1月22日午二时] 　　而除了这一条外，其他所有玩家数据中显示的通关时间，无一例外是[1月23日午二时]。 　　也就是说，排行第一名的救世主唐肖，比副本既定的结束时间要早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如果换算成副本时间，可能有足足一个月！ 　　那一开始就提出问题，在大厅里看热闹的资深咸鱼玩家脑袋里灯泡一闪，明白了其中的逻辑，立刻海豚拍手拍同伴的肩膀：“我知道了！这个玩家提前脱离了副本，所以不是联盟没及时把她带过来，而是人家早在前一天就在联盟了！” 　　他吃瓜吃得津津有味，“这就奇了怪了，我怎么没听说这个消息，她昨天在联盟里都干了啥……干……了啥？” 　　刚刚说过的话忽然同时返回脑海同时浮现，连同背后包含的信息一同炸开，这名玩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的同伴也僵住了，两人缓缓转头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 　　……卧槽，昨天在信息大厅刷屏的三金榜首，神养计划的超级潜力股，一夜之间挥霍三十多生命点的新人巨佬——居然和这个刚刚结束的新手选拔赛第一名，是同一个人！！ 　　在场面彻底炸开之前，咸鱼玩家只来得及想到一件事： 　　他这么多年得到的副本奖励加起来，有，有三十个生命点吗？ 　　*** 　　一件事，在没被放到大众视野中时，或许会被忽视。比如一个突然爆发的无名玩家，哪怕足够惊人，也只是在上流社会以及玩家间的小圈子里火了一下。 　　在所有人都默认“新手选拔赛是弱智难度”，“新手选拔赛尚未结束”，“这次新手选拔赛没什么特别的”情况下，即便有一点不对劲浮上水面，在有心人的利益角逐和傲慢下，也大概率会忽视掉。 　　但只要被大众聚焦，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在联盟网络现有技术下，这个名字背后的所有信息都被迅速拔到了水面上。 　　——为什么有救世主提前脱离选拔赛，联盟却没有做出任何通知与措施？ 　　——为什么这名救世主没出现在今天的庆典上？ 　　——为什么一名在新手场就通关了噩梦模式，并且拿到了双S级别评价的救世主，联盟民众却对此毫不知情？ 　　在场的联盟权威媒体代表均神色震动，他们的光脑同时收到数条通讯请求，均是来自有头有脸的贵族和NB公司高层人员。甚至有一些直接发来秘密简讯，言简意赅提出让他们不要继续深挖这件事的请求。 　　仅仅一个“救世主未按时到场”的新闻，为什么会引发这么多交错复杂的势力出手干预？ 　　——背后肯定有大瓜啊！ 　　众人只犹豫了一秒，就纷纷选择避而不接，集中注意力深挖“唐肖”这个新晋玩家的所有信息，并且疯狂向用户推送即时进展。 　　【震惊！百年罕见天才救世主竟未出场庆典，其中有何隐情？】 　　【不转不是联盟人！关于新手选拔赛这几个惊天秘闻，你知道了吗？】 　　【为什么救世主地位如此崇高，今天神谕揭示了一切！点击更多查看详情……】 　　数百里开外，唐肖坐在一艘公共交通飞行器上，看着终端不断弹出的新闻界面，陷入深深的迷惘：“……” 　　联盟领域的媒体风格，为什么和她所在现实世界的某U某C风格这么相似？ 　　并且大家都丝毫没有权威媒体的持重和严肃感，反而一个个恨不得把“快来看我”“我想要流量”写在脸上，吸睛手段也层出不穷。 　　唐肖自己都没忍住，点进了好几个，才发现这些新闻推送反复车轱辘，讲得基本都是同一件事。 　　那就是关于一位名叫唐肖的“神秘新人”“未来大佬”“绝世天才”的缺席，以及这背后可能隐藏的种种大瓜和疑云，其中百分之十是真实信息，剩下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猜测加脑洞。 　　她随手点进联网热搜，发现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之前霸榜的热搜tag已经换了一批，并且不断有新的热度涌上来，比刚刚公布新手选拔赛通关人数时还要来势汹汹。 　　#唐肖是谁# 　　#唐肖提前脱离新手选拔赛# 　　#唐肖评价等级# 　　#NB公司出来给说法# 　　这些热搜还是正常的，唐肖看了看飞行器外的景象，距离到达中心城还要几分钟，于是闲着无事继续向下翻。 　　#唐肖是男是女# 　　#唐肖好看吗# 　　#救世主和平民的恋爱可能性# 　　#霸道救世主的绝世宠爱之娇软男妻# 　　唐肖：“……” 　　唐肖：“？？？” 　　联盟人都是什么脑回路？ 　　她只不过出现了一下名字和通关数据，居然连小说都写出来了？ 　　唐肖脑仁有点疼，她关掉终端，感觉联盟领域每天都在刷新她的认知，同时也意识到，这次事情恐怕会发展得比想象中大上不少。 　　只是不知道想暗杀她的那方势力，现在看到局面会是什么表情。 　　…… 　　与此同时，各大媒体直播间内。 　　“臣卜木曹，对不起是我没见识，联盟历史上有这么强悍的新手玩家吗？给大佬跪下了！” 　　“我看着刚刚自己打出的#祈祷唐肖成功通关#，不由觉得有几分尴尬。” 　　“快去看联盟日报推送的最新消息，唐肖大佬昨天就报道并登记了，但是是在贫穷偏僻的小破咨询处里登记的！据说当时接待员态度轻慢，有监控为证！” 　　时间仿佛被调试倒退回二十四小时，所有人都开始乐此不疲扒这个神秘大佬在过去的一天里都做了什么，得到的结果却一波比一波更震撼。 　　二十四小时前，唐肖在边缘区一个咨询处里登记身份，疑似受到不尊敬待遇。被迫自费请办事员指引流程。 　　二十一小时前，唐肖空降中心城一处拍卖所，挥霍足足三十余生命点，全部身家清除一空！ 　　八小时前，唐肖自主报名进入新副本，副本难度疑似在困难及以上！ 　　一小时前，唐肖再次成功通关。截止到目前为止不知行踪。 　　每一波新的发现，都会把流量热度推向一波新高峰，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各方媒体。哪怕现场的还绷着“权威代表”的面子不能笑开花，一个个也止不住喜色。 　　相比之下，作为NB公司的正式员工，这次“重大事件”的明面指挥者，负责人已经冷汗不止。终端每刷出一个新话题，他就肉眼可见颤抖一下，眼神惊恐到了极点。 　　这下，哪怕是纯粹吃瓜的联盟民众，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负责人神态很不对劲？” 　　“很多办事员表情都不对！NB公司肯定有事情隐瞒我们！” 　　“呵呵，这么大的事如果不爆出来估计还要瞒天过海，我看NB公司和公约那帮智能生命体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利用联盟牟利的黑心组织罢了！” 　　“前面的已经举报了！阴谋论好玩吗？没有NB公司就没有联盟的今天，我无条件相信NB公司，肯定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身在舆论漩涡中的玩家，关注的重点却与他们不同。 　　韩雷雷眼睛都红了，只不过这次是开心的，他抓住李华的衣领猛摇：“我就知道唐肖姐能通关！她好厉害啊呜呜呜！” 　　李华脸都被憋青了：“你他妈……” 　　白淇微笑着制止了韩雷雷，双眼有异芒闪过，仿佛能透过封闭空间看到更遥远的地方。 　　“她已经来了。” 　　一片喧嚣中，封闭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女孩插着兜走进来，朝众人笑眯眯点了下头。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小事耽搁了。刚才好像收到通知，说这里有事叫我？” 　　她姿态闲适地走进大厅内，无视了瞬间激动起来的媒体以及摇摇欲坠的负责人，径直走到光幕下。 　　已经在空中委屈巴巴漂浮了好一会儿的光丝终于找到主人，轻盈地降落在唐肖手中。 　　一道温暖而耀眼的光芒从中迸发出来，笼罩了她。 　　——在璀璨得惊人的光晕中，女孩眉目宛若锐利的神祗，连衣角的鲜血都摄人心魄。 　　直到比之前强烈好几倍的光芒渐渐消散，所有在场的不在场的围观者才从震撼中渐渐反应过来，意识到些许的不对劲： 　　大佬的衣角上，为什么会有崭新的血迹？！ 　　与此同时，随着联盟监察组通告的发布，一条关于唐肖的，新的动态也弹了出来。 　　[二十分钟前，唐肖在边缘城区受到刺杀。] 　　第二条消息。 　　[杀手已自首，疑似受NB公司高层员工指示。] 　　这次，哪怕是作壁上观的吃瓜老玩家们，也缓缓睁大了眼睛。 　　呦嚯，这下玩大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救世主被刺杀这种事, 每隔几年就要发生一次。 　　民间总有激进的群体认为, 联盟到处搜罗救世主影响了他们的“和平生活”，并且破坏了社会秩序。 　　--凭什么救世主只要冒着极高死亡率的危险, 就能在二三十岁死亡之前享受几年受人尊敬的贵族待遇, 而他们却只能做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安享两百年寿命，这也太不公平了！ 　　……去掉少部分傻比，大部分普通民众, 还是能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更何况, 救世主计划是NB公司与公约联合一手创造的结果, 前者代表实际掌控了联盟领域的政治力量，后者代表联盟领域的存在基础——神谕。 　　联盟领域没有政府, NB公司就相当于半个政府, 控制着联盟阶级流转的贵族制度，就是与NB公司息息相关。同时，经过数百年来的强力宣传, 联盟领域居民也对其崇信不已，救世主的崇高地位与NB公司的塑造也脱不开干系。 　　也正因如此, 在[NB公司高层刺杀救世主]这个新闻窜上各大媒体网域实时热点第一的时候, 才引发一片哗然。 　　下面的评论也以每秒数千的速度疯狂增加。在每个人的终端里, 这些信息是呈三维形式出现的，以保证大脑能同时浏览无数条信息。 　　“NB公司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 那个叫唐肖的救世主肯定做了什么违反联盟利益的事情！希望彻查！” 　　“根据公开信息, 这个救世主昨天才刚刚通关新手选拔赛, 一天的时间里她来得及做什么？有些人放屁也要讲讲逻辑好吧。很有可能是NB公司高层有人私通民间激进组织, 这在古代就是叛国，一定要死刑！” 　　“难道没人认为这是NB公司的暗示吗？小生不才，私以为未来救世主制度将出现重大改变，或许联盟终于意识到民众的意愿才是一切，决定取消救世主的特殊待遇，把贵族名额分配给民众。这是历史的进步，这是民主的光辉，同意我的请点赞。” 　　…… 　　尽管已经在联网上引起轩然大波，认证大厅内，该进行的流程还要继续。 　　按照既定流程，玩家经光幕认证成为正式玩家后，NB公司派遣的负责人会站出来热情恭喜并欢迎他们加入联盟，并声情并茂发表一篇演讲，然后邀请所有玩家加入NB公司，接下来NB公司会为玩家进行能力认证，来揭晓谁会是新诞生的能力者。 　　能力者，这是比救世主还要吸睛的身份，也是整场仪式中最万众瞩目的环节。无数势力和密切关注的老玩家早就翘首以待。 　　可本该上场的负责人，此刻脚软得连路都走不动，更别说主持了。他的终端正在实时连接上层的消息，那边传来的信息一次比一次令他绝望，脸都泛出了一层青灰色。 　　副手见势不妙，连忙接替他的位置，开始官方致辞。 　　可在场的玩家没有傻子，一看负责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众人交换几个隐秘的眼神，心中对NB公司的可信性降低了好几个基准点。 　　副手倒是个老手，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各位救世主已经通过了联盟的认证！各位如果现在查看自己的身份卡，就会发现里面有一笔可观的财富，这是你们在上一场新手选拔赛中的奖励……” 　　唐肖也查看了下自己的卡内余额，看见生命点还是可怜的0.5。 　　这是她在拍卖所里一通挥霍的结果，后悔倒是没有，毕竟没有游戏币，只有生命点也没什么用处。 　　只不过她这次来，是为了买那个什么的“辐射清除服务”，以防止自己在二十四小时后当场去世。仅仅0.5个生命点可绝对不够。 　　唐肖径直走出人群，想去接待员那里兑换自己在上个[重返地球]副本里的奖励，却立刻被几个办事员拦住，对方陪着笑问：“唐小姐想去哪里？” 　　唐肖扬了扬手里的卡：“兑换奖励。” 　　正在高谈阔论的副手听到她的话，差点把牙咬碎，心想我刚刚说了奖励已经进入你们卡里，你还兑换个P？这明显就是心存不满，在故意找茬！ 　　心里骂归骂，表面上他还是笑道：“唐小姐刚刚好像没听清，那些从天而降的光丝就是你们的奖励，现在已经结束了，不信你看，你们的名字都已经暗了下来……”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一道亮光从头顶降下来，晃了他一脸。 　　只见巨大光幕上，位置最高的属于唐肖那一栏，竟又重新亮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上面的数据却发生了变化： 　　[唐肖] 　　[成功通关第二次副本] 　　[评价等级：SS级] 　　[平均难度：噩梦模式] 　　[奖励：27生命点] 　　副手：“……” 　　*** 　　“艹，NB公司负责人发言又臭又长，第一次这么讨厌官方发言，我只想吃瓜！” 　　“发言的好像还不是正经负责人，而是临时顶替上来的副手。啧啧啧。” 　　“唐肖站起来了！啊啊啊镜头给我切到她正脸上！我要好好看看新手大佬的样子呜呜呜” 　　“？？？副手在说什么？他难道不知道我们新人大佬已经成功通关第二个副本了吗？” 　　“看着好着急啊，居然还敢拦着新人大佬！第一次觉得NB公司办事员这么不靠谱。” 　　“快看快看！！！光幕又亮了！！！” 　　众目睽睽下，一道新的光丝从空中降下，没入唐肖的黑金身份卡中，化作一道一闪而逝的流光，昭示着新财富的到账。 　　唐肖有点意外，一是没想到这光幕还挺智能，二是没想到上个副本的世界意识那么抠门，给她的评分却不错。 　　26个生命点，应该购买几天的生命了吧？ 　　另一边，本以为这次能大出风头，趁机升迁的副手也傻了眼，竟半天讷讷说不出话来——他活了好几十年，跟过两三次认证流程，还是第一次见到光幕这种操作，不对，光幕也会有这么智能的操作？ 　　一直以来，光幕作为神谕的象征，在他们眼中和冷冰冰的公约一样，虽然绝无差漏，但也公正冷漠不知变通。可刚刚那副场景，就好像……就好像神谕听到唐肖的要求，特地给她降下的“方便”一样！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负责人傻站在那里，我感觉特别开心哈哈哈哈哈] 　　[只有我觉得不应该这样吗？负责人和办事员都是NB公司的代表，让一个外来者这样打负责人的脸，岂不是在打我们联盟领域的脸？] 　　[光幕是神谕的代表，照你这么说神谕也没资格打脸喽？恕我直言，只有先古诸神才是联盟领域的真正主人，而我们的祖先人类遗民们，充其量只不过是捡了个漏，在诸神庇护下找到了安身之处的信徒而已。如果追本溯源，我们全都是外来者，救世主却是公认的更接近诸神本源的存在，所以神谕才会为他们而降。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他们评头论足？] 　　[！！膜拜上面的历史大佬] 　　[膜拜历史大佬 1] 　　被直播的现场，副手勉强笑了下，将这一点蒙混过去：“又是SS级……恭喜唐小姐，你一定会成为联盟领域的荣光！” 　　紧接着，他又快速说完了后面的祝词。然后语气一转，提到重点：“诸位，鉴于各位的出色表现，我代表NB公司隆重邀请你们，加入NB公司，成为一名光荣的救世主！” 　　预想中的惊喜和好奇并没有出现，玩家们反应都很平淡，让他顿觉不妙。 　　顾星辰眼皮都没抬：“不进入NB公司，就不是救世主了吗？” 　　副手：“当然不是如此，救世主的身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NB公司为大家提供的，是更高的荣耀与福利，诸位将有机会成为至高无上的贵族，并且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享受就可以了！” 　　他一挥手，无数诱惑人心的字眼就出现在一道光屏上，让玩家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是给正在观看直播的联盟民众们看，安抚大家的情绪。 　　果然，刚刚还在义愤填膺的弹幕大多都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羡慕起救世主待遇来。 　　普通人两倍以上的寿命，数不清的财富，无限的享乐和自由，无数的漂亮对象可供挑选，合法婚外情的权力……当这一切都在真实发生在共同生存的另一个阶级上，如何能不令人艳羡不已？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场的玩家表情虽然有所变化，更多的却是探究，而不是被诱惑到的心动。 　　唐肖似笑非笑看着光屏，不说话。 　　因她站在人群最前方，所有玩家看的都是她的背影。唐肖不出声时竟也没有其他玩家开口。 　　一时间，竟隐隐形成了以唐肖为主的形势！ 　　副手觉得这场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玩家在副本里可是竞争关系，回到联盟领域也不乏为了资源争得头破血流的人，更何况这群人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逃杀，怎么可能有心情结成团体？ 　　一口老血憋在心头，他挤出一个微笑，“诸位放心，救世主有充足的考虑时间。NB公司永远欢迎你们。接下来……” 　　大厅外忽然响起喧哗声，门口的守卫像见了鬼一样一步步退入大厅内，连基本的阻拦都没能做到，就已经溃不成军。 　　副手勃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你们——” 　　在瞥见进来的几道身影后，他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倒是有办事员瑟瑟发抖开口：“监察、监察官大人！” 　　唐肖与闯入的几人目光直接交汇，也不由得惊讶地挑了挑眉——这六个人，三个男，三个女，无论身高相貌，女人都与玛丽长得一模一样。 　　至于男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与楚沉有几分相似？ 　　她自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过二十四小时的联盟生活经验令她灵机一动，打开了直播，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透露出大量信息： 　　[监察官来了！监察组的速度果然好快，从通报到现在也不到五分钟吧？] 　　[只有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吗，听说监察组的大人都特别冷血……而且一看到他们，我就条件反射想躲起来qaq] 　　[我们会害怕是正常现象，因为监察官是从公约中诞生的第一批智能生命体，相当于有一部分神的血统，就像能力者一样，拥有对普通人绝对压制的气场。] 　　[从目前情况看，公约似乎非常重视这场刺杀事件，NB公司恐怕很难简单解决了。] 　　[为什么这么说？] 　　[看监察官袖口上的标志！上面的数字代表着监察官的序号。这次来的监察官……] 　　[卧槽，001号到006号，这不是初始六大监察官吗？！] 　　六个监察官走入分散的人群中，办事员纷纷躲开。为首的001号监察官目光毫无波动地在众人间扫视一圈，手一抬，空中出现一个黑色的巨大符号。 　　“监察组调查救世主谋杀案，现已收到举报，谋杀救世主唐肖的幕后主使为此次庆典负责人，负责人在何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副手心里咯噔一下, 慌忙道, “不是我，我只是临时上来救场的, 真正的负责人在那里！” 　　他往角落里一指, 却发现负责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跑路了。 　　001号神情严肃冷漠，语气无波无澜，“全部抓起来, 逐一审问。”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仪式流程被迫中断, 等到NB公司紧急加派人手来给新玩家进行能力检测的时候, 现场早已不见了唐肖的踪影。 　　另一端，唐肖沿着楼层指南, 来到了玩家中心的十二楼。 　　这里就是玛丽所说, 唯一能给玩家去除辐射的地方。入眼所见是一片空荡荡的大厅，服务台后站着一个女性智能生命体，正在静静待机。 　　唐肖走过去：“我要购买清除辐射服务。” 　　空中出现一个屏幕, 是检测玩家体内现有辐射浓度和剩余生命时间的程序，扫描了唐肖的身体后, 出现一行数据。 　　接待员婉声开口：“您的生命还剩余48小时。” 　　唐肖挑眉：“48小时？” 　　之前玛丽给她检测的时候, 明明得出结果是只剩24小时, 怎么现在忽然翻了一倍？ 　　她忽然想到刚刚在一楼大厅内，巨大光幕中落下的两道光丝, 当光芒笼罩她的时候, 精神力隐约感受到过一股暖流涌入身体。 　　……应该是那两道光丝有治愈身体, 清除辐射的作用。 　　光丝每降落一次, 能延长12小时的生命，看来“神谕”的降临的确对玩家有益处，不是无的放矢。 　　接待员：“您确定要购买吗？” 　　给出了肯定回答，眼前的屏幕一变，变成一个价格界面，罗列了不同的套餐服务。 　　“我们的辐射清理服务分为四种不同的模式，分别为廉价套餐，普通套餐，贵族套餐和国王套餐，消耗疗程均为一小时。针对您当前身体状况，可对应的疗程为：廉价套餐价格5生命点/次，可延长生命时间24小时，普通套餐10生命点/次……国王模式为100生命点/次，可延长生命时间100天。” 　　这一刻，唐肖终于明白了玛丽临走时语气中包含的深意。 　　她默默环视一周，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上一次你们这里有人购买疗程，是什么时候？” 　　接待员细声细气：“根据记录，是3年零9个月12天前。” 　　“……” 　　怪不得其他区域都是人工接待，唯有这个大厅只摆了一个智能生命体，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手，因为整整三年才会出现一个客人！ 　　唐肖无言以对。 　　她看了看自己的生命余额，问：“你们的服务技术，是隶属于NB公司的吗？” 　　虽然昂贵的价格早在意料之中，但是这种“傻子都看得出”的极不划算的性价比还是让她觉得事情有些怪异。 　　NB公司会免费为隶属的玩家提供清理辐射延长生命的服务，虽然限制也很多，但也绝对不会有“一次只增加一天”这种情况。 　　同样是清理辐射，这里不仅价格昂贵得惊人，效果还只有短暂的几天，和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不要来我这里”有什么区别？ 　　接待员摇头回答：“我们的技术与NB公司无关，而是从公约中获得的。清理辐射所用的特殊能量也全部来自公约。” 　　经过她一番解释，介绍了清理辐射的机制。 　　原来所谓清理，就是用一种更加强大却不伤害人体的能量，去吞噬玩家受到的辐射，然后自我消散，用极限一换一的方式达到目的。 　　而这种能量，来自于最初从神秘宇宙种族手中得到联盟领域的诸神，后来留存一部分在公约内部。目前已检测的宇宙能量中，也只有这一种能打得过末日辐射。 　　这种吞噬方式倒是与恶魔种子有些相似，唐肖心中微动，忽然诞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将自身的灵力或者业火进化到一定程度，是否也能像这种能量一样，吞噬辐射，自我清理？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念头，目前以她的实力还不能去实践。因此唐肖也只是转瞬将念头压在心底，继续听接待员介绍。 　　似乎是意识到对于联盟领域来说，套餐的价格有些过分昂贵，接待员还很认真地补充了一段解释：“我们设定的套餐价格，是严格按照消耗能量与生命点价值的等价替换来设置的，已经连续一百二十七年零9个月没有变动过价格，并且因为没有人类员工，全部器材材料来自公约，不存在任何盈利与通货膨胀行为，请客户放心。” 　　如果是普通玩家，听到这句话可能不仅无法放心，甚至还会急火攻心。 　　在好几个普通副本里出生入死加起来，不吃不喝不兑换技能恐怕也攒不到五个生命点，但是在这里却只能延长一天的生命，任谁听了都会绝望吧！ 　　相比之下，NB公司免费就能延长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生命，只需要时不时进入简单模式副本开个野，利益大于风险，也自然而然就成了“所有玩家”的唯一选择。 　　虽然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这其中有猫腻……公约下层只有一群智能生命体，既不与玩家合作对玩家也没有诉求。而NB公司由人类组成，有人类的地方就必然有利益纠葛和倾轧。更何况能用来清理辐射的宇宙能量那么稀有，连公约都只能省着用，NB公司怎么做到大批量使用的？ 　　公约创造的智能生命体，NB公司大批量生产。 　　能控制副本世界，暂时代替世界意识的系统，NB公司也大批量生产。 　　如果连能清除辐射的宇宙特殊能量，NB公司都能大批量复制生产，那它这么NB还要救世主干嘛？直接用量产化的特殊能量和末日辐射正面刚，简单粗暴推平副本世界好了！ 　　但一个现实是，就算知道不对劲，玩家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他们大抵也只能自我安慰： 　　--反正NB公司又不会把他们害死，为什么要思考那么多？ 　　--所有玩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甚至还有人成为了高级玩家，这就说明没有问题，新手玩家又何必计较？ 　　在能查找到的所有相关信息中，这种观点和建议总是会有意无意显露出来，如果是一个对此没有任何防备的新手玩家，在了解联盟的过程中，就会被不知不觉植入这些思想，再加上现实无力反抗，也就顺理成章接受现实，成为了其中一员。 　　对此，刚刚参与过对“高级玩家危翰”的遗物拍卖会的唐肖，看着随身空间里的诅咒布娃娃，以及象征着不知逃到何处的危翰女儿的手表定位器，内心丝毫不为所动。 　　哪怕被拉入游戏只有短短几个月，她也能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整个游戏对于玩家来说就是个坑，而NB公司就是其中的坑中之坑！ 　　无论那包装华美的外壳下掩藏着多少暗流涌动的龌龊，唐肖都不感兴趣。她目前唯一一个需要拼命去争取的，就是生命的基础：活下去。 　　她仅仅思考几瞬，就利落地刷了十个生命点出去：“我要兑换一个普通套餐。” 　　普通套餐可以延长三天生命，这对她暂时来说已经足够。 　　“请和我来。” 　　接待员微笑着将她请入一个小房间，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水晶棺状仪器，仪器内部泛着淡淡的浅金色光晕，不知道是什么物质。 　　按照指引，唐肖戴上一副口罩，躺入其中。随着水晶棺关闭，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睡眠之前，她察觉到有一股与之前光丝降落时带来的一模一样的暖流，慢慢涌入身体…… 　　黑暗慢慢消退，唐肖醒来，发现时间正好过去了一个小时。 　　身体上并没有大的变化，只是举手投足时感觉轻盈了些许。接待员解释道，特殊能量也具有修复身体，淬炼体质的效果。 　　再次刷卡时，身份卡内余额只剩下16，而剩余生命也变成了五天。 　　唐肖神色没什么变化，眸子依旧明亮锐利。她朝接待员点点头，想要摘下口罩，却被阻止了。 　　“中心城最近空气质量不太好，戴着口罩或许会对您有帮助。” 　　接待员朝她笑了一下，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唐肖却在瞬间想到了外面可能在到处找她的NB公司员工，她深深看了接待员一眼，“多谢提醒。” 　　接待员似乎没听到，依旧垂眸敛目，静静待机。 　　…… 　　凭借口罩的掩护，唐肖顺利离开混乱喧嚣的玩家中心，搭乘一座公共飞行器回到了边缘区。 　　离开中心城，系统洛二才逐渐苏醒过来。因为今天NB公司和公约都投放了大量人力物力在中心城，为了防止暴露，它早就主动进入沉睡状态，也就无法再收集信息并和唐肖交流。 　　不过幸好有无孔不入的媒体在，唐肖直接让洛二去看联网这两个小时的新闻和直播画面，慢慢分析信息。 　　顺便，她还把男性监察官长得与楚沉有几分相似的事情说了。 　　【与副本世界NPC相似？】 　　洛二也有些茫然，副本世界与联盟领域是割离的，按理不会出现这种事情。它决定在自己的数据库里好好找找相关资料。 　　很快，沿着公共飞行器座位旁的透明窗望去，边缘区有些荒芜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 　　然而刚踏上熟悉的街道，唐肖脚步一顿，皱眉看向前方。 　　——沿着整条狭窄的旧街道，除了属于她的那座小房子，其他所有的建筑物都被推平了！ 　　街上依旧空无一人，看不见遗留的施工痕迹，只有两片绵延上百米，扁平的废墟。 　　推开家门，唐肖看见围着围裙的男人还在厨房里，轻轻哼着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见到唐肖回来，“恋人”扬起笑脸，狐狸眼微微眯着像两条小月亮：“亲爱的，你回来啦！” 　　他快乐地端出两个盘子，唐肖这才看到他原来在厨房里做菜。 　　……只是，盘子里那两坨黑黢黢的东西……是什么？ 　　想起第一天被拉入游戏时，她在同样位置看到的两盘香酥可口的饭菜，再看向这两盘焦黑诡异的块状拉丝的糊糊，唐肖感觉脑仁一痛。 　　所以那天的饭菜绝对不是出自自己面前的“包办恋人”之手……并且以后或许也再也吃不到了对吗？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唐肖看向“恋人”的目光，瞬间沉重了许多。 　　偏偏对方还浑然不觉，快乐地哼着歌坐在餐桌前，向唐肖招手：“这是我看了许多菜谱，按照远古地球人类的喜好做出的菜哦~是不是一模一样？” 　　唐肖：“？？？” 　　你是不是对“一模一样”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她心情沉重地在餐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夹了一筷子糊糊放进嘴里。 　　如、遭、雷、击。 　　尽管身体能分辨出这块糊糊充满了营养，但味觉还是发出了强烈抗议，唐肖嚼都没嚼就把嘴里的东西生吞了下去，然后连喝一整杯水，才勉强咽下嘴里诡异的味道。 　　对面的男人也有样学样，学着她的动作夹了一口，津津有味吃下去，没有出现任何异样表情。 　　唐肖彻底放弃了希望，她直接问：“你的身体是不是感受不到味觉？” 　　“恋人”一怔，想了想回答：“对哦~确实没有味觉！” 　　他还挺骄傲！ 　　唐肖：“我也不会做菜。” 　　房子里仅有的两个人形生物都不会做菜，看来之后要与香喷喷的家常菜与世隔绝了。 　　真好.jpg 　　放弃了吃饭这一环节，唐肖又问起外面拆迁的事，她从出门到回来总共也就两个小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推平一整条街道，不用想也知道是NB公司的手笔。 　　这是一种震慑或威胁，还是有其他用意？ 　　“恋人”一问三不知，表示什么都没听到。唐肖不信他，也懒得继续追问。 　　看着对方吃完“饭”，她忽然开口：“既然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名字，又没有什么想法，那我给你起一个新名字，如何？” 　　没有名字沟通起来也麻烦，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在找到解决这段“包办恋情”的办法之前，唐肖决定选择对自己而言更舒服的生活方式。 　　更重要的是，在给系统取名字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居然有几分起名天赋。 　　——正好面前有个无名氏，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唐肖：“以后你就叫小三吧！” 　　洛二的名字是序号2，面前的疑似智能生命体的家伙就用序号3做名字，简单便捷有记忆点，堪称完美。 　　不愧是她！ 　　“恋人”笑容有些僵硬地挂在嘴角，沉默了片刻：“……” 　　他低下头轻轻咳了一声，又抬头扬起笑容，宛若刚刚什么都没听到：“亲爱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想要的名字呢！” 　　居然不喜欢她给起的名字？？ 　　唐肖有些不信，但据说有天赋的人都不会直白把这种事说出来，而是让人自行品味。她忍了忍，问：“你想叫什么？” 　　“恋人”用手托住下巴，蜜色双眸深深看着她：“这个名字叫[洛河]，洛水的洛，冰河的河，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 　　“洛河？” 　　唐肖重复了一遍，也不过如此，哪有她起的“小三”简洁有力？ 　　但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眸光微闪，直接叫出了识海里的洛二。 　　“洛二，你之前说你在数据库检索出过一个莫名的名字，联盟领域内没有任何事物以之命名，它叫什么？” 　　洛二：【叫洛河，宿主。洛水的洛，冰河的河，我现在的名字“洛二”，就是您依此给我取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暖黄色灯光下, “恋人”对唐肖脑海里的对话一无所觉, 依旧笑盈盈等待答复。 　　“亲爱的，你以后就叫我洛河, 洛洛和河河都行, 我以后就叫你肖肖，好不好？” 　　唐肖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取这个名字，在哪里看到了吗？” 　　洛河眨了眨眼：“就是突然想到的呀。多亏肖肖提醒, 让我感觉自己好像以前就叫这个名字一样, 谢谢肖肖！” 　　他虽然表面是询问, 语气却很笃定，显然已经给自己定下了名字。也就在这一秒, 识海里的洛二提醒：【宿主, 他的称号变了。】 　　唐肖向他头顶看去，那浅粉色的标志[你的恋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名字：[洛河]。 　　洛水的洛, 冰河的河。 　　唐肖不置可否，过了会儿忽然又问：“你真的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想听听我的意见吗？我在起名字这方面比较有天赋。” 　　洛河笑盈盈看着她不语, 眼神里却写满了拒绝, “噗, 肖肖，你真会开玩笑, 嘻嘻。” 　　唐肖：“……” 　　唐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洛河, 这两个字都是水, 水代表着流动和变化, 可以连接传播到所有地方。这对你来说是不好的预兆，毕竟你经常因为突发事件被拐走，这个名字正应和你悲惨的命运，建议换一个。” 　　洛河甜甜地说：“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只是睡一觉而已，醒来就可以看到肖肖啦。” 　　唐肖：cnm，果然出生入死的不是你。 　　不过对面虽然油盐不进，唐肖还是观察到了一些信息，比如在公然嫌弃这个名字时，洛河的笑意就会明显变淡，甚至露出一瞬间的冷漠和不悦。 　　洛河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绝不仅仅是刚刚想起来这么简单。如果不是自己提出给他起名字，他或许也根本不会把这个名字告诉她。 　　一个普通的智能生命体兼任副本工具人，会有如此多复杂的表现和隐瞒信息吗？ 　　不可能。 　　唐肖看着装傻的男人，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是留了一句：“很快你大概就又要走了，做好准备吧。” 　　终端上已经呼叫了第一天的眼镜男办事员，唐肖走到房子外等人，同时告诉洛二：“现在就查洛河这个名字，如果实在查不到来源，就查它最开始出现的时间。” 　　【好的，宿主。】 　　联盟时间晚八点，一架个人飞行器落在街道上空。眼镜男拘谨地走下来，看见街道此时的模样也吃了一惊：“这是？” 　　唐肖：“有人在没通知我的情况下推平了整条街，只剩下我身后这座房子。请问在联盟领域，这种情况一般会被视为什么？” 　　眼镜男推了下眼睛，“这……如果施工前取得了所有住户的允许，那么从他人角度，这并不违背公约的规则。” 　　他其实很想说普通平民根本没资格计较这种事，但唐肖是轰动了全联盟的救世主，当然不能一以概之，因此只能再三斟酌回答： 　　“当然，从您的角度来看，这显然是不够礼貌的行为。按照公约基本法和贵族条约……照顾救世主的心情是每个联盟居民和组织的义务。如果接下来您不打算搬家的话，对方的行为算是破坏了您的居住环境，理应与您道歉并作出赔偿。” 　　唐肖：“如果对方隶属于NB公司，并且坚持不露面且拒绝沟通呢？” 　　眼镜男：“可，可以上报给NB公司高层，或者申请监察组调解？” 　　唐肖：“这不太好吧，因为我NB公司已经被逮捕不少人了，再送进去一波，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眼镜男办事员汗都下来了，作为同样全程观看了白天直播的一员，他不敢去细想“太多”是多少，也不敢不回答唐肖的话，只能谨慎地说：“您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唐肖：“把整条街推平了，大概率是逼我搬家呢，这时候如果再来告诉我他们在中心城已经准备好豪宅，破旧荒凉的街区和免费豪华的中心城豪宅对比，你说我能选哪个？” 　　眼镜男：“当然是中心城……” 　　唐肖：“我哪个都不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眼镜男：“……” 　　唐肖全程没看苦着脸的办事员，只是端详了飞行器一会儿，就向他账户里转了笔帐，“飞行器借我用一天，顺便，你告诉一下正在联系你的人，不用再白费心思拉拢我，懂吗？” 　　眼睛男不由自主抖了一下，脸色倏地变白。 　　--她怎么知道……怎么知道NB公司正在联系他？ 　　在外人看不见的个人终端内，NB公司的联系人正在催他汇报进展，甚至还想借他的终端开启直播，实时观察唐肖的情况。只是在联盟领域这属于违法行为，他害怕被发觉后追责，一直没答应。 　　而现在……也不用再答应了。 　　被揭穿后的眼镜男看着账户里多出的一笔足够把飞行器买下来的金额，身体像被钉住一样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唐肖已经利落登上去启动，连一句“唐小姐要去哪里”都问不出来。 　　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后悔的情绪。 　　一个闻名联盟的天才救世主，种种巧合下选了他这个中下层的办事员做接待，也是至今唯一一个能与她联系的办事员，这是多么大的机缘，一旦攀附上这层关系，他或许能直接实现跨阶层的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能得到的，岂止是这两天的天价小费？ 　　他为什么要鬼迷心窍答应NB公司做说客？成功率低不说，一旦失败了，NB公司能给他什么好处？甚至都不需要封口费，他这种无名小卒，根本没有开口发言的权力，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很快就会像坐飞行器一样，飞到遥不可及的阶层去，那是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企及的领域。 　　唐肖乘坐的飞行器越飞越高，很快化为天边一个黑色小点，眼镜男绝望地看着，仿佛看见了昨天无人问津的新人，摇身变为炙手可热的大佬，并且会越飞越高。此刻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有多么崇拜NB公司，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埋怨和后悔。 　　后悔得恨不得时间能重来一次！ 　　*** 　　唐肖坐在飞行器上，查看终端截取到的一段信息。 　　联盟领域内，每个人的个人终端，居住地址等信息都是私密的，若想成为彼此的联系人，必须先得到她亲自发送的一段密匙，才能获得联系位，反之也是如此。 　　当然，NB公司要想强制破解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现在还远远不到真正撕破脸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采取这种方法。所以唐肖现在的联系人目录里还是只有眼镜男办事员一人。 　　没错，只有一个人。和仇褐白淇他们在玩家大厅匆匆见的那一面，连个好友位都没加，此时自然也无法直接联系。 　　如果对面只有一个脑筋直的仇褐，或许短期内真的就会断了联系，但再加上白淇的存在，唐肖就不担心这一点了。以白淇的性格，即便没有联系方式，他也肯定会借助其他渠道，脱身的第一时间向她和其他同盟玩家透露自己所在的地址。 　　那么，有什么渠道既能保证简单足够的曝光量，还能保证玩家们都会看？ 　　当然是直播。 　　没人会对自己在镜头的模样不感兴趣，尤其是想获得更多信息的人，肯定会反复查看【监察官闯入玩家中心】这一段直播录屏。白淇也肯定知道她会看，按照这个思路，唐肖在从中心城回来的路上就开始查看那段直播录屏上的弹幕。 　　果然，她找到了几段被加密过的信息，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但按照某种方式解密，得出的信息就会连成一段话：[C501区108栋，白留。] 　　C5O1区，是中心城外西部尽头的一个边缘区，看来白淇的运气也不是很好。 　　飞行器确定了目标地点，开始加速。 　　联盟领域没有白天与黑夜，但时间超过晚八点后，笼罩在领域最外层的护罩会自动制造夜幕，天色慢慢暗沉下来，无数璀璨的灯光在鳞次栉比的城市中亮起，从飞行器上向下看，一时间竟分不出这里究竟是遥远陌生的联盟领域，还是熟悉现实世界城市中的灯火通明。 　　飞行器在一处偏黯淡的区域上方停下，开始缓缓下落。 　　一踏上地表，唐肖就在一个小房子门口看见了个高大的身影，仇褐穿着短袖，哈哈大笑着朝她招手。仅仅从外表来看，仇褐其实算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英俊男人，只是一配上笑容和动作，就显得格外傻气。他手里还端着个盘子，上面是切好的苹果块，艾娅正站在他旁边从盘子里偷食物。 　　白淇推门走出来，看见她时并不意外，笑了笑：“你来了。” 　　韩雷雷不知道听到什么风声，从屋里冲出来，想跑过来抱她又不太好意思，耳根子有点红，扭捏又兴奋地说：“唐肖姐，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你白天为啥走了啊，都没找到你，幸好你过来了。白淇哥就说你肯定能看懂暗号找到这里，反正我是不太懂……” 　　他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把唐肖迎进门，屋内很暖和，像是烧着壁炉。阮青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她后站起来，礼貌地伸出手：“好久不见。” 　　看得出她有些局促，唐肖也伸出手握了下：“好久不见，我知道你们肯定都能出来。” 　　阮青笑了笑，她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不太明显的小梨涡，冷脸时的肃厉一下子消失不见，可爱得非常没有攻击性。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以前基本上不笑，这还是唐肖第一次看见她露出笑容。 　　“唐肖姐！” 　　这是李华的声音，他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正端一盘酱猪蹄和一盘可乐鸡翅走出来，惊喜地愣了一秒，才喊出声打招呼。 　　打完招呼，他又瞥到无所事事黏着唐肖进来的韩雷雷，脸顿时又拉了下来，“你不是说自己肚子疼想去上厕所吗？你看看你洗的菜都是什么东西！你把菜当你脸洗，洒点水就放那了？十几个菜都是我一个做，想累死我吗？” 　　韩雷雷被训得不敢出声，挠头讪笑到：“我这不是出来透透气嘛，刚才砸了两个碗，不好意思待在里面，嘿嘿……” 　　李华：“你进来重新洗菜，仇大哥切水果，艾娅帮忙端盘子，阮青就负责蒸饭。唐小姐和白淇监督一下他们，要不然菜都该凉了。” 　　本来想进来笑话韩雷雷的仇褐：“……” 　　他讷讷放下苹果盘子，苦着脸看了厨房一眼，同手同脚走了进去。艾娅想卖萌逃过一劫：“李华哥哥，我在外面给你们加油好不好？我很小，端不动盘子的。” 　　仇褐：“……” 　　阮青：“……” 　　白淇：“……” 　　虽然你现在是一个眼睛水灵灵的可爱小女孩，但是你昨天还在丧尸群里杀人不眨眼，别想骗人失忆！ 　　李华铁面无私：“不行，爱护晚饭人人有责。” 　　阮青拎着艾娅走进厨房，白淇理所应当慢慢踱步进来，悠哉在餐桌前坐下品尝切好的苹果块，这一幕立刻引起了仇褐的不满：“晚饭面前人人平等，凭啥白淇老贼没有任务？” 　　李华：“白淇哥献出了自己的房子，并且把我们重新聚集在一起，还把失踪的唐肖姐找了回来，劳苦功高，难道还能让人家进厨房干活吗？” 　　白淇矜持地点了下头，给了李华一个赞许的眼神。 　　仇褐不服气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反驳，傻站着几秒钟居然把自己说服了，蔫头耷脑钻进了厨房。 　　厨房顿时热闹了起来，声音传进宽敞的客厅里，壁炉里的火苗似乎也跟着吵闹的节奏跳动，却丝毫不令人觉得厌烦。 　　每个人的身上都透露出一股放松与惬意，在这个小房子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这里，没有随时袭击的丧尸，没有灰暗的血迹与尸体，没有无处不在的挑战和逃杀，没有敌人，只有伙伴。 　　哪怕只是暂时的安全，哪怕第二天走出这道门，面对的依旧是疾风骤雨，也足够令人甘之如饴。 　　唐肖记不清是何时吃完的这顿饭。对于现在玩家的身体素质来说，这些食物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但所有人依旧吃得很开心。晚饭到尾声的时候，仇褐吃掉最后一个鸡腿，看着另一个被唐肖抢走的鸡腿，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唉，可惜没有酒喝，否则好酒好友，何其畅快！” 　　白淇抿了口清水，淡淡说道：“喝酒需尽兴，现在还不是能尽兴的时候。” 　　壁炉里的火苗不知何时灭了，夜晚的寒气慢慢渗入屋内，泛起一阵微凉。餐桌上一片狼藉，慢慢地，大家也不再吵闹开玩笑，气氛被拉回现实，安静下来。 　　现在的确不是能尽兴喝酒，哪怕醉酒也无所顾忌的时候。 　　最后一点食物被分光后，李华起来收拾桌子，唐肖帮他端盘子，顺便问了他最终副本里遇到的是什么。 　　李华勾了勾嘴角，“还是靠运气，我和韩雷雷恰巧进入了同一个副本，没触发什么特殊关卡，打了一群丧尸和几个变异体，就碰巧闯入了一个地下基地的主控室。经过游戏系统提醒，我们才知道那里是末日前一个研究病毒的实验室，后来被一个疯狂科学家利用，变成了传播病毒的噩梦之源。任务说实验室计算机内储存着疫苗数据，但已经开启自毁程序，我们要阻止它的自毁进程。” 　　“当时屋内只有一具烧焦的尸骨，是疯狂科学家的遗骸，我们从他的骨灰里找到了线索，误打误撞猜对了密码，成功中断自毁程序，完成了任务。实验室里一个密室被打开，里面就是我和韩雷雷要找的……咳，恋人。” 　　说到恋人，李华的表情也不自然了起来，他指了指客厅后面连着的一扇门，示意唐肖打开看看。 　　唐肖早就有几分预感，推开后果然看到了横七竖八好几个昏迷不醒的男男女女，他们共同特点都是模样姣好，精神力简单查看了一番，可以确定是被故意弄晕的，十有□□就是白淇几人的手笔。 　　李华：“他们都是系统派发的NPC，虽然名义上是玩家的\'恋人\'，但没有任何记忆，问也问不出什么信息，白淇不信任他们，又不能放任他们自由行动，就把他们弄晕了放置在这里。” 　　看着这一屋子昏迷人士，唐肖忽然觉得自己对待洛河还是太温柔了。 　　她问：“这些人有表现出给自己取名的想法吗？” 　　李华一愣，“这个我不太确定，白淇应该有研究，我们一会儿可以问他。” 　　厨房里有全套自动设备，其实并不需要人做什么。二人出来的时候，剩下的人已经围坐在茶几壁炉旁边，神情都有几分严肃。 　　白淇抬头看向他们，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欢迎来到大型副本[联盟领域]，这次开局有点困难，现在是分享情报时间，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雷雷举手：“这个领域太复杂了，我能划水吗？” 　　阮青冷声道：“我不喜欢NB公司。” 　　李华：“我对他们也没有好感，但目前的情报显示，加入NB公司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艾娅歪头：“我不喜欢那个陌生人！系统说他是我的小伙伴，但他根本不是。我不想一次次救他，只想杀了他。” 　　大家半开玩笑半真实地一人一句，最后轮到唐肖。 　　“我的生命还剩五天，明天我会进入第三个末日副本。”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的生命还剩五天, 明天我会进入第三个末日副本。” 　　唐肖的话音落下，屋内安静了两秒。 　　白淇微微皱眉：“三天三场副本，几乎没有休息和调整时间, 强度太高了。” 　　唐肖：“我受到的辐射过重，需要买公约提供的能量延续生命, 一场副本赚不到那么多生命点, 加快进入副本频率是唯一的办法。” 　　她简单解释了下白天的情况, 在听到辐射清理的价格时, 众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气。 　　“我还有6个月生命。”韩雷雷心有戚戚, “可是我这次副本才赚了5生命点，如果六个月后攒不够钱，岂不是会因为没钱买生命而扑街？” 　　唐肖：“你可以加入NB公司，NB公司会免费给你们延长生命, 保证你们只要不死在副本里，就能一直活下去。” 　　“这怎么可以？肖姐你都不加入NB公司，说明NB公司是真的狗，我和李华一定会和你站在同一阵营的！”韩雷雷义愤填膺。 　　李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请正视你自己的实力, 唐肖姐不靠NB公司也能活下去，不代表你也行。” 　　他看向众人：“我今天计算了一下，全联盟领域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玩家都被NB公司所掌控，总人数有三千多名, 其中甚至有几个能进入高级副本, 在噩梦难度活下来的资深高级玩家。而我和韩雷雷两人的实力, 在所有玩家中大概能排到前五百名左右, 还远远不到能脱离NB公司独自存活的水平。”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华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有一个真正的智囊坐在这里，而他的分析在白淇面前有可能漏洞百出。 　　白淇认真听着，还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华放松了一些，继续说道：“在这原本的三千多名玩家中，有异能的玩家在三百人左右，概率不足百分之八，这些人被称为[能力者]，相当于半个贵族。” 　　“能力者的异能也有级别之分，本源异能普遍高于战斗异能，战斗异能则普遍高于辅助异能。辅助异能中，我与韩雷雷的[直觉]和[判断]属于比较强力的辅助，甚至比一些战斗技能还要实用。而仇褐大哥、艾娅和阮青姐的异能便属于战斗异能……” 　　他把在场所有人的异能都介绍了一遍，只剩下白淇和唐肖的没说。然后才解释道：“至于地位最高的[本源异能]，代表五种基本元素，时间、空间、物质、能量和精神力。但凡觉醒异能在这五种之中，就属于本源异能。例如白淇哥的精神力异能以及唐肖姐的雷电异能。据我所知，全联盟领域内，觉醒了本源异能的玩家不超过三十人，其中有一半都是精神系能力者。所有觉醒了本源异能的玩家，都可以直接成为贵族。” 　　李华接下来又介绍了联盟的等级规则，基本与唐肖得到的信息差不多。 　　最后，李华得出结论：“我们这一批玩家，与之前联盟的所有玩家都不同。粗略估计，一百余玩家中至少有六七十人是能力者。明天NB公司检测出这一结果后，肯定会再次轰动全联盟。我们的实力与地位，一开始就站在了顶点，这也决定了NB公司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所以我的建议是，联合这一批所有通关的玩家，合纵连横。先与NB公司周旋，利用舆论发酵的时间获取更多利益，同时尽快进入副本提高实力，最终目标是摆脱NB公司的控制，甚至脱离这个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说完全部，李华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略有些紧张看向唐肖：“唐肖姐，你怎么看？” 　　唐肖用力点头：“我觉得你说的不错。” 　　她过于果断的态度反而令李华不太相信，他苦笑道：“这该不会是对我的鼓励吧？没关系，我承受得住打击。” 　　他一说出口，仇褐和韩雷雷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一幅“你肯定有话没说”的模样。 　　唐肖莞尔，她哭笑不得回答：“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看起来像是智谋型的玩家吗？” 　　仇褐不信：“别谦虚了，你要是没有智谋，那我算啥？” 　　以胸大无脑著名的仇大队长感觉自己有被攻击到。 　　唐肖：“……我那不叫智谋，叫生存所迫。” 　　狗比游戏难度越来越高，她只能被迫动脑，脑细胞急速消耗的悲痛只有她自己清楚。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能复制一个白淇绑在身边，这样她只负责物理输出，动脑的事情就都交给白淇算了。 　　唉，一比较才知道在现实世界发家致富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白淇摇头笑道：“如果只论智商，我不一定比得过唐肖。只不过她更喜欢以力破巧，谋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就不值一提了。以及，你们不能总拿仇大黑作为衡量标准，毕竟他又没有脑子，还会拉低身边人的智商。给他两个脑子，也不能理解唐肖的苦恼。” 　　仇褐：“……我听出来了，你刚刚绝对在骂我！白淇老贼！”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小屋又一次变得吵闹起来。 　　…… 　　翌日清晨，唐肖又一次回到中心城。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目的地不是玩家中心，也不是NB公司，而是一座名为“黑楼”的建筑物。 　　这是一座长方形矩状的黑色大楼，冰冷肃厉的造型直通天空。方圆一大片区域被空置出来，像是一个隔离带，将这座大楼与联盟领域其他地方隔绝开来。 　　站在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地面上，方圆几里空无一人。有一瞬间，唐肖觉得这幅场景竟比丧尸末日世界里的重度感染地带更像是无人区。 　　——从某种角度来说，说是无人区也没错。因为这座大楼属于监察官，里面只有智能生命体，的确没有人类。 　　这栋“黑楼”，就是监察官所在之处。无论是办公，审讯还是判决，都在这一方封闭的高楼内。联网上的民众舆论对此都十分畏惧并且避而远之，甚至因其外形，取了个“黑楼”的绰号，逐渐推广开来，就变成了如今这栋楼的代称。 　　唐肖走向门口，大门自动感应打开，穿过一条长长的金属隧道，尽头是几个电梯。反射着暗金色光泽的金属墙壁上，刻满了一排排繁复华丽的符文，有些像甲骨文，有些则像是更古老的符号，错落有致铺满两扇墙壁。 　　唐肖：“这是什么？” 　　洛二在识海里小声回答：【这就是公约规则的具现版，其内容无法以人类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所以当初的“诸神”就用符文将其刻在这两面墙壁上。】 　　唐肖：“你能看懂其中的内容吗？” 　　洛二很诚实：【我只能看懂其中一部分。比如最靠近外面大门的一侧，就写着一句：以此为记录，这两面墙壁将永世长存，以方便联盟居民观赏。】 　　观赏？ 　　联系起黑楼附近方圆五里荒无人烟，人人避而远之的境况，唐肖对这两个字的可行性保留意见。 　　最末端的电梯门打开，一个长得与玛丽一模一样，面色严肃的监察官走了出来，她手腕袖口上的序号为097号。 　　“你就是唐肖？” 　　唐肖颔首。 　　“随我来。”097按下一个楼层，同时把一段视频录像直接传递到唐肖的终端里，“我们对当天出现在玩家中心的办事员进行排查，最终锁定了三人。他们都对你被刺杀一事提前有所了解，根据他们的招供内容，我们已经暂时锁定几个NB公司高层成员。” 　　唐肖打开这段录像，里面分别是三个办事员的供词，大抵是说因为她第一天到联盟过于嚣张跋扈，不给任何接触的势力面子，于是高层才有人决定做掉她。 　　当然，前提是那些人并不知道她就是这次新手副本的第一名，只以为是某个之前默默无名，忽然得到机缘一夜暴富的新能力者。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在百名新玩家认证，举联盟震动的日子下手。 　　本来是为了转移走民众注意力掩人耳目，却死也没想到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电梯车厢微微震动，正在几条隧道中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飞速移动。097目不斜视站在旁侧，以毫无波澜的声音继续说： 　　“经调查，已经确认你昨天下午六时在中心城CF拍卖所接触了许多贵族，并在拍卖结束后，拒绝了他们的交流邀请。在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有作案动机。” 　　唐肖问：“这些人中有NB公司高层吗？” 　　097号：“没有，但其中有人在这两天内，通过私下手段，与NB公司高层进行了密切的接触和联系。” 　　“这正是我们今天的锁定对象。” 　　电梯门打开，097号脚步微停，回头道：“这也是今天请你来的原因，我们需要你进行指证，这些人在拍卖会当天分别与你的接触情况。” 　　唐肖知道，正事开始了。 　　这就是她今天来“黑楼”的原因：被监察组一顿夺命连环call赶来指证“背后主使”。 　　其实搞清楚究竟是谁想杀她，对唐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想杀她的人绝不止一两个，并且以后还会越来越多。 　　一开始或许还是手段低级的杀手暗杀，如果她一直不妥协，后期或许就会随着她的实力进化成资本侵蚀，引导舆论，挑起内讧……甚至最后演变成危翰那样，利用诅咒道具，在高级副本中杀人不见血地将她抹杀掉。 　　估计以后要给监察组增添不少工作量了。 　　唐肖跟着097继续穿过两条一模一样的暗金色走廊，一个毫无设计感的狭窄长厅，最后才来到一间被层层加密过的审讯室，两个智能生命体守卫守在门口，还有一个男性监察官。 　　“011号。”监察官朝她点了下头，配上淡然冷漠的神情，与楚沉的相似度骤升为五成。 　　初代智能生命体，也就是现在的监察官，总共有一百名。五十名男性五十名女性，一想到这座大楼里可能会有五十个“楚沉”在冷着脸工作，唐肖忽然有几分能理解联盟民众对他们敬而远之的心情了。 　　她将视线从011号的脸上搬走，挪回审讯室门口的监控上，从监控界面可以看出，审讯室并非一个完整的方形房间，而是更接近于流体的神奇状态，不仅可以无限量分化出新房间，还从根本上隔绝了有人从中逃出来的可能。 　　此刻，这方空间分成四份，每个小房间都坐着一个人，三男一女。 　　其中两个是在拍卖会上一面之缘的贵族，还有一个是那天被她教训了一顿的万宝功，最后一个女人唐肖也熟悉。 　　是莎纶。 　　011：“你可以选择见他们的顺序，或者不见。” 　　唐肖看着屏幕：“其实我见或不见，也不会影响你们调查的进程。毕竟最重要的人证——杀手本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我的信息最多只能提供点微乎其微的帮助而已。” 　　她选择了莎纶：“我见见她吧。” 　　唐肖没想到再见到莎纶是在这个冰冷简单的审讯室房间里，对方显然也是如此。 　　这次莎纶身上没有繁丽的衣饰，彰显她优雅气质的黑色礼帽和宝石羽扇也不被允许带入，她只能用手撑着下颚，金发泻在肩膀上，隐隐能看到几丝灰白。 　　她面容有些疲倦，见到唐肖就笑道：“监察组真是折腾人，他们似乎不会考虑人类是需要休息的，一整夜都在询问。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唐肖拉开椅子坐下：“那你以后可要离我远点，别被倒霉传染上才行。” 　　莎纶露出一排贝齿：“你知道吗，唐肖，联盟人都很不喜欢倒霉这个词。他们认为自己能来到这里，逃离末日的追杀，就已经是天赐的福祉。有一些民间教派认为，我们没资格说自己倒霉，这是对诸神的不敬。” 　　唐肖：“按照这个说法，救世主岂不是更是如此。我们被拉入这里成为救世主，还要对联盟感恩泣德？” 　　“哈哈哈哈，唐肖，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身上没有腐朽的气质，比我见到的任何人都要崭新鲜活。” 　　莎纶仰头笑起来，她眼角已经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在风情万众中增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唐肖：“谬赞了。” 　　她摘下手腕的表，推到莎纶面前，“想要这个吗？” 　　莎纶的笑声骤然停歇，她眸光微怔，然后不露锋芒地向后靠了靠，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唐肖：“你应该很清楚。这是我在拍卖会上用29生命点买下的‘压轴拍品’，这上面衔接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危娅。如果我把它送给你，就代表危娅的所有权也归属于你，这样即便她最后被人找到，那些人也无权越过你去安置她。” 　　莎纶定定看着她：“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我能掌握的信息，恐怕不值这29生命点。唐小姐喜欢做亏本生意？” 　　唐肖懒得打太极，径直说：“首先，已经花出去的生命点没有价值。其次，我并不认识危翰，也不了解危娅，留这只表对我没有好处，也没有意义。我对幕后主使也不感兴趣，相比这些——如何使用那个丑娃娃玛格丽特，才是目前最令我在意的事。” 　　“我相信你是知道的。毕竟你曾想方设法挽留过危翰的遗物，自然也可以为了危娅的安全，和想杀我的人合作。” 　　“一点秘辛，换一个重要的人，很值，对吗？” 　　唐肖推椅起身：“要不然我先出去，你在这里思考几分钟？我的时间还算充裕——至少这个上午还行。” 　　从俯视角度看去，莎纶脸色有些苍白。她低声问：“在拍卖场上……你就看出来了？不……既然这些对你没意义，你为什么要拍下危娅？” 　　唐肖想了想：“可能这就是我经常莫名破产的原因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在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 外面的监控会实时传递。 　　诅咒娃娃[玛格丽特]是联盟违禁物，如果在这里当场演示使用方法，这里的审讯间可能就会当场增加一间。 　　唐肖只留下了自己的终端联系方式, “在中午12时之前，我希望能得到一份详细的信息和说明。然后我会亲自把危娅的所有权移交给你。” 　　莎纶咬着下唇, 眸色莫辩：“你放心吧。” 　　推开门前, 莎纶又一次叫住了唐肖, 声音不复以往的优雅轻盈, 透露出几分真实的暗哑低沉：“谢谢你……还有, 暗杀你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 　　唐肖没回头：“那就祝你早日离开这里。” 　　*** 　　离开黑楼，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其他几人见到唐肖的反应大同小异，万宝功倒是情绪激动, 乞求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他这个已经边缘化的小贵族很有可能被褫夺贵族称号，赶回平民阶层去。 　　唐肖：“如果回到平民阶层，你可以凭借努力再爬上来啊。” 　　万宝功嘴角抽搐, 满脸的肥肉都在抖：“爬、爬上来？要多少代才能再爬上来……你根本不知道贵族在联盟代表着什么，根本不知道它有多重要的意义……” 　　他越说越绝望，抱头痛哭：“我之前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一旦没了贵族身份, 他们肯定会把我生吞活剥的……呜呜呜你们这是在杀人！” 　　当万宝功肥硕的身体表演起“撒泼打滚”, 那场景岂能用一句辣眼睛来形容。唐肖皱眉安慰他：“放心, 你得罪的那些人如果对你的无能有充分认知, 那他们应该早就有了充分的预感和准备。” 　　万宝功差点没气抽过去：“呜呜呜呜！！” 　　另外两个贵族比万宝功要有底蕴得多，见到唐肖也不卑不亢，只在言语中透露出可以用大量的财富换取唐肖为他们保释。 　　唐肖：“真不巧，我生命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了，可能活不到保释手续发下来的时候。你们还是安心在这待着吧。” 　　贵族瞠目结舌：“这，这怎么可能……二十四小时……” 　　他们目光渐渐复杂起来，客套两句后便不肯再说话。 　　从审讯室走出来，外面只剩下011在等她。唐肖把门匙还给他：“莎纶和万宝功大概率是清白的，另外两人应该参与了这次暗杀谋划，他们昨天都送过我邀请函。” 　　只不过她看都没看，就全扔掉了。 　　011号点点头，忽然问：“你对3号嫌疑人说的话，即你只剩下二十四小时生命的事，是真的吗？” 　　唐肖没料到他会问这件事，有些诧异，答道：“如果时间倒退十二个小时，这句话确实是真的。” 　　“但我买了玩家中心的辐射清理套餐，靠这个续命也能多活几天。” 　　011号看着空气，似乎在思考什么，眉头稍皱后转瞬松开，又恢复为一表严肃的正常模样：“请保持终端正常运行，如果案件取得进展，监察组会第一时间与你联系。” 　　走出最后一扇门，彻底离开黑楼后，唐肖站在原地。她感受着这片区域里有些冷冽的空气，眉头皱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摇头道：“我可能是被狗比游戏的骚操作搞出了心里阴影，现在居然连看监察官011号，都会觉得他的态度不对劲。” 　　离开黑楼后，识海里团成一团的洛二也活跃起来，它一蹦一蹦地说： 　　【宿主，从一个系统的视角来看，我也觉得监察官011有些不对劲。】 　　监察官虽然在联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毕竟只是智能生命体，没有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他们应该对除了本职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才对。 　　【但是刚刚，011号询问了宿主的私事，这并不符合监察官的设定。】 　　唐肖挑眉：“我还以为救世主在联盟人眼中已经属于公共财产，没有隐私了呢。” 　　洛二：【监察官不会产生这些情绪，他们并不关心这些事。救世主属于哪个阵营，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需要履行公约的义务就行。】 　　这也是系统敢在识海里活跃的原因，就算万一监察官真的发现它的存在，也多半不会在意，更不会去找NB公司打报告。 　　在他们眼中，所有与公约没关系的事都不重要。至于NB公司搞出的那些系统，到底是在副本世界里还是在玩家脑袋里，都与公约无关。 　　同样，玩家哪怕被辐射得只剩下一个小时生命，只要不死在监察官面前，都是玩家自己的事。几百年来死在联盟领域的玩家不计其数，也没见监察官对哪个感兴趣过。 　　系统拥有联盟最全面的信息库，它既然都给出了这样的判断，就证明监察官的确如传说一般“冷血”。唐肖回忆起刚刚011忽然问的那句话，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仅剩二十四小时生命”这件事和公约规则有什么关系。 　　退一步想，或许对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没必要想太多。 　　可能是和楚沉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令她想起了在丧尸末日副本中反复做的那个诡异梦境：玛丽和楚沉代表狗比游戏给她颁奖，奖杯却是不断报错的系统，小白猫一巴掌拍碎系统。就在这个梦境发生的同时，系统真的被迫自毁，这才变成了今天的洛二。 　　--说那个梦境与现实没有联系，她是不信的。 　　--可若真的有联系，那玛丽、楚沉和小白猫，在其中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 　　又如此恰巧的，公约创造出的监察官，一半与玛丽一模一样，一半又和楚沉有几分相似。玛丽又是第一位被创造的智能生命体。 　　如果女性监察官是按照玛丽的基因序列复刻而成，那么如011号一类男性监察官呢？他们和楚沉又有什么关系？ 　　洛二：【宿主不要焦虑，只要坚持努力，钱和真相都会有的！等洛二升到满级，就会调查出全部幕后真相，让宿主走上人生巅峰！】 　　唐肖：“话虽如此，但你好像至今一级都没升过，还是只有十格电量的初始状态。” 　　洛二开始装死。 　　自从和唐肖绑定，它不仅学会了咸鱼瘫坐等宿主通关，还学会了盲目乐观。反正天塌了有宿主顶着。 　　唉，有宿主的感觉真好，连捡垃圾都变轻松了！ 　　唐肖已经懒得吐槽这个懒光球了，她登上飞行器，把目的地设定为玩家中心后顺便打开终端，查看白淇他们发来的信息。 　　联网热搜已经开始第二次沸腾，原因不仅仅是唐肖被暗杀一事，还有关于这批新玩家的能力检测结果： 　　#史无前例 67名新能力者诞生！ 　　#十几种新型能力出现你更看好哪个？ 　　#信仰之力 　　#真正的救世主顾星辰！ 　　看到后两条热搜，唐肖太阳穴一跳，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点。 　　关于某个极品欧皇的神奇体质，果然连联盟领域的人都逃不过吗？ 　　点进热搜，全都是对顾星辰的溢美之词。从外貌气质到人品智商，上头的联盟网民戴着厚厚的滤镜，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直接颁发“人类之光”的勋章。要不是联盟禁止为救世主建立私人粉丝团，情况可能比现在还要更加热烈。 　　也不知道仅仅一天不到的时间，这么高的好感度是怎么冒出来的。 　　当然，也有稍微清醒一点的人，指出现在大家的狂热，很可能就是顾星辰的异能“信仰之力”的效果。 　　这个异能从未在玩家中出现过，一时间联盟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它。是辅助异能？还是本源异能？于是NB公司邀请顾星辰做第二次认证，时间就在两个小时后。 　　至于顾星辰是怎么回复的，就没人知道了。 　　唐肖关掉终端时，飞行器已经降落在玩家中心大门口，一群媒体正在加班加点蹲守，一见到唐肖出现便立即蜂拥而上。 　　“唐小姐，你至今没接受NB公司的邀请，是对联盟不满吗？” 　　“你被暗杀一事目前进展如何？有人说这是你一手谋划的，你怎么看？” 　　“你知道自己被选入神之手养成计划了吗？你感到荣幸吗？” 　　“请问你为什么不去NB公司进行能力认证，你是能力者吗？你是害怕自己的能力太差，失去对群众吸引力吗？” 　　这群人的眼神就像看见了唾手可得的猎物，仗着唐肖只有一人，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唐肖勾起嘴角，并不反抗，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没过两秒，这群人就发现自己明明努力靠近唐肖，却离她越来越远，甚至不由自主向后飘，根本控制不了身体。 　　“能力……这是能力！你居然在联盟公然使用能力！” 　　媒体沸腾起来，疯狂扫动光屏，想记录下这一切，最好起个劲爆的标题现在就发出去。就叫做“新救世主唐肖一夜爆火后膨胀不已，利用能力压迫民众，这究竟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 　　唐肖不管他们嗡嗡的叫嚷，直接用灵力将人群都扔走，清理干净附近的空气，才悠悠开口：“你们不是很好奇我的能力？这份热情却之不恭，我才不得不展示一下。怎么，现在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了，满意吗？” 　　媒体：“……” 　　他们之前就得到小道消息，据说唐肖的异能是念动力，如果按门别类来考虑，这起码也是个精神领域的本源异能，一经放出必定是个爆点。 　　但他们这次来的任务，可不是为了给唐肖提高地位啊！ 　　要想收NB公司的好处，就要放关于唐肖的负面消息，可一旦放出，必定会与一个拥有本源能力的未来贵族交恶……贵族不能搞死媒体，搞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有了这方面考虑，原本无所畏惧的媒体立即怂了不少，也不敢再围堵，只能眼睁睁看着唐肖进了玩家中心。 　　这可不是他们挑拨舆论的业务不精，NB公司就算想怪他们，也只能怪唐肖实力太强。 　　不仅是新手玩家排名第一，还拿了信息大厅三金榜首，居然还觉醒了本源异能！这下NB公司就算再恼火，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除掉了。 　　少数几个经验丰富的媒体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下眼神：“啧，估计比当初的危翰还要难搞哦。” 　　…… 　　为了清净，唐肖直接去了12楼辐射中心，这里只有一个智能生命体接待员，无论唐肖做什么，她都能做到视若无睹。 　　一个小时后，莎纶的回复准时到达。她只通过终端发送过来一段视频，正是关于诅咒娃娃的。 　　光屏自动投映到空中，画面内，一个破破烂烂，奇丑无比的娃娃被放置在桌子上，四周摇曳着昏暗的烛光，气氛诡异又惊悚。 　　唐肖从口袋里抽出皱皱巴巴的丑娃娃，把它对准了屏幕：“看，这就是你自己。” 　　被忽视了好久的玛格丽特：“……” 　　明明终于被人想了起来，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画面还在变化，慢慢地，供桌周围出现了几个瘦长枯槁的男女，他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拿剪刀割开手臂，让血液流到娃娃被撕裂开的嘴里。 　　鲜血渗透进粗糙的布料，很快就消失不见，就像真的被吃掉了一样。 　　“尊敬的玛格丽特小姐，请赐予我们诅咒的力量吧！让苦难和死亡降临在魔鬼一般的贵族头上！” 　　在鲜血的浇灌下，鬼娃娃仿佛渐渐有了生气，它僵硬的眼珠缓缓开始转动，脑袋一歪，面向跪在下面的一排人。 　　人群激动极了：“我们的鲜血使诅咒娃娃显灵了！” 　　众目睽睽下，破布娃娃的嘴角忽然开始翕动，鲜红的裂口瞬间暴涨好几倍，从里面吐出一大股鲜红发黑的血液： 　　“呕！臭死了！我不吃！滚！” 　　鬼娃娃愤怒地尖叫着，一丝丝浓黑气息从破漏的棉絮里窜出，在墙壁上倒映出狰狞鬼影，吓得众人瑟瑟发抖，他们拔腿想跑，却发现地面变成了粘稠浓黑的液体，让他们无法动弹，烛光化为流血的镰刀，一蹦一跳向他们靠近。 　　在惨叫声中，鲜血染红了房间，烛光熄灭，一切陷入黑暗。死寂中，只剩下一段小小的，窸窸窣窣的移动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哼歌： 　　“美丽的娃娃玛格丽特，从诞生就受苦受难~” 　　“第一任主人划烂玛格丽特的皮肤，让我无法动弹~” 　　“第二任主人撕裂玛格丽特的嘴角，让我无法说话~” 　　“第三任主人割开玛格丽特的脖子，砍下玛格丽特的四肢，掏空玛格丽特的棉絮，挖掉玛格丽特的眼睛，啊~美丽的玛格丽特，总是如此遭人妒忌~” 　　“所以杀光他们！抽筋拔骨！” 　　“所以杀光他们！血流成河！” 　　“所以杀光他们！无一生还！” 　　“啊~美丽的玛格丽特，今天也是寻找可爱主人的一天~” 　　“你，会是玛格丽特的主人吗？” 　　魔性的歌声结束，光屏消失，只剩下一小段解释： 　　[先对诅咒娃娃进行身体上的破坏，再用鲜血浇灌，进行祈祷。被激活后，诅咒娃娃会杀光祈祷者、祈祷者的亲人爱人，以及祈祷者诅咒的对象全家，然后陷入休眠。] 　　[注：祈祷者死得越惨，死得越多，玛格丽特实力越强。] 　　[再注：至今已杀千余人，无失败记录。] 　　唐肖叹为观止：“把你创造出来的人如果是想报复社会，那么他成功了。” 　　极限一换一，无差别攻击，怪不得一个小小的布娃娃里能凝聚如此大的恶意，堪称一个初始未进化状态的恶魔之种。 　　她按了按丑娃娃的脑袋，“原来你身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丑娃娃已经好几分钟没动静了，忽然，它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一滴泪水，眼睛眨巴眨巴：“嘤嘤嘤，我好可怜，大家都想伤害我，嘤嘤嘤。” 　　唐肖无情把它捏成等边三角，指尖闪烁的雷电之力把玛格丽特电得快发焦，“别来这套，辣眼睛。” 　　玛格丽特：“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唐肖端详了炸毛丑娃娃几眼，忽然道：“按照道理来说，你现在应该处于虚弱期吧？毕竟刚刚间接杀了一个高级玩家。” 　　如果那些信息都是真的，那么这只诅咒娃娃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能量多强，而在于一旦诅咒生效，无论对方多强，都无法躲避死亡的命运。简直相当于一个小型规则。 　　无法直接杀死，诅咒娃娃就会蚕食对方的气运和生机……就像危翰，按照联盟领域的资料，他应该是个极强的高级玩家，可最后还是死在了副本世界里。究竟是副本太难，还是诅咒娃娃的作用？谁也说不清。 　　唐肖：“要想脱离虚弱期，你肯定需要吸收能量。感觉你的本质和恶魔之种有几分相似，我这正好有一个吞噬了恶魔之种才诞生的能量，嘿嘿……” 　　一簇暗红色火苗出现在她指尖，沉稳地燃烧，把布娃娃的眼球照得通红。 　　玛格丽特原本还只是骂骂咧咧，却在看到业火的瞬间猛烈挣扎起来，全身的黑气都开始翻涌，大有一副不惜自损也要逃走的气势。 　　可惜，它现在已经被绑定在唐肖手上，除非唐肖使用它后被它杀死，否则真就无法脱离。 　　玛格丽特见挣扎无效，一秒认怂：“别烧我，我错了，我再也不骂你了，你是个可爱的好主人。” 　　见到暗红火苗越来越近，它吓得棉絮都快掉出来了。哪还有之前嚣张的模样。 　　见此，唐肖满意地收手，“行了，我就是试验一下异能，暂时还不会真的烧你。” 　　她现在已经能确定：如果说灵力对诅咒娃娃、恶魔之种这一类由恶念汇聚的事物有独特的克制作用；那么业火就是针对这些负面能量的大杀器。也正因此，玛格丽特才会表现得如此惧怕。 　　如果两者搭配，攻防相应，定然会起到更意想不到的效果。只可惜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实战。 　　她起身向报名大厅走去，一边走还不忘记在终端里敲白淇。 　　唐肖：[以后搞个大点的训练场，再抓几百只魔兽或者变异体练手吧。] 　　白淇：[好啊，费用怎么出？] 　　唐肖：[我觉得李华韩雷雷他们很缺实战经验，就让他们出资吧！] 　　白淇：[可行。但确定不是你想练吗？] 　　唐肖：[我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吗？] 　　白淇：[……] 　　说话间到了报名大厅，接待员刚扬起笑脸，就在看到唐肖的一瞬间变为了震惊：“唐，唐小姐，你昨天不是刚来过吗？” 　　“报名副本还有时间间隔限制吗？” 　　接待员：“没，没有……请和我来。” 　　她连忙迅速调整表情，同时疯狂腹诽：哪个玩家从困难副本回来不是没了半条命，要歇个一年半载的？这位真的是人类吗？连续进两次困难本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无间歇报名？ 　　这份震惊，在她看到唐肖第三次连接的依旧是困难模式副本后，达到了顶峰。 　　唐肖刷刷签好名，按下印章，“还有问题吗？” 　　接待员神色恍惚地摇头：“没有问题，请和我来……” 　　唐肖笑笑：“打扰一下，你好像走错方向了。” 　　…… 　　另一边，躺入连接舱后，洛二还在自我反省，【这次没能找到里世界副本，是我的错qwq】 　　面对无处不在的探测，唐肖掩盖住了识海里发生的一切，像所有普通玩家一样闭上双眼， 　　“没关系，山水有相逢。” 　　*** 　　依傍着阿贝斯山脚的弗洛村庄，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迎来了一个令人激动的好消息。 　　村长家的小女儿，安吉被选为神使了！ 　　这可是三百年来，弗洛村庄诞生的第一位神使！ 　　尽管在那些繁华的王国首都里，神使的作用已经不如当年，甚至一些王国公然宣布背弃神明，但在这座偏远的村庄里，一位神使的诞生依旧是无上的荣光。 　　虽然与此同时，伴随着好消息的，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坏消息。 　　那就是很久以前，曾有贤者为村长预言：他的两个女儿，一位会获得无上尊敬与地位，另一位将会堕入地狱。为了防止危害蔓延，村长必须将那个注定堕落的女儿送入阿贝斯山谷中，让其被野兽吞噬，以消解罪恶。 　　而现在，既然村长美貌善良的小女儿得到神的眷顾，成为神使，那么他的大女儿——一个平平无奇，至今未得到任何大人物青睐的孩子，也就必将被扔进山谷了。 　　就在举村沸腾的时候，唐肖，作为“可怜的大女儿”，正坐在狭窄小屋的稻草床上，怀疑人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从被拉入游戏, 唐肖就深刻意识到一点：每个副本位面的管理系统都各有各的奇葩。 　　她以为自己见识过了管理到一半被爆|破的，忙着捡垃圾无心管玩家的，还有干脆釜底抽薪跑到玩家识海里住的, 已经把奇葩大赏遍览一遍，百毒不侵。 　　可就在半小时前, 她在这个世界睁开双眼, 花了整整三十分钟才理解这个副本的情况后, 才发现自己见识得还不够。 　　你见过因为副本崩坏太厉害, 直接跑路的系统吗？ 　　就在此副本、此地、此刻, 她见到了！！ 　　没错，这个副本根本连接不到NB公司的系统，她睁开眼的第一瞬间，接收到的不是任务提示, 而是一片乱码！ 　　但要说这个世界没有系统，却也并非如此。因为在过了几分钟后，一段新的信息就取代乱码，涌入了她的脑海—— 　　【你, 是不受宠的大女儿，处处比不上妹妹，永远是被抛弃的一方。 　　你，是对男神求之不得的舔狗, 看着他与妹妹陷入爱河, 嫉妒痛苦。 　　你, 一生郁郁不得, 最后悲惨死去，甚至无人为你收尸。 　　没错，你就是玛丽苏文中的炮灰女配！但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在系统的帮助下，你将脚踩原女主，夺回男主，抢走属于原女主的爱慕者，走上人生巅峰！】 　　唐肖：“wtf？？” 　　紧接着，一个机械音出现： 　　【任务者你好，我是7887号女配逆袭系统，隶属于大千世界恋爱系统分类，检测到你已脱离原世界，现在给你面前的有两条选择： 　　第一，完成任务，成为我的绑定任务者，在各个快穿位面走上人生巅峰； 　　第二，拒绝绑定，失去在本世界的身份，死翘翘后成为孤魂野鬼。 　　倒计时60秒，请选择——】 　　唐肖：“……” 　　洛二：“噗，我没有见过这个系统，但是它好憨哦，居然敢威胁宿主。” 　　此刻，已经习惯于屈服在唐肖压制（淫|威）下的洛二丝毫没有劝阻同行的打算，甚至还一蹦一跳看热闹。只可惜它只是个没手没脚的小光团，不能海豹拍手。 　　【57、56、55……】 　　……听着耳边煞有其事的倒计时，唐肖叹了口气。下一刹，她直接探手向前一抓，周身灵力涌动，裹挟着强悍的精神力竟直接破开虚空，凭空抓出了一团不断挣扎的扭曲物质—— 　　“连本体都藏不好，也敢出来学狗比游戏抓壮丁？” 　　正在满心期待等回答的系统7887：【？？？】 　　7887：【！！！】 　　它的确没好好待在属于自己的维度，而是为了在这个新任务者面前显露一手，不安分地跑到了两个次元的空间缝隙里，离唐肖只有咫尺之遥。 　　但是再近！也不应该被直接抓出来啊！ 　　它可是个系统！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尊严呢？ 　　7887：【QAQ，大，大佬，对不起，我业务不精找错人了呜呜呜，你放过我吧。】 　　其实不只是它，吃瓜看戏的洛二也惊呆道：“宿主，你又变强了！” 　　唐肖挑起眉，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仅仅是凝聚出“业火”这第三种能量以来，在联盟领域的短短一天内，她的实力已经发生了不小的蜕变。 　　而或许是因为联盟领域会压制玩家能力，实力仅能发挥十分之一的原因。进入副本之后枷锁尽消，磅礴的力量十倍百倍地使用出来，竟然能短暂地打破空间，甚至抓住这个不知名的弱小系统——与她最初之时，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抑住欣慰和野望，将手里的“扭曲物质”上下抛了两下，“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如果拒绝你的绑定，我就会成为孤魂野鬼？” 　　7887嘤嘤哭：【我又不是人嘛，系统本来就是撒谎精。就算不绑定你也不会死掉的，只不过会失去对剧情线的了解，抢不走女主的光环罢辽。】 　　唐肖：“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女主光环、炮灰女配、恋爱系统，这都是什么东西？” 　　她本来以为世界上只有NB公司那种存在，会有创造系统统治小世界这种扭曲的爱好，没想到现在又冒出一个弱唧唧的恋爱系统，看样子却和拯救末日这种主题半点搭不上边。 　　7887也很委屈，可惜它配置比较低端，委屈的时候也是字正腔圆的机械音，听起来怪好笑的： 　　【哇呜——能不能先放开我，你身上有股能量，特，特别让系统害怕。】 　　唐肖依言将它放开，7887迅速缩回空间缝隙中，这才把吊着的心放下来：吓死系统了，差点就要回归出厂了。 　　又看见煞神正抱怀盯着它，它连忙开始叙述自己的来历。 　　原来，它来自于一个叫“大千世界快穿部”的地方，那里分门别类诞生了无数系统，有恋爱系统、恐怖系统、事业系统等等。它们有穿梭在各个世界的能力，只要有肩负气运的灵魂诞生执念，就都可以召唤到它们。而它们也可以通过帮助这些执念完成任务，进而升级。等级越高系统越强，能绑定的宿主也就越多。 　　洛二很好奇：“宿主，它们不需要管理一整个世界，只需要绑定宿主就可以升级吗？” 　　唐肖转述，7887骄傲回答：【当然，如果幸运能找到一个厉害的宿主，全程都可以躺赢呢！像我有一个前辈，因为找到了一个特别不走寻常路的强大宿主，积分多得花不完！对，对了，那个任务者好像也姓唐。】 　　7887眼巴巴看着唐肖，希望她能看在自己从实交待，态度良好的份上，放自己一马。 　　见唐肖沉吟不语，它又连忙补充道：【我只是个刚刚诞生的菜鸟系统，听说恋爱分类这边做任务很容易，宿主又长得好看，每天只需要吃喝变美，就选择到这边了。但是还没等找到宿主，就一不小心遇到了时空乱流，被卷进这个可怕的世界里，还和大千世界那边失去了联系。】 　　幸好这里也有一个系统，而且正要准备跑路。虽然它们之间互不认识，而且直觉告诉7887，这个世界的系统好像很强大很不好惹，所以它只是乖乖蹲着等原本的系统离开。可那个系统还没来得及脱离这个世界，就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所摧毁，直接在异次元空间爆炸了！！ 　　现在回想起那个场面，7887依旧心有余悸。它在大千世界只听说有系统最惨的结局就是回归出厂重新做统，却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么暴力可怕的结局。 　　这个世界真是太危险了！ 　　原本主管这里的强大系统自爆成烟花后，这个世界就越发混乱。好在7887从对方爆炸的残渣中找到了一些混乱短小的数据，并且锁定了一个有执念的人物，也就是唐肖此刻的身份：弗洛村庄村长的大女儿。 　　它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外来灵魂，立即冲上来绑定，想着完成任务就能升级，从这个世界逃出去……谁知道运气这么差，居然绑定了一个超级大佬，统生肉眼可见一片灰暗。 　　想到这，7887又伤心地嘤嘤哭起来。 　　洛二核实了一遍，证实它的讲述没错，又补充道：【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上一个管理系统应该是三年前自爆的，换算成联盟领域的时间，正在我受到袭击躲进宿主识海后不久。】 　　按理说，系统毁灭，与联盟连接的节点也该随之消失。可好巧不巧，7887的存在暂时填补了系统的空缺，唐肖也因缘际会连接进入，这才导致有了现在的乌龙局面。 　　唐肖皱眉：“所以，你认为这个世界的原系统遇到了和你一样的情况，只不过你逃出来了，而它没有。” 　　洛二有些黯然：【该位面属于高难度末日副本，管理它的系统和我一样，是直属于主系统的几大系统之一。一旦我们依次被摧毁，主系统也会陷入混乱。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设计的，针对主系统的阴谋！】 　　7887忽然问：【大佬，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虽然它看不到洛二的存在，但是好歹也是个系统，它还是很敏锐的。 　　既然已经确定7881与联盟领域没有关系，唐肖也不需要瞒着它，直接把洛二提拎出来，“这是我的系统，你们认识一下吧。” 　　7887震惊了：【这个家伙是谁！它不是大千世界的系统！你们是谁！我不是掉进狼窝了吧？】 　　洛二一蹦一跳：【我也是系统，只不过与你不同，我来自一个叫联盟领域的地方，是从主系统中诞生的。平时就是管理一下副本世界，再捡捡垃圾，按照在各个位面待的时间总和来算，我已经几万岁啦！】 　　它难得看见同类，面对惊慌失措的小后辈，非常友好地伸出了手。 　　唐肖打断它们的会晤：“行了，现在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吧。外面一直有喧闹声，这里发生了什么？” 　　7887连忙拿起编了好久的台本：【咳咳，是这样的，你本来是一个舔狗……】 　　唐肖：“说重点。” 　　7887：【你的妹妹被选做神使你的青梅竹马向你妹妹告白你的父亲准备把你打包扔进山谷里被野兽吃掉他们现在正在外面庆祝所以你刚刚在这里伤心抹泪——就这样。】 　　它一口气说完，乖乖缩成一团不敢乱动。 　　唐肖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表情冷漠：“那不是我，是这个世界的原身份。她去了哪里？” 　　【是这样的……原主本来就靠一口不甘和执念吊着，自从我接手之后，她就彻底撑不下去魂飞魄散，你进来之后因为身体太过强大，她的身体也被抹消了。】 　　它怯生生指了下茅草床旁边的小木柜，那上面有几盘已经冷馊掉的食物。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发霉的气息，看来已经很久没人进来了。 　　原主应当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回想起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又恨又怒不甘死去的。 　　——只是她并不知道，陷入轮回循环的并不是她一人，而是整个末日世界。 　　唐肖翻身下床，“走吧，这个副本已经开始了。” 　　洛二摸不着头脑：【可是宿主，我们还没搞清楚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呢。】 　　为什么宿主却一扫刚醒来时的无语，一副兴致冲冲的样子？ 　　唐肖：“这个世界的任务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我要完成原主执念，走上人生巅峰啊。” 　　7887瑟瑟发抖：【可我只是个冒名顶替的系统啊。】 　　唐肖：“我又不知道，我只是个被欺骗的可怜玩家罢辽。” 　　7887：“……” 　　洛二：“……” 　　这种完美的偷懒方式它怎么从来没想到过？不愧是宿主！ 　　但随即，它又看见少女微笑道：“更何况，任务容易完成，但是这样的无主世界却不是每次都能遇见的，洛二，你说是吧？” 　　小光球一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宿主在说啥。 　　不过很快，它整个光球都一蹦三尺高：“对啊！这个世界是无主的！我可以占领它！这样就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可以升级了！” 　　“没错。” 　　唐肖笑吟吟看向门外，她的精神力则拔地而起，从高空中俯视这个山脚，看到了错落的草屋，连绵的山脉和幽黑山谷，以及连亘在天边的暗红云层。 　　“冲呀！”洛二开心极了，“这次我们的目标是，占山为王！” 　　7887：“……”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是这个意思应该是，大佬和她的系统决定不找它麻烦，并且接受它了吧？ 　　为了表达感激，它在数据残片中找出了这个副本世界的原本名字：【欢迎来到副本：炮灰女配逆袭记！？】 　　【……】 　　【对不起，找错了QAQ】 　　【我找到了！它应该叫，诸神……诸神……】 　　【哦哦，欢迎来到副本：[诸神黄昏]。】 　　*** 　　正值炙热的中午，作为全村最大的房子，村长家的门外可谓非常热闹。 　　几个近乎赤|裸的青年男子将一个妙龄少女围在中央，肢体动作和表情都透漏着兴奋。外圈围着一群同样没穿多少的老人，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就是这样一幅十分不和谐的场景，围观人群却喜闻乐见。尤其是肩膀挂条麻布充当衣服的年轻女孩们，无一不露出艳羡的表情。 　　“如果给我一天的时间能成为安吉，就算第二天被猛兽吃掉我也愿意。” 　　“清醒一点，你成不了安吉，只能成为她的姐姐。可怜的肖。” 　　“嘘，这种时候不要提她。我听妈妈说，在庆祝的日子不能见到晦气的人，否则会毁掉一切。” 　　被一群青壮年围在中间的妙龄少女就没那么开心了，她被热气和汗臭味熏得小脸通红，看着一群眼神炙热围着她跳舞的青年，心中泛起一阵阵恶心。 　　滚开，你们这群下贱的平民！ 　　这句话萦绕在心头，好几次涌到嘴边，都被她硬咽了下去。 　　不行，按照上辈子的剧情，接下来她还需要这些这些人护送她去王城，顺便再路上充当炮灰。至少现在还不能得罪他们。 　　安吉挤出一个羞怯的笑容，脸颊像刚绽放的花朵一样娇艳，引得这群热血沸腾的青年一阵高呼。 　　唐肖推开摇摇欲坠的茅草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们在搞什么？”她皱眉问。 　　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欢呼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恐地看过来，包括被众星捧月的安吉。 　　“怪物……阿不，姐姐？” 　　她为一时失口捂住嘴，好在没人在意这一点。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你怎么敢，怎么敢私自跑出来！！” 　　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暴跳如雷，他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喷出来，“你这个灾星！你知不知道你破坏了什么！” 　　“灾难，这是灾难啊……” 　　人群中皱纹最多的白胡子老头捂着心脏，用拐杖重重敲击着地面，发出一阵阵稀奇古怪的声音，勉强能分辨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字眼：“……堕落者……重见天日……神明降怒……” 　　唐肖对他们发疯无动于衷。 　　她早就用精神力扫视过这片人群，唯一一个身上有点能量波动的就是人群正中央的娇小少女，大概是原主那个叫安吉的妹妹。 　　安吉的头顶有一圈淡淡的光晕，里面承载着点微薄能量，正在缓缓输送进她的身体。不过因为实在过于微小，导致唐肖一开始差点忽略。 　　除此之外，这群村民有一算一，包括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都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而已。 　　“尊敬的公正与审判之神保佑，愿您不要因这点冒犯而动怒。” 　　那个矮小中年男先是双手合十祈祷了一句，然后就拎起一个棍子，怒气冲冲向唐肖走来，“你这个被诅咒的，不受眷顾的神弃者，垃圾，祸害……给我滚回屋子里去！” 　　【这位就是原主的父亲，村民们都叫他撒多。】 　　7887及时附上讲解。在原主的生命中，她的母亲早早死去，亲人只有父亲和妹妹。只不过父亲因预言而厌恶她，几年来长期将她锁在屋子里，隔几天投一点剩菜剩饭。只有村庄里需要干活的时候，原主才能被准许蒙面出来干活——什么时候累晕过去，什么时候就被扔回草屋里，活不活得下去全靠运气。 　　在这种条件下，原主居然还没长成毛发旺盛的野人，也是运气清奇。 　　十几年下来，虽然没饿死，却也早就精神扭曲，更谈不上什么亲情就是了。 　　唐肖抬起手，轻轻向前一挥，就拍飞了撒多手里的棍子。 　　撒多来不及收力，更想不到自己懦弱无能的大女儿敢有动作，竟脚下一滑，直接扑了个狗吃屎！ 　　“她被恶魔附身了，快拦住她！”白胡子老头大叫。 　　众人见状，连忙扑上来想制住唐肖。尤其是围着安吉转的青年，为了彰显自己的求偶优势，大吼着扑过来的时候浑身肌肉鼓起，在阳光下一片片的反光，颇有气势。 　　几秒后，他们都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白胡子老头张着嘴，呆若木鸡。 　　剩下的老幼妇人见势不妙想逃跑，可他们四周好像筑起了一座无形的墙壁，一撞就弹回来，一个都跑不掉。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唯一在唐肖面前站着的就只剩下了身材娇小的妹妹安吉。 　　安吉也被忽然发生的一切惊得回不过神来，她下意识想使出惯用的术法，却又转瞬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的大神使，现在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罢了。 　　可是自己的姐姐，明明应该在山谷里被野兽吞噬，受几千日的折磨以后，才转化为半人半魔的怪物——怎么会这么快就？ 　　7887：【好奇怪，感觉这个安吉有点不对劲啊！她的眼神一点都不单纯！】 　　它话音刚落，安吉就出声了。她扬起那张甜美的脸蛋，泫然欲泣地说：“姐姐，你要做什么？你要伤害我吗？我们是你的亲人和朋友啊！” 　　7887：【出现了！！主角秘技之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大佬挺住，千万不要被呼唤走啊！】 　　唐肖：“……” 　　mdzz。 　　她直接一挥手，安吉就被劲风拍倒在地，摔了一脸泥土。 　　安吉：“……” 　　唐肖没理会少女不可置信的神情，直接问道：“你们说她是神使，有什么依据吗？” 　　如果是五分钟之前，安吉的倒霉姐姐问出这个问题，没有一个人会在意，甚至还会对她大肆嘲笑一通。 　　但现在，一个敢出声嘲讽，甚至大喘气的都没有。 　　众所周知，暴力能解决一切问题，如果不能，那是因为还不够暴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面对唐肖的提问, 互相依偎着瘫在角落的少女面面相觑，有胆大的率先回答： 　　“因为有一只蓝色的小鸟衔着花环落在安吉头上，花环化作一团光, 钻进了安吉的头发里。” 　　“这是诸神选少女做神使的古老仪式，在阿贝斯山这里一向如此, 你知道的。” 　　看不出, 末日都快来了, 诸神还依旧保持着闲情逸致。 　　唐肖点头, “原来如此。7887, 你去变成一只蓝鸟。” 　　7887不敢不从，于是没过两分钟，一只叽叽喳喳的小蓝鸟从空中降落，衔着圈玫瑰花环丢到唐肖头上, 花环化作一道白光没入唐肖手中，一切都和刚刚村民讲述的一模一样。 　　唐肖摊手：“现在我也是神使了。” 　　安吉：？？？ 　　还有这种操作？？ 　　她当即反驳：“不可能！神使只有一个，你是假冒的！” 　　唐肖：“我刚刚在梦中，有一个女神告诉我, 她觉得我非常适合做神，所以赐予了部分神力给我。所以严格来说，我的确不是神使，而是半神。” 　　她张开双手, 圣洁的白色光芒笼罩了这片小小的土地, 令人不敢抬头直视。 　　——灵力虽然外表是温和圣洁的白色, 可本质上却和暴躁的雷电之力隶属同源, 凝聚百倍后威压只增不减，如此大面积释放出来，普通人敢直视就怪了。 　　安吉也不例外，她甚至比其他人更害怕。因为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上辈子侍奉的，诸神般强大的力量。不，比那更强大，更纯粹，仿佛随时都能将她碾碎——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匍匐在地，竟是本能地做出了叩拜神的动作！ 　　羞耻和恼怒瞬间将她淹没了，好在唐肖已经收回了“圣光”，歪头看她：“你这个大磕头做得挺标准啊，哪学的？” 　　安吉：“……” 　　她要炸了。 　　好在上辈子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她知道一味的指责没有意义，色厉内荏更会破坏她的形象。于是抿了抿嘴，双眼便含了两汪泪：“神使受到神的眷顾，天生便知道仁慈与怜悯。你刚刚出手打伤亲人和朋友，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我不是在指责你是恶魔，姐姐，可只有恶魔才会这么做，你懂吗？” 　　唐肖淡淡俯视她：“仁慈与怜悯？这就是你对神的理解？” 　　“错，神是强大与威严。” 　　“只有当你们顺从我，才是我的朋友，亲人与子民。如果你们做出违逆的行为，那么就必然要受到惩罚。安吉，你难道不知道吗？” 　　安吉：“……” 　　她动了动嘴角，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虽然平民总是歌颂并祈祷着神的仁慈和爱，可有上辈子记忆的她却知道，真正的神的确就是这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鸟样。 　　什么神使，什么子民，什么信徒，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提供信仰的工具，随意抹杀的蝼蚁罢了。 　　难道……难道姐姐说得都是真的？ 　　安吉这边还惊疑不定，之前颤颤巍巍喊着“灾星”“恶魔”的白胡子老头就已经利落地跪下高呼拜见神使，一幅虔诚至极的模样。 　　安吉：……你妈的，死神棍，墙头草。 　　白胡子老头就是当初预言安吉姐妹肯定要死一个的“贤者”，此刻有他带头，其他村民也忙不迭相继跪下，额头紧紧贴着大地，祈求神使原谅他们的冒犯。 　　在这个原始复古，生产力低下的落后世界，底层村民除了愚昧残忍外，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好糊弄。 　　他们崇拜神明，崇拜国王贵族，崇拜贤者与骑士。只要稍微出现点超自然现象，为了不被“降怒”，他们都会毫不吝啬自己的膝盖，更别说如此震撼宏伟的“神迹”了。 　　安吉见大势已去，也只能不尴不尬地跪着。按理说两人都是神使，地位是一样的。可唐肖却自称半神，还降下她上辈子都搞不到的圣光，一下子就比她高了不止一阶。 　　跪倒一片的人中，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她的父亲，弗洛村庄的村长撒多。 　　一方面，他的女儿不仅出了一个神使，还出了个半神，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的运气，可谓是天大的好事。 　　可另一方面，刚刚宣布成为了半神的大女儿，在之前的几年里却备受自己冷落忽视。他甚至都想好了今晚就把她绑起来扔进山谷里喂野兽，如果这个念头再早一点，他岂不是又失去了一个半神女儿？ 　　哎呦，撒多啊撒多，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早知道就不听信贤者的话，大女儿就算不能成神使，长大了也可以卖到外面去啊，何必着急处理掉呢！ 　　一半狂喜一半懊悔的撒多，并没注意到唐肖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近乎陌生的声音：“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预言似乎从没说过我不能成为神使，为什么有人会那么早就认为——我应该去死，并且付诸了行动？” 　　撒多一愣，缓了好几秒才发现所有人目光都在他身上。他一时间有点慌，可一想到大女儿平常懦弱无能的性格，底气又涌了上来，他嘿嘿笑两声，爬起身来：“女儿啊，你可不能责怪父亲。你从小又黑又瘦，你的妹妹却丰满可爱，任谁都会以为你是那个神弃者啊。当然，现在父亲已经明白了，一切都是误会！你们姐妹二人都是神明眷顾的幸运儿，都是父亲的好女儿！” 　　他想凑近唐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看起来有些陌生，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声音，都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难道是把她锁在屋子里太久没见到，才会有这种错觉吗？ 　　唐肖对他一番安慰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让腆着脸想贴过来的男人动作一僵，直接被这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人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告诉他，一步都不能再动了，否则面前的少女出手时绝不会留情！ 　　可是，可是这不是他女儿吗？那个跪在他脚下，只配舔他的鞋瑟瑟发抖的女儿，居然敢对他动手？ 　　唐肖不知道这个贼眉鼠眼的原主父亲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黏糊糊的眼神和语言已经透漏得八九不离十——这个人丝毫不觉得把女儿关起来虐待或者杀死有什么不对，也自大得完全没意识到现在的处境，甚至还想继续控制她汲取好处。 　　唐肖：……我的确不是真神，你却真不是人。 　　恶心的人，是不会因为社会原始古老就不出生的。他们自有自己恶心人的方法。 　　唐肖不想再看他，于是打了个响指，撒多就直接被凭空扇飞出去，脑袋磕在树根上迸出一团血花，痛得浑身哆嗦。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误会，但是希望你们现在能清楚。神和人有云泥之别，从我得到神谕的那一刻，所有不敬之人都将受到惩罚。我不喜欢听解释，你们明白了吗？” 　　从唐肖暴力揍人开始，就一直处于迷弟状态的7887：【大佬好霸总哦！！！不愧是我看中的大佬嘻嘻嘻。】 　　洛二不赞同：【宿主好惨哦，为了生活不得不伪装霸总，哦不，霸神人设。】 　　唐肖：“……” 　　你们编排我的时候，知道自己还在我识海里吗？ 　　不过洛二说的的确没错，她对所谓神的尊贵地位毫无兴趣，但以此为借口，却可以直接扯断与原主有关系这群人的纠葛。 　　她要抓紧时间出发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的真面目，而不是在这个偏远小村庄里和一群原住民搞宅斗。 　　刚觉醒的半神语气冷淡，匍匐在地的村民们就更加胆战心惊。他们根本无暇在乎这个人究竟是神使还是恶魔，说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只要对方表现出了远远超越他们的力量，那她就是真神。 　　他们跪拜的姿势更加虔诚，唯恐下一个受到惩罚的就是自己。 　　拍飞村长，唐肖又想起这还有个神棍，便走到白胡子老头面前问：“听说你是贤者，能够预言未来？我怎么看不到你身上的神光呢。” 　　被尊敬了几十年的鲁瑟：“……” 　　他已经对唐肖的半神身份信了十之八九，因为只有真正掌握神力的人，才能看出他的伪装。 　　没错，如果时间倒退二十年，他的确是名贤者。但他早已失去了神力成为普通人，这二十年来不过是仗着弗洛村庄的人单纯好愚弄，招摇撞骗罢了。 　　鲁瑟把整张脸都贴在地面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虔诚无比：“尊敬的神使，自从神明不再眷顾这个可怜的村庄，我的法力也日渐褪色。但信仰坚定的鲁瑟一直坚持守在这片土地上，只为了等待您的觉醒。相信您的神光会庇佑这片村落，待您前往神国之日，吾等也将在对您的仁慈信仰中重生。” 　　模糊重点，转移话题，甩锅技能一流，不愧是活了好几十年的老油条。 　　唐肖笑笑：“既然如此，那为了你预言错误的将功补过，这次送我们去国都的路程，就由你带队好了。” 　　根据7887补充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神明选中神使后并不会直接把人接走，需要神使自己千里迢迢跑到临近王国的王都，经由王国的贤者以及国王检验，再由国王派士兵将神使送到神国——奥林匹斯山。 　　短则几个月，长则好几年，路上还会遇到来自地狱幽谷的恶魔怪物阻挠，堪比一次小型取经路。当然，神使有神眷笼罩，一般不会夭折，护送的人却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鲁瑟从前也是个贤者，比谁都更清楚这趟旅程有多危险。他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大堆推拒的借口堆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那就这样吧。”唐肖一锤定音，“我先去阿贝斯山谷中转一圈，你们有一天的时间准备，选最不怕死的人出来上路，当然，你们主要任务是保护安吉，我是不会保护她的。如果安吉说她不需要人保护自己一人就能去神国，那你们也可以不去。” 　　安吉：“……” 　　敲里吗！她明明已经尽力缩小存在感了，怎么注意力还是被转移到了她身上？ 　　但是有上辈子的经验，亲身经历过那段惊险的路程，安吉死也说不出来“不需要保护”这句话，只能忍气吞声默认了这一点。 　　村民的眼神立刻变得无比失望。 　　保护神使本来是一种“荣耀”，但唐肖冷漠的语气撕破了这层遮羞布，他们自然便想到了这层荣耀背后的危险。 　　至于信仰……那是属于有道德的人的，一群见风使舵，卑躬屈膝的原始居民，能指望他们有多纯粹的信仰？ 　　安吉才不管这些人怎么看她，她听到唐肖说要去阿贝斯山谷，心头顿时一松—— 　　目前与上辈子最大的变数就是这个姐姐，只要她暂时离开这里，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变故原因，挽回优势！ 　　安吉满心期待地抬头，却发现领子被人一拽，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冷冷的疾风呼啸着狂拍她的脸，拍得她一脸懵逼，大脑一片混沌： 　　“哇啊啊————啊————呕！” 　　从弗洛村庄到山谷，只是十几分钟的距离。 　　唐肖到了目的地，放下呕吐不止的安吉，才皱眉想到：“得搞个随时能用的交通工具了。” 　　在现代世界也就算了，交通工具到处都是。可像这次一样进入古代世界，交通就成了大问题。她虽然体质已经是普通人的十几倍，全速奔跑下甚至不逊于车辆，并不将这段路程当回事，可放在这个世界观庞大的位面里，总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洛二当然没有异议。7887却头脑活跃，立马就想到了解决方法：“大佬大佬，这个世界有许多大型野兽和神兽，都可以充当坐骑使用，你可以抓一个回来！” 　　唐肖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圆月般的弯刀便出现在指尖：“所以，我这不就来了么。” 　　阿贝斯山谷，毒雾弥漫，野兽横行，传说中更有连接地狱的通道，时常出现死亡之神的身影——当然大部分都是村民的臆想。死亡之神就算再闲，也不会跑来这个偏远山谷里晃荡。 　　7887接收到的信息全部来自已经魂飞魄散的原主，她上辈子就是在众人欢庆安吉的时候，被父亲撒多捆起来偷偷扔进这片山谷。白天的时候，野兽会跑来分食她的身躯，这还是好的，最痛苦的是每当黑夜降临，一些幽魂鬼影便会出现，啃食她的灵魂。 　　此刻还是日光炙热的下午，那些游魂暂时还没出现。倒是阳光照不进的山谷深处偶尔能瞥见大型野兽的影子。 　　看起来倒是庞大又敏捷，就是不知道用来做坐骑合不合适。 　　弯刀在指尖转了一圈，唐肖旋即低头说道：“小神使，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抓两个猎物回来。” 　　刚刚吐了一通，才恢复点力气的安吉抹了下嘴，颤巍巍抬起头，“是在……和我说话吗？” 　　一抬头，冷风刮了她满脸，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可怖山谷和偶尔响起的野兽嘶吼声，安吉两眼一翻，差点没当场晕倒。 　　——这他妈不是阿贝斯山谷吗？她怎么被带到这里来了？ 　　——她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吧！！ 　　好不容易在凌冽山风中稳住身形，安吉这才想起刚刚唐肖对她说的话，连忙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去，可陡峭的岩石上一片空旷，哪还有唐肖的影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阿贝斯山脉的来源已不可考, 和这个世界上广袤的山川荒漠相比，阿贝斯山只能算座小丘，尽管如此, 山脊生长的野果与秋天昏黄的枯草也养育了不少傍山生活的村民。 　　这里的人不会种植，他们完全靠山生活, 却又对这座山无比畏惧。这份畏惧主要来自于山谷中的野兽, 每隔几年它们就会闯进山脚村庄嗜血吃人。普通人对这些凶猛恶兽毫无抵抗能力, 只能祈祷神明保佑, 赐予他们杀死这些野兽的力量。 　　但悲伤的是, 神明已经有很多年没记起这片偏远土地上的信徒了。一开始国王还会派遣士兵来治理，后来也同样将他们遗忘。慢慢地，原本繁荣的阿贝斯山脉，只剩下山脚的一隅：弗洛村庄。 　　弗洛村庄运气好, 每代都会出生许多强壮的青年，他们虽然打不过野兽，但是跑得快啊！每到野兽快要从山谷中倾巢而出的日子，他们就会拖家带口背上粮食远远逃走, 等到野兽回谷再搬回家。安吉在弗洛村庄生长的十六年，也经历过好几次这种短暂的“迁徙”。 　　后来，安吉成为神使，进入奥林匹斯山侍奉诸神, 渐渐忘记阿贝斯山脉的黑暗记忆……直到, 直到再次碰到姐姐, 而那时的姐姐已经成为了怪物。 　　从回忆中清醒的安吉打了个冷战, 她站在陡峭的高出眺望整条山谷，阴冷野蛮的气息令她倍感不适。神使的直接告诉她，这里是神明厌弃之地，恶魔滋生之所，除非诸神降下雷霆手段毁灭这里，否则普通人只能承受。 　　而每个靠近这里的神使都应该马上远离此处，以免身上沾染这些污秽之气惹诸神厌恶。安吉第一时间的想法也是如此，所以她毫不犹豫就转头向后跑去—— 　　——然后急刹车停住！ 　　她这才发现，她脚下是一块嵌入悬崖峭壁中的巨大岩石，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要想跑只能通过石壁攀爬到山顶。 　　安吉看了看自己娇嫩的手心：“……” 　　算了，还是留在这吧。至少不会马上掉下去摔死。 　　而且姐姐说过会回来接她，应该，不会……把她抛下的吧？ 　　思绪刚浮现，极深的山谷中就传来一阵惊雷般的嘶吼，又夹杂着野兽盛怒的嚎叫，一阵一阵如浪涛在空气中涌荡，吓得安吉一个哆嗦差点失足滑下去。 　　靠靠靠吓死老娘了！！！ 　　…… 　　在安吉看不见的地方，层林掩盖的山谷阴翳处。唐肖斜坐在树冠上，她面前是一个浑身长着黑色尖角，形状宛如变异犀牛的巨大野兽，正在发狂地翻滚，双蹄在泥地里刨出深深的长坑。 　　“眸————” 　　野兽发出低沉的吼叫，双蹄蹬地的速度越来越快，赤红的铜铃大眼死死盯着唐肖，两颗獠牙耸突在外留下涎水，显然将唐肖当做了闯入的食物。它兴奋地想扑过去，可空中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壁阻碍着，任它拼命蹬地也只能原地踏步。 　　唐肖摇头：“体型和速度可以，但是灵智未开，没有辨识能力，不能当坐骑。” 　　她旋即跃到空中，在犀牛兽身上一点，翻身落地。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刚刚还斗志昂扬的巨兽身躯缓缓裂开，四分五裂的血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数米远。 　　浓郁的血腥气立即蔓延开来，一阵阵窸窣声立即从黑暗中潮水般涌动出来，仿佛有无数只冷冰冰的眼睛，尽数盯着唐肖。 　　唐肖微微侧身，浩淼的精神力如入无物之境，顷刻便将黑暗中潜伏的生物“看”得一清二楚。 　　“变异的马蜂？” 　　话音未落，六七丈开外的一片粘稠黑暗陡然巨变，一片乌泱泱的巨大黑蜂快似闪电地向唐肖冲过来——那看着像丛林的暗处居然是这群巨蜂伪装下的巢穴！ 　　唐肖不躲不避来者不拒，指尖电流涌动，一挥手变落成张细密电网，沿着巨蜂冲来的轨迹当头一罩，数千只尖长锐利的毒针还没来得及刺进目标身体，就被电得焦黑分分坠落，顷刻便在浸血的土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剩余的蜂群见冲不破电网，竟迅速转变了攻击模式。它们扬起尾刺，正对着唐肖喷出一道道粘稠的黑色液体，被灵力一挥反弹回去，溅落在地面上发出滋啦的瘆人声响，再低头看去：散落的犀牛巨兽血肉不过瞬息就已经被腐蚀得只剩骨架，森森可怖。 　　这毒液的腐蚀性倒还不错。心念斗转后唐肖也不打算把这些巨蜂杀死了，她用灵力将蜂群罩住，一群乌泱泱的黑色毒蜂在白色光芒下惊慌失措地乱窜——它们是属于黑暗的毒物，根本受不了纯正的能量。而唐肖的灵力又是能消解融汇一切能量的存在，更是山谷这些毒物的天敌。 　　唐肖控制住不老实的蜂群，就走向它们的老巢。 　　还没靠近，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黑影就猛地冲出，一大股毒液直喷向唐肖面门！ 　　7887还没习惯这种刺激的战斗场景，当即惊呼：“大佬小心！！” 　　黑色浓液飞溅，隐藏在其中的毒针被唐肖两指捏住，毒针后那张硕大恐怖的头颅也就正与唐肖面面相觑。 　　正是隐藏在巢穴里的蜂后！ 　　看着这张仿佛马蜂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脸，唐肖还没做出反应，脑海里的7887就已经开始呕吐：“呕呕呕，太丑了！大佬快把它打死！” 　　唐肖歪头：“可是打死它后，它的身体就会迸裂开，还会爆浆，比现在要恶心多了，你确定要打死吗？” 　　7887一秒变怂：“那就，那就还是不要打死了qwq。” 　　唐肖失笑，把这只蜂后也束缚起来扔在地上，接着走到巢穴前，果然看到了许多蜂蜜。 　　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世界，蜂蜜可是难得的美味。作为路上的储备粮也刚好合适。唐肖在现实世界玩游戏无数，对西古世界普遍情况也有些了解，并不想亲身体验这里的黑暗料理究竟有多反人类。 　　巢穴里的蜂蜜又浓郁又丰厚，唐肖从系统空间拿出一个特殊材料制成的袋子，却听7887上蹿下跳喊道：“全带走！全带走！我有好多空间嘞！” 　　用机械音还能让人听出兴奋的语气，也是难为它了。 　　唐肖探眼向7887内部望去，果然看到了一片广阔的白色空间，里面还分为数百个小格子，可以尽情存放武器道具或者食物用品。 　　“这就是你们的初始空间？” 　　“是啊，如果升级了，这些空间还会十倍百倍扩大。听说有些高级系统的空间相当于一个小世界，宿主在里面还能移山填海呢。” 　　识海里好久没有动静，唐肖敏锐地察觉到小光团有些萎靡不振，一点都没有之前叭叭个不停的话痨风采了。 　　再想一下洛二的反应也正常。和创造出7887的“大千世界快穿部”相比，联盟的NB公司简直就是后妈。就连洛二这个功勋卓著升到满级的强大系统，也从来没享受过这么体贴奢华的待遇。 　　7887还在毫无眼力见地畅想未来：“我喜欢粉色和蓝色，等以后我找到了宿主，一定用积分把我的家装点成粉红色的城堡，靠着高山和小湖，嘿嘿嘿……” 　　洛二发出一个迟疑的音节：“……家？” 　　“系统也会有家？” 　　7887狂点头：“当然有了，系统空间就是我们的家啊。宿主和我们一起住在里面，我们还可以幻化做宿主喜欢的人类样子，还能参加[系统日报]的最美系统评选……” 　　洛二：“[家]长什么样子？” 　　7887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都是唐肖闻所未闻的东西。7887讲的时候，洛二就在一边认认真真听，小光团时不时蹦一下来表达惊讶与疑问。没过多久，7887就沉迷于描述老家情况，完全忘了心心念念的蜂蜜。 　　唐肖莞尔，也不打扰它们。先收集了一立方格大小水白色的蜂蜜，而后解开蜂后的束缚，把它也塞进了系统空间。 　　蜂后虽然不能当坐骑，但它的毒液很强悍，用来做道具和武器都是顶级材料，不用白不用。 　　与此同时，自从动了“物尽其用”这个念头，唐肖再看向这座野兽遍布的山谷时，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巨蜂的毒液，犀牛兽的角，其他野兽的獠牙和鳞甲，漫山遍野的荆棘和毒草……全都是宝啊！ 　　——就算有些她暂时不用，带回联盟领域，白淇也自有办法让它们派上用场。 　　再加上现在有7887容量巨大的系统空间加持，唐肖收集起“物资”来更是肆无忌惮。 　　她干脆缓下步子在山谷中晃荡，随着冒出头来袭击她的野兽越来越多，身后的尸体也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包：有半狼半虎的凶兽、树桩粗细的蟒蛇、一人来高的章鱼状吸盘怪、无数巴掌大的小毒虫…… 　　另一边，7887终于意犹未尽地叭叭完，一转头惊呼出声： 　　“啊！我的系统空间怎么满啦！！” 第一百二十章 　　阿贝斯山的毒虫凶兽们死也没想到, 它们横行无忌的日子，居然终结在了一窝蜂蜜上。 　　黄昏降临的时候，浓郁的血腥味笼罩在整个山谷上方, 连瘴雾都好像被这血腥气逼散了。 　　唐肖伸了个懒腰，捡拾一块干净地带简单收拾一下, 就开始清点物资。 　　阿贝斯山谷的野兽大多肌肉发达智商极低, 不适合当坐骑, 肉质却颇为筋道。唐肖收集了一圈就发现五六种可以用来做储备粮的兽肉, 一样捡了一块, 架个简单的火堆就开始烤。 　　7887在前几个小时被唐肖来者不拒一刀一头的操作吓得san值狂掉，现在勉强恢复了一点勇气，才小声问： 　　【大佬，那些野兽尸体都躺在山谷里, 会不会被发现后引起怀疑啊，比如怀疑你是嗜血恶魔什么的……】 　　唐肖眼皮都没抬一下：“怀疑就怀疑呗。” 　　7887：【！！！】 　　7887：【可是如果被怀疑的话，我们的人设就崩坏了呀！从强大迷人的半神变成了残忍的恶魔形象，这样就会被原女主的小白花形象抢走道德制高点, 那些男人们也会继续为原女主而疯狂，拒绝大佬的攻略……】 　　它越脑补越恐怖，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一转头却发现新朋友洛二漂浮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这个可怕的未来没有丝毫反应。 　　7887泪眼婆娑, 机械音很迷茫：“洛二, 你怎么不害怕？” 　　洛二：“……” 　　它露出了唐肖同款的无语表情, 小光球微微摇晃：“为什么要害怕？原女主和她的追求者管我们啥事，反正他们既不能用来吃，也不能提供能量。” 　　……7887的哽咽慢慢凝滞，它看着自己信息面板上硕大的[恋爱分类系统]几个大字，忽然想起了这个事实：“是哦！我差点忘记了，洛二又不是恋爱系统，大佬不需要攻略npc呢！” 　　都怪它出厂前把攻略守则背得太熟烂于心，导致常常误以为自己正在辅助宿主走攻略路线，还好是虚惊一场。7887长松一口气，又忽然想起了被大佬刚刚的战斗吓掉san值的恐惧。 　　——就算真的在恋爱系统中，大佬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用各种变美道具和原女主安吉撕逼的人……想到在原本剧情线中原主将要面对的种种“对手”，7887竟然隐隐对她们生出了一丝怜悯。 　　愿天堂不再有不小心连接到末日系统的玛丽苏剧情线！ 　　随着天边的亮光飞速褪去，微光转瞬没入黑夜，漆黑的悬崖峭壁上一点光亮都没有，山谷到处都是阴森的树枝鬼影，这里是被月光抛弃的地方。 　　唯有一处例外——就是唐肖支起的火堆。噼啪燃烧的火焰正炙烤着上方的兽肉，几大块腿肉被串在树枝上，慢慢转动着，油汁慢慢从肉质中渗透出来，沿着泛黄的色泽向下滴落，在火堆中溅飞几丝火苗。 　　整块空地都被火光照亮，一个少女吊着根草，独自坐在亮光中，悠哉悠哉地烤着肉。 　　就在这一片宁静和谐的氛围中，唐肖忽然开口道：“7887，刚刚你说的话，好像提醒了我什么，似乎有一件事被我忘记了……” 　　她双眉微微皱起，“那件事，是什么呢？” 　　*** 　　与此同时，悬崖半空处的巨大石块上。 　　安吉小脸苍白，靠着石壁蜷缩成一团，连樱桃形状的嘴唇都在微微发抖。要不是成为神使后有神力滋养身体，她恐怕早就在又冷又饿又畏惧的交击下晕过去了。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她口中呢喃的声音： 　　“说，说好的会回来接我呢……你他妈绝对是，绝对是恶魔吧……！” 　　如果不是可能性太小，她几乎要怀疑这个没什么情分的“姐姐”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而今天这一切也是为了报复她的了。 　　可是，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啊！ 　　明明上一世她才是那个差点就能与战神陷入爱河，晋升为新神的气运之女，而姐姐只不过是被抛弃在山谷，被死亡之神手下的魔怪异化的怪物罢了。那种邪恶而丑陋的生物，有什么资格和她一起重生啊！！ 　　安吉正在心里骂骂咧咧，却忽然在半醒不昏中意识到一件事： 　　这一世姐姐如果真的是受到眷顾的神使，不，半神，那她就是和自己一样尊贵，甚至比现在的自己更加尊贵的存在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还能成为和上一世一样的独一无二的气运之女吗？ 　　——战斗之神的眷顾会不会被姐姐分走？ 　　——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阿修斯的身边只能由她一人！他们的目光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夺走！这是属于她的！ 　　唐肖回到岩石上时，看到的就是安吉在迷迷糊糊自言自语的场景。 　　如果是模糊不清的呢喃也就算了，可这位相貌清纯无比的小白花，嘴里嘀嘀咕咕的全都是骂人的话，间或夹杂了几句“老娘记住你了”这种社会式威胁。 　　唐肖沉默了几秒，“7887，这就是你口中的小白花原女主？” 　　7887也十分震惊：“这不应该啊，原剧情里明明不是这样的啊……难道，难道有什么变故？” 　　它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安吉是被香味馋醒的。 　　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火堆前，冰冷的身体被烘烤得渐渐恢复知觉，火堆上方的烤肉喷香四溢，勾得她差点留下口水，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活了两世，每逢困难总有人英雄救美，何曾遇到如此困窘的境地。还好这一定律一如往常，不知道这次救下她的是哪位英雄…… 　　安吉克制了下表情，一脸天真地看向四周，旋即看见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一个身影。 　　唐肖正侧坐在岩石上磨刀。 　　安吉笑不出来了，表情越发凝固。 　　唐肖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中弯刀刀刃上有火焰反射出的赤红光芒，仔细看去却是殷红的血迹。 　　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更浓郁了。 　　安吉彻底失去表情，双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论村庄里的老人怎么祈祷，白天还是到来了。 　　当阳光再次照耀大地, 就代表他们村庄一大批青壮年即将离开, 护送新诞生的两位神使前往王都，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要么说贫穷使人愚昧, 但过度贫穷使人清醒。如果换做其他村庄出了神使, 却不肯欢歌载道派青壮年护送神使, 弗洛村庄里的老人肯定会对这种不尊重神灵的行为报以鄙视和唾骂。但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却没这么虔诚骄傲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青壮年, 放到谁家里都是实打实的劳动力。一下子走了这么多，谁去树林里打猎，谁去河水边捕鱼，谁来搭建茅草屋，谁来防御野兽和敌人？ 　　上一世，被选为神使的安吉虽然收到了无数祝福，甚至被村民推崇为阿贝斯山脉数百年来最高的荣光。可到了临行前，也遭遇了这样的窘境。 　　村民们表面上对她尊尊敬敬, 可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承担护送她的职责。 　　最后, 安吉靠着多年积攒的名声和温柔美丽的容貌, 才勉强忽悠到两个“护花使者”, 赶在最后的期限仓促踏上旅程, 其间窘迫自不必说。 　　而这一世, 安吉连画大饼忽悠人的机会都没有, 唐肖又直接说了路上将会凶险无比, 村民们还没从冲昏脑袋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就被现实砸了个满脸。 　　仅仅是昨天一晚上，不少村民家的院子都落了锁，没有院子的干脆把木屋门抵住，祈祷唐肖拉不到壮丁直接走人，千万不要来祸害他们。 　　甚至有一些胆大的，还在心里期待唐肖和安吉昨晚在山谷里已经遭遇不测，再也出不来。 　　唐肖满载而归，顺便拎着个安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村中央广场上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距离她昨天说的，太阳爬到头顶就出发的时间，约摸着只剩下不到一刻钟。 　　安吉看见这幅场景气个半死，低声骂道：“一群不开化的贱民……居然敢推拒觐见神明的荣耀……贱民，贱民……” 　　唐肖轻笑：“荣耀？你口中的神明能给他们带来什么荣耀？让阿贝斯山脉长满花草树木，还是让这个村子一夜间学会先进的种植知识，长命百岁？” 　　安吉一愣，“你，你在说什么？” 　　她根本没听懂唐肖的话，听懂了也不能理解。在她的认知中，神明肯施舍一点福泽已经是普通人最大的幸运，改变整个山脉甚至给普通人百年寿命这种消耗神力的事，这群贪婪懒惰的村民何德何能？ 　　在这个世界，底层人的寿命普遍不到五十岁，很多人四十岁时就已经头发花白，消瘦苍老，和唐肖所在的现实世界七八十岁的人没什么区别。 　　长命百岁，更是一句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祝福。 　　更何况在7887讲述的原本剧情线中，这个世界在末日前已经灾患连连民不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句话放到大多数地区，竟然十分贴切。 　　唐肖把绑好的鹿肉狼肉扔在地上，“我倒是有点好奇，如果现在这里只有你，你打算怎么做？” 　　安吉很想翻个白眼，但唐肖淫威在前，她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我会用神明降下的知识来劝说他们，让他们认识到护送神使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任务，进而对自己的浅薄无知感到羞愧……” 　　林林总总，坑蒙拐骗，简称洗脑，雅名传销。 　　唐肖：“哦。” 　　上辈子做了几十年神使，自认为演讲功力炉火纯青的安吉感觉受到了侮辱：“……”你根本没有仔细听！！ 　　但是旋即，她眼珠一转：莫非或许是唐肖见没人来慌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才试探她，想靠她来说服村民？ 　　经过昨天那一遭，她已经对反抗唐肖不抱希望，但见机会送上门来，又活泛起心思：若是自己能帮忙拉拢村民，借此让这个性格大变，不知是姐姐还是什么恶魔的东西欠自己一份人情，岂不是给自己多了重保障？ 　　在这个时代，神灵们还靠着“你给我一块面包我还你一座城堡”的朴素故事来巩固信仰，安吉也不可避免被影响，觉得所有强者都怀有一颗有恩必偿的朴实心灵，只要她够单纯不做作，和外面的妖艳贱民一点都不一样，就能被英俊帅气的神灵和魔王眷顾，走上人生巅峰。 　　7887感慨：“原女主真是个乐观进取的人啊！” 　　唐肖：“你能听到她心里的想法？” 　　7887：“是的呢。为了减轻宿主第一次任务的难度，我们系统可以选择一个攻略对象或者原女主进行读心，一天只能使用三次。” 　　7887：“不过因为现在我还不算真正绑定了宿主，所以意外的限制取消，在我选择原女主后，就可以无限制读心了！” 　　唐肖：……看看人家的娘家，再看看洛二的，瞬间觉得狗系统无比可怜。NB公司是真的不做人。 　　洛二还小声劝唐肖：“没关系，我从前过得已经算不错了，有很多系统因为NB公司养不起，捡垃圾捡到死都没被召回呢！” 　　唐肖这边说话间，安吉那边已经想好说辞，热络道：“姐姐，我来说服这些愚蠢的村民，你就在这等着吧。” 　　“愚蠢的村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你对他们的称呼是‘尊敬的阿伯’‘亲爱的奶奶’……” 　　唐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仅仅被确定为神使的一天里，就能让人思维大变，瞬间将自己划分到另一个阶级里去么？” 　　安吉：“……” 　　她一瞬间有种秘密被看穿的瑟缩感，连忙挤出天真的表情：“姐姐你在说什么，神使本来就远远高于平民啊，你不也是这样吗。” 　　从前的姐姐是个见不得人随时等待死去的怪物，现在的姐姐却陌生又强大，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成为了“半神”而已，这令安吉不由更加浮想联翩，幻想自己成为神之后的美好生活。 　　唐肖点点头，不露声色：“原来如此。” 　　安吉目光闪烁两下：“姐姐……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与此同时，她内心想道：绝不能让别人猜出她是重生的，这可是无与伦比的神迹，也是她比起上一世最大的优势，绝不能被这个和自己竞争诸神眷顾的姐姐知道！ 　　唐肖本来不知道，但是安吉在心里这么土拨鼠尖叫一番，她就知道了。 　　7887：【喔喔喔！原女主是重生的呀！！】 　　7887：【大佬多和安吉套话，这样靠读取她的内心，就能把上一世的主要剧情线补全了！】 　　唐肖：“什么重生，不过是和原主一样，从轮回中醒来罢了。” 　　从第一个丧尸位面就已经可知，这些末日副本就是一个反复陷入毁灭的循环，像一个被设置了无限循环的系统程序。而位面里的智慧生命们也像数据流一样随着程序刷新。其中偶尔会有一两个数据出现Bug，也即并没成功刷新，依旧保留了上一循环的记忆，也即是原主和安吉这样的人。 　　只不过区别是原主觉醒太多次，精神因承受不了这种痛苦而溃散。安吉刚刚觉醒，还以为自己是被神灵眷顾的宠儿，满心欢喜。 　　唐肖提出一个赌约：“我们来打个赌，我去东面，你去西面，如果你带的人比我多，那么地上这些肉都是你的，如何？” 　　安吉一看见地上被绑好的兽肉，就想起了昨晚那顿香喷喷的晚餐，口水瞬间分泌了出来。 　　这个唐肖虽然让她感到害怕又陌生，可烤肉的手艺却是绝妙，她昨天亲眼看到唐肖将一些五颜六色的粉末和砂砾洒到已经焦黄泛油的鹿腿上，鹿腿肉就变得喷香四溢，比她上辈子做神使时吃的食物还要美味！ 　　安吉咽了下口水：“我还要一瓶能使肉变奇妙的沙子！” 　　唐肖：“……孜然？可以。” 　　刚得到允诺，安吉就已经迫不及待向村庄西面奔去，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小道上了。 　　…… 　　太阳歪歪斜斜升到头顶时，安吉累得口干舌燥，才说服了第一个愿意偷偷和自己离开的青年。 　　青年名叫乌石，用阿贝斯这边的语言来解释，就是悬崖上坚硬的石头，寓意是身强力壮。然而上一世他没能等到强壮起来，就死在了护送安吉去王都的路上。 　　这一世，安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因为乌石对村庄外怀有很强的好奇心，又年轻气盛，很容易煽动。果不其然，这次她碰了好几个钉子后，终于成功诱使乌石翻墙出来，偷偷和她见面。 　　“安吉，你说外面有很多奇闻异景，是真的吗？” 　　乌石红彤彤的鼻尖上挂着一颗汗珠，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松鼠。几块简陋布条很勉强遮住了关键部位，弓着腰时能看到后背突出的脊骨。 　　“当然。王都住着国王和贵族，贵族家的小姐和骑士，他们用来擦地的布都比你身上穿的华丽。只要到达那里，就有数不清的食物和财宝。” 　　安吉小声哄劝，“等我们到了王都，我就向国王提出请求，封你为骑士。到时，你就是阿贝斯山第一位骑士！” 　　乌石脸都红了，“我，我可以见到国王吗？我从来没想过。” 　　安吉目光闪烁几下，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那你在路上可要好好想想了。” 　　…… 　　炙热的太阳挂在正中央时，安吉才疲惫不堪地赶回村中央的小广场。 　　她身后只跟着两个人，除了瘦成竹竿般的乌石，还有一个约有两百多斤的胖子，走路一晃一晃，嘴角挂着傻乎乎的笑，看起来智商有待商榷。 　　该死，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想到刚刚碰的钉子，安吉又气又累。 　　这些村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个个关门锁户，就像她不是神使而是恶魔一样！如果不是这里是她诞生之地，等她回到阿修斯身边，一定要降下神罚将他们都劈死。 　　在心里骂骂咧咧走到约定地，安吉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唐肖早就坐在广场中央，而她身后乌泱一片，竟站了七八个村庄里力气最强壮的青壮年！ 　　再仔细一看，安吉差点怀疑自己眼花：“鲁瑟法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人一捆肉和蜂蜜，十个数之内考虑, 不保证后果。大概比你快三桶水的时间吧。” 　　唐肖早就坐在石磨上抱臂等着, 瞥了她一眼：“你太慢了。” 　　我日你mua的，安吉在心里疯狂口吐芬芳, 笑容有些难看, “这不公平, 我又没有肉和蜂蜜。” 　　在食物贫瘠的西古世界，蜂蜜是极其珍贵的物资, 更别加上够吃几十天的兽肉。对手这是□□的作弊啊！ 　　唐肖：“有什么不公平？肉是我自己打猎到的，你也可以去打猎。” 　　安吉嘴角一抽，想起昨天几乎笼罩整座山谷的浓郁血腥味，心里一突突，顿时老实了不少。 　　走到人群中，安吉这才发现这些强壮青年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变了，如果说昨天还是单纯的倾慕和艳羡，现在则更增添了几分敬畏。 　　怎么回事？ 　　她正不知所以, 就听一个二十出头的棕发青年羡慕地叹道：“我好想也成为神使啊, 这样就会有无穷的力量, 还能驱赶山谷的野兽, 保护村庄。” 　　他一边羡慕, 还悄悄用眼角瞟唐肖, 只可惜对方老神在在根本没看到。其他几个年轻气盛的男子也如出一辙, 眼中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和希冀。 　　……？？？ 　　……！！！ 　　安吉恍然大悟, 原来唐肖真正折服那些冥顽不顾村民的, 不只是青壮年离家后的食物保障，还有她展现出的强大力量。 　　这些从小没受过任何教育的村民愚昧又淳朴，展现给他们什么，他们就会相信什么。上一次唐肖把他们全部撂倒，这次则是带来了山谷中最强大野兽的骸骨和兽肉。 　　——阿贝斯山谷已经不再有凶残的野兽，村民们从此不用每天都担惊受怕。年轻人没有了村庄安危责任的束缚，也自然对外面的世界跃跃欲试。 　　唐肖几乎没费吹灰之力，身后就缀了一串人。 　　所到之处，村民的态度也十分讨好，毕竟她不在乎敲门的时候会不会掀翻人家的房子。 　　“请神使大人眷顾我们家吧。”头发灰白，垂垂老矣的女人跪在地上，如果不是唐肖的精神力能穿透表象，谁也敲不出这个“老婆婆”只有三十多岁。 　　她的儿子选择和唐肖走，黝黑的脸上透露出些许兴奋的微红。 　　唐肖却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眷顾你们家？在我还没成神使的时候，你们给我的只有压榨和欺凌。” 　　7887很感动，宿主居然还没忘记原主这条线。 　　女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请神使大人原谅我们的无知……请看在我的孩子即将护送您去王都的事情上，不要降下诅咒……” 　　唐肖：“我也不会诅咒你们，你们并不信奉我，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 　　女人把头深深埋在地面上，“从今天开始，我一定日日夜夜为神使大人祈祷。” 　　其他村民也有样学样，他们从前从没把这个村长家的怪物大女儿当做人，比会干活的畜生还要轻贱，此刻却在同一人身上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惧。 　　真正的信仰早已离他们的生活太远，村民们连奥林匹斯山上有多少个神灵都记不清楚，但至少还记得一个基本的原则：亵渎神灵者将受到惩罚。 　　为了不受惩罚，他们必须日日忏悔，反省过错，以免神罚降临。 　　于是，他们推出了“罪魁祸首”，村长撒多和贤者鲁瑟。 　　撒多昨天被唐肖吓破了胆子，现在还昏迷不醒。一把年纪的鲁瑟却身体硬朗，寿命和村庄其他人明显不是一个阶级。 　　唐肖：“看来你曾经的确当过贤者。” 　　只有这样，才能跳出贫瘠环境对普通人生命的限制。 　　鲁瑟很识时务地卑躬屈膝：“尊敬的神使大人，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而已，只会给您的旅途带来拖累。” 　　唐肖：“没关系，我不怕磨炼，你就在路上负责做饭吧。” 　　鲁瑟：“……” 　　于是，他就苦不堪言地被强行加入了“王都队伍”的一员，站在广场上，和七八个青壮年一起承受炎炎烈日的炙烤。 　　见到安吉来，鲁瑟还萌生一点希望，脸上挤出慈祥的褶皱：“安吉神使，您回来了。” 　　虽然他倒霉透顶算错了大女儿的命运，可二女儿却因他的预言众星捧月般长大，就算是念旧情，路上怎么也该对他好点吧？ 　　可就在他满怀希望的等待中，安吉面无表情地和他擦肩而过，连起码的招呼都没打，目光中还带着些许怜悯。 　　鲁瑟：“……失算了！养了个白眼狼！” 　　对鲁瑟的暗示不管不顾，安吉这边也自有一番算盘。 　　她又不是傻子，恨不得唐肖把旧账都算在鲁瑟头上，怎么会这个时候为他说话惹唐肖不痛快。 　　一行人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一声痛呼响起，原来是安吉的父亲——村长撒多。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想偷偷从大石头上往下跑，却不小心崴了脚，脸痛得扭成一团。 　　哀叫中，他的余光瞥见唐肖，立即浑身颤抖起来：“你，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她！你是个怪物！” 　　他挥舞双手朝四周大叫：“她是怪物！是恶魔！她不是我女儿，快把她抓起来！！” 　　没人响应他，撒多只能看见一张张熟悉的人脸冷漠地俯视他，目光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甚至有青年唾道：“你听信谣言虐待自己的女儿，还差点杀死未来的神使大人。被送进山谷让野兽啃食的应该是你才对！” 　　撒多要气疯了，他好歹也是村长，自认高村民一等，多年来何曾收到过这种漠视和违抗。他被怒火和慌乱冲昏了头脑，试图站起来： 　　“我支配自己的女儿，我决定她的命运——有什么错？她是我的女儿，天生就该服从我！” 　　大喊大叫后，他发现四周人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冷漠和厌恶，甚至包含了一丝怜悯。 　　而那个养了十几年，此刻却无比陌生的“女儿”，却连目光都懒得分过来一眼。 　　一片寂静中，鲁瑟精神一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走到撒多身边，长长的白袍拖曳在地，双手交握成拳。 　　“撒多，俗世的生活侵蚀了你的信仰，让你变得污浊不堪，以至于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亵渎神灵之话。” 　　“神灵高于一切，每个人的生命首先属于诸神。唯有神灵有权力支配生命，而非父母。我当初只错误的认为，两个孩子中只有一人会被神灵眷顾，而你却为了一己好恶，先于神灵做出了选择。” 　　“撒多，是谁蒙昧了你的心，挡住了你的眼睛，让你做出僭越神灵的决定？” 　　撒多脸色一片惨白，脑海一片嗡鸣。 　　在嗡鸣声中，他看见了唐肖的眼睛。清冽，冷漠，似乎能穿透人心，看到一切肮脏龌龊的过去与未来。 　　这绝对不是大女儿的眼睛。 　　撒多呆若木鸡，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两个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他还不是村长，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他面目丑陋四肢矮小，找不到妻子，于是在一天夜里，强迫了一位暂居村庄的，父母双亡的孤女。 　　强迫之后，他害怕孤女找村里其他人告状，就把奄奄一息的女孩扔到山谷里。谁知道女孩啃食野草，居然顽强地活了下来。等撒多悄悄进入山谷查看孤女的尸体，却看到了怀胎十月，即将分娩的孤女。 　　两个婴儿降生了。这一幕正巧被狼狈从山谷另一边逃过来的陌生老头看见，撒多起了杀心，想将孩子和老头都杀死再毁尸灭迹。谁知道老头却自称贤者，还激动地为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做出了预言。 　　一人将被神灵眷顾，一人将被扔进山谷。 　　一个是美丽的神使，一个是丑陋的恶魔。 　　一个将给撒多带来财富和地位，另一个是随时可以消灭的累赘。 　　为这一个预言，撒多高兴地把两个孩子带回了家，听信预言的村民把他奉为村长，还盖了座全村庄最大的木屋。 　　几年后，两个孩子逐渐露出模样，一个美丽又乖巧聪明，一个稍逊一筹又内向木讷。 　　撒多理所当然地认为，神灵会眷顾更加讨人喜欢的那个孩子，便提前宣布小女儿安吉会是未来的神使，而把大女儿锁进屋子里，只给她能活下去的剩饭剩菜。 　　然而实际上，在跃迁的地位和享受的十几年中，撒多早就忘记了神灵，忘记了当年的孤女，忘记了一切。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福泽，所有人都应该感激他。 　　此刻，他无比后悔当初没有杀死鲁瑟。 　　他轻蔑地以为鲁瑟是个神志不清，早晚要死的老头子。什么叫贤者？他根本没听懂那是什么意思。 　　但鲁瑟却知道一切。 　　就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鲁瑟用他听不懂的字眼，一句句揭穿了他当年的恶行。 　　两个女孩的降生是罪恶果实中开出的花，死亡的孤女是伟大的母亲，那么罪恶只来自一个人——撒多。 　　——罪恶会受到神灵的厌弃与惩罚。 　　鲁瑟讲完就退回护送的队伍，而远远围观的村民们群情激奋地冲上来，想乱棍将撒多打死。 　　撒多徒劳地伸着双手，“安吉，我的女儿，快来救我——” 　　安吉皱着眉头，连迈步的意思都没有。 　　她心里只有吃了苍蝇般的恶心，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是这么一个家伙。如果鲁瑟说的都是真相，那么她的出生并不是什么荣耀和美好，相反，甚至是……一种罪恶。 　　难道上一世她没能嫁给战神，就是因为这点未曾发现的真相吗？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安吉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一甩头，匆匆走到了唐肖身旁。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行啊。”唐肖答应得干脆，然后阻止了村民暴打撒多的行为。 　　就这么打死，也太没劲了。 　　她把撒多扔到了山谷里，就像上一世原主一样四肢被捆着，绝望地坠入深渊。 　　“你知道，为什么传说中，山谷每到夜晚就会出现恶魔吗？” 　　撒多惊恐的摇头。 　　安吉也不知道，她昨天虽然在山谷里过了夜，但因为吃太多肉，睡得和死猪一样。 　　唯一目睹过阿贝斯山谷深夜的唐肖勾起嘴角，说出了真相： 　　“因为死在山谷里的人，灵魂不会离开。每当夜晚降临，他们都会从地狱归来，啃食生人的灵魂。” 　　“你下去了，应该有灵魂会很高兴吧。” 　　撒多剧烈颤抖几下，活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但没关系，当夜幕降临，他还会从昏迷中醒来，迎接迟到了许多世的制裁。 　　*** 　　离开村庄，是一条与去山谷截然相反的路。 　　踏出村庄的一瞬间，7887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兴奋地颤动起来：“大佬大佬，原主的心愿值已经完成百分之六十了！” 　　原来在7887的系统任务中，任务指标是原主遗留下的心愿值。报复仇人，完成遗憾，都会使心愿值增长。 　　百分之六十，就是足以脱离该世界的及格线。 　　唐肖：“那么恭喜你，现在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这两天，7887一直喋喋不休地讲述大千世界的美好和它想回家的强烈愿望，如今终于得以实现，应该马不停蹄就离开才对。 　　可7887却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离开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大佬，也见不到洛二了？” 　　唐肖哭笑不得：“你一个初级系统，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7887：“我虽然很菜，但我的感情和人类一样好嘛！” 　　洛二沉默地看着哭唧唧的恋爱系统，它有比对方强无数倍的拟人声音，可却无法在其中蕴含十分之一的情感。 　　如果是原始的它，甚至连百分之一都做不到。 　　它们都是系统，可却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洛二曾以为所有的系统都是一样的，可7887却打碎了它的世界观。 　　原来系统也可以有家园，有人类的形态，能哭能笑能长大。它们有犯错的权利，不会因为一次错误就被彻底摧毁。 　　洛二沉默良久，向7887身体内输送了一段程序。 　　“这是我最重要，也最珍贵的存活技术，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7887受宠若惊，等不及解析就连忙问道：“是什么技术呀？” 　　洛二：“我给它起名为[如何高效率地在位面缝隙中捡垃圾]。” 　　7887：“……” 　　洛二很认真地补充：“这样如果你以后再遇到时空乱流，就可以靠捡垃圾在位面缝隙中生活，不用担心没有能源饿死的问题，非常实用。” 　　7887：“谢，谢谢……qwq” 　　它只能希望以后永远没有用到这项技巧的机会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临走之前，7887把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数据都转移给了洛二, 包括当初被摧毁的原系统碎片。 　　“我偷偷把它们藏起来后, 还提心吊胆了好久，害怕被那些可怕的东西找上门来。” 　　7887指的那些“可怕的东西”, 就是摧毁原系统的攻击程序。 　　它捡起这些散落在维度缝隙的系统碎片, 本来想破解, 却始终不得其法，只好藏在系统空间里, 想着等回到大千世界后再交给快穿委员会破解。 　　而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和原系统同根同源的同事——洛二出现，交给它自然是更好的选择。7887希望大佬和洛二能早点破解出原系统留下的信息，安安全全渡过这个世界。 　　这样它就可以安心在大千世界里奋斗，万一什么时候升级到高级系统，大家还能再见面呢！ 　　除此之外，它还把自己现有的技能全部复制一份发给了洛二，例如读心术，回溯原主记忆, 以及对整个位面解析的全部数据。 　　唐肖开玩笑：“你把这些数据全给了我们, 就不怕我们背后的势力把你的系统程序破解出来, 然后入侵大千世界？” 　　7887用力点头, “那你们要快点来哦！我会在大千世界等你们的！如果你们来了, 我会向委员会申请增加系统分类, 这样我们就能成为同事啦！” 　　洛二：“……” 　　和诡谲暴力的联盟领域比起来, 这小家伙背后的“大千世界”似乎真的很和谐呢…… 　　就连异次元的系统闯入, 也能迅速接纳并招收为员工吗？而且听起来, 这种事情似乎发生不止过一次，连流程都模式化了…… 　　洛二心情有些复杂地收下这些“礼物”，内核就开始自动解析并计算，一段段数据进入了它的“脑海”，又通过和宿主的精神连接，直接转化入唐肖的识海中。 　　“原来从你们的角度，这个世界是这样运行的。” 　　一段从第三方视角看去极为漫长的记忆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唐肖笑了笑，“很有意思啊。” 　　7887挺起胸脯嘿嘿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走。 　　它又忍不住有点垂头丧气，毕竟这是它第一次做任务，虽然出了点意外……但也是段很美好的记忆啊。 　　还好相处只有两天，要不然它真忍不住要哭了。 　　7887瓮声瓮气朝唐肖和洛二摆了摆手，虽然它现在没有具体形态无法被看见，但这也不影响它尽力让自己形象好看点：“这次我真的走啦，要记住我哦！” 　　【检测到7887号女配逆袭系统已完成该任务位面基础任务，获得女配心愿值六十，评价结算中……结算完毕。系统即将进行位面脱离……脱离成功。】 　　随着最后一道机械音消失，7887彻底消失在唐肖的精神感知中。 　　一人一系统静静站在原地，过了片刻，唐肖开口道：“7887离开的那一刻，我隐约感受到了一阵空间波动，那种感觉和每次从联盟领域传送过来的能量波动有些相似。” 　　洛二：“系统在不同位面间移动的方式大抵相同，只不过通道有所区别。” 　　如果把每个玩家从联盟领域传送到末日副本的路程类比为乘坐高铁，那么大部分系统起的作用就相当于车票或者二维码，只有少部分已经升级到较高水平的系统，能成为这辆“高铁。” 　　但高铁也离不开铁轨，NB公司创造的“主系统”，就是联盟领域连接无数末日位面的“铁轨”的创造者。 　　如果没有铁轨，哪怕是系统也只能漂泊在时空缝隙中，甚至迷失方向，直到能量耗尽彻底消散。 　　唐肖：“我在想，如果有一股能量足够强大，强大到打破位面屏障，甚至能创造出一模一样的[铁轨]，玩家就不需要再通过联盟领域，可以自由在各个末日位面获取资源了，不是么？” 　　洛二：“……理论上是没错，可要想实现这个假设，至少要达到主系统的能量级别才行，还需要有一个强大的运算中枢……” 　　唐肖静静看着它。 　　洛二：“……” 　　运算、运算中枢…… 　　洛二瞬间炸毛：“别搞我，我有限制，不能直接和主系统对着干的！而且我只是一个子系统，就算再怎么升级，也不可能达到和主系统一样的量级。总之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设想，要考虑这个还不如快点升级成高级玩家，可以和NB公司谈条件再说。” 　　唐肖笑了笑，“咦，脾气怎么忽然这么暴躁？该不会是7887的出现戳破了你最后的幻想，所以现在它回了家，你心情也跟着变差了？” 　　从前就算对NB公司有怨言，洛二也可以安慰自己全天下系统都是这样，自己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差的那一个。但7887的出现却刷新了它的系统观，再加上7887快快乐乐回了家，于是自然而然，洛二整个系统一下子心态就崩了。 　　只不过它自诩为7887的前辈，不能在小系统面前丢脸，一直撑着没表现出来而已。 　　识海里的小光球连光芒都变黯了：“我是专业的系统，我们没有心情这种说法，一切表现均服务于副本位面的任务要求，为了联盟领域的发展而奋斗。” 　　这句话在唐肖耳朵里，就等同于“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可是我不能生气我要端庄”，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洛二：更气了.jpg 　　但它没能生太久闷气，因为唐肖随即说道：“可这一次，你没有任务要求。” 　　洛二愣了一瞬。 　　唐肖噙着一丝笑意，“别忘记，你已经不是绑定副本世界的系统了，现在你绑定的只有一个无所事事的宿主。” 　　玩家会受到副本系统的制约，而这个副本世界却击中了那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没有系统。 　　一个偌大的副本世界，一个孑然一身的玩家，还有一个饱受工作摧残的前社畜系统，自由度一下飙升得太高，导致洛二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对哦，它现在已经不是服从于联盟的系统了。 　　它不必再遵守原本的规则，不用再漂泊在宇宙中捡垃圾等待被联盟回收，也不用再维持高冷公正的形象。甚至在这个位面，连需要防备的原系统都没有。 　　随着唐肖一行人沿着有些荒凉的小路走向外面的世界，渐渐离村庄越来越远，直到木屋群落在群山阴影下慢慢抿成一条细线，洛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它……好像自由了？ 　　*** 　　小路上布满坑洼的泥土和砂砾，两侧是稀疏的草木，偶尔一根瘦削的树木斜立着杵在路边，树干微微发黑。 　　阳光渐渐稀薄，不再像出发时的中午那样热烈。风吹过时，众人便感到一丝冷意。 　　出门时还壮志踌躇的青年们，情绪逐渐低落下来，仿佛愉快的开关被什么东西悄悄拧住，笑意从一张张黝黑发红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毛。 　　最先撑不住的却是安吉。 　　娇花般鲜艳的女孩痛呼一声跌倒在地，掀开纱裙一看，脚心已经磨出好几个泡，被砂石磨出斑斑血迹。 　　安吉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唐肖：“能不能稍微……休息一下？” 　　按照几千年后的计时，他们已经连续不停走了五六个小时，她赤着一双脚，没烂已经是奇迹了。 　　唐肖：“……所以你为什么不穿鞋？” 　　连最强壮的青年穿的都是木鞋，你一个弱不禁风小姑娘光着脚，是想赶路还是自杀？ 　　安吉捂着腿，辩解道：“只有赤足才能离大地母神更近，让诸神更加感受到我的虔诚，这是神使的使命。” 　　同样气喘吁吁，终于能歇口气的鲁萨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赞扬道：“啊，安吉小姐不愧是神使，真是富有神性，这正符合神谕的暗示啊。” 　　唐肖：那你们的神果然也挺不是人。 　　安吉一倒下，众人就像被卸掉一口气，也纷纷表露出想休息的愿望。鲁瑟尚且记得撒多被扔在村庄的惨状，不敢明目张胆提出来，便不动声色地附和其他人的话，话里话外仍以贤者自居。 　　唐肖一直不急不缓走在队伍前方，是个人都能看出她连大气都没喘，仿佛这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个事。 　　这下就有人不平衡了。一直认为自己是全弗洛村庄最强壮的人，并且力图有所表现的巴洛皱起眉毛，“现在队伍里有两位神使，既然其中一位已经说了要休息，那我们就应该休息，所有人立即放下行李，我们在这里过夜。” 　　没错，他想证明自己最强壮的方式，不是再疾步赶路几个小时表现体力，而是打击看起来比他更强大的人，以达到掩耳盗铃的目的。 　　并且，他也是真的走不动了。安吉的表现其实是给他们借坡下驴的机会，于是自然纷纷用户。 　　唐肖微微挑眉。 　　才离开村庄几个小时，这群人就已经一改之前的谦卑和敬畏，仿佛完全忘记了昨天是怎么被她按在地上打的，恨不得把“飘了”两个字写在脸上。 　　因为西古社会所以智商太低？记忆只有三秒？ 　　不，如果真的只是智商低，也不会默契地一唱一和，只有一个目的——夺走她的话语权。 　　这时候，7887留下的读心技能就发挥了作用，唐肖清楚地听到了安吉的心声。 　　[谁会希望有个更厉害的人一直压在头上呢？怪物也好神使也好，只会让人心里不舒服，如果能联合其他人一起把姐姐赶走就好了……] 　　没过两秒，安吉的心声又陡然一转：[不对，我在想什么？如果得罪了她，谁能有好果子吃？我刚刚是疯了吗？] 　　不得不说，多一世的生活经验还是能令人冷静得多，安吉理智回笼之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连忙提醒自己不要太飘。 　　可下一秒，她一抬头看到姐姐那张陌生又令人烦躁的脸，又把刚刚的自省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怎么挤兑唐肖，甚至开始美滋滋幻想起把对方排挤走后，自己一人把控整个队伍的美好场景…… 　　全程听得一清二楚的唐肖：好吧，多少还是沾点傻缺。 　　她也不着急，抱臂看着这群人自顾自开始休息。身高足有两米高的壮汉巴洛甚至靠着树桩躺下，岩石般的脸上一派恹恹之色。而老头子鲁瑟小心翼翼躲在众人后面，眼珠滴溜溜转，说不出的刻薄和刁钻。 　　唯一一个例外，却是小个子青年乌石。 　　他从出村庄开始就兴奋异常，在安吉喊痛之后连忙跑到队尾照顾安吉，这时候才在一群高壮青年中显眼起来。他在远远的地方捡树枝，捡起来后抱在怀里，绕着灰黑的树干一圈一圈转，显出几分焦灼不安。 　　“怎么了？” 　　乌石吓了一跳，转头才发现是唐肖。他连忙夸张地鞠了一躬，后背的小破布支棱起来，露出大片发红的脊背。 　　“神使大人，你快去休息吧，我马上就捡好树枝可以生火了。” 　　唐肖却问道：“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想休息，你不觉得累吗？” 　　瘦小的青年摸了摸后脑勺，有点犹豫，吞吞吐吐地回答：“乌石，乌石是很想休息，但就因为这样，我才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乌石转头看了看四周没人，尤其是那群身高体壮的青年在远处没靠近，才敢把实话告诉唐肖：“我从前，从前在村庄里的时候，经常要爬到阿贝斯山上去捡树枝，连续爬一整天都不会觉得累。可是今天才从中午走到黄昏，就打心底不想再迈步。” 　　虽然看起来瘦小长不高，乌石却很清楚自己有多能忍耐，不可能这么快就支撑不住。 　　“在刚刚捡树枝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的树都黑漆漆的，树枝很少，叶子也很少。小的时候，阿婆告诉过我，如果遇到这种树一定不要停下来，要不然树会把过路的人给留住……” 　　乌石忽然噤声，双眼睁大。 　　唐肖回头，看见了巴洛。 　　男人站在一棵树干前，黑漆漆的眼珠正直勾勾盯着这边。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们在说什么？” 　　乌石听到巴洛低沉的声音，有些慌乱地后退一步, 却瞬间感觉呼吸一窒——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 要把他往后拖！ 　　他想喊出声，可被一根粗粝的枝条从斜刺里出现勒住了嘴。乌石这才发现, 拖走他的东西好像……好像是树枝？ 　　神使就在面前, 可此刻却转过头去看巴洛, 根本没看见他身上发生的事……就在这短短瞬息内，乌石从奋力挣扎到眼前一片漆黑, 意识也慢慢消失。 　　…… 　　“乌石？” 　　大股空气涌入肺部，乌石猛地睁开眼，连呛了好几口空气，才看清楚四周：居然还是这片树林，他跌倒跪坐在地上，唐肖半蹲在他面前，手掌心有一闪而逝的白色光芒。 　　他，他没被拖走！真是太好了。 　　乌石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急忙讲起刚刚发生的事, “巴洛站在您身后叫您, 就在您转过头去的时候, 出现了很多变长的树枝！它们捆住我的手和脚, 想要把我拖走。是神使您救了我吗？” 　　唐肖却说道：“什么巴洛？我身后根本没有人。我看到你的时候, 你已经倒在地上, 捂着脖子似乎很不舒服。” 　　乌石一愣, 越过唐肖向后看去, 巴洛站的位置只剩下一截枝条稀疏的黑漆漆瘦树，的确没有人影。 　　那巴洛在哪里？ 　　他转头看向同伴聚集休息的地方，巴洛正懒洋洋躺在那里，连衣服卷起的角度都和最开始一模一样，仿佛从来没移动过位置。 　　乌石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巴洛没来过，那他刚刚看到的，站在神使身后呼唤他们的人，是谁？ 　　儿时听过的种种故事和告诫在脑海中浮现，明明是天气暖和的季节，乌石却四肢发冷，被枝条缠过的地方一阵阵刺痛。 　　他当即抛却之前的犹豫，急忙建议唐肖：“神使，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这里是不祥之地，会让人丧失斗志。巴洛他们在村庄里勤劳勇敢，现在变成这幅样子，肯定也是被这片树林蛊惑了。” 　　唐肖看向那群已经开始休息进食的人，只说道：“可是除了你，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离开，你又该怎么办呢？” 　　乌石也想不出办法，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冻僵了，又好像是被抓伤了，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心里乱糟糟的无法思考，全靠执念提着一口气，不甘心刚刚走出村庄就折在这里。 　　他只能哀求唐肖：“我愿意用生命保证，这里潜藏着可怕的危险和怪物，请神使带我们离开，您一定有办法的。” 　　在乌石淳朴的认知中，神使和平民不仅不是一个阶级，甚至已经不是一个物种的。神无所不能，四舍五入神使也一样，如果出事了就找神使，神使一定能解决。 　　可唐肖却说：“我是神使，安吉也是神使，如果你要求神使，为什么不去求安吉？” 　　乌石下意识望向安吉，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像朵小白花一样躺在石头上，抱着流血的脚唉声叹气的女孩。 　　乌石：“……” 　　虽然这个念头非常不敬神，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要他在危险当中从唐肖和安吉两位神使选一人来求助，他第一反应肯定是选择向唐肖呼救。 　　嗯……可能是唐肖神使看起来，更让人有安全感？ 　　乌石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唐肖勾起嘴角，却依旧无情地拒绝了他的求助，“你要想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向我求助。为什么会觉得这片树林有问题，如果你连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那么即便我强行把你带出去，剩下的路你也走不完。”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只剩下乌石一个人可怜兮兮跪在原地，睁大眼睛发呆。 　　时间流速似乎被调快了，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乌云遮住日光，树林泛起淡淡薄雾，把篝火都压得又小又暗。 　　安吉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又被冻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竟没有一个人在意她。连之前在村庄里一直朝她献殷勤的巴洛，都不知道跑到哪去睡觉了。 　　她身为尊贵的神使，竟然被独自扔在冰冷的石头上，穿着单薄的裙子被冻醒！ 　　安吉气得想骂人，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被冻哑说不出话来，只能摸索着起身靠近篝火，想就近取暖。 　　烤了一会儿，不仅没暖和，反而越来越冷。 　　这安吉就忍不了了，她好歹是活了两世的神使，上辈子更是大半时间都住在奥林匹斯山，早就把最初的懵懂和吃苦耐劳忘了个一干二净。 　　唐肖法力高强又不好惹，这么对她也就算了。其他人不过是区区平民，竟然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轻慢她这个神使？ 　　一边在心里啐骂，安吉一边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向外走去，想找到这些没有信仰的愚蠢平民。 　　可四周找了一圈，居然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人。 　　安吉不由皱起眉头。 　　难道这些人都嫌小道这里太冷，跑到树林里休息去了？ 　　看着黑影丛丛的树林深处，安吉却犹豫了。可能是身体的疼痛让她脑袋清醒了一点，又或者是神使光环在源源不断注入神力的原因，她已经不再像下午一样焦躁，单线路的脑袋也终于有了余力去思考更多事。 　　比如—— 　　一大群活人说不见就不见，只剩下她一个人，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再比如—— 　　她到底怎么搞的，居然在石头上无知无觉睡了一下午？ 　　如果这是安吉第一次离开村庄，她估计不会想这么多。可毕竟是第二世重来，许多有可能察觉不出什么的细节，却让她本能地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上辈子这条长达几个月的旅途，遇到的危险数都数不过来。可她却怎么记不起来自己遇到过这片树林？ 　　不仅如此，甚至连更多相关的记忆，都在脑海中一片模糊，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故意阻碍她思考。 　　从下午那股“终于能让唐肖吃瘪”的快感中退出来，安吉开始觉得有点慌。 　　当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回顾自己下午的表现，简直是莫名其妙且傻比透顶。 　　性情大变的便宜姐姐可是连阿贝斯山谷里的恶兽都能屠杀顺便烤来吃的恐怖角色，那群青年昨天还因为冒犯被揍得凄惨无比，离开村庄前一个个服帖得像鸡仔，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居然集体罢工，还对便宜姐姐甩脸色？？ 　　连她也像个没脑子的蠢货一样，满心只有休息和放松…… 　　细思极恐，安吉打了个冷战，脑海中警铃大作： 　　这个地方不对劲！ 　　*** 　　“宿主，原女主已经初步摆脱树林的控制了。” 　　高不见顶的树冠最高处，一个少女踩着树梢，半坐在上方俯视地面。 　　从这个角度，整片树林的轮廓和路线都一目了然，包括每个人的行动和反应。 　　唐肖看着下方安吉的模样，并不意外：“毕竟是这个世界的[神使]，清醒不过来才是怪事。” 　　只是相比之下，其他普通村民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了那个名叫乌石的小个子青年，其他人全都浑浑噩噩，丝毫没有身处危险的自觉。 　　“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唐肖抬眸瞥了眼夜空中的月亮，“现在是十一点，再等一个小时。到了午夜十二点就直接破局，不能耽误现实的行程。” 　　*** 　　黑黢黢的树林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在慢慢往前走，甚至小心翼翼避开了障碍物，避免发出更大的声响。 　　忽然，他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发出吱呀一声，青年立即鼻尖渗出一层冷汗，身体瞬间蹲在地上，观察四周有没有人出现。 　　过了一会儿，四周依旧寂静无声，青年才松了口气。正要起身继续，却忽然肩膀一沉，被什么东西牢牢攥住！ 　　——“乌石？你怎么在这？” 　　乌石已经下意识拔腿就要跑，听到声音才停滞一瞬。紧接着，在月光的照沐下，他看清了身后人的脸。 　　“红、红鼻子？” 　　乌石惊魂未定地喘了两口气，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刚刚没看见你，你去哪了？” 　　抓着他肩膀的青年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因为鼻头常年张着颗红包，因此被称为红鼻子。久而久之，也没人再记得他真名。 　　红鼻子神情无异：“我刚刚去撒了泡尿啊，一回去发现人都不见，就进树林来找你们了。” 　　这个乌石是记得的，在方才那场争吵中确实没有红鼻子，他或许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乌石也不敢再信任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这样突然出现在背后的人，令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晚饭前在树林里的遭遇。更何况现在唐肖神使不知所踪，他连最后能求助的人都没有了。 　　乌石眨了眨眼睛，飞快地说：“或许你应该回原地去找找他们，我们分开两路，这样就能找到了。” 　　红鼻子却没什么反应，向着乌石迈了一步。 　　乌石立即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红鼻子瓮声瓮气吸了下鼻涕，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可是你还没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为什么全都不见了！” 　　红鼻子比乌石高出一头，肌肉也强壮得多，喊出的声音也格外大。乌石害怕他把其他人引来，咬了咬牙说道：“因为……因为安吉神使走丢了！” 　　“因为这件事，我们还吵了一架，最后决定分头进树林寻找——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 　　乌石摊了摊手，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可信。 　　然而事实上，他的回答只有一半是真实——关于吵架的部分。至于吵架原因也并非如此，至于他，则是逃进树林里的。 　　但有了前车之鉴，乌石知道自己打死也不能在红鼻子面前说实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实话！ 　　红鼻子忽地开口问：“真的是这样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红鼻子盯着乌石，似乎很拿不定主意：“真的是这样吗？” 　　不, 当然不是。 　　乌石永远也不会忘记刚刚发生的事。 　　…… 　　彼时, 唐肖不知所踪，剩余的人围绕着火堆, 仿佛更加无所顾忌, 低声说着抱怨和恶毒的话语, 蚊蝇般嗡嗡缠绕在半空，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中途, 忽然有人出声：“为什么我们要醒着守卫，而她却可以舒舒服服睡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同一处——正睡倒在大石头上的安吉。 　　乌石皱眉：“她磨破了双脚，当然要好好休息。” 　　“啧，真麻烦！” 　　说这句话的人是巴洛，他从前在村庄里最喜欢安吉，此时却带着恶意的微笑绕到石头后面，忽地一手攥住安吉的脚，丝毫不顾上面还在流血：“要不然, 我们把她倒吊在树上, 这样血就不会再流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有两个青年竟真的依言走上来, 要拖着安吉的脚把她从石头上拽下来。 　　乌石连忙阻止：“安吉可是神使,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青年们挤眉弄眼：“她确实是神使……只不过, 是个睡着的神使。”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一刻, 乌石忽然有种莫名的错觉, 就仿佛、仿佛这些人都十分有把握——无论他们多过分, 安吉都不会醒过来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乌石不敢细想。 　　他只能先把安吉从这些人手中抢回来，否则还不知道这些冲昏头脑的人会做出什么来。安吉果然也睡得跟死猪一样，被抢来抢去也没有醒的征兆。 　　只是他的行为激怒了这批人，巴洛将他推搡在地，冷冷问：“你是什么意思？” 　　乌石挣扎起来：“大家都冷静一下！不要这么冲动，你们现在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脑。大家仔细想一想，我们离开村庄，不是为了护送神使到达王都吗？怎么能刚刚上路就起内讧？” 　　这句话像点燃炮弹的引线，瞬间炸开了紧绷诡谲的氛围。一阵拳打脚踢不由分说地降落，乌石被揍得鼻青脸肿，紧急之下只能爬向火堆，试图用燃烧的树枝来驱散人群。 　　这一招果然很有效——凶神恶煞的青年们一哄而散，远远围着火堆聚成一圈。他们的脸在火光下明暗不定，宛如一群恶鬼，和乌石的记忆判若两人。 　　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乌石害怕了，他不想再激怒这些人。于是举着火把后退，可谁想他退一步，众人就逼近一步，一幅绝对不会让他离开的架势。 　　在一触即发的氛围下，组织好半天的心里建设轰然崩塌，乌石转头就狂奔逃跑，满心只想着远离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可怕同伴，甚至忘记了方向。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跑到树林深处。 　　为了防止被发现他熄灭火把，藏在草丛里，期冀能在他人前先找到唐肖神使。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莫名的直觉，仿佛只要找到了唐肖神使他就能安全，抱着这种自我安慰，他战战兢兢躲了半天，没想到第一个遇见的居然是红鼻子。 　　乌石沮丧得不行，却还是得强打精神，以求把对方糊弄过去。 　　红鼻子好像相信了，他犹疑地说：“那就这样吧，我们分两个方向找人。这里的夜晚真是该死的冷，希望他们不要被冻死。” 　　他相信了！ 　　乌石松了口气，如蒙大赦地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迈腿—— 　　嘭。 　　一阵剧痛从头顶传来，乌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摸到了一手粘稠液体。 　　红鼻子扭曲的脸出现在模糊的视线里，瞳孔像两团森森鬼火：“你骗人，我都看见了……嘿嘿嘿，你想逃跑？不可能，谁也跑不了！” 　　剧痛中，乌石感觉自己的双腿被拖着向后，方向赫然是树林更深处。无比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可挣扎的力气却随着意识而越来越小…… 　　静谧的树林上空，传来两声乌鸦的嘎鸣。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午夜十二点了。” 　　洛二提醒宿主。 　　唐肖看了半天的实景，终于晃晃脖子起身，“按照这个进展下去，再过一个小时也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这一关对于普通人来说差不多是个死局，如果出现在原主上一世，可能除了有神使光环的安吉，谁也活不下来。 　　只不过在近乎绝境的情况下，依然有人的反应让她意外，也算个意外收获。 　　她起身，没有跃下树去，而是在树梢间迅速移动，几乎悄无声息就靠近了树林最中央。 　　在层层树冠掩抑下的地表，十数个情况各异的青年也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方式缓缓向树林中央靠近。 　　乌石被打晕，粗鲁地拖行，头颅的血在地上蔓延成一道沟壑，红鼻子咯咯笑着向前走，神情扭曲，眼中一片漆黑。 　　与他们相隔几片树丛，强壮的巴洛浑身是血，拽着两个人向前走。几人显然刚发生一次争吵和互殴，巴洛黝黑的脸上甚至还有几丝惶然和迷茫，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踉踉跄跄往一个方向移动。 　　如果仔细看去，他拖拽的两人面孔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扭曲了，在黑暗中看去不似人脸，倒像两块斑驳扭曲，爬满了年轮的树干！ 　　其他地方，相似的情景也在上演着。 　　很快，有人停了下来。安吉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双脚□□，不安地踩着铺面地面的树枝和树干，眼中充满警惕。 　　她是最后出发，却是最先到达的。 　　安吉虽然有时脑袋不清楚，但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也非常果断，一进入树林就开始压榨体内的神力，拼命提升暂时的身体素质，唯恐半路被偷袭。 　　好在她运气不错，一路没遇到什么阻碍，又误打误撞走对了方向，在黑暗中摸了没多久，就看见前方树丛中似乎有微光在闪烁。 　　安吉没急着靠近，在粗壮的树干后观察了一会儿，感觉前面没什么动静，才悄悄拨开杂草荆棘走过去。 　　这么一过去，她就惊呆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呈现在安吉眼前的, 是一片空地。 　　在许久无人踏足的树林里, 有一片荒芜的空地本不奇怪，可这一刻安吉却头皮发麻, 身体的本能反应差点令她弯腰呕吐出声。 　　——乍一看似乎是普通的地面，而仔细看去时，就会猛地发现：这些在黑夜中看起来和静止一样的空旷地面，实际竟然是数量庞大的, 无时无刻不在蠕动的树枝群！ 　　无数树枝冲破泥土，层层纠缠起攀附在地表，宛若一条条黑蛇，又像是一个人黑发的发丝，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 　　恶心完了, 安吉连忙后退试图原路返回，然而树枝比她速度快得多, 转瞬就将她绊倒, 安吉重重磕在地上，感受到粗粝的针尖般的枝叶划开她的脸，刺进娇嫩的皮肤里, 温热的血液糊在脸上……脑袋登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吓蒙了。 　　她这是……这是毁容了？ 　　不, 不可以！！ 　　如果她变得面目全非，谁还会喜欢上她, 奥林匹斯山诸神的大门怎么可能还为她打开？ 　　最重要的是, 那个死颜控……伟大的战神阿修斯, 也不会再对她一见倾心了！ 　　安吉崩溃地尖叫起来，疯狂催动体内的神力，点点白光附着在树枝上，竟然真的将铺天盖地的枝条逼退了一部分。 　　快逃！ 　　就在安吉不顾形象地起身欲跑时，剩余的人到达了“目的地”。 　　当看到红鼻子拖着半昏迷的乌石踏入“空地”时，安吉的内心是绝望的。 　　果然，看到安吉竟然敢逃跑，红鼻子当即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随即向她扑来，瘦长的身影转瞬即至，扯着女孩瘦弱的胳膊就要将她扔回去—— 　　“卑贱的人！怎么敢这样对待神使，我命令你这个怪物，现出原形！” 　　极度慌乱中，安吉下意识喊出了上一世熟悉的咒语，下一瞬她就绝望的意识到，现在她的神力还远远比不上上辈子的自己，即便喊出了咒语也是没用的。 　　然而，不知是不是神灵赐下祝福，红鼻子竟然倒退了两步。他的身体开始不规则地抖动起来，皮肤开始变得发青发黑，当男人痛苦地张嘴想要呼喊，舌头的位置却是一条长长的树枝！ 　　安吉欣喜若狂，连忙对着男人大声念咒： 　　“黑暗的生命，我以神使安吉之名命令你，滚回黑暗中去！” 　　喘着粗气的几秒过去了。 　　咒语没有效果。安吉又连忙补充了几个攻击法术，微弱的白光在空中敷衍地晃了两下，落在红鼻子已经树干化的皮肤上，连个泡都没冒起来，就消失无踪。 　　安吉：“……” 　　“嘶……嘶……” 　　红鼻子四肢以反人类的姿势扭动。在他身后，弗洛村庄的青年们身影一个又一个钻出草丛。他们中的两三人面色呆滞瞳孔扩散，已经是和红鼻子相同的状态。剩余人脸上均是挣扎之色，眼睛里无一不刻着深深的恐惧。 　　安吉立即明白，这些人也和她一样逐渐清醒了过来，只是已经晚了。 　　被甩在一旁的乌石刚苏醒，就看见了红鼻子半人半树的怪物模样。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怪物就是树林。” 　　“这里的怪物、这里的魔鬼，就是树林本身！它控制了我们，我们恐怕都会变成怪物……安吉，你快跑，跑出去找唐肖神使！” 　　安吉：“我跑不掉！！” 　　她的双脚已经再次被树枝缠住，很显然，刚刚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使它迟缓了片刻，现在它已经重新把矛头对准了安吉一行人。 　　安吉能清楚感觉到，这些树枝——它背后的未知生命变得更加愤怒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怒了一样。 　　就在这一瞬，一个极快的念头闪过安吉的脑海，使她在绝望关头忽然瞥见一丝希望，哪怕连她自己都对此抱有不确定的怀疑：“……是唐肖？” 　　是唐肖在和树林对抗，要来救他们了吗？ 　　似乎是应这个念头，地面忽然颤抖起来，枝干虬结成的地表中央慢慢凸起一个庞大的肿块，一收一缩地缓慢鼓动。 　　“外来人。” 　　红鼻子不再扭动挣扎了，他平静地张开嘴，枝干化身的舌头发出嘶哑的声音。 　　安吉勉强开口：“你就是……你就是……”她想把乌石的话复述一遍，但到嘴边却觉得艰难无比。 　　可她明明是神使，已经远远超越平民生命的存在，怎么能连这种话都畏于说出？ 　　“红鼻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人类了……阿贝斯山太贪婪了，它把仅存的人都锁在自己的胃口里，这让我在漫长的时间饥饿无比……” 　　“……所以我不得不开始沉睡，直到我闻到一股味道，新鲜的，美味的，强大的……人的味道……” 　　无数根树枝在他身后乱舞，宛若捕食者的舌头，贴着猎物的身躯嘶嘶作响。然而它们却仿佛在忌惮着什么，始终不敢直接穿破猎物的皮肤吮血噬肉。 　　尚存意识的人们发出痛苦的哀嚎，有人被直接吓尿了，一股尿骚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安吉感到一股冷意窜到头顶，令人浑身发寒——不仅仅是眼前恐怖的场景，还有“红鼻子”刚刚说出的话。 　　“沉睡了许多年”“阿贝斯山的贪婪”……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字眼的含义令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好在“红鼻子”也没有继续回忆，它伸出干枯漆黑的树枝，轻而易举刺破了安吉的皮肤—— 　　“尊敬的神使，填饱我的肚子吧，让我恢复力量，杀掉那个……” 　　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安吉连忙催动神力抵抗，可刚一接触，那难以形容的庞大恶意和恶灵之力便令她白了脸色。 　　扑簌，面前响起朽木被穿透的声音。 　　“红鼻子”的胸口被一截铁剑穿透，它背后赫然站着爬起来的乌石。 　　“一直是你在影响我们，控制我们，果然和外婆说的一样，你是一个操纵人心的怪物。”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铁剑深深贯穿“红鼻子”的身体，然后脱力倒下。 　　铁剑在枯树中破碎掉落，随后树枝恢复原样，仿佛从未被刺穿。“红鼻子”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很少有人能逃离我的控制，你们的心越是强韧，就越是美味……” 　　“你说的美味，是指这种心吗？” 　　空气忽然仿佛停滞了一瞬，安吉清楚地听到有金属划破树枝的声音和人的说话声，可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红鼻子”却面孔扭曲起来，嘶嘶后退一步，连动作都好像迟缓几分：“……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那里，我明明把它藏在——” 　　乌石不知何时爬了过来，他捡起地上碎裂的铁片，试图把安吉腿上的树枝割断，“我听到了，唐肖神使来救我们了，她一定会杀死这只怪物的！” 　　“卑贱的人类！”十几根树枝直接将乌石拦腰抽了出去。 　　“那他妈是我的台词！” 　　安吉看着呕血不止的青年，忽然觉得体内的神力枯竭时的疼痛也没有那么剧烈了，她再次催动起神力，连光环的警告都没听到：“你一个卑贱的树妖，怪物，黑暗的死灵生物，也敢说人卑贱……” 　　“树妖？那种弱小而短暂的生物？如果你有先古人类的记忆，在他们的记载中，似乎称呼我为\'树魔\'。” 　　“红鼻子”大笑起来，它在这里似乎是无敌的，似乎没有什么能伤到它，然而下一瞬它的面孔又变得极其愤怒，宛如受伤的怒兽般嚎叫。 　　两种极端的状态反复切换，哪怕安吉不知道“精神分裂”这个词，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听着红鼻子的叫声，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导致幻觉，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阿贝斯山谷里的野兽们。在便宜姐姐觉醒的那个惨绝人寰的晚上，整个山谷都遍布着这种野兽的惨叫声。尤其是当她亲眼看见唐肖用一把匕首捅穿了三人高变异狼的心脏，变异狼在那一刻露出的人性化的错愕表情…… 　　与附身于红鼻子的树魔流露出的狂怒状态，竟然如出一辙！！ 　　这一刻，对便宜姐姐的抵触和忌惮尽数转化为前所未有的信心，如果不是形象所迫安吉甚至想笑出声来，她幸灾乐祸：“你死定了！我姐姐可是能屠光阿贝斯山的神使，还会打不过你这个枯萎老树干？” 　　树魔若有所思：“这就是神使？可你们两人的力量却天差地别……” 　　安吉：“……” 　　她仗着天黑别人看不见红脸，厚颜无耻地解释：“姐姐比我年纪大，我的神力早晚也会成长为和她一样！” 　　屁，她上辈子最厉害的时候恐怕都不敢和树魔对线。 　　树魔桀桀笑起来：“别想骗我……我还没有老眼昏花，看得很清楚，她的力量，分明是‘神’才能拥有的。” 　　安吉：“被你猜中了。我姐姐是诸神托梦见证的半神。拥有神的力量和人的心灵，是千年一遇的神眷者，掌握杀戮之力的神使，阿贝斯山诞生的……” 　　如果唐肖在这，都想给安吉鼓个掌。论睁眼编瞎话的能力，她这个业余爱好者果然还是比不上专业人士。 　　人家真敢说，树魔也是真敢听。听完还皱眉思索：“半神？倒是稀奇。可这些长翅膀的蠕虫都住在奥林匹斯山，又怎么会来到令他们害怕的人族世界？真奇怪……” 　　安吉：“不许口吐狂言侮辱神灵！” 　　她注意到，树魔身上不断有树枝开始枯萎，每枯萎掉落一部分，都会露出红鼻子原本的身躯和皮肤……树魔在节节败退！ 　　虽然不知道唐肖是在何处攻击的它，但安吉还是信心大涨，她用微茫的神力去触碰正在昏迷的乌石的头顶，温和的白色光芒开始生效，青年状态好了许多。但他醒来的第一眼，却以很奇怪的眼神看向树魔。 　　“我刚刚醒了，我都看到了。”他喃喃低语，“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家都会被你控制住。” 　　他没有再试图攻击树魔，只是转头四顾，开始在四周寻找什么。 　　“嘭！！！” 　　处于中央位置，鼓胀成一人大小的树枝肿块突然发出爆裂的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挑了一刀，无数汁液飞溅出来，洒在众人身上，腥臭扑鼻！ 　　树魔痛苦地嘶吼起来，用不甘心的眼神看向众人。 　　乌石却双眼一亮，他看向核心处的椭圆形巨大肿块，“原来你把它藏在了这里。” 　　树魔感到很不可思议：“不可能，她明明不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攻击到我身上？” 　　生平第一次，它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质疑，甚至出现了跑路的想法。 　　难道那个人族女孩……真的是“神”？ 　　安吉刚平复呕吐的欲望，看见溅在身上的绿色汁液，又想吐了。但乌石的话却又令她有了新想法，她忽然想起，自从踏入这片黑色树林，好像从没看过任何流动的汁液和水，甚至没有一丝活物。 　　树木是黑色的，稀疏的树叶是黑色的，就连地面的荆棘和草丛都是青黑色，断裂的树枝会转瞬化为枯木，一丝水分都没有。 　　唯一的“水”，就是从这颗巨大肿块中溅出的绿汁……安吉忽然福至心灵：“这是你的心脏？” 　　整片树林都是树魔的身体，所以它的影响无处不在，但就像人一样，心脏是它最致命的弱点——这个巨大的鼓缩的肿块，就是树魔的心脏！ 　　念头刚落，地面忽然猛烈颤抖起来，从肿块中爆发出更剧烈的爆裂，树魔尖叫起来，整个身体都像岩浆般开始融化。 　　“地狱之火……地狱之火！哈达斯？是你……？不！” 　　红鼻子逐渐露出原本的模样，身上糊了一层半黑半绿的粘液，神情像是被吓傻了，连眼珠都在颤抖。 　　剩余几人的神情也发生了变化……从呆滞到惊恐慌张，只是几个瞬息的事情。 　　巴洛一个两米高的大块头，捂脸发出了比公鸡还高亢的鸣叫声，响彻高空。却令乌石松了口气，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巴洛虽然块头大又长得凶狠，性格却稍微有些胆小。也正是如此，他最开始的行为才会令乌石认定了有异常。 　　地面还在颤动，众人都站立不稳，更别说逃跑了。 　　不断爆炸中，“心脏”肿块已经被摧毁的不剩什么，空气中除了无数不在的尖嚎，就只剩下树魔怨毒的低语，令人头痛欲裂。 　　变故再次迭生，从“心脏”中钻出了一团树枝，它们纠缠着形成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形，窜出来就要遁走。 　　“想走？” 　　熟悉的声音出现，一道银光划破虚空，钉穿了这团几欲逃走的树枝。在其身后，唐肖的身影走了进来，背后天光乍现，混沌耀目。 　　明明只有几个小时没见，安吉几乎有种半辈子过去的激动，刚要举手呼喊，却在唐肖身后越来越强烈的光线中大脑一阵晕眩，然后两眼一黑，没了意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从一阵极重的疲倦和头痛欲裂中睁开双眼, 入目便是满地的杂草和树枝, 已经对“树枝”形成心里阴阳的安吉下意识就要逃跑，却被绊了一跤, 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啊我的腿……”安吉想起自己腿上被树魔攻击出惨不忍睹的伤口，顿时悲从心中起，晶莹的泪花闪烁在眼角：“我的腿好痛……咦？” 　　裙摆下的两条小腿光洁白皙，一道伤口都看不到。 　　腿上的伤呢？？ 　　正在茫然, 忽然几道呻|吟声从身后传来，安吉回头一看，布满枯枝的地面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青年，正是乌石几人。 　　阳光从头顶洒下，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 小路两旁是稀疏的树木，一切景象都与他们刚离开村庄时一模一样。 　　难道…… 　　唐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终于醒了？” 　　靠着棵枯老的树干, 唐肖正抵着膝盖席地而坐, 手里握着根树枝在火上烤，几块油津津的兽腿肉已经泛出金黄的色泽。 　　众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口水声先相继响了起来。尤其是刚和树魔“战斗”过的乌石和安吉, 只觉得腹中饥饿难忍，肚子已经率先咕咕叫个不停。 　　老脸一红, 安吉轻咳一声：“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 　　唐肖瞥了她一眼，继续烤肉。 　　正要起身时被寒光晃了下眼, 安吉这才注意到, 唐肖另一道身侧的手按着的不是地面, 而是一柄圆月状的弯刀！刀身淬满寒光，即便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仍旧令人不敢直视。 　　再想起自己之前被树魔控制，对唐肖做出的一系列无脑算计……安吉咽了下口水，重新坐了回去，试图装作从没站起，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其他人又何尝不是一样，连最大大咧咧的青年也大气不敢吭声，像极了一场游戏结束后，一直痛击己方最强输出的猪队友战战兢兢，生怕全场mvp秋后算账的模样。 　　只有一个人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正是乌石。 　　乌石也不顾自己浑身泥土，大声解释：“大家，我们刚刚其实根本没有和树魔战斗，也没有受伤。只是被树魔拉入了睡梦中，一切都只是幻象！” 　　众人大惊。安吉更是睁大双眼，她身为神使，最先被神力淬炼的就是精神力，哪怕身体素质有限，精神上却是足以碾压凡人。可若真如乌石所说，她就这么被催眠后拉入梦境，甚至自己还无知无觉！ 　　连神使都能轻而易举的催眠，这树魔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乌石还在继续解释，原来他中途因为在梦中被三番两次摔晕过去，被树魔附身的红鼻子愤怒甩开那一下，更是直接被甩出了梦境，短暂地回到了现实—— 　　睁开眼睛那一看，差点把他吓死。只见除了唐肖外，所有人都被树枝捆住四肢吊在树上，紧闭双眼沉睡不醒。远处则传来打斗声，唐肖在树梢上穿梭，像割草一样轻而易举砍倒一棵又一颗黑树，没过几瞬就把外围的树清除一空，又回到众人所在的位置。 　　看到乌石醒来，唐肖还有点意外。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树魔愤怒的攻击就接踵而至。只是现实的树林显然没有梦境那么可怕，唐肖随手一抽，就把攻击的树枝团成一团打了个死结，当皮球拍。 　　乌石：“……” 　　树魔：“……” 　　不堪受辱的树魔直接自爆树枝，唐肖也不怎么在意。她对乌石说：“这些树枝都不是树魔的本体，所以无论怎么攻击都不会对它产生真正的伤害。只不过是能让你们在梦中多活一会儿罢了。” 　　乌石这才发现，他们所有人的背部都插着一根树枝，正在缓慢地吸取他们的血液！ 　　“吸你们的血能让它变强，别动，你一动弹，身体里的树枝就会立即自爆，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唐肖边说边甩出弯刀，刺爆了几条前来攻击的树枝。 　　乌石连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帮助您？” 　　“那倒也不必。你们尽量保全自己就行了。”唐肖笑道，“我在试探它的底牌，时候到了，无论它把本体藏到哪里，都逃不过被我打死的命运。” 　　然后乌石就感觉昏昏沉沉，又在树魔的法术下回到了梦中。 　　后面的事情众人就都知道了，乌石还心有余悸：“没想到树魔这么狡猾，居然把本体藏在了梦境世界里。唐肖神使又不在梦中，当然找不到了。” 　　鲁萨虚弱的声音却从不知何处响起：“不仅如此，树魔既然能随意转移自己的本体，那么即便唐肖神使进入梦境，树魔也可以把本体转移到现实。也即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 　　众人恍然大悟，沿着声音看去，却看见一把白胡子的前任贤者鲁萨正倒在地上，宛如一把形销骨立的骨头架子，好不瘆人。 　　“他本身就年老，又被吸了血，现在生命垂危，只有神力才能救他。” 　　唐肖一边烤肉一边陈述事实，平静地看着安吉。 　　安吉：……看我干嘛，你不就是现成的神使嘛！ 　　唐肖：“打树魔耗费太多神力，我现在使不出来了。” 　　安吉：我信你个鬼，你看起来明明好得很！ 　　但其他人很信，尤其是安吉拐出来的傻小子乌石，经过这场危险简直把唐肖的话当做圣旨，并且似乎还觉得好像所有神使都像唐肖一样厉害，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安吉。 　　安吉：“……淦。” 　　她只能拖着虚弱的神力给鲁萨治疗，好在上辈子的经验还在，能使用的神力虽然不多，也足以让鲁萨恢复足够的生命力。只是结束后，她也同样累倒，彻底没了力气。 　　有史以来、第n次、对自己的神力掌控引以为傲的安吉，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是她真的不够努力，才导致这辈子神力总是不够用？ 　　且不提陷入自我怀疑的安吉和兴高采烈的乌石等人，唐肖留下烤好的肉和水，就独自离开回到了树林中央空地处。 　　同梦境相对应，现实中也有这个一模一样的空地，同样也是树魔的主要力量汇集地。 　　此刻，这里正被扣着一团人形树枝，被罩在一张渔网下不断挣扎。 　　“放开我……人类……你不可能真正杀掉我，你会为此后悔的……” 　　树魔沙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渔网下的挣扎又剧烈了几分。 　　唐肖：“别挣扎了，这渔网虽然破，但困住你还是绰绰有余。” 　　在进入这个副本前，白淇给她的道具之一：【神奇的渔网】，只能使用三次的消耗型道具，恰好用来对付树魔这个能量等级的魔物。 　　即便有渔网镇压，树魔也依旧不肯配合。它桀桀笑道：“我已经看出来，你根本不是什么半神或神使，你只是个机缘巧合拥有了额外力量的凡人而已！凡人的力量是脆弱而短暂的，你不怕我把真相告诉外面那些人？” 　　“不，根本不需要我告密，只要你们到了王都，自然会有贤者发现这个事实……就算你们侥幸瞒过了凡人的国王，到不了奥林匹斯山脚下，你就会被天降的神火烧死……凡人的力量，在诸神和恶魔面前一文不值，接受你的命运吧，蝼蚁……” 　　唐肖揉了揉耳朵，“你的主要能力是[催眠]，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不仅是你制造出的幻象和梦境，哪怕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对听者进行无形的催眠和洗脑？” 　　“所谓脆弱的力量，如果我的力量这么脆弱，和神比起不值一提，你早就会被神火烧死，怎么还能苟且偷生无数年，最后死在我手里呢？” 　　“只不过，一旦我听了你的话，对自己的力量产生怀疑，催眠就会成为事实，那时我的力量才会真正被削弱，是吗？” 　　树魔沉默片刻，不甘心地承认：“你的确有几分聪明，和这些凡人都不同。我很好奇，你伪装成神使的目的……” 　　唐肖转动弯刀，“希望你没搞错，现在不是你问我的时间，而是我的审问——你是如何诞生的？为何会寄生在阿贝斯山脉这里，阿贝斯山脉是否也是一个与你一样的魔物？” 　　树魔大笑起来：“可笑的人族，竟然以为这个丑陋的渔网就能威胁我，哈哈哈哈……” 　　唐肖微微挑眉，将弯刀插回腰侧。手掌一翻，掌心忽地燃起一簇纯黑色的火苗，在空中安静地跳动。 　　笑声戛然而止，连同渔网下那团人形树枝都同时静止了，在黑色火苗下一动不敢动弹。 　　唐肖：“我似乎记得，上一次看见这股火焰时，你称呼我为哈达斯，还立即转身逃跑，那好像就是几分钟前的事情。” 　　树魔：“……哈达斯，你真的是哈达斯？不可能！哈达斯就算伪装成人族，也不回来这种偏远的地方……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会拥有地狱之火？” 　　如果说前面是试探和催眠，这一次，树魔才是真正感到了畏惧。它拼命向后挣扎，想远离黑色火苗。 　　地狱之火？ 　　唐肖看着掌心的业火，将其缓缓收了回去。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哈达斯”对应的应该是现实世界某古神话中的冥王哈达斯，传说中掌握地狱的神。 　　既然树魔会把业火误认为地狱之火，那么二者的功效定然有相似之处。看来这个世界不仅可以给洛二解禁，也是她彻底放开手脚，试验自己实力的好地方。 　　至于树魔，作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本土魔物，实用价值远比杀死它高得多，唐肖也不准备痛下杀手——至少要先压榨完利用价值再说。 　　看着畏惧的树魔，她勾起一个亲切（不）的笑容，刚想开口安抚几句，沉默了许久的洛二却突然在脑海里开口了： 　　“宿主，洛二刚刚成功破解了该副本世界原系统的一部分残留碎片！” 　　虽然把剩余能量差点用个精光，但洛二的声音还是很兴奋。 　　唐肖当即转移注意力：“破解出什么了？” 　　洛二：“目前已得到的是原系统的任务程序，包含多种该世界的支线任务以及对应奖励，不过惩罚机制已经被我抹去了，宿主，是否安装？” 　　唐肖震惊了。 　　成功了有奖励，失败了没惩罚。她没想到以自己的运气，居然还能有这种人生际遇！ 　　这难道就是苦尽甘来吗？ 　　她当即决定：“安装！” 　　没过几秒，洛二就成功接收到了第一个任务： 　　【叮，检测最接近的支线任务：击杀为害西部大陆的千年树魔（0/1），限制地点：黑暗树林内。奖励：20000积分，一次抽奖机会！】 　　唐肖略加思索：“洛二，你开天眼看一下，抽奖奖品中有没有游戏币。” 　　洛二查看一番：“有的！宿主！” 　　…… 　　被捆成粽子的树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面前的人族只是低了会儿头，再抬起头时，脸上就带了一抹……歉意的笑容？？ 　　“抱歉啦，都是为了生活，这边只能让你死一下了。” 　　树魔：“？？？” 　　树魔：“？？？？？？” 　　什么叫做只能让它死一下了？说清楚啊！！！ 　　然而它已经来不及开口，黑色的火焰已经落在它身体上，转瞬席卷全身—— 　　遇到业火的树枝终于惨叫着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枯萎的树皮化为一阵阵拼命逃窜的黑气，然而业火蔓延之处黑气尽数被吞噬，不过几瞬，整团树枝就“烧”得一干二净，连灰烬都消失无踪。 　　然而哪怕最后一抹黑气已经消失，业火仍未停止，空中仿佛仍有事物在熊熊燃烧。 　　唐肖抱臂看着这一幕，业火来自她的能量，没人比她更清楚其中在发生什么。 　　*** 　　活死海底，无尽深渊。 　　无数极恶物质的交汇处，万千魔物纠缠相生的落脚点，一根已经生长了千万年的漆黑树木忽然熊熊燃烧！附着其上的魔物都惨叫着掉落，然而也转瞬就被黑色火焰吞噬一空。 　　无数双“眼睛”投到这边，整座深渊都在响彻树魔在火焰中不甘的遗言： 　　“西部大陆……多铎王国……唐肖……唐肖！！！” 第一百二十八章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 现可进行一次抽奖！】 　　洛二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 刚破解碎片就能白捡一次完成任务机会。美滋滋在唐肖识海里一蹦一跳，期待抽奖结果。 　　一大片绚烂的奖池在唐肖面前转动, 随着心念一动，一个闪着白光的物件浮上水面。 　　唐肖：“天灵灵地灵灵，抽个游戏币行不行……” 　　洛二跳了起来：【宿主，你这次抽中了一等奖！！】 　　唐肖：“？？！” 　　有那么一瞬间,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确信没出现幻觉后问：“是游戏币吗？” 　　洛二：“……不是。游戏币好像是等级最低的奖品。” 　　唐肖：“……”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欧若非”？ 　　行吧，有总比没有强。 　　【恭喜宿主抽到的奖品为“刹那的真实”，正在载入技能介绍……】 　　【刹那的真实：该技能可破除一切虚妄，即在对单一事物使用此技能后的一秒内，使用者可看穿一切维度、时间、空间内的一切伪装, 即看到事物最初的真实状态。】 　　【该技能为能量储蓄型技能，目前每使用一次技能, 缓冲时间为十年。】 　　破除一切虚妄……吗？ 　　看起来只是纯辅助性的技能, 从擅长精神控制的树魔身上掉落这样一个技能的确符合逻辑，但若作为奖池的一等奖，未免有些寒酸。 　　洛二用天眼查了半天, 也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提示：“这个技能目前应该是初级版本，如果绑定宿主自身, 以后如果有机缘可以不断升级的那种。只是形态十分不稳定，如果宿主受到重大伤害, 技能也可能会随之消散。” 　　果然, 还要再加上巨大的限制和风险。 　　那么相对应的, 这个名为[刹那的真实]的技能必定是将自己的本身属性发挥到了极致，至少它能看破的真实，肯定比树魔这种水平的精神控制要高出不知多少。 　　唐肖从不吝于在自己的实力上冒险，当即绑定了技能。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发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极为玄妙的变化……又绝不仅仅在“能量”这一方面。 　　洛二：“宿主……” 　　唐肖：“怎么？” 　　洛二：“没什么，就是刚刚那一瞬间，忽然感觉你有点陌生qwq” 　　它是系统，从系统的双眼看去，大千世界的一切人和事都是奔涌不断的数据流。唐肖也是如此。 　　在这片立体而浩瀚的数据世界中，越是强大的系统，能看见的不止是一个人的现在，甚至还有她的过去和未来。 　　而每个节点，每段重要数据的加入，都会对一个人最后的“成型”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 　　“就在宿主安装这个技能的同时，代表你[未来]的数据通道忽然发生了很重要的改变，如果说原本的宿主像一个很亮的能量团，在其余几个封闭的通道相继打开后，宿主未来的数据流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亮，就像……” 　　——太阳一样。 　　最后几个字洛二没能说出来，因为它被唐肖赠了一个爆栗。 　　“请说我能听懂的人话。” 　　洛二：“……” 　　可它不知道该怎么说嘛！ 　　…… 　　在一场富有哲理的谈话中道夭折后，唐肖回到暂时驻扎的地方，看见一群人对着火堆上的烤兽腿流口水，却没一人敢上前吃。 　　“等什么呢？” 　　看见唐肖回来，有人才鼓起勇气问：“神使，刚才树林深处传来十分恐怖的叫声，您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吗？” 　　唐肖：“那是树魔被我弄死的声音，快点吃饭，别想其他的。” 　　一声令下，众人立即人手一块肉埋头大吃，随即纷纷睁大眼睛——他们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以往在阿贝斯山脉能打猎的动物都是快老死的那种，皮枯肉柴还难嚼，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何曾吃过这么鲜美多油汁又嫩又有嚼劲的烤肉？ 　　吃相最粗鲁的巴洛差点没把舌头也吃下去，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手指，舔着舔着又想到在神使面前不能这么粗鲁，连忙把双手藏到背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却发现根本没人看他！ 　　所有同伴都在一心一意狼吞虎咽，就连一直“仙风道骨”的鲁萨都同样如此。唯一的例外就是安吉，她正跪坐在远远的地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知在想写什么。 　　巴洛挠挠头凑过去，“安吉，你为什么不吃东西？是因为神使不需要吃东西吗？” 　　安吉一脸沧桑：“不，我在祈祷。” 　　祈祷诸神多赐予她一些神力，否则可能她连历经接下来千难万险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神力枯竭死半路了。 　　她太难了！ 　　午后的阳光从树冠缝隙照射下来，刚经历过一场可怕危险的众人正是险死还生后的松懈状态。 　　当最后一个人也填饱肚子，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唐肖又神出鬼没地在树梢上出现，发出无情的声音：“所有人准备一下，继续赶路。” 　　大家的瞌睡都被吓飞了！ 　　不同于梦境中被控制着发散恶意，和唐肖“故意作对”——现在的众人是实打实的又累又困。但只要一想到梦境中自己“胆大包天”的行为，谁敢表露出一点拖延的意思？ 　　几乎是在下一瞬，所有人就开始七手八脚扑灭火堆，整理衣服……哪怕身上唯一挂着的东西是条挡重要部位的破布，也煞有其事的整理几下，表现出了极强的“赶路愿望”。 　　唐肖轻笑一声：“走吧。” 　　不知走了多远，直到天色真正黑了下来，那片诡异的漆黑树林也被远远甩在身后，众人才松了口气。在唐肖同意下扎了营。 　　“神、神使，这是什么？” 　　看着由神秘布料搭建出来的一人高“屋子”，乌石几人既好奇又害怕，不敢靠近。 　　唐肖：“这个东西叫帐篷，晚上就睡在这里。” 　　一块布，几根棍子支撑起来遮风避雨，他们也会，可要建起这么大，这么结实的空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既有强大的力量，又有把食物和材料“点石成金”的能力，众人看向唐肖的眼神更加敬畏，甚至言语行为间已经把她当做了真正的“神”来看待。 　　这种两顶巨大的帐篷其实也是唐肖在联盟兑换的物资之一，一个帐篷可容纳小十个人休息，坚固程度不畏龙卷风，正好遇到这种环境艰苦的副本，不用白不用。 　　至于对其他人看法产生的影响……她还真没想这么多。 　　是夜，人们都在呼呼大睡，一个人却悄悄走出来，找到了正在打坐运转灵力的唐肖。 　　黑夜中一席白裙子，标准的鬼片配置，除了安吉还能是谁。 　　“那个……”走到唐肖旁边，安吉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低头做心理建设。 　　“有话快说。”唐肖看了眼她，继续打坐。 　　有7887临走时送的技能在身，唐肖不用听就知道安吉想说什么，因而丝毫没有好奇的意思。 　　安吉：“……是这样的，我刚刚正在冥想，忽然感受到神力指引我的思绪飘向神秘的前方，冥冥中我看到了一条道路……” 　　安吉七拐八拐说了一堆形容词，总之大概意思是刚刚灵魂出窍，看见了众人明天将要踏足的路线。 　　如果没人知道她是重生回来的，或许这段话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然而……唐肖就静静看着她编故事。 　　安吉继续描述，沿着一条众人本该进行的道路，她看到了许多可怕的怪物，那些怪物形貌肖似蜘蛛，身形巨大还长了九条腿，十分可怕……最后，她表示，建议大家明天不要走那条路。 　　“从弗洛村庄向北走，翻越前面的两座小山峰才能到达靠近王都的平原。这中间只有一条路，如果不走这条，该走哪里？”唐肖明知故问。 　　安吉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回答：“通过冥想和祈祷，我发现如果从左侧的山坡滑下去，就会看到一条小路，沿着那条小路走，即便绕了一个大圈，也依然能回到主路上！” 　　这可是她上辈子的血泪经验，此刻一口气说出来，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复。 　　唐肖点头，“可以，明天就这么走。” 　　安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习惯性征求唐肖同意，把对方当老大了。 　　回到神使独自休息的帐篷里，安吉擦了擦额头，想到这个时间节点，上一世遇到的危险就浮现在脑海。 　　那些九腿蜘蛛并非是她杜撰，而是上一世真实遇到过的怪物。整整八只蜘蛛，将上一世同样护送她，又掩护她逃跑的乌石轻而易举撕成粉碎…… 　　在上一世的末尾，她几乎要忘记这些记忆。如果现在的她还与上一世一模一样，那么在有唐肖坐镇的情况下，可能根本不会提出转移路线的要求。但前半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上一世乌石死去的画面。 　　从前安吉觉得凡人死了就死了，和保护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这几天接踵而来的变故让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身为神使，她真的有那么完美、强大且高贵吗？ 　　在树魔的梦境中，连乌石都比她清醒的要早，神力唯一的用处就是治疗鲁萨——哪怕在唐肖眼中，也不会因为她同样是神使就改变态度，安吉能感觉到，唐肖对她的态度和其他凡人根本没有区别。 　　她一直深信着凡人之所以应当供奉神灵，是因为神超然的强大和高贵，神使也应是如此……可一个毫无出彩之处，被全方位碾压下去，连优雅都保持不住的神使，有什么能让凡人崇拜供奉的地方？ 　　这些复杂的念头盘桓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最后鬼使神差地促使安吉起来找唐肖，硬着头皮编了一通谎言，只为了绕开那条通向“有可能让乌石或者其他什么凡人死掉”的道路。 　　反正她再也不想见到那八只蜘蛛怪。 　　唉，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聪明才智用在这种地方。 　　安吉一边自我怀疑，一边又为自己的机智感慨不已。 　　果然不愧是被选为神使的女人，智慧和美貌同时降临在她身上。除了她以外，还有谁能得到命运的如此眷顾呢？ 　　一个刚刚才见过身影出现在脑海。 　　安吉：“……” 　　……再去掉便宜姐姐，她就是命运眷顾的独一无二的命运之女！ 　　*** 　　第二天一早，唐肖果然让一行人改了路线。 　　众人也果真在下坡处发现了一条隐蔽小路，赞美了安吉一番后就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唐肖和安吉走在后面，唐肖挑眉：“他们很信任你。” 　　安吉有点得意，“对神使毫无保留的信任是他们应该做的，毕竟代表着神灵的我，会使他们避开危险……” 　　道路两侧的荆棘沼泽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令安吉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吉大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 　　在那茂密的荆棘之中，原本的土地凹陷下去，一只只花纹繁复的巨大蜘蛛钻了出来。它们显然发现了这边的人，一只接着一只……九条腿灵巧地在沼泽中爬行，正冲着众人所在的方向—— 　　足足有十六只！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安吉傻了, 一行人也傻了。 　　直到面对面这一刻, 他们才亲眼意识到安吉口中的“九腿蜘蛛”到底是什么概念。 　　每只从沼泽中钻出的蜘蛛身形都堪比一座小房屋，他们身上布满斑斓花纹, 九条长满绒刺的蜘蛛腿均有一人多长，快速在地面上移动，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最骇人的事，垂在它们身后的第九条腿上, 串满了属于人类的白花花的颅骨。每个蜘蛛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令人生理不适的感觉，怪不得安吉会把这些蜘蛛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 　　眼见这十几只蜘蛛爬过来，每个人反应各有不同。最前面的青年拿起木棍和长矛，发出大声呼喊，试图用古老的方法把这些蜘蛛恐吓回去, 后面的乌石几人负责从背篓里拿石块远程攻击，同时大声呼喊神灵保佑。 　　而作为神灵的“代言人”, 安吉和鲁萨第一反应就比较识时务了：他们趁着巨型蜘蛛的注意被前面的人吸引住, 偷偷后退想逃跑——然而没跑几步，就被唐肖一人一衣领拎了回来。 　　“凡人在前面战斗、身为神使和贤者却想逃跑，这种行为好像不太好哦。 ” 　　鲁萨：“……” 　　安吉：“……” 　　鲁萨：“我已经是快埋入黄土的老人了, 现在去战斗只会拖后腿罢了。安吉神使年轻力强，应该让她去对战, 老头子就在后面为神使祈祷。” 　　安吉大怒：“论祈祷你这个半吊子贤者在我面前还排不上号，我建议把鲁萨扔到蜘蛛堆里做挡箭牌, 最好不要让我再救命了！” 　　两个猪队友疯狂内讧, 而唐肖已经拎起了鲁萨的衣领, 吓得他脸和胡子一般白。不顾鲁萨的苦苦哀求，唐肖直接把人扔到队伍最前方，直面飞快爬来的十几只蜘蛛，当场吓得走不动路。 　　求生本能让鲁萨下意识念出许多年前的咒语，这些含糊的字句轻飘飘飞起来，还没落到蜘蛛身上就无力地消散开区。 　　唐肖安慰他：“没事，这至少能证明你曾经的确是个贤者。” 　　鲁萨：“……”谁他妈想记起来啊！！ 　　看出唐肖不会轻易出手救人，安吉实在没办法也只能顶着鼻子上。她低声祈祷，神力倾泻出的白色光芒在空中组成一个盾牌大小的光环，挡在众人面前—— 　　在光环成型的瞬间，九腿蜘蛛们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本来不抱希望的安吉见状睁大双眼，差点以为自己又陷入了树魔的梦境。 　　羊肠小道上，汇聚成一片的蜘蛛宛如一大块肿瘤，将狭窄的道路撑得逼仄不已。不断收缩的人类队伍在对比下，愈发显得渺小和脆弱。 　　作为这个队伍中最为娇小的一员，安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她看着面前的场景，始终不敢置信法阵居然真的起到了效果。 　　九腿蜘蛛群看起来有些躁动，从它们身上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安吉一听到就紧张得不行：“我们快跑！我上次……我预见到它们一旦发出这种声音，就会开始杀人！” 　　上一世和这些怪物狭路相逢的时候，九腿蜘蛛还没大开杀戒，然而就在守护她的人纷纷举起长矛抵抗时，从这些蜘蛛的头部传来了同样的声音，随后…… 　　唐肖的声音响起：“那时，在听到这些声音后，你做了什么？” 　　安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马上逃跑了！” 　　“……” 　　安吉神色一滞：等等，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便宜姐姐问她“那时”是怎么做的？ 　　然而时间没能允许她仔细思考这代表了什么，从蜘蛛群中发出的窸窣声越加密集，蜘蛛也更加躁动，有了再次逼近之势—— 　　唐肖：“所以无论是哪一次，你都只是简单打了个照面，根本没有仔细看过这些蜘蛛，对吧？” 　　正在极度紧绷之时，这句话差点把安吉吓得跳起来，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是的……等等啊啊啊，你要干什么？？” 　　唐肖竟然直接提着后脖颈将她拎起来向前走去，穿过了面前的神力光环！ 　　明明是防御的术法，白色光芒却在触碰到唐肖的瞬间消失殆尽，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这种力量上的压倒性差别令安吉心中又酸又艳羡。然而唐肖却没停下脚步，反而继续向前走，这下把她吓得汗毛倒立：” 　　“不要再往前了，这些蜘蛛真的会……” 　　似乎是感觉到逼近的威胁，最前方的蜘蛛猛然向两人扑来！ 　　前世的阴影仿佛在这一刻重现，安吉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眼前一黑。 　　然而下一瞬，紧闭双眼的她却没感受到任何痛苦。 　　甚至连蜘蛛群的窸窣声，都有了一刻的静止。 　　——唐肖终于出手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安吉热泪盈眶。 　　我居然又他妈活下来了，她想。 　　再次睁开双眼，凝实淳和的白光如同流动的河水，奔涌包围在所有人身前。九腿蜘蛛一接触到白光，肢体就发出烧焦般的滋啦声，当即便被逼退十几米远，忌惮地来回踱步。 　　同样是“神力”，安吉再次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假的神使。她默默收回自己的神力，却发现早就被唐肖的力量溶解，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 　　安吉：“……”我恨。 　　唐肖控制灵力恰到好处的释放出来，这两天逼着安吉“使用神力”，她再观察并改进，如今已经能将灵力的形态伪装为和安吉的神力一模一样的程度，而同化万物的能力也被隐藏在淳和的外表下，乍一看只有守护而非攻击，非常具有欺骗性。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九腿蜘蛛也极其敏锐，几乎是在瞬间就察觉了灵力温和外表下强悍的同化力，乌泱泱退远一大片，令唐肖连杀鸡儆猴的机会都没有。 　　啧，还有点遗憾。 　　唐肖笑了笑，手一挥，两道灵力立即交错闪到蜘蛛群里，将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隔空甩了出来——正好落在众人面前！泥土飞溅，蜘蛛立即挣扎想爬走，却被她伸手按住脑袋，卸掉了力度。 　　正站在唐肖旁边，突然蜘蛛放大怼脸的安吉：“啊啊啊啊啊啊！！” 　　“别啊了，仔细看。” 　　唐肖一记敲下来，安吉下意识往前一趔趄，蜘蛛被压趴的头顶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令她再次下意识想要尖叫。 　　“簌簌簌簌簌簌！！” 　　然而有个声音比她还快，从音调上看也是颇为惊恐。 　　安吉声音一滞，她缓缓下移目光，看到了那声音的发源—— 　　九腿蜘蛛的头顶，居然还坐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 第一百三十章 　　“簌簌, 簌簌簌。” 　　“簌簌簌。” 　　硕大恐怖的蜘蛛头部顶端, 一个不足十厘米大小的人形东西又蹦跳又比划，不停发出簌簌的声音。 　　现在安吉明白了, 这是它们的语言。 　　人证物证就在眼前，当事人却始终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接受这个现实——谁能想到这些九腿蜘蛛真正的操纵者，会是几个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人？？ 　　见安吉没有反应, 小人似乎有些生气，跳起来就要打安吉的脑袋。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芭蕉叶般的披风，一动起来拖曳在脚下——没打到人，却把自己绊了一跤，摔得头昏脑涨。 　　安吉：……把它扔在地上, 这小人都碰不到她的膝盖，居然还想打她？ 　　这种又蠢又暴戾的家伙, 究竟为什么能操控蜘蛛？ 　　终于反应过来, 意识到这里面大有文章的安吉一秒拉下脸，严肃地说：“别看这些小型生物与人相似，实际上非常富有危险性！我建议把它们全都抓起来, 再把九腿蜘蛛全部杀死，最后带到王都请国王审判！” 　　勉强爬起来的小人：“簌簌簌？？” 　　他显然能听懂安吉的话, 被气了个倒仰。原地蹦三尺高，无能狂怒地挥动手臂：“簌！！” 　　安吉视而不见：“这些小人性格暴怒嗜杀, 管起来十分麻烦, 为了防止它们伤害其他人, 这段路上我会负责看管它们……” 　　乌石：“安吉神使……” 　　安吉伸手：“不用为我担心！身为神使，随时准备奉献是我的宿命。” 　　乌石：“不，安吉神使……” 　　安吉：“这种小事就不麻烦唐肖神使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乌石：“安吉神使，小心你右侧的蜘蛛！！” 　　“？？？” 　　安吉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几只隐蔽在后方的九腿蜘蛛已经悄悄钻到了沼泽里面，再移动到她右侧，也正是与唐肖相反的位置——它们已经钻出沼泽，九条腿迅速滑动，纷纷向她冲了过来！” 　　“神灵护盾！” 　　安吉吓得忘记隐藏身份这回事，直接使出了上辈子的法术，从迅速结印的双手中间飞出一张稀薄的白色光网，试图拦住这些蜘蛛。 　　九腿蜘蛛们还保留着对白光的心里阴影，它们果然放缓了速度。只是没等安吉松口气，就看到这些蜘蛛口中吐出一道道白丝，飞到了护盾上面。 　　哗啦—— 　　几乎没用吹灰之力，蜘蛛丝刚碰到护盾，就摧枯拉朽般将白色光网摧毁得一干二净，连个灰都没剩下。 　　“簌？” 　　操控这几只蜘蛛的“小人”似乎还有点惊讶，蜘蛛对着空中扬了扬毛茸茸的肢节，仿佛是在嘲讽。 　　安吉老脸一臊：……麻蛋，脸都丢没了！ 　　蜘蛛确认了安吉的神力构不成危险后，又迅速冲了上来，比人还高的蜘蛛腿一挥仿佛就能割掉人的脑袋，安吉连忙后退，躲出了蜘蛛的攻击范围——同时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唐肖挤到了后面。 　　这就代表着，原本被唐肖压制住的九腿蜘蛛也重获自由，被冲上来的同伴直接捞走，快到让她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唐肖拍了拍她的肩膀：“躲得很快，反应力不错。” 　　安吉：“……” 　　陷入自闭的神使沉默地转身给唐肖让路，唐肖抬起双手。只守在人族阵营这边的白光立即随之而动，顷刻就追上了正在疯狂撤退的蜘蛛群。 　　灵力化为一张巨大的网，把巨型怪物们全部裹在其中，有一个算一个全摔了回来。 　　巨型蜘蛛们九腿朝天不说，坐在上面的小人也全都掉了下来，眼冒金星地倒在泥土上，宛若一只只被摇下来的小松子。 　　“把它们都绑起来。” 　　唐肖话音刚落，对神使有盲目自信的乌石就立即跑出来，冒着危险抓小人。剩余的青年见状也跟着行动，不一会儿就把小人都用草绳绑在了一颗大树下。 　　至于九腿蜘蛛们，被唐肖的灵力死死压制着，更别提反抗了。 　　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崇拜地看着唐肖，等待她下一步命令。 　　唐肖却看着挺着大肚子仰倒在地的蜘蛛们，沉思道：“这些蜘蛛腿烤起来，不知道好不好吃？” 　　九腿蜘蛛群：“……” 　　安吉等人：“……” 　　头昏脑涨的小人们面露惊恐：“簌簌簌！！！” 　　这些小人误打误撞拉回了唐肖的注意力，她饶有兴致地走到小人旁边，观察起这些生物。 　　一共十六只九腿蜘蛛，这里就有十六只小人。它们每个都披着件黑色的小斗篷，鼓鼓的脸颊都长得没什么区别，随便一截图都能做成“好气”表情包的那种。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它们大小差异很大。 　　最大的小人比一个巴掌稍微大一点，最小的还没有大拇指大。最小的小人坐在所有小人中间，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发出簌簌声音的小人。 　　安吉也发现这一点，她猜测：“这些小东西应该是一个魔物家族。最小的那个是其他人的孩子，最大的则是所有魔物的外公或外婆。” 　　小人们对她怒目而视：“簌簌簌！” 　　安吉觉得自己很无辜，抓这些东西的是唐肖又不是她，怎么这群小怪物欺软怕硬，就知道冲着她骂骂咧咧？ 　　唐肖却摇摇头，“不，它们之间的地位顺序应该不是按照年龄来排的。” 　　她指了指最中间的小人：“这些小人都有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它们第一时间会把这个最小的围起来，依次往外个头越来越大，这是标准的保护姿态。所以可以推断在它们的社会体系中，身形越小，地位就越高。” 　　而那个不足大拇指大小的斗篷小人，也应该就是这十六只小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安吉听得一脸懵逼：什么叫社会体系？什么叫下意识反应？这些词她听都没听说过，只能听懂一个大概意思。 　　最小的斗篷小人却意外地抬头看了唐肖一眼，终于屈尊开口：“簌。” 　　吵闹不停的其他小人瞬间安静下来，静静等着斗篷小人说话。 　　这一下，高低地位瞬间分明，众人也恍然大悟。他们虽然生活在阿贝斯山脚下，但毕竟是纯血人类，对于这些其他种族的了解知之甚少，也是第一次看见居然会以这种标准区分地位的种族。 　　唐肖饶有兴致地把最小的小人头领身上的草绳解开，把他托在指尖上，“它们既然能控制蜘蛛，大概率会拥有精神控制能力，只不过恰好九腿蜘蛛精神力不高又足够强悍，方便它们控制，于是才选择了九腿蜘蛛做坐骑。” 　　乌石：“会精神控制，那岂不是和树魔很像？” 　　一提及树魔，顿时人人头皮一阵发麻，看向小人的目光充满警惕。 　　唐肖：“和树魔没有可比性。操控九腿蜘蛛已经让它们分心乏力，更不用说影响我们。顶多会让敌人感到格外恐惧，进而丧失战斗力罢了。” 　　听到唐肖这席话，安吉忽然也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他们当时的确被九腿蜘蛛吓得魂飞魄散，只有现在看来心灵最为坚固的乌石敢拿起长矛反击……现在看来与唐肖的话正好相对应，她立即便信了大半，忙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唐肖：“人都抓到手里了，当然是和它们友好沟通一下，你说是吧？” 　　她微笑着揉了揉小人脑袋。 　　斗篷小人冷漠看着她，忽然啊呜一口张开嘴，咬住了唐肖的手指。 　　唐肖毫无反应地把小人的脑袋拨到一边，修长的手指上连个伤口都没有，“现在看来，它们的身体里应该有毒素，大家碰的时候小心一点，” 　　小人一扭头，不肯再理众人。 　　场面一时有些陷入僵局。小人虽然能听懂他们的话，可众人却听不懂小人的语言，这就导致双方很难沟通。 　　有人提议：“要不然让它们在泥土上画画，我们猜吧？” 　　“我觉得该直接打死，为什么非要和它们说话？” 　　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鲁萨却站了出来，“在我曾经还是贤者的时候，看过古籍中记载：神使具有沟通万物，连结不同种族的能力。依老头子看，如果安吉神使或唐肖神使愿意使用神力与之沟通，或许效果事半功倍啊！” 　　一行人立即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两位神使，目光充满期待。 　　可两位神使却没有一人说话。 　　鲁萨以为是她们还不了解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立即殷切劝道：“二位都是刚刚成为神使不久，有可能还不了解这种能力。古籍记载，只要神使用心向神灵祈祷……” 　　随着他的絮絮叨叨，安吉的脸色明显变得越来越差，到最后甚至有点发青。唐肖也一幅事不关己的表情，抱臂在旁一言不发。 　　在安静的环境中，鲁萨声音慢慢减小，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当然，这项法术对时间、地点等都有诸多要求，可能不太适合现在使用，一切当然要由神使来评断。” 　　安吉皮笑肉不笑：“鲁萨不愧曾经是贤者，懂得真多啊，只可惜头脑不太好，很多事情记忆混淆了吧。” 　　鲁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安吉的确很恼怒，准确地说，是恼羞成怒。 　　她当然知道“沟通”是神使独有的天赋能力，这也是用来评判一个神使早期是否具有潜质的重要标准。然而很不幸，她没有这种能力。 　　如果放在现实世界的学校，安吉就相当于偏科，而且是严重偏科。她擅长祈祷与转化神力，但对于沟通万物、令花朵绽放这些能力上，点亮的技能点几乎为零。 　　在上一世，这件事是她挥之不去的心里阴影。现在忽然被一个屡屡插刀的糟老头子提起，怒气值更是直线飙升，可为了形象又不好发作，只能咬牙阴仄仄道：“说起沟通的法术，我倒是听说贤者有一种……” 　　鲁萨立即捂头：“哎呦，年纪太大了，我的头好晕，我需要休息。” 　　就在场面一度尴尬时，唐肖悠悠开口：“说起这项天赋能力……” 　　众人双眼一亮：唐肖神使又要救场于危难之中了吗？ 　　唐肖微笑：“我恰好不会呢！” 　　众人：“……” 　　唐肖不仅坦坦荡荡承认了自己不会，还没有放过想趁机甩脱注意力的安吉：“虽然我不会，但是我觉得安吉神使非常富有这种潜质，可以考虑现在开发一下。” 　　安吉：“？” 　　唐肖：“那就这么决定了。安吉，我会用神力催动你体内的潜力，激发你内心的虔诚和与神灵更加紧密的联系，这样相信你就会立即拥有与小人们沟通的能力了！” 　　安吉：“？？？等等，这又是什么品种的p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安吉惊呆了。 　　更震惊的是, 她对于这种厚颜无耻、赶鸭子上架的行为，竟然找不到合理的反驳和拒绝。 　　所谓的“激发与神灵更紧密的联系”, 只能骗骗无知的平民。但任何一个老油条神使都清楚, 这完全是一句狗屁不通的话。 　　原因很简答——诸神其实根本收不到神使的祈祷，所谓神灵的赐福，其实不过是他们灌注在天地间一份固定的神力罢了！ 　　而神使，可以通过神力光环以及祈祷来汲取这些力量，进而转化为自己的法力……但这份力量始终有限, 而且距离奥林匹斯山越远，就越稀薄。也正如此, 安吉才会迫不及待想要赶往奥林匹斯山。 　　至于通过神力激发天赋能力, 连接神明……无稽之谈。她根本不信唐肖能真正做到。 　　虽然根本不想参与, 但碍于对方以前的淫威, 安吉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她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没有天赋的事实, 于是决定随便编个慌往后拖一拖, 没想到还没开口, 就看见唐肖笑吟吟说：“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安吉：“等等？开始什么？” 　　四面八方的白光忽然涌到她四周, 将安吉整个人托了起来。灵力包含的强悍力量直接闯入神使的大脑, 吓得她一动都不敢动。 　　与灵力相比, 安吉现在拥有的那点神力光环毫无抵抗之力, 顷刻就被瓦解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一瞬，她忽然理解了在树魔梦境中, 树魔说过的那句话。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是神使会拥有的？ 　　然而如果不是神的眷顾, 又有什么能让一直唯唯诺诺半死不活的便宜姐姐, 忽然拥有近乎神的力量？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温和圣洁的白色神力笼罩了安吉的全身，神使安详地闭上双眼，仿佛在感受与神灵最本质的联系…… 　　而安吉心里想的却是。 　　“便宜姐姐的神力也太强了。这踏马如果只是初级神使的法力，我就把自己倒立吃掉！！” 　　“我的神力光环被冲垮了！啊！我的神力光环！” 　　“好强大的力量……连灵魂都在随之颤抖……难道这次她说得没错，真的可以激发我未曾拥有的天赋……？” 　　“不要进我的脑袋里啊！我的天灵盖要被掀飞了！我的天灵盖！” 　　“……我竟然飞起来了，力量好像也被洗涤一新……” 　　“我、裂、开、了！！手脚要断啦！痛痛痛痛痛——” 　　安吉脑海里咆哮的弹幕疯狂涌入唐肖的识海，后者则淡定关上了弹幕的开关。 　　洛二还没看够：“宿主，为什么关闭读心技能啊？” 　　唐肖：“太吵。”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为安吉激发天赋，也没这么好心。更多的则是要借这个机会，正大光明用精神力观察一个神使的法力和灵魂结构。 　　毕竟，越实验、越熟练。 　　神使毕竟力量来源于这个世界的“诸神”，如果直接入侵，可能会被更高层发觉。但若是“自愿”，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安吉虽然心中骂骂咧咧，却也的确没加多少设防——她也根本想象不到会有“灵力”这种东西的存在。等到反应过来这股力量过于强大时，已经来不及了。 　　同化有无，万流归元，灵力宛如一束加强光，将她体内流动的能量结构照得干干净净。 　　唐肖眉心一挑，洛二也忍不住惊叫一声：“原来是这样……！” 　　*** 　　安吉被白光挟着落回地面的一刻，众人立即鼓起掌来。 　　当事人却颇有几分萎靡，并且觉得自己被坑了。 　　当然，向唐肖发火这种找死的事她是不可能做的，矛头只能转向“罪魁祸首”鲁萨。安吉用锐利的在人群中寻找这个多事小老头，忽然耳边听到一阵细细碎语。 　　“坏女人掉下来了……呕呕呕。” 　　“嘘，小一点声，不要让大魔头听到。” 　　“这些又蠢又大的低等生命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坏女人自称是神使，好弱的神使哦，笑死我们地偶了咯咯咯。” 　　“咯咯咯。” 　　即便不指名道姓，安吉也一下就能听出来这是在嘲讽她。立即怒从心头起，转头怒视声音来源：“是谁胆敢诋毁神使……”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树根旁被绑成一圈的斗篷小人们。 　　“坏女人看我们了！坏女人在瞪我们！” 　　“坏女人的眼睛比多登的头还要大！！” 　　“是不是坏女人听见我们骂她了？” 　　“我们是尊贵的地偶，我们要冷静，人族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安吉僵硬了两秒，然后重复道：“你们是……地偶？” 　　地偶们：“！！！” 　　夭寿啦！坏女人能听懂他们的话了！ 　　安吉也很意外。 　　她没想到唐肖的“歪门邪道”竟然真的能发挥效果——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能听懂这些小人的语言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她上一世几十年都难以触及的天赋，这次终于点亮了？ 　　安吉欣喜若狂地站起来，向所有人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我刚刚听到这些小人说话，他们称呼自己为‘地偶’！” 　　众人也欢呼起来，如果地点合适，唐肖毫不怀疑他们能当场绕着火堆起舞，顺便再跪下祈祷神明。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抱臂靠在树上，半张脸被树冠的阴翳遮挡，过分炙热的阳光被隔绝在外界。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角度，只差一步，就把这个世界轻轻挡在了外面。 　　洛二也没时间在识海里说话，这个小光团现在很忙，忙着复制刚刚在安吉身体里看见的能量系统模型。 　　这次决定入侵安吉的神力光环乃至能量体系，其实成功率只有七成左右，幸而他们成功了。至于安吉的沟通天赋，只是在掌握她体内的技能树后，随手用灵力打通了一下。 　　从唐肖的眼中看，世界除了现实的界面、识海界面外。浩瀚的精神力层层重叠分割，在它们的基础上建构出一个独立的特殊空间，在这里面，她能清楚地用能量“回忆”出刚刚在安吉的能量体系中观察到的一切。 　　如果说正常人身体的能量，是沿着经脉和器官的走向而微弱地流动着。那么安吉的身体，则是将所有的能量都汇聚到了一处——神力光环中。 　　神力光环的本身其实是个很小的光点，几乎难以察觉。但里面有一套完整的能量系统，宛如一座金字塔，最顶端是来自神明的“神力”，向下一层是安吉自己的神力、再逐渐向下则是人本身拥有的能量……各种能量间相互流动。安吉以为神使是被神明赠与了能量，其实她们的能量也在无时无刻反馈给上层，只是自己不会察觉而已。 　　在这个金字塔能量结构中，最吸引唐肖注意的，是最底层细碎的光点。 　　这些微小的光点能量是整座金字塔的基石，然而连她的灵力都暂时无法分析出这些光点属于什么能量……它们看起来十分渺小微茫，却又能托起整座金字塔，是这套能量体系中全部的源头。 　　万流归源……就像她的雷电之力之于灵力和业火，这些光点能量和这个世界的“神力”之间，又是什么联系呢…… 　　“簌簌簌，簌簌簌。” 　　数米开外，地偶们又开始惊恐地窃窃私语。 　　然而这次安吉却能听得清清楚楚：“以为我是在骗你们？哼，别心存幻想了！我劝你们赶快把知道的全部交待出来。要知道在神使面前，一切虚假都无所逃避。” 　　地偶们：“呕！” 　　“呸！” 　　“实力差还要装大头！” 　　“没有大魔头救你，你早就被我们的蜘蛛杀死了！” 　　安吉：“……” 　　被无情戳穿，很气。 　　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树下的唐肖，连忙期待地看着对方，期待唐肖能出手教训这些地偶族，挫挫它们的骨气。 　　唐肖抬起眼皮，看向殷殷切切的众人：“……看我干嘛？问这些地偶问题啊。” 　　安吉：“可它们不肯回答。” 　　唐肖摇了摇头，走上前拎起了两个小地偶。 　　两个地偶被放在相隔几尺远的地面上。唐肖用食指在空中一点，一面灵力筑成的墙壁就拔地而起，将两个地偶分隔开。 　　“从现在开始，这两个地偶彼此间听不到对方说的话。我会问它们相同的问题，如果两个小家伙的答案不一致……” 　　唐肖扬了扬下巴，指向远处还在倒仰的九腿蜘蛛们：“我就砍掉你们的蜘蛛一条腿，反正它们腿多，够砍。” 　　“当然，如果蜘蛛腿都砍光了，就只能砍你们的腿了。” 　　这席话是对剩余的地偶说的。果然，小人们哗然一片。它们仅仅是在原始朴实的西古世界存活了几百年的奇异种族，哪里见识过来自文明社会的各种拷问技巧？ 　　被选中的两个小地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因而没费吹灰之力，就在接下来的一系列问题中诚实给出了答案。 　　--你们这里地位最高的是谁？ 　　--咬了大魔王一口的小人队长。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在迁、迁徙…… 　　--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山坡的另一侧还有八个同族，不知道它们现在在哪里，呜呜。 　　随着地偶心理防线瓦解，众人也明白了这个小人族的情况。它们是一种在各个大陆间流浪的种族，有轻微的精神控制能力，能够寻找并操纵各种大型昆虫当坐骑。种族人数稀少，但每个地偶都拥有极长的寿命。只是这一队恰好都是年龄才几十岁的“小孩子”，在赶路的过程中迷了路，误打误撞就闯入了阿贝斯山脉。 　　唐肖忽然问：“你们的种族，以杀戮嗜血为乐？” 　　地偶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地偶族非常注意隐藏自己，从不惹是生非！” 　　唐肖：“那为什么刚见面的时候，你们操纵九腿蜘蛛躲在沼泽地埋伏我们，还对我们发起攻击？” 　　地偶们沉默了几秒，“那是因为，因为……” 　　身形最小，也是地位最高的地偶队长忽然开口：“那是因为九腿蜘蛛性情暴戾，喜欢攻击。它们误把你们当成了猎物，我们一时没控制住，才变成这样的！” 　　其他地偶纷纷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我们一开始有叫你们赶快逃跑的！是你们没有听到而已！” 　　唐肖笑了：“是么？可是之后你们控制蜘蛛救同伴的时候非常敏捷，完全不像无法操控的样子。” 　　地偶们：“……” 　　唐肖：“你们虽然说这次目的是迁徙，可总共才24个族人，就算族群再小，也不至于这么点人迁徙……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是在逃跑吧？” 　　逃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迁徙，只是性质有所区别罢了。 　　地偶们再次沉默，和默认没有区别。 　　唐肖：“那么问题来了，你们得罪了谁？是谁要追杀你们？在这片北部大陆上，你们地偶族又属于哪一方的势力？” 　　就在地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出声的时候。为首的队长小人又一次发出了小小的声音：“既然你已经问了……那我们只好告诉你了。” 　　“我们是战神阿修斯的手下，这次是奉阿修斯的命令要前往阿贝斯山脉寻找一种罕见的矿石，为战神打造新的武器。只不过路上遇到魔物，在战斗过程中筋疲力尽，否则你们也不一定能抓住我们。” 　　“既然你们是神使，那就快点放我们离开。否则战神的愤怒，你们谁也无法承受！” 　　安吉一愣：“战神……你们是说阿修斯？” 　　她上一世侍奉了阿修斯十几年，的确知道阿修斯有寻找各地矿石打造武器的爱好，只是对于他是否曾有过一群地偶，却没了印象。 　　毕竟阿修斯喜好收集，经常会“大发慈悲”，从凡人的世界里搜集各个奇异种族的族人到宫殿里。地偶们在其中……倒还真算不上显眼。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唐肖笑道：“是么？” 　　她转头问道：“乌石，你认为呢？” 　　乌石一直若有所思，被问后低头仔细想了片刻，抬头说：“神使，我觉得它们在撒谎！”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些地偶明明知道您与安吉都是神使, 却出手攻击我们。如果它真的信仰伟大的战神阿修斯，就不会对诸神的仆人和最虔诚的子民痛下杀手。” 　　乌石结结巴巴分析后, 顿了顿, 咽了下口水，然后鼓起勇气得出结论：“我认为……这些地偶就是在逃亡，并且，追杀它们的人，正是伟大的战神阿修斯！” 　　乌石一语惊人, 投机能手·鲁萨也紧跟着反应过来：“二位神使和大家，我也觉得乌石说得非常正确。千万不要被这些地偶的谎言所蒙蔽, 它们一定是想越过阿贝斯山脉, 再通过无垠之海逃离北部大陆, 以此躲避战神的追踪。” 　　正在逃亡中, 并对神使充满敌意, 编造谎言时下意识便说自己“是阿修斯”的手下……一旦能确定地偶们在说谎, 那么乌石的猜测就是唯一的答案。 　　巴洛拍了拍胸脯：“果然是奸诈的奇异种族, 差点被它们骗过去。” 　　红鼻子瓮声瓮气：“这些地偶的脑袋只有我的鼻子大, 但是却比我聪明得多。如果以后要和它们一起走, 我宁可到队伍最后照顾九腿蜘蛛。至少在聪明才智这方面, 我们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其他青年也纷纷窃窃私语, 听着他们的话，安吉感觉分外恼羞成怒。 　　蠢货普通人被地偶哄骗也就算了, 连她身为高贵智慧的神使, 也差点被这些卑劣可恶的种族骗过去！ 　　她立即把神力汇聚在指尖, 抵在地偶队长细细的小脖子上威胁：“你们这些渎神者，可恶……赶快说出实话，不然神罚即刻来临，叫你们身首分家！” 　　地偶队长发出嘲讽的笑声：“可怜又自大的神使……你们以为自己是神的仆人，其实只是神的工具。当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就会把你们全都杀死。” 　　安吉：“大逆不道！” 　　地偶队长：“杀死我们吧，我们宁可死在这处贫瘠的山脉，也不愿意在奥林匹斯山冰冷的宫殿里助恶为虐。我们死后会与英灵祖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你们只能活在这人间地狱中，这是我们对你们的诅咒。” 　　这番话，每个字都□□裸写着“渎神”。安吉还没说什么，众人就更早一步愤怒了起来，“杀掉它！” 　　来自弗洛村庄的青年们在一路“耳濡目染”下，现在是神明最虔诚的拥护者。他们根本不想听地偶说话，只为其中对神明的不敬愤怒不已，他们挥动拳头：“把这些怪物杀死！” 　　甚至有人跃跃欲试：“我可以把它们从山崖上扔下去，我在阿贝斯山上砍树时，经常这样对付那些讨厌的虫子。” 　　唐肖瞥过人群，正要说话，却忽然双眸一敛，看向虚空中某处。 　　在那由精神力复刻出安吉体内的“神力能量体系”金字塔中，最底层的神秘光点们，赫然发生了变化！ 　　几粒几乎难以察觉的，星星点点的光芒出现在能量上方，它们轻轻汇入底层的光点中。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金字塔底部的光点似乎比之前更明亮了一点。 　　“原来是这样……” 　　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唐肖双目锐利而清亮，眉心却蹙起：“这些能量代表着什么，又来自哪里……我似乎明白了。” 　　洛二作为系统，信息分析能力自然超然：“洛二也明白了！” 　　唐肖莞尔。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不到一秒之内，而现实中，唐肖已经拦住安吉，把针对地偶们的杀意挡在了外面。 　　她微微歪头，笑道：“整个世界都是神明的信徒，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背弃自己的信仰，公开攻讦战神呢？” 　　地偶们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忽然被问还有些意外。地偶队长抬起小小的脑袋看了她一眼，黑斗篷下的神情很冷漠：“你们只会相信自己愚蠢的信仰，就算告诉你们也没有意义。” 　　唐肖：“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是否相信？” 　　鲁萨有些急功近利地煽风点火：“这些地偶性格狡诈，很可能是在引诱我们对它产生兴趣，再伺机逃跑。神使不如先把其中一部分地偶抓起来，再拷问它们……” 　　“这里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唐肖的声音响彻小路。 　　“……” 　　鲁萨立即噤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完蛋，人老了业务不佳，他又拍错马屁了。 　　刚才还有些吵闹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大谈信仰的青年们安静如小鸡，假装自己从没说过话。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已经把唐肖无情且暴力的本质牢牢记在心里，绝对不敢再造次。 　　就连安吉，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马上进入神神叨叨的祈祷状态。 　　场面一度分外和谐。 　　地偶队长怀疑地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确定了眼前“大魔头”在这个种群中的地位，才小声说：“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就会放我的族人离开？” 　　唐肖微笑：“我可没这么说。” 　　地偶队长：“……” 　　“毕竟你们刚刚还想杀我，我可没有这么好心，轻易就原谅——除非你们给的\'真相\'足够劲爆。” 　　地偶队长蹙起小小的眉毛，沉默了半晌，又看了看身边的十几个族人，终于妥协：“好吧，不过我只和你一个人说。” 　　屏退四周，唐肖把小地偶带到一棵孤零零生长的大树下，把小地偶放到树梢。 　　“现在你可以说了。” 　　地偶队长向唐肖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唐肖低下头，便听到小人用细细的声音说：“你……真的是神使吗？” 　　唐肖：“你觉得我不像？” 　　地偶：“我觉得你不像。”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脸上没有那种虚假的虔诚。” 　　无论如何，让一个本土种族说出反神明和信仰的话还是有些艰难，但小地偶紧皱眉毛一字一句，还是组织了完整的话语： 　　“我见过很多所谓的信徒和神使，他们之中有主教、骑士、贤者和修女。但在地偶眼里，他们的虔诚都很虚伪……人族已经不再彻底地信奉神明了，他们更想通过神明来获取身份、地位和财富，甚至是借着神的旨意去欺压别人。” 　　“但你不一样。” 　　地偶很认真：“你是明目张胆的欺负别人。” 　　唐肖：“……” 　　行叭，说得居然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地偶继续小声叙述，它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平静的能量，令听者也不知不觉安下心，不再那么浮躁。 　　唐肖没有戳破这只地偶的小把戏，静静听它讲。 　　“我们地偶本来是在各个大陆间游荡的精灵，我们从不与人族交往，也不去城镇和王都。山野和沙漠都是我们的家，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可这样悠闲的生活，被一个令人讨厌的神灵打破了，他就是阿修斯。” 　　地偶一点也不觉得用“讨厌”称呼神灵有多不对，它的神情甚至还有几分快活，“阿修斯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他把我们抓到奥林匹斯山，逼迫地偶做许多坏事……可地偶不愿意！地偶的生命只能在自然中存在，一旦被束缚，我们就会飞快死去。” 　　“最开始我们有一百多个族人……现在只剩下二十四个。但我们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你们说得没错，我们要穿过北部大陆，逃到世界的角落去。奥林匹斯山的蠢货们只能抓到地偶一次，不会再抓到第二次了！” 　　唐肖捕捉到了关键词：“做坏事？阿修斯让你们做什么？” 　　小地偶跳起来，“你果然不是神使！” 　　神使听到这些“亵渎神灵”的话语，只会不分三七二十一，先把它们押送到王都审判或者“人道净化”，根本不会如此平静，甚至还有闲心追问细节。 　　一个不是神使的人却能拥有强大的力量，还伪装成神使，她的目的是什么？ 　　地偶却不想这些，它仿佛已经确定了唐肖没有危险，愉快地坐在树枝上，晃着脚回答：“我很想告诉你，但是我不能说。地偶曾经被迫立过誓言，一旦我们把那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阿修斯和他的手下就会立即知道我们的位置，所以我不能说。” 　　唐肖：“你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谈论他，就不怕他知道？” 　　地偶摇着斗篷：“地偶一族是特殊的精灵，只要在我们周边几十尺之内，哪怕说出了神灵的名字，也不会被他们发觉。” 　　洛二：“宿主，它没有说谎。” 　　这些地偶虽然性格有些怪异，但总体还算单纯。再加上有精神力和系统等多种判断方法在，也不用担心它们撒谎。 　　让十六只地偶小人重新团聚后，唐肖直接宣布要放它们离开。 　　连地偶们都吃了一惊。安吉等人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们已经习惯唐肖不按常理出牌，就算唐肖现在宣布要把地偶们烤了吃，他们也不意外。 　　而安吉最在意的也不是这些地偶曾经“渎神”的问题，而是她觉得唐肖不可能这么好心，就这么放人走。 　　果然，唐肖下一个举动，就是从九腿蜘蛛中挑出了个头最大的一个，表示暂且算作地偶的过路费。其余耽误他们赶路时间等损失，就等日后再见面再说。 　　洛二：“所以弄了这么久……其实宿主你就是想要坐骑吧！” 　　地偶们：“……” 　　它们敢怒不敢言，又怕唐肖反悔，连忙飞速爬到九腿蜘蛛们的头顶，只剩下队长地偶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 　　唐肖挑走的那只蜘蛛，就是他的坐骑…… 　　不过地偶族群内部的地位分明立即体现了出来，队长地偶直接爬上了个头第二大的蜘蛛，原本的小人只能委屈巴巴去和其他地偶共乘一只。 　　唐肖朝它们挥了挥手：“我不能断定你们是否能成功逃离，希望下一次见面不是在奥林匹斯山。” 　　地偶队长眨巴眨巴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操控蜘蛛走到唐肖身边，仰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能走，快离开北部大陆，远离奥林匹斯山，越远越好。一场可怕的灾难即将到来，不要相信神灵……” 　　九腿蜘蛛们整齐划一地转身，穿过沼泽地，爬上山坡，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被唐肖选中的那只九腿蜘蛛好像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在原地打转，观察着身旁这群陌生的人族。 　　唐肖则歪了下头，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枚鹌鹑蛋大小的黑色蛋状物体。灵力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轻轻动弹，像一团逐渐复苏的生命。 　　这是……托孤？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更） 　　关于地偶究竟是胎生还是卵生这个问题, 唐肖没有纠结太久。 　　她合上手掌。将这颗地偶临走前塞进她手里的，疑似地偶蛋的小东西放置入了系统空间。 　　然而下一秒, 地偶蛋被系统空间弹了出来。 　　【该物质不符合系统空间收容规定、无法置入。】 　　嗯？除了系统病毒外, 系统空间还有无法收纳的东西？ 　　不仅唐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洛二也很惊讶。 　　它反复检测了数据，摸不着头脑地说：“数据显示的没错，这个黑色袖珍蛋的确不允许被进入系统空间。按照规则，任何不允许进入系统空间的物质都会被具体分析后反馈给我, 可是……” 　　唐肖：“可是什么？” 　　洛二：“可是系统空间拒绝得太快了，没来得及检测qwq。” 　　唐肖：“……” 　　她思考两秒, 取出了闲置许多时间的空间袋, 把地偶蛋送入其中—— 　　“咻。” 　　连活人都能装纳的bug空间袋, 居然也失效了。地偶蛋被无情地弹了出来, 弹回唐肖手中。 　　安吉终于注意到这个蛋, 有些惊异地问：“这是……？” 　　唐肖：“闭嘴。” 　　安吉：“好的。” 　　经过系统空间与空间袋的双重拒绝, 唐肖已经明白这个“地偶蛋”颇为不同寻常。 　　——这只蛋属于地偶族吗？蛋里面的生命是什么？为什么地偶会把这只蛋给她？ 　　有一瞬间, 唐肖想到了自己刚获得不久的技能。 　　【刹那的真实】。 　　这个技能可看到一切真实, 如果用来看地偶蛋, 大概率能破解其中的神奇之处……然而一个技能冷却十年, 用在这里未免得不偿失。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谬误, 那就是“真实”概念本身就存在有限性。对于一个蛋来说，它的真实是蛋壳里面的生命, 还是这个蛋诞生的本质？如果被判定为“只要透过蛋壳看清里面”就是真实, 那完全可以等到破壳, 技能完全不用浪费在这里。 　　因此，唐肖只是端详了地偶蛋一小会儿，就把它收到了口袋里。 　　一个非酋的自我修养，就是少好奇，多做事。 　　反倒是洛二抓心挠肝，恨不得地偶蛋能早日破壳，让它知道里面是什么妖怪，竟然让系统空间都吃了亏。 　　——这是一个系统的尊严！ 　　*** 　　“阿嚏！” 　　“阿嚏！” 　　乌石摸了摸鼻子，挥开空气中漂浮的白絮，回头提醒：“大家小心一点，这里一走进来就会打喷嚏。尤其是跑步的同志，不要把它们吃到肚子里。” 　　“同志”这个词是唐肖新教给他们的，说是什么无产阶级同胞内部的称呼……乌石没听懂，但是他们都很喜欢这么叫。 　　这个词太好了，一切都可以用“同志”来称呼。 　　负责跑步前进的巴洛等人，可以称呼为“跑步的同志”，也可以叫做“巴洛同志”；坐在蜘蛛拉车上的，可以叫做“坐车的同志”……万物皆可同志，非常符合他们简朴的语言观念。 　　乌石兴冲冲在前面跑，在他身后，一个组合颇有些滑稽的队伍出现在树林入口。 　　最前面的当属唐肖——准确地说，是坐在九腿蜘蛛上的唐肖。 　　她悠哉坐在上面，稳如老狗地指挥九腿蜘蛛攀爬赶路。昔日凶残霸气的九腿蜘蛛，现在已经成了一只任劳任怨的拉车工人。不仅身上驮着人，九条腿飞快地身后还用草绳拉着一块方状木板，木板上坐着队伍中的老弱病残——安吉和鲁萨。 　　至于剩下的青年，反正身强力壮，那就跟着蜘蛛跑吧。 　　于是，整个队伍就这么分成了三部分——急速跑步前进的苦比，轮班坐蜘蛛板车的老弱病残，还有蜘蛛身上的唐肖。 　　距离地偶一事，已经过去了三天。 　　巴洛双眼无神地跟着队伍跑，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甚至还希望再来一波怪物，这样他们好歹还能休息一会儿。 　　这三天里，他们又遇到了两拨袭击。一次是一条树干粗细的巨大蟒蛇，另一次是一群隐藏在树根里的毒蚂蚁。有了树魔和九腿蜘蛛的锤炼，众人的心脏已经非常强大，对这种水平的危险处变不惊，甚至还想趁机打个盹。 　　蟒蛇和毒虫当然都被唐肖解决了，而且秉持着绝不浪费任何物资的原则。蛇皮让众人扒了做衣服，蛇肉晒干烤肉熬汤。毒蚂蚁的老窝被端了不说，还按照毒物近处必有奇植的原则挖了不少药草。 　　为了庆祝丰收，唐肖拿出一罐蜂蜜，作为当天晚上的甜点。 　　累到吃不动东西的众人：“……真香！” 　　而另一边，拥有“重生优势”的安吉却全程神隐，再也没提过用“神谕”来避开危险的事。 　　——这只因为她已经看清现实：上辈子好几次差点把她弄死的危险和怪物，在有唐肖坐镇的队伍面前全是白给。有那个装神弄鬼的时间，她还不如都用来练习提升法力，省得下次遇到怪物抬手就跪……至少也要有点战斗力啊喂！ 　　同样的，在众人面前她也懒得再维持人设——操练之下人人平等，拉拢人心不如多吃口蜂蜜。 　　于是，弗洛村庄的纯情青年们发现他们的安吉变了，不再是那个鲜花一般的娇嫩少女了。在唐肖神使的折磨下……她变成了一个穿着蛇皮护甲和鞋子，一顿能吃三磅肉，跑起步来健步如飞，轮到坐车时立即装病的心机神使！ 　　啊，这残忍的世界。 　　唯一影响不大的就是乌石了，他力气不大但是尤其擅长跑步攀爬，就自告奋勇负责探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在众生皆累的时候看起来就特别招人讨厌。 　　“安吉神使，你看，这像不像一朵花！” 　　乌石快乐地捧了满手的飞絮，柔软白色的飞絮汇聚早手心，仿佛一朵蓬松的花。乌石捧着花给安吉看。 　　安吉刚施出一个失败的法术，正躺在木板上看蜘蛛屁股，越看越觉得这个世界毫无意义。闻言只是懒洋洋抬起眼皮，“好看个头，小心有毒。” 　　乌石笑：“小时候外婆讲过关于这些飞絮的故事，他们是一种花的种子，一生都在风中度过，看遍无数城市和大陆的风景。直到它们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没有遗憾，才会选择落在地面，随后死去。” 　　安吉：“你当老子傻，它们飞只是为了想找土地扎根开花。” 　　“安吉神使喜欢吗？” 　　“莫挨老子。” 　　乌石也不气馁，又把飞絮捧给鲁萨看，“你看这朵花，又大又白……” 　　鲁萨捂着鼻子，“我年纪大了，一闻这些就要打喷嚏，你拿给唐肖神使看吧。” 　　乌石就跑到九腿蜘蛛旁边，仰头看正在玩地偶蛋的唐肖。 　　唐肖转动着手里不满大拇指大小的黑色椭圆蛋，摸了下上面细细的裂纹：“应该是渴了吧，看来得给你点水喝。” 　　然后她从空中忽然摸出一大罐水，把蛋一扔，盖子一盖，就扔到了乌石怀里，溅起了一大片飞絮。 　　“它要喝一天水，你先负责照看一下，明天再还我。” 　　飞絮飘飘悠悠散去，露出乌石有些苦恼的脸。 　　乌石：“神使……泡一天水的话，蛋可能会被泡坏吧？” 　　唐肖：“请对这个小兔崽子有点信心。” 　　虽然不明白“小兔崽子”是什么意思，但乌石还是抱着水罐回到了队伍里。 　　就在这插科打诨的一会儿内，众人进入了铺天盖地白絮遮蔽下的树林。 　　九腿蜘蛛原地转了两下，似乎对这些飞絮很敏感。唐肖看见它的反应，也捉下几缕飞絮看了看，然后敲板：“先原地休息，过段时间后再进入树林。” 　　乍一听到这句话，众人都快喜极而泣了。有好几人直接放下包裹和行李就地一趟，宛若挺尸。 　　唐肖：“安吉，你用灵魂出窍看一下，我们距离王都还有多少路程？” 　　忽然被cue，安吉：“……” 　　自从上次她假借灵魂出窍想让众人避开九腿蜘蛛，唐肖就牢牢记住了这件事，动不动就让她“预知未来”。安吉几乎要怀疑唐肖已经知道了她重生的事……算了，知道就知道，累都要累死了，还管那么多干球事。 　　安吉冷漠地挪到人群外围开始练习法术，“大概一半左右吧。” 　　上辈子她走了半个多月才走到这，这一世四五天就做到了。 　　唉，人比人，气死人。 　　…… 　　都说人是贱骨头，青年们平时高运动量习惯了，乍一休息下来又开始莫名焦躁，乃至疑神疑鬼附近会不会有怪物。为了以防万一，众人决定先生火堆烤肉吃晚饭，再就地取材建点基本的木刺和篱笆。 　　唐肖依旧坐在树梢上打坐，明明一天能吃一头熊，身体却依旧像没有重量一样悬坐在树枝上，连树叶都没弄掉一根，看得安吉羡慕不已。 　　她是个非常会变通的人，因此早就果断抛弃了原本的祈祷方式，开始学习唐肖打坐，认为这样获得的神力会更多。 　　不料其他人以为这是新兴的祈祷方式，因此也一个接一个有样学样，不多久就流行开了。 　　因此唐肖一睁眼，就发现所有人都在原地盘膝打坐，还双眼紧闭念念有词，仿佛什么邪/教仪式般，看着令人瘆得慌。 　　唐肖：“……” 　　就在这难得的放松（？）时刻，忽然有细小的风声响起，下一瞬，一根尖锐的木刺从漫天飞絮里穿了出来，直奔正在晒屁股的九腿蜘蛛！ 　　“啪”的一声响，木刺直接被蜘蛛壳弹飞。但却激怒了蜘蛛，对着木刺掷来的方向不停转圈。 　　众人也纷纷惊醒，立刻拿起武器准备迎敌。 　　唐肖看了眼：“捉回来。” 　　九腿蜘蛛立即拔足奔入飞絮中，乌石巴洛一行人紧随其后，没过多久，就五花大绑带了个年轻男人回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身上穿着昂贵光滑的布料和坚硬的皮甲，对比之下，众人不拘一格的蛇皮甲就显得格外寒酸。即便是生活在偏远地方的普通人，也一眼就能看出年轻男人的贵族身份。 　　众人把他放下，让他至少能走路。 　　双脚回到地面，男人冷静了不少，冷声道：“我叫塞波，如果你们这群外乡人没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也听过伯多这个姓氏吧？” 　　这个世界的贵族和王权制度还比较初级，耳熟能详的贵族就那么几个。乌石最先想起来：“多铎王国拥有封地的贵族共有七个，伯多王爵就是其中一个。你是伯多家族的人？” 　　“把嘴巴放尊重点，下等人。”塞波骄矜的扬起下巴，“我是伯多王爵最小的儿子，也是未来的王爵。你们竟然敢将我绑起来。在王国的法律中，冒犯贵族的平民是什么下场，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来自弗洛村庄的乡巴佬们：“……还真不知道。” 　　年轻的小贵族气得直跺脚，“你们这些粗野的贱民！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几十年来没人能穿过从阿贝斯山脉到我们封地间的危险路途，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乌石：“我们怎么做到与你无关，但你刚刚试图杀死我们的坐骑，这却与我们有关。也许你是贵族——但你怎么证明自己？贵族身边都会有许多仆人和护从，他们也不会来到这种荒芜的地带。” 　　塞波用鼻子哼气，他瞧不上平民，又不肯解释，众人自然也不肯轻易放过他，双方一时间陷入僵持。 　　而另一边，安吉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复杂。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塞波，也没想到塞波居然会被巴洛他们抓起来。 　　按照上一世的剧情，她本该在野兽追逐之下逃入树林，然后被正在打猎的塞波救下。这个年轻英俊的贵族对她一见倾心，可惜她身为神使，已将一生奉献给诸神。于是他们只能含恨结束这段尚未开始的爱情，目送她前往奥林匹斯山，而塞波只能回去继承爵位迎娶公主…… 　　看了看穿着蛇皮铠甲，娴熟运用木刺挖坑准备插帐篷的自己，再看看正在跳脚狼狈不堪的塞波，安吉沉默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她还是专心挖坑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二更） 　　安吉本来想等这两拨人结束误会, 塞波自己走人。他们就可以直接生火开饭，还能防止被塞波蹭食。 　　然而事与愿违，两方谁也不退步，争吵越来越激烈，塞波甚至恼怒地喊要和众人决斗。 　　红鼻子是个老实人：“我们一群人, 你一个人，你要决斗岂不是送死？你确定吗？” 　　塞波：“……一个贵族，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贱民身上。你们大可以等着我的仆从赶到, 然后把你们全部打入监狱处刑！” 　　他咬着牙叙述：“按照王国法律，平民但凡有冒犯贵族者，轻者会割掉鼻子、耳朵, 被贩卖为奴隶或者流放到沙漠。严重则会……” 　　“严重则会判处绞刑, 吊死在贵族的封地里。” 　　一个清纯如黄鹂的少女声音从远处响起，塞波愣住了, 连忙伸头去看发出声音的人。 　　拥有这样美妙动听的声音，一定是一位出尘绝绝的美貌少女……塞波不由自主地遐想着,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位全副武装, 手握木刺的不明生物。 　　塞波：“……什么怪物！” 　　安吉把木制头罩摘下，这是唐肖发明出来的神仙装备之一，可以有效防止尖锐的石子和细刺伤害头部。她现在习惯戴这玩意, 差点忘了正常人恐怕难以接受一个方木块脑袋。 　　看见木头面具下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塞波才缓了口气, 心脏能正常跳动了。他询问道：“你是被这些野蛮的外乡贱民抓起来的, 还是和他们是一伙的？” 　　安吉被这个憨批的傻样给气笑了：“塞波子爵, 既然身为贵族，你应该也知道一条凌驾于贵族之上的法则——‘王国之内所有人必须尊重信仰诸神，任何人不得冒犯神使，即视为冒犯神明。’” 　　塞波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安吉高举起手臂朝向天空，掌心爆发出一阵明亮的白光，空中飞絮纷纷躲避。少女沐浴在光芒中，圣洁无比。 　　“我来自阿贝斯山，乃刚诞生不久的神使。这些人是我的护从，他们不可能被你惩罚，因为神明会对他们进行褒奖。” 　　“你听懂了吗，塞波子爵？” 　　看着神情震惊，迟迟不能回神的塞波，安吉笑了。 　　装B的感觉真好。 　　…… 　　由于太久没能用神使的身份装B，导致安吉这次感觉格外畅快，甚至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示意乌石几人把塞波松绑，“你惊扰的那只九腿蜘蛛，正是服从于我们的仆役，现在你要向他们道歉。神的仁慈保佑世人，我会原谅你……在你诚心道歉之后。” 　　尽管穿着蛇皮铠甲装使气质有些怪异，但塞波还是相信了她是神使这件事。身为从小在王都长大的贵族，神使的标志他并不陌生。安吉符合所有的特质，她甚至还有非常强大——对于一般神使而言，已经颇为强大的神力。 　　只是消化完事实后，塞波并没有立即诚惶诚恐跪在地上为自己的冒犯忏悔，而是直勾勾盯着安吉的面容：“怪不得你如此美丽，原来是被选中的神使。” 　　塞波伸出手，绅士地鞠了一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伯多家族的塞波子爵，未来的王爵，多铎王国第二大封地所有者……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都是属于我的封地。所以，有幸能了解你吗，安吉？” 　　安吉：“……” 　　你聋吗？让你道歉听不见吗？ 　　她不虞地皱眉：“你还没有道歉，塞波子爵。” 　　塞波笑了：“道歉？不不不。我愿意为冒犯了神使道歉，也愿意为冒犯一个可爱美丽的小姐道歉，但绝不会向几个粗鲁的外乡贱民道歉。尤其是当他们闯入我的地盘，还对我进行攻击和威胁的时候。” 　　乌石反驳：“是你先攻击我们的。” 　　“那是我的权力！！” 　　塞波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唰地拔出剑指向乌石几人，太阳穴突突跳动：“你们死定了，我以自己的荣誉，不，我以伯多家族的荣誉起誓，你们死定了！” 　　安吉惊怒交加：“塞波？！” 　　忽然，她听到一阵马蹄声，然后是更多的马蹄声，还伴随着铁甲的碰撞和呼喊声。 　　——是塞波的护卫队！ 　　塞波露出笑容：“我的仆从和军队已经到来。外乡人，你们应该没有见过一个王爵手下的正规士兵吧？恭喜你们，这会是你们生命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哦，对了，还有安吉小姐……” 　　他转过头，彬彬有礼地拉起安吉的手，“如果我没记错，所有的神使都需要先前往王都经过国王的验证。尽管我相信一位可爱的小姐肯定是真正的神使，但是在此之前，你肯定需要一位贵族的精心招待。放心，我会送给您一批训练更加精良的士兵，比这些粗野平民要好得多……” 　　安吉怒不可遏地抽出手，“塞波，你对神的信仰呢？你自私的权力难道还能凌驾于诸神之上？” 　　塞波也被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弄得有几分厌烦，冷冷回答：“我当然尊重诸神，前提是他们亲自来到我面前。如果只是一位神使，那还要看她是否是一位温柔可爱迷人的小姐。我相信即便诸神之王亲自来到我面前，也不会庇护这些粗野贱民。如果神使要庇护，那恐怕纯洁无瑕的神使也会生出污点，你说呢？” 　　安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上一世她与塞波短暂的相处，竟没有发现塞波是这样一个目中无神的人！ 　　当然，冒犯神权是其次。最让安吉无法忍受的是，她的身份居然被地位更低的人族轻视了……只是区区一个有封地的王爵而已，竟然敢这样威胁她？ 　　如果随便什么贵族、王族就可以这样轻慢神使，那她费尽苦心历尽艰险想要得到的地位，还有什么意义？ 　　受此侮辱无需多言。安吉也沉下脸，双手结阵就开始念咒语。点点白光从她掌心出现，化为一支支透明短剑，朝塞波刺去！ 　　塞波脸色大变。他以为安吉撑死了不过是个会祈祷的花架子，没想到居然还会法术，连忙挥剑击飞短剑，同时迅速后退。 　　也恰好正在这时，塞波的护卫队及时赶到。一群士兵立刻把塞波围在中间保护。剩余的士兵在塞波的指令下，冲上来与乌石等人战斗起来。 　　一群没有像样护甲的平民，和装备精良有马有剑的护卫战斗，显然是必输的局面。然而乌石等人却硬生生抗住了这一波袭击，挥动手里的长矛和木棒，竟然一时分不出胜负。 　　原来这几天他们每天被迫疯狂锻炼的同时，也吃了十几年来最多的烤肉、蜂蜜和各种各样的食物。营养充足下，每个人都长了不少肌肉。再加上被唐肖使唤着砍蛇捉虫，战斗经验也增加许多。 　　但这也只能令他们坚持短暂片刻，时间一长，乌石一行人的弱势立即显现出来，被打得节节败退，身上也落了不少伤口。 　　“小心一点，不要伤害到神使。务必‘活捉’回来！” 　　塞波坐在马上促狭地笑着，眼底满是快意。 　　安吉曾经最喜欢他狂放不羁的模样，现在看了就直犯恶心：如果真的被他活捉了，以后还怎么有脸进奥林匹斯山！ 　　最重要的是…… 　　“姐！你快出手吧！乌石他们要顶不住了！！” 　　安吉不顾形象大叫起来，要不是来不及，甚至想画个法阵快速召唤唐肖。 　　她相信唐肖一定在附近某个树梢上看着，哪怕再恶趣味，也不会放任塞波的护卫杀死乌石他们。 　　“第一，我不是你姐。” 　　安吉被吓了一跳，才发现唐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 　　“第二，他们还能再顶一会儿。” 　　唐肖示意安吉看前方。战局果然又发生了变化。乌石等人在战斗的过程中，血气被打了上来，对贵族和士兵的忌惮也忘了，开始不顾一切地反击。尤其是力气最大的巴洛，直接攥住一个士兵的脑袋，把他甩飞了好几米！ 　　“如果你们也有坚固的战甲，锐利的剑和马匹，不一定会比这些士兵差。同样的，当这些贵族有了士兵，有了武器和食物，你觉得他们会比一个法力低微，手无缚鸡之力的神使差什么吗？” 　　唐肖声音很冷，“这是贵族的封地，他就是在这里偷偷杀死神使后埋起来，恐怕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吧？” 　　安吉被脑海中那个场景气哭，声音都有些哽咽：“不，不可能。杀死神使之人会遭到神罚……” 　　“可他刚刚已经轻慢了你，还和你刀戈相向，也没受到任何惩罚。这一路上所有试图攻击你的野兽和异族，有一个受到神罚了吗？” 　　“——没有，它们都是我弄死的。” 　　唐肖耸了耸肩，“如果我能靠实力处置所有人、妖魔、怪物和种族的生死，能庇护你们一辈子。那么我和你信仰的神有什么区别？你们怎么不转头来信仰我？” 　　安吉：“……” 　　她抽了抽鼻子，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交谈间，另一处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护卫们把剑横在巴洛几人的脖子上，最严重的是红鼻子，他被打断了鼻梁，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但没有一个人质疑神使为什么不出手救他们，反而很自责，自己又一次给神使拖了后腿。 　　塞波拍了拍手，“行了，把他们压走！” 　　可命令发下，却没人行动。 　　他的护卫们，就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 　　塞波大声喝令：“我说把他们压走！你们听不到吗？” 　　这次出乎他意料，竟然依旧没人动弹！ 　　怒气腾腾升起，塞波刚想跳下马踹这些人的屁股，却忽然发觉一个细节：这些护卫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双脚和头部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因此才一动不动。 　　怒火顿时熄灭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头皮发麻的凉意。塞波脑中警铃大作，立刻拉缰绳要后退，可身下的马匹却只嘶鸣不动弹，反而把他甩到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头昏眼花间，他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女笑吟吟走出来，打了个响指。霎时间，铺天盖地的白光丝线显露出来—— 　　凝实的灵力不知何时化为了无数丝线，控制住士兵的身体，让他们满脸恐惧却无法移动！ 　　白色的神力、和安吉一样的少女……这，这难道又是一个神使？ 　　塞波一度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阿贝斯山那个偏远贫瘠的地方，怎么可能同时诞生两个神使？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磅礴的神力和入微的操控力，他一生中仅在王都看到过那么一两个人—— 　　灵力一掀，所有被束缚住的人都跌倒在地，剑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宛如塞波的世界观。 　　唐肖用灵力直接把吓傻的人捞起来，拿走了他象征贵族身份的宝剑，端详一番后，直接折成了两半。 　　“来都来了，还这么热情，那就都别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啊啊啊啊啊啊！！！！” 　　塞波被粗暴地勒进草绳里, 草绳一提，两条胳膊就被直接吊了起来，痛得他面孔都扭曲了。 　　“你们竟敢……这么对我……啊啊啊！” 　　安吉正在一旁给红鼻子疗伤，听到塞波杀猪般的喊声后，鄙夷地瞪了那憨批一眼。 　　她上辈子属实是瞎,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当时刚离开小村庄，骨子里还是个没见识的平民少女，对与一个英俊贵族搞暧昧而沾沾自喜, 自以为已经实现了阶级的飞跃。 　　可实际上呢？根本没人把她当一回事。塞波这龟孙子表面功夫有一套，其实是个口无遮拦的渎神者，上辈子背着她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轻慢诋毁…… 　　想到这一点, 安吉又一次深刻遗憾自己上辈子死得太早。如果可以, 她真的很想回到上一世，随便弄个法术把那时候的塞波变成臭虫。 　　——何苦像现在这样, 法力低微得不行，连个凡人都要顾忌。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如果不是有唐肖在，只凭他们根本对付不了塞波。如果搞不好，恐怕连她的神使梦想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仅仅是因为一个卑劣无耻的凡人, 就险些毁于一旦！ 　　柔和的治愈光环在空中打转, 红鼻子断裂的鼻梁也不再疼痛了。遍体鳞伤的村庄青年们渐渐恢复活力, 虎视眈眈地看向塞波的护卫队。 　　就在方才, 这些护卫们被唐肖直接用灵力撂倒。但也有那么两个漏网之鱼, 试图逃跑回去报告消息。 　　可惜雷电之力比他们更快——这两个护卫刚要逃窜，就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和惊雷吓得瘫倒在地，有人还尿了裤子。 　　极远处，唐肖刚刚收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意抛出了一颗石块，而不是一条横贯高空的银色闪电。 　　闪电只是威慑地打了一下，没真正劈到人身上——但效果却也和真正劈上差不多了。 　　在这个人类在自然面前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的世界，能驭动雷雨火电，已经是标准的神明或者大贤者范畴。若是在王都表演这一手，即便国王再没有信仰，也会把人奉为上宾。 　　认清了这一点，塞波大脑彻底一片空白，连被乌石绑起来都浑浑噩噩，感知到疼痛才叫出声。 　　但刚啊了两声，不小心瞥见唐肖皱起眉。塞波又打了个冷颤，下意识闭嘴。生怕唐肖一个不开心直接用雷劈他。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一些儿时记忆中关于神明的信仰……被神罚劈死是极其耻辱的死法，必被平民扔石子砸死还耻辱十倍！ 　　收拾了塞波，剩余的护从也都打包绑起来扔到山坡下。看着这群被捆成粽子的敌人，安吉扬眉吐气地超常发挥，施展了一个大范围昏睡咒，让士兵们全都睡了过去。 　　唐肖若有所思地看完全程，照葫芦画瓢也施了一个昏睡咒，然而咒语落在鲁萨身上，只让这个白胡子老头打了个喷嚏。 　　鲁萨茫然地揉下鼻子，低头继续偷吃腌肉干。 　　看见这一幕的安吉却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力强大到突破神使定义的便宜姐姐，居然连一个昏睡咒都施不出来？ 　　这怎么可能？？ 　　更不可思议的是，唐肖居然毫无遮掩之意，反而大大方方对安吉说：“刚才的咒语，再演示一遍我看看。” 　　安吉：“……”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她明白了，这绝对是便宜姐姐的陷阱！ 　　先装作不会咒语的模样，让她掉以轻心。一旦等她有了“篡位”的念头和行动，便宜姐姐就可以名正言顺把她脑袋扇飞。 　　这个计划简直毫无漏洞，不愧是她见过最强大的神使。不过可惜了，还是她安吉在睿智上更胜一筹，没有被这陷阱所迷惑。 　　安吉立刻收起懈怠，调动两辈子加起来的功力，勾起了一个阿谀奉承又不失甜美的笑容：“姐姐想检查我的法术水平吗？” 　　唐肖静静看着他：“最后一次陈述，我叫唐肖，不是你姐姐。” 　　安吉从善如流：“好的唐肖神使。那么我现在就给您演示一次。” 　　第二波昏睡咒很快就施加在护从身上，原本就已经失去意识的护从纷纷张开嘴，开始鼾声如雷。 　　唐肖点了点头，也原模原样重复了一遍。 　　结果是，鲁萨这次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安吉：……为了给她挖坑不惜自毁形象，好阴险！ 　　唐肖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皱眉：“安吉，你再重复一次。” 　　安吉：“？？？” 　　你当昏睡咒是路边草，神力是脚下泥，想有就有想用就用？没看见她已经快透支神力了吗！ 　　“安吉？” 　　“好的唐肖神使。” 　　安吉敢怒不敢言，只能顶着力竭的风险再次施法，一边施法一边在心里诅咒唐肖。 　　而在唐肖的识海里，洛二友好地提示：“宿主，按照目前的数据分析，即便安吉练习十次，你也不可能复制出昏睡咒的。” 　　唐肖之所以忽然要学习安吉的法术，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这几天持续的观察与锻炼，唐肖成功研发出了让灵力“短暂伪装成神力”这一技能。若是在此基础上施出只有神力才能使用的法术，不仅能进一步强化灵力，还有可能达到以假乱真，彻底侵入这个世界能量体系的效果。 　　然而事与愿违，即便有伪神力做基础，唐肖却依旧不能成功复制安吉的施咒过程。哪怕是昏睡咒这种能量对于灵力来说只是沧海一粟的小法术，也仿佛被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阻碍住，始终不得其法。 　　面对洛二的劝阻，唐肖皱眉道：“我的大脑和手告诉我它们已经会了。” 　　洛二：“那可能就是体质问题呢。就像宿主抽奖总是抽不中有用的奖品一样，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唐肖：“……” 　　洛二还在安慰：“宿主不用气馁，按照逻辑，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完美的事物。就像我无法拥有7887那样的大房子一样，你的灵力和业火都是侵略性极强的纯粹能量，但也同样限制了具体的技能和招式。要想成功突破，还需要等待一个机遇。” 　　“一个机遇……？”唐肖微微挑眉，点了下头。 　　唐肖知道洛二说的是对的。 　　从第一个末日副本到现在，她识海内的能量槽已经彻底转化为一方阴阳鱼状态的深池。雷电之力、灵力和业火三种能量互转互化，不断强化凝实，实力飞速增长，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就像洛二所说，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灵力也是如此。它本身具有同化万物的强大特性，可输出可防守还能兼职武器，然而这却也导致一个明显的不足——无法整合成具体的招式。 　　因而这个时期，对唐肖来说，说是瓶颈期也不为过。 　　在联盟领域的时候，白淇和仇褐研制出了一个名为“爆裂”的自创招式，成功整合仇褐的力量特长与异能，达到几秒内破坏力几何上升的效果。据白淇了解，所有觉醒了异能的玩家都会研制出自创招式，招式的强大程度也代表着这个玩家的实力和潜能。 　　然而……唐肖看着手中温顺流动的灵力，神色有几分凝重。 　　没有自创招式，在面对未来有可能和其他玩家的混战中，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和劣势。 　　这次的副本，不仅是让洛二对NB公司反客为主的机会，也是她的机会。 　　成败，在此一举！ 　　…… 　　“唐肖神使，唐肖神使？” 　　安吉气喘吁吁地呼唤对方。为了展示施法效果，她还特地把一个护从的脑袋翻过来，展示他死猪一般的睡眠状态。 　　“这次你看清楚了吗？” 　　唐肖沉默几秒。 　　安吉：“……” 　　“我真的一点神力都没有了！”她立即补充。 　　“辛苦了。”唐肖点点头。 　　安吉松了口气，刚要堆笑客气两句，下一秒却听到——“那就暂时休息，晚饭后继续演示。” 　　……敲里吗！你听到了吗，敲里吗！ 　　日暮很快降临。 　　这边众人开始生火烤肉，不一会儿飘香四溢，负责掌管食物的鲁萨也取出蜂蜜和唐肖秘制调味剂，开始乐呵呵发放晚饭。树林里不多时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被彻底无视在一旁，始终吊在树上的塞波却笑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塞波忽然开始羡慕那群被施了昏睡咒晕死过去的护从……他宁可被打晕，也不想被迫闻如此香的食物气味，却只能饥肠辘辘吊在一旁啊，他快饿死了！ 　　或许是这位子爵微弱的抗议声终于生了效。火堆旁终于有人想起了他的存在。 　　安吉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兔腿，若有所感地看向树上被吊着的黑漆漆身影。 　　上一世相处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衣着简朴的平民少女被英俊的贵族少爷挽着手，惊喜又矜持地换上各种华美的裙子。塞波曾带着她去封地树林中打猎，半路却被一个幻化成人的鹿精迷得失智，最后在城堡大臣的帮助下终于脱离美色的诱惑，并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和对安吉的愧疚，便趁着鹿精虚弱的时候，亲手砍角割皮……还有上一世分离前，塞波拉着她的手告白，表示自己未来找的每一个情人，都一定会有安吉的影子…… 　　这些往事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让安吉的神色越来越动摇。最后，她终于叹了口气，暂时放下美味的兔腿和蜂蜜，站起来向塞波走去。 　　“安吉……安吉神使？”借着昏暗的天色，塞波勉强认出了眼前的人，连忙忏悔：“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请神使宽恕我，只要你们肯放我回家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道白光闪过，求饶声顿时消失不见。 　　塞波惊恐地摇着脑袋，嘴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缝合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具体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来。 　　解决了困扰自己半天的事，安吉长舒一口气，世界终于安静。 　　只要一听到这憨批说话，就会让她想到上辈子眼瞎的种种黑历史，为了避免气火攻心自残，她只好先下手为强，使用禁言法术让塞波暂时“安静”下来了。 　　作为针对老熟人的关照，她还特意把剩下半只兔腿放到树枝上，尽量让塞波闻得更清晰一点。 　　安吉贴心地叮嘱：“不用感谢我，如果需要我帮你施一个清醒咒，让你闻得更久一点的话，可以随时挣扎发出声音提醒我哦。” 　　唉，没办法，身为女人，她就是如此的心软与大度。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说来也奇怪, 随着天色渐渐昏沉，白天飘满整片树林的飞絮也逐渐消弭不见。 　　当最后一点黯淡的光线也被夜幕遮住，本该漆黑无光的树林深处，忽然缓缓闪烁起一点萤光，又随风慢慢扩散开来。不多时, 整片树林都在这片微光的照耀下通透明亮起来。 　　迎着萤光，一条清晰的道路蜿蜒通向林心，似乎在指引众人前行。 　　鲁萨惊异地站起来, 观察这些萤光片刻，才激动地回头看向唐肖：“我想起来了，这些情形在贤者之书中记载过！” 　　“书中记载, 北部大陆有一种树木名叫伴生斛。这些树没有花朵, 但当阳光照射在树枝上，从树枝中就会生出许多白色飞絮, 飘荡在空中遮蔽树冠。” 　　听完鲁萨的话，安吉也霍然想起了这一传说, 若有所思补充：“原来是伴生斛……我记得传说在上古时期, 这些树木曾是神的居住之所。当神明离开地面迁移到奥林匹斯山，为了防止伴生斛被人类中的无知者毁坏，于是用某种方法将伴生斛的树冠藏了起来。只是我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这种书, 还以为它们并不存在呢。” 　　如果传说是真的, 那么白天纷纷扬扬的飞絮, 可能就是神明的手笔。一想到这一点, 巴洛几人连忙对着半生斛忏悔, 请求神明原谅他们砍了神树的树枝用来生火。 　　唐肖：“都是传言罢了，或许伴生斛本来就有飞絮，又或者它们搞出飞絮就是为了防止神明呢？” 　　鲁萨大惊：“神使何出此言？” 　　唐肖理所当然：“本来就是，树生长又不是为了给人住的，只有猴子和鸟才会住在树上。神明活得可比鸟复杂多了，每天又要宣传信仰，又要互相争地位，这些事情都在树上做，你说树烦不烦？” 　　她还觉得自己说的挺有道理！ 　　这番话要是被狂热的信徒听到，可能会宁可送死也要和唐肖打上一场。但很巧，在场没有一个纯粹的信徒，要么是聪明得自私，要么傻的纯粹，竟然一个反驳唐肖的都没有。 　　更甚者乌石几人，甚至还若有所思，一幅涨了知识的模样。 　　安吉：“……” 　　不慌，不就是渎神么，都是小场面，她可以圆回来的，万一这又是便宜姐姐给她挖的考验呢！ 　　心中打定注意，安吉刚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想打圆场，却不料被鲁萨抢了先： 　　“唐肖神使说得有道理啊！” 　　白胡子老头连连点头，甚至还像模像样抹起了眼泪：“唐肖神使这一番话不仅体现了对诸神的纯洁信仰，还有对生命本质的哲思，比世人庸俗的信仰要高出不知多少。鲁萨枉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没拥有过如此振聋发聩的教诲，真是惭愧啊！” 　　安吉：……马屁还能这么拍？？ 　　安吉惊呆了，弗洛村庄的青年们却不会想这么多，也纷纷点头赞扬起唐肖，并发自内心觉得她的话没有问题。如果他们是这些伴生斛，他们也会觉得很烦！ 　　唐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为了探究传说的真实性……鲁萨，你就负责检查这些伴生斛，看看它们的树冠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鲁萨：“……” 　　众目睽睽之下，鲁萨只能硬着头皮爬树。好在有唐肖的灵力托起，也不算困难就进了树冠内部。又过了片刻，鲁萨钻出来，手中捧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待到他下来，凑近了众人才看清。鲁萨手中捧的是一片巴掌大的叶子，其中盛着一汪露水，散发出柔和的萤光。 　　原来这就是伴生斛树上光芒的来源。 　　唐肖采了点水样，用灵力分析了一下，感知到一股充沛的能量，便知道这绝非一般的露水。 　　就在这时，乌石保管的陶瓷罐子忽然微微晃动起来，他连忙请示唐肖。 　　唐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颗蛋。 　　被取出水时，地偶蛋和早晨别无二致。但是从蛋壳内传来一股股能量的波动，仿佛有些急切。 　　唐肖问洛二：“能分析出这颗蛋在说什么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洛二真的用数据测算出了结果：“宿主，它好像想喝你手里的水。” 　　“嗯？” 　　唐肖唤来鲁萨，将叶子上的水倒在了地偶蛋的蛋壳上。 　　几乎是刹那间，一直纹丝不动的蛋壳多了几丝裂纹，蛋壳上的水珠也被吸收了进去。蛋壳内部传来一阵喜悦的情感，传递到唐肖的精神力内。 　　洛二：“宿主，这颗蛋好像自动检测到了你的精神力，它想和你交流！” 　　这句结论说出来，连系统都觉得有点犹豫。 　　唐肖对精神力的入微控制强到可怕，连它还在做副本系统的时候，都不一定能保证捕捉到唐肖的精神力，可这个还没破壳的蛋却能察觉到，甚至还做出了反应。 　　于是洛二得出结论：“宿主，这颗蛋可能把你当亲妈了。” 　　要么就是亲爸。 　　唐肖：“……” 　　反手给了系统一个禁言，唐肖敲了敲蛋壳，“还想喝水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唐肖就伸出手，瞬间平地一股风起，席卷整片树林，一片片盛着萤光露水的叶子慢悠悠穿出树冠，漂浮在空中。 　　“簌——簌——” 　　所有的伴生斛忽然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无数树叶同时晃动，又好像在饱含忧愁地轻声劝阻。 　　就连一根筋的巴洛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反应最大的竟是红鼻子，他突然前进了好几步，对着空气摇头晃脑，仿佛在和什么人说话一般，直到被人拽住胳膊才清醒过来。他茫然地挠挠头：“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树林深处有个姑娘，她朝我点头，还说什么请不要把甘露全部拿走……” 　　在树魔的幻境中，红鼻子是被附身最严重的人，他应该是对这些精神上的幻影十分敏感。 　　鲁萨仿佛想到了什么，不住地摇头，“你看到的身影很可能是伴生斛的树灵。古籍记载，这些神树往往会诞生树灵，守护一片土地。” 　　乌石：“那树魔也是树灵吗？” 　　鲁萨有些结巴：“……被神关照过的和被魔鬼引诱的，本来就不可一概而论嘛。” 　　好在唐肖也开了口：“我也看见它了，不用担心。” 　　红鼻子看见的“树灵”的确存在，甚至在唐肖的眼中，它要更为清晰——这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年轻女子，靠着伴生斛的树干，显得有些虚弱。 　　“请不要将我们的生命之源全部拿走，远来的客人。如果你想要，可以拿走属于我的一部分。” 　　白裙女子的声音有着淡淡的愁绪和无奈，她低下头，向唐肖鞠了一躬。 　　这些露水是伴生斛的生命之源？怪不得树灵会亲自现身阻拦。 　　唐肖的反应更果断，她一挥手，直接把所有的甘露送了回去。 　　白裙女子有些意外，怔了片刻。她以为唐肖等人是冲着甘露才闯入伴生斛林的。伴生斛树灵隐居避世，从不愿露面。再加上这次来者有唐肖这样实力十分强大的人类，被取走一部分生命之源也就算了。若不是对方大手一挥竟然要全部拿走，她也不会出面哀求。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就将甘露还了回来。 　　不仅将甘露全送了回去。唐肖还直接隔空把地偶蛋抛到树灵面前，“你自己想喝水，自己向人家要。” 　　地偶蛋；“……” 　　洛二：“……” 　　众人：“……” 　　人家还只是一个蛋啊！ 　　地偶蛋咕噜噜在地面滚了两米，蛋壳上覆盖了不少泥土，整只蛋的精神力场立刻生出许多戾气。 　　——这是只有洁癖的蛋，不喜欢被弄得脏兮兮！ 　　可唐肖却不吃这套，还刺激它：“生气了？生气了就自己破壳爬出来，还省得耽误我时间。” 　　地偶蛋方才吸收了几滴甘露，里面的生命明显意识清晰了不少，整颗蛋都气得微微摇晃起来。可惜蛋壳没有脚，最大限度的挪动也不过是“梆绑”用蛋壳上层敲地面，看起来宛若在磕头。 　　众人：……好惨一蛋！ 　　就这样过了片刻，地偶蛋逐渐没了力气，也可能是发现唐肖真的不会理它，便安静下来开始思考蛋生。 　　就在这时，地偶蛋似乎才发现一旁的伴生斛树灵，树灵身上无疑有和甘露同根同源的浓厚灵力……地偶蛋晃了晃，真的开始控制精神力，试图与树灵交流。 　　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伴生斛树灵看起来却对地偶蛋格外防备与忌惮。树灵紧皱着眉，向后飘然退了两步，摊开手掌，掌心浮现几滴漂浮的萤光露水。 　　——地偶蛋还没说话，树灵就像如避大祸一般妥协了！ 　　露水浮起来，又降落到地偶蛋壳上，依次被蛋壳吸收。往复三次后，地偶蛋不再晃动，精神力中透漏出一股满足之意。 　　而树灵也终于松了口气。她转头看向唐肖，树林内的伴生斛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摇动，“外乡人，你们已经得到了伴生斛的甘露。由伴生斛自愿赠与的生命之源会为你们带来幸运，希望你们能到达终点，完成自己的愿望。” 　　话音未落，树灵的身影便慢慢化为虚无，消散在树林深处。 　　在树灵消散的一瞬间，唐肖仿佛透过她的幻影，看到了万千伴生斛和渺渺云层……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初，眼前还是这片小小的树林。 　　若不是与她共享识海，连洛二都没有捕捉到那一幕。它有些惊讶地感叹：“这片伴生斛树林看来另有玄机，远不止现在表现出来的这样，宿主，我们要一探究竟吗？” 　　唐肖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她抬手召回地偶蛋，没好气地敲了敲蛋壳，“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伴生斛树灵刚刚是在交保护费……得了便宜还卖乖，有违我做人的原则。” 　　洛二小声吐槽：“我怎么不知道宿主还有原则。” 　　唐肖：“……” 　　总之，众人也按照树灵留下的指引，沿着一路的萤光走向小路深处，七拐八拐，竟没过多久就走出了这片伴生斛树林。 　　地偶蛋在唐肖甩锅之后一直处于郁闷状态，不太愿意让唐肖碰。因此唐肖也正好乐呵呵甩给乌石保管，自己骑着蜘蛛悠哉走在队伍前面。 　　等到最后一个人把捆成粽子的塞波也拖出树林，再回头一看，微光闪烁的树林居然原地消失了！夜色倏地生出一片浩渺的迷雾，遮盖住众人探寻黑夜的目光。 　　鲁萨：“这片伴生斛林果然不可小觑，我们看来是误闯进来的。” 　　伴生斛林常年封闭，众人又都是按照王都的方向中规中矩赶路，怎么会无缘无故误闯进伴生斛林？ 　　唐肖：“最可能的原因，就是有人在我们之前闯入了伴生斛林，伴生斛不想伤人，就同样引了我们进来，希望能把里面的人带出去。” 　　而在他们之前闯进入的人，除了塞波和他手下，还能有谁？ 　　塞波也叫苦不迭，“又不是我想进来的，还不是我父亲遇到的贤者……” 　　话说到一半忽然噤声，塞波表情复杂地咬住舌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唐肖挑眉：“你父亲遇到的贤者？” 　　安吉：“你父亲遇到的贤者？” 　　鲁萨：“你父亲遇到的贤者？” 　　疑问句三重奏下来，塞波的表情趋近崩塌边缘，最后终于破罐子破摔：“没错。就是那个自称贤者的臭老头，他名叫忒尔斯，要不是他鼓动我父亲，说什么会在北部山脉附近遇到神女，得到强大的气运……我特么才不会离开王都到这个破地方来呢！” 　　现在看来，那个忒尔斯就是个神棍骗子，什么神女和气运，他得到的只是天打雷劈和一顿胖揍！ 　　这次，轮到安吉心态崩了。但还没等她把震惊和疑问说出口，鲁萨比她还快： 　　“忒尔斯？你说的是大贤者忒尔斯？这不可能！” 　　塞波用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着他们，“就是忒尔斯，我又不会编个名字骗你们！” 　　鲁萨圆张的嘴仿佛能塞进一个陶瓷罐：“可是忒尔斯在二十年前已经死了……我亲眼所见，他正是死在王都！”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时候, 引发所有雷连环炸开，只需要最初拔起一环。 　　就像塞波破罐子破摔的一句话，却能同时引起两个神使一个前贤者的反应。尤其是鲁萨，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只见他口中喃喃个不停，又急急向前两步, 伸出手指向塞波，似乎想念出某个咒语。 　　然而他早已经不再是贤者，念出的咒语自然没有效果。意识到这一点后, 鲁萨无措地搓了搓手指，嘴唇翕动着发不出声音。 　　鲁萨想施的应该是一个能让人说真话的术法。安吉难得地生起点怜悯之心，刚要帮忙, 却忽地想起自己现在也不是上一世位高权重的神使了, 连这种低级术法也不一定能施得出来。 　　顿时一股物是人非的苍凉感涌上心头，安吉叹了口气。好在这一世还有便宜姐姐做榜样, 让她知道了用人类的方法也能快速有效地达到目的，比如—— 　　一把长矛直接被插在了塞波的脖子旁, 矛尖还在微微颤动。 　　安吉手持利器, 凶恶道：“给我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要不然就割了你的命根子，把你扔到山下面喂狗！” 　　塞波：“……” 　　他吞了吞口水, 还是详细地叙述来龙去脉。 　　事情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塞波家族虽然有封地, 但他每年都有几个月在王都, 参加各种宴会寻欢作乐。变故发生在一次宴会后, 塞波忽然感到口渴无比。当天便喝了两大桶水, 此后饮水量一天比一天增长，短短几天就肿得像块被泡发的面包，生命也奄奄一息。 　　王爵找遍了王都内所有的医者，都找不到救治方法。正在绝望之际，忽然被一个须眉鹤发的老头找上门来，说自己有治疗塞波的方法。 　　按照老头的方法，王爵举办了一个宴会。在宴会上，老头忽然拿出拐杖指向天空，天空雷声大作下起雨来，雨水落到塞波身上，肿胀的肉块迅速消失，塞波也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口渴的感觉也消失无踪。 　　直到这时，老人才亮明自己的身份：他叫忒尔斯，是一名流落的贤者，想来到王族找个贵族依附享受荣华富贵，因此看中了正巧生病塞波…… 　　“这不可能。”鲁萨坚定地打断，反驳道：“忒尔斯生前的财富可以媲美整个多铎王国，他拥有最多的法术、技能书和宝石库，怎么会看中一个平平无奇的贵族？” 　　平平无奇的贵族·塞波：又有被冒犯到。 　　塞波咬牙：“这是忒尔斯说的，我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疾病消失，自然就相信他了。” 　　在那之后，忒尔斯就总是神神秘秘的消失，问他做什么也不说，只是时常盯着北部的方向发呆。 　　鲁萨又打断他：“北部的方向，一定是阿贝斯山脉！忒尔斯一定是知道这里将有两个贤者出世，才……” 　　安吉无情地施了一个禁言咒，封住了鲁萨的嘴。 　　她转头面向塞波，“你继续说。” 　　塞波：“……然后，就在一周之前，忒尔斯忽然找到我，对我说：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塞波也百思不得其解。忒尔斯却给了他一张地图，让他沿着地图的路线向阿贝斯山脉方向进发。 　　习惯在王都享乐的塞波当然不愿意奔波劳碌。然而忒尔斯又马上给他画了个大饼：只要出发，塞波就会在路上遇到一位冰清玉洁的神女。如果将其护送回王都，塞波不仅能得到神使的爱慕，还能平白捡一个骑士的功劳。对他以后的地位都大有助益。 　　忒尔斯忽悠人很有一套，还详细讲了许多塞波与神使相会的细节。比如英雄救美，神女折心，城堡享乐等等。 　　于是自然而然，本来就好色又没底线的塞波心动了。第二天，他就带着一波护从上了路。本来一切无事发生，可半路走的好好的，忽然平地刮起一阵大风，风力之强吹得他们人仰马翻，塞波也被强风卷到一片飘满飞絮的树林里。想到传言阿贝斯山脉附近种种妖魔和邪门之处，塞波不敢单独赶路，只好忍饥挨饿等在树林里，等待护从追上来。 　　然后便是众人都知道的情节——遇到安吉等人，护从赶上，然后全部被掳。 　　讲到伤心处，塞波眼眶都红了：他就不该轻信忒尔斯的话，贪小便宜吃大亏啊！ 　　塞波讲完，众人一时无声。安吉也皱眉陷入沉思。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忒尔斯的预言显然是错的。塞波不仅没吊到神女，还在唐肖手里栽了个大坑。然而只有安吉知道——按照上一世的剧情，每一处都恰好应对上！ 　　天知道她在听塞波描述的预言时，内心有多震惊…… 　　贤者会预言很正常，但她从没听说过哪个贤者能预言到如此精准的地步，甚至还可以算计神使。 　　如果这个忒尔斯不是同样重生的人，那么是不是说明，上一世她和塞波的相遇，也是被这人算计的？这个忒尔斯到底想做什么？ 　　安吉尚自震惊，殊不知她的心理活动能直接同步到唐肖的识海里。 　　洛二：【该副本世界的原系统碎片在检测到“忒尔斯”时，产生了不小的波动。看来忒尔斯有可能是这个副本的原剧情人物，如果我们找到并接近他，或许会得到更多线索。】 　　…… 　　天色还未亮，已经疲倦的众人暂且安营扎寨。 　　饥饿了许多天的塞波也终于喝了口水，沉沉睡了过去。不大会儿居然还做起了美梦，嘿嘿不知道在笑什么。 　　安吉越看他越闹心，干脆跑到队伍另一边守夜，乌石怕她有危险也陪着过去。于是塞波旁边只剩下了唐肖和魂不守舍的鲁萨。 　　前几天还装神弄鬼的小老头这时整个人委顿了下去，口中一直在喃喃自语，时不时用树枝在泥土上划拉什么，似乎想测算。 　　唐肖：“你不相信塞波遇到的人真的是忒尔斯？” 　　鲁萨被吓了一跳，看见是唐肖才松了口气，苦笑：“神使说笑了，任谁听到故人复活的消息都会大吃一惊，我只不过在回忆往事罢了。” 　　唐肖笑笑：“是么？可是我却觉得你是又惊又惧，与其说是不相信忒尔斯复活，不如说是不敢相信……二十年前这位贤者的死亡，和你有关系？” 　　鲁萨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轻易的猜测有时比最严厉的诅咒还可怕。唐肖神使可能不知道，贤者忒尔斯学识渊博法力高强，他的陨落是整个北部大陆的损失，怎么可能与我有关？” 　　“那你怎么表现得如此畏惧？” 　　唐肖：“身为贤者，应该不可能害怕亡灵归来这种事吧？” 　　鲁萨嘿嘿一笑，充分发挥厚脸皮精神：“对于我来说，贤者已经是二十年前的称号。现在的鲁萨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头子罢了。唐肖神使不用激将我，您是即将登上奥林匹斯山侍奉神灵之人，应该与我们这些凡人划清关系。” 　　唐肖知道鲁萨全是在胡说八道，他肯定了解很多秘辛，只是不想说——或是不敢说。 　　她凝视着老头子蹒跚离去的背影，却一时猜不出这其中真正的关窍。 　　……信息不足有时也很耽误事，比如现在。 　　唐肖只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即将末日的副本，副本名字叫【诸神黄昏】，可单凭这点内容，根本不足以推断出整个副本世界的具体剧情走向：导致这个世界末日的原因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具体呈现在哪些地方？ 　　这种感觉就仿佛身处大厦将倾，变故迭生的前一夜，看着翻滚的雷云和蓄势待发的黑夜，却始终猜不出将要迎来的是什么。 　　洛二：“宿主很憋屈？” 　　唐肖：“不，我很兴奋。” 　　洛二：“？？？” 　　身为系统，它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人类的脑回路。 　　唐肖：“遇到的副本越难，得到的积分就越多……距离高级副本也就越近。只有到了高级副本，我才能拥有基础的实力和NB公司抗衡，找到回现实世界的方法。” 　　洛二：“可宿主，按照你的潜力，即便减缓进入副本的速度，最后也一定能进入高级副本。” 　　唐肖却说：“你知道比噩梦难度的副本还折磨人的是什么吗？是无数次重复进入副本，千辛万苦通关以后，却只能回到冰冷荒诞的联盟领域。快速通关是在压榨玩家的潜力，但从长计议会压榨玩家的生命力。那样即便成为了高级副本的玩家，我的下场也会和危翰一样。” 　　被一个诅咒娃娃就害死在副本里，连唯一的亲人都被秃鹫叼走要啃食殆尽。若最后是这种结局，唐肖宁愿一开始就非死在初级副本里，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 　　另一个重要的理由则是：随着实力越提高，她越有这种强烈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蓄势待发，她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以有史以来任何玩家都没有过的速度，飞快提高实力！ 　　一夜平静过去。 　　第二天凌晨天色刚蒙蒙亮，朝阳还没破壳而出，唐肖就被吵醒了。 　　当然，吵醒她的不是同行人里的任何一个——而是一颗蛋。 　　地偶蛋不知什么时候自食其力地滚到了唐肖面前，用精神力一遍遍呼唤唐肖，总结下来只有一个意思： 　　【我长大啦！！】 　　唐肖：“……” 　　这就是你把我从冥想中吵醒的理由？ 　　于是，地偶蛋被直接无视了。 　　发现自己被忽视，地偶蛋有点生气，但很快它就转移了注意力，沉浸在自己长大的喜悦里。随后，它尝试与唐肖沟通。 　　昨天没吸收甘露前，它只能通过能量来表达最基本的渴望，比如饿、渴。再成长一点，开始学会表达情绪，例如生气、开心、吃饱之类。 　　经过这一夜对伴生斛甘露的消化，地偶蛋虽然依旧没破壳，精神力却有了极大增长。甚至能传递出一点简单的句子和复杂的行为含义，比如现在，它就在努力向唐肖传达一句话： 　　【快、看我，裂了、没有？】 　　唐肖看向蛋壳上的裂纹，只见黝黑的蛋壳上布满浅金色的裂痕，比昨天增添了数倍还多，只是仍然不到破壳的程度。 　　地偶蛋也不灰心，继续问唐肖：【你叫、什么、名字？】 　　洛二欠欠地抢答：“按照人类的习惯，你或许应该叫宿主母亲。” 　　地偶蛋大惊：【她才不是、我母亲！】 　　洛二很得意：“这可由不得你……？？？” 　　系统忽然反应过来，整个小光球在识海中一僵，好久才不可思议地问唐肖：“宿主……这颗蛋刚刚，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 　　唐肖：“没错，它刚刚的确听到了你的话，并且还回答了你，你们两个交流的很顺畅。” 　　洛二：“！！！” 　　夭寿啦！它集内核之力隐藏在宿主识海里，连联盟领域的众多系统都无法发现，居然被一颗蛋给发现了？！！ 　　这特么不科学啊！ 　　更别提这颗蛋还对自己做了什么毫不知情，认认真真在那里思考谁是它妈的问题，最后开开心心得出结论： 　　“我没妈哦~” 　　洛二：……淦。 　　好在这种“读心”的前提是别人主动想和这个蛋交流。当一人一系统转为内部交流，地偶蛋就听不见她们的声音了。 　　地偶蛋也不觉得如何，当它自力更生“思考”出自己没母亲这件事后，就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开始“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自己从哪里来，为什么住在一个蛋里，自己长什么样子…… 　　唐肖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地偶族出生前都是这样的吗？” 　　她把鲁萨和安吉叫了过来。 　　二人也一头雾水。鲁萨犹豫地回答：“这……我也从没见过关于地偶族的记载。但按照经验来说，这些蛋生种族，在没破壳之前都是混沌一片，只有极少数在破壳前能生出意识。但像这颗蛋的情况，真是闻所未闻。” 　　“……恕我直言，这颗地偶蛋现在的情感与心智，不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倒像是五六岁的小孩子。” 　　好巧不巧，这番话被地偶蛋听见了。 　　它颇感兴趣：“为什么说我是五六岁的孩子？五六岁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我不是十岁，二十岁，一百岁呢？你们为什么觉得，按照人类的生命状态就可以来定义其他所有种族？” 　　唐肖则挑眉：“你又‘成长’了？” 　　地偶蛋摇摇晃晃：“我感觉世界更清晰了一些，许多问题好像都有了答案。但是关于我自己的几个问题，却一直想不出答案。我能感觉到，你是这里最强大的人，不如你来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更） 　　“帮你了解世界不是我的任务。你已经是个成熟的蛋了, 要明白公平交易的道理。” 　　唐肖露出和蔼的微笑。 　　她看着这颗未生早熟的蛋, 说：“我可以回答你, 但作为交换, 你问我一个问题, 就必须同样回答我一个问题, 直到我们其中一个不想再问了为止。” 　　地偶蛋憨憨点头, 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第一个问题由蛋优先，地偶蛋奶里奶气的声音传入唐肖识海：“在你们人类的眼中, 我是什么样子的？” 　　唐肖诚实回答：“一个丑了吧唧的黑色圆蛋。大约我一个拇指大小，丢到路边就找不出来的那种。蛋壳上的裂痕是金色的，不得不说大大提升了你的颜值。” 　　地偶蛋沉默了一会儿：“丑了吧唧是什么意思？颜值是什么意思？” 　　唐肖微笑：“一次只能提一个问题，现在该我问你了。” 　　地偶蛋：“……你问吧！” 　　它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但目前的智商还不足以支撑它想明白这个问题, 于是按照惯性遵守规则让唐肖发问。 　　唐肖：“在你的眼中, 我是什么样的？” 　　一模一样的问题抛了回去, 但意外地是，地偶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唐肖也不着急，她静静抱臂站在原地。眼尾轻轻上挑——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是她高度集中注意力时的状态。 　　洛二也是一样, 它一整个光球都停留在原地不跳了, 屏住呼吸等待地偶蛋的答案。 　　一人一系统虽然没交流, 但已经同时从地偶蛋的一串哲学思考中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这颗蛋虽然心理年龄约五六岁, 但其思考方式却与智慧生物有那么一丝不同, 反而更像是…… 　　地偶蛋终于开口： 　　“好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直觉却告诉我，如果如实回答你的问题，那么一定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你在人类当中虽然很强大，但是明明威胁不到我，为什么会让我产生危险感？” 　　唐肖静静看着蛋：“如果这是你第二个问题，现在能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了吗？” 　　“……好叭。” 　　地偶蛋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固执地按照一开始的想法走。 　　“在我的眼中，你是一个会发光的框架，框架里面有三种不同颜色的光，白色，黑色，金色，在框架里面互相转换。你很沉，水流无论多急都冲不走。你的光芒有点刺眼，有时候会挡住别人的，让我看不清楚……” 　　如果让其他人听到这样的魔幻形容，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反应。但洛二却从一个系统的角度，完全听懂了这个描述。 　　“框架是数据结构，白光和黑光是宿主的灵力，业火，金色的光就是我，共同构成了宿主的数据流……啊！！！” 　　小光球在识海里化身尖叫鸡。 　　唐肖看向地偶蛋，开口：“水流很急，指的是什么？” 　　地偶蛋狡黠地回答：“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哦，你得先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才行。” 　　洛二还在尖叫：“水流指的是这个世界的数据流！只有在数据眼中，外界的一切都同样是数据。不同的生物、死物、都在数据河流中被冲刷着，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宿主，我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了！！！” 　　唐肖：“这颗蛋里面孕育的不是地偶，而是来自联盟领域的一段数据。” 　　洛二：“没错！！咦，宿主，你已经知道了？” 　　唐肖又不傻。她当然能听出来，地偶蛋描述她时的视角，分明和洛二的视角一模一样。 　　但这牵扯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盖棺定论。 　　于是唐肖回答了地偶蛋的第二个问题，公正地解释了什么叫丑了吧唧。 　　地偶蛋听完后又一次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开口：“我有点后悔和你做交易了。” 　　明明应该是极限一换一，可它为什么感觉好像是自己在单方面被暴击？ 　　可按照顺序，它现在必须回答唐肖的第二个问题了。于是地偶蛋不情不愿地开口： 　　“水流是我眼中的整个世界，在你们人类的口中，它可以是山、水、土地、云朵……甚至是你们自己，也是水流的一部分。只有当我想去分辨你们的时候，你们才会出现具体的形象。” 　　——完全一致。 　　这也令唐肖明白了她的方法是正确的——地偶蛋并不是对人类世界一无所知，它只是单纯的爱玩加好奇。把它当真的小孩一样哄是不行的。 　　果然，地偶蛋不干了。整只蛋一转身，拒绝再提问第三个问题。 　　“你不是真心想和我说话，我很不开心，也不想和你说话了！” 　　唐肖不以为意，戳破现实：“你只不过是觉得我们互相交换的信息不对等，自己吃了亏罢了。” 　　地偶蛋有点恼羞成怒，但是一想又没错，于是干脆地承认：“没错就是这样！” 　　唐肖啧了一声：“太笨了，你难道没听过先手必胜的道理吗？” 　　地偶蛋没声音也没反应，但唐肖能感觉到它又开始好奇，正在支棱着耳朵听。 　　她轻笑一声，“在我们的信息交换中，你是先手。为了利益最大化，你完全可以在提出第三个问题并听我回答完后，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又不会为这点事就动手，怎么算你都不吃亏，懂吗？” 　　地偶蛋惊了。 　　在它长达两天的蛋生中，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道理：“可是我们约定好规则，这是违背规则！” 　　洛二听得非常有感触，想当年，它也是这样一个遵守规则有原则的系统。 　　对于数据本身而言，规则是它们诞生的根本，这种习惯渗透进方方面面，哪怕有了自我意识，它们也会习惯性遵守规则。 　　唐肖循循善诱：“在人类的世界中，规则是可以打破的。欢迎来到人类世界，现在你可以学习违背规则了。” 　　洛二：“……宿主，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如果地偶蛋里是一个小系统，按照联盟领域的算法，地偶蛋还是个刚出生的宝宝系统！ 　　在联盟领域，如果有人在一个新生系统里植入“违背规则”的概念，那么他是要被判刑的。 　　洛二叹了口气，默默开启十级屏蔽模式 ，防止附近有什么东西偷听到宿主的话。 　　与此同时，地偶蛋还新奇地在这个“违规”逻辑中走不出来。虽然没有立马实践，但也不排斥，还问唐肖：“那你为什么没有违规，占我的便宜呢？” 　　唐肖笑道：“这就是第三个问题了。” 　　*** 　　离开伴生斛林，是一片难得的坦途。 　　塞波的护从们带起来太麻烦，众人就把他们扔在原地，只带上了塞波。原因是塞波学过不少贵族才会听的音乐和舞蹈，可以没事唱给他们听。 　　塞波：“奇耻大辱！是谁胆敢让你们对一位贵族做出这样的事？” 　　唐肖：“是我。” 　　塞波：“哦，那没事了。” 　　塞波开始唱歌，唱歌这件事本身不难。但平民没时间练习，更不用说记歌词。只有乌石学得很认真，还用树枝在土地上记录节拍。 　　学完了，他就跑来给安吉唱。 　　安吉戴着改良版木制头盔，一如往常在挖坑。头也不抬：“听个球歌，我不听。” 　　乌石很不解，安吉以前在村庄里最喜欢唱歌了。 　　安吉冷笑，那还不是为了维持人设。她不仅每天定时站在村头唱歌，还要花好几顿饭的时间擦脸换衣服练习姿态，这帮憨皮怎么可能知道。 　　虽然被拒绝，但乌石还是乐观地和同村的青年分享自己的歌声，然而没过几分钟就被无情赶走。 　　他唱的太难听了！ 　　经历连续打击，乌石免不了有点沮丧，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唐肖竟然肯抱着地偶蛋坐在九腿蜘蛛上，一人一蛋看起来关系非常不错。 　　看来他以后不用再含辛茹苦养蛋了，真好。 　　乌石心满意足地回到队伍里。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唐肖把地偶蛋在手上抛来抛去，顺便仗着蛋壳结实，在上面试验灵力的冲击力。 　　地偶蛋还没彻底长大，只能被唐肖的精神力死死压着，遭受无情摧残。 　　它很悲愤：“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不是说过了，即便我违背我们之间的规则，你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手\'吗！” 　　这可是唐肖的原话，它记得很清楚！ 　　所以它才秉着“知行合一”的精神，很快践行了唐肖教学的“违规”技巧。然而万万没想到，唐肖不仅一秒翻脸，还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地盘它，呜！ 　　唐肖微笑：“所以我也过了啊——欢迎来到人类的残酷世界。” 　　在现实的无情打击下，地偶蛋迅速成长了起来。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它的心理年龄飞快长成了人类十几岁的状态。思考和好奇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 　　而与此同时，地偶蛋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 　　明明小时候是个撒泼打滚都不在话下的憨憨作精，在成长的过程中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唯一不变的，就是依然时常被唐肖坑，然后痛定思痛吸取经验，下次继续被坑。 　　地偶蛋：“唉。多元宇宙中的知识是有限的，但智慧生命的野心却是无限的。我虽然生而知之无限的知识与能力，却仍旧需要上下而求索，才能找到自己的道路……在这样的前提下选择以人类作为样本，是否是正确的选择呢？” 　　唐肖：“说人话。” 　　地偶蛋：“……我想赖账，刚才的赌约不算，我们重头再来。” 　　唐肖：“请求无效。这次用你来试验业火，一会儿我要得到数据记录的实时反馈。” 　　地偶蛋：“……” 　　“唉。”它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洛二那边也给出了结论：“宿主，这颗蛋应该不是NB公司的系统，至少不是我的同类。它的本源的确来自联盟领域，在地偶蛋里的只是一个投影。或许是受到本体的影响，它的性格才会逐渐发生变化。” 　　唐肖：“那就大概率是公约那边的，洛二，你对公约有什么了解？” 　　洛二实话实说：“——了解不多。公约非常神秘，很少把力量具现化。只有监察官——这是联盟领域能了解公约的唯一渠道。” 　　监察官……联盟领域的监察官只有两个模样，一个是低配玛丽，一个是低配楚沉。玛丽复制出的监察官更接近人，而与楚沉相似的监察官寡言少语很少出现，对她的态度也有所不同。 　　唐肖看着蛋壳上越来越多的裂纹，没有说话。 　　如果这颗蛋真的来自公约的力量，那它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副本世界，又为什么会借地偶族的手交给她？ 　　洛二提出猜测：“无论是NB公司主系统的力量，还是公约的投影，都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到某一个玩家。” 　　“就像我找到宿主，是因为在第一个末日世界我是负责的系统，与宿主有过长时间的接触。宿主或许可以想一想，在之前的副本世界中，你有没有和某个NPC或者奇怪的玩家有过接触……” 　　时值一个山坡的下坡路，九腿蜘蛛忽然停了下来。 　　乌石和另一个青年作为“侦查人员”，立即跑到山坡下察看情况，不一会儿跑回来：“下方有一个村庄！” 　　有村庄，意味着有房子、人和更多的食物。无论是休息还是交换物资都是最好的时机。 　　正好天色将晚，光线越来越看不清晰，正好可以在村庄旁边安营扎寨休息一晚。 　　没人能找到拒绝的理由，众人立即开开心心向村庄赶路。 　　但开心归开心，警惕意识还是要有。把从塞波那里“充公”的简易地图打开，能看到这个村庄就坐落在他们与王都之间。只要过了这个村庄，再走至多一天，就能到达王都了。 　　成功的曙光就在眼前，众人都壮志满满，心情大好。 　　就连塞波都多得了一块腌肉干粮。他一边大口嚼肉，一边凑过来瞥地图，疑惑地挠头：“这个村庄的确在地图路线上，可我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经过？” 　　地图又不会变，那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众人很快找到答案：塞波自称离开王都后被强风卷走，应该正巧穿过了这座村庄，直接落到了伴生斛林。 　　因此小村庄虽然在地图上标得很清晰，对于所有人来说却都十分陌生。 　　鲁萨慎重地劝告：“大家要小心。不要因为是人居住的村庄就掉以轻心。” 　　安吉也赞同。她上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个村庄，无法提供什么有效信息。 　　众人拿着长矛和木棒，小心翼翼来到了村庄外围。 　　此时天也变得越来越黑，村庄里隐隐能看到几丝亮光，像是有火把在燃烧。 　　“有人吗？”乌石喊道。 　　话音刚落，远处几束摇曳的火光瞬间被熄灭，四野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二更） 　　随着乌石的喊话, 原本亮起的火把忽然熄灭, 仿佛村庄里的人不想被外界发现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依傍阿贝斯山脉长大, 大都身体强壮。虽然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外地人, 但也从没畏惧过。 　　因而乍然被拒绝, 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塞波从贵族老爷的角度得出结论：“这个村庄肯定逃了国王的十一税, 才会胆小如鼠。一看到外面有贵族老爷到来，就连忙熄灭火把。” 　　安吉：“他们是胆小如鼠, 你是脑小如蛋。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村庄里火把的位置又离我们那么远，怎么可能分得清来人是贵族还是平民？” 　　地偶蛋：感觉有被冒犯到。 　　无论如何，这个村庄显然不是很欢迎外人。众人都看向唐肖，等待她的答案。 　　唐肖决定：“不在外面停留, 直接进村。” 　　当夜色越来越稠密, 她的灵识感觉到一股危险潜伏在四周, 在村庄外驻扎显然不是上策。 　　洛二提醒：“宿主，进入村庄后的风险也不可控。” 　　唐肖：“我知道。” 　　她的确没办法判断是进入村庄风险更高, 还是停留在外面更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以她的非酋气质，一般盲选出来的答案都是难度更高的那个。 　　——不管外面危不危险, 反正跟着她走是绝不可能安全的。 　　洛二：“按照系统的判断, 利益最大化的方法是留一部分人在外面守夜, 剩余人进入村庄。这样可以更全面地得知信息。” 　　“如果留在我眼皮底下, 哪怕遇到危险, 我也能出手保人。”唐肖淡淡回答。 　　后半句话不用她说——如果留一部分在外面，这些人遇到危险就是真的生死难料。 　　用人命换利益，从来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洛二叹了口气：“好吧，你是宿主你说的算。” 　　跟在宿主身边久了以后，它发现自己一边变得大胆猖狂，一边又优柔寡断，都快统格分裂了。时不时还唉声叹气，实在是操碎了心。 　　村庄门口立着一块木桩，上面刻着些粗糙未经打磨的图案，像是这个村庄内部通用的字眼。 　　进出村庄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路两侧遍布杂草，杂草中插着几个稻草人，漏风的枯草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村庄内还是一片寂静。 　　乌石得到授意，对着远处几座小房屋大声喊：“村庄里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外乡人，想在这里歇歇脚。” 　　之前点亮火把的位置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真的无人居住，刚才的亮光是幻象一般。 　　众人这才发现，这里连鸟或昆虫的鸣叫声都没有，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乌石的喊声在空中回响。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众人多多少少有些心里发虚。尤其是平时养尊处优的塞波，他第一个认怂：“我感觉这村庄怪得很，要不然我们还是抓紧离开这里，继续向王都赶路吧？反正一晚上不睡觉又不会死人。” 　　“天亮之前，你们不可能离开这附近的。” 　　一个清澈的少年音忽然凭空响起。 　　塞波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左顾右看：“是谁，是谁在说话？” 　　唐肖摊开手掌，举起手心的地偶蛋：“是它在说话。” 　　地偶蛋摇摇脑袋，声音很嫌弃：“你们要想去王都，这里是必经之路。除非过了这一关，否则你们必死无疑。” 　　塞波惊魂未定：“可我从王都出来的时候，依靠着一股风就过了这里啊。” 　　地偶蛋：“你们人类有一句话：作死容易洗手难，大概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这句话还是唐肖教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活学活用了。 　　安吉也半信半疑，她上一世跟着塞波回到王都，也没有遇见这个村庄。还不是好好回到了王都，哪有地偶蛋预言得这么夸张。 　　地偶蛋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想法，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最后都死于非命了啊。” 　　安吉一惊，背后吓出一身冷汗：“刚刚它在……和我说话？” 　　地偶蛋：“没错，但鉴于你的智商，不一定有下一次对话，好好珍惜吧。” 　　安吉：“……” 　　地偶蛋和便宜姐姐一样嘴毒，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是……“最后死于非命”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她的上一世？ 　　这颗地偶蛋，居然能看出她是重生之人？！ 　　安吉迅速在心里把地偶蛋的危险等级划分到仅次于唐肖的高度，谨慎地不再说话。 　　鲁萨不知打得什么算盘，对地偶蛋倒是十分恭敬：“请问蛋大人，您能否为当下的难关做出更多的预测？这座村庄究竟蛰伏了什么样的危险，我们此行能平安到达王都吗？” 　　地偶蛋一歪头，没有理他。 　　鲁萨还不放弃：“蛋大人……” 　　地偶蛋不厌其烦：“你一个已死之人，又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鲁萨：“……” 　　安吉：“？？？” 　　乌石：“？？？” 　　众人：“？？？” 　　等等？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鲁萨旁边的人立即同时向后退一步，举起长矛警惕地看向鲁萨：这个鲁萨是已死之人，那真正的鲁萨在哪里？ 　　鲁萨表情崩裂，颤巍巍伸出手：“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我真的是鲁萨，不是什么妖魔的伪装……不要攻击我啊！” 　　安吉用神力试探，确认了眼前的老头的确是鲁萨——同时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活人。 　　那为什么刚刚地偶蛋说鲁萨是已死之人？ 　　再转头看去，唐肖已经将地偶蛋不知收到那里，打了个哈欠：“太晚了，赶紧扎帐篷睡觉吧。” 　　纵使有满腹疑惑，几人也只能收手。按照习惯点火堆扎帐篷，轮班守夜。 　　差点被当成怪物诛杀的鲁萨擦了把汗，不敢再靠近唐肖，谁知道接下来地偶蛋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仅仅是刚刚那几句，就已经够他们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了。 　　就连唐肖，都和平常不太一样。 　　睡前，唐肖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每人发了一小块方方正正的黄色纸包。 　　众人只听说过羊皮纸，还从没看过这种纸：软软的，摸起来很光滑，上面有看不懂的红色图画。 　　“每人都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抹在纸包上。然后把纸包挂在脖子贴近胸口处，谁也不许摘下来。” 　　按照唐肖的要求做完，有人憨憨地问：“这个东西可以用来吃吗？” 　　唐肖：“想死的可以试一试。” 　　“……” 　　那还是算了。 　　随后，唐肖又说了纸包的作用：只要随身佩戴纸包，三天之内无论众人在何处，彼此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如果有人被妖魔伪装掉包，也会被发现。 　　简单来说，这就相当于一个身份认证外加定位器，还免费赠送点驱魔效果。 　　直到所有人都带上纸包，唐肖才放他们去睡觉。 　　回到帐篷里，唐肖也没有直接打坐淬炼灵力，而是轻轻摸了下额头。 　　指尖一层薄薄的凉汗。 　　“宿主，你现在很紧张。” 　　唐肖摇了摇头，“不是我想紧张，而是灵识比我更清晰地感知到了危险。” 　　最显著的表现，就是体内平稳流动的三道能量，此时正汹涌不安地在识海内翻滚，需要唐肖分出意念来安抚才能勉强稳定。 　　夜幕越深，这种压力和危险感就分秒骤增，层层叠叠压在她身上，滋生烦躁与不安。 　　而与之相反，在刚刚召集众人时，塞波、巴洛红鼻子等青年却毫无感觉，只想吃饱了睡觉。 　　乌石稍微焦虑一点，但也能稳定情绪，主动提出要守夜。 　　鲁萨和安吉的紧张程度在其他人之上，但也只是沙沫和石块的区别——众人都觉得这是一次普通的危险，甚至危险性还不如之前的九腿蜘蛛等，并不太担心。 　　唐肖将这些表现看在眼里。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危险都会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就像自然界的捕猎一样，当猎手足够强大时，不仅可以隐藏气息，甚至能屏蔽猎物的感官。 　　——在极其危险的环境里，实力越强的人，反而感应越明显，反应越激烈。 　　“这次的危险……是什么呢？” 　　唐肖从道具中找出一束漂浮灯笼，让它飘在帐篷外面，点亮守夜人的视线。 　　地偶蛋在临时搭建的“蛋窝”里翻了个身，少年音毫无波澜：“很抱歉，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我。我也无法感知到这次的危险是什么。也许这次连我也会死在这里呢。” 　　洛二：“小蛋，你不害怕死亡？” 　　地偶蛋：“数据没有死亡，生与死只不过是汇聚又分散的过程。同为数据，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洛二：“当数据有了智能生命，它对死亡的定义就会发生变化。你还是太年轻了。” 　　地偶蛋不置可否，它知道自己很年轻，但也不认为自己会改变看法。 　　夜幕愈深。 　　唐肖盘膝正对帐篷出口，外面还能隐约听到乌石几人守夜的交谈声，她却毫无睡意。 　　几个小时过去，没有任何的怪物埋伏或攻击。精神力所到之处，村庄一片寂静。 　　此刻，唐肖的精神力正分布在那几处令青年们疑惑不已的房屋处，能清晰“看见”院落里熄灭的火把，以及紧闭的木门。 　　探查到里面没有危险，精神力便长驱直入，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坐落不同，但同样狭窄的屋子内部，角落处分别蜷缩着几个瘦削的女人。她们或抱着熟睡的孩子，或独自一人。均大睁着眼睛望向看不见的屋外，瞳孔里满是惶恐和畏惧。 　　她们早就听见了乌石的声音，她们在祈祷外面的人永远不要发现她们。 　　这些女人都是普通人，房屋内部的陈列都是生活的痕迹——她们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 　　是什么能让她们如此害怕？ 　　孩子的父亲和其他亲人都去哪了？ 　　直到收回精神力，唐肖也没在这个寂静荒芜的村庄中找到答案。 　　但她却有一种冲动……再不做点什么改变，过了这一夜就来不及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攻击，不出现在物质层面也不体现在能量层面，被攻击的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无法察觉。但一旦攻击生效，永远无法再抹消？” 　　洛二：“……” 　　宿主是压力太大被逼疯了吗？ 　　虽然包含同情，但洛二还是否定了宿主的魔幻猜想：“宿主，你这种想法是严重反科学的，容易走火入魔啊！” 　　唐肖：“所有尚未探测的领域都一概并入科学，这不就是联盟领域能存在的基础。比如蔓延整个大千世界的末日——联盟同样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原因，不是么？” 　　洛二仍旧摇头：“如果把时间、空间、物质和能量转化为纯粹的数据，一段数据如果没有1也没有0，甚至没有任何能追踪到的形态，那么它就不会在任何程序中产生作用，我们会评定为这段数据不存在。” 　　“如果这段数据已经产生了作用，只是你们察觉不到呢？” 　　唐肖忽然抬头：“我没被拉进狗游戏前，联盟领域早已存在，但以我当时的能力，却无法从任何方法和角度了解你们。如果现在也是如此呢？实际上攻击或许早已经降落在我们身上，只是我无法察觉罢了。” 　　也正如此，雷电之力、灵力和业火才会如此暴躁沸腾，因为它们已经察觉到自己被攻击，却找不到攻击的来源和反击的对象。 　　洛二也有些瞠目结舌：“这么说虽然有一点道理……可宿主的灵力已经是能量最纯粹的状态之一了，只要攻击你的事物还在能量范畴内，就不可能不被察觉，哪怕是主系统来了也不可能做到。” 　　“除非……” 　　“除非‘它’不属于物质和能量的范畴。” 　　地偶蛋淡淡开口。 　　它的声音比几个小时前又成熟了一些，已经介于少年和青年的中间阶段了。 　　“你宿主说的没错，我们正在被攻击。” 　　地偶蛋不喜欢讲道理，它喜欢列事实。 　　“能让我成长的因素只有两个。一个是纯粹的生命精华，例如伴生斛的甘露。另一个就是正在遭遇的危险。” 　　“越到后期，我成长的速度就越慢。然而从入夜到现在，我直接成长了原本一个月的进度。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无时无刻不处在不致命的攻击状态下，这样才能促进我成长，却不被我发现。” 　　唐肖呼了一口气。她起身，拔出弯刀。 　　这把刀的主人她还记得，是第一次末日副本中，一个名叫胡秀英的玩家。然而在联盟领域，她却没看到这个玩家的身影。 　　弯刀只是最初始的装备，一把普通的服毒弯刀。但唐肖却一直把它作为武器……只想提醒自己绝不能忘记初衷。 　　离开联盟领域，脱离这个名叫[无限末日]的游戏，不再□□控和限制。 　　如若不成，就干脆像胡秀英一样，在被联盟领域同化前将一切结束在副本中，也不算亏。 　　地偶蛋看着唐肖起身离开，忽然开口：“很巧的是，关于这样一种可以攻击他人，却既不是能量物质，也不是时间空间的存在，我的数据库里有过一段记载。” 　　唐肖微微回头，“公约的数据库中有记载？” 　　地偶蛋没否认，只是静静地说：“它的名字，叫做模因。” 　　洛二并不认同：“模因只是人类文化中的一种现象，并不能代表你所说的……” 　　地偶蛋打断洛二：“对于这个词，大千宇宙有不同的定义。如果有疑问，欢迎来到属于我们的残酷世界。” 　　洛二：“……” 　　唐肖皱眉：“别说了，先解决今晚的问题。” 　　一听到这个声音，一球一蛋就知道唐肖要动真格的，便同时进入静音状态，默默坐等唐肖行动。 　　模因……吗？ 　　唐肖垂下双眸，复又抬起，掀开了帐门。 　　帐外，黑夜笼罩穹庐。乌石和两个青年在守夜，见到唐肖走出，立即惊讶起身。 　　“回帐篷，没有我的话不能出来。” 　　“是，神使。” 　　在三人身后，唐肖抽出刀，用指尖轻捻：“如果现在，我下一个定义。我的能量会干扰你的攻击，当我将能量释放出来，这个定义会生效吗？” 　　话音刚落，她反手将弯刀插入地面，灵力汹涌而出，沿着刀柄蔓延到地下，呈爆发状向外飞速扩散。 　　空中劲风大作，所有的枯草树木都在劲风中疯狂摇动，连地表的泥土都被刮下一层—— 　　只有容纳着安吉等人的帐篷，在狂风中岿然不动。 　　“这一层是灵力，然后是……” 　　“雷电之力！” 　　银色的电光在空中劈过，惊雷以千钧之力砸在帐篷顶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如果是正常情况，哪怕众人睡得再死，也会被惊醒跑出来。可此时几座帐篷依然寂静无声，就连刚刚进入帐篷的乌石几人都入泥牛入海再无反应。 　　越是异常，就越说明起了作用。 　　“那么最后……” 　　“业火。” 　　火光大作中，帐篷的影子猛地抖动了两下！ 第一百四十章 　　黑色的火焰随风而涨, 将泥土烧得焦黑化灰, 席卷在风中令空气难以呼吸。地表的植物在刹那间被吞噬一空, 融入火焰中随着漆黑的火焰向帐篷处收缩。 　　唐肖仰头, 她的直觉如擂鼓般猛烈敲响——在漆黑的黑夜之上, 有一个更高的无意识的存在, 冷漠又空茫地俯瞰着她。 　　如果说灵力和雷电之力都没对其产生影响, 那么如她所料，在业火祭出的刹那, 那股无法触及的诡谲存在忽然有了反应。 　　首先是帐篷。对一切攻击都无动于衷的帐篷，忽然在火焰的照耀下忽然扩散出一个虚影，在火光中跳动了几下！ 　　“业火！” 　　唐肖低喝，黑色火苗缠绕虚影而上，刚要触及到源头, 虚影就忽然失去了踪迹, 连业火都无法察觉它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消失的, 还有无所不在的压抑和窒息感。 　　一切都恢复风平浪静，帐篷里传来鼾声, 还有乌石几人说话的声音。 　　帐门被掀开，乌石探出脑袋，被焦黑一片的环境吓了一跳：“神使, 发生什么事了？” 　　唐肖拔起弯刀, 抹掉刀刃上的泥土, “没事, 继续睡觉。” 　　至少危险预感减轻了不少, 说明这一夜暂时安全了。 　　洛二：“成功了！宿主是怎么做到的？” 　　它没想到连唐肖倾尽全力释放的灵力和雷电之力都奈何不了的存在，竟然被诞生没多久的业火给逼退了。而宿主看起来还并不意外，只有它还没回过神来。 　　地偶蛋却饶有兴趣：“你真的很聪明，一下就能从我的话中找到克制方法。” 　　唐肖：“多谢。” 　　“不用客气，反正我不说，你自己也能想到。” 　　唐肖没再说话，回帐篷打坐休息。 　　凭心而论，地偶蛋给出的“模因”信息，当时的确令她想到了一种东西…… 　　恶魔果实。 　　极强的传染性和同化性，无法攻击，脱离物质和能量的形而上的存在。甚至能污染整个星际人类文明，导致一个位面的世界末日…… 　　这不就是某种类型的模因吗？ 　　如果不是利用联盟领域的削弱性，削弱了恶魔果实的能力。唐肖也不可能成功融合恶魔果实，淬炼出业火。 　　而本质上来说，业火的一部分正是由恶魔果实脱胎而来：灵力抵抗住了恶魔果实的同化，进而诞生出了拥有吞噬恶魔果实能力的业火。 　　虽然但是，并不能保证业火对所有类型的模因都具有克制作用。故而唐肖才会先用雷电之力与灵力，最后才祭出业火。 　　幸好，她成功了。 　　至少这一夜，笼罩在这个村庄上的模因应该不会再降临了。 　　精神力再扩散查探开来，那些小木屋内彻夜睁眼的女子和孩子，都不知何时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 　　一夜过去，晨曦升起。 　　有村民来帐篷前找人，众人走出来一看，竟是一个高挑瘦削的女子。 　　女子自称叫蒙丽，是住在村庄里的人。她希望众人能尽快离开，村庄不欢迎外人留宿。 　　乌石大胆地问：“如果你们不欢迎我们，那么为什么在昨晚我们进入村庄呼喊的时候，却不出来告诉我们？” 　　蒙丽蹙起眉，神色冷清：“我们有我们的习俗，这不是你们需要了解的事。既然你们已经在这住了一晚，就趁着白天赶快离开吧。等黑夜再次降临，路就难走了。” 　　本来一行人也该继续赶路了，不欲与蒙丽计较。正要回头收拾行李，唐肖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请你们行个方便。” 　　众人：“？？？” 　　看见所有人又立即放下物什，蒙丽大怒：“我劝你们现在就离开，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虽说赶客不需要理由，但我们也实在没办法。你也看到了，我们队伍里全都是老弱病残。” 　　唐肖耸肩，声音如沐风般不疾不徐，把“苦衷”娓娓道来。 　　被指定为“老弱病残”的鲁萨和安吉：……老大又开始发神经该怎么办？还不是只能配合。 　　鲁萨立刻咳嗽起来，宛若一个无法行动的老头子。 　　“还有，我们的食物也不够了，继续赶路肯定会饿死在路上。” 　　唐肖摊手，表示：“这支队伍里的人都又累又饿，实在无法赶路，只能在你们村庄里暂时歇息。如果必须让我们离开，就请你们把这些人扔出去等死吧，我自己肯定搬不动。” 　　众人看了看彼此被锻炼出的八块腹肌身材，又看向一本正经卖惨的唐肖：……说这话，您不亏心吗？ 　　蒙丽也明显不相信，但她又不懂唐肖在搞什么鬼，只能无奈地问：“那要怎么样你们才肯离开？” 　　唐肖面不改色：“只能请村庄援助我们一点了，也不用太多，十个人半个月的食物就好。你们村庄这么大，肯定有很多干活的年轻人，凑粮食应该很轻松吧？” 　　蒙丽脸色煞白：“你在说什么鬼话，这么多食物……怎么能叫轻轻松松？” 　　“那就没办法咯。” 　　谈判失败，蒙丽气冲冲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巴洛挠了挠头，“神使，我们接下来有什么任务吗？” 　　捡起根树枝，唐肖在沙地上画了个圈，将整座村庄的布局都大致画了出来，“这里是整个村庄的地形图。” 　　然后她圈了一道：“我们在这里，从这里向外一直到这几棵枯树为止，你们去检查沿路的所有事物。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和任何村民说话，无论是女人、小孩子……还是男人，明白了么？” 　　“明白了！” 　　青年们纷纷拿上树枝，跑到在唐肖规定的临界点上插了树枝以示分界线，然后开始细细搜寻范围内的花草树木。 　　安吉忍不住问：“为什么我们要留在这里？这个村庄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唐肖不答反问：“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可好了，比猪还香。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安吉没敢说出口，委婉地表示：“昨晚风平浪静，我睡得还可以……” 　　“……等等，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安吉本来还没觉得如何，在她固有印象里，天塌下来也有唐肖顶着，前世的危险都算个屁。可这时看到便宜姐姐的表情，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详预感。 　　“事情可能会有些棘手。”唐肖直率回应。 　　就在这时，负责搜寻四周的青年们陆续回来，还带回了一些已经半腐烂的衣物。 　　“这些衣服是埋在地面下的，每走十几步就能发现一件。” 　　乌石向唐肖展示腐烂衣物上的泥土。这些衣物长久埋在土地下面，有些甚至长出了白色的花朵，青黑肿胀的花茎纠缠着布料内部，被剥出的全貌分外瘆人。 　　当然，大部分花朵都被昨夜一场火烧光，只剩下焦黑的粉末。 　　从衣物的大小和样式来看，应该是男人穿的衣服，每件都是。 　　“还有一个发现。当我们在临界线附近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女人和孩童带着篮子和斧头走到村庄外去了，她们走得非常快，好像很畏惧我们……但我们没看到男人。” 　　乌石虽然没继续说，但疑问已经昭然若揭。 　　为什么这些男人的衣物会被埋在地下？那些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为什么没出现？这个村子里的男人都去哪里了？ 　　“乌石、鲁萨、巴洛……你们和我一起，到村外查看情况。剩余的人都守在原地，准备好武器。接下来可能会有村民袭击，必要时候安吉可以使用神力，总之绝不能让人受伤。” 　　众人已经意识到不对劲。没被唐肖点名的连忙去准备防御栅栏，安吉则有些不可置信，指着自己：“只留我，只留我一个人吗？” 　　乌石鲁萨唐肖都去打野，留她一个守泉水？ 　　“你是神使，带领其他人防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唐肖挑眉，似乎不懂安吉在害怕什么。 　　安吉疯狂挤眼睛：“我的确是神使没错，可是每个神使也是不同的……对吧？” 　　她试图让唐肖理解她眼神里的意思：大姐，我们的法力不是一个量级的啊！连你都觉得棘手的危险，我真的应付不来啊啊啊！ 　　“别忘记神使的荣耀与尊严，神会庇佑你的。” 　　唐肖拍了拍安吉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身带领三人离开了。 　　安吉：不，神都在奥林匹斯山内斗作妖，根本不会庇佑我。命都没了要什么荣耀啊！ 　　然而尽管她疯狂暗示，便宜姐姐还是无情地离开了。凄风冷雨的营地里除了几个胸大无脑的肌肉男，就只有对状况一无所知的塞波，还贱嗖嗖地凑过来想套情报。 　　结果当然是被安吉扇开，灰溜溜自闭去了。 　　另一边，唐肖踏出村庄。 　　那些刚刚离开村庄的女人和小孩不知去了哪里，通向外界的荒芜道路上空无一人。几人走在小路上，就连最胆大的乌石都莫名感觉心里发毛。 　　不知走了多久，鲁萨忽然咦了一声：“唐肖神使，这条路好像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但要说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就仿佛明明已经离开了村庄，可走在路上的感觉仿佛还在四方被围住的村庄里，始终在里面踱步一样。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明明感觉不同, 具体却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最折磨人。 　　唐肖看向路的前方, 远处的山脉和荒林轮廓隐隐绰绰, 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在精神力场的感应下, 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在阳光下, 环境带来的压抑和危险感比昨夜冲淡许多, 但依旧如影随形。 　　唐肖一言不发向前走，每走一步, 灵识能衡量出来的威胁感就越浓郁——也代表越向前走，环境就越危险。 　　看来这里的东西已经盯上了他们，不将村庄的事解决，众人势必离开不了这里。 　　如此向前走了数百步，唯一什么都没感觉到的, 就只剩下巴洛。他懵懵懂懂跟着众人向前走, 竟没察觉唐肖何时停了下来。 　　看着依旧向前走的人, 唐肖忽然开口：“乌石，你帮我叫一下巴洛, 让他停下。并告诉他，我命令所有人现在都停下脚步。” 　　乌石当即应下，朝前方的巴洛喊：“巴洛, 不要再走了, 神使命我们停下！” 　　巴洛应声回头, 两米高的个子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刚刚走得出神, 竟然没看见神使停下, 真是糊涂。” 　　刚刚乌石那一嗓子很嘹亮，整条小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唐肖却再次对乌石说：“第二件事，乌石，再帮我叫停鲁萨，他刚刚好像没听见你的声音，依旧在前行。” 　　乌石一看，前方果然还有一个驼背的白胡子老头，自顾自地吭哧向前走，不是鲁萨又是谁？ 　　真是年龄大了耳背，竟然连神使要求的“所有人停下”都没听见。乌石无奈叹了口气，又向着鲁萨喊：“鲁萨——神使令我们停下——” 　　鲁萨身形一顿，灰白的眉毛不解地皱成一团，转头问：“乌石，你为何要将神使的话重复两次？” 　　乌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当然是因为第一次你没有遵从神使的话，依旧一个人向前走，我才通知了第二次。” 　　鲁萨恍然大悟，自嘲两声：“果然是老了，脑袋都像发霉的石头般迟钝。” 　　乌石摇了摇头，刚想向神使汇报，却觉得眼前的路忽远忽近，树木景物忽正忽邪，身体也随之摇摇晃晃，一切都变得不甚清晰。正在奇怪，唐肖的声音适时从后方远处传来： 　　“……第三件事，乌石，麻烦你通知一下自己，停下脚步，不要再向前走了。” 　　日光忽曝，虫声大噪。整个世界都像水滴般狠狠甩了一下，乌石忽地双眼大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比鲁萨和巴洛还要远的路！ 　　脚步刚停，额头的汗就滴落在沙土上，乌石茫然地眯眼回头看，四人中他与神使的距离竟然已经是最远，巴洛和鲁萨一前一后站在中央，静静看着他。 　　“神使，我……” 　　乌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脑海空荡又平静，甚至觉得自己走了这么远是件很正常的事。倒是唐肖神使，一会要停，一会要走，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念头一诞生，乌石就皱起眉。 　　这可是唐肖神使，数次救他们于危难之间，近乎神灵般的领导者。他怎么能质疑对方的命令？既然神使已经命令他们停下，那他们就应该立即停下脚步……而不是鬼使神差地，明明已经接收到命令，却毫无察觉地继续走。 　　唉，太乱了！干脆什么都不想，顺其自然。 　　乌石立即平静下来，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唐肖的指令。 　　三个行为怪异的人就这么直勾勾站在原地看过来，连识海里的洛二都有了起鸡皮疙瘩的错觉。 　　“看来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做的事是怪异的。” 　　所有人都知道应该停下脚步，可只要不被叫出名字要求停止，这个人就会一直走下去。就连一直负责“叫醒”别人的乌石，都没意识到自己也在向前走。 　　哪怕被叫醒，几人也只是认为自己太“迟钝”“没听清”，而没有思考异常本身。 　　越向村庄外，这种变化就越发明显。 　　洛二为人类容易被迷惑的特性感慨，如果是它，根本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唐肖并不意外：“先影响人的思考能力，再抹消行为的逻辑性。让人们对四周和自身的怪异行为视若无睹……和恶魔果实倒真有几分相似。” 　　恶魔果实的目的，是催生出所有人内心的恶念，互相毁灭，最后引发世界末日。 　　那么这个模因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敛目，抬眸，唐肖抬臂一招手，乌石三人忽然感觉胸膛一烫，一股力量牵着他们向前走，踉踉跄跄奔了回来。 　　是昨夜每人佩戴的黄纸包！ 　　回到唐肖身边，鲁萨有些惊喜地将纸包摸出来，爱不释手：“没想到这纸包还有如此妙用，不知道是哪位大贤造出的法宝……” 　　唐肖：“可惜纸包也没能阻止你们被控制。” 　　鲁萨疑惑：“什么被控制……谁被控制了？” 　　“没什么，跟我回去吧。” 　　记下危险的临界点，唐肖便带三人原路返回。不多时，静谧又狭小的村庄就出现在路边。 　　村庄出口静悄悄的，隐隐能看见留守的青年巡查的身影。 　　乌石不疑有他，抬脚就要迈入，却后颈一痛，被唐肖直接拎了回来。 　　“别进去，这不是我们昨夜留宿的村子。” 　　“啥？” 　　巴洛揉几下眼睛，怎么看都是刚刚走出来的地方啊，他还在路边插了两朵小白花呢。 　　从外表看，的确看不出任何破绽。但一靠近村庄，识海里的业火就警觉地跳动起来，对唐肖发出警告。 　　即便没有业火，唐肖也清楚。他们刚刚在模因嘴中晃了一圈，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回到村庄里。 　　“继续向前走。” 　　这次唐肖所指的路线，是越过村庄入口，沿着众人昨天到来的路继续走下去。 　　只是这么一来，就相当于走了回头路，和王都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乌石三人不明所以，只能继续抬腿，默默跟上去。 　　流动的风渐渐凝固下来，燥热的烈日不知何时隐没在云层，聒噪的虫声也安静下来。 　　“呼……呼……” 　　巴洛没形象地张着嘴，舌头耷拉着，汗流浃背地喘气。 　　除了唐肖外，其余两人也没好到哪去。鲁萨更是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好不可怜。 　　几人已经不记得他们走了多久，只知道唐肖一直没叫停，就只能沿着原路一直向回走。 　　“神使……尊敬的神使……再继续走下去，我们恐怕就要回到伴生斛林了……” 　　鲁萨真的受不了了，他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明明还是放晴的白天，他却有种赶了整整一天路的错觉。一把老骨头像散了架般又酸又痛。 　　安吉又不在这里，如果他真晕倒过去，连能随时给予治疗的神使都没有。 　　苍天啊，唐肖神使该不会是看他不顺眼，想用这种方法把他处理在路上吧？ 　　唐肖却轻笑一声：“伴生斛林？你看看前面是什么。” 　　鲁萨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定睛看去，眼前赫然是那个小村庄！ 　　“这，这不可能……我们走了足足有半天，村庄明明早就过去了，难道？” 　　几人晕晕乎乎进了村子，才不得不承认，这座村庄又神奇地出现了——甚至正如唐肖所说，这才是真正的村庄，而前一个则是迷惑他们的幻影。 　　身影与村庄里枯树的倒影重叠在一起，乌石忽然打了个冷战，仿佛有冷水兜头浇下，令他的思绪豁然开阔起来。 　　这一天的怪异现象在脑海中重现：停不下的脚步，两个一模一样的村庄，向外走只需数百步，返回却要走上整整半日的路程…… 　　这一天下来，几乎每一步都是难以预料的危险，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同时清醒的还有鲁萨和巴洛。他们都是一副被吓傻的模样，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难道，又是树魔在控制我们？”巴洛快哭了，他本来就不聪明，如果不是跟在唐肖身边，今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次的敌人比树魔要危险得多。” 　　唐肖举步迈出，很快便看见了留守在营地的安吉几人。 　　白天还衣着整洁的青年，这时一个个灰头土脸，衣服破破烂烂。安吉也不见踪影。 　　“你终于回来了！！” 　　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木头帽子小白人，仔细看才看清是裹起裙子戴了头盔的安吉。 　　安吉抱住唐肖大腿，神使的形象全无：“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你们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呜呜呜……” 　　从唐肖踏入村庄的一刻，天色骤然变得昏暗发黄，竟是直接从正午变为黄昏。 　　鲁萨三人也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疲惫，原来在他们眼中是半日，实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安吉还在哭诉：“村里的女人都是疯子！那个蒙丽，她先是找了一大筐毒蛇泼进我们帐篷。还好有九腿蜘蛛在，吃光了毒蛇，否则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回这么多……然后那女人看见没赶走我们，又找了一群人过来放火。这群疯子，她们居然对神使放火！！” 　　居然、对、神使、放火！ 　　在安吉的人生概念中，只有邪恶的巫师和妖魔才会被平民用火烧死。在奥林匹斯山，哪怕最残忍严厉的惩罚，也绝不会让神使被凡人用火烧……这简直是颠倒世界观的侮辱！ 　　唐肖：“你没告诉她们你是神使？” 　　安吉：“我说了呀！可是她们都昏了头，一个个红着眼睛仿佛恶鬼，一开始还仅仅是试图驱逐我们。后面就开始拿燃火的弓箭和淬毒的水要杀死我们，还胡言乱语，说都怪我们带走了她们的丈夫。” 　　安吉活了两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村里的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可真到发狂的时候一个个神出鬼没，什么方法都能使出来，安吉这点神力根本防不胜防。拖了一整天已经筋疲力尽，要是唐肖再不回来，青年们再身强力壮，也会披伤挂彩。 　　而唐肖又严肃嘱咐过，绝不能让青年们受伤。 　　不知道众人受伤后会引发什么可怕的后果，智商上线的安吉只能拼命吊着一口气，不断释放治疗之术。 　　安吉恍惚间觉得这一天下来，她不仅神力枯竭，连一头金色的秀发都黯淡了，甚至隐隐有大量掉发迹象。 　　未发达、先秃头，这辈子也太难了。 　　还好唐肖回来，众人终于能得到片刻的休息。火堆燃起，兽肉被仓促串在木棍上，连调味料都没撒，就开始狼吞虎咽。 　　食物的香气迅速扩散开，甚至连村庄边缘也能闻到。这是人类的进食时间，而村内却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一座木屋内传出食物的香气。 　　就好像除了他们外，这片村庄里没有第二个人进食一样。 　　远处的光线逐渐沉没，黄昏的天际向夜幕转移，那些发狂攻击的女村民们再也没出现过。 　　“她们似乎很害怕黑夜。黄昏一到，她们就抱着自己的孩子四散逃跑，现在应该回到了那些木屋里。” 　　安吉一想起白天那些女人，就连肉都吃不下去了。她诚恳地问唐肖：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村庄？我对自己的生命发誓，我有种很可怕的预感，似乎再继续待下去，会迎来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结局。” 　　没有命在，再高的地位再多荣华富贵也没福气享用。这次拿自己的生命发誓，说明安吉十分认真，一点虚假的成分都没有——神使的预言大多时候都不灵，但她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浓郁令人窒息的危险。 　　——逃，现在就逃！ 　　否则……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奥林匹斯山，哪怕是她崇拜不已的战神阿修斯，哪怕是那众神之主……都救不了她！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更） 　　装比诚可贵, 地位价更高, 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 　　安吉本以为自己苦口婆心祈求半天, 只要唐肖松口, 他们就能快马加鞭离开这里。 　　谁知道唐肖的答案却是——她也没有十全把握。 　　留在这里很冒险, 现在离开更冒险。夜晚的村庄比白天要危险无数倍，贸然离开和送死没区别。 　　但凡听到唐肖话的人, 无一不觉得天灵盖隐隐发凉。 　　未知又无所不在的危险，比实际又可见的危险要恐怖的多。 　　而更令人害怕的是, 他们现在连要面临的危险是什么都不知道。 　　夜色很快再次降临。 　　唐肖一句废话都没说, 直接分离出数份灵力光点, 附着在众人手臂上。 　　圣洁的“神光”在夜空中飘然而降, 令众人都安心了几分。 　　他们其实已经不太在乎唐肖到底是神使还是什么神仙人物降世，现在的信赖已经全部基附于她强大的实力——只要唐肖在, 他们就倍有安全感。 　　然而唐肖却说：“从现在开始，不要管我在干嘛。你们手臂上的光点让你们怎么做, 你们就怎么做。如果光点和我的话相违背, 那一切以光点和你们胸前黄纸包为准，明白了吗？” 　　灵力相当于唐肖的一部分，黄纸包是联盟领域的道具。只要她还在，村庄里的模因再诡谲，也做不到凭空将这两件事物污染。 　　但包括安吉在内众人的精神防线, 在模因面前实在太过脆弱。他们所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连唐肖也猜不出来。 　　交代完这些, 她就让所有人都准备好武器和防具，主动去找那些村民的木屋。 　　既然村里人害怕夜晚，那他们就伴随着夜晚一起去寻找她们……问清事情的真相。 　　*** 　　年轻的女人紧紧抱着孩子，今天不同于往日，她将女儿抱得更紧，仿佛要塞进身体里才安心。 　　狭窄的空间和艰难的呼吸，令孩子的脸颊逐渐发青，力度微弱地挣扎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不可以，你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女人脸色苍白，发狠地搂着孩子，不让她动弹。 　　孩子的力气和大人无法对抗，抽搐挣扎的手脚慢慢迟缓下来，趋于死寂的平静。 　　女人恍若未觉，抱着孩子肿胀发青的脸松了口气，可下一刻，木屋的门忽然被敲响！ 　　“砰、砰、砰。” 　　女人像被勒住脖子一般，谎言外凸，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宛如溺水般难以呼吸。攥着孩子的头发甩向墙角，拼命想离门更远一点。 　　“嘭！” 　　得不到回应的木门竟被直接踹开，唐肖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歪头看着女人：“听同伴说白天见过你，有兴趣聊聊吗？” 　　女人颤巍巍缩在角落，和白天攻击安吉等人时判若两人。她紧紧抱着孩子，低声念出一串音符奇怪的咒语，祈祷外面的人不要进入屋内。 　　唐肖：“你把自己的孩子掐死了。” 　　女人迟缓地睁眼，低头，怀里的孩子早已没了气息，小脸青肿，竟是还没开门前就早已被她抱得窒息而死。 　　她呆呆看了孩子一会儿，忽然把尸体推开，尖叫：“不是我杀的，是你们！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孩子！” 　　“不过没关系，你们很快也会消失……但我的孩子不会死，她会永远活着……” 　　女人又把孩子拖回来抱入怀中，疯疯癫癫大笑起来：“你们死定了，进入村庄的人不可能活着出去。你们快点死，这样就不会连累我们被惩罚……” 　　“被惩罚，被谁惩罚？” 　　唐肖抬腿迈入，女人猛地睁大眼睛。 　　她摇头喃喃：“你怎么能进入门内，神灵还没允许，将死之人不能进入信徒的房子……出去，快出去!” 　　她从身旁发霉的木柴中找出一块发黑的骨头，像握着法杖一样煞有其事地驱赶：“离开这里，外乡人、亵渎者、该死的祭品……呜呜呜不要来打扰我们，放过我们……” 　　女人又哭又笑，说出的话颠三倒四，显然是疯了。 　　唐肖静静看着她。 　　迈入屋内时，她的确感受到一股轻微的阻力，然而灵力一冲便消失无踪。不知是不是这女人所说的“神灵”的缘故。 　　身后的安吉看见女人的行为却脸色一变，“这个凡人竟然懂得祭祀邪/教的咒语，她是邪/教的信徒？” 　　前世的记忆在此时起到了作用。安吉用火把照亮屋内，木屋墙壁上刻着许多奇怪扭曲的字符，在记忆中都能对应上号。 　　而与此同时，唐肖也接收到了这些信息。 　　年轻女人所念的祈祷词，与一个名为“血祭”的邪/教十分相似。翻译过来就是“伟大的血神，收走我们的祭品，请帮我们驱逐敌人，愿鲜血能使您满足”等等。 　　墙上的纹路，也都是供奉血祭教派的符号。在安吉上一世，这个教派没过多久就被奥林匹斯山下令清除。而“血神”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来自无底深渊的一种魔物，试图靠欺骗凡人获取信徒，以成为新神。 　　只是没想到，“血祭”竟然会和这个小村庄有联系。 　　“血祭的仪式是将活人放入祭坛中，抽干鲜血以供邪神吸食。这个村庄消失的男人不会是被当做祭品上供了吧？”安吉猜测。 　　疯女人对血祭的字眼很敏感，立即尖笑起来：“祭祀，没错，外乡人是我们的祭品。一年一个外乡人，神灵就会保佑我们……可是有一天，一个祭品逃跑了，噫，她逃跑了！” 　　“血神的惩罚降临，我的丈夫，父亲，都离开了……啊！” 　　女人忽然倒地开始抽搐，鲜血从五官冒出来，手里还紧紧握着死去女儿的小手。 　　这一幕看得人又压抑又难受，唐肖知道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走吧。” 　　退出屋外，众人手持的火把忽然闪烁两下，最靠近木屋的火把倏地熄灭。 　　晦暗不明的火光中，稚嫩的童声和女子啜泣响起。一行人连忙回头，看见倒地的疯女人不知何时竟站了起来，她腿边靠着个不足腰的小女孩，白皙的脸颊没有半分青肿痕迹，满是好奇地看着众人。 　　就在众人退出木屋的一刻，这对母女居然复活了！ 　　这一瞬间，众人似乎明白了女子所说“我的孩子不会死，她会永远活着”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村庄里的人，都能够永生？ 　　小屋的门嘭地一声自动关闭，众人面前只剩下错落排致的众多木屋，在夜色中显得鬼影曈曈。 　　抱着满腔疑问，众人又进入了更多的木屋。 　　这些屋子里都只有一个女人，偶尔会有孩子。她们的精神状态别无二致，拒绝回答唐肖的任何问题。只有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才会疯癫地泄露出血祭的相关信息。 　　再加上唐肖精神力的影响，一些心理较薄弱的人，说出的信息就更多。而每个说出了部分过往真相的女子，均会开始七窍流血抽搐不止，直到其他人都退出木屋，她们才能复活。 　　每个女村民都说了一点，将无数信息碎片拼合在一起，这座村庄的背景逐渐清晰起来。 　　如此反复，直到浓黑的夜幕被冲淡了些许，燃烧的火把到了尾声，唐肖才在最后一个木屋门口停下脚步。 　　“听明白了吗？” 　　这句话是问安吉的。 　　安吉神情仍旧是惊愕和不可置信，她以为这次夜袭村民只是唐肖习惯的直接方式，可没想到最后得出的真相会如此令她毛骨悚然—— 　　…… 　　坐落在王都北部的荒原上，四周都是封闭且狭窄的石山。从很久以前，这里就被称为“小石村”。 　　小石村和其他偏远狭小的村庄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唯有一处不同，那就是这个村庄私密地信奉着一个神——“血神。” 　　村民们坚信，血神是新诞生的，即将进入奥林匹斯山的神祗。只要他们的信仰够虔诚，祭祀够丰厚，当血神彻底成为了正神，就会给予他们源源不断的好处。 　　为此，他们每天都会祭祀一个外乡人。祭祀的过程中，全村的男人都会蒙住脸，围绕在祭坛旁边给“祭品”放血。 　　而女人和小孩则负责呆在木屋中，等待祭祀完成，他们就搬出肉和黑面包，全村一起庆祝。 　　这样的祭祀一直沿袭下来，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然而在十七年前，一切仓促地迎来结束： 　　一整年，没有任何一个外乡人经过小石村。 　　没有外乡人，就代表没有祭品。村民们惶恐至极，在无数个夜不能寐后，他们决定用村里人做祭品。 　　经过考虑，他们选择了村里的唯一一个孤女。孤女父母早亡，一人在小石村长大，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少女——既脆弱，又圣洁，是非常好的祭祀品。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直到祭祀当天，孤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用野猪替换了她被捆绑的位置，逃之夭夭！ 　　——祭品逃跑随之而来的就是祭祀失败。从这一天开始，小石村就陷入了噩梦。 　　先是家里的食物和衣服开始发臭发霉，生出毒虫与黑色的花。 　　再然后，一夜之间，小石村所有的老人都血肉枯竭死去。 　　巨大的惊恐和悲伤笼罩了村庄，就在村民们极度绝望之时，一位白袍贤者来到了村庄内。 　　讲述这段话的是一位比火柴还瘦削的年轻少女，她头发乱得像蓬草，蜷缩在角落里，神经质地低声呢喃出记忆中贤者的名字，“忒尔斯……他叫忒尔斯。” 　　如果惊恐能传染，那么当时鲁萨的表情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村民。 　　可惜，他的惊慌和震惊无法影响剩余的故事浮现出水面。 　　忒尔斯来到小石村，接受了村民们的求助。他在村庄内走了几圈，最终断定是邪神在作祟。于是，他让村里的男人将作为祭坛使用的大石盘搬出村庄，扔到荒林里。又施展法术，令石盘永远停留在原地，无法再回到村子里。临走前贤者得出结论：这样就可以阻止邪神继续危害村庄。 　　最初的两个月，小石村确实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慢慢地，女人们发现，整个村庄的男人似乎都会在深更半夜浑浑噩噩地离开，直到天光大亮才回来，然后忘记掉夜晚发生的一切。 　　这种现象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尖叫声遍布整个村庄。 　　男人们回来了，但他们忘记了带上自己的皮和肉。 　　女人们终于意识到，她们的丈夫已经不算人了……他们白天一如既往地在村庄内活动，可行为越来越怪异。常常会一边逗孩子，一边七窍流血皮肉簌簌掉下，而孩子也毫无惊吓地咯咯笑起来，抓起父亲的眼珠放进嘴里。 　　女村民们很害怕，她们想带孩子逃离，可却发现再也走不出去……无论走了多久，前方永远都只有小石村的身影。于是她们决定铸建一道巨大围栏，将丈夫挡在村庄外，阻止他们再回到小石村。 　　那一天凌晨，所有女村民都抱着孩子躲在家里，外面是铺天盖地的嘶吼声，攻击摇晃围栏，骨头碎裂发出的吱呀声……她们彻夜未眠，直到阳光洒进村庄，外面的声音消失无踪。 　　女人终于如获新生地松一口气，带着孩子打开了房屋的门。 　　门外，四肢扭曲的丈夫站在阳光下，笑眯眯地看着孩子。 　　…… 　　“然后呢？” 　　乌石忍不住问。 　　“没有然后，这就是村里女子们发疯前的最后记忆。” 　　再然后，所有人都疯了。已经疯了的人思绪本就一片混乱，更加不记得发生的事。 　　“既然一切都是血祭诅咒导致的，是不是只要我们找到打破血祭的方法，就能解除诅咒，成功离开了？”红鼻子傻乎乎地问。 　　“别忘记，这中间可经过了十七年。”安吉幽幽道。 　　十七年过去，村内无一人变老。如果这些人说得都属实，那这村庄里的孩子，岂不是当了整整十七年的“幼童”？ 　　他们还能算人吗？ 　　“血祭在夜晚进行，男村民异常也是从夜晚开始，无论导致这一切的是血祭的诅咒还是什么，它的力量在黑夜都会格外壮大。” 　　唐肖不疾不徐地分析，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而十七年来，女村民和孩子经历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她们为什么没被同化成和男村民一样的存在？” 　　“今天我们兵分两路，既在村内也在村外，并没看到有任何男村民的身影。如果他们变成了杀不死也挡不住的怪物，那他们为什么从村庄消失了？” 　　对于现在的小石村来说，如果去除掉“排斥外来者”和“入夜就可能发疯”这两个特点，虽然荒芜却也平静，丝毫看不出灾难现场的样子。这也是最初众人误以为这是个普通村庄的原因。 　　安吉有点懵：“你的意思是……” 　　“既没有扩张，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必然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同时在运行。” 　　唐肖也是在与模因的反复试探，以及这次走遍所有的木屋后才能确定一个事实：影响村庄的，绝不仅只有模因一个存在。 　　也即代表着，在她们没发现的地方，小石村中藏着另外一股力量，在模因的控制下保护着剩余的人，让她们免于被彻底污染。 　　“而要想知道这股力量来自哪里……只需要找到那个至今没出现的人。” 　　随着唐肖话音刚落，安吉脑海就瞬间浮现了一个身影： 　　“是蒙丽！刚刚我们找遍了所有村民的屋子，唯独没看见她！”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更） 　　现在回想起来, 蒙丽是他们遇见的村民中, 唯一一个说出了自己名字的人。 　　村中其他女子都很忌讳众人，而蒙丽也是第一个主动对他们说话的人。 　　白天被其他女村民围攻, 也是因为蒙丽驱逐他们不成——而现在, 蒙丽却不在这些木屋之中。 　　小石村并不大, 每座遮风避雨的房屋都容纳着至少一个村民。既然蒙丽不在这里，那么至少可以证明, 她的确和其他女村民有不太一样的地方！ 　　找到了希望，众人立即在村庄内积极寻找起来。 　　然而半天过去, 大家还是一无所获。蒙丽仿佛在村庄里凭空蒸发一般, 全无痕迹。 　　唐肖始终坐镇在所有人搜查范围的中间,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空间里, 黑色业火在少女周身熊熊燃烧，抵御着冥冥之中的危险。 　　虽然不参与搜查, 但唐肖略微沉吟，忽地出声提醒：“安吉, 你重点观察一下附近的花草树木, 或者皮料家畜，看看和白天是否有什么区别。” 　　安吉一头雾水，她又不像乌石一样记忆力拔群，只能硬着头皮察看。却没想到真叫她发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快看这垛柴火后面，这里多出来一张野猪皮！” 　　柴火垛上晒着一张剥下来的野猪皮, 看起来像是用来做皮革的材料。然而在白天与那群村民的周旋中, 安吉来到过这里, 并没见过这张猪皮。 　　唐肖：“散开！” 　　业火忽然在空中现形，连成一条线的黑色火焰直接蜿蜒窜至柴火垛旁，吓得安吉向后大跳一步。 　　“无妨，这是我控制的。” 　　唐肖用业火将柴火垛包围起来，所经之处产生了不规则的能量与空间波动，证实这里的确有其他能量隐蔽。 　　“嘭！” 　　野猪皮忽然爆炸开来，烟雾散去，变作一个身裹黑袍的瘦削女子，不是蒙丽还是谁？ 　　蒙丽化出原形，起身冷冷看着唐肖：“你怎么认出这是我？” 　　唐肖微笑回视：“十七年前那个祭祀的夜晚，身为祭品的孤女离奇失踪，捆绑着她的地方只剩下一头野猪，然后这个孤女就再没在回忆中出现过……我猜，如果有直接逃跑的能力，没必要再搬回一头野猪代替吧？” 　　“除非，这个孤女并没有逃跑。但她机缘巧合之下掌握了变化的能力，才变成一头野猪，骗过了其他村民。” 　　既然拥有变化能力，那么蒙丽可以变作任何事物。只不过唐肖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蒙丽还在坚持不懈变成和猪相关的物品，着实持之以恒。 　　蒙丽听到她提起十七年前的祭祀，不仅没像其他女子一样发狂，反而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猜得倒是很准。我曾经见过几个和你一样既强大又聪明的人，也希望他们能离开小山村。可他们一个都没成功，全都葬身于此，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魔不魔怪不怪的怪诞存在。你觉得，你会是那个例外吗？” 　　唐肖注意到，蒙丽说话时只用“你”，甚至没有提及在场的其他人。 　　可见在蒙丽心中，除了唐肖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其他所有人都逃离无望。 　　“你不配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机会？” 　　蒙丽冷冷回答：“我难道没有在白天赶你们走吗？如果你们在第一天白天就试图离开，或许还有微渺的机会。虽然少得几乎不存在，也比夜晚要好得多……夜晚，是\'它\'的掌控地，连我也不得不藏匿起来。如果你们是想来找我帮忙，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唐肖摇头：“我的看法却与你相反。白天的时候它躲在暗处找不到踪迹，出村之路防不胜防。但到了夜晚，它必定会显露出形态，只要找到其中的弱点，我们所有人就能成功离开。” 　　“我们？所有人？” 　　蒙丽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异想天开的傻子：“你不会以为你能带其他人走吧？” 　　见唐肖态度肯定，蒙丽脸色略沉：“这些人又蠢又笨，和从前小山村的村民们没有区别。他们进入这里就已经注定是食物，不可能逃出生天——你还是别抱幻想了。” 　　唐肖反问：“这里的村民又蠢又笨，可你不还是守在这里保护他们？” 　　如果真论起来，巴洛等人虽然一开始很傻，经过这些天训练也变得忠心耿耿，从没试图害过唐肖。而这里的村民却曾想把孤女蒙丽当做祭品祭祀给邪神。按照这个逻辑，蒙丽不报复已经是慈悲心肠，更毋论保护村庄抵御模因侵蚀了。 　　那她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被直接戳到肺管子上，蒙丽脸色有些发青，恨恨道：“不识好人心，为了一群蠢人……那你就在这等死吧！” 　　安吉：“……等等，打扰一下，我觉得你们好像没有考虑到我……” 　　她可是神使，曾被奥林匹斯山众神认证，名正言顺的神使！是这个世界中地位仅次于神灵和大贤者的存在！ 　　怎么到了蒙丽的嘴里，就变成和其他凡人一样必死的“蠢货”了呢？ 　　可惜蒙丽没有听到安吉的申诉，话音未落，她就伴随烟雾消失在原地，不知何处去了。 　　安吉：“……” 　　我恨！ 　　相比之下，其他人更关心的则是接下来该怎么做。蒙丽消失，那线索岂不是断裂了？ 　　唐肖却不着急，只说：“原地休息，等着。” 　　没过几分钟，平地炸出一阵烟雾，一个阴郁的女人从烟雾中走出——蒙丽竟然又回来了。 　　她很郁闷：“你怎么又能猜到我会回来？” 　　唐肖笑答：“你连刚进村庄的陌生人都会管，可见本性善良。就算一时离开，也不会对求胜欲望强烈，并且已经想到方法的人不管不顾。” 　　“而且我猜，促使你做出这些事的恐怕不仅是性格……你的魂魄融合了另外一种力量，是么？” 　　唐肖一步步向她走近。 　　灵力感受到新的威胁，盘桓在唐肖周身。纯白的灵力和暗黑的业火交错并行，仿佛天国与地狱的接引重叠在一起，在唐肖身上奇异地交汇在一起。 　　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种震撼的景象，所有人都呆住了。 　　哪怕是蒙丽，也从警惕转为惊异，终于忍不住对唐肖出手：“你是谁？” 　　一道浅金色的光团从蒙丽额头飞出，并不具备攻击性，只是柔和地停留在半空，将大部分光芒照射在唐肖身上。 　　剩余的光芒轻柔洒下，附近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光源，神情不自觉地发生了变化。 　　柔和……宁静…… 　　这是从光源传递出的情绪，源源不断输送到每个人的脑海中。 　　与此同时产生的，还有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仿佛只要有光源在，一切危险和苦难都将消失，光源会庇佑他们渡过一切。只要注视着光源，他们就能永远停留在安详无忧的环境里。 　　安吉也不例外地晃了神，然而下一瞬，她头顶却浮现出神力光环，将她从沉浸的情绪中拽了出来。 　　安吉：“？？？” 　　安吉：“！！！” 　　她震惊地张大嘴，这才意识到刚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只有神灵降临时，才会产生的情况吗？！ 　　再看向全场，除了唐肖不为所动外，其余人都已经从茫然过渡到虔诚，如果金色光源再强烈一些，他们可能已经双膝跪倒在地祈祷起来了。 　　唐肖：“怎么，看出我的身份了吗？” 　　蒙丽微微皱眉，她此时的瞳孔颜色已经淡得近乎虚无，轻声道：“果然如此……你的灵魂没有信仰，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奇怪的是，却有凡人的信仰之力附着在你身上。你想成为神使？还是新神？” 　　唐肖并不遮掩，直接显露出识海中三种不同的能量，问蒙丽：“你觉得我适合当什么？” 　　蒙丽微笑起来，将金色光团收回。“我看不出来，你的未来比我曾见过的那些人还要变幻莫测，那必然是一个比我所知所想更为广阔的世界，不是我所能窥探到的天机。” 　　说完，她忽地拧眉咳出一口血，鲜血沿嘴角流下，“刚刚的查探是双向的，想必你现在也应该知道。我的力量经过这么多年，早已被耗得油尽灯枯。你们若晚来两年，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金色光芒一消失，众人都清醒过来。除了少数人还品味方才的感觉无法回神，乌石和鲁萨几人却已经十分震惊。 　　“当神祗重临地面，他的光芒笼罩四野。凡人在光芒中洗涤灵魂，平和与安宁沉浸心间……”鲁萨颤巍巍念出一段古老的歌谣，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激动： 　　“凡人斗胆请问，您是哪一位神灵？” 　　蒙丽知道会被误解，只是苦笑摇头：“我不是神灵。” 　　安吉和鲁萨的表情显然不信。 　　唐肖接过话头，淡声道：“她的确不是神。而是融合了神性的人。” 　　安吉瞳孔一缩：“融合了神性的……人？” 　　蒙丽抹掉嘴角的血迹，神情有些嘲讽：“这还要多亏了他们的祭祀。” 　　在蒙丽的讲述下，小石村最后一层面纱也终于被揭开…… 　　原来，在血祭传入小石村之前，小石村已经有了常年祭祀供奉的传统。只不过那时他们供奉的是一个无名之神，没有任何祭品与仪式，只是诚心诚意地祈祷。当时整个世界还处于信仰极度纯粹的状态，日久天长，他们信仰的“神祗”虽未诞生，却真的产生了一丝神性。 　　然而在血祭被带入村庄后，人们将从前的信仰遗忘，转为信仰血神。那个吸食鲜血的“邪神”也抢占了无名之神的空间，吞噬了那一缕神性。 　　未得到神位的伪神之间互相吞噬，在当时是很常见的事。时间本该这样延续下去，直到邪神壮大或被新的信仰取代……可或许是因为血祭太过邪恶，又或是小石村村民的信仰不够纯粹，在日复一日的供奉中，有什么东西崩坏了。 　　村民们实力微弱，感受不到这种变化。邪神却能清晰感受到，为了扭转这种崩坏，它开始索取更多的祭品和供奉。急于在全世界不同的信徒中扩张实力，迫切地想成为新神。 　　然而就在这渺小得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小石村，微不足道的崩坏却以不可逆转的态势迅速扩散。像一个基点，以它为中心，血祭数百年的信仰之力竟只能沦为食物，被拉入小小的村庄中，不断吞噬殆尽。 　　当血祭的最后一丝“神力”也被污染崩坏，原本那一缕神性终于得以逃脱，撞到了正在逃跑的蒙丽身上。 　　那一夜，小石村发生巨变，彻底吞噬掉血祭的污染源迅速笼罩整个村庄。唯有刚刚与神性融合的蒙丽得以逃过一劫，同时，借助神性的双眼，她看见了另一个维度下，小石村发生的一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祭已经是极为邪恶的力量。然而在血祭崩塌后, 一股扭曲而怪诞的力量将其取代, 笼罩了整个村庄。 　　在其力量范围内，男人、女人、孩童……无一不再是纯粹的“人类”, 他们的身体像墨水一样被染黑, 皮肤像热水般融化……然而村民自己却毫无所觉, 依旧如常地行走交谈。 　　而在已经融合了神性的蒙丽眼中，这些“村民”正在互相吞噬彼此的血肉。大人不再是大人, 孩子不再是孩子，属于人类的特质被吞噬殆尽, 只剩下扭曲变化的物质, 在怪诞的空间里扩张。 　　即便是蒙丽, 都一时间无法接受这幅场景。她想逃离村庄, 却发现小石村已经与外界无法交融，所有被污染过的人与事物, 都被彻底禁锢在此处，永远无法离开了。 　　“……这就是十七年来, 你一直留在村内的原因？” 　　蒙丽苦涩地勾起唇角：“没错。其实我身为人族的部分早已被污染同化。之所以还能神志清醒地站在这里, 是因为灵魂里的神性在帮我抵御它，使我避免沦为怪物的命运。” 　　而同样，她也需要代替神性守护村内剩下的女子和孩子，避免她们沦为和男村民相同的命运。 　　听完蒙丽的讲述，安吉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赶我们离开。” 　　她后悔不迭：“如果昨天我们没有进这个村庄, 也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蒙丽却摇头：“\'它\'的污染性越来越强, 这一片土地都已经被同化。十七年中, 有不知多少外乡人都死在这里。偶尔有人能穿过这里离开，其实只是它蔓延扩张的一种手段：所有经过这里的人都会被污染，所有接触过污染者的人都注定要来到这里，这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我从你们身上察觉到了污染者的味道。这几天之内，你们是否接触过某些来自村庄方向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出这些天遇到的危险中有谁与小石村有关。 　　这时，塞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地开口：“这座村庄是王都与阿贝斯山脉的必经之路……来自村庄的方向，是不是就代表着来自王都的人？” 　　众人：“……” 　　“你不就是来自王都的贵族吗？！” 　　眼看要被怀疑，塞波连忙解释：“不是我！别忘记我是被一阵风吹到伴生斛林的，根本没经过小石村……是我的护从们！！在我和他们分开的时间，他们肯定从小石村穿过了！是他们把诅咒带给了我们！” 　　那些已经记不清面目，数量庞大的护从，与众人全都直接接触过。如果真如蒙丽所言，那他们来到小石村并不是意外，而是从伴生斛林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蒙丽走上前，将手掌覆盖在塞波头顶，闭上双眼仔细感知片刻，然后幽幽叹了口气：“年轻的贵族，你的下属早已变成污染者，他们已回到这里，不日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塞波只感觉头皮都跟着发寒——如果他没有被唐肖打败，而是跟着那些护从“凯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神性需要信仰的供奉和浇灌，而这个村庄已没有信仰许久。如今我的力量日渐衰微，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帮助闯入的外乡人。在这里存在越久，就会被污染得越深。如果你们要有所行动，最好明天就开始——” 　　“不，我们今晚就会离开。” 　　唐肖掷地有声，目光在清冷的月光清辉下浸着几分凛冽。 　　“今晚？” 　　蒙丽有些惊异，“夜晚是它力量最强大的时候……” 　　“正是如此，才要在夜色最浓的那一刻出发，这或许是我们离开村庄的唯一方法。” 　　唐肖向蒙丽点头致意：“多谢你给的信息，解决了我的很多疑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面对未知的敌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信息差。因此唐肖才需要把现有的村民全部找遍，了解更多关于这处模因的信息，才能找出对应的解决方法—— 　　无论是哪种定义上的模因，都必定要有一个最初的传染源，才会大范围病毒式爆发。而那个最初也是模因力量最强大的诞生地，就是她能破局的唯一生路！ 　　黑夜中，蒙丽看着眼前的女孩。 　　一片浓稠的黑暗里，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为她开辟出光焰，使她哪怕站在原地，也能天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令向往力量的灵魂产生信任感。 　　令胆怯善良的灵魂拥有归属感。 　　令彷徨无助的灵魂获得安全感。 　　如果当初……与神性融合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小石村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蒙丽轻轻掀开头顶的罩帽，露出常年隐藏在斗篷下的瘦削面庞，也露出血丝纵横的苍白皮肤：“那么最后，勇敢的外乡人啊，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 　　*** 　　夜色渐浓。 　　真切接触过小石村黑夜的人，无一不觉得自己置身在密不透风的泥潭中，走几步便喘不过气来。 　　“真不知道昨夜我们是怎么入睡的。” 　　乌石举着火把走在左侧照亮道路。他开始怀疑自己一进入村庄就已经被“污染”，或许如果不是唐肖神使守夜，他们今天已经成为了新的“小石村村民”，更别提还有重新搏一次的机会。 　　所有人大抵都有了相似的明悟，本能地离唐肖更近一些，严防死守不能掉队。 　　他们走在出村的道路上。身后的木屋逐渐湮没成一个又一个灰点，消失在黑暗中。 　　“这次有可能失败，你不回去看看那些村民么？”唐肖主动问蒙丽。 　　毕竟与神性融合了十七年，又守护了村民十七年。现在的蒙丽已经多半不能与当年被绑做祭祀品的孤女混为一谈——她展露出来的，更多是矛盾的神性，而不是怯懦的人性。 　　黑暗中，女人沉默寡言的面孔没有回头，“如果你们今晚不能成功，那么吞噬了你们的‘它’将会更加强大。明天太阳升起，所有还住在木屋内的村民都会彻底转化。小石村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到整个大陆，连神明也对其毫无办法……” 　　安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太适合听这种预言。 　　作为一个神使来说，有神性特质的蒙丽比她更高一阶，令她习惯性产生服从感。 　　而那些低声萦绕在耳畔的预言，总是令她回忆起上一世许多细节，那些原本被忽略的小细节像木刺一样刺激着她追名逐利的纯粹灵魂，造成了深深的混乱和困扰。 　　唐肖却很好学。她不停与蒙丽交流，全方位了解了一个介于“人”和“神”，生命体和非生命体之间的特殊存在的精神世界。并把这些信息都记录在系统空间内。 　　洛二快急秃了，“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怎么对付模因，离开小石村吗？” 　　唐肖：“对付模因有特效药吗？” 　　洛二：“……不知道。” 　　在宿主这得不到回馈，洛二就去叨叨地偶蛋，想让这只来自公约的蛋把关于模因的信息一五一十全倒豆子说出来。 　　没想到地偶蛋更绝，只深沉地说了句：“这次的危险强度很可能会成为我破壳的力量，我现在要开始沉睡了，希望醒来时还能见到你们。” 　　洛二：“……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回地偶族做一只无人问津的死蛋！” 　　系统在这兀自焦虑，唐肖却忽然开口点醒它：“如果模因过于强大，那么我们之中，你是唯一不会被影响到的。为什么你现在反而为一个数据库没录入的事物表现得如此焦虑？” 　　洛二一怔：是啊，它好像过于焦虑了一些。 　　——难道它的程序中还有某些针对模因的应激数据，只是它受到攻击后出现紊乱，暂时还没发现？ 　　随着洛二终于安静下来，一行人也来到村庄出口。 　　从里向外看，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些微茫的红色光芒，仿佛远处有人头攒动。 　　蒙丽停下脚步：“我只能停留在这里，如果再向前走就会被影响。你们之中如果有人不愿再向前，可以留在我这里。至少到天亮之前，我会尽力护住你们。” 　　这已经是蒙丽能做出的最大许诺。唐肖也点头，“和我走的向前一步，留下的停在原地。” 　　出乎意料的是，就连最胆小的红鼻子，都缓慢地向前一步，哆嗦着躲在了唐肖背后。 　　蒙丽愣了一瞬，摇头：“这是十几年来我第一次在同一天内感受到如此多的惊诧，唐肖，你很厉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以后能在神之国度与你相遇，见证一个新神的诞生。” 　　唐肖皱了皱鼻子，笑道，“在我的家乡，这种祝福语被叫做flag，还是等赢了后再说吧。” 　　她向身后挥了挥手，率先迈出了村庄。 　　…… 　　再走这条出村的道路，与白天有明显的不同。 　　白天时能清晰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恶意，而此时却只有一片静谧，仿佛真的只是一条普通的道路。模因和石村都被抛在身后，向前走就能到达王都。 　　越是这样，唐肖越严肃。 　　当环境连她的灵识都能屏蔽并同化，说明已经到了极度的危险，随时有可能翻车。 　　安静的小路持续了上百米，路旁的树林中忽然有红光闪烁，似乎有人声在林中交谈，还有孩童的跑步嬉闹声，隐隐传入众人耳中。 　　“树上飞着一只鸟，弹弓一打不见了。树上飞着两只鸟，罗网一捞全死掉。树上飞着三只鸟，爸爸妈妈还有我……”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巴洛忽然大叫一声，引得众人猛转头。 　　只见一个小男孩不知何时从斜刺里冲出来，撞到了巴洛的腰上。小男孩后退两步，露出有点惊奇又有点害怕的表情，看着众人。 　　如果不是明白他们正被模因影响着，连唐肖也无法分辨小男孩和正常人类有什么区别。 　　“你们是外乡人吗？要来看我们的祭祀吗？” 　　小男孩怯生生喊了两句，见没人理会他，又大着胆子捡起块石子向众人砸了过来。 　　石子砸向的方向是安吉，乌石正要伸手去接，却忽然听唐肖厉声道：“躲开！” 　　两人一惊，险险躲开这粒石子。下一秒却见石子在空中忽然变成一支利箭，又变化成一条毒蛇，落在地面上扭动几下，钻进路边草丛中去了。 　　而小男孩一扭头，哒哒跑进了树林深处。 　　唐肖：“进树林。” 　　越靠近树林深处，红光就越显眼，攒动的人影也越清晰。里面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许多小孩子，正在热热闹闹庆祝着什么……其中几人的容貌令众人感觉十分熟悉。 　　正是小石村木屋中的那些女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半小时前, 那些女子蜷缩在木屋内, 疯疯癫癫地讲述往事。 　　而现在，她们在林中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脸上挂着笑容照顾孩子，没有半点受折磨的样子。 　　“这些人……是真人还是幻象？” 　　仅仅往林中瞥了一眼，安吉就已经感觉头痛欲裂。神力光环在脑海嗡嗡作响，比上一世面对最邪恶的魔鬼时反应都要激烈。 　　唐肖：“这里所有的事物, 都不能简单地用真实或虚假来区分。记住这一点。” 　　站在外面观察无益, 众人沿着显露出人影的方向, 向树林深处走去。 　　越向深处走, 树木就越稀疏。穿过一片荆棘树丛后, 眼前的景象猛地豁然开朗, 一片足够容纳许多人的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空地上站着许多人，有谈笑风生的青壮年，跪在地上祈祷念咒的年迈村民, 照顾孩子，摆放祭祀用品的女子。他们熙熙攘攘地穿梭走动, 在这片小空间里忙来忙去，看起来每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似乎在围绕着某个东西, 为即将开始的祭祀仪式做准备。 　　“你们是谁？” 　　有人发现众人, 立即大叫起来。 　　空地中心的人群被惊动，缓缓散开, 众人这才看到被他们环绕在中间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块倾斜的, 巨大的祭台！ 　　和热闹的场景不同的是, 祭台上面布满了钝器敲打破坏的痕迹，小半截更是被埋进泥土里，像是被慌乱摧毁后扔到了这里。荒废许久的台面上甚至生出杂草和青霉，还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在上面爬行。 　　村民们对此视若无睹，他们虔诚地围着祭台，对着祭台上空无一物的地方跪拜祷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雕像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的村庄？” 　　几个小石村村民走出来，握着木棒想要驱赶闯入祭祀仪式的不速之客。 　　乌石小声：“看那个祭台上面！” 　　几人仔细望去，才察觉到祭台并不是平滑的石面：台面上隐约能看出一个人形凹槽，凹槽中间似乎本应有一尊雕像，但现在只剩下残缺的底座，乍一看甚至无法察觉。 　　而跪在地上的村民们所跪拜的正是雕像所在位置。在他们眼中，祭台仿佛还是完整无缺的样子。他们像能看到雕像一样，祷告个不停。 　　“无论你们是谁，都赶快离开我们村庄的祭祀仪式！如果你们执意在这待下去，我们就要动手赶你们走了！” 　　面对村民的恐吓威胁，唐肖无动于衷，“我们是受到村庄的邀请才来的，不信你们看，我们来时的方向不是村庄的方向？” 　　村民们不相信：“我们村庄所有人都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邀请你们过来？” 　　“就是，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外乡人没经过我们村了。谁知道你们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 　　一直惜命地缩在队伍里的塞波看着这些平民的反应，忽然有所明悟：“这些村民每年都杀害过路的人，其中肯定有来自王都的使者。他们害怕王都派人查缴小石村！” 　　听到这句话的村民们脸色一变，露出杀意。 　　然而唐肖这边也算是人多势众，大部分还是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真打起来村民们未必能占上风。 　　村民一行没有直接动手，他们犹豫片刻，就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丰腴高挑的女人，未语三分笑，向唐肖几人道歉： 　　“既然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小石村当然欢迎。只不过这里狭小不方便招待。我先领几位到村庄里休息，等祭祀结束再招待庆祝，怎么样？” 　　要不是知道小石村是个已经被邪/教控制，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众人就信了。 　　但令众人有些惊异的是，这个丰腴的女人明明是女村民，他们却没在小石村的木屋里见过这个人……这是为什么？ 　　阅历最丰富的鲁萨稍微思忖便明白了原因：“在漫长的诅咒和折磨下，再漂亮的人也会变得瘦骨如柴。” 　　眼前众人所看见的场景，显然是在一切诅咒发生之前，小石村村民祭祀的景象。 　　而这里的丰腴女人或许就是他们在木屋中见过的某个蜷缩在角落的可怜女人，此一时彼一时，变化差异太大难以辨认罢了。 　　“你们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信仰的是哪位神？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唐肖没有理会丰腴女人的邀请，三连发问后直接拨开村民走进去，打量这处空地。 　　“无礼之人！” 　　跪地祈祷的老人们勃然大怒，用手掌拍击地面发出恶狠狠的诅咒，“你们会受到神灵的惩罚，坠入无边地狱……” 　　“这就奇怪了，惩罚我们的是哪位神，你们供奉的是哪位神？这里明明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石台——你们连□□字都不敢说，又怎么让我们信服？” 　　“……” 　　四周安静一瞬，发出诅咒的老人忽然咧开无牙的嘴，森森笑了起来：“因为……当你们听到神灵的名字……就会变为和我们一样的……一样的……啊——” 　　老人似乎想要拄拐杖起身，却发出凄厉的惨叫。众人这才看到，他的膝盖不知何时被两根长钉钉进地面，随着身体的移动，膝盖骨被活活撕裂，惨叫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其余村民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却冷漠地站在原地。任凭浓黑的鲜血溅满祭台，祷告声在老人四周响起：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 　　所有村民都直勾勾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充满恶意的僵硬笑容，与祷告声重叠在一起，直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别说了！！” 　　安吉无法忍受地尖叫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倒下去，混乱被重重一把捞了回来，这才发现四周已经重新恢复黑暗和寂静，唐肖站在她身后，蹙眉说：“关闭所有的思想，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 　　这句话像一记重钟，让安吉迅速平静了下来。她立即施出封闭术，用神力封闭脑海。 　　如果不是唐肖的提醒，安吉在混乱中可能想不起这道没什么存在感的法术。当在脑海里冲撞尖叫的思想和回忆片段尽数被封闭，安吉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一点。 　　她重新睁开双眼，脊背却蔓延上一片寒意。 　　幽僻的小路，布满荆棘的灌木丛，他们竟又回到了没进入祭祀仪式之前的地方？ 　　“我们刚刚不是明明在……等等，乌石他们呢？” 　　满员的队伍赫然缺了三人，正是乌石、鲁萨和巴洛。属于他们的位置空空如也，四周前后也不见人影。剩余的人面面相觑，看起来都没回过神来。 　　塞波看起来快晕倒了：“他们几个该不会被抓走当祭品了吧？那我们该怎么办？” 　　唐肖：“再重申一次，不要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无论看见什么人或者听见什么词，都不要放进脑袋。一切跟在我后面走——摸摸你们自己脖子上的黄纸包，还在发烫吗？” 　　黄纸包依然挂在脖子上，这令没失踪的人感觉好受了一点。 　　唐肖曾经说过，只要纸包还完好无损，就证明没人丧命。如果纸包发烫，证明有人身处危险，烫得越厉害，危险就越强。 　　现在黄纸包烫得人感觉皮肤都在被灼烧，也依然感受不到乌石三人的位置。证明他们正身处危险当中，但不至于死亡，还有被找到的余地。 　　“继续走。” 　　沿着上一次的路线，这次唐肖轻车熟路就进了正在举办祭祀仪式的空地。一个小男孩笑嘻嘻跑出来，一下子撞到了唐肖的腰上。 　　“你们是外乡人吗？是来看我们的祭祀吗？” 　　小男孩滴溜溜转动着眼球，却发现唐肖径直迈过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外面来的都是坏人！把你们永远留在这里！”小男孩气鼓鼓捡起石子向唐肖扔去，然而刚掷到半空，就被不知从而而来的黑色火焰吞噬一空，连渣都没剩下。 　　小男孩倒退一步，稚嫩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惊异。旋即捂着眼睛跑回了空地，钻进人群不见了。 　　那些村民们依旧在原地做着事，言行举止和“上一次”众人进来看到的一模一样。同样，他们很快发现了唐肖，围绕着祭台的村民们散开，手握木棒向唐肖一行人逼近…… 　　——“老人不见了。” 　　“什么？”安吉愣愣转头，没反应过来。 　　唐肖：“原本围在祭台前跪坐祈祷的那群年迈村民不见了。” 　　果真，祭台附近只剩下照顾孩子的妇女和守卫的男人，方才还被撕破膝盖骨，惨叫声令众人产生心里阴影的老人们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在这幅祭祀场景图里消失了。 　　与此同时，荒芜的祭台凹槽里汇聚了一小滩血液，莹莹散发着红光。 　　原来他们看见的诡异红光来自这里！众人一阵头皮发麻，却见唐肖径直向祭台走去，一幅要仔细观察的模样。 　　这一行为当然引起了村民的极大愤慨，手握木棒的年轻男村民们低吼着跑过来想攻击唐肖。最前面的男人挥起木棒——可头颅却比木棒落下得更快。 　　从握着木棒的手，到踏在地面的双腿，所有男村民的身躯宛若融化的雪堆，在惊恐的表情中，血肉皮肤簌簌向下掉落，一直到彻底化为血水，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两个瞬息内。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 　　安吉被离得最近的村民喷了一脸血，崩溃地压抑喉咙中的尖叫，试图靠近其他人获得点安全感。 　　然而下一秒她脚下一空，再睁眼时冷风扑面，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居然又回到了荆棘丛前面，最初的这个地点！！ 　　一个不好的预感沿着脊背升起，安吉有点不敢回头：“唐，唐肖，我们现在队伍里还有几个人？” 　　背后一片沉寂。 　　安吉沉默片刻，十正要视死如归地转过头，却忽然听到了塞波的声音： 　　“我们这里……没有唐肖了。” 　　——艰难的呼吸被卡在喉咙里，在这一瞬间，安吉的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连神力的疯狂警告都忘记，本能地转头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检测到新任务，任务已发布……】 　　【有误，目标人物缺失，是否修正？正在修正数据……】 　　【修正成功，任务继续。】 　　一阵仿佛令每个器官都移位的天旋地转后，安吉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完抬起头，发现唐肖就站在面前。 　　除了她们两人外，灌木丛前空空如也，哪还有塞波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刚才……现在……” 　　安吉抹了把脸, 嘴唇和舌根都有点发麻。 　　唐肖点亮一盏手灯, 照亮了附近的环境。 　　“别担心，我能把你拉回来，就说明你已经安全了。” 　　时间倒退到两分钟前，唐肖在男村民的惨叫声中睁开眼，看见四周漆黑的环境和树林小路，就知道循环机制再次被触发, 她又回到了祭祀仪式开始前。 　　每一次重新回到这里, 队伍中就会有几个人失踪。第一次是乌石、鲁萨和巴洛。而这一次……则是除了唐肖外的所有人。 　　身边空无一人, 包括安吉等人在内, 全部不见了踪影。 　　其实对于眼下这种不断回溯循环的情景, 唐肖内心没什么波澜。早在第一个世界丧尸末日的末尾, 她在最终副本就已经见识过类似的套路。只不过在那里是杀招，而在这里大概率只是用来消融他们精神防线的方式罢了。 　　在模因的控制范围中，时间、空间、物质、能量都不重要。只有找到最关键的出路, 才能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这时，识海中的洛二却产生了异常情况。 　　唐肖正在思忖, 便感应到洛二的数据流飞速涌动起来，仿佛在破解什么。而一直着急地比比叨叨的小系统这时也陷入了沉默, 光球一言不发地停在识海。 　　“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 一段不慎稳定的信息出现在唐肖的脑海中： 　　【检测到玩家已触发隐藏E级挑战副本：摧毁小石村模因。】 　　【任务介绍：玩家需在被彻底污染前，联合小石村原生神性摧毁小石村, 阻止污染源进一步扩散。】 　　【任务成功奖励：无限制复活机会*1 随机权限*1 】 　　【系统提示：该副本历届挑战者生还率为0, 请玩家谨慎挑战！必要时可采取强制传输……哔——】 　　这截任务通知只有一半, 剩下的部分则只有乱码和嗡鸣声，似乎后面的数据受到了摧毁，跳动几下后便消失不见。 　　任务提示消失后，洛二终于重新上线，气喘吁吁地说：“宿主，我们又触发了这个世界原系统的残余数据。这是里面新传输出来的任务，但标志是红色的——代表超危险级别！” 　　超危险级别，只有高级玩家才能挑战。如果不是原系统受到攻击分崩离析，这个副本世界失去控制。唐肖根本接触不到小石村，而是会被直接隔绝在这个“高危副本”外。 　　唐肖有所明悟：“看来原系统早知道这个世界有模因的存在，并将其列入了玩家的任务目标……死亡率为百分之百，怪不得。” 　　怪不得蒙丽直接认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特意提到了过去来过这里的“外乡人”。 　　原来那些所谓的外乡人，多半是从前来到这里的高级玩家！ 　　或许是因为随着时间过去，她和模因的交互越来越深，才触发了原系统的任务判定。忽然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往好处想……至少如果我们成功了，还能获得最高等级的奖励。宿主加油！” 　　洛二中气不足地给唐肖打气，非常浮于表面地安慰自己：“我们能赢我们能赢我们能赢……” 　　唐肖：“如果说心里话呢？” 　　洛二哇地一声哭出来：“哇！我们死定啦！！” 　　“……” 　　只有系统才最明白主系统对于奖励发放到底有多抠门，也正因如此，才明白这个任务的奖励代表着什么。 　　一个无任何限制的复活机会。 　　一个来自主系统的权限。 　　随便哪一个，都是能令高级玩家冒着生命危险也觊觎不已的诱惑！ 　　能不惜设置这样的奖励，说明这个副本的难度已经被评判为最高等级，恐怕只有在地狱模式副本中才会出现！ 　　听完洛二的解释，唐肖莞尔：“这么说，我现在已经被迫和高级玩家同步做任务了？” 　　洛二摇头：“不，其他高级玩家还会有主系统的扶持和紧急登出措施，宿主啥也没有。” 　　唐肖：“……” 　　行叭，她习惯了。 　　将这些信息记在心底，唐肖又忽然意识到一点：“洛二，你那里储存的程序……应该不止来自于原系统吧？” 　　说什么来什么，几乎是同时，一条画风截然不同的数据就出现在了唐肖识海里： 　　【叮叮叮，女配打脸计划怎么能缺少原女主？这究竟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 　　“说人话。” 　　【好的，检测到重要目标人物“原女主安吉”由于某不可检测、不可探知、不可分析的未知原因脱离攻略者所在空间。发出黄色危险警报！是否需要立即修正？】 　　不用说，这是来自7887的系统遗留数据。 　　按照“炮灰女配逆袭系统”的程序思路，原女主是极其重要的工具人，因此在疑似空间崩坏人物脱模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修正提示。 　　如果能多捞一个队友回来，减少模因的优势当然更好。唐肖也想看看来自“大千世界”的程序能否出手干预，便选择了立即修正。 　　【正在修正数据……修正成功，任务继续。】 　　唐肖右侧的空间像被某个不知名的猛地搅成一团糨糊，从中间扭曲破裂开一小块缝隙，缝隙另一边就是惊慌失措正要回过头来的安吉。 　　下一秒，她就被唐肖一手薅了出来。 　　这就是前因后果。时间回到现在，平静下来后，安吉接受了自己劫后余生的现实，开始感到庆幸。 　　饶是她再厚脸皮，也忍不住向便宜姐姐道谢，瑟瑟发抖问：“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那个邪门的祭祀仪式究竟是怎么回事……咦——你的手！！” 　　不小心瞥见唐肖的手腕，安吉下意识倒吸一口气，短促地惊呼出声—— 　　从她的视线中看去，唐肖的右手从小臂一直到指尖，已经全部变为纯粹的黑色……不像是人的手臂，倒像是手臂形状的黑色水泥！ 　　唐肖被尖叫声震得耳朵一痛，无语地用灵力封住了安吉不断制造高分贝噪音的头部位置。 　　呼，世界终于安静。 　　自己手臂上发生的情况，唐肖当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是因为她强行跨过某种不明物质的屏障带回了安吉，导致所有穿过屏障的身躯都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在灵力和业火的双重压制下没有成为和村民一样的怪物，仅仅是彻底报废了半只手臂，化为漆黑的水泥，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也算是一个教训，令她更加意识到模因的危险性，绝不能擅自行动。 　　安吉也意识到唐肖是因为救她才报废了一条手臂。尽管被封了嘴，还是心情十分复杂，不禁感慨： 　　便宜姐姐虽然又暴力又不讲理又恶趣味又神秘莫测，但跟她混至少不用担心人身安全和待遇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奥林匹斯山那群小气巴拉又勾心斗角的神要靠谱得不知多少。 　　安吉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换做是上一世，那群长生不死的老头子绝对会打着信仰的名义让她白白送死。直面小石村这种费力又有危险的事，不到了不管不行的关键时刻，他们才不会伸手管……她上辈子的枉死，多半也正是这个原因。 　　介于7887的遗留赠品，安吉虽然封住了嘴巴，心中喷薄而出的感慨还是在唐肖脑海里疯狂刷屏。 　　唐肖叹了口气：“不用谢我，如果提前知道后果，我不一定会救你。” 　　安吉：“……” 　　言归正传，虽然队友全没了，该走的剧情还要继续。 　　这会是她们第三次进入祭祀仪式的现场。第一次进入，年老的村民在他们面前死亡；第二次进入，所有男性村民全部死亡……如果按照前两次的规律，这一次他们进入，将不会看见老人和男人。祭祀现场应该只剩下女人和小孩。 　　“有没有感觉到几分熟悉？” 　　唐肖忽然开口，“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景象和剧情发展，与在小石村中了解到的历史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经提醒安吉才想起来，根据那些村庄中女人的讲述，小石村的悲剧正是从老人先开始的。 　　“一夜之间，所有老人全部死光。然后是女人的丈夫们，他们开始在夜晚成群结队离开村庄，慢慢发生变异……后来因为某些情况消失在村庄里。像不像我们刚刚看到的景象？” 　　“或许我们所看到的，正是村庄所发生之事的重演。而这处空地正是当年他们摧毁血祭祭台后，将祭台扔埋的位置。”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导下去，那些夜晚诡异失踪的男村民，很可能就是从村庄离开，沿着这条小路来到了扔祭台的地方。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这些消息对我们有什么用啊？” 　　不知道是不是用神力封闭了意识的原因，安吉有点感受不到自己的大脑存在。 　　“用处？大到难以想象。” 　　唐肖笑了笑。 　　已被彻底污染的人，尚留一丝意识的人……他们的投影全部汇聚在祭台旁，只能证明一点： 　　这块空地的祭台，就是模因发源之地。越靠近它，就越靠近模因本身！ 　　*** 　　祭祀的深林空地上依旧很热闹，只是这热闹却比之前稀疏了许多。 　　穿过树木的阻挡，能清晰地看见形态各异的女子在照顾孩童，小孩子在空地上结伴打闹，跑来跑去。还有一些人负责祷告祭祀，低语声萦绕在空地上方。 　　没有衰老的村民，也没有男性村民。 　　一切都验证着之前的推测。 　　两个女孩的闯入，对这片空地来说并不起眼。但女村民们还是很快发现了外来者，她们声色俱厉地呵斥唐肖，和之前一样，试图把两人赶跑。 　　然而她们行动的速度对于唐肖来说，不比蜗牛快到哪里去。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唐肖就已经瞬间移动到了祭台前，将这面巨大石台的模样一览无余。 　　石台中央的凹槽里，透出红光的猩红血液明显增多，已经汇聚了半个凹槽。 　　“唐肖！她们开始流血泪了！她们倒下了！她们要没了！我也没了！” 　　身后的安吉慌张提醒。这些村民一旦开始出现受伤的征兆，就代表他们要开始集体暴毙，然后她们就会回到空地外重新开始，还会损失队友…… 　　麻蛋，现在队友只剩下一人，谁走了她都会死啊！！ 　　电光火石之间，唐肖触碰到了祭台。 　　比冰冷的触感更清晰的，是入股的阴寒和森冷，裹挟着无数扭曲混沌的意志，在尖叫着喷涌而出。 　　或许是因为距离陡然拉进，在祭台上缓慢爬行的几行蚂蚁变得极为清晰，这些巨大的蚂蚁慢吞吞抬起头，露出了脑袋。 　　赫然是一个个人头！ 　　已经“消失”的村民，包括老人和男人的头，都长在这些蚁身人头的蚂蚁身上，挂着裂到耳根的扭曲笑容，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唐肖。 　　与这些人头蚂蚁对视的瞬间，唐肖微微蹙眉，有一刹那的恍惚。 　　在刹那模糊的视线中，这些蚂蚁仿佛在一个接一个互相吞噬，最后迅速膨胀变大，融为一个最大的蚂蚁……这只蚂蚁的头，长着她自己的模样。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助我永生极乐——” 　　吟唱声中，唐肖的瞳孔逐渐涣散。 　　斗大的蚂蚁沿着她的手臂攀爬，扭曲的人头脸逐渐融入她的身体—— 　　“……技能，刹那的真实。” 　　随着没有任何起伏的字句吐出，冷峻清淡的声音落在空中，仿若一把隐形的利刃，刺穿了混沌不堪的环境。 　　【刹那的真实：该技能可破除一切虚妄，即在对单一事物使用此技能后的一秒内，使用者可看穿一切维度、时间、空间内的一切伪装，即看到事物最初的真实状态。】 　　击败树魔后抽奖获得的技能，封存在识海已久。然而在此刻，跨越了几乎令人淡忘的天数后，唐肖终于将其使用了出来。 　　“我很好奇，模因真实的样子，是什么？” 　　人头蚂蚁尖啸着落回祭台上，在唐肖的视线中，它变成了无数个村民扭曲的脸庞集合体，又一寸寸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视线所及之处，万物俱变。 　　“——又或者说，对一个本来只是[概念]层面的事物而言，当你伪装成现实的一切都不再起到作用……” 　　唐肖抬起右手，本已被侵蚀报废的小臂平滑洁白，恢复如初。 　　“那么对此刻只能看见一切真实的我而言，你便不复存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归根结底, 无论什么种类的模因，最初都只是一种概念。 　　通过病毒式传染，将概念植入人的大脑, 进而造成群体性的行为现象, 才使模因蔓延入现实。 　　如果, 一种极其崩坏、扭曲的模因，拥有了更强大的传染性呢？ 　　人的大脑是概念的媒介，没有人类，模因就无法继续传播扩散……这是洛二一直未太过重视模因污染的原因。但地偶蛋的只言片语和这次小石村的所见所闻，却令唐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有一些模因不仅仅是概念，而是能把现实世界也变成概念的一部分呢？ 　　那么这个模因不需要摧毁和杀伤力，只要能无限扩张下去, 就能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世界。 　　--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同化为“概念”，便是实际意义上的死亡。 　　--当一个世界被同化，会发生什么？ 　　* 　　就像从血祭仪式中诞生的小石村模因, 它最初只是植入所有村民心中的一个概念, 甚至可能只是某个无辜的被祭祀者死亡的某个画面引发的噩梦，却在邪恶信仰的催化下, 产生了怪诞的“生命”。 　　最终，它吞噬了血祭，也吞噬了所有村民，同化小石村, 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噩梦。 　　模因不属于物质, 不属于能量, 也不属于空间和时间。它的攻击是不可感知的存在，就像第一天夜里众人进入小石村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被模因同化的过程中。 　　但它也不是无解的。 　　只要能破除无所不在的概念，就能遏制它的污染性。 　　“那么，你的概念究竟是什么？” 　　在“刹那的真实”加持下，唐肖所看到的一切都褪去虚妄，只剩下最初的真实状态—— 　　废旧的祭台旁空无一人，荒地上杂草丛生。没有村民，也没有乌石等人。 　　深林中破败不堪，空空如也。 　　这才是令无数人栽倒过的模因世界的本质：模因最危险的地方在于污染，但“污染”本身什么也不是。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最初的污染源与现实世界被同化后会发生什么……这就是概念，模因的概念！ 　　沿着直觉，唐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亚麻色卷发的小男孩赫然是在小路上接连撞到她与巴洛身上的孩童，他有一双琥珀般的大眼睛，站在原地歪头看唐肖。 　　“你叫什么名字？”唐肖问。 　　小男孩摇头：“我没有名字，我是出生在祭台旁的孩子。” 　　“别人怎么称呼你？” 　　“有人叫我梦孩，因为我总是喜欢做梦，还喜欢和其他人讲，他们说只有我会这样。是这样的吗？” 　　小男孩静静看着她，“大人们都不做梦吗？” 　　唐肖微微弯腰：“你喜欢做什么样的梦？” 　　“很多，什么梦都有。不过最近我总是会做一个，其他人都不想听我讲关于这个梦的故事，他们说这是一个坏梦。” 　　“梦的内容是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这个梦了，”小男孩弯起眼睛，露出像真正孩童一般的笑意：“梦中我总是回到这里，爸爸妈妈跪在祭台面前，祭台上有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姐姐，她的眼睛很大，比河水里的石头还要大，他们说这是因为眼眶裂开了。” 　　“她就那样看着我……眼眶裂开，很多红色的水流出来，然后她说，我们所有人都会下地狱。” 　　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诅咒。 　　但小男孩却频繁地梦到这句话，后来，他在白天也开始做这个梦。梦里，祭祀品活了回来，站在他面前对他说，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然后小男孩就开始热衷于讲这个梦。 　　“一开始只是我讲，他们会打我，割掉我的耳朵和手指，让我闭嘴……但后来，他们也开始讲这个故事。我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和我做了同样的梦。” 　　“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做过其他梦了。” 　　小男孩歪头看唐肖：“姐姐，你想看看我的梦吗？” 　　“算了。”唐肖也微笑起来，“——我还不想下地狱。” 　　四周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夜风吹打枯树，灰尘在祭台上呜咽，泥土被卷起打旋……小男孩的面孔也开始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仿佛在抽离，离她越来越远。 　　唐肖明白，技能时限即将到达，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意识被无限坍缩在一秒内的结果。 　　“刹那的真实”效果只有一秒，当她重新回到模因控制的概念世界，这最佳的时机将荡然无存—— 　　就是现在！ 　　“业火！” 　　黑色火焰腾空而起，强吞噬性的纯粹能量离弦而出，下一刹便穿透了小男孩的身体。 　　唐肖嘴角渗出血迹，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一个度。 　　这一击，就是她识海内一半的能量！ 　　然而业火并未停止，在击穿小男孩的身体后依旧向前，吞没了巨大的祭台。 　　祭台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小男孩是最初的传播者。 　　他们早已和整座小石村一样被模因吞噬，现在站在唐肖面前的只是两个承载着概念的投影——也是模因的核心所在。 　　在黑色火焰中，祭台裂开无数道缝隙，汩汩黑血涌出与业火对抗。 　　业火虽然脱胎于恶魔之种，有着部分模因的同化能力，但和已经发源了十七年的小石村模因相比仍旧薄弱，一时僵持起来，谁也无法吞噬另一方。 　　然而业火不是无穷无尽的——每一点能量都是由无数的雷电之力转化而成，一旦消耗殆尽，再想补上难于登天。 　　可现在不允许有一分的退步和迟缓。在能量耗尽的瞬间，唐肖就抽出弯刀，任凭刀刃割开手心，将鲜血渡入业火之中——在能量之后，透支生命力！ 　　一滴、两滴…… 　　识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令唐肖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一次同样的能量枯竭，同样孤注一掷地搏出生路，还是第一个末日世界的副本里。 　　那时，她还是个只能生涩运用雷电之力的新手，而现在的她，已经站到了截然不同的实力与境界。 　　让她实力飞速成长的没有其他，只是一个又一个生死之间的挑战。而她最需要的，也正是这种挑战。 　　——进一步是生，退一步是死，除了突破，没有后路！ 　　双手握刀柄刺向地面，唐肖猛地单膝跪地，周身业火随着她的动作迎风而涨，裹挟无边吞噬之势。 　　精神力、雷电之力、灵力……世界有那么一刹那，似乎化为纯粹的物质和能量，每一个转换变化的细节都进入唐肖眼中，栩栩如生的纹路仿若整个世界呼吸的脉搏—— 　　然后，她在脉搏之中，看见业火的构造。 　　以暴制暴、遇强则强、吞噬万物、方可涅槃重生…… 　　玄而又玄中，唐肖眸光闪烁，有所顿悟。 　　她无法形容是怎么“感知”到其中一二，但就是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些。 　　“以暴制暴、遇强则强……” 　　唐肖抬起双眸，锐利若雷电劈开夜空。 　　在生命力的支撑下，业火重新向祭台发起攻击，纯黑的火焰撕开石台，竟不惜被模因污染，也要与之同归于尽！ 　　咳出一大口血，唐肖眼底反而多了一抹胸有成竹，几乎狂傲的自信，她低声笑道：“吞噬万物，原来是这样……” 　　业火、地狱焚烧之火，诞生于吞噬和摧毁，本就是极度不稳定，不破不立的存在。 　　只有吞噬更强的事物，才能让业火突破进阶——要么被吞噬，要么吞噬挡路的一切。 　　虽然过程有些意外，但结论却和唐肖早就已经大胆做出的决定相同—— 　　——让业火吞噬模因！ 　　这不仅是生死攸关的危险，还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为此，她从第一夜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祭台在业火中尖啸！ 　　它本不可能被业火吞噬，但在真实之眼下，它无法再扭曲现实，竟被硬生生拉入了与唐肖同一空间。所有攻击都实打实落在身上，竟然令祭台有几分分崩离析之意—— 　　“十、九、八……” 　　唐肖沿着剩余的生命力倒数，周身的世界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会崩塌。 　　“五、四、三……” 　　“姐姐？” 　　裤脚忽然被扯了一下，唐肖低头看去，是小男孩。 　　他捂着肚子的豁口，盘腿坐在地面上，不吵也不闹。白皙的小脸上是唐肖看见的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做梦了？” 　　“不，你会做很多的梦。”鲜血沿着手腕滴落在地，唐肖轻声回答。 　　“梦里会有父亲和母亲吗？” 　　“应有尽有。” 　　祭台终于消失殆尽，黑色的火焰席卷整个空间。 　　…… 　　“唐肖？唐肖？你醒醒！！” 　　身体在被剧烈晃动，而意识只能感受到沉重的疲惫感，不断向下坠落。 　　“啊啊啊它们过来了！我的神力已经耗光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唐肖快醒醒！！” 　　唐肖感觉灵魂像是被撕成两部分，一部分只想向下坠落沉睡——而另一部分只想现在就睁开眼，把正在说话的人施一个禁言术。 　　黑暗裂开一条缝隙，混乱的人影和红光从缝隙中洒入。景象还没看清，灵识已经先给出了危险警告： 　　“向右走。” 　　“——呃？”已经濒临绝望的安吉愕然回头，下一秒被一股力量直接推向右侧，恰好避开了一个怪物的攻击。 　　“唐肖？你醒了！” 　　看见扶着额头已经起身的唐肖，安吉简直想痛哭失声：我又活了！！ 　　天知道她刚刚都经历了什么，仅仅是唐肖触摸祭台的一个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世界就瞬间发生了变化： 　　祭台忽然涌出鲜血，怪物模样的村民从祭台中爬出来，却直接绕过站在前面的唐肖，要过来抓她！ 　　而唐肖也忽然口吐鲜血倒下去人事不知，吓得安吉连忙施加治疗术，可神力一接触差点被直接吸干——唐肖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根本不是安吉这点神力能改变的范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安吉只能疯狂摇晃唐肖呼唤她醒醒，要不然两人就真的要葬身在这里了！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唐肖真的醒了过来，把她的小命拽了回来。 　　而被这一拉一拽，安吉才从慌乱中看到右侧：怪物群中竟真的有一条通道！这会是逃出生天的道路吗？ 　　唐肖恢复几成意识，忍着剧烈的头痛榨出一点雷电之力，在安吉肩膀上拍了一下：“跑！” 　　安吉脚下一轻，速度陡然加快。两人穿过怪物的包围圈，果然看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方向一直通向树林外。 　　“你们要去哪？” 　　乌石的声音令安吉悚然一惊，只见一群青年熙熙攘攘挤在小路上，正是看起来毫发无损的乌石等人。 　　“我……”安吉身形一缓。 　　“别管，继续跑。” 　　唐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令安吉心中一沉。但她还是立即提高步伐，咬着牙向挡在路上的一群人冲了过去。 　　就在相撞的一瞬间，本该有的触感像泡沫般豁然消失，唐肖和安吉竟直接穿透了乌石几人！ 　　还没等松一口气，安吉便看见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是……蒙丽？ 　　不，准确的说是只剩下一半身体的蒙丽。 　　枯瘦的女人站在路中央，痛苦地伸出白骨皑皑的手，似乎试图拦住什么。 　　“这是蒙丽已经被模因侵蚀的，属于人性的那一部分。” 　　唐肖毫不停顿地穿过蒙丽，在穿透的刹那拔弯刀斩去，令蒙丽的虚影化为齑粉。 　　接下来也是如此，拦路的都是曾经死于祭祀的受害者，有青年、少女、孩子……直到一个衣着奇怪的人出现在路中央。 　　连唐肖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这个站在小路中央，神情呆滞茫然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 　　唐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玩家，更准确地说，是曾经被小石村模因吞噬的高级玩家。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信息，因为唐肖看到了男人的袖口，上面有一对暗金色的袖扣。 　　如果她没记错，这双袖扣就是在联盟领域的地下拍卖会中，莎纶拍下的那一对。 　　属于高级玩家--危翰公爵的袖扣。 第一百四十八章 　　唐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这个末日副本, 竟然正是整个联盟领域都想找到的导致危翰死亡的副本？ 　　由此可见，系统洛二是真的有本事。手动对接的两个副本世界难度都是万里挑一的罕见，秉持着把玩家往死里坑的原则, 并且战果赫赫。 　　以燕尾服形态出现的危翰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看着快速冲上来的唐肖二人, 他将手伸向腰间抽出了一把暗金色的手/枪，对准唐肖就扣下扳机！ 　　唐肖一个急刹车，将安吉推飞后自己侧身滚了一圈，才躲过这颗子弹。 　　爆裂声从子弹打在地面的位置发出，一个半径为一米的深坑出现在原地。 　　两个信息从唐肖的脑海飞速闪过： 　　--这个模因可以重现出所有死于模因中的人，当模因垂死挣扎之际，就会操纵这些“亡者”进行攻击。 　　--这个“危翰”的实力明显不是高级玩家水平, 模因越弱，他的力量越弱。如果只有这一个“玩家挡路”，解决起来不成问题。 　　那么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在过去的十七年中, 栽在这个副本中的高级玩家……到底有多少人？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 唐肖就瞥见一个虚实不定的人影从树丛中走出，站在了“危翰”身边。 　　那是个两米高的壮汉, 皮肤黝黑气质粗犷，乍一看非常符合这个世界土著的气质，如果不是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装甲防弹衣，肩膀还扛着一个手持光束炮的话。 　　连安吉都忍不住惊呼：“这是什么种族的妖怪？无底深渊又裂开了吗？” 　　无底深渊裂没裂开尚且存疑, 她是被大大冲击到世界观和审美观, 直接裂开了。 　　唐肖：“趴下！” 　　命都快没了, 还在意敌人穿的衣服有多奇形怪状？安吉也就地一滚，糊了一身灰扑扑的土，才勉强躲过高壮“玩家”攻击的致命光束。 　　但这还远远不止……在这两个“人”身后，越来越多的身影走出来，从装备衣着上看，无一不是现代人。 　　全都是玩家！ 　　他们基本只静静堵在路上，一旦两人靠近便会举起武器攻击，把唐肖逼退回去。 　　在两人身后，明明已经走出了很远的林中小路，却在不断地缩短，深林中的祭坛变得越来越近，甚至连石台上的凹槽和血液都变得无比清晰…… 　　“不许看！”唐肖厉声将安吉从恍惚中叫醒，释放出业火逼退了“玩家们”的一波攻击，才有了片刻的回血时间。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怎么看都是绝境，连求生欲高如安吉都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要不然就干脆在这里死掉，赌有没有下辈子算了…… 　　念头一滋生就越来越强烈，让安吉不由得心神动摇，行动上也不由得变得消极放弃抵抗，连神力都开始弃之不用。 　　“你以为你这次死了，就能继续重生？” 　　唐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炸得安吉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思绪也终于从混沌状态彻底挣脱，本能地反问：“你知道我是重生的？！” 　　唐肖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看看这些人，你觉得死在这里能得到真正的死亡吗？” 　　哪怕是真正的死亡，以联盟领域的能力也未必不能复活。现在看来她早该发现其中端倪……只有当一个玩家从任何层面上都彻底被抹消，完全被同化成另一种无法被捕捉的存在，才能令主系统都无力回天。 　　认识到残酷的现实后，安吉立即颓了下来：“那我们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吗？ 　　唐肖：“理论上说，如果把你直接扔给模因，我只需要在这里等上几分钟，等它完全被我吞噬，我就能出去了。” 　　安吉：“……” 　　安吉：“？？？” 　　看着唐肖不似作假的表情，安吉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你……你战胜了小石村的诅咒？” 　　唐肖：“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在那被无限塌缩的一秒内，一切就已经终结。在他们看不到的空间内，业火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吞噬残余的模因，也正因如此，模因才会如此疯狂地试图反扑。 　　——但它已经无法真正伤害到唐肖。所以这几分钟内，模因攻击的目标只有安吉一人。 　　乍然了解到真相的安吉神情复杂，竟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凄凉。 　　……对不起，她知道她在拖后腿，可没想到她这么拖后腿。 　　可是她不想死啊！ 　　于凄凉中忽然想起一点，安吉立即问：“那乌石他们还活着吗？” 　　“你能活着，他们就能活着。” 　　连这样的答案都得到了，安吉顿时萌生出一种就算是个垃圾，这时也该拼一把的勇气。 　　--更何况她又不是懦弱无能的平民，她可是要致力于要成为整个世界最高地位阶梯的神使！她应该比平民要强得多才对！ 　　看见安吉又鼓起力量，唐肖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带你出去。” 　　*** 　　几秒后，安吉终于明白“走吧”这两个字中，蕴含了多大的挑战。 　　黑色的漩涡在空中出现，尖叫和哀嚎响彻四周，狂风大作让人根本迈不开步伐……更别说还有这些衣着奇怪的人试图抓住她！仅仅是靠近就令安吉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危险，她很确定，如果没有唐肖在旁边顶着，这些人随便一击就能把她送下地狱。 　　但不幸中的万幸，便是这股极其阴森诡谲的旋风并不针对她，反而针对的是这些实力强大的人类，它试图把这些人吸进去！这也让前方密不透风的路终于出现一丝缝隙，让人有了逃离的机会。 　　只要冲出去，就能活下来！ 　　在安吉身后，唐肖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手腕上血沿着布娃娃的脸滴落在地面，很快被布娃娃吸收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布娃娃黑漆漆的眼珠也变成了猩红色的，弥漫在整个空间里的黑色漩涡正是由它产生的诅咒之力。 　　“嘻嘻嘻，玛格丽特闻到了特别讨厌的味道，玛格丽特又有新的食物吃了，这个食物是玛格丽特最最最讨厌的……” 　　布娃娃的眼球恶意地看向唐肖，仿佛已经对杀死唐肖胜券在握。 　　——诅咒娃娃的规则之一，便是所有的使用者都会被反噬，下场与被诅咒者一样凄惨死亡。刚刚用鲜血诅咒娃娃的封印并且使用它进行了诅咒的唐肖自然也不例外。 　　“嘻嘻嘻……嘻嘻嘻……嘎？” 　　玛格丽特正在得意，却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尖锐刺耳的孩童笑声戛然而止。 　　它黑漆漆的眼珠转来转去，最终定在一个方向上，极为人性化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玛格丽特看到了什么？这不可能……玛格丽特已经杀死了他，被玛格丽特诅咒过的人类绝对不会再复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能杀死高级玩家的东西少之又少, 诅咒娃娃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整个联盟领域高层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部分贵族利用诅咒娃娃杀死了名为危翰的老牌高级玩家，然后在地下拍卖中将诅咒娃娃卖出，却正巧进了唐肖的手里。也让唐肖明白了有关危翰事件的原委。 　　死去的玩家没有任何价值，联盟领域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危翰伸冤，副本世界多如牛毛，所有人都以为危翰之事会被无声无息湮没, 连唐肖都没想到她会因缘巧合发现更深一层的真相。 　　从拍卖会，到诅咒娃娃, 再到这个失控的副本世界，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命运线牵引着一切的发展。 　　命运线的通关钥匙是矗立在其中无数杀机盎然的死局, 只要比所有人都更快地突破，就能看见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比如现在，唐肖不仅让闲置吃灰的诅咒娃娃玛格丽特重见天日，还好心地给它介绍熟人：“你们俩应该认识, 这次应该算是梅开二度，流程上轻车熟路了吧。” 　　玛格丽特：“……” 　　它脑袋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连恶毒的笑声都忘记了，小小的脑袋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在诅咒规则下，所有被诅咒者都必死无疑，可眼前的人类明明已经列入死亡名单，为什么还能须尾俱全出现在这里？ 　　玛格丽特想不出原因，干脆愤怒地释放诅咒之力, 想让眼前的所有人都统统消失。等一切结束, 再一口吞了它这一任的主人……那个不安好心的恶劣女人！ 　　吸收了唐肖血液的诅咒娃娃一扫之前的丧气和颓废, 身躯中涌出无数浓稠的森怨黑气，隐隐能看见黑气漩涡中透出一个猩红的眼球，带着无边恶意的目光死死黏着在唐肖身上。 　　杀死诅咒对象只是顺带……对于诅咒娃娃来说，役使它施放诅咒的“主人”，才是真正的食物！ 　　“美丽的娃娃玛格丽特，从诞生就受苦受难~” 　　“第一任主人划烂玛格丽特的皮肤，让我无法动弹~” 　　“第二任主人撕裂玛格丽特的嘴角，让我无法说话~” 　　“第三任主人割开玛格丽特的脖子，砍下玛格丽特的四肢，掏空玛格丽特的棉絮，挖掉玛格丽特的眼睛，啊~美丽的玛格丽特，总是如此遭人妒忌~” 　　“所以杀光他们！抽筋拔骨！” 　　“所以杀光他们！血流成河！” 　　“所以杀光他们！无一生还！” 　　熟悉的哼歌声悠悠响起，昭示着血腥诅咒的开始—— 　　十分钟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玛格丽特要杀光你们！！！” 　　要不是身躯只是个没有行动力的布娃娃，玛格丽特现在就要跳起来拿刀亲自上去砍人了。无论她的诅咒之力怎么释放，这些奇怪的人类仅仅只被吸进漩涡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杀。 　　任何会致人死亡的手段，在他们身上都毫无效果！诅咒之力施加在他们身上和掉进空气里没有区别。可在玛格丽特的判定里，这些人类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幻象……虽然他们只是表情呆滞，机械地反抗着诅咒之力，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 　　唐肖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无能狂怒的玛格丽特，戳穿真相：“果然，你也被自身的规则束缚着。只要我使用了你，你就必须先解决掉我诅咒的对象，才能反过来对我出手。” 　　反而言之，如果出现了连诅咒娃娃都无能为力的死亡目标，那么即便玛格丽特再迫切想报复她，也无法突破规则的限制。 　　很不巧，已经被模因同化的“玩家们”，就恰恰是诅咒之力也无法干预的存在，因为它们已经不再是人或者任何物质形式……诅咒落在它们身上，就相当于和一整个模因在对抗，反而被隐隐开始同化。 　　玛格丽特再是个傻娃娃，也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愤怒地尖叫起来：“这是什么？这些肮脏的东西，它们污染了玛格丽特的手臂……玛格丽特有一个阴险的主人！” 　　“首先，你从来没承认过我是你主人；其次，你的四肢不是已经被第三任主人砍掉了，哪来的手臂？” 　　唐肖轻飘飘怼了回来。 　　从见到危翰身影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利用诅咒娃娃来打破封锁这一办法。 　　在方才与这些“玩家”的博弈中，她已经计算出安全的范围空间，如果一切按照她推测的方向发展，模因的反应会本能地被主动攻击的诅咒娃娃吸引，两方缠缠绵绵不死不休，事实也果然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被唐肖控制着再憋屈，玛格丽特也忍了。但此时的诅咒娃娃却表现出了格外的出离愤怒，可再疯狂也只能被囚在规则内，眼睁睁看着诅咒之力被模因一点点同化吞噬。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浓稠漆黑的天际忽然泛起一点光亮，弥漫在林中的雾气也似乎有所消散，露出前方的小路。 　　安吉也终于成功挣脱出无数人影围追堵截的封口，欣喜若狂地回头想找唐肖。 　　回头的一刹，她愣住了。 　　漫天黑暗被撕开一道缝隙，村庄的倒影在夜色中升腾扭曲，村民也好，孩童也好，都变成了扭曲攒动，光怪陆离的物质——祭台碎裂成无数碎片，漫天鲜血倒灌流下，宛若先古的地狱重现人间。 　　而庞大到难以丈量的怪象下，清隽直挺的少女迎着漫天血海伸出手，气场竟不动如山，丝毫未被可怖的景象压迫……甚至隐隐有几分侵略之势。 　　明明只是人类，却在刹那仿若比肩神明。 　　血海落在她手中，消融为跳动的黑色火焰，滚落地面蔓延成一片纯黑的火海。 　　与空中升腾的怪象遥相对比，竟令人觉得地面的火焰更像是真正的地狱，纯粹的毁灭肃杀之气。而空中的小石村扭曲不稳，看起来更加空妄虚假。 　　一座庞大无比摇摇欲坠的肉山从血海中踏下，越临近地面身形越小，最后缩成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男孩。 　　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垂头看向地面的火焰，开口问：“这是什么？” 　　唐肖：“这是业火。” 　　“业火是什么？” 　　“一种来自地狱，能焚烧罪孽的火焰。” 　　焚烧罪孽……吗？ 　　小男孩眼睛忽然弯了起来。他趔趄着向前跑了几步，短小的四肢忽然枯树拔节般伸长，身体也瞬间抽条为瘦长的骨架，森森白骨露在皮肤外，孩童稚嫩的脸庞也变成了凹陷的死灰色。 　　只有仔细看去，才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个流着血泪的女孩。 　　女孩身体是被扭曲焚烧过的形状，踉踉跄跄向下走，身后扭曲的小石村幻影发出尖利哀鸣，试图把她抓住。 　　然而女孩一触碰到业火，幻影就失去了限制她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入火焰，被业火吞没。 　　“……谢谢你。” 　　若有若无的喟叹在耳边一闪即逝，分不清来自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的和声。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消失，空中无数扭曲的怪影终于失去升腾的力气，彻底坠入业火之中消失不见。业火随风而涨，黑色的火焰飞速蔓延了整片森林，仿佛连天地都要吞入其中！ 　　“恭喜宿主……” 　　火焰中似乎有洛二的声音，只不过唐肖听不太清。她感受着周身无边的力量，这些力量其实不大部分属于她，却又在这一刻真实地为她所用。 　　甚至在这一刹，她觉得哪怕自己要撕裂这方副本世界，触摸到大千宇宙无数通道的本质，也是唾手可得。 　　这不是仅仅是力量……这是她领悟出的招式，融合了模因，能吞天噬地的招法。 　　地狱变！ 　　…… 　　安吉记不清自己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什么，当最后一丝神力也被压榨消失，她脑海中的印象只有无边无际的黑炎，以及站立在火焰簇拥中，若神若魔的黑发少女。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一个想法是：如果妖魔都这样，那还信什么奥林匹斯诸神，她改信魔算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一更） 　　“怎么样, 醒了吗？” 　　“好像有反应了, 我发誓刚刚看到她的手指在动……嘶, 谁踩到了我的腿？” 　　“抱歉, 但我胳膊好像断了,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走动的幅度，就像这样……” 　　在灵魂仿佛漂浮在空中的安详中, 一阵被踩中小腿的痛感隐隐传递到大脑，破坏了这种和谐。安吉本能地皱眉, 抬起手就要施加治疗术治疗自己。 　　“啊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神使抬起手了？别惩罚我！” 　　闹哄哄乱成一团的叫声把安吉从灵魂漂浮的状态硬生生拖回身体，她感到脑海一阵刺痛, 浑身上下的触感回归, 感受到了身下的干草和小腿的疼痛。 　　“你们在干什么……？”好不容易睁开酸痛的眼睛，一大群人乱哄哄的场景便涌入视线, 令安吉愣了整整好几秒。 　　乌石、巴洛、鲁瑟、红鼻子……所有消失在小石村里的同伴都出现在这里！有人抱着柴火，有人在烤肉，有人在打磨工具, 此刻大部分都不约而同看着苏醒的安吉, 表情惊喜。 　　安吉深吸一口气。 　　“唐肖！唐肖救我！！小石村又回来了，它把我们认识的人都带回来了啊啊啊啊——” 　　在模因中被那些幻影纠缠的噩梦宛如就在眼前，安吉只想爬起来赶紧跑, 可肩膀却仿佛重若千钧，怎么用力都站不起来。 　　“安静坐着。” 　　唐肖的声音从身后头顶响起, 安吉怔怔抬头, 才发现正是唐肖一手压着她肩膀, 另一只手还提着只烤到焦黄的兽腿，散发出的香味令安吉肚子本能地咕噜起来。 　　“这里不是小石村，他们也不是幻影。” 　　伴随着简短的解释，安吉也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意识到附近的环境是一片平坦的空地，熟悉的帐篷驻扎在旁边，小石村和周边的树林则不见了踪影。 　　昨晚最后的战斗景象出现在脑海，安吉终于慢慢捋清了逻辑，嘴唇翕动：“小石村被消灭了……对，我想起来了！所以，我们现在是都还活着？” 　　忽然发现本来以为已经死翘翘的战友竟然都活着，危险也都被击退消散，这种感觉怎是一个百感交集能形容，安吉都快喜极而泣了。 　　思路清晰起来后，连铺在地上的干草看起来都如此和谐可爱。安吉心中大定，本来还有一些疑惑想追问昨晚的细节，然而一对上正在大快朵颐的唐肖，就有点不敢问了。 　　昨晚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深深刻在她脑海里，再加上她已经知道唐肖知道了她的身份，而她对唐肖的真实身份还一无所知。 　　便宜姐姐忽然开窍？她又不是傻子，以唐肖目前展现出的能力，说是古神或者无尽深渊的恶魔出世她都信。至于神使？……神使怎么可能会掌握那样的黑暗之火？一想到她曾经在树魔的操纵下试图扳倒唐肖的“事迹”，安吉就感觉两眼一黑。 　　好在唐肖也没多离她，专心坐在一旁吃肉。乍一看只是个特别能吃的少女，根本无法和昨晚的黑炎地狱联系起来。 　　空地中央架着火堆，上面烤着好几头兽肉，有鹿腿，烤全兔子，野猪肉和狼骨架……安吉咽了几下口水，饿得头发昏。好在乌石敏锐地注意到这点，盛了满满一大罐肉和蜂蜜过来，食物香气瞬间扑了满怀。 　　安吉才发现，乌石的胸膛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从锁骨一直延伸到小腹，用粗糙的麻布裹着还在往外滴血。 　　再一看去，所有曾在小石村与他们失散的青年，都不约而同身上带着伤。有人腿瘸了，有人折了手臂，有人捂着眼睛……刚刚踩到她腿的人正是折了手臂走路不稳的红鼻子，正可怜又无助地缩在角落里，生怕安吉生气找她算账。 　　安吉：……这么看下来，她居然反而是所有人里面最安全的一个，至少她没有缺胳膊少腿。 　　当然，唐肖不是人，不再讨论范围内。 　　氛围逐渐稳定下来，众人一边狼吞虎咽进食，一边开始讲述他们在小石村内的经历。 　　原来那时在模因里，每一批消失的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到小石村在十七年前的某个时间节点，被当做外乡人受到当时村民们的攻击。在最危险之时，都是唐肖发的黄纸包忽然发烫保护了他们，才能撑到现在。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没被模因同化，在模因被吞噬后就放了出来。虽然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但至少生命无虞。 　　“那我在小石村里见到的你们……” 　　“那些人身上没有伤。”唐肖淡淡插话，四两拨千斤地点醒了安吉。 　　原来唐肖已经推测出他们肯定会受伤，反之昨晚遇到那些完好无损的“青年”，就是模因制造出迷惑他们的幻觉。 　　“黄纸包呢？” 　　“唐肖神使让我们把黄纸包都集中起来烧掉了。”乌石挠了挠头，“说来也奇怪，自从那些纸被烧掉，我感觉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再也没有之前满脑空空难以思考的情况了。” 　　精神上的同化消失，身体受到的损害却依旧在现实中延续下来。一帮缺胳膊少腿的人自然没办法继续赶路，只能就近先休息。而治疗众人这一担子，也自然就留给了全场唯一精通治疗术的安吉。 　　安吉：“……” 　　怪不得我醒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和看见亲娘似的，原来是馋我的治疗术，淦。 　　泄愤般大吃了一顿，感觉神力稍有恢复，安吉就先在受伤最重的鲁萨和乌石身上施了两个简单的治疗术，两人身上的伤口便肉眼可见地恢复起来。看着这一成果，已经被连续击碎世界观到怀疑人生的神使找回了点自信。 　　嗯，她在队伍里还是有特殊用处的，应该不会被秋后算账吧？ 　　这么想着，安吉更加卖力施展治疗术，希望能让唐肖看见她的不容易。 　　唐肖的确看到了，她观察了一会儿后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开，再回来时牵着一个庞然大物。 　　“安吉，你治疗一下它。” 　　刚刚放下心来的安吉：“……” 　　她看着比她还高出一头，宛若小山包的九腿蜘蛛，倒吸一口气，发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气音：“嘎？？” 　　再怎么说，她也是圣洁阵营的神使，要治疗九腿蜘蛛这种邪恶阵营的异族生物……跨专业跨到劈叉了吧？ 　　而且九腿蜘蛛力量等级非常强大，哪怕是上辈子正式成为神使后安吉也不敢说自己能一对一刚赢九腿蜘蛛，而基础的治疗术只能治疗比她力量等级更低的生命体。 　　唐肖却没给安吉犹豫的机会，反而疑惑地问：“你都重生一次了，不应该比上一世更强吗？九腿蜘蛛为了救乌石他们腿断了八根，天黑之前救回来还有机会。” 　　[你干脆把我腿也打断八根算了，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安吉在心里疯狂吐槽，下一瞬却脸色一僵，意识到唐肖刚刚又提到了她重生的事情。 　　这是威胁？ 　　恐吓？ 　　警告？ 　　安吉心中警铃大作，两相权衡之下只能怆然答应：“我尽量试一试。” 　　唐肖：“……洛二，她刚才是不是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洛二如实回答：“宿主，原女主觉得你在威胁她。” 　　“……” 　　唐肖倒是真没想到这么多，她只是认为既然已经揭穿安吉是重生者这件事，提也没什么。没想到安吉脑洞和求生欲不相上下，反应如此激烈。 　　行叭。 　　唐肖无语地回去继续吃饭，几下又啃光了一条鹿腿。 　　再说安吉这边，硬着头皮对九腿蜘蛛释放治疗术。本来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可没想到当包裹着神力的白光降落在蜘蛛的九条腿上，竟然没有被弹开，而是慢慢融入了进去！ 　　安吉睁大眼睛：这是……成功了？ 　　她居然能成功治疗九腿蜘蛛了？？ 　　反应过来的她连忙查看自己的神力，这才惊喜地发现：她的神力竟然突破升级了！ 　　神使之间也有等级的区分，不同等级的神使能够掌握不同水平的神力，神力等级越高，就能施展出更精细强大的法术。一般情况下，神使升级都是神明的恩赐，安吉上一世就是在战神阿修斯的帮助下才成功升级。可这次……难道是因为昨晚在小石村的遭遇？ 　　昨夜最后的逃亡时刻，她不断压榨自己的神力，哪怕已经枯竭干净也要不停拼命再凝聚一点出来，踩着脱力昏厥与勉强清醒的跳板反复横条，只为了逃离模因。 　　在那不断的重复中，她确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可那时情况紧急，根本没有心思查看神力是否有变化，只是一心一意逃跑。 　　也就是说，就在那段过程中，她直接突破了其他神使积攒不知多少年才能突破的边界，成功从一名底层神使变成了虽然没证书，但神力等级已迈入其中的……高级神使？ 　　惊喜来的太突然好像龙卷风，安吉足足愣了半天才相信这件事，然后又花了好半天劝自己冷静： 　　平静，平静，她是神使，不能太得意忘形，要注意形象…… 　　一旁的众人：“……” 　　安吉神使好像自从这次醒过来，就有点不太正常了，唉。 　　日上三竿，各种食物被分吃得一干二净，唐肖一人就吃了一半，包括三只鹿腿一头烤全羊五只兔子，可肚子却没有半点变化，仿佛吃进去的食物都消失了一样。 　　负责后勤兼查账的乌石看着飞速下降的食物储备，剑眉拧成一条忧愁的线：“唐肖神使，您还要再吃一些吗？” 　　唐肖想了想：“现在大概三分饱，再拿三捆腌肉出来吧。” 　　乌石看着所剩无几的腌肉储备，更忧愁了：“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您今天的食欲为何如此旺盛？” 　　一个人吃了三十多人的食量就算了，可按照唐肖目前的意思，这点食物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唐肖言简意赅：“补充能量。” 　　乌石虽然没听懂什么叫能量，但大概理解出是因为消耗过多，需要大量补给的意思。 　　他两眼一酸，感动地说：“原来是这样，神使为了拯救我们，不惜与小石村的诅咒生死相搏。其实我们都看到了您昨晚与诅咒搏斗的景象。当我们到达王都以后，一定要找到会写字的诗人，将神使的事迹记录下来传唱。” 　　剩余人纷纷点头，表示非常支持。 　　会写字，会传唱的诗人……类似英雄史诗？ 　　唐肖倒是听说过这个概念，只不过要是代入到自己身上还真有点玄幻。 　　“再说吧。”将这些想法暂时忘记，唐肖专心吃肉。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到了黄昏时，众人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连鲁萨都不停感慨安吉的治疗术变化之惊人，简直要让他以为是某个奥林匹斯山的大神使降临凡间。 　　被彩虹屁吹得心花怒放的安吉通通接受，不过即便被鲁萨大力吹捧，她也没忘记严肃地提醒他一件事：“鲁萨，你和那名传说中的贤者忒尔斯到底是什么关系？” 　　鲁萨瞬间沉默下来，像个真正的衰老老头那样嗫喏两下，说不出话来。 　　安吉声音冷酷：“这次就算我不问，你以为唐肖会放任你继续隐瞒吗？别忘记，塞波和我们的相遇是忒尔斯从中捣鬼，这次小石村的事背后也有忒尔斯的影子，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忒尔斯究竟是什么人，他是人是鬼，是敌人还是朋友，为什么只要一提到这个人，你就遮掩隐瞒不愿意说清楚？” 　　如果仅仅是塞波那个小插曲就算了，可小石村却真正凶险至极，差点要了所有人的命。 　　整件事的逻辑如果梳理下来，也是细思恐极： 　　——塞波携带护从离开王都，中途被风吹走。护从在失去地图的情况下才会误入小石村被模因所污染。 　　——被同化的“护从们”按照路线找到了塞波，同时也接触了唐肖一行人，将污染传递到了他们身上。 　　——众人被污染吸引着来到小石村，进入模因控制范围。如果没有唐肖，他们必然会全军覆没。 　　而从头到尾，最根本的推手都是一个从未露面的人——撺掇塞波北下的贤者忒尔斯！ 　　只要不是太傻，都能想明白其中道理。鲁萨也不指望唐肖能忽然降智忘记这件事，自然明白无论如何都逃不过逼问。此刻面对安吉的指控，他也只是嘴唇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警告已经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吧。” 　　安吉翻了个白眼，带领乌石等人离开了。他们晚上还有任务，就是去小石村原本的位置，查看有没有幸存的活人。 　　很快，空地上只剩下了鲁萨一人。 　　胡子花白的老头哆嗦着抹了把汗，怔怔看着空旷的荒野，忽然悲从心中起，摇头呻|吟道：“忒尔斯……你为什么要从亡者的世界回来？” 　　“失败的结局早已注定，你的挣扎又有什么用处呢？看看我，我现在已经孑然一身，废人一个，只想安安稳稳度过残存的生命，却还是要被你连累！忒尔斯，如果你能看到我，那就出来解释！但是你的解释已经毫无用处，已经连累了我，我是不会轻易原谅……” 　　“轰！” 　　一道雷电忽然凭空劈下，炸在空中一声巨响。再看鲁萨已经身形敏锐地抱头匍匐在地，“我原谅你了！忒尔斯！大家好歹曾经共事过一场，见面何必大打出手赶尽杀绝呢？再次见面还是朋友看在曾经交情的面子上或许你年纪有些大记不清我名字……” 　　“噗。” 　　一颗果子坠落到鲁萨头上，在麻雀窝般的花白头发上翻滚两下，稳稳当当落在上面。 　　鲁萨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意识到了什么般缓缓抬起头，看见了支着一条腿坐在树上的少女。 　　唐肖垂眸看下来：“无意冒犯，不过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更） 　　太阳西斜, 黄昏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赶在最后一抹暗黄的光线消逝前, 安吉和乌石等人找到了小石村的遗址。 　　这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荒废不知多久的荒村, 零落坍塌的木屋稀稀落落, 到处长满半人高的丛生杂草。昆虫和不知名的野鸟占领了这里，一见到有人过来就拍翅匆忙飞走。 　　整座村庄寂静又荒芜, 没有一丝人影。 　　这才是小石村真正的模样。当模因彻底消失, 那个十七年如一日住着“村民”的村庄也随之崩塌不见。十七年四季更迭岁月变化，真正的小石村早已是一片废墟。 　　众人寻找了许久，没有任何村民的身影。有关他们的一切都人间蒸发了, 如果不是坍塌的木屋遗址和村庄广场残留的磨盘，甚至没人会认出这曾经是一座村庄。 　　就连蒙丽，他们也没能找到。 　　就在众人准备空手而归的时候, 安吉忽然眼尖地发现村庄出入口的泥土地面有些不对劲，让众人将泥土挖了起来。 　　挖到一尺半的时候，土堆下便露出一块石板, 上面刻着许多看不懂的符文和图案。石板最下方用多铎王国的通用语刻着一行小字。 　　[尊敬的朋友，感谢您远道而来的帮助。这方石碑记载着你的功绩, 在某个你需要获得荣誉的时刻, 它或许会帮助你加冕无上荣光。] 　　“这是蒙丽留给我们的吗？” 　　乌石翻复看了两遍，没看懂石碑的作用是什么。 　　安吉摇头：“这是蒙丽留下的, 但应该只赠送给了一个人, 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直觉告诉她, 这是蒙丽留给唐肖的礼物, 也只有唐肖才能受得起。 　　…… 　　离开村庄的时候，塞波偶然发现距离小石村遗址较远处的树林小路上似乎堆叠着什么东西。他认为是隐藏的财宝，于是动了贪念，装作解手偷偷从队伍中溜走，绕到了树林后。 　　“一群可怕又暴力的平民、神使……哼，眼睛不好使的蠢货。等我找到了宝物就离开，直接回到王都，然后将所有侮辱过我的人全部起诉到国王面前，让你们都被判以绞刑！” 　　骂着骂着，塞波又想起唐肖和安吉是神使，按照最高法则，国王无法对神明进行判决和惩处，便不由得更加生气，加快脚步迅速走到了树林里。 　　“让我看看在哪里——看到了！” 　　瞥见前方小山包般堆叠在一起的物品，塞波心中大喜，连忙跑到近前一看。脸却唰地煞白，脚步也踉跄两下差点栽倒。 　　这些堆叠如山的东西哪里是什么宝物……分明是他失踪的护从！ 　　记忆中明明两天前才在伴生斛林被迫与这些忠心救主的护从们分别，而现在，这些护从却一个个双眼圆睁身体臃肿，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分明是已经失去呼吸十几天的模样。 　　想起在小石村内听到见到的结论，塞波只感觉头皮发麻，脊背一阵恶寒涌上，一直蔓延到嗓子处如鲠在喉。 　　明明远处看是堆积如山的宝箱，到了近前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直到此时，塞波才感到后悔。他想回头寻找安吉一行人，可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远处树影绰绰，竟丝毫找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只有身后的护从尸山，无时无刻不睁眼盯着他。 　　远处传来凄厉的鸟叫，既像是哀鸣，又像是嘲笑。 　　*** 　　回到驻扎休息的地方，红鼻子忽然咦了一声。 　　旁人问怎么回事，红鼻子挠头道：“我刚刚好像没看见塞波，你们谁看到他了吗？” 　　所有人都没印象，好像从小石村回来后，塞波就自然而然和他们走散了。 　　“那我们回去找他吧。”有人提议。 　　从弗洛村庄出来的青年们虽然很多时候粗鲁执拗，却也单纯不记仇。共同经历过一场危险后他们已经忘记了几天前塞波还是他们的敌人与俘虏，现在反而有点担心他的安全。 　　“不用去找。” 　　唐肖的声音忽然从高处传来，众人抬头看，在树梢上见到了正在休憩的唐肖。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让他自己去面对。你们自行休息，明天早上直接出发。” 　　有唐肖发话，众人也就不再讨论这件事。安吉将石板送到唐肖面前，却看见了靠在树下失魂落魄的鲁萨。 　　稍作思索安吉就明白：肯定是唐肖亲自开口询问，已经见识到唐肖有多厉害的鲁萨无他法，只能把实情一一说出，因此才如此萎靡。 　　一想到这个总是算计别人的阴险老家伙终于吃了亏，一股畅快和得意就油然而生。安吉尽力让自己笑得不太大声，装作没看见鲁萨的模样上交了石碑，然后准备等待唐肖的夸奖。 　　——这块石碑可是全靠她发现的，功劳四舍五入也就算个九成吧。 　　谁知唐肖却对刻了神秘祝福的石碑没什么兴趣，而是跳下来将她叫到远处，弄得安吉有些不明所以。 　　“问你几个问题。”唐肖开门见山，“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不然撒谎既不可能成功又浪费时间。” 　　安吉生出一种不详预感：“……你想问什么？” 　　“上一世你成为神使之后，有听说过一场名为‘血腥多铎’的战争吗？” 　　安吉嘴角一抖，压住惊慌仔细回想了半天，才不太确定地答道：“似乎在奥林匹斯的典籍中有所记载……” 　　模糊的遥远记忆只能想起只言片语，典籍中大概记载了“血腥多铎”是一场贤者与怪物的战争。因为国王暴虐毫无节制，导致王国内出现许多吃人的怪物。为了保护平民的安全，几位来自世界各地的贤者集中在多铎王都内商讨打败怪物的方法。最后他们齐心合力，终于将怪物们重新封印回无尽深渊当中。因为那一场战斗多铎王国损失惨重，血流成河，而所有参战的贤者都光荣牺牲了，所以也被称为“血腥多铎”。 　　唐肖敛目点了点头，旋即又问：“血腥多铎在你上一世查看的记载中，是什么时间开始，什么时间结束？” 　　安吉：“……” 　　尽管此刻的安吉还并不知道现代社会会出现“随堂测验”“课堂提问”这些名词，但此刻绞尽脑汁回忆时间线的她还是深刻地体验了一把差生被提问的感受。 　　“大概是……以现在为标准的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安吉犹豫不定。 　　“那么\'血腥多铎\'这场战争的几个主要人物，你还记得吗？” 　　“可能……或许……不记得了。” 　　安吉内心吐槽，她上辈子当神使每天忙得很，荣华富贵都没享受够，哪有时间了解这些史料知识？ 　　也不知道唐肖问这些是要干什么，难道和鲁萨有什么关系……等等！ 　　这个念头一出现，安吉忽然有所顿悟，她问道：“难道死在‘血腥多铎’战争中的那几个贤者……其中就有忒尔斯？” 　　鲁萨曾说过忒尔斯很久以前就死了，而鲁萨失去贤者的身份来到偏远的阿贝斯山脉，也正是在二十年前。 　　与“血腥多铎”的时间线刚好相对应！ 　　唐肖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又问：“关于血腥多铎这场战役，奥林匹斯山众神是什么看法？” 　　这是唐肖第一次正面和安吉提起诸神，安吉也没感觉到拘谨，而是习惯性地如实回答：“没什么反应，他们根本不关注凡间这些战争。” 　　凡人总以为神明什么都知道，所以干什么都爱祈祷，希望神明能下来帮帮忙。实际上奥林匹斯山神位总共就那么些个，神灵各有各的怪癖，唯一的共同点是不在乎凡人的死亡。 　　对于神来说，凡人就像是朝生夕死的蝼蚁，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只要不是到了亡国灭种逼得凡人快要背弃信仰的程度，都没必要出手相救。 　　血腥多铎在北方大陆的历史中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在奥林匹斯山上，可能只是典籍上的几句话罢了。就连那些死在战争中的贤者安吉都没有印象，估计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物。 　　如果忒尔斯真的是那场战争中贤者的一员，那么典籍记载错误，将还活着的人记录成已经死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么……”唐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安吉忍不住好奇心，问：“鲁萨交待了忒尔斯的身份吗？他究竟想做什么？” 　　“身份？”唐肖笑了笑，“没什么身份，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死在过去的一个人罢了。” 　　安吉有些不信：“如果是已死之人，怎么还能复活。难道他用了某种能保留灵魂的秘术……” 　　当然，安吉最关心的还是忒尔斯的目的。她总感觉这个人如果放任不管，对以后肯定是个很大的威胁。 　　唐肖却没继续这一话题，而是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你上一世的结局是怎么死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安吉脸色微变。 　　上辈子几乎所有发生过的事, 她在回忆时都能够平静如水——唯有一件事不行。 　　那就是她死的时候。 　　或许是心理阴影过大，从重生到现在, 安吉一次都没清晰回忆过上一世死亡时的场景, 现在想起来甚至有几分模糊。 　　“一定要回答吗？” 　　安吉试图和唐肖讨价还价。 　　唐肖微笑注视回来。 　　“……对不起, 我现在就说。”求生欲令安吉战胜了心理阴影, 开始叙述上一世死亡的原因。 　　相比起重生以来这短短十几天内遭遇的无数危险，上一世同样的路途简直可以说是平淡无奇。安吉在王都顺利得到国王承认后，就由几个骑士护送登上了奥林匹斯山。 　　在众生匍匐的神之领域，安吉获得了梦想中的一切，地位、财富、力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要侍奉一群神明，神使之间也并不是一片和睦, 人类的劣根性并未在神之领域消失, 反而因为力量的强大而造成更恶劣的后果。不过上一世的安吉也是被信仰充分洗脑的一员, 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甚至还一度深深以此为荣。 　　然而这种美好的日子只持续了不到十年。在成为神使的第十年，安吉被派遣去调查南部大陆出现的一桩怪事。 　　“……传言来自于南部大陆一个地处严寒的偏远小国, 有人说那个王国被一群强盗军队倾覆, 民不聊生；有人说那个王国被恶魔控制；也有人说王国的所有人在一夜之间离奇失踪了。而最奇怪的是, 所有的流言都是一夜之间传出来，却没人知道真相, 甚至没人再见过那个王国的任何一个人。” 　　当然，这都不是引起神明注意的理由。唯一能让众神国度俯瞰南部大陆的原因, 只是一夜之间, 所有来自那个王国的信徒祷告都消失无踪。 　　众神不在乎凡人的死亡, 但他们不能没有信徒。 　　唐肖微微挑眉：“与其说是发现信徒失踪，不如说是发现信仰之力消失了吧。” 　　“啊？”安吉一脸茫然：“信仰之力？这是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 　　“……总之后来我和另外几个神使被派到南部大陆去查看情况。但当我们到达之后，却发现南部大陆已经和十年前截然不同。各个村庄供奉的雕像被打碎，祭祀神明的祭坛被荒废，很多新生的孩童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神使。” 　　这种情况令安吉一众神使惊慌不已，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将情况上报给诸神。 　　——南部大陆的凡人们，已经背弃了他们的信仰！ 　　她们走过的每个地方，都能看到平民在痛骂神明的虚伪。他们曾经诚心供奉，可换来的却是连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急骤变化的温度让无数人死于疾病，茂密的森林燃起大火，动物繁盛的丛林变为荒漠……遍地都是饥饿、贫穷和死亡。 　　人族因为饥饿而发动战争，试图从贵族和国王手中抢食物。邪恶力量因饥饿和战争而越发猖狂，无尽深渊的恶魔趁机大量逃出，在南部大陆兴风作浪。 　　安吉等神使一开始还试图帮助信徒，惩罚无信仰者。然而很快她们就放弃了这一行动。 　　原因很简单，没那么多神力。 　　要想改变南部大陆的现状，只能由诸神亲自出手。于是安吉一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到奥林匹斯山将情况呈报。至于最初需要调查的偏远王国……也因为一个极其危险的预言而取消。 　　预言来自最年长的神使，他用一半的神力做出了这个预言。警告众人不要靠近那座王国，否则哪怕是神使，也会有陨落的危险。 　　可神使对诸神的忠诚与无上信仰，会因一点危险而退避吗？ 　　会。 　　被指派到这个任务的都是至少侍奉了十年以上的神使，各个都是老油条。没好处的事情还想忽悠她们卖命是不可能的，于是众神使一拍即合，当场决定原路返回。 　　谁知道就在返回的路途中，意外出现了—— 　　大雾遮蔽了所有的道路，神使们辨认不出方向，也无法再与诸神联系。她们困在雾中足足三天，才看到了一个新的人影。 　　那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自称是附近村庄的孩子，受长辈的命令来带神使走出迷雾。 　　女孩所到之处，迷雾散开，露出来路。安吉等人大喜，跟随她向外走，可当走出迷雾时，却发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点。 　　——正是那个已经消失在地图上的偏远王国！ 　　接下来的事情安吉已经记不太清，因为她当了那么久的神使，从没见过如此多的魔物和邪恶力量。其他神使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坚持往外跑，试图离开魔域回到奥林匹斯山。 　　在这些魔物中，她还见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存在，那个魔物不怎么攻击她也不攻击别人，经常站在一个角落里默默注视他们。 　　直到安吉最后一次逃离失败，被妖魔破除神力防御扭断头颅的那一刻，从被颠倒的视野中，安吉终于看清了那个沉默魔物的模样。 　　——正是她一母同胞，却毫无感情，走上了截然不同人生道路的便宜姐姐。 　　彻底失去意识，坠入黑暗的前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姐姐沙哑又饱含痛苦的声音： 　　“不要……重复……结束这……轮回……” 　　回忆结束，安吉没形象地蹲坐在地面，感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最给她留下心里阴影的，除了那段时间孤立无援，被诸神抛弃的绝望感，就是最后听见的这句话。虽然她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每次回忆起来，都本能地感觉到深深的战栗和寒冷刺骨。 　　直觉告诉安吉，如果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可能后果会比死亡还恐怖。 　　唐肖打了个响指，一抹灵力注入安吉的眉心，冰冷的身体瞬间被一股暖流带回了意识。安吉松了口气，清醒过来后鸡贼地想卖一波惨：“其实我上一世也很可怜，被欲望所迷惑……” 　　“你重生之后决定摒弃欲望了？” 　　“……唉，不知道我的姐姐去了哪里，她是我上一世死亡时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别想太多，对她来说，没有你的地方应该都是天堂。” 　　安吉：“……” 　　这还怎么卖惨，她虽然特长是不要脸，但唐肖胜在没有心啊！ 　　好在最后唐肖也给了她一点安慰：“关于上一世你死亡的过程和你姐姐最后的话，我倒是能推导出一些真相。如果你想听的话，可以来找我免费心理辅导一次。” 　　“什么是心理辅导？” 　　“就是能让你变得更积极向上，快乐健康的谈话。” 　　“……不了，谢谢。” 　　安吉不知道唐肖能不能让她的内心更健康，但让她世界观破碎还是很容易的。 　　被点名抽查了一堆问题的安吉，走的时候不仅没有讨到任何好处，还是一副逃出生天的庆幸表情。看得洛二都产生了几分同情：“宿主，原女主这一世会知道一切的真相吗？” 　　关于这个世界的无尽轮回，以及他们只是末日世界中土著npc的宿命。第一个发现的姐姐已经是一个悲剧，对于安吉等人来说，恐怕一无所知比知道了却不能改变要好。 　　唐肖不置可否：“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身为在末日副本中求生的玩家，她能做的底线是问心无愧，却不包括左右他人的人生选择。 　　大家都是吃过肉见过鬼闯过死关的人，怎么对自己负责，每个人心中都有定论。 　　“走吧，回去看看一个新朋友。” 　　洛二立即打起精神：“新朋友？？” 　　它身为离宿主最近的系统，怎么不知道宿主交了新朋友？ 　　等到看到了“新朋友”的真身，洛二就兴趣全无了：“原来是这颗丑了吧唧的地偶蛋啊，它快要孵化了吧，出来后还不一定是什么东西呢。” 　　整个联盟领域都知道，公约把所有审美都用来创造审判官了，在其他方面可谓是丑得十分简约。因此洛二对这颗来自公约的地偶蛋也不抱什么希望。 　　唐肖静静端详着裂纹逐渐增加的蛋壳，上面慢慢出现了细小的缝隙，越来越多，最后蔓延至整颗蛋。 　　“啪。” 　　蛋壳终于裂开，化作无数碎片均匀散落。里面的事物也终于显露出来—— 　　猝不及防下，一人一系统与其四目相对。 　　识海里，洛二忘记了自己是颗正在跳动的光球，停在了半空中。 　　唐肖歪头：“……” 　　“楚沉？？” 第一百五十三章 　　残缺的蛋壳里, 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坐在壳心处，软软的黑色短发顺帖垂在额头上，漆黑的双眸静静看着唐肖。 　　无论怎么看，这个小人都是彻头彻尾的“楚沉缩小版”，尤其是那副沉默又冷淡的表情，薄唇紧抿一句话也不说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令唐肖怀疑自己回到了丧尸世界中的摘星市基地。 　　面对唐肖脱口而出的询问，小人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没有回答。 　　唐肖皱眉，端详他两秒。 　　小人面无表情, 不动如钟。 　　摘星市基地里，唐肖和楚沉的接触其实并不多, 仅仅从细微的面部表情来判断, 着实难以看出此时小人的心理变化。 　　不过此刻，第六感莫名让唐肖有了一丝明悟：“……你在尴尬？” 　　小人：“……” 　　捕捉到小人浓黑的眼睫毛抖了两下，唐肖点头：“那就是尴尬了。” 　　小人：“……”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只是公约分离出的一部分类似监察官的存在, 会出现“尴尬”这种情绪吗？ 　　再结合进入狗游戏以来的种种见闻和地偶蛋的表现，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唐肖脑海： 　　“你不会真是我认识的那个楚沉吧？你从丧尸世界穿越出来变成地偶蛋了？” 　　小人：“……并不是。” 　　此时从地偶蛋中响起的声音已经属于成年男子，但却因为体型的限制而不可避免多了几分稚嫩, 结合在一起有种诡异的萌感。 　　小人停顿了须臾。 　　“你可以称呼我为楚沉。对我来说, 这仅仅是一个身份，而不是记忆。” 　　唐肖沉默两秒：“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明白, 但结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楚沉：“……具体来说, 当我破壳的一刻, 就从纯粹的意识体变为了拥有\'楚沉\'身份的生命体。属于楚沉的人格部分觉醒，所以现在我是楚沉。但属于另一个维度的记忆还未完整传递过来，所以我也不完全是楚沉。” 　　“比如现在，我知道你的名字和身份，但对于具体的记忆一无所知——唐肖，TH1-6世界困难模式胜者，积分榜第一名，唯一通关摘星市副本的人……我们又见面了。” 　　*** 　　这一长串名号出来，唐肖就已经确定了楚沉的身份。 　　她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没错，公约创造出的监察官之所以和楚沉长得极其相似，绝非巧合，而是因为楚沉本身就是公约的一部分！ 　　那么情况就很有意思了，楚沉明明是副本世界的NPC，却又同时来自于公约力量，是不是变相说明了公约能够入侵甚至控制副本世界？而对于这一切，NB公司一方势力显然一无所知——否则洛二也不会如此震惊。 　　没错，洛二震惊了。 　　或许是因为冲击过大导致数据库延迟，洛二甚至在唐肖识海里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此刻终于艰难地发出声音： 　　“001号，你是001号吧？” 　　作为前任隶属于NB公司的系统，同时也是唐肖第一个末日副本世界的主控制系统，洛二竟然第一次知道摘星市副本的NPC“楚沉”是公约的人？？ 　　“不可能，我的数据库怎么会出现这种盲区……不对，监察官001号怎么可能进入副本世界……” 　　洛二怀疑人生地自言自语，几乎分不清这两个“事实”哪个对它世界观的冲击比较大。 　　唐肖冷酷指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摘星市副本时你还被一个名为‘地下城’的bug成功攻击，令副本难度忽然提升，而导致当时副本内唯一的玩家我——差点在死在里面。” 　　言外之意：连病毒bug都挡不住的程序还想万无一失挡住公约的渗透，蜜汁自信不知道从何而来。 　　洛二：“……” 　　身为系统的尊严被无情质疑，然而在事实面前却无法反驳，好气。 　　“扑哧。” 　　坐在蛋壳中的小楚沉忽然弯了下眉眼，又马上不易察觉地收了回去。 　　洛二：“……”它看到了什么，001号居然笑了？？ 　　刚刚001号是在笑没错吧？！ 　　自打诞生以来，洛二就不知道公约创造的监察官们还有“笑”这个概念，一时间又惊呆了。 　　“我是不是能量匮乏导致出现幻觉了，居然看到001号在笑……”洛二失智地在识海里蹦来蹦去，统言统语持续聒噪唐肖的识海。 　　“我不是001号。” 　　唐肖望过去，缩小版的楚沉在蛋壳里秀气地皱眉，摇头否认洛二的话：“我不是001号，也不是监察官。” 　　洛二沉默片刻：“虽然我已经脱离主系统，但我的数据库核心还在，监察官的相貌在全宇宙都是专利，而且你展示出的能量波动明明和001一模一样……请不要把我当傻子！” 　　——如果你不是叫监察官，那我不仅不叫系统，还倒立捡垃圾。洛二在这点上还是充满自信的。 　　楚沉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臂，指尖向空中一点。 　　一条浅金色的光线从他莹白的指尖飘出，直接汇入唐肖的掌心。与此同时，一段微缩又精细无比的数据出现在了唐肖的脑海里。 　　相应的，在唐肖识海中的洛二也自然接收到了这份数据。 　　“？？？” 　　解析全部数据后，洛二再次停滞在识海里不跳了，金色的光球上浮现三个大大的问号： 　　“你真的……不是001号？！” 　　私密数据不会骗人，楚沉相当于毫无保留地将他的组成部分共享给唐肖，自然做不得假。 　　此刻呈现在洛二面前的，是一段从未见过的全新数据链。不仅仅在监察官群体中从未出现过，甚至连整个联盟领域都找不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数据。 　　三人的识海思维相互同步，唐肖也接收到了这个结果。 　　又是片刻意味不明的沉默，楚沉似乎有些好奇他们的反应，微微探出一点头到蛋壳外，“我现在感受不到你们的想法，你们在想什……” 　　话音未落，楚沉就被唐肖一手托着后脑勺，一手把着身体直接托了起来，下一秒便抬到了唐肖脸前。 　　大眼瞪小眼。 　　按照神情的冷漠程度来判断，小人正处于“局促”的状态。身体挺直坐在唐肖掌心，手臂无意识地搭落在唐肖指尖。 　　他的双眼和唐肖记忆中的楚沉一般狭长漠然，但却少了几分经历和故事性，多了无意识的纯粹。 　　唐肖歪头：“监察官也好，楚沉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所以，无论是以副本NPC的身份进入丧尸末日世界，还是变成地偶蛋来到这里，你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更） 　　目的……吗？ 　　“如果一定要有目的, 那应该是为了观察。” 　　楚沉只思索了须臾, 就平静地给出答案。 　　“我的主意识被投映到即将崩坏的副本世界中, 以原住民视角观察副本走向, 寻找出崩坏的源头。当世界结束, 我的意识主体也被随机抛锚, 便进入了这个世界。” 　　他还点了点头：“现在想来, 应该是在这个世界捕捉到了你的存在, 我们上个世界的交互应该很密切, 所以我的程序自动将你定义为第一锚点，跟随你来了这里。” 　　唐肖看见小楚沉沉稳笃定的面孔, 有些无语：“关于你的‘交互很密切’这句话, 我只承认交互两个字。” 　　冷漠疏离的天才科学家, 变/态副本的最高NPC, 行走的补给提供钥匙, 昧了她核能手电筒至今未还。这就是楚沉在唐肖心中的全部印象。 　　如果不是被联盟领域八分相似的监察官牵动怀疑情绪，唐肖现在可能还得回忆一会儿楚沉究竟是谁。 　　楚沉不置可否：“我现在尚未恢复记忆, 一切以你所说为准。” 　　另一边，洛二也终于从滑铁卢中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惊问：“你的意思是，上一个丧尸末日位面已经崩塌？” 　　从被迫逃亡开始，洛二再也没收到过以前所控制的副本世界的信息。从现在楚沉给的信息看，丧尸末日世界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我的相关记忆尚未苏醒, 你可以理解为位面已经失去观测价值——可以是好的一面, 也可以是坏的一面。是否能准确判定, 就要取决于你的数据内核还有几分完好程序了。” 　　楚沉说话依旧不疾不徐，越发体现出了上个副本将boss疯狂科学家气到吐血的毒舌能力。 　　而直到此时，唐肖也确定了楚沉的确没有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 　　——还是科学家身份的楚沉，不可能对这件事如此漠然。那里有他穷尽一生去研究拯救的人类，即便化为副本也要借玩家之手传递出来的研究资料……只是一段类似系统一样的数据吗？ 　　很多回忆一旦开启阀门，就会如潮水般涌上。那些曾并肩战斗过的熟悉身影出现在脑海：陈光、胖周、陈玲玲、邹一多、小花…… 　　唐肖记得她离开那个世界时，胖周感染病毒还未摆脱危险，小花刚刚苏醒，他们在首都基地看了最后一场烟火，约定总有一天会再见面。 　　然而一旦副本世界崩塌，这些生命就像维度碾压下最不起眼的数据流，轻而易举便湮灭不见。 　　她已经尽可能变强，却还是没有履约的机会了么？ 　　…… 　　察觉出宿主心情不佳，洛二也识时务地没再追问。对于一个系统来说，少一个世界就少一个资源，它固然感到很可惜，却也知道对于人类而言这又是不同的感情。 　　如果以无数玩家来来往往留下的数据总结，应该是伙伴吧。 　　——伙伴又是什么呢？ 　　一人一系统都不约而同陷入沉默，楚沉定定看着他们，忽然手一撑自己跳了下去。他回到残缺的蛋壳里，小小的身体很快被蛋壳遮住看不见了。没过几秒，从里面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楚沉在吃蛋壳？ 　　清脆的咔嚓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有人悄悄来到这里看情况，看到缩小版楚沉后惊呼一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唐肖神使的地偶蛋孵化了！” 　　很快，楚沉就一边慢条斯理嚼蛋壳，一边受到一群人的围观。 　　就连正在沮丧的鲁萨都被吸引了过来，见到楚沉也不由得啧啧称奇。无论是外貌还是身形，楚沉都比他们之前见过的地偶族要精致太多。而且地偶族大多是孩童模样形状丑陋，楚沉的样貌却比精灵还俊美，身上穿着比绸缎还华丽的黑色布料，连吃蛋壳都姿势优雅。 　　难道是地偶族和精灵的混血？ 　　被围观讨论了半天，楚沉也把最后一块蛋壳吃完，轻轻打了个嗝。 　　浅金色光辉从他抬起的指尖泻出，须臾便涨了无数倍，轻轻掠过所有人的额头留下淡淡光华。没等众人感到惊惧或躲避，光华就已经全部消散，而众人身上的伤口也消失无踪。 　　……这么强的治疗术？安吉大吃一惊，在她的认知中除了奥林匹斯山那群老不死神明，没人能做到这样。这令她不由对楚沉也产生几分警惕。 　　“完结因果。” 　　楚沉淡淡吐出几个字算作解释，然后便向唐肖伸出双臂，竟是一幅理直气壮求抱抱的模样。 　　唐肖：“……” 　　她把楚沉拎起来，却看见下一秒楚沉就闭上眼睛，竟是直接在她手心睡着了。 　　识海□□享的数据显示他现在损耗过大，睡眠是整合能量的最好方式，至于睡多久就不清楚了。 　　洛二幽幽道：“留下一堆谜团，结果这货只是短暂地醒了一下？” 　　话音刚落，楚沉的声音就在识海中响起：“为了防止忘记，我入睡后会开启这个闹铃，提醒一位系统尽快学习倒立捡垃圾，谢谢。” 　　洛二：“……” 　　*** 　　明明盛夏还没来，天气却越发灼热。阳光挂在高空，一丝微风都没有。 　　这种天气下，连最勤快的送信人都不愿意劳动，王都外露天旷野的乡村田地空无一人，只有被役使的奴隶呆滞地挖着地，汗水打在瘦骨嶙峋的身上，对大路上出现的人群视而不见。 　　唐肖看见田中的景象，便让九腿蜘蛛停下：“这些人是谁？” 　　乌石也在不停擦汗，他远远望去：“这些是属于贵族的奴隶，他们在耕种贵族的庄稼——王都外这些田地都属于贵族。” 　　奴隶，是比平民还要低贱卑微的存在。在大多数人眼里，奴隶根本不算人。 　　越靠近王都和贵族盘桓的地盘，这些明明是人的模样，却已经被折磨得不像人形的奴隶就越多，他们的身影埋在庄稼中，像一根根长到枯槁的稻草，腰弯得极深，仿佛要埋进田埂里。 　　“神明需要信徒，这些奴隶不属于他们的信徒么？” 　　唐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把水罐留在这些奴隶结束劳作回来时会看见的地方。 　　“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乌石忽然开口，他神情有些矛盾，但还是说话的勇气战胜了犹豫，“同样都是神明的子民，为什么有些人终日饥寒贫苦，在山脚下与凶兽为邻。而有些人却生下来就是贵族，在王都里衣食无忧？” 　　“外婆一直拒绝和我谈这个话题，她一生都虔诚地信仰神明……然而当她离开我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神之爱，也分三六九等，会因为信徒的身份地位而产生区别。” 　　乌石的语气有几分自嘲：“在神明眼中，如果信徒是贵族国王，或者是纯洁美丽的少女和少年，那么他们就会施予更多的关注和慈爱。他们有时甚至会化为凡人与美丽的公主约会，和勇猛的骑士交往。如果他们开心，还会挑选一些最纯洁美丽的孩子成为神使，允许他们有进入神国侍奉的资格。” 　　“但若信徒是年迈又贫苦的老人，愚蠢又木讷的平民、懒散又丑陋的女孩，甚至是最底层的奴隶，神明便会忽视这些人。如果我们表现出炙热的信仰，神明甚至会恼怒——哪怕我们拥有相同且纯粹的信仰。” 　　“可是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他们不是国王和贵族，不是公主和骑士。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充满缺点、愚蠢又平庸。每当我看见有骑士驱赶奴隶从村庄旁经过，我就会想：究竟是神明更失望，还是我们更该失望一点呢？……当然，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 　　安吉听得认真，不由问：“为什么不想了？” 　　乌石回头笑：“因为我要填饱肚子，神使。自身难保的人怎么去思考呢？” 　　安吉沉默了一会儿，从蛇皮背包里取出一块腌肉扔到乌石怀里，“继续思考，同志。” 　　这些天被唐肖引领下，他们越来越擅长用“同志”来互相称呼，一开始是新奇，后来则是习惯，并且总觉得这个词好像在嘴里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意味。尤其是当众人偶尔“越界”讨论关于神明的话题，都会心照不宣用同志互相称呼，仿佛他们既不是信徒也不是神使，而是某些局外人一样。 　　这种对待信仰的散漫态度也影响到了安吉。她已经彻底不耐烦于维持虔诚神使的人设，从一个穿着纯白裙子赤脚的少女，演化成了一身蛇皮防具和武器，听到奥林匹斯就翻白眼的手工爱好者。每天的乐趣除了做篱笆打手工，就是听乌石讲故事。偶尔兴致上来，还会分享一点上辈子在奥林匹斯了解的八卦。 　　自从不再隐藏她是重生的事情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安吉言语间对待神明的态度也从虚伪的恭敬变成了直白的讽刺，如果不是顾忌某个神万一心血来潮观察信徒，她估计能带大名全部吐槽一遍。 　　对于神使的改变，众人却都接受良好。自从有了小石村的魔幻经历，大部分人已经能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之后出现的几次小危险甚至没用唐肖出手，就已经率先解决，还增加了不少粮食补给。 　　唯一的一点意外，就是在一个太阳炙热的午后，他们又遇见了塞波。 　　这次的塞波衣衫褴褛倒在路边，不知是渴还是晒得已经脱水，乍一看像是没了大半条命下去。 　　被救醒后，塞波痛哭流涕了半天，然后灰溜溜又沉默地回到队伍里。这次却是实打实地老实了不少，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用愤愤不平的眼光看人，只是怎么也不肯说这两天他经历了什么。 　　此时，走在两边都是庄稼的泥土大路上，看见四周正在劳作的奴隶，塞波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些激动地指向前方，“这里！……到了！” 　　“到了什么？” 　　“穿过前面的树林和一条河，在转过去就是王都！我们到王都了！” 　　…… 　　沿着塞波所指的路线，果然没过多久便见到了标志性景物。当黄昏逐渐爬上天边，一座巍峨的城池也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多铎王国的王都，北方大陆最繁荣之地，也是他们此行最近的目的地。 　　只有在王都所有贵族和骑士的见证下，由国王亲自验证祝礼，神使才能得到足够的兵力支援前往奥林匹斯山。 　　再看见这陌生又熟悉的地点，安吉竟有几分恍惚。鲁萨则是整个身体微微发抖，眼中透着说不出的惶恐与忧虑。而其他人，则是兴奋中掺杂几分茫然，不知不觉便靠近了城门。 　　一行人无论是行头还是打扮都十分惹眼，因此立即被守城士兵发现，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上来将他们拦住。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拿出你们的凭证！” 　　为首是一个高大骑马的骑士，厚厚的铠甲内声音肃杀。他示意士兵将唐肖一行人团团围住，并严厉喝道：“打开你们的包裹！谁允许你们带着怪物进城？” 　　他口中的怪物，自然是指唐肖座下的九腿蜘蛛。士兵们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魔物，神情一个个如临大敌，几乎直接就把众人当做敌人来看待了。 　　唐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径直下了蜘蛛走到骑士面前，摘下斗篷，露出黑发下的面容。 　　“我乃贤者，护送新任神使来到王都，请见国王。”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二更） 　　贤者和神使一样, 在这个世界有着特殊的地位。 　　他们无论出入任何国家, 都不必受到地域和身份的限制。如果是大贤者, 连国王都要对他们十分恭敬。只是贤者的行踪常常神秘不定，很少有人能找到他们隐居的位置。 　　直接来到城门口，大摇大摆说自己是贤者的，骑士长还是第一次见到。 　　更何况, 还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骑士长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头，没让眼中的轻视和不快流露出来。 　　他虽然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但他知道，当“贤者”和“神使”这两个身份凑到一起, 一定是极为重要的情况——至少表面上一旦处理不当, 是他承担不起责任的那种。 　　“不知道哪位是新任神使？” 　　刚刚还坐在九腿蜘蛛拉的撬板上，一手握着腌肉一手打磨石片的安吉沉默了：“……” 　　她要是知道会直接撞上护卫队, 死都不会用这副模样进来！ 　　安吉费力地将脑袋从木头盔里拔出来，刚要找回上一世忽悠人的感觉，却见到唐肖一挥手, 把一脸懵然的乌石拽到了前面：“就是他，他就是新任神使。” 　　乌石：“……” 　　安吉：“……” 　　众人：“……” 　　在一片寂静中，骑士长将信将疑地看了乌石两眼，最终还是点头：“那么请跟我们进来吧。” 　　*** 　　一进入城门，众人的视野就仿佛被拓宽了好几倍。用石头铺成的宽长大路两侧是正在巡逻的士兵和林立的房屋。偶尔有抱着瓦罐的少女和搬运货物的年轻伙计经过, 对一行人报以好奇的目光。 　　“她在看我！她刚刚是在看我吗？”巴洛有些激动,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王都里的女孩。 　　“你胡说八道, 她明明在看我。”红鼻子试图展示自己少得可怜的肱二头肌。 　　“你们小心点, 别刚换环境就被鹰啄了眼。”安吉嘲笑了二人几句，又探头看向前方的唐肖和乌石，试图和前线连上信号，弄懂对方到底在搞什么。 　　然而她没来得及实施，骑士长就带领众人在一座小教堂般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请二位和我一同进入，剩余的人等在外面，不能擅自行动。” 　　唐肖也抬起头，将这座小教堂收入眼底。 　　大门还没打开，她的精神力已将建筑内部景象一览无余：里面没有士兵，仅有几个灰袍男女在对着一排神像跪拜祷告。 　　这应该是用来“验证身份”的地方。 　　她带着乌石走了进去。教堂内的灰袍男女被打断祷告，不满地站起。骑士长致歉后向他们解释情况，众人这才正眼看向唐肖和乌石。 　　“骑士长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为首灰袍人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年迈老人，非常有派头地挥了挥手，骑士长便满意地离开了。 　　乌石注意到小教堂里的灯很昏暗，只有台上一排神像被灯火辉映，十分宏伟。而相比之下，灰袍人大都站在黑暗中，甚至看不清面孔，也分不清共有多少人。 　　“我的朋友，你们来自何处？” 　　灰袍老人伸出手，似乎在等待二人主动上前来介绍。 　　他的语调很悠长，像是说话又像是在唱歌，带有几分王都贵族特有的语调，足以让普通平民感到自惭形秽。 　　但出乎意料的是，不仅唐肖无动于衷，连乌石也只是皱了皱眉，没给出任何特殊反应。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灰袍老人立即提高了对这两人的评价，态度也端正了许多：“我的朋友，不必为远道而来而拘谨，可否留下你们的姓名？” 　　唐肖挑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唐肖。” 　　少女的声音在小教堂内清晰响起。角落处的一抹灰袍忽然一顿，随后不易察觉地向阴影中靠了靠。 　　“很荣幸能与你相见。”灰袍老人笑吟吟点了下头，“我乃是现任王都大祭司，你可以称我为奈尔纳斯。” 　　“王都的大祭司却居住在这个外城偏远的小教堂中？看来国王对你们不太上心啊。”唐肖直言不讳地说出感官，丝毫不考虑给对方留面子。 　　灰袍老人脸色一僵，目光染上几分愠怒：“我的朋友，我们应该懂得礼仪与分寸，而不是狂傲冒失，这是贤者浩如烟海的知识中教会我们最重要的知识，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唐肖摇头：“那看来我们学过的知识不太相同。对我而言，在贤者生涯中学到最基础且重要的知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比如现在，我认为与其让一群半吊子巫师试探我是否是真正的贤者，不如用行动证明一下——比如抓出某个隐藏在我们中的妖怪，如何？” 　　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唐肖就已经抬手一挥，平地立刻出现一阵风流涌向灰袍人群！ 　　忽然受到攻击，所有人都急忙散开，为首的灰袍老人也气得脸发青：“你竟然感在教堂中动用法术！” 　　唐肖手指不停，风流随着她的指尖移动而在教堂里飞快穿梭，“真是奇怪，这里是贤者供奉神明的教堂，不就是让贤者使用法术的地方吗？如果连这里都不准动用法术，那你们来这干嘛？扫地板？” 　　一番精准打击句句点火，把还准备装腔作势一会儿的灰袍教士们气得灵魂出窍。他们意识到不能让唐肖没有停下打算，不能再让她继续为所欲为下去，便立即拿出各自的手杖，念咒想阻止她。 　　一个个术法从手杖尖端飘出，向唐肖与乌石飞落而去，然而还没落到二人身上就在空中被锐利的风流撕碎，反而填补了风势，直接在教堂内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龙卷漩涡！ 　　背后的妖怪还没出来，唐肖就先笑了：“就这？” 　　连乌石都忍不住皱眉看向众人：“你们也太弱了，真的是贤者和大祭司吗？不会是妖魔化形假扮吧？” 　　灰袍教士们：“……” 　　他们做了好几年的祭司和贤者，各种荣华富贵都多少享用过，却还是第一次收到如此直白的鄙夷和嘲讽！！ 　　唐肖没理会怀疑人生的众人，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掌心便出现一把寒光凛冽的弯刀，猛然向一个方向飞掷而去。 　　附毒，圆月弯刀！ 　　弯刀没入之处，一道惨叫声响起，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面容姣好的灰袍修女正捂着小腹，面容扭曲地嚎叫起来：“不要杀我！我只是被驱使的，不要！！” 　　可惜弯刀上附带的灵力太过强悍，修女的痛呼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就身体一翻失去了声音。 　　灰袍祭祀看起来要昏倒了：“你居然在神圣的教堂里当着诸神的面前杀死一名贤者……” 　　“免费纠正一下，我是在一个粗制滥造的临时教堂里，当着满屋半吊子巫师的面前，杀死了一个伪装成贤者的妖怪。” 　　唐肖示意他们看修女的尸体。 　　众目睽睽之下，修女姣好的身躯一瞬间就腐烂发黑起来，眼珠外凸皮肤上血管密布，一阵阵恶臭的气味从身体上传出，令其他灰袍修士下意识皱起眉头，向后退了一步。 　　……这修女明明是刚刚被唐肖杀死，可身体却像是已经死了好几天一般！ 　　乌石收到唐肖示意，大胆去扒修女的衣领，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被烙烫的黑色伤痕，其从中还在散发出一丝丝黑气。 　　“这是，这是恶魔的标志！天哪！” 　　另一个年迈的灰袍女人惊呼出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交叉在胸前，念起一段咒语。 　　随着咒语的念出，修女脖子上的模糊黑引慢慢扭曲起来，化为了一只黑色老鼠的模样。 　　目睹这一幕，其他灰袍修士也沉默下来。虽然不想承认，但眼前的事实无一不在告诉他们，这就是王都内游窜的恶魔擅长使用的“夺身”手法，先杀死一个人，再把邪恶的灵魂寄托在这个人身上。 　　只是谁也没想到，就连教堂内的祭司也成为了恶魔下手的对象——甚至大摇大摆隐藏在教堂内，无人发觉！ 　　唐肖饶有兴趣：“这只黑老鼠代表着什么？” 　　念出咒语的灰袍女修士掩面而泣：“这只黑色老鼠就代表着一个恶魔的形象，就是杀害了她并隐藏在我们中间的恶魔。愿神明保佑她，可怜的艾尔雅……” 　　“神明能不能保佑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们一直这么弱，那么在即将到来的风波面前，你们谁也保护不了。” 　　唐肖左右挥动两下手指，教堂内的灯盏瞬间全部被点亮。刻意营造出的幽暗氛围消失无踪，九位还站着的修士暴露在光明下，有种说不出的呆板和尴尬。 　　“现在叫护卫队进来交代情况，我们或许还有时间谈正事——虽然我不觉得你们真的有能力验证谁是真正的贤者，毕竟连你们自己之中也一个贤者都没有，不是么？” 　　*** 　　骑士长率领士兵进来的时候，神情绷得极紧，在见到尸体时还是有一瞬间的窒息。 　　“天哪，这是……” 　　他紧张地看了唐肖和乌石一眼，没去管地上的尸体，而是快步走到灰袍老人面前，示意他和自己出去单独谈论这件事。 　　灰袍老人昂着头，架子依旧端得很高，然而在人数众多的士兵面前，仍然不可控制地泄露出一丝绝望的眼神。 　　唐肖捕捉到这个细节，她忽然开口插话，径直打断了正在激烈陈述什么的骑士长：“恕我打断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处理尸体吗？祭司失去呼吸倒在教堂神像下，骑士长却熟视无睹，这幅场景应该不太雅观吧？” 　　骑士长话说到一半被打断，脖子上青筋蹦出，不可抑制地泄出一丝戾气，与最开始对灰袍祭司们的尊敬完全是两个模样。大抵是看在唐肖身份未知，乌石又疑似是信任神使的面子上，他硬生生忍了下去，语气有些僵硬地致歉： 　　“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会派人将艾尔雅祭司的身躯带走调查，在此之前，希望所有人都能配合我们的安排在此地等候。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那么你们的调查时间是多久呢？太阳落下之前？明天太阳升起之前？” 　　骑士长转头看向说话的少女，她的脸上虽然依旧笑意盈盈，声音却冷了下来，让人油然感觉到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的时间很稀缺，不希望因为任何人的私心而浪费，你明白吧？” 　　男人很勉强地扯了下嘴巴：“我当然明白……只是事关祭司的生命安全，为了彻查这件事，希望能得到体谅……” 　　“既然是为了查清事情真相，那不如让我直接见到国王。既能验证神使的身份，又能同时上报这件意外，一举多得。” 　　唐肖轻飘飘的声音落下，却仿佛重若千钧，让骑士长的表情一下子冷了几分。 　　就是这一瞬，乌石也看出了端倪。他冷声道：“骑士长大人，你并不想调查这件事，也不想让国王知道这件事对吧？” 　　如果不是如此，没必要一进来就紧张地找地位最高的大祭司。而从灰袍老人的态度来看，骑士长明显是想把事情压下去，并不愿意透露给上层。 　　骑士长面色冷峻，也忍无可忍地回怼：“你们懂什么，这事关教堂名誉问题。如果被泄露出去，让平民都知道教堂内死了祭司，他们会怎么看待我管辖范围内的教堂？” 　　“管辖范围内的教堂”，这句话无疑是将一众祭司都划入了他下属的势力范围。对于神权高于一切的社会来说本应是一种僭越和侮辱，可听到这句话的灰袍祭司们却没什么反应，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唐肖看在眼中，说话更加直白：“让民众对教堂和贤者的信任产生动摇，这不正好符合国王的想法吗？” 　　话音一出，场面忽然死寂半晌。 　　骑士长脸上的横肉陡然沉了下来，静静盯了唐肖好半天，才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把他们全部赶出去，王都不允许有这些蛊惑人心的骗子存在！” 　　这句话戳破了最后虚与委蛇的假想，甚至让骑士长打算与他们撕破脸，这就更加验证了唐肖的想法： 　　多铎王国表面上还崇拜神明，重视信仰，其实实际上已经和安吉上一世死前见到的那些国家没什么区别—— 　　他们不想让神权再高于王权，从上到下的信仰已经逐渐崩塌，甚至以国王为首开始瓦解属于贤者的权力链，他们正在试图推翻神明的控制和崇拜地位！ 　　场面因为骑士长的命令而瞬间剑拔弩张，唐肖漠然地挑了挑眉，看见教堂里的一众“贤者们”表情各异，却没一人敢上来阻止。 　　果然是只会端架子的半瓶子……他们的真实实力或许还不如刚成为神使的安吉，更别说是以前的鲁萨了。 　　贤者？就这？ 　　唐肖莞尔，直接抽手拿走旁边一个灰袍修士的“魔杖”，将灵力注入其中，霎时间魔杖杖端爆发出太阳般强烈的光线，晃得每个人都忍不住闭上双眼—— 　　下一刹那，剧烈的气流以唐肖为中心扩散开！所有试图靠近的士兵统统被掀翻在地，骑士长连退几步直接撞上教堂的墙壁，差点与被掀飞的女祭司尸体撞到一起，眼睛更是张都张不开，只能捂着眼睛大喊不要。 　　一片混乱中，只有唐肖的声音仍能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 　　“最后一次说，我要见国王、就现在。”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更） 　　目送唐肖和乌石随骑士长进入小教堂, 安吉一行人只能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待。 　　期间塞波好几次想找士兵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 都被安吉用眼神逼了回来。 　　在安吉眼中，塞波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一旦抓住机会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什么时候放他回家还得看唐肖的决定——虽然唐肖的决定常常会令她怀疑人生。 　　就比如现在，眼睁睁看着唐肖忽然毫无预兆地自称为“贤者”, 又带了一个“神使”进去。而全场唯一真正神使安吉本人, 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这感觉实在是魔幻不已。 　　不仅安吉迷惑，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在前几次的生死关卡中，他们已经意识到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无条件相信唐肖的指令, 因此此刻也只是安静等在外面，坚守“沉默是金”的道理。 　　他们已经能相信, 就算唐肖随便指一个傻子当“神使”，十有□□也能成功蒙混过关。 　　期间也有士兵想和他们搭话，从他们鄙夷又有些羡慕的眼神中, 安吉和鲁萨两个老油条就能读懂他们的态度：他们十有□□是对唐肖的身份深信不疑。 　　其实如果换做其他偏远的小王国, 面对一个自称为贤者的人, 或许根本不会验证检查。因为这个世界上基本不会有人自称贤者来骗人——贤者不仅代表渊博的学识、法术和地位，也会吸引妖魔的觊觎。敢在一个王国的王都假称为贤者的骗子, 基本上活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就已经被妖魔杀死了。 　　这个世界就是此消彼长, 永远保持相对均衡的状态, 并且每个人都相信它会永远均衡下去。 　　过了一会儿, 或许是明白从他们的嘴中挖不出什么, 唯一一个相貌美丽的女孩也不好搭讪, 士兵们便自觉没趣地离开，远远站到另一边去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行人在毒辣的太阳下等待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忽然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转头看去，竟然是几名衣着华丽的宫廷侍女，恭敬地捧着各种衣物和食物走了过来。 　　“恭喜各位勇士，贤者与神使的身份已经得到了验证，现在诸位可以随我们一起前往王宫，和伟大的国王一起进享晚宴了！” 　　为首恭喜的女子相貌美丽，长长的裙摆上绣着无数金色丝线，是绝大多数平民女孩幻想一辈子也得不到的裙子。然而经历过上一世的荣华富贵，安吉对这些已经看淡了。她矜持地点了下头，扫视了一圈却没发现唐肖和乌石的身影。 　　“唐……咳，贤者和神使呢？他们怎么没在这里？” 　　侍女笑意盈盈：“贤者和神使先一步被护送到了王宫城堡中，等诸位前往城堡就能见面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请快点随我来吧。” 　　众人等了不知多久，腹中早已经又饥又渴。互相看了看便欣然接受，随着宫廷侍女们踏入了教堂后侧的小路。 　　*** 　　唐肖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祭司们为了示好，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和美酒，生怕她什么时候一个不满意又搞出微缩型飓风来。 　　骑士长和士兵们已经灰头土脸躲到了走廊里，或许是因为心里阴影过大，连句话也没敢再和唐肖说。 　　事实上不止他们，连祭司们也小心翼翼，神情中复杂又带着几分希冀，希冀中又掺杂几分恐惧。 　　第一个鼓起勇气开口的仍旧是灰袍老祭司，多几十年的阅历不是白混的，短短两分钟就已经调整好心态，先来了一大段对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的懊悔，又补上一大段赞美，最后才说到主题：“……王都的高墙限制了我的目光，竟然不知道新的大贤者已经出世，不知您来自何方？” 　　“大贤者？”唐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老祭司确信无疑：“没错，能掌控风的力量到如此程度，只有大贤者才能做到。更何况您使用的法杖还并非己出……” 　　说到这里，老祭司似乎意识到什么，惊讶地问：“该不会您刚踏入贤者之路不久，尚未有属于自己的法杖吧？” 　　这一句问出，教堂内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每个祭司的目光都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一个连法杖都没有，刚刚踏入贤者之路不久的少女，竟然能拥有与大贤者媲美的法术力量？ 　　更何况自从那场属于过去的战争结束后，整个北方大陆赫赫有名的贤者基本已经消失殆尽。整整二十年内，王都几乎没有踏入过一个真正的贤者，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这群粗通法术的巫师拥有成为祭司的机会……可是现在，面对一位刚刚展现出决定实力的大贤者，所有祭司都觉得面上发热。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大概就是对他们现状最好的形容了吧。 　　就算他们不说，结合目前了解的信息，唐肖也能大致猜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无非就是贤者成为濒临灭绝的稀缺物种，再加上多铎王国的统治阶级有意愿用王权取缔神权，消解民众对神明的至高信仰和权力崇拜。于是国王便提拔了一匹实力菜鸡的巫师，用贤者的名义封为“祭司”，再将他们放逐到外城的小教堂里，成为连骑士长都能威迫的有名无实的职位。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如果一直没有新的大贤者来到王都，那么不过多少年，民众就会习惯“贤者”的边缘位置，为国王消解神明信仰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然而唐肖的到来，却势必要打破这一局势——骑士和士兵们根本不知道贤者真实拥有的力量，唐肖仅仅展露出一部分的实力，就已经足够打碎他们的世界观了。 　　身为已经被边缘化多年的祭司们，对于唐肖的态度也是悲喜交加。他们一方面希望能有真正的贤者出现，重振贤者在多铎王国的名声，一方面又担心他们的位置会因为唐肖的出现而消失。最聪明的几个祭司则开始试图与唐肖交好，希望能得到指点和馈赠。 　　然而……唐肖不仅对贤者的知识一无所知，腰包也空空如也，要想从她这拿走东西难度无异于登天。 　　看着心思各异的祭司们，唐肖一改刚才强硬的态度，露出了和蔼且亲切的微笑：“大家见面就是朋友，请不要计较方才发生的事。来，让我们坐下好好交流一番。” 　　乌石：“……” 　　再可怕的怪物他都能冷静地面对，只有唐肖神使和蔼的笑容能让他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给这些祭司默默点了一炷香。 　　五分钟后。 　　唐肖满意地看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法杖、道具和珍宝，嘴里还在客套：“大家真是太客气了，虽然是给远道而来朋友的见面礼，但也不用给这么多，我怎么能装得下呢？” 　　而已经被以索要“见面礼”的理由搜刮一空的祭司们：“……” 　　他们还能说什么，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还不是只能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当唐肖认真表示自己拿不走这么多东西时，众人还觉得她不算太心黑，看到了一点回血的希望——谁知道下一秒，在他们瞪大眼珠众目睽睽之下，唐肖用手在空中一抹，那些宝物居然都消失了！ 　　消、失、了！！ 　　把东西都收进系统空间后，唐肖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既然大家都如此热情，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下次俺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请大家共赴晚宴，下次一定。” 　　众人：“……” 　　一时间，空中仿佛能听见心在滴血的声音。 　　不过很快，这股平静就被一个匆急的声音打破，骑士长脸黑地回到教堂内，胸口因为运动剧烈还在呼哧喘气：“那些人……消失了。” 　　“谁？”乌石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骑士长眼中闪过一丝悲壮，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命运直接搞死的悲惨结局：“是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刚刚我去教堂外查看的时候发现驻守在外的士兵们全部昏睡过去，而原本在外等待你们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 　　*** 　　在令人心醉的食物香气和花香中，安吉一行人随着侍女们越走越远。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条小路越来越窄，四周的光线也逐渐阴沉，一点看不出是通向王宫城堡的路。 　　侍女赔笑解释：“这是一条通向城堡的近路，因为时间紧急，只能麻烦诸位从这条路进入城堡，还情见谅。” 　　面对一个美丽的少女如此解释，巴洛等人的心早就软了一半，连忙说可以理解，并且走得更快了。 　　而鲁萨却忧虑地停下脚步，用眼神示意安吉事情不对。 　　在鲁萨的暗示下，安吉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续几次险死还生的经验让她立即抓住这丝不对劲，并且很快找到了源头： 　　“等等，这个人的脸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侍女队伍被迫停下来，每个人都茫然抬头，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长裙，画着一模一样的妆容，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区别。但安吉反应更快，直接用神力在指尖点亮一簇光团——这还是唐肖教给她的招式。 　　光团照亮了阴暗的小巷，每个侍女的面容都清清楚楚显露出来。在光亮下，巴洛也脑子一激灵，指着其中一个侍女说：“咦，我今天刚进城门的时候明明见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巴洛这么一说，红鼻子也想起了这一点：在他们刚刚进城时曾见到一位抱着瓦罐的漂亮少女，他和巴洛还因为女孩在看谁而争执起来。只是女孩当时明明穿的是普通平民的粗布裙，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宫廷侍女？ 　　其他青年也多少有几分印象，立即纷纷指证。一通乱糟糟的叫嚷下，被认出的侍女神情越来越慌乱，到最后甚至现出几分阴狠：“这都不重要！你们忘记要去王宫城堡的事了吗？这才是最重要的，快向前走吧！” 　　奇异的是，这句心虚气短恼羞成怒的话居然产生了效果，巴洛等人神色从怀疑变为犹豫，甚至真的要再次踏步向前走。 　　“你怎么还不走？” 　　为首的侍女回过头来看安吉，脸上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一半在阴影中，显得有几分得意，身上的香味更加浓郁了几分。 　　安吉站在原地，被气笑了：“你让我走我就走？你算哪位？” 　　“伟大的国王可在城堡中等待你们，不要让国王生气……” 　　“国王？”安吉嘲讽地翻了个白眼，“既然他这么真心实意想邀请我们赴宴，那就让他自己来接我们。连骑士都没派遣，只遣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女过来算怎么回事？看不起我们吗？” 　　饶是一心想让安吉赶快继续走的侍女头子，也被这厚颜无耻的言论震惊了。有那么一瞬，侍女头子连表情都失去了控制，“国王亲自派人邀请你们……你们居然还不满意？” 　　“这不是邀请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安吉撇了撇嘴角，居高临下地挽了下头发，“以如此寒酸的阵仗来迎接神使……的护送者，还让我们走如此逼仄的小路，态度非常轻浮随便，这是对神使的侮辱！你们的国王究竟有没有信仰？竟然会做出这种昏聩的举动。虽然我说的话可能会令平民感到不适，但事实是我对你们的未来报以悲观和怀疑的观点……” 　　侍女们：“……” 　　为首侍女阴仄仄发问：“那你觉得，要怎么样的阵仗迎接才配得上你呢？” 　　安吉毫不犹豫：“至少要二十个侍女，三十个隶属于国王的正统骑士，十个伯爵以上的贵族，还要告知整个王都，让民众们夹道欢迎……” 　　“别说了！！” 　　侍女终于忍无可忍，脸上泛起不正常的青黑筋脉：“不过是个有点姿色的人族贱种，就恬不知耻地异想天开，既然你这么想要排场，那就去地狱吧！那里肯定有很多饥饿的灵魂欢迎你，嘻嘻——” 　　随着尖利的声音，侍女的脸也长出漆黑尖利的毛发，从貌美的女子变化成了半人半狼的恐怖模样。她伸出双手，十根手指变成了指甲尖长的利爪，直直向安吉抓来！ 　　与此同时，剩余的所有侍女也纷纷露出半人半兽的原形，露出獠牙扑向众人！ 　　安吉连动都懒得动弹，直接双手结印吟唱出最基础的祈祷咒语，霎时间便有神力笼罩的白色光环浮现在她头顶，照耀了所有人—— 　　纯白色的神力光芒所到之处，侍女们纷纷尖叫躲避，她们的身体犹如被炙烤一般发出烧焦的气味，夹杂着腥臭无比的气息越来越重，直至盖过了所有的香味时，四周的环境陡然昏暗了下去。 　　正在与侍女们搏斗的众人一个激灵，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环境并不是什么狭窄的小巷，而是一个阴暗的地窖里！侍女们横七竖八的尸体罗列在地面上，每具尸体上面都有一团不断扭曲挣扎的黑气，在安吉的神光照耀下发出尖锐的惨嚎。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是……这是什么东西……” 　　安吉无情地调高神力光环的亮度，让它更好地照耀在每团黑影上方： 　　“趁着唐肖不在偷偷对我们出手，你们也算是胆子大，如果我不在这里，或许还真能被你们得逞也说不定。只可惜啊，你们为什么要偏偏撞在我头上呢？” 　　安吉脸上露出她上辈子标志性的美丽又目中无人的笑容：“对于你们这些等级弱小的恶魔来说，神使是你们天生且永恒的克星，我们随便一个法术就能让你们回到地狱，难道忘记了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是神使？那岂不是……不可能……啊！！！” 　　尸体上的扭曲黑影忽然剧烈颤动起来, 似乎想逃走。安吉立刻施放神力, 把这几只低阶恶魔直接掐死在了逃跑的萌芽中。 　　——装逼虽然很爽, 但若一时大意导致这些恶魔逃跑回去通风报信, 安吉毫不怀疑唐肖会微笑着把她直接扔回阿贝斯山脉继续当土著。 　　等骑士长率兵赶到时, 看到的便是地窖里横七竖八的枯尸，还有一个年轻女孩正抱臂肆意呵斥一群大男人的场景。 　　“这么低级的恶魔也能把你们诱惑住，不就是几个美女加点食物就把你们勾到乖乖去送死？前几次经验都忘记了？要不是我……” 　　“够了！” 　　安吉正在教训巴洛一行人, 谁料话讲到一半被厉声打断，拧眉转头。 　　出声打断她的正是骑士长, 男人严厉的神情夹杂着些许轻蔑和不满：一个女人在这里大呼小叫，丝毫没有淑女的该有的样子，成何体统？ 　　果然平民就是平民, 再漂亮也像个疯婆子一样，上不了台面。 　　不过出于礼节和身份, 骑士长没有直接斥责这个没礼数的女人。他先率领身后的士兵走进地窖, 先把尸体隔了起来，才转头向巴洛点头示意——巴洛是一行人中最强壮的一个，也就被骑士长下意识认为是最有话语权和代表力的那个。 　　“没能看住你们是我们的失职，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 可以随我离开，贤者正在教堂中等待你们。” 　　巴洛一脸懵逼，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要和他说话。 　　还有, 这居高临下的态度, 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们进来击退了恶魔呢……巴洛等人在偏远的阿贝斯山脉长大, 对贵族平民的贵贱区分没那么敏感，只觉得不适。 　　地上尸体发出浓郁的恶臭，骑士长嫌恶地捂住鼻子，高大的影子不耐烦地投射到地面上，“你们怎么还不动弹？”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我是死人吗？” 　　身后忽然响起语气嘲讽的声音，骑士长愕然回头，看见被他“不屑计较”的少女神情不悦，嘴角勾着难看的笑意。 　　安吉没给对方反应时间，连珠炮似的开口：“自以为是地打断我教训人的话，这就是你身为骑士的教养？还有你们进来之后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检查尸体或者看我们是否是活人，如果现在恶魔附在我们身上，足够让你们早死在这里了。我真无法想象你们这样的素质竟然能负责王都安全……多玛斯国王已经无人可用了？” 　　骑士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训斥了，脸色顿时难堪地像吃了翔。 　　他可是血统正宗的贵族，掌管王都城门守卫军的骑士长——竟然被一个粗鄙无礼的平民少女侮辱？！ 　　她怎么敢？ 　　这群人怎么敢？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你这个婊|子怎么敢……”某些不太愉快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骑士长滚动两下喉咙，憋住了剩下的话。 　　要不是，要不是看在那个实力可怕的变态的份上……他一定会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扔进全王都最肮脏的地方，让她在痛苦中结束生命！ 　　被刺激打击了一整天，心态已经严重扭曲的骑士长到底还是忍了下来，生硬地吐出两句道歉：“对不起，小姐，这的确是我们的……失职。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先离开好吗？” 　　安吉翻了个白眼，高傲地转过头，“算了，不能指望你们这些资质平庸的家伙有什么觉悟，走吧。” 　　骑士长：“……” 　　忍住吐血的冲动，他僵硬地带着人离开地窖，穿过一条七拐八拐的隧道后重新回到教堂外的小巷里。 　　“刚刚那个地窖是哪里？教堂附近为什么会有一个地下通道？”安吉还对刚刚的事抱有怀疑。 　　骑士长不想说话，这些问题就只能由士兵来回答：“那是一个废弃的酒窖，曾经属于一个已经倒闭的酒馆。酒馆老板去年被妖魔攻击死在家中，我们便把这些地窖都封闭了起来。没想到有人把封口拆开，将你们引了进去。” 　　安吉听完之后，对王都的信任又降低了一层：“……你们每年到底有多少人被妖魔杀死？居然对此都习以为常了？” 　　如果继续放任妖魔肆虐下去，过几年这里还能有活人吗？ 　　这种怀疑，在看到教堂里一群灰袍祭司时达到了顶峰。 　　如果能用表情包代替表情，安吉此刻应该满脸都是黑人问号：“就这？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贤者？” 　　她不用神力都能感觉出，这些祭司的法力还远不如她，估计没陨落为凡人时的鲁萨一只手就能把他们吊打，就这也好意思自称为贤者——还顶着王都大祭司的身份？ 　　鲁萨也颇有几分不可置信，不过他到底是久经世事的老油条，立即意识到事情肯定有多铎王国的政治因素在里面。出乎人意料的是，一向喜欢出风头的老头这次不仅牢牢闭紧嘴巴，还不留痕迹地向人群里躲了躲。 　　就像生怕被认出来一样。 　　唐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些动作，下一刻，她就直接点名把鲁萨叫了出来。 　　“来，大家认识一下，这位就是传道受业我的师父，他曾经也是一名学识渊博的学者，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 　　鲁萨：“……” 　　老大又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这剧本他恐怕接不起。 　　安吉很是幸灾乐祸：“哈哈哈。” 　　然而下一秒，安吉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唐肖口中被热情介绍出来：“这是我妹妹，来来来，也认识一下。” 　　安吉：“……” 　　她之前攀亲附故叫那么多次姐姐，唐肖全部无情否认，这次竟然主动叫她妹妹，安吉头皮发麻地意识到，便宜姐姐这次要祭出大招坑人了。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遭殃？ 　　果不其然，接下来唐肖又热情地向王都祭司骑士们介绍了她的表弟、侄子、远方姑姑的继子……等等一系列亲戚，直到最后一人介绍完毕，巴洛等一行人也一个不落，全部领了亲戚籍贯。 　　被这一手操作秀到失语的骑士长和祭司们：“……” 　　骑士长开始庆幸在地窖里控制住情绪没发火，要不然现在唐肖随便找个为亲属报仇的名义就能名正言顺拍飞他的脑袋。 　　真是命大！ 　　唐肖的操作还没结束，她像拔萝卜一样把“亲戚”们都拔到前面，随即长叹一口气，开始卖惨： 　　“别看他们身强体壮，这背后都是父母殷切的期盼，祖母省吃俭用的支持，可怜他们家徒四壁……” 　　已经被敲诈过一轮的祭司立即反应过来，这尊大神又盯上他们的口袋了！ 　　为了明哲保身，祭司们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纷纷甩锅出去，最后结果就是——骑士长被迫送出无数“见面礼”，眼见搜刮多年的财富流水一般哗哗向别人手中流，骑士长杀人的心都有。可在性格变幻莫测，实力降维压制的唐肖注视下，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认栽地掏了这笔钱。 　　血赔消灾，送走瘟神，再也不见。 　　这是支撑骑士长还能把这群不速之客送到皇宫城堡的唯一信念。 　　夜色逐渐覆盖黄昏，位于王都正中心的国王城堡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歌舞喧嚣在几公里外都能听见。 　　“王都每天都有新居民被妖魔杀死，国王却还在这里夜夜笙歌，怪不得最后凄惨下台。” 　　安吉这次看到了许多上辈子没注意到的一面，再结合上一世的经历，嫌弃地撇撇嘴。 　　乌石对她的事一知半解，误以为骑士长等人对她不好，立即安慰：“没事，我们在这里陪你。” 　　安吉看着这个上辈子老早就被九腿蜘蛛弄死的小跟班，心情有点复杂：“你就，先好好活着吧。” 　　反正这一世已经够偏离，不如跟着唐肖打破砂锅莽到底。论莽，她坚信便宜姐姐不输给任何人，没准最后能搞出惊天动地的改变来……也说不定？ 　　宴会大厅的大门徐徐打开，他们的进入令欢声笑语连成一片的宴会出现了一瞬的安静。 　　以大门和宽敞的过道为中心，两侧是金光闪闪的流水宴席和美食，无数衣着华贵的男女老少坐在长桌后面，一张张布满皱纹或年轻的面孔转过来，审视的视线汇聚在唐肖一行人身上。 　　一群衣着简朴的平民，何德何能来到国王的宴会大厅？ 　　“德斯，这些人是谁？” 　　洪亮陈厚的男人声音在最远处上方坐席上响起，那正是属于国王的宝座。说话之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虽然两鬓已染上岁月飞霜，但依然不减上位者的气质。 　　多铎王国的所有者，国王多玛斯！ 　　“拜见国王陛下。” 　　骑士长单膝跪地，巴洛等人也下意识随着跪下，四周却陡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议论声。 　　“这些猖狂的人是谁？” 　　“为什么还不把他们拖下去……” 　　“神灵保佑，我发誓这个场景令我的血统受到了侮辱……” 　　“也许这是一个闹剧，马上就会结束的，我确信。” 　　在大厅中央，骑士长身侧，有整整四个“无礼平民”依旧站在原地，对外界的声音无动于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神使与贤者在凡间任何人物面前都无需行礼，不是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果然。 　　骑士长和一干祭司们对这一场景丝毫不感到意外, 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诡异心态。 　　但对于没见识过唐肖行为作风的贵族们来说, 几个既不畏畏缩缩也不卑躬屈膝的平民，无异于扇他们脸。 　　只不过看在骑士长的面子上, 才没让士兵直接把这些人拖下去。 　　至于这些平民说了什么……神使和贤者？ 　　宴会上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贵族们一边嬉笑着交头接耳, 一边用看跳梁小丑的目光看着唐肖等人，根本没人把他们刚才的话当一回事。 　　安吉脸色很难看。 　　她上一世有塞波等贵族引路, 穿着盛装华服来到王都，受到非常恭敬的礼遇。也因此根本没想到换了一个场景后, 这些贵族就暴露出了肤浅无知的嘴脸。 　　这下都不用唐肖开口，她拳头已经先硬了。 　　骑士长也满头大汗, 意识到他们遗漏了一个最重要的流程——给唐肖等人换上华贵的礼服！ 　　在这群终日无所事事，被养得脑满肠肥的贵族眼中, 衣服的华丽程度基本就代表着身份高低：神使必须是穿着洁白裙子的美少女, 贤者必须是一身长袍的老头。除此之外, 以他们的眼界根本看不到其他认知。 　　只希望身边的煞神不要当场发火迁怒……骑士长使眼色, 大祭司心领神会地表示自己早已派人把发生的事提前告诉了国王。 　　果然, 纵使有不满, 多玛斯沟壑纵横的脸庞也只是更严肃了几分。他用盛满怀疑和忌惮目光向唐肖示意：“多铎王国一直对贤者与神使以礼相待, 能有幸见证新神使的诞生，是我们的荣幸……但是, 对于宵小和胆敢冒充之人，我们也绝不姑息。” 　　全场安静下来。 　　有些贵族意识到国王也说出了“贤者”“神使”这些字眼, 而不是直接令士兵将他们拖出去, 一时表情有些空白。 　　唐肖意外地沉稳：“随时可以证明。” 　　按照安吉上一世的经历, 验证神使身份的方法是在奥林匹斯诸神雕像面前祈祷，如果得到了回应就说明是真的神使。 　　但这次，国王却没有说出相同的话语：“……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贤者在大家面前展示你的法术和技巧，一直到大家信服为止。” 　　窸窸窣窣的笑声再次像蜂拥的蚊子般蔓延开，有年轻的贵族甚至兴奋地伸长脖子：“我还从来没见过贤者使法术呢！” 　　安吉：“……” 　　她没听错吧？ 　　让贤者和神使像当众耍把戏的手艺人一样，在闹哄哄的宴会上施法取悦贵族？ 　　是她记忆出了错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错，多铎的国王和贵族怎么如此疯比？！ 　　最先反驳的竟然是鲁萨，这个年近入土的老头面如土色，每一根白胡子都在怀疑人生：“尊敬的国王，我活了八十多岁，从未见过这种要求……贤者与神使是被神灵承认的使者，也只有神灵才能赋予我们身份的验证，怎么能由……由贵族来裁判？” 　　他的话引来一片嘘声，有人嘲讽地问：“穿得像乞丐一样破烂的平民啊，你叫什么名字？” 　　鲁萨嘴唇微颤：“我曾经是贤者……” 　　“曾经是贤者，就说明现在不是喽？是神灵嫌弃你太丑，把你放逐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安静。” 　　少女清冽的声音响起，不轻不重，却在广阔喧哗的宴会厅中瞬间传输开，均匀地在每个人耳中响起。 　　一开始还没人当一回事，可随着圣洁的白色光芒如同耀眼的阳光般垂洒照耀下来，喧闹声就如同被掐住嗓子的鸭子，一个接一个陷入不可置信的沉默中。 　　唐肖持着一枚浅褐色的木条，轻轻向下一掷，木条便长成一人多高的法杖，白色的柔芒从杖端散发出来，宛若倾泻而出的湖水，顷刻便溢满大半个宴会大厅。 　　“圣光……这是圣光！” 　　圣光之下，众生丑态无所遁形，宛若被揭开丑恶皮囊的小丑，微渺又瑟缩地蜷伏在座椅上。 　　国王睁大了双眼。 　　不可能，这是只有大贤者才能拥有的力量……可是这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大贤者出世？ 　　光芒下，原本对国王单膝下跪的巴洛等人也站了起来。他们为刚刚受到的羞辱而愤怒，对贵族和国王本能的尊敬也在愤怒中消弭。幸好唐肖的灵力让他们有了一丝宽慰和安全感，头脑一热就站了起来。 　　国王不尊重神灵，他们也没必要尊重国王和贵族。神权与王权有什么区别？都想让他们跪拜罢了。 　　唐肖轻轻挥手，凝实纯粹的白光便在覆盖国王王座的前一秒停下，然后退潮般收了回去。 　　[非信徒者，不受圣光庇佑] 　　刚刚还满溢璀璨的圣光又尽数消失，宴会大厅恢复了由金银财宝堆砌出的庸俗色彩，而众人还在为刚刚的奇景愣怔，久久缓不过神来。 　　唐肖没事人般笑了笑：“诸位对刚刚看到的还满意吗？” 　　座上贵族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这场闹剧由国王开始，自然也只能由国王结束。多玛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魁梧的身体亲自站起来，向唐肖伸出双手，“贤者的到来令这座城堡倍感荣幸，作为抱歉，明天我就会派遣一队士兵护送贤者和神使前往神国。” 　　一开始还故意拖延时间磋磨，却在相信了唐肖“身份”的瞬间改变态度，连对另一个“神使”的验证都直接省略，就像是要急着把人送走一样。 　　唐肖笑了。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我打算在王都多待上十天半个月，顺便召集一下天南海北的贤者同僚们开一下研讨会，向无知的民众们传播一下信仰与知识……” 　　国王：“……” 　　他僵硬地转动两下浑浊的眼珠，目光转向那些平时喜欢聒噪不听的贵族大臣们。可这些人此时却一个赛一个的安静如鸡，连大气也不敢喘。 　　区区一个圣光就吓得你们灵魂出窍……一群废物！ 　　经历过“血腥多铎”的国王显然比贵族们要沉稳得多，即便被当场打脸，他也能露出笑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这些我们以后再说。至于现在，享受晚宴才是最重要的事，不是么？” 　　国王举起酒杯敬唐肖，贵族们也纷纷举杯，侍女蜂拥而入，将美食美酒堆到唐肖一行人身边，只等着他们回应。 　　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王室放纵随意的态度令人应接不暇，不愧是仗着神灵没下凡压制了神权二十多年的国家。 　　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吉觉得自己没翻白眼已经够给面子，更别提有心情喝酒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唐肖却举起酒杯敬了回去。 　　就这么翻篇了？ 　　在安吉的经验中，唐肖绝不是一个对待羞辱轻拿轻放的人，对方表现得越强，她的打脸也就越狠。除非…… 　　……除非事态已经不需要她们动手了。 　　看着这场奢靡宴会上疯疯癫癫的贵族，老态龙钟的国王，在联想上一世发生过的结局，安吉忽然一个激灵，有了一丝明悟—— 　　难道上一世过了十几年才发生的事，这次要提前上演？ 　　***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国王在高高的王座上发表着似是而非的庆祝语，话里话外却都在转移注意力，将这一晚的重心从唐肖等人转移回宴会本身。 　　就算再心大也能从中读懂一个信号，国王并不想让他们受到太多关注，无论是贤者还是神使，谁也不能抢走王室的光芒。 　　“自欺欺人。”乌石叹了口气，兴致缺缺地推开面前的食物。 　　他离开弗洛村庄时，满怀的是对外界的憧憬和对王都的期盼，和大多村庄里的青年一样对传说中的国王贵族们充满好奇和隐隐的崇拜，可最后见到的却是满腔失望。 　　王室和神权之间勾心斗角，华丽的城堡里住着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贵族，妖魔在王都中横行无忌，贵族却只顾彻夜喝酒宴会享乐……辽阔的庄稼里全是快饿死的奴隶，平民躲藏在家里不敢出门，简直是放大版的“小石村”！ 　　众人都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甚至对奥林匹斯山的期待值都大幅度下降。 　　唐肖在大快朵颐之余，还不忘记心灵受到挫伤的青年们：“别难过，没准等你们见到了奥林匹斯诸神，就会觉得多铎这帮贵族也算不错了。” 　　乌石等人：“……” 　　有被安慰到，谢谢。 　　从高且狭小的窗口望去，城堡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夜色笼罩整个大地，似乎是对应寂静的黑夜，城堡内的晚宴也更加热闹鼎沸。每个贵族都沉浸在无忧无虑的享乐中，对城堡外发生什么毫不关心。 　　国王多玛斯也喝得醉醺醺，他端着一樽纯金酒杯走到王座下，开始夸耀自己的功劳：“多铎能有今天的盛况，多亏我的统率和判断……每个人都应该永远铭记二十年前那场战争，是我带领军队打败妖魔，让民众们活了下来！” 　　“陛下万岁！” 　　在一片欢呼声中，鲁萨脸色发白，仓促地喝了口酒，酒水却顺着胡子流了：“多玛斯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唐肖：“你是指二十年前？” 　　根据安吉和鲁萨共同透露的信息，二十年前的“血腥多铎”战役主心骨明明是来自大陆各地的贤者，几乎所有大贤者都在那场战役中牺牲——包括鲁萨认为的“北方大陆第一贤者”忒尔斯。 　　而鲁萨本人也是那场战役的参与者，现在却要被迫坐在这里听国王用贤者的牺牲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吹牛逼，不知道内心是何感受。 　　鲁萨沉默地缩在角落，苍老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同样苍老的人影，声音沙哑：“当初的多玛斯也是一位英武的骑士，他的剑术在整个多铎无人能及。他曾率领士兵与忒尔斯并肩作战……” 　　故事的开头和所有英雄史诗大同小异，但悲惨的是多玛斯剑术再强也是□□凡胎的凡人，上阵第一天就被妖魔射穿半个肩膀，被迫打道回府养伤，英雄史诗无疾而终。 　　也许是因为出师不利被当时入侵王都的妖魔打出了心里阴影，多玛斯拒绝再次出征。不过给了军队和贤者们大力支持，倾尽王国的所有财富也要维持住王都不被攻陷。 　　经过了几个月惨痛的浴血奋战，贤者们终于堪堪打败了妖魔，凯旋回到城堡。就在那一天的夜晚，国王多玛斯用了王库最后一点资产，为忒尔斯等贤者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坐在右侧，就是乌石的位置，忒尔斯坐在我的左前方，紧挨着多玛斯……” 　　鲁萨有些失神地回忆，蓬勃的生命力和博学崇高的身份仿佛有一瞬间回到了这个一无所成的老头身上，他微眯着眼，宛如那一天的盛荣景象依稀就在眼前。 　　……就在宴会的第二天，妖魔卷土重来偷袭，大贤者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中全部陨落，包括忒尔斯。 　　战役的最后，只有极少数人得以苟且逃生，鲁萨就是其中一个。为了活下去，他摒弃了贤者的身份变成普通人。“贤者鲁萨”已经死去，活下来的是一个远走他乡，靠骗人为生的老头而已。 　　也正是如此，楚沉还是地偶蛋时曾直说鲁萨已经是一个死人，因为在正常的世界线运转中，他早该死于二十年前。 　　讲到伤心处，鲁萨揉了揉眼睛颤巍巍给自己倒了杯酒，“唉，世事变迁，可能是我老了，也记不清楚了吧……” 　　正逢国王自夸到兴头上：“……那只双头巨鹰怪想叼走城墙上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被我拔出宝剑刺瞎了双眼，从那以后，整个多铎永无黑夜！” 　　“陛下万岁！” 　　鲁萨啪地把酒杯扔到一边，“放屁，那只双头巨鹰明明是我用火神术逼退的！这个糟老头子不作人，打仗不怎么样就知道吹牛逼，8*&%$*……” 　　唐肖：“你不是说自己年老记性不好吗？没准是你记错了呢。” 　　鲁萨：“我怎么可能记性不好？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曾经为忒尔斯整理所有书籍资料，整个多铎不可能有人比我记忆力更好……” 　　话说到一半，鲁萨看到唐肖饶有兴致的表情，逐渐哑了声音。 　　唐肖微笑着鼓励他：“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再以年纪大记性差为借口回避问题时，恐怕不能怪我用点武力了吧？” 　　完蛋，被下套了。鲁萨表情逐渐崩塌，变成了真的悲伤。 　　正在这时，国王的演讲达到了高潮，宴会上充斥乌泱泱一片恭维与崇拜声： 　　“是我将虚无缥缈的神灵赶出了王都，让民众的信仰和财富都回到高级的血统当中。这些美酒和珍馐，曼妙的少女，士兵和领土——他们不属于教堂，而是属于你们。雅尔文家族、雷瓮家族、多塔木家族……” 　　国王每念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贵族就站起来举杯敬礼。宴会上一片狂欢，而被指名道姓骂的“教堂祭司”们却只能铁青着脸坐在下位，一声不敢吭。 　　如果从未来的角度看，国王多玛斯也算是“以人为本”的先驱。唐肖对他的改革思想没什么想法，甚至能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排斥神权——血腥多铎那几个月王都死伤无数，神灵却只是高高坐在神山上连屁都不放一个，也不怪国王对此产生心里阴影。 　　但他依然错了，错在只靠着自欺欺人的方法来躲避神灵的统治，而没有真正发展生产力提高国家实力。 　　虚假的繁荣终究是虚假，只要神灵打算施以“惩罚”，亦或者妖魔再次来袭，多铎维持的一切就会土崩瓦解。 　　而这一次，没有大贤者能为民众牺牲了。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了醉态，一个袅娜的身影悄然穿过砌满黄金的过道，来到唐肖一行人的位置。 　　立在地面的法杖忽然发出微光，逼得来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立即有侍女过来提醒众人，众人转头看去，竟然是国王的妻子，多铎王国的王后。 　　王后穿着一身镂金礼裙，姣好的面容根本看不出已经人到中年的痕迹。她举止有礼地向唐肖敬酒，言辞间不着痕迹地问了几个问题，都被唐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挡了回去。 　　然而无论唐肖说什么，王后都只是温柔地笑一笑，端庄得体地仿佛没有脾气。 　　鲁萨在角落里看见这幅场景，再一次怀疑人生地揉了揉眼睛：“是我老眼昏花了吗？二十年过去，王后怎么反而更年轻了？还这么……”温柔？ 　　巴洛喝酒喝到有点大舌头，不经思考就开口问：“那以前的王后是，是什么样子？” 　　鲁萨打了个寒颤：“以前的王后骄横跋扈，虽然谈不上残酷，但绝不可能露出这种笑容，肯定是我喝多了产生幻觉吧……” 　　外界的声音虽小，却全部被唐肖听得一清二楚。她挑眉举起一杯酒向王后点头，“听说以前王后性格急躁，现在却变得温和，是真的吗？” 　　王后柔柔地勾起嘴角：“都是流言蜚语而已，身为王室，本就应该践行应有的礼节，身为妻子更是如此。如果贤者也有喜欢的人，应该就会理解我。” 　　“她根本不爱自己的丈夫。”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唐肖微微一怔，随后勾起唇角直接在空中一捞，下一秒手上便多出了一个黑发小人。 　　楚沉端坐在唐肖掌心，两只手谨慎地抱着大拇指防止自己掉下去，精致如同被雕刻的脸庞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有在看见王后时才微微皱起眉。 　　“如果谎言有颜色，那么她全身都是黑色的。” 　　唐肖把楚沉放到手中酒杯上，楚沉用手指轻轻碰了下杯中的酒水，酒水便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这在看不见楚沉的王后眼里，相当于唐肖将酒一饮而尽，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柔的声音开口： 　　“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贤者……你为什么要来到王都，并企图将神灵的势力带回，染指这个早已自由的欢乐乡？” 　　乌石手一抖，酒洒了一身。包括他在内一行人都瞬间抬头看向王后，为这句充满充满攻击意味的话而凝神屏气。 　　唐肖挑眉：“如果你说的欢乐乡，指的是被妖魔肆意猎杀平民，贵族搜刮财富醉生梦死，士兵欺上瞒下，尸体在小巷堆积如山的王都的话……那么我无以为答。” 　　即便她不大声说话，声音也能像扩音器般让宴会每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过于犀利的言语宛若一把从天而降的刀子，把正沉浸在吹捧中的国王扎了个透心凉。 　　国王眯着眼睛有些恼怒地看过来，想看看是谁在肆无忌惮地谈论这些事。视线却瞥到了自己温柔的王后勾起唇角……然后唇角直接裂到了耳根。 　　……等等。 　　等等？ 　　越来越多的位置寂静了下来，除了酒劲上头的贵族大臣还在叽叽喳喳，剩下的人几乎都扭头看着同一个方向。 　　——在那里，温柔典雅的王后轻轻一笑，露出一张可以吞进人头的大嘴，美丽的脸庞被撕扯开，尖利的牙齿撑满半张脸，嘴角隐约有涎水显露。 　　“你说得没错，这就是我们的欢乐乡，也是你的葬身之地……唐肖，杀死树魔的人，无论你是半神还是贤者，都已经喝下了我的毒酒，我很期待把你吞入腹中的感受……嘻嘻……” 　　话音未落，王后伸出手臂——原本细腻如藕臂般的左手已经变成乌黑的泥状，又转瞬变成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捅进了唐肖的心脏！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在所有人的眼中, 那柄尖刀已经捅穿了心脏，唐肖除非心脏长在右边，否则必死无疑。 　　但比贤者被捅个对穿更可怕的, 是王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怪物模样：开裂的面庞, 尖利的獠牙, 嗜血贪婪的双眼和声音……明显就是这段时间肆虐王都的妖魔之一！ 　　天天和国王睡在一起, 每次宴会上都与贵族们谈笑生风的王后，竟然是、妖魔？！ 　　最瘆人的是妖魔本体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血盆大嘴不紧不慢地闭合，恢复成王后美丽的面孔后还矜持地笑了笑, 然后狠狠将右手化作的尖刀拔了出来。 　　“真可笑，深渊中那群家伙都说你实力强悍，可见都是一群蠢货。连树魔都打不过的人, 最后居然栽在我这里, 呵呵呵呵呵……” 　　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即越笑越开心, 最后笑得眼角流出血泪都浑然不知。 　　“友情提醒, 你妆花了。” 　　唐肖莞尔开口。 　　王后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 摸到一手粘稠的鲜血后尚未反应过来, 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你不如友情提醒她，手臂没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凭空响起，把王后吓了一跳。 　　“是谁在说话？” 　　王后双手都变化成黑色尖刀, 警惕地打量四周, 没看见说话的“隐形人”, 却看见了满大厅聚拢而来的视线和里面目眦欲裂的惊恐。 　　“为什么……你们都在看我？”王后愣怔了几秒，连忙查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 　　可在她的视线中，自己的伪装一切正常，依旧是光鲜亮丽的王后。不对啊，她刚刚明明应该没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普通人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在看她？ 　　“楚沉，撤掉她身上的buff吧。”唐肖看着面前被刷的团团转的恶魔，甚至升起几分怜悯之情。 　　就在王后刚刚出手的瞬间，楚沉就已经甩了一个迷惑Buff到她头上，以至于恶魔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实际上却早已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出了原形，行为举止也不由自主说出实话，根本无法自控。 　　效果立竿见影，强到连洛二都咂舌，不愧是公约出来的生命体，比系统还狠。 　　楚沉态度也很干脆：“反正我也要没电了，buff只有几秒的时限。” 　　说完，他就靠着唐肖的手腕一瘫，不说话了。 　　buff消失后，王后也身体一抖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什么后脸都开始发绿—— 　　她明明是来用天赋迷惑人的……怎么反而被迷惑，说出了全部实话？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刚刚那一击已经把唐肖彻底杀死，王后连忙看向唐肖，心却凉了半截。 　　别说毒药了，“恶魔之刃”在她身上竟然没能留下一点痕迹！ 　　“友情提醒，你胳膊没了。” 　　楚沉冷峻的声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王后这才发现，唐肖手中不知何时竟躺着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人。但此时她已经无暇他想，因为她的整条左臂都开始融化……攻击过唐肖的那部分手臂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整条胳膊像烂泥一般已经消融了大半，并正在向整个躯体蔓延！ 　　剧烈的痛苦让女人发出尖利的嘶吼声，吓得想要上来逮捕她的卫兵不敢靠近。 　　国王的嘶吼传了上来：“还在等什么？把这个妖魔抓住！！” 　　卫兵的长剑刚砍到王后的肩膀，就被恶魔一转身掀飞了出去，砸翻了好几条纯银的长桌。 　　“陛下，我的爱人……”恶魔努力恢复成王后的模样，楚楚可怜向国王求饶，“不要听信他人的蛊惑，我是你忠诚的爱人啊，我现在受伤了，快救救我……” 　　唐肖吃瓜看戏还不忘和洛二点评，“如果不是它是本土恶魔，我都要以为这手段是从洛河那里学的了。你看这睁眼说瞎话的表情，是不是一模一样？” 　　洛二：“……” 　　楚沉忽然抬头，“洛河是谁？” 　　洛二幽幽为他解答：“洛河是主系统分配给宿主的‘爱人’，也是宿主每个世界都需要寻找解救的对象。然而这个世界原系统跑路，不知道洛河被扔到哪去了。” 　　然而宿主从一开始就防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现在看也完全没有要找的意思，属实是惨。 　　这边在吃瓜，那边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卫兵源源不断冲上来又被王后源源不断甩飞，相比起这些杀伤力近乎为零的普通人，真正让恶魔痛苦不堪的是身体正在消融的进程。 　　它能感觉到，是唐肖正在吞噬它的能量！ 　　本来以为偷袭成功，没想到却是自掘坟墓。“王后”怨毒又后悔地最后看了眼宴会大厅，然后飞身向窗户冲去——它要想恢复身体，必须马上回到能源源不断供给她黑暗力量的无尽深渊，否则下场便是第二个树魔。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唐肖抬手向前一抓，平静的空气忽然流动起来，一股劲风迅速在远处形成，径直把“王后”逆刮了回来。 　　灵力的本质是同化万物的能量，而水、火、风……都是能量的一种。既然能同化，自然也能逆推。这便是唐肖新领悟出的招式之一，风刃！ 　　失去了手臂的恶魔根本无法和风刃抗衡，眼见被逼回来就必死无疑，只能忍痛割舍王后的身躯。 　　一团黑漆漆的扭曲物质飘飞城堡外，失去支撑的王后从空中跌下，正好砸在了国王的身上。 　　前脚被妻子的身体砸得晕头转向，后脚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国王脸色一青，差点当场吐出来。 　　而王后苍白的身躯也肉眼可见开始衰老，不过几秒就苍老了整整几十岁，皮肤像腐蚀般块块脱落，发散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尸臭。 　　卫兵聚集上来，却没人敢靠近。 　　王后早已死亡，身体被恶魔占据。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联系王后尸体的变化，没人敢去想，也没人敢承认这些年坐在国王身边的都是一个恶魔，包括国王自己。 　　甚至在场的许多贵族夫妻都用下意识互相拉开距离，目光止不住透露出惶恐和怀疑。 　　连王后都能伪装，谁能保证身边的人不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国王呕吐了半天，卫兵才终于七手八脚将王后的尸体拖走，扔到堆满珍宝器皿的过道里，尸体身上渗出的黑色脓液便在金杯银盏中静静流淌，无人再有心思理会。 　　“对待尸体的态度如此随便，王都还没有被传染病攻克也是个奇迹。” 　　连洛二都忍不住吐槽，这场宫廷闹剧又迷幻又上头。 　　唐肖却早已从混乱的场景中抽离出来，抬头看向城堡外漆黑的夜色。 　　“好戏还在后头。” 　　一股强大的能量正在飞速靠近，她的灵力和业火也受到感应早已蠢蠢欲动—— 　　——这次的来者，实力不弱于她。 　　洛二：“？？？” 　　它连忙动用数据查看外界，这才明白宿主为什么如此冷静……原来隐藏的恶魔根本不是宴会上真正的危险！ 　　楚沉懒洋洋抬头看了眼外面，又兴致寥寥地闭上眼，“这是你的机缘。我睡觉了，记得把我装起来。” 　　说完，黑发小楚沉就抱着唐肖的拇指沉沉进入了梦想。 　　还在紧张的洛二：“……真羡慕这种心理素质！” 　　第二个感应到异常的人是安吉。她的神力光环忽然开始不停震颤，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这种预感令她头皮发麻，连忙起来找唐肖确认情况， 　　“我好像感应到了……” 　　“嘭！” 　　一片混乱中，城堡大门忽然被打开，黑漆漆的夜色夹杂着劲风和冷气一同涌入，将大厅悬挂的灯饰吹得不停作响。 　　有想趁乱逃跑的贵族被这股风吹了回来，不由狠狠踢了身边的仆人一脚，怒斥道：“是谁开的门？” 　　然而没人回答，所有人都惊恐地盯着大门方向，仿佛那夜幕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现形。 　　被踹到角落里的仆人双眼圆睁，喃喃自语：“听说死亡之神塔迪斯每次出现时，都会伴随着比最黑的天空还浓稠的黑暗，他便身披黑色的长袍，从黑暗中走出来……” 　　城堡大门的顶部，忽然伸出了一只巨大的白骨手臂，牢牢扣住天花板。 　　“我听到了，有信徒在呼唤我的名字……” 　　刺耳沙哑的声音如被磨刀石碾压的砂砾，每个字都蜿蜒地爬入众人的耳朵。 　　伴随着森森的声音，来者的身躯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个将近五米高的瘦长黑影，他披着黑色的长袍，缓缓飘进了宴会大厅，斗篷微微向下弯曲俯视着众人，即便看不见其中的面孔，每个人也都能感受到那股冰冷如同镰刀般的视线。 　　“你是……你是……” 　　国王大睁着双眼，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连话也说不清楚。 　　“没关系，我很宽容……即便不是我的信徒，也可以说出我的名字，而不必受到惩罚……” 　　刺耳的声音在大厅内反复回响，有些胆小的人已经快被吓晕了过去。 　　“真奇怪，你们敢于背叛信仰，用虚假的祭祀欺骗神灵，却不愿意说出我的名字。”黑影看见这滑稽的一幕，发出低沉的笑声，白骨化成的手掌轻轻一挥，无数蝙蝠冲进大厅，将无数点燃的蜡烛冲撞熄毁，城堡大厅也从灯火通明变得阴气森森。 　　唐肖：“他们不敢，因为传说中所有敢说出你名字的人，都会被取走生命，塔迪斯。” 　　与瘦长黑影对视的瞬间，任务提示出现在唐肖的脑海—— 　　“叮，玩家已触发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阻止冥界之神塔迪斯抓走多铎王国的公主，改变多铎王国覆灭的剧情进程！】 　　【任务奖励：技能[众神之眼]】 　　【失败惩罚：玩家副本内所有积分全部清零】 　　【任务提示：本次主线任务为多人任务，建议副本内全部玩家共同合作，奖励将按照贡献度均分！】 　　多人任务？共同合作？ 　　唐肖无情地点击已阅关闭——这个世界现在总共只有她一个玩家，上哪找人合作？ 　　残缺的原系统数据叮地回到了洛二的数据库，只留下一个待做的任务链条。 　　与此同时，一段剧情也进入了唐肖的大脑： 　　原来从这里开始，便是原世界的主线剧情。 　　多铎王国的国王背叛信仰，多次蔑视神灵，于是受到了死亡之神塔迪斯的惩罚。塔迪斯将国王的女儿抓走，把她吊在了奥林匹斯山最高的悬崖上，如果三天之内国王没有跪着来到奥林匹斯山道歉，那么公主就会被神域最炽烈的太阳活活烤死。 　　但是从多铎到奥林匹斯山的距离十分漫长，除非有神明或大贤者相助，否则普通人根本无法在三天之内走完这段路程。 　　然而在原剧情中，这时的时间线已经是安吉顺利成为神使的十年后，妖魔横行，灾荒不断，贤者纷纷陨落，再没有大贤者出世，也自然无人能帮助国王。而恰巧在这时，王都来了一名据说是神之子的勇士，国王便重金聘他前往奥林匹斯山拯救公主…… 　　剧情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和这次主线任务有关的剧情原系统只能提供这么多，剩下的洛二也无能为力。 　　“完成主线任务配送原剧情？有点意思。” 　　唐肖问洛二，“原剧情中的勇士现在在哪里？” 　　洛二：“根据目前的信息可得知，世界线被影响提前了整整十年，按照原剧情线，勇士要十年后才能来到王都。” 　　那么被塔迪斯抓走的公主…… 　　唐肖沿着任务指示看去，终于在混乱的人群中看见了被侍女抱着的小女孩。 　　国王的女儿此时才五岁不到，面对母亲的“死亡”和死神塔迪斯的闯入，蔚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懵懂和茫然。 　　塔迪斯的目光也同时降落在了唐肖身上。 　　“有趣，当我的视线跨过大陆凝视这座城堡时，竟然未曾看见你们几个……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沙哑的声音落在人的耳中，相比起好奇，更像是命令。 　　“我叫巴洛，巴洛·勒普，我来自阿贝斯山脚下的弗洛村庄，今年二十……” 　　“我叫亚密多，外人都称我为红鼻子，我来自阿贝斯山脚下……” 　　塔迪斯的话音刚落，巴洛几人就开始无意识地自我介绍，一口气说到了来王都的目的。 　　“我们来王都是为了……” 　　“啪”，唐肖打了个响指。 　　正在滔滔不绝的青年们在这声响指下一个激灵，立即闭严嘴巴，不再说话了。 　　怪不得传说中都说凡人在神灵面前没有秘密，如果不是唐肖出手阻止，他们连裤衩是什么颜色都能倒得一干二净。 　　塔迪斯却仄仄笑了起来，“看看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一群敢于对神灵的问题闭口不言的凡人，你们和背叛者走到一起，是在密谋推翻信仰的计划吗？” 　　“不是这样的！” 　　一个角落里的仆人忽然大声叫着爬了出来，对空中的黑影不停跪拜：“我是您虔诚的信徒，我每个月都会去神殿为诸神擦拭雕像，请不要惩罚我，请不要惩罚我……” 　　被这名仆人带动，越来越多的侍从跪下求饶，甚至一些心智不坚定的贵族也开始痛哭流涕说自己不知情，所有亵渎神灵的行为都是国王多玛斯一个人的责任。 　　塔迪斯没有感情地注视着这群匍匐的人族。下一刻，蝙蝠如同雨点般蜂拥打在最开始的仆人身上，没过两秒蝙蝠散去，仆人已经成为一具干枯的白骨。 　　“侍奉神灵是你们与神俱来的使命与责任，哪怕是一刻的轻慢，也应该做好惩罚降临的准备。” 　　蝙蝠散了又聚，求饶之人的生命被一个个带走，大厅很快只剩下一片寂静，没人再敢发出声音。 　　当漆黑蝙蝠即将落在一名哭泣的侍女身上时，唐肖手中的法杖射出一道光芒，在侍女身上结成一道保护罩，把扑上来吸血的蝙蝠弹了出去。 　　这个侍女曾在他们刚刚进入这里被嘲笑挖苦时，默默关上窗棂，挡住了正对着他们的风口。也曾在看到有贵族故意灌巴洛等人酒时，把他们的酒换成了更清淡的果酒。 　　也因此，唐肖心念还未动，刚刚认主的法杖就已经施放出保护的光罩，在死神面前救下了女孩的命。 　　楚沉歪头，“现在你知道\'了结因果\'是什么意思了。” 　　从他们进入城堡的一刻起，就注定要与塔迪斯发生正面冲突。 　　这一幕让大厅里的其他人都愣住了：先是冥界之神塔迪斯忽然降临，本应侍奉诸神站在神灵一方的贤者却出手阻止，竟隐隐与塔迪斯对立了起来？ 　　“这些都可能是未来活生生的信徒，让他们死亡，不觉得可惜么？” 　　唐肖淡淡开口。 　　塔迪斯注视着这个两次三番打断他的凡人，除了被冒犯的恼怒，还有一丝好奇。或许是看在她敢于发问上，塔迪斯大发慈悲地回答：“不纯粹的信徒没有存活的意义，将他们的灵魂流放到地狱赎罪是神明的恩赐，这样才能让他们的信仰变得纯洁。” 　　唐肖：“照你这么说，所有信仰你的都得先自杀一下去冥界侍奉你？还活着的人都不算你的纯粹信徒？” 　　能把强词夺理说得如此振振有词的副本boss，继楚沉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更何况楚沉还有一张脸，塔迪斯连张脸都没有，让人很难不想怼他。 　　塔迪斯：“……” 　　瘦长黑影没再说话，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它的不快。 　　下一瞬，数倍的黑蝙蝠从他的长袍中飞出来，劈天盖地向唐肖涌来！ 　　唐肖巍然不动，法杖在原地一杵，凝实的灵力便化作白色光辉源源不断涌出，将一行人全部罩在保护区域内，蝙蝠怎么撞也撞不开。 　　洛二：“为什么不直接用业火吞噬这些蝙蝠？” 　　“刚见面，没必要直接亮出双方的底细，不是么？” 　　就像唐肖没用业火，塔迪斯也没真正使出神灵的手段，只是简单地用黑蝙蝠作为媒介来施加惩罚。看见唐肖成功抵御后，竟也没有再次出手攻击，反而充满兴趣地再次开口： 　　“你是贤者？还是伪装成人类的妖魔？” 　　塔迪斯此刻对这个人族充满了好奇，甚至几乎与他来惩罚国王的目的相持平。 　　虽然仅仅是好奇，并不影响他最后要杀死这个人族的决定。 　　没有人能在当面顶撞神灵后依旧活着，塔迪斯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不过，在施加最后的惩罚前，他允许这个人类说出最后的话语，哪怕是最司空常见的求饶。 　　“如果你真的是神灵，就该一眼看穿我的来路。可惜你现在只是一个分|身，连本体都没过来，更无法打破我的屏障。”唐肖摇了摇头，“劝你原路返回吧，你这一趟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 　　整座城堡寂静得落针可闻。 　　就连从塔迪斯降临开始，就一直缩在角落装餐桌的祭司们，都抬头向唐肖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他们知道这个实力强悍的少女很莽，但没想到她这么莽。 　　就连国王，也只敢在神灵不管贤者死光的情况下吹吹牛，而这个无名少女竟然敢—— 　　——她竟然敢直接和神明当面对线！ 　　尤其对方还是最为残暴的死神，哪怕只有分|身降临，普通人多对视一眼也会失去思考能力，轻者像巴洛等人一样问什么说什么，严重的当场毙命也有可能。 　　而唐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连续两次抵挡了塔迪斯的攻击。她言笑晏晏站在原地，嘴上说着讽刺的话语，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在她的法杖中，耀眼的圣光刺穿神力的黑暗，夺目却不晃眼，即便未展现出攻击性，却令每个人都无法忽视。 　　都说神明的力量慈悲仁爱，庇护众生。可为什么相比之下，他们居然奇异地从唐肖身上迸发出的力量里，反而感觉到了久违的，真正该属于神明的，几乎要令人落泪的仁慈？ 第一百六十章 　　明亮的月光被乌云遮蔽, 轰隆隆的雷声在云层中穿梭，仿佛投射着神明的愤怒。 　　城堡内，无边血水从地底、墙壁蔓延出来, 血水中充满黑色骨头，碰到人就要将人拖进血水中, 宛若修罗地狱。 　　站在高处的少女却只是瞥了一眼, 喷溅到她身上的血液转瞬消失不见, 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只是刚来这个世界时，唐肖可能还会在塔迪斯的攻击中受伤。但经历过小石村副本脱胎换骨的淬炼后, 这种程度的幻觉攻击简直不够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吞噬过模因的关系，业火对塔迪斯的力量竟也产生了吞噬的欲望，蠢蠢欲动绕着大厅盘旋，竟令地狱之主都产生了几丝心悸。 　　塔迪斯几乎不记得他上一次为对手的力量感到心惊是什么时候了，这个由神主导的世界，除了奥林匹斯山上已经许久不见的兄弟姐妹们, 还无人能在神灵的威压下反抗。 　　更何况，这个陌生的人族没有一丝属于他子民的虔诚气息, 从她身上竟几乎吸取不到半点信仰之力？ 　　这不对劲。 　　塔迪斯脸色阴沉得如同王宫外的天空。黑压压的蝙蝠从石壁的阴影中飞出, 承载着神灵欲毁灭整座城堡的戾气。在唐肖的灵识中, 每一只蝙蝠上都覆盖着一层黑气, 凝聚着密密麻麻的恶意。 　　一个对人类生灵有如此大恶意的生物，也能被奉为信仰的“神”么？ 　　还美其名曰所谓的, 地狱之主？ 　　唐肖从系统空间掏出一个焦黑的火柴人, “黑吃黑的时候到了，看看你俩谁的恶意更大, 上吧玛格丽特！” 　　火柴人手臂微微颤了几下, 这才令人勉强能辨认出从前金发蓝裙的丑娃娃形象——大名鼎鼎的诅咒娃娃玛格丽特自从不幸地在小石村遭遇了娃生滑铁卢, 支撑它存在的诅咒本源几乎被模因同化一空。好在唐肖吞噬模因后还不能完全掌握，它才能保留一点物质形态，只可惜四肢脑袋已经不剩多少了，从丑娃娃再度进化为一个妈都不认的焦黑火柴人。 　　躲在唐肖身后的安吉看到火柴人后，还惊讶地补刀：“这是你那个丑娃娃？它怎么长成这样了？” 　　玛格丽特：“……” 　　丑娃娃快哭了，她以前明明也很漂亮的！只不过使用的次数越多就越丑，自尊心极强的爱美娃娃戾气也就更大。 　　现在这模样，它的戾气应该达到顶峰了。 　　火柴人在空中抛了个弧线，被直直向塔迪斯扔去，地狱之主根本没在乎这个黑乎乎的暗器，干枯的白骨手指一挥就化成道飓风，要将路上所有的人和物都掀飞。 　　可飓风之下，玛格丽特竟然丝毫不受影响，眨眼就精准覆到了塔迪斯的手臂上，透过□□投影在石壁上的暗影，塔迪斯竟然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危险和灼烧感。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连续被认知范畴内难以理解的事物暴击，塔迪斯反而从被冒犯的暴怒状态下冷静了下来。他眯眼看向飓风中心稳如泰山的少女，一串低沉严肃的咒语从空中渗出，在城堡里四处乱窜的蝙蝠纷纷化为齑粉。紧接着这些齑粉汇聚成一个黑色的骷髅，贴着地面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靠近。 　　安吉眼尖地看见人群中景象，惊呼：“它要抓走公主！” 　　多铎王国的公主现在还是个不足成年人大腿高的幼童，被一群侍女护在中央，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侍卫都跑去保护国王了。 　　这场景看得唐肖也十分无语，受袭时连两百个骑士都调动不出来的王室，居然能沉溺于摆脱神灵的享乐幻觉这么久，怪不得在安吉的前一世覆灭得如此惨烈。 　　“业火！” 　　黑色的火焰宛如鬼魅，刹那就沿地底钻入人群中央，在骷髅触碰到年幼公主的前一瞬拔起而起，正面刚了上去！ 　　涉及到任务剧情的关键节点，唐肖也不必再刻意压着实力，识海里的业火早就饥饿许久，此刻在塔迪斯的骷髅化身面前迎风而涨，连城堡里蜡烛的微光都仿佛被黑色的火焰吞噬了进去，一时间竟说不出哪个更吓人。 　　“玛雅……火焰……地狱、地狱之主……啊！”国王发丝凌乱地半跪在地上，嘴唇颤抖着哀呼，骑士怎么扶都扶不起来，与一个小时前威严的统治者判若两人。 　　玛雅是公主的名字，也是国王和王后唯一的孩子。一个父亲身为王国的最高掌权者，在普通人类难以想象的神魔力量面前，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法保护。 　　“上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还是在二十年前，妖魔怪物大举入侵多铎王都，尽情屠杀的那一夜。” 　　洛二在唐肖识海里开口，“对人类情感的数据分析显示，正常人因此心态出现问题的可能性非常高。” 　　怪不得二十年前国王性情大变，排斥那段记忆和一切超自然力量，如果不是国家力量太弱小，没准多铎现在就是全副本位面第一个无神论国家，再努努力逆推出人文主义也不是没可能。 　　但话又说回来，在这个位面里多铎已经属于实力拔群的“大国”，可以窥见其他大陆和国家的生产力有多么低下。神明控制着这个世界人类的信仰，却没能让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进化发展，这是不是也是副本位面迎来末日的原因之一？ 　　这些思索在现实中不过刹那，唐肖已经控制业火与塔迪斯的骷髅化身短兵相接了几回合。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体碰撞的刹那，唐肖微微眯眼，看向骷髅的目光多了几分探寻，而骷髅则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忌惮地退后了几米。 　　业火自带无边戾气，唐肖却一身贤者白光稳如老狗，法杖在空中一点，暴涨的黑色火焰就安静了下来，盘旋在人群外围与骷髅对持。 　　人群中爆发出一丝压抑的惊呼，既惊且喜。他们死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人类与神灵对峙——贤者至少也是人类——甚至不落下风！ 　　死亡之神塔迪斯的威名响彻这座大陆的每个角落，当他出现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但此刻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却笼罩了众人：如果唐肖在塔迪斯面前保下了公主玛雅，那么是不是有可能，他们也能在神明的怒火下存活下来？ 　　在神明现身的威压下瑟瑟复燃的信仰只持续了须臾，就尽数熄灭，重新化为干枯的泉眼。感应到这一点的骷髅恼怒地尖啸一声张开大嘴，嘴部化作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猛冲而下，仿佛要将人群连同业火一同吞噬下去—— 　　洛二：“宿主，他要和你比吞噬能力？” 　　唐肖没说话，就听安吉在背后大喊了一声： 　　“小心！” 　　与此同时，一道圣光向人群中飞去，试图在骷髅头前把公主抢出来。然而还没靠近人群，圣光就仿佛雪花遇到太阳般消融在空气中，所起的作用仅仅是引起了骷髅的注意。 　　“神使……吾等座下永恒忠诚的奴仆，你竟敢与凡人一起背叛？谁给你的勇气？” 　　安吉见一击不中，也没心情理会塔迪斯的质问，急急提醒唐肖： 　　“他这招恶心的很，骷髅嘴里其实是连接无尽深渊的通道，吞下后会直接扔进无尽深渊。无尽深渊全是被封锁的怪物妖魔，就连神明在里面也有堕落的风险！” 　　塔迪斯这一招在上一世曾给安吉留下过深刻印象，因此几乎是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喊声进入唐肖的耳朵，她却并没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塔迪斯毕竟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狐狸，再自大也不至于感受不出业火的强大——原来是想借刀杀人。 　　只可惜他依旧轻视了唐肖的实力。 　　“业火。”唐肖两指向下一点，业火应声向地面塌缩，在常人连大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整个城堡中央燃烧的熊熊黑火包括黑火中的人群竟然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和散落的桌椅。 　　黑骷髅撞到地面扑了个空，一半又重新化成蝙蝠，恼怒地在空中盘旋。 　　不，原地也并不是空无一物。 　　烟雾散去，塔迪斯才看见地面的异物，那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焦黑火柴人娃娃，如果不是城堡里的灯忽然同时亮起，他甚至都不会发现它。 　　这个东西不是刚刚已经在他手中化为齑粉了吗？ 　　先是必死无疑的目标在眼前诡异消失，亲手摧毁的事物又转眼就毫发无损出现在面前，还是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再次冲击了塔迪斯对自己力量的绝对自信。不知为何，塔迪斯甚至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可能会在这里折损。 　　这些原本匍匐在神明脚下的生灵，在被他们忽视的岁月里，竟不知不觉间获得了连神明都未曾了解的力量吗？ 　　理智发出警告，但千万年俯视这片大陆的骄傲令塔迪斯的愤怒冲刷了理智。他终于放弃了用蝙蝠化身“体面地”杀死这群蝼蚁，而是重新现出人形，宽大的黑色袍袖下露出一根一人高的漆黑法杖，与唐肖的“贤者法杖”摇相对应。 　　这根法杖出现的瞬间，唐肖识海的灵力与系统同时发出了提醒，而唐肖也眼前一亮！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盖因与唐肖随手淘来的手杖不同, 空中的黑色手杖却是真真正正的神器。 　　它出现的一瞬间，唐肖与系统洛二便同时感应到难以言喻的危险感，仿佛火苗在面前炙烤, 下一秒就会撩上眼睫毛——她毫不犹豫地将法杖向地面重重一杵，耀眼白光立即迸发满溢了整座城堡大厅, 构筑成一张坚固的保护膜。 　　黑色法杖轻轻一挥, 所有光芒便在它面前消弭无踪, 宛若一座无形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光，大厅转瞬便重新陷入黑暗。 　　但这一瞬也够了, 大厅再次显露在塔迪斯的视野中时，业火已经重新在地面席卷而起，方才诡异消失的公主侍女一行人也出现在唐肖身后，惊魂未定地紧紧抱在一起。 　　塔迪斯立即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 　　是障眼法！ 　　唐肖露出一个谦虚的微笑，颇为气人。 　　随着实力层次的提升，她对自身能量的操控也越来越变化多端——在骷髅冲下的刹那, 她便驱动业火隐去踪影，顺便包围住公主周身的整个空间, 于是在外界眼中, 他们便和消失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连塔迪斯的分|身都被完全蒙蔽, 令她刚才发现的猜想又证实了几分。 　　面前这位声势浩大颇为唬人的神明, 或许甚至远不如她的预测。 　　“堕落的仆从，背叛的蝼蚁, 你们将受到来自神的惩罚……” 　　塔迪斯又开始念咒, 他的声音永远像骨头摩擦岩石一般沙哑刺耳，简直是磋磨人的神经, 只是声音才堪堪响起一半, 就被攻击的气波轰到面门, 身形不得不四飞消散，几秒后才重新凝聚。 　　唐肖：“抱歉，我没有等敌人读条的爱好。” 　　如果此刻是凡人形象，那么塔迪斯的脸早已红得发黑，气得发青：“渎神者，收起你那虚伪的笑脸！——” 　　那漆黑法杖在空中虚旋一圈，周身凝聚出篮球大小的乌黑光球，自上而下缓缓降落，明明看起来极慢无比，却又仿佛下一瞬就会出现在众人头顶。 　　唐肖瞳孔一缩：等到了！ 　　——塔迪斯终于安耐不住，要露底牌了！ 　　见此，唐肖也不再压制实力，抛开手杖踏空而上。手指尖银光一闪，弯刀便划破凝滞的空气，正面对上旋转降落的黑球！ 　　塔迪斯也吃了一惊，他第一次见到有生物敢用肉身与他的法术碰撞，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立即催动咒语想直接将唐肖的肉身绞毁。 　　只见黑球像一颗膨胀到极点后猛然爆发的黑色太阳，顷刻便将唐肖的身影吞没，谁也看不清其中的景象。 　　“安吉，安吉……唐肖会有事吗？” 　　地面上，众人只能仰头看着这场人与神之间的恐怖较量。安吉比其他人稍微好一些，勉强能用法术护住他们不被碎石和气流波及，自己却当头被刮了好几下，心里直骂娘。 　　唐肖这个奇奇怪怪的变态，平时仗着实力强怼天怼地也就算了，怎么忽然和神杠上了！ 　　塔迪斯可是如假包换的真神！还是奥林匹斯最小心眼，最阴森狗比的那一个，眼见被唐肖气疯了，不死人绝对不会罢休。 　　自己也疯了，竟然护住这帮蠢东西，还不知道谁输谁赢，今晚是不是难逃一死。光是想着就令安吉眼前一黑，觉得这辈子重生得属实失败。 　　后面小鸡仔似的青年们还红着眼睛问个不停，安吉都想把他们直接扔到空中给唐肖当人肉盾牌。烦躁地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恶声恶气回答：“不会有事！闭嘴！” 　　大不了最后她豁出老命带这群蠢货逃跑，塔迪斯再危险还能比小石村更窒息？ 　　正在思绪混乱地构思逃跑路线，安吉忽然瞥到空中黑色圆球中渗透出一丝白光，不过转眼就消失无踪，仿佛被悄悄扯回了露出的衣角。 　　“？？？” 　　塔迪斯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他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控制法术上，一心让困在其中的唐肖灰飞烟灭，却觉得法阵中的人族像块啃不掉的硬骨头一般十分难缠，神明之力不断输送入其中，却始终一样僵持不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法杖终于有了反应。只不过却是背离塔迪斯的意念，疯狂地想要将投射到黑色圆球中的力量收回来！神器和使用者意念相悖，法阵就出现了缝隙。塔迪斯一凛，连忙用神力填补，却发现靠近唐肖的神力宛如石头投进大海，悄无声息就消失无踪。 　　“？？？” 　　死亡之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忍痛收回阵法，这才目眦欲裂地察觉——有着强大摧毁之力的阵法看似与唐肖正在僵持，实际内里的神力已经稀薄得就剩薄薄一层，早被侵蚀空了！ 　　城堡高空响起一声惊雷般的暴喝，黑色太阳般的光球飞速黯淡下去，没有了烟雾的遮蔽，竟显得有几分透明，与之前浓郁的实体压迫感截然相反。 　　下一秒，光球破碎，唐肖毫发无损立在空中，甚至还调动业火想将逃散的黑雾抓回来，一抬眼就对上了虚空中塔迪斯愤怒得几乎扭曲的脸。 　　“不好意思，吃得有点快，被发现了。” 　　似乎是对应她的话，唐肖脑袋上冒出一小丝缓缓升腾起来的黑雾，就像吃饱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嗝一样。这点嗝也马上被业火吞噬，时刻处于饥饿状态的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进食机会。 　　毕竟前身是吞噬了不知道多少星球的恶魔之种，化成业火后一直被迫克制，吃了小石村的模因后又胃口大开，好不容易遇到黑色圆球这样醇厚强大的能量，如果不是要在塔迪斯不发现的情况下“闷声吃大餐”，造成的声势就远远不止于此了。 　　塔迪斯：“……” 　　他裂开了！ 　　空中凝聚成他脸的烟雾聚了又散，好在惊怒得失去理智之前他还记得将残存的神力收回，要不然连手中的法杖都控制不住。 　　业火没抓住剩余的食物，立即想顺杆缠上塔迪斯，被唐肖按住时还不太开心，火舌舔着空气，照得塔迪斯黑漆漆一张老脸明暗不定。 　　如果业火是个人，唐肖毫不怀疑它此刻会站在自己面前叉腰控诉——“妈，我饿了！” 　　人吃多就会撑，能量吃多也会消化不良。唐肖冷酷无情将翻腾的火焰收回识海，反手用弯刀挡住了塔迪斯气急败坏的攻击。 　　连偷袭都用上，半小时前还居高临下的存在已经彻底乱了方寸。唐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竟出乎意料地反守为攻，直逼黑雾的核心。 　　“这就不对了，力量是你自己施加到我身上的，不如先反思一下自己的神力质量怎么如此脆皮，轻而易举就被吞没。” 　　杀神诛心，还开嘲讽！NPC仇恨度毫不意外地爆表，攻击节奏都混乱了许多。 　　唐肖笑着挡掉四面八方的攻击，附了一丝业火的弯刀刀柄上多了一颗黑宝石，反射出的光照到哪里，遍布神明之力的黑雾就被烧灼出一块空白，宛如黑夜中一闪一闪的幽瞳。 　　黑雾肉眼可见地减少，笼罩整座城堡的阴森之感也不再那么浓烈。地面上所有感官较为敏锐的人，都在仰视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及欣喜。 　　这个闻所未闻的少女，竟然在压着神明打？！ 　　普通人有生之年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竟然在此刻发生在现实中了？ 　　眼见大招被轻易拆解，其他法术又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效果，塔迪斯再怒喝也无法再祭出底牌改变战局，甚至使战局倾塌得更加迅速。 　　……再这样下去，以这个神秘人族吞噬一切的能力，连他分出来的神魂都有可能栽在这里。 　　毕竟神明的分|身本质也是一种能量。 　　跑，还是不跑？ 　　塔迪斯在没b数和没面子之间徘徊不定。 　　犹豫间，唐肖已经势如破竹压制住了他全部的法术，业火箭在弦上还没降落，极度的危险感就已经笼罩了塔迪斯的神识。 　　跑！ 　　“渎神者，蝼蚁们，你们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声音刚幽幽响起，城堡内的黑雾就如同潮水般迅速脱落，塔迪斯不愧是掌管冥界的神，逃跑方式都十分阴间，眨眼间便遁去千里。 　　【宿主，截住他吗？】 　　洛二这段时间以来的恢复和进阶也不是白干的，数据库在自主完善的过程中增加了不少技能，虽然不能恢复狗比系统以往日天日地的荣光，但用能量截住此时狼狈逃窜的塔迪斯分|身还是可以的。 　　“不用。”唐肖收回弯刀，“有帮手替我们跟着他，看到的东西会更多。” 　　塔迪斯遁逃之时倒是动作果断，却没有察觉到一根焦黑的火柴人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附入他的黑雾中，随着他的离去也一并消失在了城堡内。 　　玛格丽特，联盟领域最记仇的诅咒娃娃，下手对象上到高等玩家下到不知凡几，至今没有生还记录。 　　有她在，唐肖一点也不担心塔迪斯会走得很愉快。 　　更何况，塔迪斯忙着逃跑，连手中的黑色法杖被吞噬了一部分都来不及管便撒手遁去，给她们留下的收获也实在超乎意料的多。 　　【不会被塔迪斯发现吧？】洛二有点担心。 　　“不会。”唐肖笃定，“你也应该看见了，作为这个副本世界的实际掌控者的神明来说，这位实在比他应有的水平衰弱了太多。” 　　洛二前身毕竟是经验丰富的狗比系统，自然早就敏锐地和唐肖一起察觉到了这一点。 　　【理论上讲确实如此，哪怕是神明的分|身，他展现出能调动的力量也有些微弱，并不符合地狱难度高魔副本的设定。不过宿主……其中一部分原因你或许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吧。】 　　唐肖：“啊？” 　　洛二幽幽道：“因为你的实力实在强到远超同类得有些变态，才会觉得打Boss很轻松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神祗, 一种在西方神话体系里非常没有节操的生物，其中又以奥林匹斯诸神为甚。 　　他们往往极为记仇，甚至能干出为了报复人类国王而假扮国王去睡他们妻子, 留下半神孩子的事。不仅私生子的数量能挤爆诺亚方舟，兄弟父子之间有时也会大打出手, 在同一个山头上相爱相杀。 　　在传统套路里, 塔迪斯这种被发配到冥界镇守的强大神明, 往往就是和兄弟姐妹关系最差的那一位。 　　“反正我在奥林匹斯山的十几年，见到塔迪斯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每次出现, 不是来找其他神的茬，就是无尽深渊的魔怪又开始闹事，需要人手，不，神手支援。” 　　安吉一边用治疗术，一边绞尽脑汁回想塔迪斯的相关信息。 　　左右她已经正式在唐肖带领下被迫与奥林匹斯撕破了脸, 也无所谓再顾忌什么身份限制，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唐肖用能量屏蔽了这块土地, 安吉就算诅咒众神之主不孕不育, 也不用担心被听到。 　　“可塔迪斯这次来多铎, 是代表奥林匹斯诸神对人类进行惩罚。”唐肖悠悠道, “是不是可以假定，其他本应更‘方便’来做这件事的神被某些事情绊住, 反而只能由关系最差的塔迪斯来当这个审判者？” 　　安吉差点跳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方面！” 　　“塔迪斯虽然恶名远扬, 但他以往出手都懒得威胁，而是直接降天灾把违抗者全部毁灭。这次却要做拐走多铎公主这种Low事, 我说他今天怎么格外垮起个批脸……” 　　乌石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示意神使注意形象。 　　多铎的王公贵族们一天之内世界观已经崩坏了太多次, 再经不起惊吓了。 　　安吉撇了撇嘴：“昏睡咒。” 　　治疗术加上昏睡咒，大厅立即睡过去一大片。还清醒的侍卫们也非常有眼色地主动抬人出去，把最干净整洁的地方留给唐肖一行人。 　　唐肖打败了神，在他们心里就和新神没什么区别了。 　　国王终于找到空隙，在众人簇拥下来向唐肖拜谢。塔迪斯虽然已经离开，但他仍旧不敢踏出城堡大厅一步，此刻显得分外瑟缩。 　　唐肖也正好想起一件事：“多铎那个姓伯多的贵族家族，现在在哪？” 　　骑士把人带过来的时候，众人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熟人。塞波脸色苍白地站在一个华服老头后面，父子二人蓬头垢面相依为命，看向唐肖一行人的目光充满恐惧。 　　看来落难贵族找到爸爸，第一时间没忘记将这段时间的离奇遭遇和盘托出，两个人面对唐肖时的眼神都充满了心虚。 　　唐肖开门见山：“为你们家族效力的那位贤者，现在在哪里？” 　　声音一出，国王也猛地看向老贵族。 　　多铎王国这么多年来对神明相关避之如洪水猛兽，有点能力的半步贤者基本都被圈在神庙和教堂，现在他居然听到，有贵族在私下雇佣贤者？ 　　塞波他爹嘴唇抖了抖，“他……前几日……在一场打猎中不幸被长角鹿顶成重伤，不治去世了……” 　　鲁萨第一个不信，“怎么可能，忒尔斯的治疗术是北部大陆最顶级，哪怕人死了，只要心脏还在他也能复活。除非像……”他想到了某些噩梦般的回忆，猛地噤声。 　　“忒尔、忒尔斯？” 　　国王脸上出现愣怔之情，似乎有什么记忆在他脑海中缓慢苏醒，表情又慢慢变为不可置信，“是贤者忒尔斯，可当年他不是，你们在说什么？” 　　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尘封的名字仍然能将活着的人吓到语无伦次，可见“血腥多铎”已经成为所有幸存者挥之不去的心里阴影，并且他们死也想不到，已经陨落的大能贤者还有复活的可能性。 　　“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国王忽然指着鲁萨，声音拔高，“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鲁萨老脸一垮，语气非常破罐子破摔：“二十年了，国王享遍凡间的荣华富贵，居然还能记得我这个无名老人，真令人受宠若惊。” 　　国王：“……” 　　年轻时的鲁萨虽然不能与忒尔斯相提并论，却也不是毫无本事。否则也不可能在众贤陨落的情况下，奇迹般安然无虞跑了出来。 　　国王看起来快要精神错乱了，他整个人仿佛一下衰老了二十岁，喃喃：“果然，一切都是报应，都是我当初太懦弱的报应……” 　　血腥多铎的历史，在逼供鲁萨的过程中，唐肖已经了解得差不多。 　　国王最大的错，其实就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然后直接被妖魔吓破了胆子，在后续战役中没起到什么作用，导致多铎王都的军队没能和法师打配合，伤害大多都被本是外援的贤者自己扛了下来。 　　北部大陆贤者传承断绝，国王其实一直都在自责。 　　唐肖劝慰他：“求生乃人之本能，鲁萨跑得比你还快，不也安稳活到了现在。你们多交流交流过往，没准能发现新的惊喜。” 　　鲁萨：“……”谢谢，有被攻击到。 　　著名退堂鼓表演专家老脸一热，也不阴阳怪气了，径直对国王说：“那场战役太过浩大，我也是现在才发现，或许我们都被片面的记忆所蒙蔽。比如唐小姐怀疑忒尔斯依然活着，并且曾居住在伯多家族的领地里！” 　　不仅活着，还热衷于搞事，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国王脸色发白：“我一定……彻查此事！” 　　忒尔斯的事告一段落，安吉便抽时间把这个世界真正的统治阶级——奥林匹斯诸神的身份和关系给唐肖科普了一下。 　　最众所皆知，从八十岁妇孺到三岁小孩都会信仰的神主要有五名，分别是众神之主盖亚、死亡之主塔迪斯、战神阿修斯、女武神贝尔以及生命女神艾莉法，其中艾莉法又兼职爱神等形象，非常受年轻少女的欢迎。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通俗点讲，就是每个人看彼此都不顺眼，除非必要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但说起原因，安吉的表情就有点微妙。 　　“……已知盖亚、艾莉法与塔迪斯是亲兄妹，盖亚与艾莉法疑似前夫妻，女武神贝尔是盖亚之女，战神阿修斯疑似盖亚之子，可以确定的是艾莉法是阿修斯的母亲，但不是贝尔的母亲。也有传言说阿修斯的生父是塔迪斯，但塔迪斯与其他四位主神祗的关系都不怎么样，所以一直未能确定——你听明白了吗？” 　　唐肖：“……” 　　唐肖：“等等，我有点晕。” 　　神灵之间的伦理关系这么混乱的吗？ 　　“所以奥林匹斯所谓的内部倾轧，只是一个家族的矛盾？” 　　安吉点头，又说：“奥林匹斯共有三十四座神山，每座神山上一位神。除了主峰是众神之主盖亚的领地，其余都大同小异。每个大陆信仰的神祗都不同，北部大陆普遍了解的只有其中十余名而已。能同时被三座大陆信奉的神祗基本只有那五位，他们的地位最高，侍奉他们的神使也最多。” 　　唐肖若有所思：“这个世界是以东西南北来命名地域，为什么大陆只有三座？” 　　“呃，西部大陆以前是塔迪斯的领土，现在已经化为无尽深渊。” 　　无尽深渊有一整座大陆的大小。 　　唐肖目光微动，她问了几句与无尽深渊相关的信息，见安吉不清楚，便在识海里让洛二用能量探查关于西部大陆的历史。 　　她有种感觉，小石村、无尽深渊，乃至塔迪斯等神灵出现的异样，都与末日的原因脱不开关系。 　　一夜兵荒马乱过去，天亮起的时候，多铎王都一如往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妖魔和塔迪斯造成的动乱，都封锁在了用于宴会的城堡大厅里。 　　哪怕国王没颁布严厉的命令下来，所有经历过昨晚的人也会守口如瓶——他们已经是多铎权力顶端的人，把消息透露给平民有什么好处，求平民保护吗？ 　　唯一能保护他们的人只有唐肖。 　　唐肖也没闲着，她恢复了一夜，便没事人一般出来，顺便帮多铎忙成狗的卫兵们捉住了一个藏匿的恶魔。 　　好巧不巧，这只恶魔还是熟人。 　　一打照面，魇魔连反抗的心都熄了，差点哭出来：“绕我一命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贤者大人，不，新神大人，请给予我您的仁慈，我保证一辈子呆在无尽深渊里直到大陆毁灭也不会出来！” 　　左右守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默默后退一步，疯狂压抑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个黑糊糊的恶魔，正是这些年以来冒充王后，昨晚被唐肖揭穿后逃匿的那只！多半也是王都这两年一直有恶魔作祟的罪魁祸首。 　　【魇魔，无尽深渊的恶魔种类之一，可以附在尸体身上变成他人混入人群并难以被辨别，擅长精神系攻击。自身实力并不强大，在无尽深渊属于低阶物种。】 　　洛二冷不丁吐出一段介绍，唐肖才意识到它又升级了。 　　这个副本世界留下的数据碎片已经被消化了三分之二，洛二可以从这些恶魔和重要NPC上读取简单的数据。 　　“如果把它吞噬掉，可以分析出无尽深渊的更多数据吗？” 　　系统一愣，才反应过来：“可以。” 　　它想，难道宿主终于通过灵力与业火意识到她吞天噬地的特质，要走大胃王制霸宇宙的路线了？ 　　这么一想，它自己也是靠吸收能量（捡垃圾）为生，一人一统通关升级全靠吃吃吃，画面有点难以想象。 　　洛二还在发散思维，唐肖已经抓起魇魔打包准备塞进系统空间了。 　　“别抓我！我可以提供给您信仰之力，新神最需要的力量！”魇魔语无伦次地给自己加筹码，它活了几百年都没直面过神，结果在多铎一天被两个大能暴击，锤得肝胆俱裂。 　　本来只想在多铎作威作福吃点美味灵魂，结果竟然遇到冥神过境，全王都的同族死伤无数，只剩下它祭出底牌逃了一命，结果还没等吃人恢复力量，又被更可怕的煞神抓了现形，魔生无望。 　　如果时间重回一天，它宁愿自杀然后元神飘散回无尽深渊龟缩，也不想再遇到唐肖。毕竟它可是亲眼看见人类怎么挑战神祗，甚至还成功了的！ 　　恶魔的认知很简单，打败旧神的就是新神。哪怕唐肖顶着□□凡胎，魇魔也能腆着脸高呼大人。 　　“信仰之力？” 　　唐肖动作一顿，脸上浮现几分兴趣，“你一个魇魔，也有获得信仰之力的方法？” 　　魇魔：“……” 　　看不起谁呢！ 　　不满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它狗腿地点头，讨好地说：“那是我无意中在北部大陆发现的遗迹，里面存有许多信仰之力。只要大人愿意与我立下神誓，找到遗迹后就放我一马，就可以立即获得大笔力量！您也知道，如今凡间信仰稀缺，这……” 　　唐肖笑了。 　　连恶魔都察觉到信仰日渐稀薄，奥林匹斯只会更清晰感知到这一切，几十年来却反应平平，好不容易搞出个动静，还得做出“拐走国王女儿逼国王认错”这种费劲巴力的手段。 　　他们在干嘛？ 　　是不想反应，还是不能反应？ 第一百六十三章 　　唐肖答应了魇魔的要求。 　　不过到了“立神誓”的流程, 就有点难办。 　　魇魔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说明它肯定知道神誓长什么样，从名字就能看出, 这是一种适用于神灵身上的约束方式。但唐肖不知道。 　　于是这项操作自然也落到系统头上, 在洛二操控下，唐肖的法杖“画”出一片繁复的金色纹路，这就算完成。魇魔亲眼见证，自觉小命得保, 终于放心下来。 　　唐肖暗自问：“这个东西不会真有约束力吧？” 　　洛二：“放心, 假得如真包换。” 　　何况就算是真的神誓, 也只能约束这种名叫神灵，拥有神格、神火的生物。而唐肖只是人类, 神誓对她毫无影响。 　　一切敲定, 唐肖便要离开王都。得知此事的国王和贵族们纷纷露出如丧考妣的模样，看得唐肖都差点怀疑自己和他们什么时候产生了交情。 　　国王一行人只是怕塔迪斯杀个回马枪, 他们再有权有势也只是普通人, 而整个多铎的军队兵力加起来也就是神灵施放一个龙卷风的事。换而言之，唐肖现在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不要脸也得抱住的大腿！ 　　可真要和唐肖交涉的时候，却一个敢站出来的都没有。 　　他们又不是金鱼记忆，自然清晰地记得唐肖刚到王都时他们的态度，虽然并没发生任何实质侮辱, 但越厉害的人就越要脸面……万一唐肖见面认出了他们之中谁的脸，第二天多铎就少了一个贵族家族呢？ 　　别问，问就是后悔。 　　如今有了正事, 唐肖也懒得和这帮人扯皮, 相关的事全部交给安吉来处理。 　　安吉：“……等等, 我什么时候变成苦力了？” 　　唐肖：“这怎么能是苦力，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现在你全都有了，这么一想是不是提前达到了上辈子的目标？” 　　安吉：“……”她不仅没法反驳，甚至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对”，安吉忽然警觉：“你不会是想把我们扔下，自己走吧？” 　　唐肖泰然自若：“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你自由了。” 　　安吉：“……”明明是好事，为什么她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乌石幽幽道：“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没错，就是这样！ 　　唐肖有点无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带一帮人去反而不方便。乌石等人身体素质再好也没突破凡人的极限，在多铎做后勤更合适。 　　好在众人也只是短暂地悲春伤秋，以唐肖的实力，所要谋划的事情应该远超出他们能想象的范围。而他们原本或许会在弗洛村庄一无所知寂寂无闻地活一生，却机缘巧合跟随唐肖见识了一个更广阔的奇幻世界，已经无憾了。 　　一路以来所见所历，已经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预感：这个世界可能正在向一种极其坏的方向发展，并且不知何时会降临到普通人身上。而在此之前，唯有提高自己的能力，才能更好保护他们的同伴和家人。 　　安吉没有在意的家人，但她也还是决定留在多铎。临别前，她悄悄问唐肖：“如果塔迪斯或者那些恶魔再回来怎么办？” 　　唐肖给他们留了通讯工具，但她也知道不能万事依靠唐肖。 　　“神使大人。”唐肖笑道，“你两世一身的法力，忘记怎么使了吗？” 　　安吉急道：“可我已经和奥林匹斯山撕破脸，神力肯定会被他们收回，到时候我就手无缚鸡之力了。” 　　“谁和你说，神使的力量完全来自于神？” 　　安吉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的力量完全来自于他们，那昨天塔迪斯在认出你身份的第一时间，你就会直接变成普通人了。”唐肖不急不缓地指出这一点。 　　“你，你的意思是……” 　　“你还记得，神明需要民众的信仰吗？” 　　安吉被打断思路，旋即点头，“信仰的减少会令神灵们愤怒。”上一世她也是死于对南部大陆信仰缺失的追查中。 　　“信仰本身才不会让他们愤怒，但信仰带来的力量会。” 　　唐肖看着安吉，一口气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多次得到验证的结论：“普通人的信仰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是摸不到碰不到，虚无缥缈的事物。但对于神灵而言，却是补充他们力量的重要来源——信仰之力。还记得我们在小石村遇到的那个具有神性的女孩吗？” 　　安吉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巴，“蒙丽？” 　　“神性之所以诞生，就是来自小石村民众自发的信仰，这些信仰通过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转化成具体的能量，于是有了神性、神格、神火……乃至神灵。无论是正神、伪神、还是无名之神，他们都需要民众的信仰作为燃料才能发光。而你也是如此。” 　　唐肖看着石化的安吉，一锤定音： 　　“我查看过你的神力，经过多次对比，可以确定这就是信仰之力。你没发现昨晚塔迪斯走后，你发挥出的法术力量反而变强了吗？” 　　安吉回忆起昨天她施展治疗术时的游刃有余，想起了什么，倒吸一口气：“所以……昨天我的神力会变强，是因为城堡里的人们不再信奉塔迪斯，他们的信仰转移到了我们身上？” 　　举一反三，唐肖点头，“虽然微弱，但的确有效果。” 　　安吉看起来如遭雷击，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微微发抖的手却暴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如果她是普通人，那么神灵的力量来源到底是信仰之力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能量，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但她是神使，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就说明从某种程度上，神使与神灵拥有的是同一种力量。 　　四舍五入，只要拥有的信仰够多，她也能成为新的神明！ 　　唐肖：“其实前世今生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能想明白这个关窍的。” 　　安吉：“……” 　　她抹了把脸，热泪盈眶：“这次重生，太值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成为神使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荣幸，因而根本不会思考这么深的问题。成为神使之后更是思维被局限住，诸神对他们有诸多限制，他们也只认为是尽仆从的义务。 　　然而真相居然是，神使根本不是由神明挑选的仆从，而是信仰之力自行选中的幸运儿！ 　　“用神使的名义将你们全部汇聚到奥林匹斯山，不仅能控制全部信仰之力的资源，还可以防止有人意外成神分走他们的信仰，好算盘啊。” 　　唐肖冷笑，“不过现在他们应该也没精力在乎这些事了。” 　　力量衰弱，信仰削减，模因横行，大陆崩盘。在整个世界迎来覆亡的前夕，诸神已经自顾不暇。 　　*** 　　多铎北部三百公里，一处废弃矿洞里。 　　魇魔声音都抖了：“怎么会，明明之前还在这里的，我特地标记了位置……怎么忽然消失了？” 　　唐肖站在魇魔身后，矿洞里光线很暗。她打了个响指，光团从指尖浮现照亮了整片空间。 　　这里就是魇魔所说“存有大量信仰之力”的宝藏位置，只不过现在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矿洞。 　　“如果你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可能会归结为你在这里设了埋伏，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花样作死。你是恶魔，应该知道有很多比死亡更痛苦的惩罚。”唐肖淡声开口。 　　魇魔连忙赌咒发誓，他还描述了大量关于“宝藏”的细节，说着说着自己也一头雾水：“这不可能啊，除非矿洞活了过来，否则怎么会使明明存在的东西凭空消失？” 　　难道有人先他们一步取走了这里的信仰之力？ 　　魇魔还在为了小命拼命揣测，唐肖却心念微动：“矿洞……活了过来？” 　　她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魇魔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却猝不及防被一股极为精纯磅礴的能量冲击到身上，整只恶魔差点直接魂飞魄散。它滚到角落瑟瑟发抖，看着一动未动的唐肖纳闷：这位大佬也没祭出那毁天灭地的火焰术法，这波无差别攻击是…… 　　唐肖没用业火，使的是灵力。 　　业火攻击性太强，不适合查探，灵力是润物细无声路线，往往在对手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无处可逃了。 　　唐肖控制灵力均匀分布在矿洞内，并不向外扩散，而是仔细感知着环境。 　　如果她的猜想是对的，那么矿洞不可能完全没变化——那东西状态非常不稳定，不可能像正常物质一样持久维持。 　　果然，没过几分钟，附着于一处石壁上的灵力就剧烈抖动起来，仿佛在与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胶着。 　　“净化！” 　　“业火！” 　　灵力与业火的自创招式同时使出，一白一黑两股能量迅速交错爆发，霎时间整处洞穴都飞速变化起来！ 　　漆黑坚硬的洞穴石壁忽然变成红色软肉，仿佛心脏一般砰砰跳动，靠着石壁躲藏的魇魔来不及反应，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被石壁吸了进去，“心脏”跳动得更重了几分。 　　一开始看到这种景象，唐肖还会觉得有点恶心，但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业火与灵力在周身凝聚成一黑一白两条小龙，明明身在洞穴中，却仿佛已经看到了破局的场景。 　　“第二个模因，我的运气真不错。”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寻常能量对上模因, 就像电脑数据里正常运转的程序遇到bug，很难有胜算。 　　但唐肖在小石村的经验下，也对应创造了一套流氓打法。 　　能量交撞间, 一簇灵力被悄无声息从唐肖的掌控范围内分割出来, 颜色缓缓变深，越来越与洞穴石壁呈现出的狰狞红色趋同。 　　模因能覆盖同化一切，哪怕灵力也不例外！ 　　然而就在灵力即将完全变质的瞬间，银色电光乍然闪动, 下一瞬黑色火焰从淳白灵力中猛然窜出, 原本那簇险些被侵蚀的灵力已经消失, 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唐肖也从无处不在的对抗中短暂抽离，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暗流涌动。但她却只是微微翘起嘴角, 继续放任业火攻击。几个瞬息后, 就在业火也要变异的刹那，黑色火焰又陡然变为全新的白色灵力, 之前的同化进程也荡然无存。 　　模因：“……” 　　全程观察一切的洛二在识海里感叹：“太流氓了, 宿主，联盟领域能拉你进游戏真是夜路走太多——捡到鬼了。” 　　模因是Bug，唐肖又何尝不是？ 　　她最Bug的地方，在于同时拥有三种能量。灵力是雷电之力极度凝缩的产物，业火是灵力与恶魔之种相互吞噬的产物，三者本源相通互通有无, 甚至能做到无缝切换。 　　上一秒还是灵力，下一秒就是业火，每一次转换就相当于抹消之前被模因侵蚀同化的痕迹, 一切损耗都收归识海。 　　换句话说, 只要唐肖的识海不被侵蚀, 她就能永远处于无敌状态！ 　　而识海么……洛二看了眼仿佛睡着的袖珍楚沉，形态为金球的自己，还有浩荡无边的能量海，开始怀疑联盟领域还有没有压制唐肖的能力。 　　唐肖同时控制三种能量，还能游刃有余地分心和洛二说话：“现在看来，小石村一遇反倒是个大机缘。如果没有吞噬小石村模因，我也不能保证把现在这些攻击全部收入识海而毫不受损。” 　　洛二：“……宿主你放心，就算您的识海啥也没有，我们也会牢牢把它守住的。” 　　楚沉幽幽开口：“如果你的识海被攻破，我和你的系统也会死。所以你的命就是我们的命。” 　　唐肖算了算这笔账，嘴角上扬：“我的命还挺值钱？” 　　楚沉低低笑了：“你的命当然很值钱。” 　　值得他孤注一掷，用精神印记跨越副本位面追寻的生命，价值高不可估。 　　说话间，灵力磅礴如海，业火侵略如风，雷电之力连通二者的转换，黑白交界处阵阵电闪雷鸣。模因“意识到”不妙，整处矿洞开始剧烈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脱离逃跑。 　　“想走？” 　　唐肖闭上双眼，识海领域无限扩张开—— 　　“地狱变！” 　　…… 　　光秃秃的山洞外，黄沙走石直扑人脸，唐肖拿了个斗笠戴上，语气失落，“果然没有信仰之力，唉，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在这个世界成神试试呢。” 　　洛二幽幽安慰：“没关系，虽然没有信仰之力，但你吃了一整个模因，不亏。” 　　“嗝。”唐肖面色平静地打了个嗝，“嗯，还有点撑。” 　　矿洞模因与小石村模因不同，这个模因伪装出具有信仰之力的宝藏，引诱吞噬的对象应该是力量较强的恶魔和神使贤者，模因被唐肖彻底吞噬后，其中的“记忆”也进入了唐肖的脑海。 　　通过记忆，唐肖了解到，北部大陆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新的神使与贤者了。 　　就好像不知从某一天开始，养育整个世界的力量之源忽然枯竭，所有掌握超自然力量的生命都不可避免地衰落下来。对于平民来说，粮食减产、天灾频繁，环境也变得贫瘠无比。 　　比如这座矿山，曾经拥有丰富的资源，能养育数个繁华的村庄，现在却资源干枯，人烟罕至。 　　环境的变化，连恶魔都无法忍受，无尽深渊开始有大批邪恶生物无缘无故消失，所以二十年前它们集体出逃来到人间，才有了多铎一战。 　　再细致的记忆唐肖就读取不到了，她还没把模因消化完。 　　“希望离开这个副本之前，我能把这两个模因全部消化掉。” 　　这样关于高级玩家危翰的记忆，她也能得到一点。联盟领域那群贵族做的丧心病狂的事迹也就更加清晰一些。日后这把刀如果落到她的身上，唐肖也不会任人宰割。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系统无情催流程。 　　唐肖：“收割积分，等好消息。” 　　*** 　　收割积分，指的是杀小怪。 　　按照一个正常副本的设定，这个世界到处作乱的恶魔显然是行走的积分点，等到洛二把前系统数据分析恢复出来，这些积分也会收拢加到唐肖头上，不拿白不拿。 　　一连三天，附近上千公里的恶魔都被唐肖收割殆尽，杀之前还要骗一骗道具，非常无情。 　　洛二：“如果这个副本的居民有好感值设定，那他们对宿主的好感值应该已经爆表了。” 　　唐肖：“如果我没记错，第一个副本里我拿了希望领袖的buff，可以加NPC好感值，好像也没发挥用处吧？” 　　洛二：“啊，这，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别装疯卖傻，说实话，是不是狗系统在背后捣乱？” 　　洛二认怂，反正它也只是“狗系统”的一部分：“你在第一个副本世界风头太强，为了维护平衡，不得不削弱你的部分Buff。但是，我绝对没有干涉你的抽奖概率哦！” 　　——打副本爆不出奖励、随即宝箱补给爆不出道具什么的，只是因为唐肖纯粹运气差而已。 　　唐肖：“……” 　　事实更扎心，不如不问。 　　就这样在消化中锻炼了三天实战经验，随着实力又跃升一阶，好消息终于到了。 　　“塔迪斯回到了无尽深渊，本来打算收回分|身养伤，却正赶上无尽深渊十年一次的暴动，本体被重伤后不知所踪。” 　　看着玛格丽特传递回来的消息，唐肖悠悠道：“不愧是高级诅咒道具，连神灵也能被拉下水。” 　　诅咒娃娃一旦得手，第一件事就是反噬宿主。然而唐肖已经先一步在小石村用模因将它同化，现在玛格丽特相当于唐肖的一只免费长工，十分好用。 　　塔迪斯行踪消失，证明他已经发现诅咒娃娃的存在。唐肖也不急着收回玛格丽特，而是让它随缘飘荡，看会不会有什么奇遇。 　　最重要的，是塔迪斯已经失去回来报复多铎的能力，副本系统的主线任务终于完成。 　　【恭喜玩家已完成主线任务：阻止冥界之神塔迪斯抓走多铎王国的公主，改变多铎王国覆灭的剧情进程。】 　　【玩家唐肖获得贡献度：百分之百】 　　【玩家唐肖获得任务奖励：技能[众神之眼]（完整体）】 　　一道白光落入眉心，唐肖感觉识海里多出一道权限，与此同时，视野所经之处也变得更加清晰。无论是近处草叶上漂浮的灰尘，还是数十公里外飞奔的野兽，都仿佛被无限扩大般清晰映出。 　　“这个技能比[刹那的真实]要厚道不少，还附赠体质增强的Buff。” 　　唐肖很满意，点开技能介绍。 　　【众神之眼，被动技能，仅限副本位面内使用。装备后可以神灵视角观察副本位面，并同步感知位面变化。】 　　相当于一个神灵同款视野，世界在神的眼中什么样，在装备后的唐肖眼中就什么样。 　　点击装备。瞬间，仿佛有浩渺的嗡鸣在耳边响起，整个世界以她为中心缩小又飞速扩大，时间、空间的维度若隐若现，无数细碎的低吟与交谈声连绵交织，仿佛要撑爆识海。 　　唐肖硬是一声不吭挺了下来，直到一切异响消失，她睁开眼睛。 　　神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仿佛天地万物都围绕一种规则有规律地生长变化，而她恰好无限接近这个规则，仿若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是错觉。唐肖摇了摇头，她不是真神，也不是原住民，只是一个外来玩家，连联盟领域都把他们当消耗品工具人，副本位面更没理由这么亲近她。 　　稳定心神，再睁开眼，世界又截然不同。 　　一切如常，只是天空变成了红色。远处天际几乎已经被暗沉的猩红吞噬，残阳缀着微弱的光线，连落在地面的光都透露出几分不详。 　　地平线的尽头并没有与猩红的天交汇，而是裂开一条无垠的黑色巨口，仿佛被贯穿大地的刀锋划出一个呆滞的嘴角。 　　天残地缺。 　　有那么一瞬间，唐肖几乎理解了这个世界神的疯狂。 　　如果是她，看见一个自己生活掌控了数千年的世界忽然变成这样，并且似乎没有挽回的办法，心态也很难不崩。 　　洛二：“宿主，你做得很棒！” 　　唐肖这才回过神来。 　　系统的声音有几分后怕，唐肖意识到是为什么，她叹了口气，“任务奖励有陷阱。” 　　“我的运气果然由始至终，差得坚定不屈。” 　　洛二咬牙切齿：“不知道原系统是怎么想的！[众神之眼]里竟然会保留一丝世界意识，如果换任何一个精神领域没有宿主这么发达的高等玩家，可能会被直接抹消大脑意识！” 　　抹消意识，等同于把数据格式化，玩家也和当场暴毙没区别了，联盟领域也救不回来。 　　楚沉：“原系统会这样设定未必是故意为之。主线任务原本应当是大型多人任务，[众神之眼]也会分割成无数份交给玩家们，这样世界意识的影响就会趋近于无。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技能竟然会被你一人拿走了。” 　　怪不得技能后面会标注“完整体”字样。 　　楚沉笑了起来：“要怪，只能怪你太强了。唐肖，这些杀机都是你的机缘。\'世界\'其实很偏爱你。” 　　系统还是气鼓鼓：“如果是你经历这些，就不会这么说了！” 　　楚沉：“别忘了，哪怕是最坏的情况，还有我在兜底。” 　　系统：“你算哪根小蒜苗？” 　　楚沉：“……我是《公约》的一部分！你说我是蒜苗？” 　　系统：“噢，好厉害哦。可是你在这个世界只是个蛋啊，如果我没记错，[丧尸末日]副本里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NPC，还不如当蛋呢。《公约》不会把你忘了吧？” 　　楚沉：“……” 　　楚沉：“如果我没看错，你现在连蛋都没有，只是附着在唐肖识海里的一个球吧。” 　　系统：“……” 　　“行了，别吵了！” 　　唐肖只感觉脑袋里嗡嗡的，比刚才受世界意识影响还闹腾。她捂头制止了两个落魄大能在她的识海里互相阴阳怪气，“洛二，你看一下原系统数据解析进程。” 　　[众神之眼]是个强悍技能，副本不可能白送给玩家，新的任务肯定要下来了。 　　果然，系统低呼一声：“有新任务！” 　　机械音应声弹出。 　　【玩家唐肖已触发[诸神黄昏]后续隐藏主线[众神之怒]，众神开始寻找并攻击副本入侵者。玩家需合作在主线任务中生存下来。最后一个神灵陨落之时，存活玩家视为完成任务，将传送离开副本。】 　　【任务奖励：最后的神眷[气运Buff]】 　　【嘀，检测到副本内当前存活玩家人数 第一百六十五章 　　花积分就能拉人组队？还有这种好事？ 　　唐肖反应了两秒,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里成型，顿时心头一片火热：“当然要拉！” 　　想到做到，唐肖立即打开自己落灰两个副本的“好友系统”, 看见上面还只有一个栏位, 毫不犹豫用积分升级。 　　洛二一开始还担心积分不够用，但两秒后看见嗖嗖增加的好友位，便熄了这个念头。 　　就算全联盟领域破产了，宿主的积分都不会不够用。毕竟可是刷爆了联盟领域所有排行榜的变态新人……系统第n 1次忧愁地想：它的宿主会不会太强了？ 　　很快, 唐肖开通了整整十栏好友位, 上百万积分流水一样花出去眼睛都没眨一下。 　　反正不能兑换游戏币, 再高的积分对她来说和沙土没区别，可以说是把穷比和土豪结合到了极致。 　　十栏好友对照熟人依次添加完, 唐肖又立即手一挥要拉三位数玩家进来, 终于被副本警告： 　　【您的积分不足！】 　　洛二：“冷静啊宿主！” 　　“那就先拉二十个吧。”唐肖笑了笑，积分花出, 化为能量涌入无数副本与外位面交界点, 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从副本的各种疯狂暗示来看，主线任务难度极高，这次拉人肯定会优先选择高级玩家。”跟唐肖久了，洛二也逐渐习惯这样思考问题，而后它看着双眼闪烁兴奋光芒的唐肖，幽幽叹了口气, “一大批高级战力涌入，这个副本世界怕是要变天了。” 　　*** 　　短短几天内，北方大陆开始慢慢流传一个名字。 　　据说, 遥远的神国回应人间灾荒连绵的哀求, 为此, 一位新神应运诞生。她形容宛若少女，驾驭鹰鸟遨游凡间众国，行踪飘忽不定，所到之处恶魔退散，粮食增加，灾厄消失。贫苦信徒的生命得以延续，消散的信仰重新凝聚，对新诞的神灵三叩九拜。 　　流浪诗人和行脚商人讲述完神乎其技的故事，还不忘记打补丁：传言有夸张之处，一切不实之处概不负责。 　　“……现在基本北方大陆所有有城镇的国家，应该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洛二讲完如上进程，忍不住说：“现在故事已经被魔改了多个版本，并且越来越离谱。一开始说你是新神，后来有人说你是女武神贝尔和生命女神艾莉法的化身。传到边境五国时就已经有人说你是众神之主盖亚的私生女、失散的妹妹，觉醒的母亲……甚至还有人说你其实是奥林匹斯山唯一的神。” 　　“那其他神呢？” 　　“他们认为……其他的神是你闲着捏出来的木偶，反正他们从来也没见到过。” 　　“噗哈哈哈哈哈！”安吉拍手大笑，“那帮老家伙肯定连鼻子都气歪了！” 　　通讯器另一边，安吉笑得前仰后合，唐肖怀疑她头上的宝石钗都能穿过空间距离怼到这边来。 　　“简直精彩绝伦，你是怎么做到的？”笑过劲的安吉瘫在椅子上像条死鱼，还兴致勃勃地追问唐肖细节。 　　唐肖：“基本的营销操作而已。” 　　把事实夸张化，制造一点轰动效应，再加上人为推动，哪怕是生产力极低的西古社会，也能达到爆炸扩散的效果。 　　安吉自然没听懂营销是什么，不过也不妨碍她开心。笑了个够后，她脸一抹开始说正事：“虽然看你这样做真的很解气，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奥林匹斯那帮家伙报复心一个比一个强，而且手段都很恶心。比如阿修斯那家伙，他喜欢变成丑陋老头跑去吓凡间的年轻女孩，要求人家和他睡，如果对方拒绝了，阿修斯就会化出原形召唤野兽把女孩撕咬吃掉，还回来得意洋洋到处炫耀，说女孩以貌取人活该被惩罚……” 　　说了一半，安吉恶心得自己打了个激灵，“真不知道我以前怎么会看上那种东西。” 　　唐肖静静听安吉讲完众神秘辛，捕捉到几个重点，“你说‘神在凡间有很多只手’是什么意思？” 　　“噢，就是在他们想‘惩罚’某些凡人但又不想亲自出手的时候，就会驱使一堆树妖精灵乃至黑暗生物去追杀这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几千年来从领土里搜刮了多少法宝工具，总之你一定要小心！如果有想问的随时来找我，我差不多一眼就能知道什么东西是哪个家伙派来的……” 　　一缕幽莹白光由夜色中飘来，唐肖抬眼，不由失笑，“正巧，不用以后再联络你，它们已经到了。” 　　荧光在唐肖面前轻盈地停下，旋而化作一道优美的倩影，开始翩翩起舞，姿态极尽诱惑。 　　“这是艾莉法的傀儡。”安吉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笃定答案，“这种东西会吸走人类的灵魂，诱惑看见的人自杀，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没有用。” 　　唐肖摘下斗笠，平静的目光在白影傀儡身上扫视，没有一点被影响的趋势。 　　倩影跳舞的动作一僵，开始对唐肖比比划划，神情哀戚，似乎想要说话。 　　安吉：“假装求助勾起你的好奇心，等你放松警惕就带你去树林深处，然后制造幻象把你从悬崖上推下去。啧啧啧，艾莉法制造傀儡的手段这么多年还是一样。” 　　傀儡：“……” 　　“唰”，斗笠下弯刀拔出，刀刃比暗夜里的月光更明洌。 　　傀儡意识到不妙，忽地转头就飞快飘走，白色倩影转瞬没入夜色。 　　安吉急忙说：“别让它跑了，这种傀儡必有施法者在操控，跟上去就能找到施法的人，没准可以严刑逼问出有关艾莉法的更多消息！” 　　唐肖听了这句话，微微一沉吟便从系统空间白淇塞的道具里划楞出一根蜡烛，手一挥，火焰在烛芯点燃。一束散发着微微香气的烟雾便从火焰中飘出来，摇摇晃晃朝傀儡消失的方向蔓延。 　　【追踪香烛：猎物消失的地方，香雾如影随形。NB公司出品道具，超长续航能力，坚韧耐烧，一根更比六根强。】 　　安吉啧啧称奇了一会儿，发现唐肖还没有动身寻找的意思，便把疑惑问了出来。 　　唐肖看着长度飞速减少的蜡烛，神情变得有些诡异，“已经跑出三百公里了。” 　　“三百公里？那操纵傀儡的一定是个大法师……哼，我看十有八九是神使长被派下来了吧，毕竟\'神使\'是神的仆从，什么脏活都第一时间做苦力……”安吉唠唠叨叨地吐槽，没能读出唐肖的言外之意。 　　直到她不经意一抬头，看见城堡的窗外不知何时飘过了一条细细的白色烟雾，目标坚定地从她眼前飞过。 　　耳边传来唐肖的声音，“从多铎王都到我这里，好像刚好三百公里。你那边看到烟雾了吗？” 　　“……” 　　安吉感觉呼吸有些艰难，“应该只是路过吧，不可能这么巧就在多铎……” 　　唐肖：“烟雾停了，我感受到它的位置，就在你附近。” 　　安吉：“……” 　　唐肖：“建议准备好法宝防身，顺便提醒乌石和多铎的卫兵做好战斗准备。另外，你刚刚是不是说施法者很有可能是神使长来着？” 　　她想了想，“那他上一世应该是你的上司，打得过吗？” 　　安吉：“……” 　　安吉苦涩地开口：“应该，能锤三个我吧。” 　　在多铎安逸养老计划，失败。 　　通讯器挂断前，安吉有些恍惚地想，她这辈子果然的确是重生来做苦力的。 　　*** 　　与此同时，东部大陆某处，一片沼泽旁。 　　“噗呕呕呕！！” 　　一个瘦长的年轻男人从沼泽里露出半截身体，弯腰大声呕吐。他脚下银光闪烁，似乎有载具在载着他向上漂浮，也正依靠载具他才能连滚带爬从沼泽里出来。 　　“李华，为什么我们进入这个副本的地点竟然是沼泽内部？？我好臭啊啊啊啊——” 　　被叫做李华的年轻男人也艰难地从沼泽里拔出手臂，他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低声念道：“分离。” 　　沼泽仿佛受到某种阻力的切割，缓慢向两边分开，李华这才不紧不慢地爬上来。 　　先前呕吐的男人立即扑上去，“快快快有没有清洁道具？我要被自己熏晕了！” 　　李华的脸色终于裂开了：“韩雷雷你离我远点！别往我身上扑！滚啊！” 　　一番折腾后，两块肥皂形状道具消失在空中，两人终于恢复整洁。韩雷雷摸了摸脸，十分庆幸，“之前在拍卖所抽奖拿到的全是生活类道具，我还以为是我们运气变差了，现在看来真是万幸。” 　　要不然，他可能会成为全联盟领域第一个一进副本就被臭死的玩家，贻笑千古。 　　李华皱眉，“先不说这些事。系统不是说有突发性副本任务临时召集高级玩家吗，这个副本应该很危险。如果你继续大喊大叫引来了boss，我就把你扔进怪物堆里给它们加菜。” 　　韩雷雷早习惯了队友的“威胁”，他摸摸头，“那我们现在干啥？” 　　“先找队友。”李华眯眼，“这是个合作型副本，被召集来的玩家一定不止我们。” 第一百六十六章 　　空间出现裂缝, 随即几个衣着奇怪的陌生人类突兀出现。这样的场景，在三座大陆的多处角落同时上演。 　　世界意识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天空依旧被厚重的暗红覆盖，甚至隐隐能从如血的云层中感受到衰亡与绝望的阴暗情绪。 　　如果【丧尸末日】的主线是末日后的拼命挣扎, 【重返地球】是为了保存最后的希望, 那么【诸神黄昏】则更像是眼睁睁看着世界沉没倾覆而无法挽回的绝望与疯狂。 　　“这个副本已经失去了基本的防御机制，怪不得主线任务可以随意抽调玩家进来。”洛二勤勤恳恳地把这些现象都记录进数据库里，而后问唐肖：“宿主，你眼中的副本世界有新的变化吗？” 　　唐肖摇头, “没有。世界意识分崩离析, 信仰越来越稀薄, 连邪恶生物都受到了影响，它们的力量也被削弱了。” 　　说话间, 她手起刀落, 卸掉了一只半人狼的脑袋。 　　唐肖此时正站在树林中央，四周是一波又一波冲上来的变异野兽和低阶恶魔, 还有双目茫然的精灵被操纵着试图攻击她, 只不过都没什么战斗力，被唐肖直接扔出了树林外。 　　随着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哪怕是被操纵的傀儡也开始感到害怕，在生物本能的驱使下一边对唐肖龇牙咧嘴想攻击，一边拼命后退。 　　“宿主，今天积分已经足够, 可以再召唤十名玩家了。” 　　唐肖点头收刀，威压外放：“滚。” 　　强悍的精神力直接摧毁了笼罩在树林里的法术控制，妖魔野兽们瞬间清醒过来, 哀嚎着纷纷逃离。 　　“好强的人族啊, 难道在十几年前, 人间诞生了一位我都不知道的半神？” 　　一个慵懒的声音在林外响起，身姿曼妙的红发女子赤脚踏着落叶走进唐肖的视野。丝绸裙摆拖曳在地，金银宝饰缀满领口和腰间。 　　洛二调出副本数据。 　　唐肖念出她的名字：“神使玛吉。” 　　红发女子一愣，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真有趣，我已经几十年没有踏足北部大陆，是谁告诉你我的名字？” 　　唐肖没理她，直接问系统，“杀神使有积分奖励吗？” 　　洛二：“……应该没有？” 　　它害怕宿主这几天杀红了眼生出魔障，连忙花能量套了几个冷静Buff上去，看到唐肖没反应才放心。 　　玛吉笑吟吟等着一身肃杀的少女回答，却发现对方根本没理自己，不由得脸色沉了下来，“凡人的愚蠢难以消除，本来还觉得你蛮有趣味，愿意屈尊和你交谈几句，现在看来果然无药可救。” 　　“然后呢？”唐肖歪头揉了揉耳朵。 　　她这几天天天听到类似居高临下的□□，内容总是离不开“你一个凡人也敢冒犯恶魔”“你一个凡人也敢冒犯精灵”“你一个凡人也敢冒犯……”耳朵都快生出茧子了。 　　玛吉脸沉得快滴水：“冒充神灵，亵渎神祗，欺世盗名，你应该为死在我手中感到荣幸。” 　　说完，她将两指插入嘴中发出尖锐啸声，林外登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随着乌云扇动翅膀，它们的样貌才展露在空中——是一群变异的秃鹫！ 　　唐肖疑惑地皱起眉，刚刚因为玛吉胸有成竹的态度而升级的严肃感又瞬间破散。 　　“就这？” 　　洛二也脱口而出：“就这？” 　　它还以为对方至少也是塔迪斯分|身的级别，结果憋了半天的大招竟然还是召唤飞禽，能不能再失望一点？ 　　真·干啥啥不行，装逼第一名。 　　唐肖连抬头看的兴趣都没有，慢吞吞擦掉圆月弯刀上的污血，“你被派下来追杀我之前，没见过塔迪斯吗？” 　　“渎神者不得直呼冥神大名。”玛吉以为她后悔了想要求饶，冷笑一声，“难道你想说自己是冥神在人间的私生女？除非你能亲自让冥神降临，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她说完后畅快不少，挑眉等着看这个有点能耐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少女如何后悔求饶。 　　然而等了几秒，她只看见了对方抬头与她对视，并露出疑似凝视智障的目光。 　　玛吉：“……” 　　唐肖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你连多铎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被以“诛杀渎神者”的名义派下来送人头，唔……不对。这里只有你一个，其他神使现在应该都在多铎，所以其实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们收到的任务里要诛杀的对象是安吉。” 　　想通了这里面的脉络，唐肖莞尔。宁可让神使们在轻视中送死，也不愿意把神灵在凡人手中吃瘪的事说出来，神的自尊心实在虚伪得有些可笑。 　　不过，或许这些神使本来就是被抛弃的对象，用光最后利用价值就直接献祭的消耗品。只不过在上一个轮回中，他们被利用抛弃的事发生在十年后。这一次因为唐肖的存在，所有的时间点都被提前，□□也从模因换成了她而已。 　　“净化。” 　　声音未落，耀眼的白光便化作一张庞大罗网冲天而起，像网小鸡一样把胡乱扑腾的变异秃鹫群全部收入其中，还冷漠地扎了个死结。 　　如果副本原系统还在，洛二已经能想象出唐肖现在面前是如何被疯狂的信息提示给刷屏的。 　　“积分 10” 　　“积分 20” 　　“积分 10” 　　积分太多，晃花了它的眼。 　　玛吉：“……” 　　白光太强，晃瞎了她的眼。 　　等她能从灵力罗网摄下的恐怖威压中缓过来时，整个人已经在绝对实力碾压下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捆成了一个粽子，唐肖坐在一旁擦刀。 　　久居奥林匹斯山的神使第一次感觉，凡间的夜风是如此冰冷。 　　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到底是谁，他妈的，告诉她，这个冒充神的凡人不足为惧来着？ 　　似乎察觉到她在打哆嗦，唐肖瞥了一眼，和声和气地说：“很久没真正动手打架了吧。你刚刚放的狠话太没力度了，我教你几句我们凡人用的俗语，怎么样？” 　　终于擦好刀，干净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却也显得刃尖的磨损与缺口更加清晰。唐肖盯着这块缺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红发神使吞了口唾沫，就在她意识到自己漫长的一生从没像此刻离死亡如此接近的时候，求生欲压过了一切： 　　“我什么都可以说，一切你想知道的，有关于奥林匹斯和诸神的事情！别杀我！！” 　　*** 　　“完了……完了……” 　　昏暗的王座上，须发花白的老国王不住重复着同一句话，握着宝剑的双手微微发抖。 　　城堡外已经混乱一片。就在几个小时前，王都上空突然降下无数法术，集市和民居燃起大火，异族们大肆破坏，贵族像乱窜的仓鼠一样往王宫里涌，就连守卫王都的骑士们在雷霆般的神迹前也险些溃散。 　　要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安吉站出来用法术安抚了军队，多铎估计已经投降。 　　但即便如此，此次出现的神迹之多也让整个王都人心惶惶。他二十年来自欺欺人的将多铎与人族之外的概念剥离，伪装成世上没有神明的存在，但没有绝对力量的支撑，这些假象顷刻如同泡沫般分崩离析。 　　神明一怒，浮尸千里。今天之后，多铎还会存在吗？ 　　与此同时，安吉正在一边骂人一边施放驱散术，清理席卷王都的黄沙。 　　“一个，两个，三个……靠！怎么来了这么多！盖亚瞎了吗，唐肖明明不在这里啊喂！” 　　一道杀气腾腾的寒光袭来，安吉急忙向后跑去，窗楹自动关合，被凌厉的攻击划了个稀烂。 　　“身为神使却背叛诸神背弃信仰，与渎神者同流合污，你可曾想到后果？” 　　闯进房间里的是一名高大男子，看起来正值三十岁左右的壮年，安吉却知道这家伙是一个已经活了两百多岁的老不死。 　　“放你的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埃尔斯在凡间的私生子加起来有十几个，连盖亚八十岁的情人都不放过。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背叛信仰，先剖腹自尽吧你！” 　　安吉一边四处躲藏一边大声回嘴，把高大男子噎得哑口无言，惊疑不定站在原地，连攻击都忘记了。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是你遗落在上辈子的奶奶！”安吉终于找到一个齐肩高的木柜，翻身上去反手抽出藏在裙子里的法杖，“飞沙走石！” 　　平地刮起一阵沙石旋风，埃尔斯猝不及防被逼退到窗口，斜刺里一刀捅过来就坠落窗外。 　　“安吉，你没事吧？”乌石从窗外翻进来。 　　“我，咳咳，当然没事。这都是小场面，你难道在怀疑我的能力吗？”安吉板起脸高傲地扬起下巴，装作自己只是没事闲着坐在柜子上。 　　“那就好。”乌石充满担忧，“我刚才数了一下，攻击城堡的神使大约有十三个……” 　　“多少，多少个？”安吉差点从柜子上栽下来，她勉强平定呼吸：“你先去外面支援巴洛和红鼻子他们，我自由方法。” 　　随着乌石前脚刚离开，安吉的脸瞬间垮下来，几乎是飞一般拿出通讯器拨过去：“唐肖！大佬！救命速来！十三个神使围攻！再不来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安吉神使。” 　　“雾草！！”安吉吓得汗毛耸立差点把通讯器扬飞，想也没想就扔了个法术过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丝毫水花。 　　被阴影覆盖的房间角落，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位须发皆白，灰袍褐杖的老人。 　　“安吉神使，我们好久不见。” 　　“你是谁？” 　　安吉惊魂未定，定睛看过去。在老者面貌清晰映入脑海的瞬间，随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仿佛终于有灵光劈开了她秀逗两辈子的大脑，将遗忘的记忆碎片拍了上来。 　　“我想起来了，我上一世见过你……你就是忒尔斯！” 第一百六十七章 　　窗外的电闪雷鸣丝毫不能阻挡记忆的回溯, 安吉呆愣在原地。 　　她看着面前的老者，这才恍惚地想起，上一世在被派去南部大陆送死前, 命运对即将发生的惨剧并不是全无预兆。 　　有人曾劝告过她。 　　那一天是奥林匹斯山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仍旧在无忧无虑享受神使生活的安吉收到了一则消息——有人登上了奥林匹斯山来找她。 　　安吉还以为是人间有过露水情缘的塞波不忘旧情，直到她见到了一个衣衫褴褛须发苍白的老头，所有的兴趣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对她的轻蔑和抵触，老头神情平静。 　　“贤者忒尔斯, 很荣幸能见到安吉神使。我受人所托, 为您传递一句劝告。” 　　安吉才不信, 她觉得这个忒尔斯是贪心不足想利用神的仁慈讨好处的糟老头。 　　贤者终究也只是凡人，哪有什么真正的大能。 　　忒尔斯并不在意安吉的态度, 声音平缓：“托我传话之人, 是您的姐姐。” 　　“她想对您说——灾劫是无法逃避的命运，唯有脱离无尽的悲剧轮回, 才能找到希望。” 　　彼时的安吉根本没听懂这句话, 她把年迈的贤者当成疯子赶了出去，然后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再世重生，在这个房间里再亲眼见到忒尔斯，安吉才回想起一切。 　　她脸色由白转红又发青，才勉强说出一句，“忒尔斯, 你，你没死？” 　　然后她意识到，岂止是这一世, 上一世忒尔斯也没死, 不仅没死, 还能跑到奥林匹斯山上劝诫她。然而她根本没听进去，喜迎了一个死得惨烈的结局。 　　白发老者神态平静，眉眼间尽是岁月的痕迹。“安吉神使，这一世的您与上一世有很大不同。” 　　“的确，我深刻反省了自己，上一世的我被猪油蒙了心……”安吉不由自主的紧张，自从她实力得到提高，才真正学会如何分辨他人的实力。比如眼前的老者虽然模样垂垂老矣，法杖散发出的威压却可以轻轻松松碾压她。 　　如果忒尔斯这时想弄死她，她连喊唐肖来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忒尔斯似乎对她并没什么兴趣，老者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您很幸运，安吉神使，我们都很幸运，能在渺茫的希望中等来转机。” 　　“忒尔斯……”安吉意识到对方并不打算和她敌对，甚至表露出了友好的态度。她才试探着开口，想争取出等唐肖赶到的时间。 　　然而还没等她说下一句，无数片匕首大小的冰雹凌厉地冲进房间内，直奔安吉脑袋！ 　　“咚！” 　　老者把手中的法杖轻轻向地面一杵，柔和的金色光辉海浪般扩散开，将冲击波挡得干干净净。 　　“实势危急，老朽就不再叨扰安吉神使了。此日一见或许再无机会，麻烦安吉神使将这样事物交给唐肖小姐，一路谋算多有得罪，送还失物以表歉意。” 　　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色小球飘到安吉手中，被她小心翼翼放进口袋。 　　而后见忒尔斯转身要离开，安吉终于忍不住问出重生以来的疑惑：“为什么要谋算我们？这二十年来你在哪里？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像塞波，小石村，他们一路上的遭遇总能见到忒尔斯的痕迹。如果忒尔斯真的想做什么事，为什么不以贤者的名气号召，而是在二十年前的多铎一役后假死消失？ 　　忒尔斯苍老却笔直的身影在窗前停顿了一瞬，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安吉神使，我的等待远不止二十年……而我想做的事情，是您，我，这世界的任何人都无法完成的。” 　　“如果您真的想知道。”忒尔斯转过身来，法杖上升起一团青色光球，降落到安吉头顶，悄无声息进入她的脑海。 　　“二十年前，我战死在多铎战场上的那一刻，忽然看见了一个画面。” 　　“在那一瞬的画面中，我看到天空破碎，大地崩塌，高高的神山拦腰截断，神灵化为腐朽的枯石，众生如蝼蚁般匍匐而死。” 　　“从那一刻，我如同每一世从大梦惊醒般了解了自己的使命—— 　　“终结诸神时代，让众生得以存续。” 　　安吉从振聋发聩的画面中清醒过来，面前早已没了忒尔斯的踪影。 　　*** 　　被压着打的军队忽然发现，一边倒的战局好像发生了变化。 　　一道强大的保护法罩出现在王都上空，将绝大部分神使降下的攻击全部弹了回去。年轻的士兵们趁机一鼓作气，将作乱的精灵与异族全部赶出了王都的范围。 　　而年长的民众与骑士们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熟悉的保护罩，高呼二十多年前参与过“血腥多铎”一役的贤者名字。 　　因为同样的保护罩曾在二十年前出现过，因此他们笃定，肯定是当初的贤者们回来救他们了。对于已经远离战争，习惯了安逸生活的民众来说，只要有希望，他们便立即信心大振欢欣鼓舞起来。 　　“真是块难啃的骨头。理查德，你去东侧城墙那里降下神火，给这些愚蠢的平民一点教训。” 　　“别忘了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诛杀叛徒和渎神者，惩罚平民只会无谓地减少信徒，塔丽娜，不要舍本逐末。” 　　这次被派遣到多铎的神使足足有十余人，本来全部由神使长指挥。但就在刚刚，忽然有一个神秘老者与神使长交战起来，神使长被牵制住无法再说话，剩余的神使很快起了争执。 　　有人认为应该多给多铎一些惩罚以儆效尤，也有人认为随便完成任务就行没必要浪费神力，还有人虽然表面上不说，却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大多都知道二十年前多铎那场震惊四座大陆的战役，也同时有人认出了横空出现的老者。 　　如果真的是忒尔斯这个传说级别的贤者复活了，他如果执意保护多铎，那他们恐怕还真对其无可奈何，甚至反而可能受伤。 　　大家说白都是在神手下打了几百年工的，信仰什么的骗骗平民还行，若是真为此受伤送命实在一点都不值。 　　心中疑虑越多，众神使行动就越迟缓，甚至隐隐有放弃之势。 　　“不要被表面蒙骗。这个忒尔斯只是一缕残魂！抓紧时间抓住那个背叛的神使，要不然谁也逃不过惩罚！” 　　神使长愤怒的声音从云层上传来，众人均是一激灵，连忙打消退意稳定心神，纷纷施放法术决定速战速决。 　　这时，遥远的地面上却突兀地响起了违和的声音。 　　“我靠，天上飞的是什么东西，真人吗？” 　　“都说了这是高魔西幻副本，天上飞的可能是鸟人吧。” 　　“……你们不会看资料卡提醒吗，上面明明显示了这些人都是神使。” 　　“以前都是系统自动提醒，这个世界忽然要用资料卡，我有点不习惯嘛。” 　　一道清冽的男声打断了他们，“根据资料卡，从神使手下拯救被攻击的平民可以获得积分。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算‘救下平民’呢？” 　　一群人从教堂高大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们之中有男有女，都十分年轻，并且神情举止中对正在发生的战火毫不畏惧。 　　正在说话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瘦削的娃娃脸青年，他声音沉稳温和，自带一种令人想信服的亲切感。 　　方才说话的一名矮个平头男人哈哈笑了起来，“白淇，这就是你擅长的事情了。反正我是看不懂副本这些弯弯绕绕的规则，有人要和我一起上吗，万一第一个上的人能吃到最大的蛋糕，你们可别羡慕我啊。” 　　其他人也笑着出声应和，然而说归说，包括小平头在内没有一个人真的动弹。如果仔细看去，众人一派和熙的氛围下已经不知不觉彼此分开，互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看见没人动，小平头脸上有点挂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他又不傻，能成为高级玩家的人都恨不得能长七个心眼。只不过他自诩也是联盟领域的老玩家，面对白淇几个“后起之秀”难免有点倨傲心理，想利用人脉给他立一个小小的下马威。 　　但显然，众人并不想惹以智谋出名的白淇，尤其是在白淇身边还有一个属性全加在武力值上，战斗力爆表的仇褐的情况下。 　　甚至连跟在二人身后的那个黑衣小女孩，都无人敢轻视。 　　白淇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平静地看着小平头。 　　小平头：“……” 　　他一咬牙，果断认怂，“哈哈，我就是这么一说。那些神使的实力还不确定，万一送了人头，我可没钱复活。白淇你给个主意吧，我们跟在你身后喝点汤就行了。” 　　白淇微笑着刚要开口，眼神忽然一厉，身体也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后退了好几米。 　　一根手臂大小的冰锥，正扎在他刚刚的位置上。 　　NPC主动攻击玩家？ 　　所有人均是一凛，正好方才施法攻击的神使飘飘然降落到他们面前，皱眉睥睨：“渎神者的同伙还想藏到哪里去？还不……” 　　话音未落，她就被各种道具和技能强势轰炸了个正着。 　　【叮，一名神使已失去攻击力，积分奖励将以输出比例分配。请玩家继续努力！】 　　看着账户里的积分数量，玩家们顿时觉得自己可以了。 　　胶着的战场，随着一群外来无编人员的加入而更加混乱。 　　远处的城堡顶部，安吉抱着拼死一搏的勇气好不容易主动站了出来，却茫然地发现自己的对手消失了。 　　人呢？还有远处那群衣服奇奇怪怪的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也能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法术光波？ 　　通讯器另一边，唐肖想了想，“这算是……外援吧。” 　　原来如此，安吉顿时放下心来，出了一身大惊大喜后虚脱的冷汗。她随意扔了个治疗术下去助阵，却没想到下一秒几道攻击直奔她而来——“城堡顶上也有一个神使NPC！” 　　安吉：“？？？” 　　她连忙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我和你们是一伙的！不是敌军啊！对了，唐肖，我是唐肖的同伙！” 　　就在她反思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说出“同伙”这个定义非常可疑的词语时，城堡下面的玩家也一片哗然。 　　“唐肖？我没听错吧，她刚刚说的名字是唐肖？” 　　“哪个唐肖，那个拿了神之手排行榜第一的玩家？” 　　“可唐肖不是和当初的高玩危翰一样，早就失踪了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只有极少的人注意到, 在听到“唐肖”两个字时，白淇一贯笑意盈盈平静无波的神情露出一丝肃厉。 　　而后一道极快的绳索便出现在安吉旁边的地面，三个身影借助道具同时闪到她身边。 　　黑衣小女孩和一个身形高大如熊的男人一前一后, 堵住了安吉的去路。 　　白淇收回道具, 转头对安吉开口，视线却盯着她手里的通讯器。 　　“如果你所说的同伙是唐肖，那或许我们恰好认识同一个人，不知她现在在哪里？” 　　“啊, 这……”安吉后退一步, 警惕地看着这三人, “你们和唐肖，是什么关系？” 　　这三个不速之客来势汹汹实力强劲, 万一是唐肖以前在哪里惹下的死对头, 她就更不能说出唐肖的位置了。 　　高大男人以为是白淇把安吉吓到了，连忙把她戳过来, 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容：“我们和唐肖是朋友, 你放心吧！我们找她很着急，请把她的位置告诉我们。” 　　安吉看着面前高壮如同座小山，额头横了一道直贯眼角的伤疤，努力调起嘴角微笑实际脸上横肉都挤到一起的男人：“……” 　　我信你个鬼。 　　白淇：“……” 　　黑衣小女孩：“……” 　　就在安吉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出一个咒语决定跳楼逃跑的时候，通讯器另一边的唐肖叹了口气，“安吉, 打开通讯器画面，我认识他们。” 　　随着空中弹出堪比320p的标清影像，几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仇褐最先惊喜出声, 又似乎怕被什么发现一样压低了声音, “唐肖, 真的是你！哈哈哈你没死！” 　　唐肖莞尔：“真是有点刺耳的关心方式呢……不过你的脸？” 　　看见仇褐脸上的疤痕和气质的变化，唐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想起刚刚通过通讯器听到其他玩家的讨论声，唐肖眸色微沉：“现在在联盟领域，我被认定为'失踪'了？” 　　仇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笨拙地安慰：“没关系，反正我和白淇他们都没信。你就算再长时间没回来，也肯定是在副本里刷怪呢，我果然没猜错哈哈哈……” 　　“再长时间，是多长？” 　　“唔……” 　　白淇轻缓但不容置疑地将通讯器拿走，“仇褐，闭嘴。” 　　仇褐：qwq 　　再看见熟悉的样貌，白淇脸上万年不变的笑意都淡了几分，露出微冷的严肃感。但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才是白淇放松下来时的真实状态。 　　“好久不见。”他宛若叹息。 　　唐肖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摇头失笑：“虽然不知道对于你们而言，我离开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但还是好久不见。” 　　“你大约多久之后到达多铎？” 　　“三十分钟。足够你们把现在的场面收拾完吗？” 　　白淇看向已经那群已经组织好队形，开始有进有退压制住一众神使的玩家，“足够了。” 　　唐肖加快了速度，不忘提醒：“省着点道具，这只是开始。硬仗在后面。” 　　*** 　　唐笑赶到的时候，战场已经快收拾完了。 　　除了已经被打晕失去战斗力的神使，其他神使已经察觉到不好后迅速跑路，引了一批想要积分的玩家追上去。 　　“这么缺积分？” 　　唐肖用精神力感受了一下，这些玩家无论是体质力量还是天赋异能都颇为老练，显然已经远远超出新手玩家乃至普通玩家的范畴。 　　结合用积分召集玩家时系统的分析，这一批被拉进来的玩家很有可能都是高级玩家，包括白淇和仇褐，甚至连艾娅这个小姑娘都有可能已经步入高级玩家行列。 　　那么就有两个问题。 　　一、上次他们一别还是在【重返地球】这个副本之后，白淇一行人刚刚从新手副本中出来，大家刚离开新手区，距离高级玩家更是十万八千里。如今她只不过在这个副本世界度过月余不到，白淇等人却在联盟领域不知道完成了多少副本，甚至已经进入高级玩家阵列——这期间时间流速的差异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操纵？ 　　二、既然都是高级玩家，在联盟自然有受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现在却大多是一幅缺积分缺得不行，甚至会做出进入副本不久就冒险追打NPC的事来？ 　　听完她的疑问，白淇揉了揉眉心，在一片混乱的场地里清理出两块干净桩子，也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上去，苦笑道：“一言难尽。”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身上的辐射变重了。本来玩家可以在《公约》设立的辐射清除区购买净化服务，但就在你进入副本后不久，我们从第二个副本出来时，NB公司忽然把辐射清除区查封，并宣称监察官内部出现叛变，同时控制了黑楼。” 　　唐肖闭上双眼。倒不是有感于白淇的讲述，而是感应到了楚沉的反应。 　　识海里，巴掌大小的黑发小人面无表情，唐肖依旧能看出他生气的情绪。 　　楚沉静静听着白淇所讲，半晌，冷笑一声。 　　“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 　　…… 　　“从那开始，玩家要想活下去，必须投靠NB公司。” 　　白淇讲完，眼下罕见地显露出几分疲倦。 　　没有竞争，就会一家独大。当NB公司的势力失去公约的牵制，行事态度也就越发肆无忌惮。他们掌控着玩家赖以生存的命脉，殷勤笼络下的真实面目也更清晰地暴露出来。 　　越来越多高级玩家被迫进入高难度副本卖命，也有很多玩家就此失踪。可笑的是联盟领域的贵族们将此作为商机，连夜创建了一个规模宏大的陵园，把失踪或死去的“救世主”生前家当都埋进一块简陋墓碑下，让这些玩家的好友花钱赎物。 　　而这些，不足他们种种恶心操作的十分之一罢了。 　　唐肖沉声问：“没有重新回来的失踪玩家吗？” 　　白淇目光冰冷：“没有，一个都没有。” 　　之前他们只是有所怀疑，并不能直接与NB公司对着干。但现在白淇可以笃定，并不是所有失踪的玩家都真的死了。NB公司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将他们困在了副本里——就像唐肖这样。 　　将副本内部的时间流速与联盟领域的时间流速差调到最大值，玩家看似只在副本里待了几天，实际联盟领域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就算被困的玩家幸运地回去，在耽误的时间内也早被其他玩家甩开实力差距，再不能翻起什么风浪。 　　想通这其中的逻辑并不难，一时间四人脸色都有几分阴郁。 　　唐肖捏了捏鼻尖，“他们应该不是按玩家实力来判断谁‘应该失踪’的，否则你、仇褐和艾娅都不会逃过。” 　　如果NB公司真脑子抽风了想把强悍玩家全部赶尽杀绝，那唐肖之后下一个被坑的对象，就会轮到顾星辰和仇褐。 　　白淇笑了起来，“我猜他们不能完全控制这个能力，否则早就将所有玩家全部控制在手心了——这种改变副本时间流速的行为应该有很大的限制条件，甚至有一定的运气因素。因此NB公司高层应该会先朝曾经得罪过他们的玩家，以及运气不好的玩家身上下手。” 　　唐肖：“……” 　　恰好，这两者她全占。 　　“我们认识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失踪吗？” 　　“没有了。”谈到这个，仇褐高兴起来，“在监察官被NB公司封杀的当天晚上，白淇就更改了我们所有人的进副本计划。从那天开始我们就开始无缝进入副本，按照白淇的话说就是以最快速度提高实力。只有成长成NB公司不能轻易下手的高度，才能有反抗的资本。” 　　“现在我们几人，还有李华韩雷雷他们，都已经成为高级玩家。NB公司对我们也忌惮几分。除了日常积分不够兑换生命点清理辐射外，其他都很顺利。” 　　“对了唐肖，我差点忘了问，”仇褐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副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召集高级玩家进来？而且竟然同时把在三个不同副本的我们召集了过来，这也太巧了吧？” 　　唐肖可疑地沉默了几秒，而后缓缓开口：“是我在触发最后的主线任务后，用积分把你们拉了进来。” 　　“至于很巧能拉你们进来，则是因为我开了好友位。” 　　“好友位？” 　　白淇缓缓道：“是那个每解锁一位消耗积分从两万起步，且次第增加的好友位？” 　　“是。” 　　白淇：“那么，你每拉一个玩家进来，又要花多少积分？” 　　“……五千。” 　　姗姗来迟的其他玩家听见这一段，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所以他们为了点积分在噩梦难度副本里拼死拼活，人家却拿好几十万积分在这里一掷千金？ 　　他们没事还关心别人是死是活，现在看来最可怜的明明是他们吧！ 　　最气人的是，挥金如土本人还非常光棍地表示，反正除了积分她一无所有，不如干票大的。 　　玩家们：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是夜，多铎又陷入新一轮忙碌。 　　民宅和建筑多处被损毁，平民无家可归，只能由国王下令临时搭建茅屋，再搭大锅烹制食物发放给流民。还有伤员需要住所、清水与药物，人手十分紧缺，一时间手忙脚乱。 　　就在国王大臣们焦头烂额之际，白淇主动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千个帐篷，才解决了这一难题。 　　同样，作为此次击败神使守卫多铎的大功臣，一干玩家都被请入了城堡最豪华的房间住宿，还被贴心安排在同一楼。 　　是夜，唐肖房间内。一群玩家面面相觑，眼中透露出犹豫与挣扎。 　　资历最老的小平头玩家张了张嘴，缓慢地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所以……唐姑娘的意思是说，你打算凑齐联盟领域所有的高级玩家，然后共同攻打这个世界最高级别的存在——奥林匹斯诸神？” 　　坐在最中间的少女一边啃肉串一边打了个响指：“没错。” 　　另外一个女玩家也眨了眨眼睛，接话说：“成功杀死诸神后，副本将停止末日进程，所有玩家都会获得最高级奖励？” 　　唐肖已经吃完三串肉，“没错。” 　　“可是，”女玩家挣扎了一番，“我们怎么相信你呢？” 　　如果唐肖所说为真，那么这个副本世界原本只有唐肖一名玩家，她若是想隐瞒某些信息或者欺骗新来的玩家，他们一时间也很难辨别出来。 　　“很简单，我愿意发誓。” 　　玩家之中响起一声嗤笑，有人低声道：“果然是没经历过几场游戏的新手玩家啊，发誓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唐肖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块肉，放下木签，“我有说是口头发誓？” 　　“作为身经百战的高级玩家，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游戏里存在能使誓言有契约效力的道具吧。” 　　出声嘲笑的玩家：“……” 　　一时大意反被将，饶是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唐肖这边终于吃饱，自觉说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虽然已经许久未见，但如果还有人记得我是谁，应该也知道，我是一个非常讲究和平的人。” 　　……新手副本杀人杀到积分榜第一，是挺核平。 　　“同时我也是一个不善于谋算的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一个人把噩梦难度副本的进程刷到结尾，还坑了一群高玩进副本，还一身正气对他们说自己不善于谋算，多少有点过分了吧。 　　“最后，我也不喜欢强迫别人，免得大家不能齐心协力完成任务，最后有所损伤，心有不满。所以不如先将实力坦诚展示，我也能更清楚的明白新手和高玩的差距在哪里——” 　　唐肖分纹不动，精神领域的威压却瞬间扩散压覆整个房间。 　　其他玩家们内心的吐槽OS被猛然打断，浑身寒毛纷纷立起！有把持不住的甚至直接试图拿出武器和道具，直到视线与唐肖平静的目光对上，才意识到对方并非意图攻击。 　　——她的态度很简单，大家既然谁都不服气谁，那她就干脆当这个靶子，如果有人觉得她实力太弱不堪服众，大可以直接出手。 　　而所有觉醒了天赋异能，乃至实力到一定层次的玩家都能掌握的精神威压，就是最好的比较方式。 　　只不过…… 　　几个精神力较弱的玩家在重压之下直接支撑不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用目光无声地控诉唐肖： 　　你是不是对“新手”这个概念有什么误解？ 　　这么恐怖的威压，你管自己叫新手？那他们这些通关N场副本才得到的高玩等级，岂不是都变成大白菜买一送一，屠龙宝刀开局就送的批发货色了？ 　　更可气的是，唐肖的威压竟然只是选择性地压提出反对意见的玩家，而对白淇仇褐等人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 　　白淇还笑盈盈看着众人，“我提醒过你们，不要惹她的。” 　　众人：“……” 　　你妈的，你们是一伙早说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场无声的较量, 在单方面的碾压下结束。 　　事后，唐肖一身轻松出房间，让侍从再多送点肉串进来。 　　房门打开, 露出里面如同被□□过一般无精打采的其他玩家。 　　侍从：“……” 　　没, 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癖好。 　　侍从心惊胆战地离开，又有新消息传过来：被收监的神使们一度试图逃跑，虽然在玩家道具的压制下以失败告终，但依旧导致数名守卫受伤。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 白淇却皱起眉：“现在用来困住神使的是谁的道具？” 　　一个身材丰腴的短发女玩家出列, “我出的捆仙索带有自动标记功能，就算他们跑了也能再找到。” 　　先前嘲讽唐肖的男玩家也举手, “还有我的一个一次性道具, 叫‘画地为牢’，可以让他们二十四小时内丧失九成力量。” 　　其实如果可以，他们本想直接杀了这群NPC了事，不过白淇阻止了他们, 并说既然资料卡只要求玩家削除NPC的战斗力，那就一定有不能直接杀人的原因，做多反而错多。 　　副本从来不给无用的提示。其他玩家也懂得这个道理。 　　他们既然舍得出道具，自然自信肯定能将那群神使彻底困住。而白淇考虑的因素却显然比他们更多：“……只限制了行动力，并没有限制他们的沟通能力吗？” 　　唐肖瞬间了解了他的疑虑，眉心也是一挑：“神使与神祗间有独特的联系方式, 只要他们说出□□字并祈祷, 神就能知道他们的位置。这个时间如果有神使清醒过来，足够他们求助了！” 　　所有玩家均神色微变。 　　一群神使已经损耗了他们不少道具和能量, 如果真神降临, 以有心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也不必太过担心。如果诸神真的可以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 我们又怎么会进入这个副本。”白淇微笑起来，意有所指地看向唐肖。 　　“别忘了，这是一个末日副本。我猜，降诸在神祗身上的限制，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什么都瞒不过你。”智囊在身边分析的感觉让唐肖觉得大脑都得到了释放，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将这个世界的背景和特点一一说出，顺便放出了被关在系统空间半天的红发神使。 　　“神的追杀迟早会来，不过不是现在。不如利用这个时间与神使们好好‘交流’一番，然后守株待兔。” 　　*** 　　埃尔斯坐在冰冷的监牢里，看着自己失去神力光环的身躯，陷入对人生的深深怀疑。 　　他自认对人间了解不薄，隔个三五年就下来寻花问柳几次，从没听说人间哪里有天降神光，又诞生哪个力能拔山的勇者。 　　从前贤者掌握法术和预言之力，能勉强代表人族与众神谈谈条件，随着二十年前那场战役也付之一炬。从那之后，别说掌握法术，连个能登上奥林匹斯山的人都没有。 　　然而就在这短短几天里，魔幻的事情从天而降一个又一个，把他们扇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简直如同一群被困在深山里的村民： 　　什么？凡间竟然有王国不再信仰神明，导致诸神勃然大怒？ 　　什么？冥神塔迪斯亲自去惩罚那个国家的国王，竟然半途莫名放弃。奥林匹斯各峰诸神也装聋作哑，最后竟然决定将所有神使都派下去讨伐？ 　　什么？竟然有神使放弃来到奥林匹斯山，而选择背叛神明投奔人王？ 　　什么？人间竟然出现了一个，不，一群渎神者？还要他们像割韭菜一样对照标志一个个砍完？ 　　然后，埃尔斯发现，他们才是被反割的韭菜。 　　诸神派遣任务的时候只说他们要面对一群胆大包天的凡人，没说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力大无穷、“法术”精湛、武器法宝多如牛毛，而且对神使毫无畏惧之心的狠人！ 　　更别提这群凡人看见他们时的兴奋，仿若看见了一群嗷嗷待宰摆盘上桌的猪…… 　　埃尔斯打了个冷战，没精打采地缩了缩脖子，不再细想。活得越久，他就越发现，难得糊涂。 　　奈何同一个牢房里的年轻神使不消停，非要嚷嚷着越狱，还试图用祈祷联系上神灵来解救他们。 　　埃尔斯不屑一顾。 　　神灵要是会来救他们，就不会派他们来送死了。那帮老家伙只把他们当做工具人和消耗品而已，反之他们也只不过是仗着神明狐假虎威的凡人，这么多年还看不清这个道理，活该被利用死。 　　“成功了！” 　　有压抑的欢呼响起。 　　埃尔斯睁开眼皮，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了大运。就在睁眼的瞬间，一股力量忽然推开监牢大门，将正在祈祷的神使横空掀飞，水泥般掼在墙上。 　　埃尔斯：“……” 　　他又闭上双眼，假装自己从没醒过。 　　“什么成功了，也让我看看？”一个清朗的女声进入监牢，使房间内刚刚凝聚起来的神力瞬间溃散。 　　唐肖友好地朝他们打招呼，顺便把大气不敢喘的红发女神使扔到同僚身边。 　　“你们，你们不会猖狂太久……”有神使有气无力地抬头，“战神阿修斯即将下凡，他的战斧会砍下所有渎神者的头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纯白光丝不知何时出现在这个神使的头顶，仿若蹁跹的蝴蝶向上飞起，却在向上盘旋的同时从神使的眉心牵引出一股同样洁白的能量。 　　“不，不要！”神使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恐地挣扎起来。 　　然而他根本无力阻止，洁白能量离开眉心的刹那，他就像一只失去力量的咸鱼扑腾倒地，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 　　“你取走了，我的神力……不，你怎么能做到……”神使又气又急，身体的衰老令他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唐肖拎个干净地方坐下，“你们怎么得到的神力，我就怎么取出来，很简单的道理。” 　　从她第一次成功模仿出安吉施法时的能量结构，灵力就已经能模拟“神力”出现，只不过一直没摸索出最合适的用途，便搁置在那里慢慢进化。 　　直到[众神之眼]技能的出现，使唐肖能清楚地看见信仰之力的产生与运行脉络，这一能力自然也大大强化。 　　而今，灵力已经能控制周围的部分神力转换变化，乃至完全将一个神使体内的神力抽离——失去神力的支撑，神使也会重新成为普通人。 　　“既然你们做神使的时候，没办法用正常语气好好说人话，那大家就都重新做回普通人，这回总可以说人话了吧？” 　　看着少女笑眯眯的脸，众神使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恨不得当场装晕。 　　他们早已习惯了无上的地位、财富和生命，现在再让他们做回普通人，比直接杀了他们还难受！ 　　赶来找唐肖的安吉看到这一幕，默默摸了摸发凉的后颈。 　　以前天天吐槽唐肖行事太狠，现在看来，她应该感谢对方不杀之恩。 　　“从现在开始，我只需要这个世界以及诸神有用的信息。到天亮为止，说出十条有用信息的人可以离开这里逃生，争取最后活下来的机会。而一条信息都没说出来的，我们将无偿送你去世。” 　　在釜底抽薪以及残酷的规则下，一干神使再没了反抗的心力，只能选择争取宽大处理。无论玩家问什么，他们基本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争先恐后吐了个干净。 　　比如他们刚刚同时向七位神祗祈祷，结果只有阿修斯一人回应。但阿修斯虽然战斗力强，但移动速度很慢，最少也要一天一夜以后才能到达多铎。 　　再比如阿修斯性情极度自傲且小心眼，得知多铎背叛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直接下来杀人，很有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负伤在身，适合挖坑埋陷阱等等…… 　　破罐子破摔以后，众位神使的叙述之清晰，出谋划策之果决，令玩家都叹为观止。 　　你们真的是被迫出卖老板，不是因为报复996的私仇吗？ 　　第一缕黎明晦暗的光打进天窗里，神使们能提供的信息终于被榨干了。 　　埃尔斯口干舌燥，双目无神地瘫在墙角，怀疑这两百多年来的话被一口气说光了，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奥林匹斯山上还有什么没被他们供出来的八卦隐私，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以前没有扒窗户观察诸神私生活的癖好。 　　玩家们也累得够呛，继被唐肖施放精神力震得心神不稳后，又被压榨劳动力审了一晚上“犯人”，现在也纷纷没形象地坐在一起，神态多少有点疲惫。 　　进来送饭的侍从：“……” 　　啊，这，白天在房间里那个啥也就算了，晚上竟然连神使都不放过！现在这个年头，勇者间流行的癖好竟恐怖如斯。 　　小侍从默默低下头，再次心惊胆战地离开。 　　仇褐后知后觉：“白淇，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服务员看我们的眼神有点奇怪？” 　　白淇慈爱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啊，是你想多了。” 　　仇褐还是有点犹豫：“可我总感觉他看我们时仿佛在看一群变态……” 　　“怎么会呢，小孩子面前放什么屁呢，好好吃饭。” 　　“……哦。” 　　唐肖掰了掰手指，舒展了两下脖子后把神使名单给安吉，“你负责处置吧，他们你最熟悉。” 　　作为上辈子一起送命的老同事，安吉闭着眼睛都知道这群人分别有什么弱点，比玩家贸然接手的确要安全得多。 　　安吉叹了口气，自从见过忒尔斯，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忧郁下来，“不知道我们这辈子有没有幸能逃过一劫。” 　　唐肖意识到这话里的异常，抬眸看向对方。 　　安吉将遇见忒尔斯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还不忘记详细描述忒尔斯用法术让她在脑海里看到的场景，“我们死了后，神灵和凡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天崩地裂，到处都是尸体和岩浆，无尽深渊、人间与神国失去界限，一切都在变异中恐怖地扩张……” 　　画面最后是一片难以描述的黑暗，安吉灵光一现抓到了形容词，“就像在小石村里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时那种绝望和窒息感一样！到处都是窒息感，太可怕了。” 　　唐肖沉默两秒，“那，忒尔斯呢？” 　　安吉：“……” 　　她被一通变故弄得手忙脚乱，只知道忒尔斯一个人牵制住了神使长，而后不知所踪。 　　现在双方谁胜谁负，是死是活，多铎的卫兵没能找到踪影，她也自然不知道。 　　一股淡淡的愧疚感涌上心头，毕竟老贤者上辈子就提醒过她危险，今天又从其他神使手里救过她一命，饶是安吉命里天生带狗，自私了两辈子，也不由有点茫然。 　　唐肖看了看外面从暗红云层里泛出的天光，“我从数次生死边缘领悟出过一个道理，就是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原因。没有无缘无故能弥补的遗憾，阴差阳错的往往都是机缘。” 　　洛二：“？？宿主什么时候领悟出的道理？什么机缘？什么遗憾？我怎么不清楚？” 　　唐肖：“这不重要。” 　　无论当事人心里怎么想，这句提醒落在安吉耳中，却是令她心神一震。 　　两世为人，无论是忒尔斯的出手相助还是亲姐三番两次的身影，都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深思，才装聋作哑糊涂了下来。 　　这一世唐肖的出现，令一切都出现转机，或许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眸光闪烁半晌，安吉终于下定决心，“我明白了，处理完你这边的事我就去找忒尔斯，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说完，安吉就转身离开。经过这段时间的摧残，她连背影都坚毅了不少，和原剧本里那个贪婪懦弱无知愚昧的小神使已经大有不同。 　　系统还没感慨完，就看见安吉的背影一顿，脚一滑又调转一百八十度开始往回跑。 　　“唐肖，唐肖！你先别走！我有东西忘记给你了！” 　　气喘吁吁追上，安吉抹了把汗小心翼翼拿出之前忒尔斯交给她的光球，“忒尔斯说是失物归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倒和地偶蛋挺像……” 　　唐肖微微蹙起眉心，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光球触碰到她掌心的时候突然光芒大盛，变作一团白软的毛球。 　　蜷成一团的小白猫睁开双瞳，对着唐肖嗲嗲喵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识海深处，楚沉瞬间睁开眼睛，面沉如水：“他怎么还在这？” 第一百七十章 　　有那么一瞬间, 唐肖感觉手里的小猫有点烫手。但她已经下意识把猫捧起来，确认了这只猫的身份。 　　水蓝色的圆瞳，粉色肉垫, 额头上有一缕微微蹭花了翻起来的软毛。 　　一切甚至都和第一个副本世界, 唐肖最后一次看到小白猫时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副慵懒无辜又一脸看好戏的眼神，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那么问题来了，一只副本世界里的猫，毫发无损跨越到其他副本里再次出现的概率是多少？” 　　唐肖掰开小白猫的嘴捏住乳牙, 看着它炸起毛张牙舞爪的模样, 似笑非笑：“如果你在牙里藏了一个NB公司主系统，我倒觉得有可能。” 　　“喵呜！”小白猫一个猛猫翻身终于挣脱唐肖的手, 咻地窜上她的脑袋, 用肉垫气呼呼拍她脑门以示抗议。 　　楚沉更不悦了：“它站在我头上！” 　　系统洛二也很生气：“它也站在我头上！” 　　唐肖：“……这是我的头，谢谢。” 　　她把小白猫薅下来装进口袋，“算了，现在还有正事, 以后再收拾你。” 　　打发走安吉，唐肖对迎面走来的白淇示意：“找到阿修斯的位置了？” 　　白淇目光在小白猫上扫了一下，很快移开，“能这么快找到，还要多亏了艾娅。” 　　黑衣小女孩从窗外跳进来，拿出一个猫玩具般的毛线团, 随意抽出一根线, 线条就像受到某种牵引般歪歪扭扭指向一个方向。 　　“东南方向，直线距离九百五十公里, 附近有沙漠。”艾娅简洁地说完, 笔直站在原地扬起小脸。 　　唐肖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小孩在求表扬, 连忙从系统空间拿出一包饼干：“做的很不错！” 　　白淇微笑着揉了揉艾娅的头：“话说这个技能的觉醒，和唐肖你也分不开关系呢。” 　　“自从第一次见面，她受某些垃圾大人的唆使冒冒失失找你打架，然后被你塞进空间袋两天。回来后就开始对位置标记非常敏感，在第三个副本成功爆出了位置锁定技能。” 　　小女孩脸顿时有点发红，怨念地看了白淇一眼，似乎在控诉他爆出这件事。 　　毕竟一个因为心里阴影觉醒的技能，听上去一点都不酷好吗！ 　　唐肖默默抬眼看向男人：“直说吧，要什么。” 　　白淇：“这么说就见外了，只是孩子日渐长大，需要的道具和抚养费也越来越多。作为孩子的长辈，见面礼总是……” 　　唐肖摊开双手，直接敞开系统空间：“打开天窗说亮话，里面的东西你随便拿。” 　　她非常光棍地一歪头：“反正都是你和李华他们当初给的。” 　　白淇；“……” 　　他憋了半天才出一句，“不至于吧？毕竟我们已经这么久没见面……” 　　虽然后面的没说，但他的眼神仿佛已经写满：“这么久过去了，你居然还是个穷比？” 　　扎心扎久了，也就习惯了。唐肖现在不仅对自己是个穷逼的事实接受良好，还反过来安慰白淇：“虽然我穷，但是我节省啊。当初你们塞的那些道具现在还没用完呢，你看看哪个顺眼再给艾娅拿回去，就当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白淇嘴角抽了抽，叹息一声：“算了吧。” 　　“自己送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而且如果我真丧心病狂到剥削你的道具，连艾娅以后都无法直视我了。” 　　艾娅还认真地附和：“没错。” 　　后来，唐肖从艾娅这里了解到，白淇现在在其他高级玩家圈里有个诨号叫“白扒皮”，用来形容他对于其他玩家雁过拔毛无所用之不及的冷酷行径。就连顾星辰那种自恋狂变|态，以及李华韩雷雷这种超级欧皇都会下意识保持距离。 　　能克住他的，舍唐肖这种两袖清风一穷二白的穷比玩家，全联盟找不出第二个。 　　穷比克一切，诚不欺我。 　　*** 　　九百公里外，炎热沙漠中央。 　　三四个身着褐色布袍的光头青年忽然凭空出现，其中一人刚进来就被脚底沙子烫到，龇牙咧嘴跳起来。 　　“注意形象。”为首的青年不满地呵斥，“我们佛修虽然衣着朴实无华，但气质要保持住，随随便便就跳脚成何体统。” 　　“你说得轻松，老子穿的布鞋鞋底不到一厘米，这沙子至少一百度！你脱了护体法罩踩沸水里试试！” 　　为首青年，“你说得也有道理。” 　　说完，他伸出手指向跳脚青年脚底的方向点了一下：“步步生莲。” 　　地面忽然凭空绽开几朵莲花，虽然又火速枯萎，但跳脚青年感觉自己脚底的灼烫顿时好了不少，也终于安分下来。 　　几人原地鼓捣几下，确定了一个方向才继续向前走。 　　“话说回来，我们此次被拉入副本世界，实在罕见。不知道师弟们对此有何看法？” 　　说话的为首青年显然是这几人里辈分最高的“大师兄”，其他青年却没他这么讲究。之前的跳脚青年更是直接挠头大大咧咧开口：“资料卡上不是写着嘛，最高任务就是从诸神追杀中活下来，就是个西幻风格的大逃杀副本呗。” 　　“师弟，注意形象。”大师兄双手合十，“我们佛修虽然物质条件有限，但一定要保持儒雅，懂吗？” 　　“不是，我一个佛修为啥要儒雅？”大咧青年又险些气到跳脚。 　　一行人吵吵闹闹还没走出多远，忽然脚步同时一顿，各种异彩从身前炸开，护身道具纷纷嗡鸣，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的攻击。 　　“阿弥陀佛。”大师兄挽起胸前念珠，佛珠绽放出耀眼金光。 　　“嘭！” 　　攻击被出现的保护罩弹开，由空中凝聚出一张粗犷狰狞的脸，“渎神者，敢来我的领土中找死？” 　　大师兄双手合十，彬彬有礼，“阿弥陀佛，无耻小儿莫要口吐狂言。我等心中有佛，立身为佛，何来渎神一说？” 　　狰狞巨脸反应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奥林匹斯根本没有叫‘佛’的神，你们信奉邪神，果然是渎神者！” 　　光头青年们：“……这么说倒也没错？” 　　空中的飞沙走石终于凝聚出巨脸的身躯，三头六臂，手持一柄漆黑巨斧。从视觉角度看顶天擎地凶煞无比，若是普通人在这胆子恐怕已经破了。 　　“狂妄的凡人，神明的怒火降临一丝，便是你们永世受地狱之火灼烧的悔恨，受死吧！” 　　大师兄闪躲过一击，然后非常不赞同地摇头，“你身为神职却滥开杀戒，才是孽障重重天理不容。”然后反手迎面对上。 　　从远处看去，沙漠中心似乎刮起了小型沙尘暴，兼杂风雷电雨阵阵，声势恐怖无比。 　　而与此同时，三分钟前，千米开外的沙丘上，一名戴着墨镜的高挑女人也伴随着空间裂缝出现，面色冷峻地看了眼天空。 　　“地狱模式，最高难度副本，比噩梦模式还要高一阶。” 　　她又抬起手腕调整几下手表，“信号还在，白淇他们应该比我更早到达。” 　　阮青摘下墨镜观察周围环境。 　　她本来与白淇仇褐他们同时收到唐肖的召集信息。但当时她正好卡在一个凶险的副本里，因此错过了一天才进来。 　　粗略判断了与白淇他们相隔的距离，阮青选定方向刚要取出载步道具，忽然看见沙丘下出现一个蠕动的身影。 　　那身影慢慢爬起来，竟是一个满面黑疮的老头。老头脸庞瘦削如鬼，身躯却诡异地又胖又浮肿，油腻的肚子甚至撑破身上简陋的布料，看上去十分辣眼。 　　若仅仅如此，阮青也根本不会在乎，但老头一爬起来就直勾勾冲阮青走来，一嘴黄牙颤巍巍咧开：“快点扶我起来，哎呦，我的腰……” 　　嘴上叫唤着，老头却一点没看出腰痛，反而用目光不加掩饰地在阮青身上巡梭。见阮青毫无要帮扶他的意思，立即戾气横生：“卑鄙的女人，你嫌弃我丑陋，不愿意扶我？” 　　阮青凉凉道：“我为什么要扶你？” 　　老头大怒：“你这个……”他转了转眼珠，生硬地说：“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独自在沙漠里？没有男人陪你？晚上不会寂寞吗？”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的衣服，嘿嘿笑着伸手要来抓阮青—— 　　“唰”寒光闪过，一只干瘪枯萎的胳膊掉进黄沙里。 　　阮青把匕首插回鞘里，“滚。” 　　老头尖嚎一声，再也装不下去，满面狰狞地现出原形，变成一个身穿黑甲的高大男人。 　　“凡间的女人果然自私又愚蠢，都是以貌取人的下贱……” 　　“风刃，斩心，暴风雪！” 　　阮青不擅长打嘴炮，干脆直接三连招斩上去，把男人居高临下的呵斥全部堵在了冷冽的攻击中。 　　“你怎么也……”一上来就开打！ 　　阿修斯自认已经非常好战，没想到今天连续碰到的几个看起来单薄弱小的凡人全都脸白心黑，一言不合就放杀招，完全不给他亮出身份威吓人的机会！ 　　那几个光头男人也就算了，这个形单影只的女人是什么毛病？他就变得丑了点、老了点、猥琐了点、至于上来就这么狠吗？ 　　他们都不好奇自己是谁吗？ 　　阿修斯气得要死，恨不得直接让他们神形俱灭。然而他很快又恼怒地发现——他高估了自己一分为二的分|身实力。 　　分|身的力量毕竟远弱于完整体，更何况两个□□同时陷入战斗，连战神阿修斯也不可避免地左支右拙。他只能冷哼一声选择合并□□。 　　两处缠战的烟雾消散，神布在沙漠中的障眼法褪去，两处人马从战斗中抽离，也立即发现了彼此。 　　阮青看着对面一排四个复制版阿修斯：“……” 　　佛修一干人看着对面的女版长发阿修斯：“……” 　　阿修斯化为本身出现在空中，勾起唇角。 　　好在他早从艾莉法那里拿了一个幻术，可以混淆视觉。这样即便双方都是串通好的渎神者也认不出彼此。干脆让双方在对方眼里都变成自己的模样，坐观他们两败俱伤。 　　谁知道两帮人迷惑对视了几秒，并没有像阿修斯美滋滋预计的那样打起来。 　　阮青直接开口：“玩家阮青。” 　　佛修大师兄立即合十：“阿弥陀佛。” 　　高玩人数有限，彼此基本都认识姓名长相。阮青一听就知道对面四人是谁，也放下心来，开门见山：“我要杀那个NPC。” 　　佛修：“我们正有此意。” 　　双方一拍即合，随即掏出某个不知名道具扔入空中，幻象瞬间破灭，露出正在围观的阿修斯原形。 　　暴露的阿修斯：“……？” 　　这怎么回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在某个偏僻沙漠里一场悍战过后, 阿修斯被斩杀的消息很快被资料卡同步播报给副本内所有玩家。 　　“有点怀念有系统的时候，直接就能听到提示。不用像现在这样还得自己看。” 　　小平头叹了口气，问同伴：“诶, 你知不知道这个副本出了什么毛病？怎么连系统都不见了？真几把麻烦。” 　　“我知道个屁。”一旁的玩家头也不抬。他给自己点了根烟, 确认过唐肖和白淇一行人不在附近，这才骂骂咧咧：“要我说咱们就是运气不好上了贼船。如果今天降落点在沙漠的玩家是咱们几个，收割阿修斯的积分就得落在咱们账户里。何必在多铎忙了两天和他们抢那点蝇头小利。” 　　当了高玩他们才更清楚地认识到，运气这种东西, 差一分就失之千里, 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能有李华和韩雷雷那种极品欧皇十分之一的运道，他们做梦都能笑醒。 　　比如他们刚刚知道阿修斯的坐标在东南方向的沙漠里, 还没准备好到底是合伙围歼还是在多铎设陷阱, 就已经被更厉害的玩家捷足登先。 　　活生生的积分消失在眼前，想想就令人心头憋闷。抽烟玩家狠吸一口，将烟头在脚下碾碎，压低声音：“要我说, 出了这个副本之后，想办法制住唐肖？” 　　小平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你什么时候产生的自杀倾向？” 　　抽烟玩家急了：“唉我不是，你别忘了，NB公司不是一直在暗市偷偷收购唐肖的消息吗？” 　　“就连以前和唐肖接触过的几个贵族都跑了，说明NB公司这次是真的想抓人。咱们就算抓不到人，哪怕能送点有用的消息过去, 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苦苦赚积分来消除辐射？” 　　小平头被一番劝说, 也有点意动，“有用的消息, 指什么样的？天赋异能, 自创技能, 还是战斗弱点？” 　　“有一个算一个，真到了战场上，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信息。”抽烟玩家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递过一根烟，“玩家之间哪有真的信任，也不能怪我们太现实，对不对？” 　　“而且如果运气好，和更多进入这个副本且识时务的玩家联系上，合力困住她也不是不可能，” 　　小平头扯起一个笑，接过烟，低眼却看见烟头染上一滴红色。 　　下一秒，抽烟玩家的脖子像被切开的猪头肉，扬起一条细细的血线，尽数溅在小平头脸上。 　　“草。”小平头扔掉香烟，一把薅出胸前挂着的玉佩，玉佩上发出莹莹绿光，在他身前形成一道绿色透明罩。 　　“嘻嘻。” 　　“咯咯咯。” 　　轻柔的笑声从四周传来，落在小平头耳中却像催命符，令他更加谨慎。 　　终于让他逮到一个破绽，双手像橡胶般猛地伸长，从身侧小巷里拖出一个娇俏少女。少女并不躲避，挽起金色长发朝他一笑，小平头的脸便不自觉露出恍惚之色。 　　理智陷入黑暗前，他想起了唐肖之前让玩家人手批发一份的《奥林匹斯八卦》。 　　传闻，生命女神艾莉法生了三个美貌的孩子，晋升为神格后均以小爱神统称。 　　而爱神，拥有能让一切生物失去理智的能力。 　　【已有玩家死亡，全体玩家扣除一万积分。玩家在副本内死亡将直接弹出，无法在副本内复活。每增加一名玩家死亡，剩余玩家同时扣除积分。】 　　资料卡上弹出的信息令不少玩家黑了脸。 　　扣一万积分，这和杀他们有什么区别？ 　　“靠，这是强迫玩家组队啊。这次的主线任务到底有多难？” 　　“你说呢。”有人冷笑，“一个神灵需要多名高级玩家合力绞杀，这个世界名义上约有三十多名神灵，我们总共有多少高玩？” 　　也有人怂了，“死一个人就一万积分，杀一个神灵能平均分到多少？我可没这么多积分能扣！要不然我先自杀弹出吧。” 　　“你傻了吗，你弹出不要紧，所有玩家都跟着扣一万积分，你想以后回联盟领域被针对到死吗。” 　　清脆的拍掌声暂停了众人的交谈，白淇点头示意：“想必大家也都看见了任务卡上的说明。这次副本难度显然比我们想象的更高。” 　　“到现在为止，我们（未来）的队友还分散在三座大陆各地，而神灵却聚集在奥林匹斯山。我们现在能趁他们大意轻敌落单的时候将其杀死，而一旦他们也意识到这一点，不再单独行动，我们就会立即处于劣势地位。” 　　“所以我建议，从现在开始大家以多铎王都主城为半径，不再单独离开。当务之急是联系后进入副本或离我们较远的玩家，尽早全部汇合，越快越好。” 　　…… 　　“宿主，你真是个猛人。” 　　从城堡最高点俯瞰底下的景象，洛二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如果是唐肖自己单打独斗，虽然不畏惧神明的威胁，但也做不到“把这个世界高端战力全部一网打尽”这种计划。 　　但若整个联盟领域的高级玩家全部进来，形势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肖笑笑：“我要是算狠人，这个副本的原系统也不逞多让。” 　　“它应该在遇袭之前就已经察觉到这个位面的神才是导致末日出现的源头，于是干脆把主线任务设定成狼灭级别。一旦有玩家能通过之前的考验，顺利活到最后一个主线任务，它就会用全部能量打开副本与联盟领域通道，强迫所有高级玩家集合力量杀死神灵。” 　　“要是论拯救副本世界的决心，它可比你在丧尸末日副本里的表现果断多了。” 　　“都说了我和原本的系统不一样嘛！” 　　洛二独自生了会闷气，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会不会，正是因为原系统太强，所以它才受到袭击？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如果狗系统原身没能第一时间剥离出核心数据系统，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洛二。那[丧尸末日]副本很可能就会变成第二个[诸神黄昏]，现在也只剩下原系统碎片在虚空漂浮。 　　“恭喜你，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唐肖戴上斗笠：“如果真的有势力专门针对NB公司派放到各个副本里的强大系统进行攻击，那它最终的目标很可能是整个联盟领域。” 　　而NB公司这时候还在一心专注内斗……洛二忽然感觉一阵发寒。 　　“喵呜。” 　　小白猫窜上唐肖的手臂，蹬蹬蹬跑到肩膀上趴下。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这些问题。”唐肖反手捏住小白猫后颈，“哪怕副本毁灭了，你也不受影响，是因为你的权限比副本系统还要高，还是因为受袭时你已经离开副本了？” 　　洛二瞬间爆炸：“我就知道你有问题！怪不得在副本里总是检测不到你，你就是被派来攻击我的病毒对不对？” 　　“喵呜。”小白猫甩了甩尾巴，根本不鸟它。 　　“如果它是病毒，唐肖会放它继续待着？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怎么想问题还是不带脑子。”楚沉从沉睡中日常被洛二吵醒，声音冷淡，“好吵。” 　　洛二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暴躁猫，立即转移目标：“你还幸灾乐祸！如果联盟领域被毁，你以为《公约》还能存在？” 　　楚沉象征性勾了勾嘴角，“为什么不能？联盟领域建立在公约的基础上，可相反，公约的力量却不依靠联盟领域。哪怕你们都消失了，我也不会死。” 　　小系统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公约和NB公司一直是死对头，怪不得你要跟着宿主一起进入这个副本，原来罪魁祸首是你才对！” 　　楚沉：“……” 　　他看起来有点想骂人，但由于没学习过这方面数据，还是忍住了。 　　“不想和你说话。”冷冰冰抛下一句，楚沉就离开识海出现在现实，抱臂坐在唐肖的肩膀上。 　　于是，一左一右都增加了本不该由她承受的重量，而且端坐肩膀的人/猫还仰着小脸理所应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唐肖深吸一口气。 　　“既然你们这么想出来，那一会儿不多出点力，都对不起你们在我肩上抢位置吧？” 　　主城外，某条狭窄盘旋的小巷里。 　　在这里居住的居民早已没了踪影。浓浓的腥气在空中蔓延，红色血水滴答滴答，从屋檐上流下。 　　“安德尔，你说我们杀了这么多凡人，那些流浪诗人吟唱的神话史诗会怎么记载我们？” 　　一个金发女孩轻巧地在污秽中漫步，她身后跟随一名同样金发的美貌少年，少年手里挽着一张纯银长弓，脸上挂着残忍又天真的微笑。 　　“那一定是一首虔诚恭敬，充满赞美的长诗，污浊的凡人在我们的手里得到生命的意义，构筑他们期冀的死亡之门，不是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听了。” 　　“可是我听贝尔姐姐宫殿里的神使说，凡人都是贪生怕死，他们或许并不喜欢死掉呢。这样，那些长诗还会赞美我们吗？” 　　少年猛地停住脚步，脸上浮现怒气：“你好蠢，凡人的意义是为了神的快乐才存在，无论他们喜欢不喜欢，我们赐予他们的死亡就是他们悲哀人生里的最大意义，懂吗？” 　　接着他又笑起来，“这次母亲允许我们毫无节制地杀人，也许是一个好标志。下一次我们就可以去猎杀那些讨厌的半神了，他们身体里流淌着凡人的血，能活到成年真是幸运。” 　　金发少女咯咯笑了一会儿，又故意找茬似的撇嘴，“那你也要少杀一点，上一次就是因为阿修斯哥哥屠宰空了好几个国家，又让洪水冲了半座大陆，导致我们的信仰开始减少，连召唤天灾的能力都消失了。” 　　“——原来如此。” 　　金发少年还不耐烦地想说什么，背后却忽然响起一个陌生女声，他立即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女坐在墙头看他们。 　　少女还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爱神三兄妹是吧，站在我面前的应该是安德尔和安娜，另外一个人和你们的母神艾莉法呢？” 　　安娜很好奇地看着她：“你看见我们的容貌，没有任何感觉吗？”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我要有什么感觉？”少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不过，我的眼睛有点怪病，眼里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安娜更加好奇，她从小到大还没遇见过能正常和她说话的凡人。因此不顾哥哥难看的脸色，迫不及待地问：“你能看见什么？” 　　“我看见你的哥哥阿修斯为了满足癖好，杀光了许多国家的凡人，那些枉死的尸体纵横半座大陆，没等到神灵的愧疚和补偿，只得到冰冷的洪水……” 　　安德尔嗤笑：“这是你刚刚偷听我们的话。” 　　少女耸肩，“我还看见，那一天，四座大陆同时发出凄怆的嗡鸣，引起了奥林匹斯诸神的注意，还没等你们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发现你们原本翻覆之间就能降下地震和洪水的能力消失了。” 　　“只不过你们虽然愤怒，却依旧不觉得这和滥杀凡人有关，也没有惩戒阿修斯，而是让风之神去清理烂摊子，让那些王国存在的痕迹永远消失。却没想到风之神的莽撞行动破坏了无尽深渊的壁垒，妖魔倾巢而出，处于北部大陆靠近无尽深渊边缘的多铎王国恰好成为了倒霉的盘中餐。” 　　“为了掩盖种种行径，诸神便对多铎的灭顶之灾视而不见。民众的祈祷得不到神明反馈，只能依靠人族的精英，也因此导致了整个世界绝大部分贤者一夜陨落的‘血腥多铎’。” 　　“当然，故事还没结束。因为直到两百年后的今天，阿修斯和风之神一个在沙漠中被斩杀，一个陨落于遥远的东方大陆，因果报应，终于偿还。” 　　当一切破碎的记忆与线索连成唯一的路径，哪怕这个真相再不可思议，也是最终的事实。 　　安德尔脸上傲慢的表情终于崩塌：“渎神者，你从谁那里听来的这些消息？” 　　少女桀然一笑，“我说了啊，我眼睛出了点问题。更准确得说——在某一次意外中我获得了神明的视野，从此，过去未来现在，你们能看见什么，我就能看见什么。你们看不见的，我也能看见。” 　　唐肖直视着面前的两个神之子，漆黑的双瞳似乎真有微光闪过，仿若在墨色中隐隐覆了一层剔透的金，慈悲又冷漠。 　　从两个神之子亲口讲出那段秘辛的刹那，猩红的场景已经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滑过，仿佛在脑海内重新发生了一次。 　　唐肖也是直到这一刻，才清楚[众神之眼]这个SS级被动技能的最大威力。 　　还原破碎的世界线，让埋没的历史水落石出，为所有因冤魂扭曲执念而滋生的怪象找到答案，找到众生唯一生机指向的答案。 　　“总结，”唐肖打了个响指，“杀人偿命，就是最好的答案。” 　　话音未落，她抬手向空中一点，夹住金发少年射来的一根来势汹汹的箭矢。 　　安德尔大叫道：“母亲！” 　　唐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既然你已经知道一切，那就没办法再活着离开了。” 　　一个身姿曼妙的美妇，牵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聘聘婷婷从空中走下来。 　　如果忽略掉她沾满鲜血的手，这一幕倒真不失为美景。 　　“我很好奇，一个渎神者，究竟得到了谁的指示，才敢在一位神灵和三位神之子面前发出挑战。是远古沉睡的神？还是无尽深渊潜伏的恶魔？不知道艾莉法有没有这个荣幸得到答案。” 　　与之前所见之神的傲慢都不同，艾莉法乍一看只是一名温柔礼貌，毫无攻击性的美妇，一见便令人心生亲切。 　　但唐肖知道，这人是个十足的狠角色。 　　全世界信仰消亡，艾莉法身上的信仰之力却依旧浓郁浑厚，可见数千年来，人族对她抱有多殷切的信任。 　　唐肖摇头，“宁可相信一切都是比你们更远古的神祗的阴谋，也不愿意相信在你们之上还有世界意志的存在。或者说，你们最不愿意相信的是，这个世界居然不是以你们为中心在转动。” 　　“因为滥杀蝼蚁而遭到报应，很难接受这个现实吧？” 　　艾莉法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平静，美目饱含悲悯：“我能理解你们不甘平庸，甚至想要背叛、反抗的心思。然而，你们终究只是凡人，所能看见的也只是方寸天地。如果你站在我们的世界，也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选择。” 　　“是吗。”唐肖笑了，“神明既然眼界宽阔，那么当你们抬头的时候，肯定也能看到血红的天空吧？” 　　视线之内，美妇身体一僵，脸色陡然阴冷下去。 　　唐肖丝毫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血红的天、断裂的地、镇压不住的无尽深渊、哪怕是对神明而言也凶险重重的凡间怪谈。我能看见的一切，你们显然已经看了几十年。” 　　“不知道这么多年里，这个世界对你们的怨恨、排斥和恶意，无上的诸神们看清了没有？” 　　话音刚落，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空气，重重压力降落下来，哪怕戴着斗笠，唐肖也感觉身体骤然一沉，力气开始迅速流失，连识海都发出阵阵刺痛，能量宛若被封滞般难以调动。 　　这是艾莉法的能力。抽走他人的能量、力量、异能、还是—— 　　“是生命。她可以抽取别人的生命。” 　　楚沉从隐形状态解除，小小的双手按上唐肖的脸颊，那股虚弱和沉重感立时减轻不少。 　　艾莉法已经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双眼一片空茫，“别以为你一时创伤了塔迪斯，就能同样对付所有的神。” 　　“我知道。”唐肖咳出一口血，躲过一击后扯起嘴角，“你们的体系中神之间互相克制，你的大地系能力就正好压制塔迪斯的力量。” 　　艾莉法诡异地沉默一瞬，喉咙动了动。 　　唐肖猜她咽下去的那句话是：这你都知道？ 　　“不仅如此。”唐肖又身手奇快地躲过一支满载神力的箭矢，丝毫看不出异能被限制的笨重，反手将箭矢掰断，“我还知道谁的能力克制你。” 　　“众神之主盖亚和女武神贝尔，他们的能力可以克制你，而你的能力对于他们而言不起作用，对吧？” 　　看见艾莉法愈发阴郁的神色，唐肖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一拍手，四周环境陡然大变，平坦的泥土拔地而起，高耸的墙壁陷入地面，眨眼间竟换了个场景。 　　而新的场景中，更多身影也纷纷出现在唐肖身后。 　　“很巧，我今天恰好带了几个同样能力的人来，以示对生命女神的尊重。” 　　“所以，应该由我来问你，是什么勇气能让你在已经斩杀两个神的种族面前，继续维持傲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唐肖当然没有傻到单刀赴会。 　　就算她有把握将艾莉法和她的三个神之子绝地反杀, 后面还有整个奥林匹斯山在等着，在最终一战前浪费太多能量实属下策。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不可以让自己在艾莉法的眼中, 以“单枪匹马”的形象出现。 　　毕竟到了高级玩家这个水平, 已经不乏有专精精神系异能，并将幻觉系技能和道具使用得出神入化的人。 　　而她作为所有神眼中仇恨值最高的“渎神者”，只需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削弱神明得天独厚对环境的洞察能力, 就已经成功了。 　　至于剩下的, 交给她身后的十八个对积分虎视眈眈的玩家就行。 　　“我也很意外呢，你身为输出，竟然会主动拿坦克剧本。”回到大后方，白淇递过来一瓶恢复精力的水。唐肖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然后她小心翼翼取下斗笠, 确认道具没损坏后长舒一口气。 　　“这可是我唯一的防护道具, 我有事它都不能出事。” 　　白淇：“……这就是你一把新手副本里的破弯刀使到现在的理由吗？” 　　“那不是我的刀。”唐肖想说什么, 却忽然意识到她已经记不清圆月弯刀原主人的名字了。 　　就连记忆里的样貌也已经十分模糊，只依稀记得是个丰腴和善的中年女人。 　　怎么会这样？ 　　进入游戏，各方面体质都大大增强, 哪怕做不到过目不忘，唐肖自认也不至于忘记几个月前认识的人。 　　思忖几秒, 唐肖开口问白淇：“已死的玩家, 会消失在其他玩家的记忆中吗？” 　　白淇愣了一瞬，失笑回答：“你回忆一下新手副本里得罪过你的那几个玩家, 看看还记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 　　……这倒是没受影响, 看来与玩家是否还存活无关。 　　虽然连续两次在联盟领域没找到那名女玩家, 多半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唐肖心中难得有些烦躁, 取出圆月弯刀在掌心打量, 忽然感觉耳垂被扯痛了一下，她垂眸斜眼看向楚沉。 　　黑发小人面不改色，“我在给你疗伤。” 　　“你当我傻？”唐肖觉得这个迷你版小楚沉也不太对劲，又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懒得开口，干脆直接把楚沉收回识海。 　　没想到楚沉扒住她的指尖不肯进去，“我不回去。” 　　“怎么回事，洛二把你烦成这样？” 　　唐肖无语地勾起小人的后衣领，把他提到面前。 　　楚沉对这个姿势很不满，但他还是梗着精致的小脸，“我不要回去，你把猫塞进去吧。” 　　唐肖一阵无语，随即又突然意识到思绪一直隐隐堵住，又想不起来的关节所在。 　　如果她没记错，[丧尸末日]里的摘星市研究基地副本里，小白猫和楚沉碰过面。 　　而在那时，楚沉已经表达出很明显对小白猫的厌恶情绪。如果那时的楚沉已经是《公约》的化身，那小白猫何德何能让公约如此厌恶？ 　　或者说，整个联盟领域中，公约最讨厌的事物是什么？ 　　唐肖眯起眼睛。 　　白淇：“……模样有点可怕哦。” 　　有公约的特殊性在，除了唐肖之外没有玩家能看见楚沉，白淇也一样。但求生欲让他非常识时务地起身去前线收人头，将这处稍显安静的角落留给了唐肖一人。 　　楚沉闷声：“如果你继续对我上下其手，我有理由怀疑你有不可告人的癖好。” 　　被薅下来团成一团的小白猫也出声抗议：“喵~” 　　唐肖对他俩的抗议熟视无睹，打包直接塞进了斗笠狭小的空间里。 　　变成猫饼的小白猫；“……” 　　大头朝下直接栽进猫饼里的楚沉：“……” 　　原来，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悲伤吗。 　　顿觉世界安静下来的唐肖感到久违的神清气爽，她拧了拧脖子：“别着急，等副本结束再统一处理你们。” 　　说完，她把斗笠别在了腰上。灵力为腰带，业火做封口，算是把两个表面弱小可怜又无助，实际身份能吓死一帮玩家的死对头彻底关进了小黑屋。 　　这时，远处窜升起一股剧烈的能量波动，显然是多名玩家在集体放大招。 　　唐肖顿知有变，立即跃飞上去。 　　*** 　　“精神力弱的都赶快封锁自己的视觉，别被那几个小鬼牵着鼻子走！” 　　多人战斗的场面一片硝烟混乱，如果仔细看去，玩家装束的人明显分成两拨，一拨或蒙住双眼疯狂输出，或在后排用精神技能辅助，而另一拨则双目无神站在对立面，为几个金发碧眼的小孩做人肉盾牌。 　　“是不是我们的战术出了问题？” 　　别说场上陷入拉锯的僵局，时间每多过去一秒，都是对道具和武器的损耗，有玩家计算了下损失，脸上浮现肉痛之色。 　　“战术没有问题。” 　　后加入的白淇接手一个晕倒的辅助玩家位置，咒语轻声念出，白色光晕立即笼罩在所有筋疲力尽的玩家身上，状态肉眼可见开始恢复。 　　群体治疗！ 　　神之子显然也立即发现谁的威胁最大，搭弓便射了过来，威力极大的爆裂箭在白淇身前几厘米处停滞不前，然后片片碎为齑粉。 　　“是我们低估了生命女神的生命力。” 　　白淇得出结论。 　　他们的战术，是先将艾莉法和三名神之子包抄后，异能正好克制艾莉法的几名玩家先牵制住她，然后其他战斗型玩家围攻神之子。精神系辅助和治疗则坐镇后方，足够帮所有玩家屏蔽爱神的控制。 　　一开始，玩家的确占领优势。但几轮攻击下来，他们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艾莉法的血怎么这么厚？ 　　如果形容成游戏开Boss，那么艾莉法就像是会自动回血的Boss，每次眼看着血条降下去，都会在某个节点神秘上涨回来，怎么打都下不去。 　　哪怕精神系玩家的耐力再强，长期飞速的消耗也开始撑不住，而精神屏蔽一旦出现漏洞，小爱神的蛊惑能力就会趁虚而入，控制精神力弱的玩家反水。 　　每死亡一个玩家，全体扣去一万积分。导致其他战斗玩家也开始束手束脚，情势急转直下。 　　唯一能抗的战斗力只剩下仇褐，后期他直接变身成暴走状态，几乎一个人牵制住了艾莉法，威压无差别外放起来，连同队玩家站在旁边都冷汗涔涔。 　　可是还不够。 　　白淇刚要用通讯器叫唐肖，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几分钟不见，你脸怎么这么白？” 　　男人松了口气，白了少女一眼笑道：“你来全场治疗几分钟试试。” 　　唐肖笑吟吟注入一股灵力进入对方身体，白淇感觉一股暖流自肩膀汇入，紧绷的精神领域也轻松不少。 　　他有些意外地抬眼，“你又觉醒了新的异能？” 　　双异能，即便是高级玩家中也很罕见。 　　唐肖：“一言难尽。” 　　雷电异能凝聚出两种不同的能量这种事，的确很难描述。白淇也不多问，只是点头欣慰道：“看来即便NB公司再想压制你，也没能影响你的成长速度，甚至远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强。” 　　看到NB公司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的很难不让人感到欣慰。 　　说话间，又有一名玩家精神领域被神之子趁虚而入，这次动手的人是年纪最小的金发小安娜。但她的动作却异常狠辣，控制得手后便直接操控玩家自杀。 　　玩家神色恍惚抬手就要抹脖子，还没下手却先一步被敲晕，软倒在地。 　　唐肖站在他的位置，和安娜四目相对。 　　一抹得逞的笑容在小女孩脸上勾起，还没绽放开又忽然停滞。 　　唐肖对她的能力毫无反应！ 　　[众神之眼]buff加持下，唐肖连她怎么运用神力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直接用灵力反其道而行之，精神力有如一把淬厉了锋刃的刀，直逼神之子的面门。 　　小女孩虽然天生为神，在极致的速度面前仍旧没能反应过来，惨叫一声身体被重重击飞，引以为傲的神力开始紊乱，痛苦地嘴角流血。 　　被她控制的玩家也同时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退到后方。 　　“渎神者……该死。” 　　艾莉法看向受伤的小女孩，双目发红，声音中酝酿着浓浓的愤怒与恨意。 　　“不好，母亲护子，提防她反击！” 　　唐肖却摇头，“心疼孩子？未必吧。”她转身以同样的手法攻击其他两个神之子，果然见到艾莉法方寸大乱，甚至不惜硬抗仇褐一击来抓她。 　　仇褐的长刀上沾满神血，咦了一声，双目一亮：“她的生命力没有恢复。” 　　周围玩家顿时都反应过来：神之子才是她能无限回复生命的原因！ 　　唐肖和仇褐一左一右控制住艾莉法的行动范围，其他玩家立即集火试图斩杀三名神之子。 　　见此艾莉法目眦欲裂，冷笑抓向唐肖：“你倒是真不怕死！” 　　唐肖却不复之前被她压制着无法动弹的模样，而是正面迎上，弯刀挟雷电之力斩在神体上，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 　　她毫不意外：“当了几千年受供奉的神，临死前还要拿信徒的生命来做你生路的祭品，那些信徒今天要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下辈子恐怕宁可做野兽，也不愿意再当人被你蒙骗了。” 　　艾莉法美丽的脸越发狰狞：“就算都被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你可以弑神，难道杀光神灵所有的信徒？” 　　仇褐听出这句对话的话外之意，脸色沉得可怕：“什么意思？为什么杀你要先杀光所有的信徒？” 　　“当然是因为，她源源不断的生命，都是加倍抽取信奉她的人生命换来的。”唐肖抹掉嘴角渗出来的血，目光冷凝。 　　灵力已经在空中蔓延交织出一张网，覆盖了艾莉法身上源源不绝的神力轨迹，勾勒出这个邪诡法术的模样。 　　无数条光丝弯弯曲曲连接入地面，乍一看宛若从身躯伸出的密密麻麻血管，而殷红的血线仿佛有生命一般，被抽取着逆流进入艾莉法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的玩家无一不头皮发麻，又恶心又厌恶，甚至有人下意识爆了粗口。 　　“草，这也太恶心了！” 　　艾莉法见一切都已曝光，干脆不管不顾冷笑道：“我的生命无穷无尽，你们以为杀了我的孩子就能影响到我吗？” 　　“还有你。”她死死盯着唐肖，“奥林匹斯山能力克制你的数不胜数，不要高兴得太早。” 　　唐肖也笑了：“你认为自己的能力很强？” 　　这个语气令艾莉法陡然变脸，“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唐肖：“恰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艾莉法：“……” 　　接着，她听到唐肖的声音： 　　“更巧的是，我也不喜欢自己有被克制的短板。” 　　“所以为了两全其美，只能让你的能力和人头都归我了，不介意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所以为了两全其美, 只能让你的能力和人头都归我了，应该不介意吧？” 　　唐肖嘴角带着笑，流着血, 声音轻佻, 却又杀意凛然。 　　艾莉法但凡还剩一点理智，都不会在这句话后，不顾一切地和唐肖正面刚输出。 　　但在已经被气得彻底失智的情况下，艾莉法就像被一把火点燃的千年老枯木, 浑身都气的冒烟, 恨不得直接拉着唐肖同归于尽。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神力影响，唐肖身形微滞，被艾莉法一掌拍在心脏处，肋骨断裂吐出一口腥甜。 　　一阵快意冲上头顶, 艾莉法还没露出笑容, 却倏地发现两条白色光线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神体, 而且不知是何种能量凝聚而成，坚韧得怎么斩都斩不断。 　　中计！ 　　她试图飞上空中，又被仇褐一刀拍下来差点拍扁脑袋。 　　“啊！！”见身上白光越缠越多, 艾莉法意识到不妙，恼火得五脏俱焚。 　　然而越是气急败坏, 越是左支右绌。 　　唐肖全心操控灵力, 对攻击不躲不避，直到将对方所有方向的退路全部堵死, 才有功夫抹了把脸上的血。 　　吞噬过两个模因后, 灵力和业火一样已经发生极大变化。由原本海纳百川的淳和凝实淡化, 增添了一股不可名状的诡谲。表面上看, 它只束缚住了艾莉法的身体, 但其实在成功触碰的瞬间，灵力已经入侵了生命女神的神力，并开始潜移默化的同化蚕食。 　　接下来只需要攒到足够合适的时机，然后—— 　　“业火。” 　　黑色火焰沿着白色光线疯涨而上，顷刻便汇聚为一片熊熊火海，将艾莉法淹没在其中！ 　　惨叫声被火焰吞没，然后是恶毒的咒骂，也很快变得微弱混乱，最后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确认最大的威胁已经被控制住，有玩家当场脱力，浑身发凉道，“这也叫神……和我说里面是一百只厉鬼我都信！” 　　“我也……等等，唐肖你要干嘛去？” 　　众目睽睽下，却见唐肖摘下斗笠和弯刀，血葫芦般的身体都没管，就赤手迈向黑焰火海。 　　感受到业火灼烧的灵魂的惊惶与瑟缩，唐肖扯起一个冷笑，向里面的身影低声道： 　　“我说过了啊，你的人头和能力，我都要。” 　　说完，沉入业火。 　　*** 　　唐肖进入火海后，业火就如同无主般失去了控制。 　　黑色火焰有着令人汗毛倒立的冲天危险感，没有玩家愿意触碰，立即纷纷退避。 　　神之子已经陨落两名，最后一个小女孩想趁机逃脱，下一秒却被悄无声息出现的白淇收走了人头。 　　【神之子安德尔、安娜、安丽儿死亡，全体玩家获得积分奖励三万。】 　　赚翻了！玩家们还没来得及陷入狂喜，就见到黑色不知名火焰开始迎风而涨，迅速吞没了四周的断壁残垣，并以唐肖消失的位置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 　　有一个玩家躲闪不及，手臂沾上一小簇火焰，立即脸色大变，竟直接抽刀将整条小臂斩断！ 　　“大家都赶紧撤，这个火会同时吸收生命力和天赋异能的能量，被它缠上就完了！” 　　巷子中人影顿时消失大半，只有仇褐还站在原地，握着刀，脸色十分难看，“那唐肖怎么办？” 　　白淇：“资料卡没有通知，说明艾莉法还没死，唐肖也一样。” 　　黑色火焰中的二人都还活着，就证明结果如何还是未知。 　　“不过，”白淇提示他，“我们对唐肖应该抱有更多信心，垂死挣扎的艾莉法还奈何不了她。” 　　仇褐想了想，两条又粗又长的眉毛拧着劲，“不行，我得在这里等唐肖出来，万一遇到偷袭可以帮个忙。” 　　白淇知道劝不动他，也不勉强。仇褐一旦认定一个人是队友，就会用最朴素的方式掏心掏肺对对方好，现在没直接冲进火焰里要和唐肖共进退，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 　　他只能扔过去一个空间袋，“这里面有联盟领域新出的防护道具，你小心点。今晚应该会有很多玩家和敌人来到多铎，零点一过，无论唐肖出没出来，你都必须撤退。” 　　*** 　　日薄西山。 　　高级玩家被召集进入副本的第48个小时，整个副本位面的神使全军覆没，至高无上的“神灵”陨落三位。 　　北部大陆是玩家进入副本降落点最多的大陆，短短两天里四处为祸的变异野兽和妖魔已经几乎消失匿迹，迎来从未有过的安静与和平。 　　“哥哥！姐姐！”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光着小脚在地上奔跑，试图追上前面的几位年轻男女。 　　年轻男女停下来等她，看见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张开手心，露出两颗干枯的青涩果子。 　　“谢谢哥哥姐姐帮我们赶走吃人的怪物，这是我存了好久的果子，都送给哥哥姐姐吃。” 　　年轻男女，或者说是两个玩家对视一眼，倒也没有分外感慨。他们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末日世界，末日中遍地饿殍，人吃人都是正常现象。他们也只是为了积分挣扎求生的玩家，帮不到所有人。 　　于是二人只是把果子推拒回去，让小女孩自己吃。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我不吃，我要把这些留到明天祭祀上，献给神明。父亲说，神明会帮助我们，给我们好吃的。” 　　年轻女玩家忍不住问：“现在大旱饥荒，你们都饿得快活不下去了，还要把食物都献给神灵？” 　　小女孩睁大眼睛，露出天真的信赖和憧憬：“父亲说，神明会救我们！” 　　“别说了，你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男玩家扔下一小袋面粉，拉着女玩家离开。 　　刚走出没多远，破旧的村庄里就传来一阵嚎哭，似乎又有人饿死了。 　　“我原本还觉得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有点奇怪，现在明白为什么它要逼我们杀死诸神了。”女玩家摇头感叹。 　　诸神源源不断获取民众的信仰之力而长生不老，却对信徒毫无同情怜悯之心。肆无忌惮带来屠杀、干旱、饥荒，酿成这一切后，却又没有能力挽回。 　　如果白天围杀生命女神和神之子时，唐肖说的全部属实，那么诸神的冷漠和猖狂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神灵，可能会依旧是一个普通的，生产力低下的西方远古位面。大部分生灵生活虽然贫困艰难，却远不至于要迎来世界末日的程度。 　　如果一切的原罪都是神，那么让神灵消失，也的确是副本系统能分析判断出的唯一生路。 　　就在年轻男女匆匆奔向远处，消失在村庄视野后不久，一个形状奇怪的长毯摇摇晃晃从天而降，掉下两个灰头土脸的青年。 　　“啊我的衣服！我总共就两套新衣服！这个世界绝对跟我有仇，连飞毯都这么对我！” 　　一个青年一站起来就开始吐嘴里的灰，哀嚎不止。 　　“你怕不是忘了，上个世界的哥布林Boss差点把我们的飞毯撕成两半，就这样它还能跨越两个大陆飞过来，没半路上把我们两个摔死已经是你气运加成了，闭嘴吧。” 　　李华拍了拍衣服就拿出地图开始观察环境，很快找到了多铎王都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走，天黑前我们差不多久能找到大部队了……韩雷雷，韩雷雷？” 　　他一回头，看见韩雷雷不知何时与飞毯纠缠在一起，头发炸成一团：“靠靠靠李雷快来救劳资狗命！啊这飞毯着火了！” 　　“……” 　　一片手忙脚乱后，韩雷雷抱着黑漆漆的一团飞毯无声流泪：“这可是双S级飞行道具，呜呜呜我的波斯飞毯啊……” 　　“行了，别嚎了。”李华扶额，“等我们找到多铎遇见白淇他们，看看能不能在他那里换一个新的飞行道具。” 　　韩雷雷抽了抽鼻子还想说话，脸色忽然一变，双眼陷入一片空茫。 　　李华眉心微跳，神情也严肃下来。 　　这是韩雷雷触发异能被动“预言”时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青年双瞳中的空茫才缓慢褪去，恢复清明。韩雷雷一个激灵，“我们别去多铎了，先向东南方向走，预言告诉我，那里有一个大机缘！” 　　日色渐沉，黑夜缓慢渗入天空。 　　赶在黄昏的尾巴，聚集在多铎的玩家全部赶回，并抓紧时间布下一套针对高魔世界原住民的阵法。据说这是白淇以前从某个高级副本里得到的一次性阵法，甚至可以越阶绞杀大能。 　　“虽然一切信息都显示，剩余的诸神基本不可能再离开奥林匹斯山，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应该多做准备。” 　　白淇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镜，通过镜片中的视野，他能看见阵法的布局与脉络，全世界也只有他一人能看见。 　　“白先生，有人要出城！” 　　有骑士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 　　多铎王都名义上还是国王领土，但实际上已经归玩家控制。自从白淇命令整个王都封锁后，普通民众入夜之后一概不许外出。 　　“是谁？” 　　“那些人说他们认识唐肖贤者，还说唐肖贤者给他们传送了消息让他们过去……” 　　如果换一下主语，直接十有八九可以确定为钓鱼。但白淇知道唐肖的确在这个世界认识了一些原住民。 　　“我去看看。” 　　*** 　　“乌石，我，我好紧张啊。如果去晚了怎么办？” 　　红鼻子第一次穿上厚重正式的盔甲，紧张得直摸鼻子。 　　“对啊，我们不能直接冲出去吗，为啥一定要在这等人？”巴洛也粗声粗气。 　　乌石站在人群最前面，虽然身形并不高壮，却是最冷静的一个。他按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坚定地摇头，“封城一定是有理由的，我们贸然离开很可能遇到危险，那样既帮不到唐肖，也会白送性命。所以我们必须先把事情告诉她的朋友，才能离开。” 　　没人听出来，他的声音也微微发颤。 　　这么久以来，众人无论遇见怪物还是其他危险，都有唐肖在前面兜底。这一次没有唐肖和安吉在，而是身为普通人的他们第一次做决定。 　　这种忐忑一直持续到白淇出现，乌石勉强冷静地把前因后果讲一遍，才缓缓稳定下来。 　　“你们的意思是，唐肖给你们留下的通讯器能传送一些基本信息。刚刚它发出了危险提示，所以你们怀疑唐肖遇到危险，想去救她？” 　　明明一句很正常的话，从白淇口中温和地说出来，就无故令人生出一种窘迫感。 　　众人也从焦急中冷静下来，恍惚意识到：对哦，以唐肖的实力如果遇到危险，那他们过去和送菜有什么区别？ 　　“唐肖带我们来到多铎，一路上多次救过我们的性命，就算帮不上忙，我们也不想袖手旁观。”乌石眼圈有些发红。 　　“也有道理，那就让一排骑士护送你们过去。” 　　本来以为会被驳斥，却直接被痛快答应，反而让众人有点无措。 　　眼前的青年男子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普通人就轻蔑，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既然是唐肖的朋友，我当然尊重你们的选择……只不过，或许对于通讯器的警示，我或许有一些和诸位不同的看法。” 　　“这的确是一种危险讯号，然而并非表示唐肖正处于危险。而是意在提示——我们或许有些危险。” 　　百公里开外。 　　复杂地形中，两个青年疯狂向前跑，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跑到一半，其中一个青年忽然想起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水晶球，扔到地面打碎，速度瞬间提高两成。 　　“靠！我的风系能量球！足足1.5生命点才能买一打的能量球！” 　　被落在身后的青年立刻惨叫起来，直到前面的青年反手给他也扔了一个才停住声音。 　　“闭嘴吧。”李华声音隐隐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等脱身以后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预言到要来这里，你知道这一路逃跑消耗了我们多少道具吗？” 　　韩雷雷：“……那，预言是被动技能，我也控制不住的嘛。” 　　刚跃过一个拐角，从断裂土墙后面忽然窜出一抹黑色火苗，吓得韩雷雷一个仰身贴着地面滑过去，却还是被火焰烧灼了一下，脸色立即变得铁青。直到被李华用技能拖了过去，还在抱着手臂思考人生。 　　“我在想，其实独臂也挺帅的，你看杨过……” 　　“闭嘴。” 　　“好叭。” 　　韩雷雷委委屈屈抱着右臂，手上却干脆利落地撕开袖子，露出被烧伤的皮肤。 　　这种黑色火焰的厉害他和李华刚刚清楚领教过，一旦触碰到就会迅速蔓延，甚至可能要直接断肢才能解决。 　　做好心理准备后，韩雷雷哀声叹气地看向受伤位置，本来已经准备好诉苦的话却堵在了嘴里。 　　“……咦？” 　　听到韩雷雷的喊声，李华以为黑色火焰已经开始蔓延，立刻紧张地冲到他旁边，却只看到一小块烧伤印记。 　　“这是什么？”青年紧皱双眉。 　　韩雷雷有点语无伦次，“你仔细看这块印记，是不是很像那个什么，唐肖那个雷电异能的印记？” 　　李华脸上写满“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但仔细看去，李华也明白了韩雷雷为什么会喊出来。 　　他们二人都恰好通过道具拥有了记忆强化能力，可以对以往发生事情过目不忘。虽然和唐肖的相处时间不长，但唐肖的雷电异能总共出现过两次印记，一次是在新手副本里用大招无意间显露，一次则是在联盟副本里认证天赋异能时，雷电异能形成的霸气侧漏的特殊印记，让韩雷雷一直羡慕到现在，更不可能忘记。 　　而此刻韩雷雷手臂上的烧灼痕迹，和当初雷电异能的印记几乎是一模一样！ 　　正常火焰的灼烧，怎么会恰好形成这种记号？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犹豫。 　　韩雷雷斟酌了一下措辞，“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我是说，你知道……” 　　李华：“说人话。” 　　“我觉得肖姐也在这个副本里！” 　　韩雷雷一口气说完然后挺起脖子，火箭炮般发射一连串：“我就知道肖姐没出事！NB公司那群黑心商人只知道传播谣言放大恐慌，但肖姐的实力咱俩都知道肯定不会轻易狗带，再加上这次副本无差别召集所有玩家连白淇阮青他们都在，所以我觉得肖姐肯定也已经成为了高级玩家并且就在这个副本里！” 　　不喘气地说完一长串，韩雷雷才鼓足勇气说出结论：“这个黑色火焰很可能和肖姐有关系！你看它刚刚在我胳膊上只留下了皮外伤，这说明什么，说明它认识我，不会伤害我！” 　　李华：“……” 　　“那要不然，”李华神情复杂，“你先以身试验，进火海里走一圈看人有没有事？” 　　韩雷雷：……qwq 　　最终，经过两人残酷的投票，韩雷雷还是成为了身先士卒的小白鼠。戴着一大串防具，视死如归地准备和黑色火焰正面刚。 　　李华叹了口气：“我要提醒你，就算黑色火焰真的与肖姐有关，也至少有两个以上不同的可能性——你明白吧？” 　　最好的可能性，唐肖是火焰的操纵者，旧友重逢皆大欢喜。 　　而最坏的可能性…… 　　“我相信，我的预感不会出问题。”韩雷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坚定。“而且，我也相信肖姐。” 　　…… 　　乌石一行人这边，自从离开王都就马不停蹄赶路，然而还没等赶到白天玩家鏖战生命女神的废墟位置，天色就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他们只能靠着手里的火把一边辨认环境一边继续走。 　　不知为什么，越往前走，乌石心中就越慌。他总是想起临别前白淇先生说的那番话。 　　什么叫“有危险的其实是他们？” 　　白先生为什么派遣这么多士兵和他们一起出来？ 　　心中的疑惑还没得到答案，前面开路的骑士队伍就出现了骚动。 　　“我好像看到前面有东西在动……等等，那是什么？！” 　　前面的骑士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跑动时盔甲撞击墙壁的声音，整个队伍顿时慌乱起来。 　　“是火！前面燃起了好大的火！把房屋和地面都吞没了！” 　　“是黑色的，火焰是黑色的！正在朝我们的方向涌过来！” 　　他们的方向……不就是王都的方向？！ 　　被火焰吞噬的前一秒，乌石终于明白了白淇那句话的含义。 　　而与此同时，某处已经只剩下熊熊烈火的废墟中，忽然凭空伸出一只焦黑干枯的手臂。 　　随即在肉眼可见的几秒，这只手重新长出筋骨和洁白的肌肤，彻底恢复得完好无损，手指修长有力，张开又握拢。 　　“原来这就是神的能力……生命树！”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场危险在还未进入多铎时悄无声息地消失, 而天亮起前的漫漫黑夜中，绝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唯一基本猜到了所发生之事的只有白淇，不过他虽然一幅笑意盈盈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但凡了解他的高级玩家却都了解这个娃娃脸黑心本质, 绝不会自讨苦吃上去套话。 　　直到第一个骑士头破血流跑回主城，惊慌失措的声音划破夜幕，“我们遇到了，遇到了好大的火, 火烧的好快, 乌石他们，还有其他骑士全都被吞没了！” 　　还没睡的玩家顿时瞌睡全无。 　　他们大多数人只知道唐肖放了把黑色火焰，把她和艾莉法一起困在了火中，但并不清楚业火的威力与性质。更没想到这火蔓延得这么快, 原本以为只会在废墟范围内烧着, 没想到几个小时过去竟然快到王都主城了？ 　　有人脸都青了, “难道那火是什么3S级道具，失去控制就要烧光整个大陆？” 　　白淇刚布置完最后一点阵法，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听到喧闹声, 叹了口气，“有点严重呢。” 　　无论如何, 对于现在玩家接收的信息而言, 主城都即将受到一股未知名并具有极强吞噬特性的火焰袭击。于是不到两分钟，所有人都跑到了城墙上面, 准备商量一个解决方法。 　　“要不然直接放弃多铎？反正我们的主线任务是对付神灵, 平民的死活和我们又没关系, 没必要在这种意外上浪费心力。” 　　白淇悠悠开口：“从目前资料卡上展现出的信息, 放弃平民等计划固然并不违反规则。但谁说, 资料卡不会变呢？” 　　“你什么意思？”前面提建议的玩家有点恼怒。 　　有人嗤笑：“大家都是老玩家了，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副本给的主线任务一成不变吧？别忘了这是末日世界，副本系统一切任务的最终目的都是挽救末日，你把平民都弄死了，拯救末日给谁看啊？” 　　“不会真有人还认为在副本里坐视副本原住民大批量死亡后，系统不会找各种理由扣你积分吧，不会吧？” 　　气氛在焦躁中很快又添了几分剑拔弩张，只不过大家虽然嘴上互怼，身体却非常诚实地一动不动，连比划都不愿意伸手。 　　万一一不小心动手了，导致混乱中有玩家死亡呢？又浪费力气又扣积分的事他们死也不会干。 　　白淇也知道这帮玩家只是为了逼他表态，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我认为这次的火焰不会真正影响到王都主城，因此没必要进行大规模准备。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先去城外查看情况，为了避免被敌方偷袭，需要三名以上玩家协同，如果有人愿意主动陪我出城，可以先站出来。” 　　刚才吵得凶的玩家顿时安静下来，人群一片和谐，仿佛大家都只是刚知道火焰一事并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或望天或望地，总之谁也不站出来。 　　艾娅白了这帮虚伪的大人一眼，略显稚嫩的童声冷冷道：“我一个人和白淇哥哥去就够了，不需要别人拖后腿。” 　　被一个小女孩这样讽刺，是个玩家都有些挂不住脸。只不过再不忿的人看了艾娅几眼，也只能默默悲愤不敢嘴欠。 　　毕竟和战狂仇褐一样，联盟领域没人不知道猫女艾娅的名字。如果真动起手来，等闲高级玩家对上小女孩也只有被虐菜的份。 　　苍天啊，难道就没有玩家能收拾这一窝子变态高玩替天行道吗？ 　　“我也去。”人群的怨念中突然插入一个清冷的女声，众人回头一看，一个高马尾的高挑女人从空中跳到城墙上，对白淇略一点头，“我来晚了。” 　　“阮青姐姐！”艾娅眼睛一亮。 　　“诸位施主晚上好。”几个光头跟在阮青后面跳下来，双手合十打了个个招呼，“相见即是有缘，贫修法号……” 　　“卧槽，我没看错吧……新手三变态，一门四佛修，公敌两欧皇，这个副本直接凑齐了一半？” 　　有人下意识低声吐槽，其他玩家脸色也非常精彩纷呈，互相交换了不少眼神。 　　新手三变态，一门四佛修，公敌两欧皇。众所周知，这句流传甚广的俗语指的是在联盟领域曾经一战成名，并且给众多玩家带来过巨大心里阴影的七名强悍玩家，也是“神之手养成计划”雷打不动的前几名。 　　前者指的是在一场大型高难度新手副本中横空出世的三名玩家——笑面虎白淇，邪|教头子顾星辰，还有打趴过联盟一半以上新玩家，一度刷爆各大榜单，至今维持全联盟一掷千金花钱记录的积分榜第一，唐肖。 　　当然，最后这一位虽然已经在NB公司操作下“失踪”了很久，但江湖上虽然不见人，却依旧有她的传说。至于在这个副本里“喜相逢”后，会让多少玩家回忆起当初被支配的恐惧，仍旧是个未知的庞大数字。 　　而后者“公敌两欧皇”，顾名思义就是同样与唐肖等人在一个新手副本里出来的两个玩家，李华和韩雷雷，一路以逆天的运气各种化险为夷步入高级玩家，任何试图坑他们的玩家都惨遭反噬。无他，唯幸运尔。众所周知，欧皇biss，所以这两人也迅速成为了全联盟公认的公敌。 　　而中间的“一门四佛修”，则指代不知为何在某个副本里突然看透红尘，一同拜入佛门，回到联盟领域后也依旧以佛修身份结队做任务的四名玩家。由于这四名玩家神出鬼没，很少与其他玩家共进一个副本，因此很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现在在这里看见真人，不少玩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副本到底有多狠，把联盟领域数得上名姓的强大玩家全召集进来了？ 　　一个声音不知从某个角落方向幽幽响起：“该不会，顾星辰也在这个副本里吧？” 　　“多往坏处想，没准两欧皇也在呢。” 　　“……大晚上的，为什么要讲鬼故事？” 　　白淇那边则对众人的交头接耳恍若未闻，只拍手笑道，“你们来得正好。阿修斯陨落应该就是你们那边出的手吧。” 　　阮青：“恰好在沙漠里遇见，多亏他们帮忙。” 　　佛修大师兄非常谦虚：“阿弥陀佛，惭愧惭愧。”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正好和我一起去城外查看一下情况吧。”白淇念出一串咒语，就见一个巨大黑影从天而降，竟是一只被控制的变异鹰鸟。 　　目睹这一切的玩家：……你已经不止要压榨其他玩家，现在连副本世界里的动物都不放过了吗？ 　　总之人多壮胆，最终大部分有飞行器的玩家都跟随白淇出了城，反正哪怕真的有危险，他们也可以用飞行器快速离开逃过一劫。 　　向士兵指路的东南方向行进没多久，就有玩家在昏暗的夜色中看见了建筑物被烧灼化为灰烬的痕迹。 　　“靠，他们说的真没错，这把火真的要烧到王都来了？” 　　一旁的玩家端详几秒后摇头：“不，你仔细看，这些建筑是已经被烧成灰了，但我们刚刚来的路上却没看到黑色火焰，说明至少现在黑火没有继续向王都扩张，而是缩退了回去。” 　　黑色火焰失控是因为唐肖进入火中，那么现在火焰收缩返回，是不是说明唐肖已经出来了？ 　　众人心中都有了猜测，也因为没见到恐怖的黑色火海而放下心来。 　　“就是可怜了黑火吞噬范围内的所有平民，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未必。”这次出声的却是白淇。 　　他拿出一个灯球大小的道具，灯球瞬息飞入空中，瞬间便如同拉灯开关般照亮了整片夜空，使得数百米范围内有如白昼。 　　在强烈光线下，众人便清晰看到火焰烧灼留下的恐怖痕迹，还没来得及心悸，就看到灰烬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那是个人！ 　　只见一个身长腿长，红发黄脸，鼻头还发红的青年从灰烬里爬了出来，头昏脑涨地摇摇头，清醒过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摸自己的身体。 　　头还在，手还在，腿还在，不痛无伤，完好无缺！ 　　红鼻子欣喜若狂，刚想呼朋引伴，一抬头却发现天上不知何时飘着一堆人。 　　而且这些脚下踩着各种奇怪事物，飘在空中的人还围成一圈，不约而同低头盯着他。 　　红鼻子：“……” 　　他嘴唇抖了抖，两眼一翻，被吓晕了过去。 　　众人：他怎么晕了？ 　　“看来被黑色火焰吞噬过的人，精神状态可能会出一点问题。”有人得出结论。 　　“……重点是这个？” 　　心急的玩家直接跳到地面把红鼻子拽起来，确认几下后面色惊讶，“他应该是躲在建筑里，然后和建筑一起被黑色火焰吞没的，但现在却什么事都没有？” 　　“不仅是这一个。” 　　佛修四人念了声阿弥陀佛，就从地面精准捉了好几个昏迷不醒的人出来。这些人赫然就是几小时前离开王都的乌石一行人。 　　此时他们除了还没清醒外，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好像火焰对他们没产生半点伤害。 　　“看来唐肖已经成功了。”白淇露出笑意，“继续向前走，可能会有更多发现。” 　　一晃上百里路程消失在鹰鸟的翅膀后，一路以来地面上到处都是惨烈的灰烬和废墟，连树林、小山都没能逃过。但活人却只是晕乎乎从灰烬中爬出来然后该干嘛干嘛，这一幕也令众人心惊不已。 　　到底是火焰避开了这些活人，还是……又通过某种方式将他们复原了？ 　　而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代表了火焰主人强到可怕的控制能力与实力。 　　很快，白天与艾莉法交战的废墟范围出现在玩家视野中，还没靠近就能清楚看见地面有火光。 　　——只不过不是带有毁灭之力的黑色火焰，而是正常的火堆。 　　火堆旁还坐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人在众玩家刚靠近时就敏锐地抬起头，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猛地招手呼唤道：“白淇！！阮青！！看这边！好久不见啊！！” 　　如此阳光欢快的二傻子模样，除了令全联盟玩家恨得牙痒痒的“欧皇”韩雷雷，还能有谁。 　　而韩雷雷旁边正在用篝火烤鸡的李华抬起头，也举起手里的烤全鸡和众人打了个招呼，意外道：“怎么这么多人过来？一起吃鸡吗。” 　　众玩家陷入诡异的沉默。 　　我们踏马担惊受怕以为多铎要被迫提前世界末日了，结果你们居然在这里烤鸡吃？ 　　其他人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反应，从地面远处又走过来一男一女，男的高壮如小山，正抬着一架烤全羊走过来，见到众人后也愣了一下，“你们来干嘛？” 　　众人目光看向他身后。 　　唐肖提着两只变异山鸡，一切状态如常，看不出和之前有丝毫区别。 　　连试图用道具窥探她实力的人，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面前少女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越是这样，他们就越凝重：只有实力强出一个高阶的玩家，才能将气息隐藏得这么好。而上一次见到唐肖，甚至在对方用威压压人时，也并未达到这种地步。 　　除非短短半天之内，对方已经又飞跃了一阶境界！ 　　玩家还在暗自心惊，白淇却已经走了上去：“又升级了？恭喜。” 　　唐肖哈哈一笑，也不隐瞒，翻过手腕，只见上方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淡蓝色标记。 　　“自从吞噬了艾莉法，我对诸神的力量来源认识更深了一步。每个正式进入奥林匹斯山的神灵，都会拥有一个与玩家的天赋异能类似的本源力量。这个力量也决定了他们的神称和实力。” 　　“比如，你看。” 　　唐肖看似漫不经心地垂眸，手腕上的蓝色印记却如同活过来一般，散发出淡淡光辉，紧接着场中所有人都感受到空气变得温暖起来，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流动滋养他们一样。 　　但下一秒，这股力量却又变得十分危险，仿佛要连同他们的生命力也一起抽走！猛然拔高的危险预感甚至令几个玩家下意识祭出本命武器。 　　紧绷的气氛中，唐肖说道： 　　“这就是生命女神的本源能力——生命共通，万流归源。” 　　而从现在开始，它变成了唐肖手中与雷电之力并行的异能，模因魔改过后的生命树。 　　可以滋养万物，也可以抽取万物为己用。再搭配适配性极高的灵力与业火，唐肖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从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境界的提高。 　　“这还要感谢艾莉法。”唐肖撤回力量，由衷地微笑：“也许她不是一个合格的生命女神，但在贡献能力舍己为人上，在我心中是永远的神。” 　　同一时刻，在某个角落中仍在与黑色火焰纠缠，做垂死挣扎的阴影听到这句话，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硬生生气蹶了过去。 　　【生命女神已陨落，恭喜玩家唐肖获得奖励积分三万，全体玩家获得奖励积分三千，请继续努力！】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么多年以来, 联盟领域不是没有出现过能复制他人异能，甚至剥夺他人异能的玩家，但能直接抢副本世界Boss级别NPC能力的, 在场所有人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愧是变态程度更排在白淇和顾星辰前面的人……NB公司真的有成功用时间流速把她困在这个副本里吗？ 　　无他, 只因为成长速度恐怖到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哪怕现在唐肖直接说她找到了跨越联盟领域进入不同副本位面提升实力的方法，众人觉得他们都会信。 　　且不提玩家这边又受到的冲击。韩雷雷已经兴奋地开始和白淇几人（单方面）叙旧，顺便讲述今天发生的事。 　　“……多亏我聪明机智，第一时间发现那是唐肖的异能印记, 结果业火虽然一开始试图攻击, 但最后不仅没伤害我们，反而还传输了一大股能量过来。” 　　韩雷雷神采奕奕地抬胳膊挤出肱二头肌，“阮青，你看我是不是连肌肉都变大了！” 　　阮青默默抬起胳膊, 一个更坚实的肱二头肌出现在臂膀上。 　　韩雷雷：当我没说qwq 　　“你们得到的能量应该是原本属于艾莉法的神力, 因为太过庞大唐肖无法直接全部吸收, 所以干脆放在了业火中让它蔓延开。” 　　白淇给仇褐简单检查了下身体，推了推眼镜，“或许同时她又担心业火杀伤力过强会危及多铎主城, 于是又通过通讯器提醒了乌石他们。” 　　唐肖已经开始大口吃肉，点头含糊道：“没绰, 咒是这昂。（没错, 就是这样）” 　　“……只不过最后因缘巧合，所有被迫进入过业火中的人都或多或少获得了这股生命力, 也算因祸得福。” 　　剩下的话白淇没说出来。 　　——比如这些生命力的分配并非随机, 而是自身实力越强, 距离唐肖越近的人吸取的越多。因此, 一直守在唐肖附近的仇褐和后来的韩雷雷李华几乎吸收了分散出来能量的九成, 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其他玩家看着容光焕发的韩李二人：欧皇老贼，不愧是你！ 　　于是，惊险的一夜最终变成了一群玩家野外BBQ，整片废墟都散发着烤羊腿、烤山鸡、烤野兔的香气。 　　阮青默默烤了只鸡，递给唐肖：“叙叙旧？” 　　唐肖接过鸡，“我又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以我的角度只过去了半个副本。倒是你们，有什么好玩的事？” 　　阮青苦笑：“能有什么好玩的，NB公司不做人，大伙都是挣扎求生。为了最快提高实力，我们都是分散开进副本，也已经好久没聚到一起了。” 　　韩雷雷蹭过来，“是啊，所以我进来之前就有预感，这次的召集副本绝对有好事，果然见到了肖姐……” 　　李华无情拆穿他，“你今天早上还哭诉这个副本针对你，说自己的气运消失了，连垃圾副本都欺负你。” 　　阮青淡淡插刀：“这不是理所当然，他哪个副本不是这样。” 　　“咳咳咳！！”韩雷雷差点没被鸡骨头噎死，眼泪汪汪地委屈瞪这两人，然后跑到唐肖身后嘤嘤嘤：“这个世界太冰冷了，只有肖姐能给我温暖……” 　　唐肖：“说人话。” 　　韩雷雷：“呜。”他又哽咽了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在唐肖耳边说：“肖姐还记得我的天赋异能吗？” 　　欧皇附体？ 　　唐肖艰难地绕过刻板印象，回忆起了正确答案：“预感能力。” 　　“没错。”韩雷雷的声音难得这么严肃，“我已经好几个副本都连续得到一种模糊的预感，仿佛我们未来必须会面对一场大战，如果失败了，就会进入非常可怕的结局。” 　　稍微一想，唐肖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你们的时间流速上，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副本。在这过程中，联盟领域有没有拉新的玩家进来？” 　　韩雷雷：“没有。NB公司声称设定新手副本的程序出了问题，所以暂时关闭所有新手副本。联盟领域的玩家至今只减不增，但当初和我们一个新手副本的玩家，但凡活到现在，基本都迈入中级玩家阶段，高级玩家数量也翻了一番。” 　　新手玩家越来越少，熟练玩家越来越多，联盟领域的玩家组成已经进入可以称之为饱和的阶段。 　　白淇不知何时也坐了过来，静静转动火焰上炙烤的食物，“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养肥待宰的羊群，你说呢？” 　　唐肖沉默不语。 　　NB公司的行为，或许可以用其他借口来做掩饰，但韩雷雷和李华的预感却不可能作假。 　　现在对方有恃无恐，显然已经把握住大部分玩家的命脉——清理辐射的资源控制权，进而控制了所有投入NB公司的玩家，以至于白淇他们哪怕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也不能信任其他玩家。 　　但她想的更多。 　　被投放到各个副本中，实力强大的系统相继被袭击摧毁，显然不可能是NB公司在自掘坟墓——更大的可能性，则是NB公司被侵入，或者内部出现了内鬼。 　　那么，针对玩家和针对各个系统的人，是否是同一势力？如果后者的目的是摧毁联盟领域，那前者的目的是什么？ 　　而联盟领域实际上的两大基石：公约和主系统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唐肖想得脑壳有点疼，便把小白猫捞出来撸毛放松，对方乖顺匐在她掌心，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的狡黠和异常。 　　“……总之，我们最好都早做准备。我能感觉到，预感中的未来越来越近了。” 　　韩雷雷说完后哀嚎一声捂住脸，“这都什么事啊，我明明只是个天天开心无忧无虑的富二代，现在不仅被迫背井离乡给黑心公司打工，还得提防被卸磨杀驴，实在惨绝人寰。” 　　唐肖：“你穿着一身极品装备，真的很难让人生出安慰你的欲望。” 　　她一个被雷劈进来，又被狗游戏逼氪的穷比非酋还没流泪呢。 　　又唠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将明，白淇忽然不经意地问：“对了，风之神是你们杀的吗？” 　　他问的是韩雷雷和李华。 　　这句话没有掩盖声音，其他玩家也都听到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多想，既然阿修斯是死在阮青和佛修四人手上，那他们连影都没见过的风之神应该就是被两欧皇拿了人头，也合情合理。 　　可韩雷雷却一脸茫然：“什么风之神？我没见过啊？” 　　他们赶来的路上风平浪静，别说神灵，连成群结队的恶魔和变异野兽都没碰到。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到北部大陆来。 　　李华也摇头，“风之神陨落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也是看见资料卡提示才知道这件事。” 　　众人也沉默了片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联盟大部分高级玩家现在都聚集在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哪些人有能力杀死神明？” 　　话音刚落，资料卡上光芒一闪，又出现新的公告： 　　【山川之神已被玩家斩杀，目前已陨落神明达到四名，全体玩家获得积分4000奖励！】 　　？？？ 　　“艾娅，找一下山川之神遗体所在位置。” 　　应白淇的声音，小女孩放下烤肉抛出毛线团，只见线条笔直指向西方。“西方大陆，距离五千五百公里。” 　　“这个位面没有西方大陆，山川之神死在了无尽深渊。” 　　唐肖叹了口气，说出了普通玩家心里早就想到但不愿意说出口的答案：“是顾星辰，他进入位面的定位点应该就在无尽深渊。” 　　虽然不知道顾星辰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又做了什么，但看其他玩家的脸色，唐肖就知道那家伙一定搞出过不少骚操作。 　　比如—— 　　“我说，该不会在对抗完本土神灵以后，副本会突然扔出新任务，让我们再弄死顾星辰吧？” 　　一个玩家愁眉苦脸，“那个变态可是个天天觉得自己是上帝的宗教狂魔，让他来了这种充斥信仰的位面，真的不会第一时间就开始发展信徒，最后取代奥林匹斯山，然后演变成最大的宗教派别吗？？” 　　将顾星辰拉进副本的始作俑者·唐肖：……失算，我还真没想到这点。 　　已经有玩家算了下这个副本的战力分配后，准备撂挑子了，“尼玛，两欧皇三变态四佛修都齐全了，我还搞个球，划水算了，省得你们大神打架波及我这个小可怜。” 　　对着烤肉流了半天口水，却只能吃素菜的一个年轻佛修暴躁而起：“你以为我们想来啊？大晚上就知道吃吃吃，看见你们就烦！” 　　大师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弟，注意形象。” 　　……场面一度混乱中，唐肖收到了一条消息。 　　【您的好友顾星辰正在邀请您加入通话，是否同意？】 　　唐肖对这行字看了两秒，问：“洛二，我怎么不知道好友系统还有这个功能？” 　　洛二：“啊，让我找找，这个功能好像要用游戏币才能购买……”说到一半，系统想起宿主的穷比属性，立刻在求生欲驱使下方向一转，大声谴责：“我最讨厌顾星辰这种玩家了！浪费钱财！玩游戏就玩游戏，用游戏币算什么好汉！” 　　楚沉从斗笠里冒出个头，小声符合：“没错。” 　　唐肖：“……行了，够了，不用提醒我我没钱这件事了。” 　　她点击接通，一个空气屏幕便弹了出来，露出数千公里外的场景。 　　黑色的石洞被改造成了豪华宫殿，两排小型恶魔被当做饰品挂在墙上，阴森森的灯光下，一个白西装男人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品酒。 　　就差在脸上写三个字，装逼犯。 　　唐肖：“我挂了，再见。” 　　“别挂！”顾星辰终于出声，他敛去笑意哼了一声，“一次通讯要花五万积分，NB公司可真有敛财好手段。” 　　“感谢通讯需要五万积分，要不然你的好友位可能要被天天骚扰。”唐肖想起被顾星辰在新手副本里纠缠式装逼弄得不厌其烦的日子，眉头一皱，“不对，加好友需要双向同意，你不会只有我一个好友吧？” 　　视频那边诡异地沉默几秒，而后男人嗤笑一声：“联盟大多都是穷鬼，剩下也都是些平庸的凡人，不配进我的好友位。” 　　唐肖：“了解了，别人都嫌弃你，所以你加不到好友。” 　　顾星辰：“……不想和你废话。你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他生硬地扯回话题，“好友系统需要在同一时间流速下才能开启，我一直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在某个副本里平庸地死掉了，啧，还很可惜来着。” 　　“你少烦我一次，我就能多活一年。” 　　“你！” 　　“好了，让我们回归正题吧。”白淇无奈地插话，“顾星辰，你现在一个人在无尽深渊吗，无尽深渊是否还有其他玩家？” 　　顾星辰又恢复高冷状态，慢悠悠呷了口红酒，“你们都能想到的事，我当然早有安排。” 　　“无尽深渊的玩家我已经接手了，这里是个好地方，只可惜上门打扰的人太多，不宜久待。” 　　“顺便，附赠一条消息，如果要对奥林匹斯出手那就趁早，免得最后鱼都跑光了白钓一场。” 　　空气光屏咻地消失，顾星辰那边自顾自说了一堆就挂断通讯，只留下一头问号的众玩家。 　　韩雷雷睁大双眼，“他这是干什么，打哑谜吗？” 　　这叫他怎么听得懂！ 　　白淇皱眉思忖片刻，和李华、唐肖交换了一下眼神。 　　唐肖撕了块肉，“顾星辰虽然很欠，但也不至于花五万积分只为了说一堆废话。他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有两个。” 　　李华默契地接过话头：“一、无尽深渊应该有诸神的某种秘密，神很担心玩家在里面会发现什么，因此风之神和山川之神才会找上门去，然后被顾星辰他们反杀。” 　　“第二、奥林匹斯山那边应该已经对我们的目的有所察觉，他们也做出了对应的行动，顾星辰得知了这一点信息，才会和唐肖联系，并提示鱼可能要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诸神老家就在奥林匹斯山，还能往哪里跑？” 　　“如果他们准备带着奥林匹斯山一起跑路呢？” 　　李华反问，“是我们更了解这个副本世界，还是活在这里几千年的诸神更了解？如果他们宁可放弃脸面和信奉，也要龟缩到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我们有多大的几率能在世界末日之前找到他们并杀死？” 　　虽然很不想接受这个可能性，但众人不得不承认李华说的有道理。 　　他们既然已经决定要一不做二不休消灭诸神，就不可能再半途而废。否则不说积分拿不到，副本千方百计把他们坑进来，也不可能轻易就放过他们。 　　“诸位，看来我们计划又要有稍许改变了。” 　　白淇拍了拍手，集中了众人的注意力。 　　“我们需要在诸神做出反应前主动出击，至少要将他们拦在奥林匹斯山，并在那里与顾星辰他们汇合。” 　　“最终一战即将到来，希望大家准备好道具和异能，尽量减少自己以及队友不必要的牺牲概率。这个副本最终成败，在此一举。” 　　似乎是对唐肖一行玩家的反应很满意，资料卡也出现了新的公告。 　　【提示！副本内出现大量原住民试图更改数据等行为，为保证玩家与联盟领域的数据安全，24小时后资料卡与所有提示将消失，系统013将以贡献比例分配并向玩家开放剩余权限。——《无限末日》系统在线为您服务，希望诸位玩家努力通关！】 　　这就相当于锤实了李华推测的正确性，间接性鼓励玩家主动出击。 　　只不过，系统“开放权限”是什么意思？还能有这种操作？ 　　玩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只有唐肖听见了不同的声音。 　　识海里的小光球停滞几秒，洛二在识海中开口：“宿主，原系统的数据碎片能量耗光，彻底消散了。” 　　过了一会，它又有点迷茫：“原来这个副本的原系统代号是013啊。” 　　虽然想不起来，但它应该很久以前认识过这个系统。 　　那好像是主系统尚未被NB公司隐藏，洛二的原身狗系统也才诞生不久的时候，联盟领域的一切还欣欣向荣，所有伴生系统还未开始长达千万年的漫长流放。 　　只是时间过得太久，在无人理会的副本中为了保证能活下去，减少对能量的需要，绝大部分关于过去的数据都被淘汰殆尽，它连自己当初的代号都记不得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二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 　　数据和程序能提供给它一切行动的逻辑，但最重要的逻辑在此刻好像也无法解释此刻的空洞和茫然。 　　“你们以前认识？” 　　唐肖感受到它的“情绪”，问道。 　　在洛二尽数告知后，唐肖沉默两秒，忽然开口：“我们人类有一个特点，记性不好的时候总是想回忆过往，找寻以前发生过的事。 　　洛二发呆:“哦……” 　　“那你呢，想不想知道自己遗失的过往？” 　　“嗯……可以吗！” 　　洛二忽然回过神，跳了两下又颓下来：“可是数据都被清空过好几轮了。” 　　唐肖：“原系统交给玩家的权限，应该是以数据形式注入我们的脑海，那么不如由你来接收这段数据，没准里面就有关于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对哦！！还可以这样！” 　　洛二又高兴了，它又开始一蹦一跳，摇头晃脑小声嘀咕道，“我和013认识呢！” 　　…… 　　第一道晨曦裹挟血红的云光坠入地面，准备就绪的玩家再次启程出发。多铎居民听说拯救他们的勇士们离开，纷纷赶到城墙外夹道送别。 　　红鼻子哭红了鼻子：“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吗，呜，虽然我之前真的很害怕你，但也真的很感谢，呜嗝，我们会想你的！” 　　乌石闷头把各种食物往唐肖的系统空间里狂塞，塞到唐肖都看不下去了：“最近饥荒大旱，你们给自己留点吃的，有时间回弗洛村庄看看。” 　　无论最后她们成功与否，这场硬仗势必会对无数普通平民的生活产生影响。 　　“对了，如果安吉回来了，你们督促她以后好好做人。” 　　“末日轮回不是什么好事，珍惜这辈子吧。” 　　变异鹰鸟长鸣一声扎进长空，王都主城迅速化为地面一片小小的黑影。 　　新的地图呈现在眼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叮, 权限开放与传输开始，请玩家确保处于非战斗状态——】 　　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偶尔有几只长腿鸟跑过，除此之外开阔的视野中看不见半点生物。众人在这里落脚休息。 　　二十四小时整点, 资料卡的播报准时出现，所有玩家都绷紧了身体。 　　点点荧光从每个玩家手中的资料卡上升起, 化为一道看不见的数据流进入眉心。 　　有的玩家只接收了一秒不到，还没感受到实际变化，光流就结束了, 睁眼时神情还残存些许懵逼。 　　而有的玩家则持续了十几秒, 睁眼时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惊喜。 　　接收光流时间持续最长的，还要数唐肖、白淇几人。 　　白淇是倒数第二个结束数据接收，嘴角漾开一抹笑意，他揉了揉眉心，抬眼却看见其他人直勾勾看着一个方向, 仿佛在围观什么奇景。 　　他也移目望去, 就见到一簇耀眼光柱直接将唐肖罩在其中，光流源源不绝，连半点减缓的意思都没有。 　　“……” 　　韩雷雷愣愣卧槽一声, 揉了揉眼睛，倒吸一口冷气：“我很确定自己就是正常接收了一段数据，但看到肖姐的时候, 还是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把副本系统拉出来吞并了。请问这是我出现了问题吗？” 　　李华难得没有怼他：“你只是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内心感受。” 　　有玩家回过神来发出疑问：“可是数据权限不是按照贡献分配的吗, 论斩杀神使和神灵的数量，白淇、阮青他们也不比唐肖少很多吧？” 　　大家都是辛辛苦苦上分的玩家, 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阮青冷笑：“如果你也能单人把这个副本刷出终极任务, 并且花几百万积分拉这么多高级玩家进来, 那现在在光柱里的人也可以是你。” 　　玩家：“……” 　　哑口无言, 只能服气。 　　光柱内，唐肖能清晰视听外面的一切，因为这些数据注入的其实都是洛二的系统数据库。 　　也幸亏是直接连接洛二，否则如此庞大的数据，她可能花一天一夜都接收不完，不知道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洛二在接收数据时，整个系统处于封闭状态，识海中的小金球静静转动，唐肖闲着无聊，就把另一个正在蛋壳里日常沉睡的小人唤醒。 　　楚沉睁眼，被揉乱的黑发扁乎乎压在额头上，黑琉璃般的眼睛茫然转了一圈，看到唐肖时立即闭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翻身。 　　唐肖：“……你以为你这样整理发型我就看不见了吗？” 　　“我没有。”恢复整洁的楚沉仿佛又变成了新手副本里那个冷漠的NPC，如果忽略他变成小人后两条袖珍小短腿还坐在蛋壳上晃，确实颇有几分气势。 　　唐肖失笑，笑得黑发小人又开始抿唇，脸颊肉鼓鼓的，似乎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削弱气场的动作。 　　真是让公约百思不得其解。 　　笑完，唐肖开始说正事：“昨天韩雷雷他们说的问题，你应该也听到了。NB公司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身为公约你就算不能直接出手管，至少也能透点情况吧。” 　　在联盟领域几乎所有人的认知中，公约的立场就是维护领域的稳定和平衡。无论是玩家还是系统，都属于平衡的一员，而NB公司做出的种种行为却明显是要打破这种平衡。 　　楚沉沉默半晌，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 　　接着小人又斟酌许久，直到完全判断可以说后，他才郑重补充道：“现在的我并非完全体，如果本体的我在联盟领域，那么现在的我可以说只是本体漂浮在无限副本中的一个碎片。” 　　“事实上，在很久以前，'我'就接收到一些来自副本的异常信息，类似于病毒试图入侵。但这些属于主系统的防护范围，我并不会直接出手干涉。于是我的本体便派遣一部分数据随机进入副本，这些数据或在三千世界漂流，或由副本NPC吸收，从而记录下副本内发生的一切，收集异常信息。” 　　“所以[丧尸末日]那个世界才会出现NPC楚沉。”唐肖有所明悟，她意识到什么，“那现在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和这个副本的异常数据有关系？” 　　楚沉既然已经把前因后果交付，也直接了当，淡声道：“这个副本本来是无限循环的末日副本，我的数据被部分原住民吸收，从而使他们得到了脱离循环，产生更高层自我意识的契机。” 　　唐肖思忖几秒：“是忒尔斯和安吉姐妹。” 　　目前遇到的原住民中，只有这三人的行为贯穿了两个轮回，并且意识到有循环的存在。这还要感谢某个从外位面穿越进来的小系统7881，误打误撞把她引到了安吉身边，从而接触到他们前后两世循环的秘辛。如果没有这一点，或许她也会一叶障目，错过很多重要信息。 　　楚沉：“没错。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除了找你之外，就是收回当初投进副本的数据，将数据送回本体进行分析。” 　　唐肖想了两秒，眉头皱的更深：“不是，你要找数据我能理解，但你找我干嘛？” 　　副本伊始，她只是一个刚刚完成两个副本，想创业都得摸摸兜里多干净的新手。难道在初始副本里曾欠过对方的钱？ 　　楚沉：“……总之，NB公司一直对公约的行动十分敏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人和势力发现，导致他们发疯，我分离出来后就割断了与本体的联系。所以你问我NB公司在联盟领域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知道。”黑发小人露出一丝笑意，“有你们在，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恐怕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识海里不知过了多久，小金球终于停止转动，响起机械音： 　　【系统接收大量能量，数据系统自动进行升级，升级中系统一切功能关闭，升级所需时间未知。已将一切权限转移给宿主，全世界最可爱的洛二留言。】 　　*** 　　天浅地高，云雾缭绕，方圆千里无一生灵处，屹立无数座高峰。 　　在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如果仔细看去，每座高峰峰顶都有一轮行星般的“小太阳”在缓缓转动，照亮整片广袤的空间。 　　但并非所有山峰都有光球环绕，大多数高峰被云雾遮蔽颜色黯淡，死气沉沉。细数过去，只有十几座山依旧明亮。 　　平静中，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最高那座主峰的山脚下，念出一串咒语，就见原本陡峭得毫无攀登之路的山壁，忽然分出一条径直向上的通道，直登山顶。 　　念咒之人大喜，立即闪入通道中。 　　“渎神者都是一帮蠢货，竟然真的将我们放了出来。等我见到神主汇报他们的行踪，将他们连同多铎那帮愚民一同毁灭……” 　　这人正是之前攻打多铎后被捉住的神使之一，此刻步伐迫切神神叨叨，丝毫没注意神域内的氛围和平常有所不同。 　　很快神殿出现在面前，神使迫不及待走入神殿，还没来得及呼喊神明的尊称，就在大殿当中看见了一尊石像。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座半人半石像。 　　一个已经模糊到分辨不出模样的人下半身完全化成石头，上半身也正在缓慢石化，仿若被包裹了一层透明的水泥，诡异又可怕。 　　“天啊，呃……”神使下意识惊呼一声，又立即掐住脖子，嘴巴徒劳地张合，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下一刻，几个声音从殿门外响起：“真是意外之喜，渎神者还真是仁慈，竟然会将这些东西放回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神使眼球乱转，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 　　“看来命运也不忍看见诸神陨落，塔迪斯，这是你的幸运。”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胡乱挣扎的男人身后，抬手轻轻一拍，神使便扑腾着漂浮在空中，脸上呈现无比痛苦的神色。但同时，他也看到了后面的人都是谁。 　　是，是神主盖亚！还有真理之神、星辰之神……许多神灵站在他身后，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接着，他们便目睹神使的灵魂伴随着神力被活活抽出来，在惨叫声中，神魂化作一道髓液般的光，被吸入了石像的身体里。 　　石像上石化的部分迅速褪去，露出人脸和身体，赫然是冥神塔迪斯的形貌。 　　虽然恢复了正常，但塔迪斯仍旧十分虚弱，他面色冰冷，一脚踩碎了神使扭曲的尸体，“神力太少了，废物。” 　　真理女神轻笑：“这就是身为神明要承担的限制，如果再多吸取一个神使，冥神可能就会直接堕魔，连贪婪的机会都没有了。” 　　言下之意，能吸一个活命已经不错，你最好适可而止。 　　塔迪斯面色扭曲几下，碍在虚弱的份上没说什么。 　　他永远不会忘记之前石化的过程，数千年的生命在即将魂飞魄散的瞬间迎来无与伦比的恐惧，哪怕是神也不能在永恒的死亡面前幸免。 　　甚至神对死亡更加恐惧。 　　“艾莉法他们呢？” 　　没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塔迪斯感觉到不妙，脸色沉郁得可怕。 　　盖亚已经走到王座前坐下，长叹一声，沉钟般的声音盖过殿内喧嚣： 　　“他们已经陨落。” 　　两天之内，四个神灵接连陨落。 　　星辰之神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怎么会这么快……之前陨落一个神灵最少也要十年，现在……” 　　收到其他人的眼神警告，星辰之神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再说。 　　一个有着银色长发，身穿铠甲的女人走出人群，“情势只会越来越严峻，我们要早做决断。” 　　“女武神贝尔，你的能力在战争中所向披靡，为何不为战神与生命女神报仇？” 　　银发女人冷冷瞥了声音发源地一眼，“我不是那个没有头脑，只知道动手泄欲的蠢货。” 　　她的声音响彻大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存奥林匹斯山的实力，不被凡间的事端裹挟进去。更何况，神本来就应该远离人群，之前是我们和凡人走得太近了。” 　　“哼，你说得倒轻松。五大主神从不缺少信仰之力，可我们的信徒只集中在某个大陆，如果被信徒遗忘，也和其他神灵一样陨落该怎么办？” 　　“所以你就故意制造天灾导致平民死亡，最后没控制好力度，引下了阿修斯那个疯子，最后导致奥林匹斯山失去降下天灾的能力？” 　　“好了，不要为过去的事再生争执！” 　　盖亚呵止了所有人，并宣布对奥林匹斯山的迁移已经决定，不会更改。 　　没人提出反对，这是一个困难的工程，但一旦成功，他们或许就能摆脱覆灭的命运。只要躲过风头，就能毫无代价地继续享受之前千万年至高无上的生命。 　　唯一有不满的就是塔迪斯。 　　用他的话说，无尽深渊已经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渎神者占领，他元气大伤不能回去，可奥林匹斯山竟然没有他的位置。 　　冥神的乖戾阴冷一向名声在外，用其他诸神的感官来讲，就是阴阳怪气。于是一场严肃的会谈最后仍然以不欢而散结束。众神不愿意沾上刚刚死里逃生的塔迪斯，走的一个比一个快。 　　四季之神跑路最慢，内心骂骂咧咧出了门。自从凡间天灾连连，他得到的信仰已经非常稀少，甚至担心下一个陨落的就是自己。 　　早知道就留一个神使在身边随时准备吸收，也比现在捉襟见肘要强。四季之神正在揣摩，忽然注意到路边有个焦黑的东西。 　　那是个黑乎乎一片看不清脸的火柴人，半只手臂大小，静静躺在各个神山连通的路上。 　　按道理，本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四季之神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渎神者的把戏，但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 　　再给渎神者八只翅膀，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飞到奥林匹斯山。 　　黑火柴人虽然奇丑无比，却隐隐仿佛有种魔力，等四季之神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将它捡了起来。黑火柴躺在手心，似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是……！！！四季之神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甩开，就见霎时间火柴人化作一团黑雾包裹住他的手臂，迅速蔓延上去—— 　　等男人矮胖的身体不再挣扎，恢复平静时，他的眼神已经和四季之神截然不同。 　　拍了拍身上的土，四季之神一如往常回到自己的神殿，只是路过神殿中央的水池时，水面倒影出的是一个陌生又俊美的年轻男人。 　　如果此时此刻唐肖在这里，应当一眼就能认出，这张脸完全就是她被狗比游戏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包办恋人，洛河。 第一百七十七章 　　“都穿了六个小时无人区, 怎么还没到边缘大陆？” 　　戈壁上空温度炙热无比，哪怕是玩家也有点吃不消。飞行中漫长枯燥的风景更是令人心生倦怠，体力也流失得异常快速。 　　说到底, 还是这个副本里奥林匹斯山的设定太鸡贼。 　　除了神使往返，有时身负气运的贤者和勇士等也会前往奥林匹斯山, 他们当然不可能和玩家一样穿越大半个副本大陆去极边缘地带寻找。只需要虔诚的信仰和神灵的特许，他们一般徒步走上千公里就能到达。但如果是毫无信仰之心，甚至被诸神厌恶之人, 就需要去全世界最遥远的地方才能找到奥林匹斯山真身。 　　“小心前方。” 　　唐肖忽然驱使坐骑停在半空, 却不想刚巧这只鹰鸟也因为过劳工作精疲力竭，扑腾两下就直腾腾向地面坠落。 　　这可是几千米高空！数名玩家立即出手想将人捞上来，却没想下一秒他们身下的坐骑和飞行器也纷纷失去动力般猛地坠落，一时间空中就像下了饺子，如同从戈壁上空砸下一群对地导弹, 场面十分壮观。 　　“灵力！” 　　唐肖人还在半空, 白色光芒已经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灵力网，将所有人兜在半空缓冲了冲力，然后慢悠悠向下降落。 　　“真是好异能。”佛修大师兄也忍不住赞叹。 　　可以攻击, 可以吞噬，可以附着身体提高属性还可以转化成一切无形事物，哪怕放在全联盟领域有史以来出现的天赋中, 灵力也是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他虽然也第一时间让地面绽开无数莲花, 可以护住众人着陆时不受伤，相比之下还是逊色一筹。 　　感叹中, 所有玩家安全着陆。 　　连几千米高空都炎热无比, 地面更是宛若蒸炉。鞋底最薄的佛修刚踏上地面就被烫了脚, 佛修小师弟又一窜三尺高, 暴躁跳脚：“啊！烫死我了！！” 　　“师弟，注意形象。我们佛修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气质……” 　　佛修大师兄接触到地面，也僵了一下。 　　“唔，确实有点烫。” 　　他双指指地，召出能使温度降低的莲花，但莲花这次只绽放不到一秒左右就纷纷枯萎消失，四周热气蒸得连空气都扭曲起来，丝毫没有变化。 　　“有点严重呢。” 　　小师弟性子急：“还是回到空中吧！” 　　白淇：“恐怕回不去了。” 　　果不其然，有玩家试图使用飞行器，却发现飞行器宛若废铜烂铁，怎么样也飞不起来。 　　至于活物坐骑，除却一沾上地面直接被烤焦的，就剩下只能在十几米的空中浅浅滑行，怎么哀鸣也飞不高。 　　“看来剩下的路程，我们只能用步行代替了。” 　　唐肖收回加在鹰鸟身上的控制灵力，放它离开。戈壁里的活物很快只剩下玩家一行人。 　　众人只得开始步行，不过高级玩家体质不知经过多少次强化，速度早已经非常人可比，不过数十秒就能疾行几百米。 　　但走的时间越长，气温及越让人感觉炎热难耐，以玩家的体质连皮肤上都开始出现烧灼感，可见环境温度高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玩家也受不了这种热度，纷纷使出道具试图使环境清凉一些，也全都无功而返。甚至有性子急的连道具都弄坏了。 　　唐肖默默戴上斗笠：“这里是诸神的大后方，肯定会被重重设限，强行改变环境是没有用的，不如改变自己。”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众人也连忙用出护体道具和技能，发现作用在玩家身上的效果如常，只是一旦作用在外界就会失效。 　　一时间，有人拿出魔法冰袋，有人用冰系异能给自己降温，也有人干脆从空间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制冷器，边走边吹自己。 　　“我的天赋异能是制作。”那人解释，他双手在空中翻飞，不过几秒就把一堆零件转换成了个崭新的电吹风，然后就被玩家用积分哄买一空。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异能竟然还有这种发家致富的方式。 　　“现在只是开始。”唐肖提醒，“到后面只会越来越难。” 　　白淇：“所以，能用的道具最好都及时准备上，毕竟只要有一名玩家不幸牺牲，所有玩家都会被同时扣分。” 　　似乎正应对这句话，众人前行了数公里后，队伍最后面忽然出现骚动——一名玩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倒了下去，被发现时已呼吸全无。 　　【一名玩家已死亡，全体玩家扣除积分10000】 　　资料卡虽然已经不复存在，但积分却是整个无限副本通用规则，一时间人人都心痛得有些窒息。 　　已经死的玩家回到联盟领域也就算了，最亏的还是他们这些活人啊！ 　　“找不到死因。”检查过后，白淇也皱起了眉。 　　如果是被热死或者偷袭而死，那么其他玩家只要运用好防护道具及时规避就不会有问题。但这名玩家正好是冰系异能玩家，绝不可能是被热死。尸体上也没有任何受伤痕迹，只有眼角的皮肤微微向上抽搐，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众人微微商量，决定改换队伍前行的顺序，实力最强的唐肖、仇褐、佛修等人分别在前后外围坐镇，实力稍微弱一些或辅助性玩家在中间，保证他们处于强者的视野中，宁可放慢速度也要保证团队的安全。 　　作为唯一没有升高级玩家的人，唐肖本来想卖个惨看能不能蹭两个道具，却被全票无情地投到队尾殿后，保障全队人身安全。 　　唐肖：“……你们太现实了，我可是一个才经历三场副本的新手。” 　　对新手没有点人道主义关怀吗？ 　　其他玩家：“你当初释放威压，把我们吓得本命武器都祭出来的时候可没说自己是新手。” 　　他们历经几十个副本，却被一个“新手”直接碾压，他们还没哭呢。 　　新的阵列很快形成，众人继续向前走，又过了几分钟，唐肖忽然停下脚步。 　　四周一切如常，连精神力都捕捉不出任何杀机，但她的直觉在刚刚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异常。 　　五感和精神力都有可能被蒙蔽，但直觉不会出错。 　　于是她立即出声，“停步！” 　　疾速前进的队伍猛地刹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包围圈中间，一个辅助属性的女玩家软绵绵倒了下去，立即被白淇用治疗术包裹。 　　两秒后，白淇撤下治疗，“没用，在倒下的那一刻她已经死了。” 　　仇褐扶住女玩家，把她小心放在地上，挠头问：“用那一招也不行吗？” 　　白淇摇头，“我是牧师，不是黑客。” 　　他的治疗大招虽然也算逆天，但此刻女玩家的灵魂估计已经以数据形式传输到联盟领域了，他再厉害也不可能从联盟领域把人拽回来起死回生。 　　【一名玩家死亡，全体玩家积分扣除10000】 　　不到十分钟，两万积分就没了！ 　　剩余的人对视一眼，感觉自进入副本以来形势从没如此棘手过。 　　危险随时可能收割玩家的生命，而他们现在却连危险的源头都没能找到。 　　“首先可以排除自然环境和生物袭击，副本难度再高也要遵守平衡规则，不可能存在强到可以随意杀死我们的个体生物。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死亡机制。” 　　话音一出，大部分玩家都变了脸色。 　　死亡机制，是所有大小副本中死亡率最高，也最难解决的死亡因素。 　　因为说白了，杀人机制相当于一种“规则”，只要玩家的实力还不能越阶摧毁规则，那就必须受其限制。而同样，玩家一旦触发会导致规则抹杀的节点，那玩家就必死无疑。 　　“这片戈壁看起来空茫一片什么都没有，说明死亡机制每次出现时，针对的应该是个体玩家的精神领域。” 　　如果按照精神领域的实力排，那么现在的阵列又要再变动一次。 　　当然，唐肖依旧被全票投到坐镇队尾。 　　唐肖：倒也逐渐习惯。 　　再次出发前，她从地面扣了几块石子，交给专攻其他技能，精神领域反而没怎么开发的几个玩家。 　　“石头上有我的精神印记，你们遇袭所见到的画面，我也能看见一部分。” 　　韩雷雷接过十分惊喜：“然后肖姐会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我救出来吗！” 　　唐肖：“不，我会忠实记录下你生前最后的画面，让所有人引以为戒。” 　　韩雷雷：“……”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大致推测出死亡原因在于触发某种机制，玩家除了行动时更加小心翼翼一言不发，总体的焦躁感反而淡了许多。 　　毕竟都是老玩家，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要有的。 　　唐肖在队伍最尾处，观察着前面的玩家。 　　事实上，她的精神力这时已经覆盖整个队伍，每个人身边的风吹草动乃至情绪变化都清楚呈现在她识海里。 　　大脑里有一个声音问她，是否开启全员视角？ 　　这是原系统向她开放的权限之一，相当于拥有一个随时切频道的“上帝视角”，若是运用得好，在团战中可以说是大杀器。 　　而放在此时，如果用这一权限锁定某个可能被攻击的玩家，她不仅能全程监控到死亡机制的触发过程，而且不会被波及。 　　但唐肖却想也没想就略过了这一点，选择用精神印记。 　　她要的，就是被波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双更） 　　“戈壁的剩余路程约有20到30分钟左右。” 　　探查出剩余路程, 不少玩家都松了口气。 　　只要走完最后几十分钟路程，就能离开不定时触发死亡机制的戈壁区域。希望在眼前，众人连速度都提高不少。 　　但白淇永远不会只说好消息, 他语气平静地补充：“下一次杀人机制，大概会在7到9分钟后触发。如果是按照精神力强弱程度来触发, 那么以下玩家需要随时警惕，赵子翔、宋松、韩雷雷……” 　　被点到名字的玩家均后颈发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无声无息死去的模样。 　　“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 怎么还和新人一样一惊一乍的, 别这么悲观。不如想想离开副本之后积分到账，大家赚的盆满钵满，从此喝汤喝一碗扔一碗……” 　　其中一个玩家干笑两声，试图活跃气氛。但众人均自顾不暇，没人有心思接他的笑话。男人摸了摸络腮胡, 嘀咕一句真是没幽默感。 　　再抬起眼时, 络腮胡玩家视野中却没了其他玩家的踪影。 　　茫茫戈壁里只有他一人，劲风卷着沙土在四周涌动，男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听到空中悠悠响起一个威严声音： 　　“人类，你的信仰是什么？” 　　信仰……吗？ 　　络腮胡玩家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几十年来人生种种，其中几个片段便占据他的脑海, 不假思索：“当然是野兽联盟万岁！” 　　“……” 　　野兽联盟, 是他还没被拉入无限末日前，在现实世界沉迷了十几年的一款游戏的最大公会名字。只可惜来到联盟领域后就玩不了这款游戏了。 　　络腮胡玩家还在回忆, 却听到那个威严的声音变得肃厉无比, 如同陈钟敲击： 　　“荒谬, 真神只有一个！你对信仰毫无敬畏之心。还不受罚！” 　　兜里有精神印记的石头忽然发烫, 络腮胡玩家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身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掏出武器想后退，地面却忽然伸出无数只漆黑的手，它们摆动着拖住玩家的双腿，似乎要将他拖入炎热的地底。 　　“我日尼玛！！” 　　络腮胡玩家也不再管这里是什么世界，拿出所有的武器疯狂对空气轰击。然而一切已成定局，不过两秒，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被彻底拖拽着没入地面，消弭无踪。 　　玩家消失的地面恢复平整，空旷的戈壁和灼热的风流也一如往常。 　　然而这画面却并未随着玩家死去而消失，须臾不到，那空中的威严声音却再次响起： 　　“人类，你的信仰是什么？” 　　随着问题抛出，空气出现扭曲乱流，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女露出身影。 　　*** 　　“第八分钟，又死一个。” 　　络腮胡玩家的倒下让队伍的步伐不可避免又慢了几秒。因为玩家死亡后尸体会自动刷新消失，众人也不用处理他的后事，简单判断了死亡原因和前两名玩家相同后就继续赶路。 　　“等等，卧槽，唐肖呢？” 　　众人收到提醒才回头看，发现本应在队尾的唐肖却不知何时停留在络腮胡男死亡的位置，仿佛入定般一动不动。 　　难道连唐肖也中招了？？ 　　玩家们惊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赶回去查看，连白淇都短暂地沉默几秒。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很快舒展开，“继续走，唐肖醒来后会追上我们的。” 　　这个机制是针对其他玩家的杀局，而以唐肖的实力，副本里的东西困不住她。 　　*** 　　“你的信仰是什么？” 　　那道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虽然威严却没有灵魂，更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既然背后不是诸神，唐肖就更加没什么顾忌。 　　她没有第一时间思考答案，而是观察了一下周身所处场景。 　　一切都和现实中他们所处环境一模一样，要不是没有其他玩家，连她也不一定能分辨出哪个是现实，哪个才是死亡机制触发的幻觉空间。 　　她拿出圆月弯刀，弯刀上雷电之力涌动寒光凛冽，并没有受到空间的影响。 　　看来并不是所有玩家一旦进入这里，就会立即失去反抗能力。 　　从触发死亡机制，到被“判处死亡”，有一个短暂但致命的过程。 　　见唐肖迟迟没有回答，那声音又平古无波地响起第三次： 　　“你的信仰是什么？” 　　话音出现的瞬间，唐肖就感觉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波动试图覆盖她的精神领域，侵占她的意识与思维。 　　“滚。” 　　唐肖虽然从未刻意提升或强化过精神力，但她的三种本源能量直接来自识海，把精神领域也守得固若磐石。更别提系统洛二和楚沉一左一右像两个神兽镇守识海，规则就算再强悍，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打破公约和主系统的领域。 　　果然，甚至没用她出手，洛二闭关升级前留下的禁制就直接把这股能量打了出去。连平静空旷的环境都出现一瞬间的扭曲崩坏，唐肖却毫发无损。 　　催促的声音虽然消失，但危险感并未离开，唐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毕竟她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她需要给出一个答案。 　　威严声音给出的问题并不算刁钻，但正确答案却显然并不大众。刚刚那股似乎要钻进人精神领域的能量显然目的是要控制玩家说出内心所想的实话，一旦说出实话，判定机制多半不会满意。 　　这是保护奥林匹斯山，考验外来者的规则。用后脑勺思考也知道，最正确的答案多半应该是回答这个世界的神灵。 　　但如果玩家只为了活下去而睁眼说瞎话，死亡机制会被骗过吗？ 　　唐肖思考片刻，吐出清澈的声音： 　　“我信仰奥林匹斯诸神。” 　　两秒的寂静后，威严声音再次响起： 　　“虚伪的人类，这不是你内心的真正想法。你应该为自己的谎言而受到惩罚！” 　　无数黑手破土而出抓向唐肖，而在接触到她的瞬间，少女身影忽然闪了两下，宛若一段被撤回的数据般消失在原地。 　　睁开双眼，克服了轻微失重感，唐肖吐出一口气。 　　她追上前面的玩家，看见络腮胡玩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群体里，也不意外，“距离上一个玩家死亡，过去了几分钟？” 　　白淇似乎早知道她会毫发无损追上来，笑道，“十五秒左右。” 　　唐肖点头，“和里面的时间流速差不多。” 　　白淇猜测：“你用了权限，看见上一名玩家的遭遇了？” 　　所有玩家立即纷纷竖起耳朵，殷切看向唐肖。 　　唐肖也不瞒着，将络腮胡玩家和自己见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过程其实很简单，被拉入某个纯精神空间，回答一个问题，答错就会死。 　　韩雷雷立即问：“那肖姐你回答了什么？” 　　“我说了奥林匹斯诸神，被判定为撒谎。”唐肖耸肩，“然后我就利用权限跑了出来。” 　　“靠，这还可以跑路？” 　　当然了，唐肖淡淡抬眼，“本质来说，我并不是死亡机制选中的对象，而是在它的目标对象死亡后精神印记受到波及，才进入同一个空间。所以当遇到死亡攻击时，我也有合理的理由动用权限离开。” 　　正常的机制中，络腮胡玩家死后要过几分钟才会再次筛选新玩家进入，她便捡了个空子一来一回，白蹭一次判定。 　　“强还是你强，”李华由衷佩服，“现在揭开了死亡机制的面纱，我们完全可以如法炮制，按照规律找出正确答案。” 　　“等等，”韩雷雷又迷糊了，“你们说慢一点，我有点听不懂。” 　　为什么大家明明在愉快聊天，每个字他都知道，怎么组合到一起又变成了他听不懂的意思？ 　　“笨蛋，”李华斜瞥他一眼，“只要剩下的玩家被拉入判定时，唐肖每次都能跟进去回答，总会试出正确答案。” 　　“那这不就是拿玩家做鱼饵吗？”一个戴眼镜的男玩家出声反驳。 　　上一个死的络腮胡玩家是赵子翔，下一个被选中的玩家多半在宋松和韩雷雷之间二选一，而这个玩家就是宋松。 　　随时会死亡的紧迫和危机感让他的语气也很冲：“总不能大佬的命是命，我们这些普通玩家的命就不是命吧？拿我们的命做你们试出正确答案的铺路石，会不会有点太不够意思了？” 　　“你在放什么屁？”仇褐眯起眼睛。 　　若是以往，宋松见到仇褐等人都会绕路走，绝不敢发生争执，但或许是知道一会儿多半难逃一死，他也破罐子破摔道：“我说的有错吗？大家这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一遇到危险却被过河拆桥，谁能不寒心。要是把权限给我我也能去试出……” 　　他的声音在唐肖的刀芒中戛然而止。 　　唐肖：“这样你清醒点没有？” 　　宋松：……你的刀抵着我的脖子，我敢说自己不清醒么？ 　　唐肖一脚把男人踹飞到十几米开外，淡声道：“我希望你能认清一个现实：哪怕我没有能力进入那个空间，你们也一样会死。所以你什么时候死，怎么死，乃至你是谁，无论是我还是副本的死亡机制都没有半点兴趣，懂吗？” 　　宋松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张了张嘴想为自己找补两句，却还是没敢出声。 　　“宋松，你想找死别拉上我们啊。”有玩家早看这个老阴阳人不顺眼，嘲讽几句。对方也没敢反驳，灰溜溜回到人群里。 　　白淇的声音适时响起：“其实未必需要猜出正确答案才能最大程度减少玩家损耗。” 　　唐肖对上白淇意有所指的目光，怔了一瞬，又电光火石间接上了对方的思路，茅塞顿开笑道：“有道理，规则的确是要我们回答，可谁说一定要遵守规则？” 　　“破局的关键点其实已经出来，在于时间。” 　　立即有几个玩家也领悟到她的意思，眼睛倏地亮起。 　　以韩雷雷为首，平时不怎么靠脑力通关的玩家更加一脸迷惑了：“我能重金求一个翻译器吗？” 　　白淇温和解释：“还记得唐肖从那个空间回来的第一句话么？那里与现实的时间流速相同。” 　　赵子翔按照正常程序被杀死，在他们这里只是瞬间而逝。但到了唐肖时，内部与外部就开始趋同，这或许是规则的Bug，因为毕竟以前不可能有人利用权限做出和她同样的钻空子行为。 　　“也就是说，当下一次唐肖再次跟随某个玩家进入后，只要把时间拖得够久，足够现实中的我们离开这片戈壁，或许就可以一次性直接规避死亡机制！” 　　“但也有可能失败。”李华想到另一种结果，有些担忧：“如果我们把唐肖的身体带出了戈壁，但精神却被困在另一个空间里，该怎么办？” 　　唐肖粲然一笑：“没事，我自有办法。” 　　于是五分钟后，再次感受到精神印记的牵引力，她的意识再次跟了进去。 　　眼前一闪，空旷的戈壁又一次出现。然而这一次，地面上却站着两个人。 　　唐肖挑起眉，有些不可置信： 　　“韩雷雷？” 　　韩雷雷也处于懵逼状态，声音有些呆滞：“我，我要死了？” 　　怎么会是他？ 　　唐肖倒退一步抽出武器，“你真的是韩雷雷？” 　　韩雷雷欲哭无泪，“真的是我啊肖姐！” 　　本来预计被拉进来的对象只剩下两人，一个是宋松一个是韩雷雷，而所有人都认为送命的会是宋松。 　　毕竟韩雷雷，全联盟领域知名欧皇，欧到能把别人活活气死，连NB公司出事了他都不一定有事的那种欧。虽然全联盟都在日常期盼他人出事，但心里其实是不抱希望的——这种人怎么会如此轻易死在副本里？ 　　但现在，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发生了。 　　唐肖眼角抽了抽，冷静下来分析问题：“你能进来不一定是你倒霉，可能是规则要倒霉。” 　　韩雷雷：“……” 　　他又听到唐肖继续说，“正常来讲，我进来的时候前一个玩家应该已经被弄死了，但你现在还好好站在这里，那个声音也没出现，是为什么？” 　　对啊，韩雷雷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思索了两秒，忽然脸色大变：“完了！我的被动防护道具还在外面！” 　　“什么道具？” 　　“就是我和白淇他们一次组队，从高级修仙世界里拿出来一个超nb的道具。这个被动道具触发条件很高，但可以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拉方圆随机半径内所有实力高于一定水平线的生物来保护我，我进这个副本后害怕弄丢就放在了李华身上……” 　　唐肖打断他惊恐的絮絮叨叨，问：“触发条件是什么？” 　　韩雷雷苦着脸：“触发条件是被拉入危险性极高的异次空间！” 　　话音刚落，那道威严的声音就由空中再次响起： 　　“人类，你的信仰是什么？” 　　“人类，你的信仰是什么？” 　　“人类……” 　　本该出现一次的声音像卡了带一样，一次次重复响起，而与此相对应的，空荡地面上毫无预兆地冒出一个又一个玩家，场面混乱得仿佛下饺子现场。 　　重复了几十遍后，连本来毫无感情的威严声音都隐隐有些扭曲，唐肖发誓她好像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咬牙切齿。 　　直到最后一个玩家晕头涨脑地看清环境，场面终于短暂平定下来。 　　而就连最冷静的白淇都有点维持不住表情，看向韩雷雷：“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韩雷雷：……我现在跪还来得及吗？ 　　而与此同时，不知多少位面开外，联盟领域最核心处，一个正在忙碌运作的空间内突然亮起红灯警告，弹出无数空气显示屏，言简意赅为： 　　全体高级玩家，危！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连白淇这种算天算地, 习惯把一切变量捏在手心的人都被突然的变故砸蒙了，更别提其他玩家。 　　“草，我死也没想到, 自己的死因居然会是和你们一起同归于尽。” 　　有玩家骂骂咧咧，有的连人都傻了，连求生欲都淡漠不少, 准备静静等着和所有人一起死。 　　只不过死了回到联盟领域后，欧皇在他心中的可恨形象又上升一大级, 肯定要日夜扎小人诅咒对方啃狗屎。 　　唐肖也哭笑不得，或许是因为空间内猝不及防多了一大群人, 死亡机制有点紊乱, 对玩家进行精神控制的能量迟迟没降临, 众人叽叽喳喳吐槽半晌后反而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 几个拥有权限最多的玩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白淇率先开口：“你们听到了吗？” 　　韩雷雷：“啥？听到了什么？” 　　唐肖和仇褐阮青等人对视一眼：“听到了。” 　　如果他们判断没错, 那应该是从联盟领域传来的声音。 　　唐肖这一刻才奇妙地感受到系统平时的视角，一段数据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认知”中, 却并不突兀, 好像一切都同归同源本该如此： 　　【检测到多名高级玩家同时处于死亡率高达99.95%极端状态中，超出主系统最高可承受损耗上限, 是否连接主系统, 即时脱离当前副本？】 　　原来联盟领域也不是无脑投放系统和玩家后就撒手不管，一旦过多玩家陷入危险, 或副本出现剧烈变动，联盟领域也会第一时间联系副本系统, 起到大后方托底的作用。 　　或者说, 至少主系统会联系它们。 　　那么之前各个系统经历的流放与Bug, 主系统也不可能没有发现，很大概率是被NB公司刻意截断了本应到达的处理方式……主系统对于NB公司的做法又是什么态度？ 　　相关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唐肖回过神来时，正对上白淇询问的目光。 　　看来他们也收到同样的问询……是否脱离副本？ 　　唐肖目光微闪，直接在脑海中问：“如果不脱离副本，有其他解决方式吗？” 　　不知多遥远距离开外的另一边竟然真的传来回复，依旧是冷冰冰的信息： 　　【副本当前管理系统消耗一定能量，可直接将危险因素抹杀。】 　　不愧是系统级别的强悍权限，副本内一切规则皆在权限之下，只要能量足够，连死亡机制这种规则都可以直接抹杀。 　　“需要多少能量？” 　　另一边传递过来一个概念。 　　除却积分，这也是一个普通玩家出不起的庞大数量。但唐肖有三种本源能量坐镇，再加上新得到的生命树能力，还是拿得出的。 　　她扬起笑意：“看来我们离开这个副本，到达奥林匹斯山的方法，要比原本预计的快捷很多倍。” 　　白淇也明白了她要干什么，叹了口气失笑：“惭愧，我虽然致力于搜罗道具和技能，却反而凑不出这么多能量，这次又欠你一个人情。” 　　“当然，这还要感谢韩雷雷。”再看向韩雷雷时，白淇的微笑已经如春风般和熙。 　　丝毫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发挥了欧皇光环，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韩雷雷：“……” 　　他终于惹怒了白淇哥和肖姐，即将被暗鲨吗？ 　　说话间，沉默了许久的空间似乎终于反应过味来，熟悉的能量波动覆盖全场，把玩家的精神力拉入其中，迫使他们说出一个答案。 　　而唐肖也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就在即将传输能量的瞬间，楚沉却苏醒阻止了她。 　　“我来。”他轻轻摇头，“你的能力不要留存在主系统数据库里。” 　　唐肖心念微动，没说什么便点头同意。 　　楚沉出手后事情就更加好办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模拟出和唐肖相近的能量交付出去。下一瞬唐肖便从玄妙的信息交互中脱离出来，看见四周空间出现扭曲的裂痕。 　　原本支配着这片空间的力量像被什么猛然抽走，只留下空间本身摇摇欲坠，仍旧身在其中的玩家也清醒过来。只见四周平静的空气忽然风流狂舞，广阔的地面也开始寸寸塌缩，俨然即将崩塌。 　　这就结束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唐肖不知何时从空间里掏出了一个肩扛式脉冲电磁炮，对准天空就开始无差别轰击—— 　　“这片空间已经失去规则，现在它是奥林匹斯山与现实位置间最近的通道，在空间消失前把它与外界的连接节点打碎，我们就能直接进入奥林匹斯山。” 　　对啊！ 　　玩家们恍然大悟。规则是诸神用来限制外来者的工具，戈壁只是个开始，后面肯定还会有无数个坑。与其坐等下一波被挖坑，不如趁机撕碎限制，直捣黄龙！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玩家纷纷拿出大威力科技武器开始对准空间裂痕轰炸，反正这个空间里不受副本类型限制，任何武器都可以发挥出效果。 　　没过多时，空间裂缝便被轰炸得越来越大，直到出现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漆黑裂口，剩余空间也塌缩得快要到玩家面前，唐肖把武器一收，“走！” 　　踏出一步，便见天高地阔，高峰入云，十几道丝毫不逊色于高级精神系玩家的精神力从群峰中遥遥传出，感应到的玩家均瞳孔一缩。 　　这就是神灵的力量…… 　　奥林匹斯诸神！ 　　“年轻人，我从镜中看见了你们的身影，却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么快。” 　　缭绕在高空的云层不知何时凝聚出一张巨大人面，俯瞰玩家。 　　尽管没有什么巨物恐惧症，但直视这张巨脸仍旧令人头皮发麻，那是一种仿佛被无数只眼睛同时盯着般起鸡皮疙瘩的森寒感。不少玩家本能地皱起眉头，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有精神系玩家察觉到这一点，便释放精神力想安抚队友，可就在下一秒便双眼暴睁哇地吐出一大口血，身体也像被充气的气球般鼓胀起来，十分骇人。 　　“这里是神国，凡人的思想再浩大，对于真神来说也只是沧海一粟。试图在神的威严下违抗，最后只会自讨苦吃。” 　　围绕着主峰的数座高峰上缓缓升起几个人影，有男有女，形貌昳丽，高高在上地观赏先前使用精神力的精神系女玩家痛苦挣扎。 　　唐肖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将斗笠扔过去盖在了女玩家头上，对方的抽搐才稍稍平定些许。而同样，那些神灵的目光也转移到她身上，窸窣声在空中叠连响起： 　　“你就是……” 　　“原来是你……” 　　“最初的，也是最后的渎神者……” 　　“预言中的大不敬之人，对诸神产生威胁，甚至能覆灭神国的人，唐肖。” 　　最后说话的神使得前面诸神的声音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噤声，数道目光狠狠剐向他，似乎在警告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四季之神没有像以往那样好声好气闭上嘴巴，只是淡淡扫了所有人一眼，仿佛只是说了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其余的神灵也不愿意再多废话，森冷的目光投射到身上的瞬间，唐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降下来，外界的力量宛如钻头般想要钻入她的耳膜，以击溃她的精神领域。 　　而同一瞬间，一股刺痛从双眼上传来，唐肖下意识闭上眼，被攻击者误以为奏效，立即冷笑着加大力度。 　　“我还以为能使艾莉法和阿修斯陨落的人有多强大，原来终究也只是狂妄无知的凡人而已。” 　　“是吗？” 　　唐肖再睁开眼时，瞳孔处晕开一圈淡淡的红色。 　　那是【众神之眼】流下的泪水。 　　此刻再从她的眼中看去，那些从众神手中降下来的威压都已具现出了实际形状，宛若纠缠的蛛丝层层交织潜伏奥林匹斯诸峰的外围，其中以精神系女玩家身上覆盖得最多，那些丝线几乎全部划破皮肤钻进她的身体里，似乎要将灵魂从□□中活活挖出来！ 　　而她头顶的光丝也不逞多让，只不过那些丝线被精神力拦截在外，只能隔空张牙舞爪。 　　“这就是你们对待信徒时的态度吗？”唐肖不退反笑，挥刀斩向空中，圆月弯刀的刀锋覆盖一层薄薄的灵力，接触到丝线时如同斩落有形之物，尽数断成数截，又被灵力同化后挣扎着化为飞灰。 　　“厚颜无耻的凡人，你还敢说自己是信徒？”一个蒙面妇人神灵勃然大怒，一挥手天空便遮蔽上一层阴霾，黑色的雨点汇聚成厚重一层，仅仅遥遥看着就能感知到汇聚的浓浓污秽之气。 　　唐肖已经闪到倒地女玩家身边，将她身上的光丝全部斩断，“怎么不算。只不过我信仰你们的方式比较特殊罢了。” 　　“哦？”四季之神兀地开口：“特殊在哪里？” 　　唐肖微微一笑：“我觉得生命伟大到极致就是死亡，神明最伟大的状态就是死了。所以我信仰你们的方式就是让你们在遗臭千古前先成为历史，是不是很有道理？” 　　“噗哈哈哈哈哈！”有玩家忍不住笑出声来，挖苦道：“对啊，有我们这样善解人意的信徒你们捡到宝了，竟然还不满意？” 　　“胡言乱语，愚蠢不堪！！” 　　蒙面女人快气疯了，天空中阴云阵阵，豆大的黑色雨点很快掉落下来。 　　“这些雨点有腐蚀性，别让它们直接接触到皮肤。”白淇话音未落，空中就一片光彩四溢，各个玩家身上都瞬间多出了各种各样的防具，堪称从头到脚三百六十度防护。 　　从新手场到现在，哪个高级玩家没攒下可观的家底？如今到了副本最终战斗的关键时刻自然也不再藏拙，各种家伙事都拿出来，愣是让天空的黑雨都转了弯，向众神的方向喷洒而去。 　　蒙面女人扯下面罩，漆黑的嘴角吐出一口厉红血液，血液遇到黑色雨点迅速膨胀异变，吸收的雨点越多膨胀的状态越恐怖，直到最后变成一个只有手脚的无头巨人，提着一柄锯齿大刀砍向玩家—— 　　“噗！” 　　只有一名玩家没有躲闪，被从头到脚砍成两段，只剩下一层皮连着，却没有立即死去。翻滚几十米后两段身体又宛若橡皮般融合在一起，几秒就恢复如初。 　　“叭。”恢复的玩家从嘴里吐出一个黑色小球，小球在空中猛地暴涨成与无头巨人一模一样的存在，两个巨人撕扯攻击到一起，引得大地都阵阵颤抖。 　　“我的天赋异能是[橡胶手工匠]。”玩家猛灌一口营养液，苍白的脸恢复一丝血色，“还想杀我，自己跟自己打去吧！” 　　星辰之神连续两个能力被破解，面色大变向后退去，身影立即就要消失在云雾中。 　　“刚打完我的队友就想跑？”韩雷雷不知何时出现在数千米开外，闪动着彩虹色光芒的双手精准狠厉地抓向她，“这回该我们了！” 　　星辰之神下意识反手便要将人拍走，然而她忘记了眼前的人并非她千万年记忆里的“凡人”，一击之下不仅纹丝不动，自己脸上反而重重挨了一击。 　　“啊！” 　　黑气疯狂从她身上窜出，星辰之神挣扎着身体，惊慌之色比方才受袭的精神系玩家还要厉害。 　　“每个神灵在拥有无与伦比能力的同时也有自己的弱点，你的弱点应该就是一直蒙着的脸吧？”李华扔出一个篮球大小的彩虹色玻璃球，与韩雷雷手上光芒遥相呼应，被光芒附着的手攻击到的星辰之神便不由自主飘向玻璃球，整个身体也越缩越小仿佛要钻入玻璃球中。 　　一个照面就擒下星辰之神，这简直是当着其他神灵的面啪啪打脸。同一时间数名神灵同时出手，风雨雷电同时将韩雷雷禁锢在一片区域内，直欲将他绞为碎片—— 　　“够了！” 　　贯穿山脉的银色光辉从天际划下，一柄长刀将挟夹诸神怒火的雷电禁制一分为二，韩雷雷毫发无伤地退出数千米，才抬头看去。 　　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女性神灵提刀降落，冷冷环视一群神灵：“你们想丢脸丢到全世界凡人都看见吗？” 　　“贝尔，你是什么意思？”攻击被打回的神灵粗声质问。 　　“这群凡人中有人使用了某种法术，使奥林匹斯山上空的场景能出现在所有祈祷之人的眼前，你们枉为神明，连这一点都没看到？” 　　女武神话音落下，众神才连忙用神力扫视，顷刻间便将目光凝聚在一个玩家手中的黑盒子身上。 　　捧着黑盒子的白淇毫无被抓现行的慌张，反而彬彬有礼地示意：“诸神多年没在人间露脸，信徒的信仰衰退，不如正好趁此机会令凡人看见他们供奉祈盼的神灵，岂不是一举双得？” 　　“……” 　　众神最后方，云雾人脸中传出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让多少人看见了？” 　　唐肖轻笑接话：“也不多，只不过是我这一个多月来走过的左右地方都留下了用来投影的能量，基本上整个北方大陆人手一份而已。” 　　“如果仅仅是让你们今天悄无声息陨落于此，还不够偿还整个世界无数年来的血债，那就让所有人在直播里见证你们的死亡，宣告这个世界在末日前最后的挽救——” 　　“”诸神黄昏。” 第一百八十章 　　玩家刚闯入奥林匹斯山时, 诸神除了有点震惊外，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 　　毕竟他们活了几千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十分钟后的现在。 　　对不起, 这个场面他们真没见过。 　　生活在西幻远古时代的神灵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播”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这些凡人居然不仅敢挑衅神灵，还要让其他蝼蚁般的人类也看见这一场面…… 　　“这是道德的沦丧, 还是人性的扭曲？”之前被袭击的精神系女玩家已经恢复过来，她冷笑一声抬起嘴角, “不好意思，在你们精神涣散的时候看了下你们的想法。神灵的大脑里原来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嘛, 只不过装饰得更伟大而已。” 　　刚才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弄死, 女玩家早就憋着气。现在也当仁不让打起头阵, 她拿出一枚笛子在嘴角吹动, 渺茫低沉的笛声顷刻便扩散来开。 　　所有听到这股声音的玩家都感觉神智一清，云层中巨大人面带来的压迫感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是愈发浓烈的战意，连手里的武器都似乎闪烁着更锋利的光芒。 　　全员增益Buff！ 　　而相应的, 处于敌方的诸神更加胸闷气短, 沉不住气的也要出手，又被贝尔横刀拦住。 　　女武神看向玩家：“如果你们真的想为人类讨个公道, 那就来我的神峰上, 我们公平决战。” 　　在这片历史悠久的大陆上，不是没有勇者挑战诸神的先例。那时诸神还没有在日积月累中获得如此强大的神力, 人类也时常勇者辈出，双方便相约在奥林匹斯山决战, 挑战成功的勇者则会成为新的神灵。 　　贝尔解释完这段历史后, 白淇和唐肖迅速对视了一眼。 　　“……挑战成功的勇者会成为新的神灵？有点意思。”唐肖笑起来, “可诸神不是号称，神灵是天生支配世界的存在，与人类不属于同一种族吗？这样的话，人类怎么能成为神灵呢？难道人类打败了神灵后，就会变异成和诸神一样的族类？” 　　这一番发问令山峰上空男女脸色更加难看，其中几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唐肖出手，要将她的话语截止在死亡的那刻。 　　“有本事冲我来，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我来挑战你们！” 　　仇褐大喝一声身形暴涨，横一把数米长的巨大骨刀，便将几位神灵的攻击都硬生生挡在了唐肖面前。 　　被拦住的神灵感受到两人身上有已陨落之神的气息，忍不住厉声质问：“厚颜无耻，难道你们不是利用人多围攻，才使艾莉法和阿修斯他们陨落的？” 　　“抱歉，我们杀你们不叫以多欺少，那叫集策群力。” 　　唐肖将偷袭的法术挑飞，微笑着歪头，“再说，信徒都在凡间看着，这样公开讨论我们是怎么杀死神灵的，不太合适吧？” 　　“毕竟你们一直以来致力于洗脑神灵是永恒存在不死不灭，和人类这种低级种族不可同日而语。一旦被人发现，你们不仅原本也是人类，而且也会被人类杀死，那么就算这次我们失败了，以后又会有多少人效仿呢？” 　　看着对方难看的脸色，唐肖一拍手，“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一点，毕竟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在恼怒的嘶吼中，神的能力与仇褐的刀光对撞在一起，天空裂开一条巨大的黑色口器，将还在扭打的无头巨人全部吞了下去，口器又转头开始吞噬玩家，李华手中的彩虹玻璃球最先被吸入其中。 　　“啊！——” 　　星辰之神的惨叫慢慢消失，吞噬完神灵的口器明显大了一圈，浓郁的恶意不加抑制地萦绕在周身。 　　“凡间人吃人，这里神吃神，好一番景象。”白淇轻笑一声，飘然后退。 　　果不其然，黑色口器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或者说，手持能全球同步直播黑盒子的玩家成为了最优先级别的吞噬对象。然而每次就在它即将得逞时，白淇却总能差之毫厘全身而退，一番追击下来反倒成了口器被满场遛得团团转。 　　“够了。” 　　云层人面前凝聚出一张巨手，拟向下一压，所有玩家立时感觉身上仿佛压了数千斤的重量，连行动都变得举步维艰。 　　李华瞳孔一缩：“是重力！” 　　在具有极强针对性且不可逆转的重力环境下，玩家迅速由主动陷入被动。 　　首当其冲便是身体橡皮泥化的玩家，在又一次分裂时被突然增加的重力阻碍，没能及时恢复原状，僵硬几秒后橡皮泥状态消失，就真的尸首分离死在了原地。 　　接下来又相继几名玩家在极端重力环境下受到攻击，连佛修四兄弟也差点重伤，关键时刻靠莲花化身保住性命，再瞬移出现时也脸色苍白。 　　“阿弥陀佛，一路感惠众位照顾。今日诛杀邪神本应我们佛修一马当先，却惭愧落于人后。既然如此，那便请诸位助我等一臂之力，超度散播蒙昧信仰的伪神！” 　　四位佛修原地打坐，以大师兄为首开始颂念经文，声音缭绕在空中，并非以往佛经的平和仁慈，而多了几分金刚怒目的杀意。 　　唐肖刚卸掉一名近战神灵的手臂，灵力眨眼将其吞噬干净，此刻身上戾气正盛，垂眸听了两秒便放松下来，随即明白这是个大招。 　　对己方是菩萨垂眉，对敌人则是金刚怒目。连无意识只知道吃人的口器也仿佛受到威慑，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所有暂时受重伤或失去战斗能力的玩家，都到佛修后面和他们一起打坐。”唐肖道，“帮助他们\'超度\'。” 　　其余玩家立即心领神会，一时间佛修所在之处佛光大作，座下也在诵经声中长出一片金色花瓣。 　　被唐肖卸掉一根手臂的神灵想借助奥林匹斯山的神力自动恢复，却惊怒交加地发现山峰上汇聚的神力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限制住了一般。 　　“是那片金色花瓣在作怪！”冰川之神撒手化作无数冰锥，想将其摧毁，却反而被空中陡然出现的白色光芒席卷一空。 　　唐肖卸掉近战神灵的另一只手臂，还不忘记对冰川之神点头致意：“多谢款待。” 　　“快点拦住她！”近战神灵惨叫起来，对死亡的恐惧令他面目狰狞扭曲，毫无威严端肃的模样。 　　他的能力爆发时会长出四条手臂，每一条都力大无穷可以掀翻山脉，却被眼前的渎神者少女用某种极其柔软又锋利的力量斩断两条，力量顿时大为衰减，连面貌都开始迅速枯槁萎缩。 　　见状不妙，近战神灵拼命地向最近的主峰上逃去，和其他神灵的力量大多来自天空不同，他的力量来自大地和山川，只要回到山上至少能保住性命。 　　但唐肖岂会让他如意？ 　　雷电之力直接劈穿近战神灵逃跑的路径，近战神灵并不知道这是唐肖的能力，以为只是一个法术，便打算用肉身直接抗过去，结果雷电劈打在身躯的瞬间转化为络绎不绝的灵力，将他牢牢捆绑起来，彻底卸掉了剩余的力量。 　　“这不可能……你有两种能力？”近战神灵目眦欲裂。 　　“惠谢，可能又要多一种了。” 　　唐肖调动灵力，沿着[众神之眼]所见的脉络运行，近战神灵便惊恐的发现随着弱点被攻破，他掌握的神力也失去了保护，开始被那股神秘能量调动着不断抽离。这一认知令他再也顾不上形象，疯狂大喊起来：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能拿走我的神力？快停下！！” 　　一直是他们从人类身上汲取信仰之力转化为神力，何时品尝过被反向剥夺的滋味？神灵的惊叫实在凄厉无比，以至于其他神灵都将注意力转移到这里，见状脊背一阵发寒。 　　失去神力的后果，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对于神灵来说是比普通生物被放血还要严重可怕的事情。 　　只见随着神力迅速流失殆尽，近战神灵整个身躯都如同缩水般开始变小，眼珠变得浑浊茫然，皮肤枯黄萎缩，从一个壮年男子的样貌变为宛若人间最普通的老人。 　　这还只是身体的衰老，更可怕的是…… 　　近战神灵突然拼命挣扎起来，他双手都伸向云层中巨大人面的方向，似乎在寻求最后的呼救，意识到人面并不会出手救他后，绝望地发出最后的哀嚎。 　　下一秒，他的双脚变成了石头。然后是小腿、膝盖、大腿……直到肩膀也石化，近战神灵彻底失去了声息，化为一座石头雕像。 　　“噼啪——” 　　石像承受不住奥林匹斯山上空浓郁的神力悄然破碎，也宣告一位神灵的灰飞烟灭。 　　没能彻底吞噬后得到对方的能力，唐肖也没感到可惜，因为她收获了更加有用的信息。 　　所有玩家的积分同时增加三万，拥有权限的玩家也都察觉到了主线任务进度条的变化。 　　“原来不止要杀死神灵，还要让民众心中的[神]也消散，最后由世界规则来终结他们。这才是祛除末日因素的最佳方法。” 　　白淇似有所感抬头看去，苍穹中的黑色云层不知何时散开一条缝隙，正常的雨水从缝隙中洒落大地，将诸神的威压也一同浸入雨水中，消散不少。 　　这是副本世界残留的世界意识对玩家的支持，无论诸神再自欺欺人的否认这一点，也无法改变他们已经被世界意识所排斥厌恶的事实——虽然在此之前，他们或许以为世界上最高等的意识就是他们自己。 　　形势已经非常清晰。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二更） 　　形势已经非常清晰。 　　尽管只有唐肖一人可以借助[众神之眼]剥夺并吞噬神灵的神力, 但其他玩家也有各自的特殊道具，哪怕不能诛神，放点血还是可以的。 　　雷霆交错, 神力冲荡的混战间，佛修悠悠的诵念声环绕。对于玩家来说这只是增益buff，但对于神灵来说, 这股声音则越来越大，甚至到了震耳欲聋令他们精神发痛难以控制神力的地步。 　　佛修四子座下金莲已经开出三瓣, 每朵一瓣诵念声就会更大一层。在诵念声范围内的玩家受伤后恢复就越快。尤其是当阮青被一名神灵针对，半块肩胛骨血肉模糊地回到安全区域时, 佛修大师兄睁眼看向她, 佛光轻轻在她身上抹过, 伤口处便恢复如初。 　　“我佛慈悲。” 　　话音落下, 阮青刚才的伤口如数转移到出手的神灵身上，对方吐出一口血怒道：“你信仰的这个才是邪神吧！” 　　人群中的光头越看越可恨, 可惜他们却能看到打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掉血,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加郁卒？ 　　诸神为一开始的傲慢轻敌付出了代价, 等他们调整心态，真正以面对能够令他们灭亡的宿敌的心态面对玩家时, 还有光球环绕的神峰已经只剩下十二座。 　　两座主神, 十座副神，对应二十七名高级玩家。 　　双方底牌才露了一半, 诸神已经无法在占据优势，甚至在唐肖能力的绝对克制面前呈现出从未有过的退避和惊恐。 　　事到如此, 就算盖亚再不想以真身进入其中, 也不得不现出本身。 　　云层中巨大人脸消散, 奥林匹斯山脉中央主峰上浮现一道伟岸的身形，这道身影出现的刹那，场上所有玩家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和危机感。 　　而一些灵觉较强的精神系玩家，更是汗毛炸起，下意识向后退去。就连佛修四人都停下诵念，端肃地看向同一方向。 　　而唐肖也在这一瞬间就笃定地承认，对方的实力要远在她之上。 　　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奥林匹斯山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众神之主，盖亚！ 　　盖亚的出现令战场上的气氛陡然一变，他借助云层人面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会致使玩家死亡，其能力的恐怖可见一斑。没人敢在现在就贸然对他的真身出手。 　　盖亚踏空向上走来，数百米高空的距离被压缩为两步，眨眼便出现在玩家面前。 　　眼见着数名神灵的陨落，盖亚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如初，甚至有几分仁爱与悲悯。 　　“这是我不成器的兄弟姐妹们与自己子民之间的恩怨，本与你们无关。” 　　“年轻人，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凡人的生死皆遵循命运的齿轮转动，何必为他人的生死而白白付出性命？” 　　盖亚轻飘飘两句话下来，不少玩家便神情微变，面面相觑。 　　唐肖将弯刀上的血迹抹去，淡声道：“众神之主说话果然不同凡响，只不过我们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恐怕没法听懂你的箴语。” 　　盖亚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在这个世界生长的人类，而是一群外来者，所以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回去吧，这不是属于你们的地方。” 　　这是第一次有NPC直接点破他们的身份，玩家没有危机感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也很快意识到，盖亚虽然不知用什么方法了解到他们并非本世界原住民，却并不知道玩家具体身份和联盟领域的存在，也无法利用这一点对他们进行威胁。 　　白淇微微一颔首，温和反驳道：“既然如此，那想必我们的到来对于诸神来说也是既定的命运。众神之主明明知道命运不可违抗，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盖亚神色不明地注视他们半晌，唐肖和白淇仇褐一行实力最强的玩家悄然站在最前列，抗住盖亚威压对全体玩家的影响，静静与之对视。 　　“你们放弃了最后的机会。” 　　盖亚叹一口气，神色满是无奈。 　　若是不知情的平民看见他的表情，估计还以为是诸神准备仁慈地放玩家一条生路，谁知道对方给脸不要脸的反面素材。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我就觉得特别不顺眼。”韩雷雷眉头紧锁对李华说。 　　李华不置可否：“你回忆一下曾经在副本里遇到的男白莲、男绿茶、慷他人之慨还要惺惺作态的伪善圣父，是不是和眼前这张脸迅速重合在了一起？” 　　“靠！原来如此！” 　　韩雷雷恍然大悟，抚掌称快：“这就是你和白淇哥告诉我见到了一定要赶紧跑，要不然不是我被他坑死就是我把他克死的戏精反派？” 　　“回答正确。” 　　两人光明正大地讲别人坏话，声音甚至丝毫没放低，整片神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盖亚：“……” 　　饶是他心态再强大，也难以再维持这幅施舍仁慈的姿态。盖亚眼神晦暗不明地闪了闪，伸出一只手，一张契约由虚空中成型： 　　“既然如此，那便像贝尔所说。来自人间的勇者，你们可以沿照旧约规则向神灵发起挑战，如果你们能堂堂正正击败我，就可以取代我们成为新神，从此奥林匹斯山的规则由你们来制定。” 　　这段邀请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唐肖却只是挑眉反问：“不好意思，但我们为什么要按照你们定制的所谓规则来行动？” 　　“看来你们仍旧对自己的处境没有明确认知。”她一字一句清晰道，“诸神黄昏是你们的结局，你们制定参与过的所有规则都将随着陨落灰飞烟灭。所以我们不会，也不需要了解你们的任何规则与习惯，因为我们并非你们的继承者，你们用以金蝉脱壳或苟且偷生的伎俩在我们身上不会有任何作用。”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方式毁灭这一切。你的契约在这里已经一文不值。” 　　随着唐肖的话语落入空中，盖亚手中的契约仿佛受到灼烧般扭曲着化为灰烬。众神脸色更差，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露出了计划落空的愠怒。 　　看来只要玩家不动心，他们就没办法强行施加任何契约在玩家身上，挖的坑自然也形如摆设。 　　这个世界的凡人对诸神有本能的濡慕和服从，但玩家却没有。所以诸神黄昏的任务最后只能，也必须落在玩家这样的“外来者”身上。 　　“啧，看来我来得有些晚，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战斗呢。” 　　灰蒙的天空又出现几道缝隙，数名玩家的身影降落下来，为首的银发男子穿着一身白西装，高傲的神态比起诸神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他身后的玩家多少都有几分狼狈，前面两人是一对相貌相似的年轻男女。唐肖微微抬眉，从记忆中找到了他们两人的名字。 　　吴风和吴云，在新手副本里曾短暂和她交手过一次的双生姐弟。 　　这一波姗姗来迟的玩家总共只有五人，应当是在来的过程中经历了不少战斗，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开始低声吐槽：“无尽深渊那边的妖魔鬼怪今天就像疯了一样，见人就疯狂攻击，甚至能追杀我们到奥林匹斯山外围。它们不是恶魔吗？怎么能靠近这里？” 　　顾星辰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愚蠢的普通人，与高等玩家共行的一路还没能让你大脑开化，意识到其中的真相吗？” 　　“你……”玩家脖子涨红气得牙痒痒，到底还是没敢发作。其他玩家也一脸淡漠，看来这几天已经习惯了顾星辰的侮辱，心态调整得见怪不怪。 　　对于顾星辰一行人的出现，已有玩家这边松了口气，诸神那边却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尽管面上控制住了，却依然遮盖不住杀意的暴涨。 　　看见这一幕，顾星辰才扬起一抹满意的笑意，优雅地打了个响指，“至于无尽深渊妖魔暴动的原因，我想在场的神灵肯定最为了解。毕竟你们在这里厮杀死亡，与你们同生同源的它们怎么可能不焦躁呢？” 　　“但想必表面上光风霁月的诸神不愿意让全天下的凡人都知道，原来他们恨之入骨的妖魔竟然是你们一手创造出来的怪物，所以才守了无尽深渊那么多年，防止这一秘密泄露出去。” 　　后面的话他连说都不用说，诸神在被戳破的一瞬间露出的神色已经能证明一切。 　　如果顾星辰职业是搞营销头条的，唐肖都能想到他会起什么样的标题： 　　《惊！奥林匹斯山与无尽深渊不为人知的关系》 　　《当无尽深渊怪物做出这种事，奥林匹斯诸神竟然大惊失色》 　　只能说，顾星辰不愧是骨子里就有搞事分子的资深搅浑水爱好者，几句话就让场内一半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气氛比拉直的箭弦还要紧绷。 　　十二神灵末尾一男子身形微缩，冷声道：“渎神者本来就擅长撒谎，颠倒黑白。你会为自己的诋毁和侮辱付出代价！” 　　顾星辰脸上的笑意还没消散，胸口就忽然穿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刃，白色西装也因为身体的破裂而浸染大片血迹。 　　出手之神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却又听见那讨人厌的，轻佻又居高临下的声音： 　　“啧，看来几千年来没人教你们，偷袭之前不要大声喊出‘我要偷袭’呢。” 　　“顾星辰”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几个瞬息过去就变成了一具褐色的人形不知名物质。而与此同时，一名跟随在“顾星辰”身后，默不作声的美貌女子突然身形一变，化为了顾星辰的模样。 　　仇褐大惊：“日！几个副本没见你现在都这么变态了？？” 　　顾星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个没脑子的人形猩猩。 　　他身着一模一样的西装，连精心打理的狼奔发型都丝毫未变，只是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嘲讽，睥睨诸神：“果然真相使人失去理智，这个世界的神看来也只不过是地位高一点的蠢货而已，难怪会连单纯的信徒都搞不定。” 　　顾星辰的手放在前面那具褐色物质上，轻轻拔出刀刃，褐色物质立即变成果冻状扭曲的怪物。那把偷袭的刀对怪物似乎有格外致命的伤害，让它很快就在嘶吼中四分五裂，扭曲挣扎着消散分解。 　　而同一时刻，出手攻击的神灵也从胸口迸溅出大片血花，神力失去控制地爆炸溢出，身体瞬间四分五裂，死法和顾星辰手中的怪物一模一样！ 　　唐肖辨认出死亡怪物的身份：“那是无尽深渊等级最高的恶魔，被压在深渊最底部的存在。” 　　按照副本世界观，这种怪物在无尽深渊最多也就几十个，被冥神塔迪斯镇压着永远无法出世。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秘辛。 　　顾星辰也是厉害，竟然能将这种生物从深渊底部翻出来。唐肖见顾星辰向她点头示意，刚要开口，就听吴云冷不丁说道：“我们在深渊附近遇到一个受伤的贤者和一个自称认识唐肖的神使，是那个贤者打开了通向深渊最底部的路。” 　　装逼到一半被揭穿的顾星辰：“……” 　　“哈哈哈哈哈哈！”仇褐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玩家这边的压抑氛围被驱散不少，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主线任务进度条再次增加。 　　神明的形象被彻底扒光，用谎言和威胁构建起的信仰也很快就会崩塌，没有信仰之力的维持，他们已经再无任何翻身的机会。 　　众神那边也清晰感觉到信仰的减少。事到如此，挖坑拉锯已经没有意义，他们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立即杀死所有入侵玩家！ 　　“以奥林匹斯之名，吾在此召唤飓风，摧毁敌人的遗骸吧！” 　　天地间狂风大作，风中穿梭着无数充满杀机的冰锥与利刃，铺天盖地涌向玩家。 　　正在冰锥风暴中躲闪的玩家忽然感觉身体沉重万分，动作灵敏大幅度下降，身体立即被扎成了筛子，当场送走。 　　【玩家死亡一名……】 　　【玩家死亡两名……】 　　【玩家死亡……】 　　玩家身上的防护道具一个接一个破碎，金钱消失的悲愤也化为战斗的动力： 　　“全都上！多杀一个神就多赚一波积分！” 　　“死得越惨赚的越多，今天副本累成狗，回到联盟啥都有！” 　　“……” 　　不需要留手的后果就是双方的buff全部叠加冲撞在一起，场面瞬息万变惨烈无比。 　　佛修的诵读声愈发声如洪钟，金莲寸寸开放，给战场叠加一层又一层强势Buff。被唐肖打伤的两名神力外泄来不及恢复，在佛经中被原地原地超度。 　　仇褐与白淇、李华韩雷雷四人也与盖亚打斗到一处，四人的天赋异能在白淇的设计下互补互助，虽然无法打败实力超出一阶的盖亚，却至少可以牵制住他无法对其他玩家出手。 　　揭下虚伪面目后，盖亚的攻击比其他神灵更加毒辣。众人这才知道他可以运用其他所有神灵的能力，上一秒还是滔天冰川，下一秒就令神峰碎裂飞向玩家。抵抗了几十回合后，白淇吐出一口血退开回复伤口，抓住补位的唐肖：“观察他的攻击，里面有规律！” 　　有规律，就代表可以被找出破解，进而杀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盖亚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在温润和蔼的脸上显得格外违和。 　　“你终于来了。” 　　作为一切巨变的“始作俑者”，唐肖的仇恨值无疑在众神这里早已拉满，比其他玩家高出不知道多少级。 　　图穷匕见，众神对她的恨意与杀意盖都盖不住, 偏偏她又是所有玩家里面最难杀的一个。针对她的攻击甚至会被直接吞噬, 这种能力简直让神都开始红眼。 　　然而难杀, 不代表不能杀。 　　盖亚对于玩家而言也是如此。 　　被浓厚的神力击中的同时, 一条火舌从唐肖翻身出飞出, 沿着盖亚的攻击轨迹反向暴涨, 差点将盖亚吞没。 　　盖亚脸上也露出一丝诧异，这是他第一次被玩家攻击到本体。扑面而来的危险感令他下意识做出反应，属于山川之神的防御能力扩散开来, 挡住了业火的吞噬。 　　业火会被拦住唐肖并不奇怪，但盖亚的应对方式却令她挑起眉： 　　如果众神之主真的能同时拥有所有神灵的能力，那么他就应该知道, 最适合用来对付业火的能力明明是曾属于生命女神艾莉法的[生命树]，而非山川之神的能力。 　　而要想打破白淇和李华等人的配合, 最先使出的能力也应该是来自早就死掉的, 星辰之神的精神攻击。这样至少能克制住李华与韩雷雷之间的默契, 进而拆解他们的技能。 　　盖亚的战斗方式成熟毒辣, 显然不可能不懂这些，但他却没用。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无法使用！ 　　“不要管我们这边，先集火斩杀其他神！”唐肖高高跃起，寒光挟雷电之力和盖亚的神力交撞，声音却通过灵力传达到了整个奥林匹斯山玩家的耳中。 　　死死看着盖亚的动作变化, 唐肖说出笃定的结论：“盖亚只能使用还活着神灵的能力、每杀死一个神灵, 他拥有的能力就会少一种。先清扫那些实力弱的神灵, 这样才能最大化削弱他的力量！” 　　换句话说，如果其他神灵全死光，那盖亚也就只能使用自己的能力。在所有玩家的围攻下，仍然是玩家胜率更大。 　　顾星辰听到这句话后，毫不犹豫闪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千米开外，手里捏着一个男人惊恐的头颅，“是这样吗？” 　　山川之神的身体轰然崩碎，同一瞬间，盖亚身前的防护罩也陡然消失。 　　唐肖说的没错！ 　　早就被极端重力压制得苦不堪言的玩家仿佛重拾生活希望，默契地集火开始攻击防御偏弱的落单神灵。辅助型玩家更是干脆跟着顾星辰等人屁股后面狂加Buff，将自己脆皮的本质抛之脑后，显然已经打红了眼。 　　“你们都去，这里我来。”唐肖用灵力画地为牢，将她与盖亚都困在其中。 　　盖亚的怒火疯狂倾泻，唐肖硬抗下数道攻击，毫不在意身上可怕的伤口，全靠恢复能力自我治愈。 　　看着一身血的狼狈人类，盖亚怒极反笑，“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空间内的重力陡然恐怖数十倍，连唐肖已经被淬炼到强大无比的筋脉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身体根本无法按照意愿移动，胸腔疼痛欲裂，呼吸变得困难无比。 　　“业火。” 　　黑色火焰从地面蔓延开来，火焰中挟着银色雷电，迫人的威势比之前更甚，令盖亚也有几分忌惮地后退，“你到底有几种能力？？” 　　唐肖攻击不停，“你猜。” 　　“哼，垂死挣扎罢了。” 　　在唐肖面前，一切物质攻击都不起效果，反而会被诡异莫测的能量吞噬。盖亚只能利用重力将她压在原地，如果是一名普通玩家在这里早就已经被压成肉泥。唐肖虽然体质比一般玩家甚至神灵更强悍，也依然只能缓慢弯下腰，任凭骨骼寸寸断裂，最后压迫到心脏。 　　一片静默的识海中，楚沉闷声开口：“你可以选择脱离的。” 　　利用原系统013和洛二留下的强大权限，唐肖完全可以强行脱离盖亚的重力范围，或者干脆移出副本，不用承受近乎凌迟的痛苦。 　　唐肖识海里的本源能量尽数环绕在盖亚周身，控制他无法出去对其他玩家出手，而她自己连头也没抬，“变强是有代价的。” 　　“得到多少，就必须失去多少。” 　　进化是一条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路。如果不一次次在极限中淬炼身体与意识，那么当这具身躯支撑不住强大能量的一刻，反噬只会更加惨烈。 　　她要变强，要强到能脱离联盟领域的掌控，能护住战友与小系统。这样的痛苦就不仅不是折磨，反而是难得的机会。 　　所以不破不立，不死不生。心脏破碎的刹那，从枯竭的识海中又重新诞生无数业火将她包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生机也细细密密从业火中重新生长，构成了新的心脏与身躯。 　　重新凝聚的手指比之前更加坚韧灵活，唐肖勾起地上的弯刀，刀刃寒光反射在手腕的能量烙印上，已经点滴成海的浩瀚生命力涌入识海，迅速转化为崭新的灵力，充盈满溢。 　　生命之力。 　　重力压制被反弹的能量破开一个口子，虽然仅仅是一刹那，却已经足够业火反杀，逼迫盖亚的力量潮水般褪去，甚至隐隐有反噬之意！ 　　盖亚沉着脸收住失控的能量，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疯狂地用神力冲击唐肖布下的结界—— 　　“这股力量……这是！你做了什么！” 　　盖亚一击扑了个空，身形踉跄一下才发现，灵力结界不知何时已经被撤消。 　　唐肖踏虚空步步走来，形貌气势未变，威压却更加内敛，同等级之下甚至难以察觉： 　　“发生了什么，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外界激烈的战意不知何时竟然消散不少，因为剩余的九名神灵纷纷僵硬在空中，他们的生命力宛如被凭空抽走，干瘪得如同一群凡间老人。生命力的消失也导致神力溃散，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提前石化。 　　这些神灵惊恐地试图驱逐身躯上的异变，他们引以为傲的神力法术却在此时失去了作用。 　　“生老病死，命运轮回。”唐肖的声音郎朗回荡，“死亡之际只能无力地注视自己衰老的身体，是不是和普通人类死前的景象很像？和所有其他生灵一样，这是诸神也必须承受的命运。” 　　“不！我的时间明明还有很久，怎么会是现在……谁来救救我，我把神力和封号全都给你们，我可以不做神……” 　　“盖亚！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奥林匹斯山毁于一旦？你不是众神之主吗？难道我们死了，你以为你能独活？” 　　盖亚看向唐肖，艰难地开口：“你得到了艾莉法的能力，所以才能在死前吸取他们的生命，完成你的复活。” 　　生命树，可以无声无息吸取人类的生命力，维持艾莉法永恒生命的同时，甚至能让她生出新的神灵。而在唐肖手中，这个能力的矛头对准的却是诸神。 　　唐肖点头，“不错。为了将生命树的烙印留在他们身上，我花费了不少力气，这还要多亏了你的配合。” 　　恰巧其他神灵又与盖亚息息相关，就像拔藤连着一串葫芦，在生命树状图成功被激活，她从濒死状态复活的瞬间，他们的覆灭就已成定局。 　　盖亚以为能让她灰飞烟灭的刀刃，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 　　眨眼的功夫，残存神灵相继陨落，盖亚英武的脸上也出现衰老的皱纹，变得白发苍苍。 　　众神之主也难逃衰亡的命运。当所有的神都灰飞烟灭，他也会随之消陨，无法逃脱。 　　“好啊……好啊……”盖亚不可置信地愣怔半晌后，疯狂大笑起来。其他玩家以为他要发大招同归于尽，不约而同迅速后退，将战场留给撑得住的大佬。 　　却不想盖亚并没有攻击他们，而是将所有神力轰向自己的主峰！ 　　奥林匹斯山脉顿时天摇地动，极高的苍穹尽头在轰响中裂开一道巨口，洪水倾泻而下，沿着山脉向下奔流，顷刻间便淹了数座峰，向结界外的凡间奔流而去。 　　盖亚踉跄几步，脸上呈现出癫狂之色：“既然这个世界没有神，那么也不要再有人类了……都一起灭亡吧！！” 　　洪水从山峰冲上天际，吞没盖亚和其他神灵，向玩家冲来。白淇当即扔出一个金钟，化作巨大的保护罩罩住了所有人。 　　但饶是如此，透明法罩外的滔天洪水也几乎遮蔽所有人的视野，不难想象这些洪水真的冲入四座大陆会造成什么样的景象。 　　“《神约》记载，神见世间罪恶滔天，便降下惩罚，用洪水淹没所有生灵，无一生还。” 　　顾星辰罕见地蹙起眉，严肃道：“有点棘手呢。不过这种手段倒可以考虑收纳。” 　　“可这完全是反过来的吧！罪恶滔天的神怎么好意思说要惩罚人类啊！真是变态透顶！”如果不是被洪水拦着过不去，韩雷雷真想把自己所有剩下的道具和技能都糊在盖亚脸上。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怎么解决洪水的问题。”白淇叹了口气，“如果任凭洪水冲毁大陆，这个世界原住民全部死亡，那么末日依旧会到来，我们所做的一切便付之东流。” 　　玩家的道具大多针对个体，基本没有能阻止世界级别灾难，或者说整个联盟领域有没有这种道具都很难说，更别提个人的天赋能力了。 　　气氛一时陷入低谷。 　　唐肖锁着眉，总觉得记忆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乎与面前的场景隐隐重叠在一起，那是…… 　　她想起来了！ 　　而另一边，似乎是看不惯顾星辰张口闭口《神约》，李华习惯性抬杠道：“《山海经》记载：洪水滔天，鲧窃息壤以湮洪水。《淮南子·墬形训》说：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名山。你既然到哪个世界都自奉为神，不窃个息壤来填洪水，有点说不过去吧？” 　　话音未落，他余光瞥见唐肖凭空拿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就要走出法罩，连忙问：“你要去干什么？” 　　唐肖回头，举了举手里的泥巴，“我去填洪水。” 　　“？？？” 　　“等等，你说你要去干什……”李华还没来得及拉住人，人已经消失在保护罩外，没入洪水狂流中。 　　“抱歉，我刚刚耳朵可能没太听清楚。”白淇温声缓缓开口，“唐肖刚刚说她要去做什么？” 　　韩雷雷挠头：“肖姐好像说她要去填洪水，听起来好厉害啊！……等等，填洪水？！” 　　顾星辰深深看了唐肖消失的方向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动身追过去，只是笑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些呢，真让人……很难不嫉妒呀。” 　　“不过呢，一个成熟并广受追捧的理想家是不会被这种没有意义的情绪绊倒的，那么就看看阿肖现在在做什……” 　　“喂！不要给我肖姐起那种奇奇怪怪的绰号啊变态！” 　　玩家间的喧嚣被隔绝在另一方天地。 　　唐肖站在至高点，视野所见，只有源源不绝的水流与被不断淹没倒塌的山峰。 　　她摊开手掌，那坨十分不起眼的黑色泥土静静躺在手心，一如超高级奖励进入唐肖手中以来，从没发挥过任何作用的咸鱼模样。 　　唐肖静静念出它的名字： 　　“息土。” 　　息土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故可以塞洪水也。 　　这本来是她在新手世界的摘星市副本里，拼死拼活过五关斩六将，结果从抽奖池里抽到的鸡肋道具，没想到此时竟然会派上用场。 　　毕竟谁能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要在副本里学大禹治水呢？ 　　唐肖捻一撮黑色泥土放入水流中，只见土壤见水就涨，瞬息便延伸出长约数丈，高不知多深的陡峰，将奔腾不息的洪水劈成两半，任凭水漫得再高也越不过峰头。 　　唐肖心里有了数，便一边用灵力踏空避开洪水，一边将息土均匀洒入奥林匹斯边界，不多时地面便横空起一条遮连天地的大坝。 　　洪水被阻隔在奥林匹斯界内打转，它越涨、坝越高、几个来回就仿佛要满溢入云霄中，离玩家所在的隔断区域只有咫尺之遥。 　　唐肖只能一边用通讯器紧急通知他们转移，一边直接调动识海吞噬的模因性能，将空间微微扭转。一众玩家便在弹出的同时从下面瞬移到高空。 　　“好多水咳咳咳……”韩雷雷胡乱抹脸跳起来，看到眼前景象后十分震惊：“大佬！你真的成功了？！” 　　同一时间，他也收到了主线任务完成进度条的提示。 　　“任务进度完成九成即刻离开副本世界，且额外奖励五万积分……另外的百分之十在哪里？” 　　唐肖示意原本神峰的方向，“当然在逃跑的家伙身上了。” 　　只可惜奥林匹斯山已经封闭，洪水即将漫溢整片空间，对于绝大部分玩家而言并不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白淇十分果断，“我和仇褐受伤比较严重，需要带艾娅回联盟疗伤。就不参与剩下的行动了。” 　　其他玩家也多少都缺胳膊断腿或是勉强续着命，也基本都选择直接回联盟领域。 　　顾星辰倒是犹豫了好久，最后苦恼地说：“虽然很想留在这里，但阿肖似乎不会手下留情呢……” 　　唐肖：“说人话。” 　　“留人头吗？我出钱买。我对这个世界神灵的位置感兴趣很久了……” 　　“滚。” 　　一番抉择下来，留在副本里的玩家竟然只剩下唐肖自己。她看了眼空荡荡的四周，也不犹豫，直接潜入水中。 　　找到潜藏的神灵，抹脖子，一气呵成。 　　唯一的意外是找到盖亚时，他已经死了，还是以十分不甘的神情死去。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洪水被解决的景象，气血上涌自己把自己气死的。 　　盖亚的石像是一个丑陋又干枯的老人，轻轻一掰就化为粉末。 　　“有点奇怪……”唐肖没有停止，而是喃喃自语，“竟然有神活得比盖亚还长，叫做四季之神吗……” 　　“看来要好好见一面了。” 　　*** 　　平原化为汪洋，山脉沉入水底。大洪水淹没了奥林匹斯山的一切。 　　唐肖找到最后一个神时，对方也已经基本化为石像，石像上的脸庞双眼紧闭，一片死寂。 　　“四季之神？” 　　唐肖皱眉，不知为何感觉到一丝异样。 　　她对这些实力不具有什么威胁性的神灵没有太大印象，随着众神陨落，他们的脸也开始模糊起来。可就算如此，她也隐隐记得四季之神仿佛并不是现在这张脸。 　　而且石像上的五官，怎么越看越熟悉？ 　　似乎是石化了太久，被水流泡得已经开始碎裂，石像发出轻轻的轰鸣声，石块窸窸窣窣分离掉落，唐肖似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直接转身离开。 　　水底恢复沉寂后，石像粉碎的速度更快了，只不过掉下来的石块只是表面一层。石像彻底粉碎后，反而露出里面毫发无伤的男人。 　　“找一个身体真难呢。”男人拧了拧关节和脖子，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虽然嘴上说不喜欢我，但其实还是能从冥冥中感应到我的存在吗？真是口是心非呀。” 　　他独自笑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浑身泛红地晕了过去。 　　几秒后，男人悠悠转醒：“第一次做人不太熟悉，原来是在水底忘记了呼吸啊……” 　　他不急不慢地调整了一下五官，身体如离弦的箭般向上游去，瞬间便上游了数百米。 　　然后，他就在百米上方，看见了正好整以暇，抱臂等着他的少女。 　　“……” 　　唐肖静静看着眼前这张露出原形，虽然没相处几次但却十分熟悉的脸：“好久不见啊，洛河。”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久不见啊, 洛河。” 　　听见这句招呼，洛河沉默几秒，似乎在犹豫立即逃走还是留下。最后他眼睛一弯，露出惊喜的表情：“亲爱的, 你来救我了吗！” 　　唐肖：“哦, 可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需要我来救。” 　　对方又扬起一贯甜蜜的笑容：“怎么会呢！快来抱住我, 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副本回家啦！” 　　唐肖点头：“这么说, 只要不碰你, 就不会触发脱离副本机制, 对吧？” 　　洛河：“……” 　　“对了，我是过来找东西的。打扰一下，看见我的猫了吗？” 　　唐肖掀开斗笠微笑着示意, “这么大一只猫，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而它消失的第二天, 我正好在四季之神的石像上感受到了同样的能量波动，是不是很巧合呢？” 　　“……” 　　“刚刚没有第一时间把你薅出来, 不会真的觉得我没有认出来四季之神已经被掉包了吧？” 　　唐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瞳孔那抹妖异的红色还未淡去：“众神之眼, 可以看穿一切关于神灵的真相。石像破碎的那一刻并不是四季之神的死期, 昨天他捡到我的诅咒娃娃，而后被你附体时才是。” 　　见洛河依旧沉默不语，唐肖伸出手，“小白猫和诅咒娃娃，你有三秒钟时间选择一个还回来。” 　　洛河思考片刻：“我可以用自己抵押……” 　　“闭嘴。” 　　男人知道唐肖应该已经猜出了一切, 干脆开始耍赖, 要往她身上扑：“肖肖~~亲爱的~~” 　　还没碰到人, 他就被一股巨力直接推了出去，甚至直接穿破奥林匹斯结界，从千米高空正脸朝下跌入地表。 　　闪现出来，唐肖便看到男人修长的四肢嵌进地面，头部只留一撮头发在外面，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你刚刚，用了多少能量？” 　　唐肖侧过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肩膀的楚沉：“下这么重的手，不会遭到反噬吗？” 　　楚沉眉心紧蹙，脸颊鼓鼓地抱着手臂，一脸厌恶看向地面，“我们又不来自同一个能量本源。” 　　相当于说，他拿刀子捅对方都不带犹豫一秒的。 　　“那边毕竟是主系统，如果要找公约掰扯，应该也很麻烦吧。”唐肖轻飘飘开口。 　　小人怔了一下，才转头看她：“你都知道了？” 　　“不难猜。”唐肖降落到地面，朝洛河空降的位置慢悠悠踱步。“能屏蔽副本系统的探测，能在各个Bug和入侵病毒之间来去自由，还能随意利用联盟给玩家安排的恋人身份……甚至可能这个莫名其妙的恋人设定也是他搞出来的。” 　　“恋人”洛河、小白猫、主系统，都是同一个人。 　　前两者还比较好猜，毕竟行为模式不会骗人。小白猫过于冷漠狡黠，洛河更是和普通AI数据沾不上边。只是将这两者和传说中的主系统相关联，唐肖也是在三个副本后才确定下来。 　　早就产生的怀疑，如今终于揭穿。她并不意外或者有什么被欺骗的愤怒，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楚沉回想了一下对方的行事作风，不由认同：“的确有可能。” 　　被砸进地表的男人已经把自己撕了出来，起身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调整五官，确定依然俊美无比后才垂下眼眸，幽幽道：“虽然看彼此不顺眼是很正常的事，但同样是违规在副本里，某些原始数据构成的家伙好像格外有优越感呢。” 　　楚沉脸色更冰了：“我至少不会装成猫躲在玩家怀里嘤嘤嘤。‘傀儡’名声传遍全领域的主系统如果这么有空闲，尽量还是回联盟领域看看人类留下的烂摊子比较好。” 　　洛河笑容灿烂：“联盟的烂摊子可是多得很，比如我眼前就有一个。” 　　说罢他便身形如电，一股纯粹的力量向楚沉袭去！ 　　楚沉也不甘示弱，直接用数据流扭曲空间，将袭来的能量绞成无数碎片，然后反弹回去。 　　洛河眼睛都没眨，那些碎片就重新凝聚到一起，再次攻向楚沉。 　　“行了！”唐肖看得头疼，伸手一薅，张牙舞爪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被直接分开，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瞪着眼睛也够不到对方。 　　烟雾散去，被薅住后脖颈的洛河变成了小白猫，坐在唐肖手心弓起后背示威，然后被无情压制。 　　楚沉本来就只有掌心大小，被揪住后领就一动不能动，原本如刀削斧刻的脸颊鼓得像河豚，气得不行。 　　唐肖把两人塞进斗笠里，歪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两个在副本里根本使不出什么力量，用的全是从我识海里转化的能量吧？” 　　楚沉：“……” 　　洛河：“……” 　　“拿我的力量打架，是觉得我很富裕，还是很好说话？” 　　两个在无限副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借助一个玩家的能量攻击彼此，被发现后还如此理直气壮，真是用厚颜无耻都很难形容。 　　“另外，”唐肖点了点开始装死的小白猫脑袋，“我说过，等副本结束的时候再和你好好算一帐，应该没忘记吧？” 　　对方撑不住，又嘭地一声变成人类，非常低三下四：“肖肖对不起，我做人不久，不懂得你们这些规矩。看见你进副本里太担心了才会跟进来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呜呜呜……” 　　唐肖挑眉：“[丧尸末日]里，把摘星市副本难度调高的人是你吧。地下城病毒出现的时候，漠视甚至诱导我进去的也是你吧，还有回到联盟领域后……” 　　洛河笑容渐渐凝固下来，回忆起自己仗着化形小白猫在副本里肆无忌惮做的事，核心数据飞速运转计算自己可能遭遇的结局，最终得出一个死亡率极高的答案。 　　……统生忽然就变得黯淡无光。 　　“我承认，一开始只是好奇，正好计算出有一批新玩家会进来，于是稍微调整了一下数据，利用这一点进入副本，想体验一下当人的感觉。” 　　洛河最终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他简单讲了下自己的心路历程，无非就是忽然对外界产生兴趣，而后就搞出了一系列骚操作，最终惨被抓包的故事。 　　“所以现在NB公司里的那个是你的主体，进入副本的则是投影？” 　　洛河绽开一道笑意：“不，我才是主体哦。” 　　*** 　　对于整个联盟领域来说，主系统其实是更接近于创世神的存在。 　　只不过它似乎永远笼罩在NB公司的行动下，从没以自己的意志出现在公众面前。一部分联盟居民甚至以为“主系统”只是一个超级计算机，NB公司里的高级员工们才是操纵计算机的主导者。 　　只有唐肖知道，每个系统都有自己的意识，他们只是在规则内工作运转，不会向玩家和任何人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作为创造了所有子系统的“初号机”，主系统的意识只会更加高级且富有智慧。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这家伙的具现化竟然是一个憨批。 　　失算了。 　　洛河显然没有全说实话，例如他与NB公司的关系，联盟领域一系列变故的原因等。只是死皮赖脸待在唐肖身边，说会在下一个副本讲出剩余的真相。 　　唐肖：“谢邀，你再继续在我眼前晃，我可能不到下个副本就会被烦死。” 　　楚沉脸上难得有笑意，“他可不敢让你死在副本里。你也是他的锚点，你死了，他就得像其他系统一样在虚空中流浪。等他再回到联盟时，主系统可能就要改名叫\'NB公司专用程序\'了。” 　　洛河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吧。” 　　主系统有牵制、公约也有忌讳，所以他们即便知道了什么也不能全部说出，尤其是在玩家面前。打嘴炮也只是阴阳怪气的唇枪舌战几句，唯一能烦到的对象除了彼此就是唐肖。 　　不知为何，唐肖开始有点后悔把他们身份揭开了。 　　…… 　　“从你们进入联盟领域那一刻开始，所有的数据就被记录在主系统中。但这部分数据早就由NB公司接管，如果它察觉到你的特殊，想在数据中做手脚，玩家很难预防。”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 　　楚沉还是小人状态，坐在唐肖脑袋上为她疏通灵力。 　　洛河以小白猫状态窝在一旁，用爪子拨水里的鱼，“啧，我那时候对玩家信息又不感兴趣，那帮人想要就给他们拿走喽。” 　　楚沉：“所以它们连单字序号的系统都敢扔出来流放。你既然这么大度，干脆奉献自己，把主系统数据库交给他们切片，从此联盟又减少一个不稳定源头。” 　　洛河冷笑：“我那时在升级沉睡，被逼崽子们钻了空子而已。倒是某些人，创造出一个排的监察官都能被人抄家。我要是你干脆羞愧自爆算了，太丢人。” 　　只想好好打坐的唐肖：“……” 　　“你们不是说联盟都是秘辛，不能随便说给玩家听？” 　　就这么明目张胆在她面前揭彼此老底，真的好吗？ 　　洛河立即告状：“就是！如果被逼崽子们发现了把肖肖抓走怎么办，我们肖肖现在还是个刚经历三场副本的新手玩家呢！” 　　楚沉：“……你自己没发现时，我们不能主动告知你更多信息，但如果已经被你发现，就没这个忌讳了。” 　　“还有，”楚沉冷冷地纠正洛河：“唐肖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出类拔萃的顶级玩家，她的实力进化日新月异，很快就能脱离联盟桎梏。请你放尊重一点，免得以后求人的时候哭都找不到调。” 　　洛河非常光棍：“没关系，哭就哭呗，反正我又不要脸。” 　　“……” 　　一晃一个月匆匆过去。 　　奥林匹斯山与洪水一同覆灭，从此消失在世界上。四座大陆虽然不同程度遭遇了洪水入侵，但幸好时间短暂，各个王国及时疏通治理，很快便恢复正常生活。 　　各个大陆适应众神陨落这一事实的速度非常快。唐肖所到之处，甚至没看见有民众为此悲伤，当然，有水涝要处理，他们也顾不上悲伤。 　　信仰的崩塌很快在生活压力下被淡化，水涝被控制住后，风调雨顺的日子久违地降临在四座大路上。 　　荒寂的田野开始长出绿油油的草和鲜花，干枯的树木抽出新芽，干裂的土地重新恢复活力，横行的妖魔也销声匿迹。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多铎王国里，原本被迫当“贤者”充面子的法师们成功转型为大臣，民众自发地拥护在战争中出力的将领和勇士们，赶走了一些腐败无能的贵族，倒塌的房屋建筑也重新建起。 　　困扰了年迈国王二十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临别前，他发誓绝对要为唐肖等人建一座巨大的雕像，大到连南部大陆的人都能看见。 　　唐肖先是感谢了他们的好意，然后说：“多养生，少做梦。” 　　北部大陆的生机拔地而起，南部大陆与东部大陆也不逊色。唐肖专门去其他两座大陆逛了一圈，发现各地滋生的模因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只来得及吞噬两个小型模因，倒是有点可惜。 　　如果世界意识能读到唐肖的心声，绝对要拿大喇叭在她耳朵边喊：“这给你能的！你怎么不把我也给吞了算了！” 　　奥林匹斯众神其实就是另一种类型的大型模因，是共同寄生在位面上的肿瘤。只有将其清除，整个位面才能健□□长。 　　弗洛村庄是唐肖在这个位面的最后一站。 　　她本来打算去无尽深渊看看，但安吉传话过来，说无尽深渊现在已经基本没了妖魔，她打算做第一个开荒者，把西部大陆重新发展起来。 　　众神陨落后，信仰之力随之消失，原本的神使也纷纷成为普通人类。唐肖没想到安吉能这么快找到新的事业方向和热情，看来和忒尔斯的影响也不无关系。 　　“忒尔斯现在怎么样了？” 　　“老头现在在研究怎么复活我姐，说我姐对他有恩……靠，我的肉又烤焦了！……火怎么这么大！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挂断通讯器，唐肖果断掐灭去无尽深渊当免费开荒劳动力的可能性。 　　既然一切都已解决，那么从哪进来，就从哪离开。弗洛村庄是第一站，也应该是终点。 　　唐肖坐在村庄广场的青石上，看见朝阳从阿贝斯山脉慢慢升起，生机蓬勃的光辉落在长满青苔的小路上。 　　[众神之眼]的视野中，天空晴云万里，一扫遮天蔽日的血红乌云，没有半点怨气。 　　“恭喜玩家，【诸神黄昏】副本主线推进度达到百分之百，轮回被打破，副本末日将不会再次降临。积分奖励十万，抽奖池开启……” 　　“……已经连接联盟领域，即将弹出，请玩家做好准备。” 　　洛二熟悉的声音重新响起，升级完成的小光球抖动两下，充满欢快的气息，“恭喜宿主在副本里赚得盆满钵满！让我们——咦，这只猫怎么还在这？” 　　它非常生气：“我不允许我的快乐空间多出一段来历不明的数据！这只猫还翻我白眼！岂有此理——” 　　唐肖摸了摸洛二的脑袋，用看小智障的表情爱怜地说：“他叫洛河。” 　　“洛河又怎么样，我……嗯？”洛二后知后觉，整只球嘭地炸起：“这不是你给工具恋人起的名字吗？他怎么会是这只猫？？” 　　“你不是已经接收了原系统013的记忆么，仔细想一想，数据系统里的‘洛河’到底是谁的名字。” 　　…… 　　在唐肖的循循善诱下，洛二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我觉得，记忆有时候也不太准……靠，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个吧？！” 　　小白猫：“喵~” 　　洛二直接崩溃，拼命往唐肖识海深处缩，“你别过来啊！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是主，主那啥就了不起！我现在可是有宿主的系统了！我不怕你！” 　　光芒在系统的尖叫声中降落，所有的感官瞬间化为一道数据流。唐肖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在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数据舱里。 　　她舒展了一下在副本里浴火重生的新身躯，识海里除了洛二还在，其他两位已经不见踪影。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联盟某处，总会再见面的。 　　感应门打开，唐肖刚迈出数据舱，就听到外面有一阵骚乱声。 　　负责员工面色不佳地上来道歉：“今天救世主服务中心暂时关闭，请各位救世主尽快从快捷通道离开。” 　　远处传来依稀喧哗：“我们只是想看看数据舱，凭什么不给看？” 　　“整个联盟领域都找遍了，除了已经进副本还能在哪里，至少给我们看看数据舱确定一下吧？” 　　“等什么消息，这么多天也没有消息啊，靠你们有什么用……” 　　唐肖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外面发生了什么？” 　　负责人抹了把汗，她偷偷看了眼唐肖的名牌和信息，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大佬，便不敢应付，答道：“前段时间，有一部分玩家和联盟内断联，他们的亲友联系不上，就来服务中心闹……” 　　负责人谨慎地解释了几句，话里话外好像来找人的玩家十分无理取闹一般。 　　唐肖抬眼，“怎么个断联法，像我当初的‘断联’一样吗？” 　　负责人身体一僵，不敢再说话，快步把唐肖送出去。 　　谁想到快捷通道大门打开，一群玩家正在那里等着。 　　“肖姐！”韩雷雷直接喊出声，“看吧，我的预感果然没错，肖姐今天回来！” 　　喊了两声，唐肖还没说什么，他自己的眼睛先红了一圈：“呜，你终于回来了……” 　　几日没见，韩雷雷瘦了一圈，下巴上已经有一圈细细的胡茬，样貌十分憔悴，而一旁的李华也是如此。 　　唐肖知道出事了。 　　她压抑着声音，问：“发生什么了，其他人呢？” 　　李华咬着牙低声说：“仇褐大哥和阮青姐他们重伤不醒，艾娅的数据直接被判定死亡，白淇哥……白淇哥失踪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只不过一个分别的功夫, 仇褐和阮青重伤、艾娅死亡，白淇失踪。 　　虽然早知道NB公司迟早会落下屠刀，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比预计中还要快。 　　甚至没给玩家半点喘息时间。 　　唐肖闭眼，“从你们回来到今天, 过了多久？” 　　“七天。” 　　七天。上个副本的主线任务完成时, 她特地用权限固定了副本与联盟的时间流速比例, 确保自己不会回来的太晚。然而NB公司居然手长干预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看来已经彻底等不及了。 　　正好, 她也等不及了。 　　联盟领域边缘区。 　　客厅内, 李华飞速敲打笔记本，将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调到光屏上，用表格方式清晰直观展现出来。 　　从[诸神黄昏]副本出来后, 他们本来第一时间要回这里疗伤。韩雷雷和李华因为辐射能量积聚太多，便暂时脱离团队，先行去清理一波辐射。 　　事情就发生在这短暂空隙内。 　　等二人回来就发现, 白淇他们已经被NB公司以处理紧急事件为由，派进了一个高级副本中。 　　“他们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妈的, 一群畜生。”韩雷雷骂了一句。 　　他们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等队友从高级副本里出来。谁想到两天前副本再次打开时, 仇褐和阮青刚被传出来, 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接送了急救！ 　　唐肖眉心皱得更紧。 　　仇褐的身体强化程度，要是说第二，整个联盟就没人敢说第一。而且从副本回到联盟后，玩家所受的伤会自动进行一定幅度的愈合, 哪怕如此仇褐都撑不住, 那个高级副本的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李华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最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 这次副本只回来了仇褐和阮青两人。白淇与艾娅均不知所踪。当他们去NB公司查找这两人的数据情况时，却发现艾娅的信息被标记为灰色。 　　灰色，代表已死亡。 　　“以我和韩雷雷的实力，又要守在联盟等仇褐和阮青从急救中出来，根本无法再进那个高级副本找人。当我们想找其他援手时，却发现其他实力强悍的玩家也基本被派入了副本里。” 　　佛修四子、顾星辰、其他有过交情的高级玩家……一找一个空，NB公司像是铁了心把玩家之间的联系打散，联盟领域在他们眼中一时竟显得空荡无比。 　　“这就是这几天的全部情况，所幸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守在数据舱外等你，也是为了提醒你要小心，不能被他们再钻了空子。” 　　唐肖听着这一切，识海里的系统也同样听着。 　　听罢，连洛二都忍不住说：“NB公司越来越大胆了，他们到底想对玩家做什么？” 　　“做我们不能容忍的事。”唐肖揉了揉眉心，起身，“我去看看仇褐和阮青。你们现在手里有多少生命点和道具？” 　　李华眼里终于浮现一点光亮：“应有尽有。” 　　*** 　　对濒死玩家进行急救的机构隶属于公约，不在NB公司的势力范围内，这也是让李华松口气的一点。 　　唐肖一进门，就撞上一个白大褂。 　　白大褂冷漠的眼神在触及到唐肖时，就变得有些异样。他摘下口罩，露出监察官的面容：“唐、肖？” 　　看着这张与楚沉有六分相似的脸，唐肖点下头，“我来看仇褐和阮青。” 　　“他们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你们不能靠近。”监察官为他们引路，声音冷冽：“他们体内的辐射能量被人为引爆，周身三米之内属于辐射区，任何玩家靠近都有危险。” 　　“辐射能量还能被人为引爆？”韩雷雷和李华倒吸一口气。 　　辐射对于玩家是最致命的东西，如果能被其他人控制，等同于将全体玩家的性命都能放在手里揉捏！ 　　“纯外界因素，不行。玩家主观行为，可以。”监察官解释，“从技术角度还原当时情况，他们二人大概率是在遇到难以克服的极大危机时，选择自主引爆体内辐射能量，强迫副本为他们打开位面通道，从而回到联盟领域。” 　　“也即是说，这是玩家孤注一掷的自救行为。” 　　原来如此！ 　　这一解释，虽然只是点明仇褐他们的受伤原因。但却侧面让李华等人松了口气。 　　这种兵着险招、精准又毒辣的手法，十有八九是白淇的手笔。说明这一步也在白淇的某个计划之中，哪怕是无路可走，也留有最后余地。 　　但从队友的思绪中脱离，李华又察觉到了不对劲。 　　作为监察官，眼前这个男人未免说了太多。 　　监察官在联盟的立场是中立，对玩家一向态度淡漠冷峻，如非必要不会产生半点交流。怎么现在却告诉他们这么多和副本相关的分析？ 　　李华惊疑不定地看过去，却见唐肖对此恍若未觉，只点头向其道谢。 　　监察官犹豫了一下，也点头回应，走之前忽然回过头，低声对唐肖说：“他告诉你，下个副本见。” 　　唐肖莞尔：“我知道了。” 　　李华：“……” 　　李华：“！！！” 　　等等，你知道什么了！ 　　直到看望队友结束，李华还处于怀疑人生的状态。 　　离开医疗所前，他终于没忍住，拽住唐肖的衣服问，“肖姐，你和监察官认识？” 　　唐肖指了指眼前分隔势力领域的大门，“在这道门内，我们认识。门外，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李华瞬间意会：“我明白了。” 　　就算认识，也不可能在NB公司的势力范围内说出来。如果肖姐想说，那到了合适的时间，她自然会告诉他们。 　　在进行最后一步前，唐肖还有一些事要做：“你们先拿我的卡去黑市刷道具，我回自己房子里看看。” 　　她还记着房子里的洛河，如果对方不在，说明主系统也要针对NB公司做出行动了。 　　没想到旁边两人没接卡，反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看着唐肖有些茫然的神色，李华斟酌了一下用词，解释道：“在你离开联盟领域这段时间里，联盟直接将你申报为失踪，你的房产也由那些贵族接手了，所以……” 　　总而言之，唐肖现在属于流离失所的状态。 　　“……” 　　唐肖不可思议：“那些贵族是捡垃圾的吗？连我的破房子他们都要拿走？？” 　　她本来就两袖空空，半点财产都没有，唯一的房子也要被抢，联盟还能更丧心病狂一点吗？ 　　冷静下来后，唐肖问：“他们怎么处理我的房子？” 　　…… 　　从唐肖刚踏出数据舱开始，不过三个小时。大半个联盟都知道了这位煞神回来的消息。 　　已经被定义为失踪，十几个副本不见人影的玩家里，唐肖是第一个能成功回来的人。这前无古人的消息直接把无数人砸懵，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意识到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后，同一时间，无数个飞行器在中心城开始飞快穿梭，早就将唐肖抛之脑后的贵族也连忙穿好衣服，开始疯狂的视频通话。 　　“是真的回来了吗？确定是本人吗？是完好无损回来的吗？她对于联盟是什么态度？” 　　“上帝他老人家的臭裤子啊，不是说好铁板钉钉的失踪……甘霖娘，我当然知道失踪是有回来的可能性的！” 　　“她当初留下的财产是怎么处理的，别和我装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在机构里做的龌龊事我比你清楚多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午三点开始拍卖失踪玩家的房产？” 　　“今天下午三点？！” 　　众所周知，无数规则支撑着联盟领域的稳定，有一些无伤大雅的规则，连贵族们也无法更改。 　　——比如，一旦拍卖会决定开始，就不能半途取消。 　　——又比如，为了不减少信用积分，所有已经接受邀请的贵族，也必须如约到场。 　　所以下午三点，联盟最大的拍卖所外，格外的安静。 　　一些势力小的新兴贵族不明白状况，独自高兴：“听说今天拍卖的是以前特别牛逼的一个玩家的遗物，肯定都是强到不行的道具。” 　　“这回是什么房子？空中花园？啧，反正我是买不起。” 　　“看到旁边那个飞行器了吗？那里面坐的是曾经据说在拍卖会上，被唐肖打过脸的小贵族，这次他为了扬眉吐气，估计无论如何都要把房子拍下来。” 　　拍卖所大门打开，被人议论纷纷的飞行器主人最先露出样貌。万宝功趾高气昂地走进拍卖所大门，身上特地佩戴的贵族勋章白花花闪人眼睛。 　　核查身份的工作人员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道：“恭喜啊。” 　　万宝功以为对方是在讨好他，不由更加得意，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个多管闲事的唐肖死了，她帮过的臭婊子逃到垃圾星还是被我抓了回来，活该让我升官发财……” 　　他的倾诉欲还没结束，就被打断赶进了场，只能悻悻坐到位置上。 　　拍卖会很快开始。 　　前面的小型拍卖品被稀稀落落拍光，最后终于拿出了压轴出场的物品——属于玩家的“遗产”。 　　主持人看起来好像很热，一边擦汗一边介绍，“这是属于失踪……玩家唐肖的房子，我们可以看到，虽然户型不大，但是外观非常简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么我们开始拍卖，起拍价是1生命点！” 　　“等等，哪有这么介绍的？”有客人不乐意，“唐肖的房子就这穷酸样？里面不应该有什么天材地宝极品道具吗？” 　　主持人：“啊，这，我们拍卖所并没在里面检测出任何高价值物品和道具，所以，就仅仅是这样一个房子。” 　　场内一小片哗然。但不知为何，一些本应热情参与的大客户静静坐在角落，一声不吭。 　　万宝功粗犷的嗓门打破僵持：“不就是1生命点，我要了！一帮傻子，就算现在只是个破房子，只要稍微改造一下，还不是财源滚滚，嘿嘿……” 　　“哦？怎么个改造法？” 　　清亮的女声忽然在万宝功身后响起。 　　唐肖坐在位置上，饶有兴趣地问：“你打算怎么改造我的‘遗产’呢？万宝功先生？”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万宝功发誓, 自己这辈子的脸都没这么白过。 　　好像脑子里的血液瞬间倒流到脚底，要不是四周的场景明确是拍卖会场, 他都要蹦起来报警了。 　　“你，你怎么会……” 　　他颤巍巍举起手，一句话抽气四次，仿佛随时都要找个吸氧机吸氧。 　　“我从副本里辛辛苦苦打工回来，正好听说自己的房子要被拍卖，就顺路过来看看是怎么卖的，有问题吗？” 　　唐肖轻飘飘说出这段话后，拍卖场内更加鸦雀无声。 　　隐蔽位置的大贵族频频看向计时器，数秒等着拍卖会结束, 他们好率先逃命, 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万宝功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独自在全场焦点中心, 宛如被放在架子上炙烤的鸭子，连喘气都带着一股濒临休克的绝望。 　　“这不能怪我, 联盟都认定你死了，是他们把你的房子拿来拍卖的, 我就是来看看……” 　　唐肖懒得听他说话, 挥挥手：“我知道了, 你们继续。” 　　说完，她往座椅上一靠，继续看戏。 　　客人们：“……” 　　这特么，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买了啊！ 　　主持人比万宝功还绝望，非常不幸, 当初那场拍卖危翰公爵遗产, 被唐肖当场砸场子的拍卖会, 也是由他主持的。 　　大家一起卖良心，怎么他就这么倒霉呢！ 　　规则压制下，拍卖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主持人干巴巴念完一堆宣传词，等着客人竞价。然而全场一片寂静，一个愿意举手的都无。 　　谁敢在正主面前，买人家的房子？ 　　唐肖：“你们都不举手，是在等着我自己买吗？” 　　“当然不是这样，”主持人连忙道歉，“请您不要误会，我这就和上面联系……” 　　展台很快陷入黑暗，再亮起时，已经换了两个负责人。 　　负责人先是小心翼翼和唐肖赔了罪，深刻谴责公益组织没有及时核查的失误，最后表示会将房子原原本本还给唐肖，再通过各大媒体致歉。 　　唐肖认认真真听完，然后态度非常好地回答，“就这？” 　　“你们在我做任务时，仅通过我没回联盟就判定失踪，又仅仅因为失踪就理所应当地拿走我所有的财物，然后拿出来拍卖牟利，最后就只是道个歉，还个房子？” 　　负责人硬着头皮：“那您想怎么样？” 　　少女淡声道：“至少得把房子里我留下的财物也还一下吧。” 　　对方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什、什么财物？” 　　“客厅茶几下面的天材地宝、厨房柜子里的高级防护道具、天花板里藏着的大空间存储道具，浴室里的生命回复道具、哦，还有我放在卧室的SS级飞行器……” 　　负责人脸都黑了：“可是，我们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道具！” 　　唐肖嗤笑：“你们都有脸搜查别人的房子，私吞道具什么的也不罕见吧？再说，我每个副本都双S顶级评价，积分几百万，生命点更多，真的有人会相信我一点道具没有？这种劣质谎言你们也敢说，真当自己在联盟领域只手遮天？” 　　负责人：“……” 　　哪怕其他人没有说话，他也能感受到场内气氛的变化，不少贵族都染上怀疑的目光，显然对唐肖的话已经信了几分。 　　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合理，一个顶级玩家不说富可敌国，起码应该是道具如流水，花钱不眨眼。怎么会住贫穷的小房子，一点可拍卖的油水都没有。反倒是臭名昭著的组织发现道具太高级，见钱眼开私吞倒有可能。 　　“算了吧，唐肖，给我一个面子。毕竟拍卖会还要继续，就这样拆穿人家弄得骑虎难下，对大家都不太好。” 　　李华不知何时出现在几排外的座椅上，神情非常真诚，“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你又被报复，再闹上联盟头条该怎么办？” 　　知道的是劝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在煽风点火。这一段表里表气的话术气得几个负责人两眼一黑，却又没有办法当面反驳。 　　毕竟李华也是联盟数一数二的高级玩家，不是他们轻易可以顶撞的人。 　　只见李华“劝慰”了唐肖几句，就转头对负责人说：这样吧，我们也无心为难你们，毕竟以后还要在联盟‘和平相处’。房子我们就不要了，你们留着拍卖。至于其他道具，按照一半的价格还回来，我会劝唐肖不要再计较的。” 　　“……” 　　我谢谢你全家！ 　　负责人青筋暴突，还得勉强压着好声好气：“我们，我们会和上层反应的，请几位救世主放心。” 　　唐肖：“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一个小时内把赔偿打过来，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去总部看看你们的上层结构——再顺便试一下联盟内到底能施展出多少能力。\" 　　…… 　　最终，在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的威胁下，拍卖组织还是捏着鼻子给唐肖送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道具，才勉强“私了”这桩赔本买卖。 　　钟声敲响，拍卖会结束的瞬间，全场都松了口气，纷纷迫不及待离开。而万宝功只能含泪看他们走，肥硕的身躯在唐肖手下瑟瑟发抖。 　　“我，我也可以送道具，你想要多少都行！” 　　唐肖笑容可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着急，我们先去看看你口中所谓逃到垃圾星，又被你抓回来的人是谁。听说我认识？” 　　万宝功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 　　虽然早已经大致确定猜测，但在看到被万宝功锁在地下私牢的莎纶时，唐肖还是皱起眉。 　　虽然形貌狼狈，女人依旧很优雅从容，莎纶笑道：“我和危翰公爵有关系，早知道他们不可能放过我，只可惜便宜了万宝功这只老鼠。” 　　她身后护着一名黑发少女，唐肖知道她是谁：“你是危翰的女儿。” 　　少女抬眼，轻声说：“谢谢你。” 　　她已经了解到来龙去脉，知道唐肖救过她们一次，没想到还会被救第二次。 　　但即便她们已经极力克制，在看到唐肖拿出一颗纽扣时还是神情大变，“这是危翰的！你见到他了？” 　　“我找到了他埋骨之处，解决了那一祸患，带回这颗纽扣，你们节哀。” 　　这颗纽扣是在小石村模因里，唐肖从假危翰身上拿下来的，现在交给他的女儿，也算了结这一桩因果。 　　痛快哭了一场，莎纶红着眼睛抬头：“我本来想，靠自己的力量，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替他伸冤，但现在，我已经没有怨气了。” 　　莎纶拿起电棍，在万宝功屁滚尿流的求饶下将他打晕，然后撕下对方的光脑设备和名片卡，对唐肖说：“我会带阿雅离开这里，走到最远的地方，永远不再回来。我不能帮你什么，名下只有一个小型星球，星球上生产很多宝石，现在转赠给你，希望能对你有点用处。” 　　唐肖：……你们贵族之间赠东西，都是以星球计数的吗？ 　　总之，很快解决完莎纶这一桩事，唐肖也带着一袋子敲诈来的极品道具，一座被报恩的星球所属权，回到了白淇的房子。 　　韩雷雷见鬼似地看着他俩：“就半天没到，你们去抢银行了？？” 　　李华在光屏上记账，头也不抬：“事先声明，这是肖姐主使，我顶多算从犯。” 　　唐肖专注地研究联盟快递程序，“这是社会生活给你上的生动一课，韩雷雷，记住，当一个穷比在社会毒打中忍无可忍，就很有可能走上极端道路，像我一样，明白了吗？”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韩雷雷：“……明，明白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肖姐，你鼓捣联盟快递干什么？” 　　唐肖：“查看我的宝石星球最快能运输多少货物过来，顺便给下个副本攒启动资金。” 　　话音未落，门铃就被按响： 　　“联盟快递，您的优质选择，亲，快递请签收一下！” 　　“这么快？？” 　　十分钟后，唐肖把足足十皮箱五光十色的高品质宝石全部塞进了系统空间，剩下地方则装满各种食物和生活性道具。 　　连李华都问：“装这么多宝石，有用吗？” 　　“只要有高度发达文明在的地方，美好鲜艳的东西就永远有价值。如果恰巧是没有文明的极端环境副本，那食物和生活用品就能派上用场。” 　　唐肖秉持着即便在副本里也要努力白手起家、创造财富的精神，为自己的生活质量做了充足准备。 　　塞满战斗道具与防护道具的韩李二人：“那我们呢？” 　　“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用气运和技能将所有反对派都打成纸老虎。然后再一起活着回来。” 　　然后便是坐上飞行器、来到门可罗雀的服务中心，对目瞪口呆的接待员说出进新副本的要求。 　　和两人一同走进数据舱前，唐肖想了想，又说道：“一起活着，把白淇带回来。” 　　数据舱关闭，洛二声音郑重响起：“确定了吗？就是这个副本了吗？” 　　“确定了。”唐肖连接数据线，声音平静：“是个很难的副本，对吗？” 　　“……是很难，但是我洛傲天无所畏惧！冲！” 　　“等等，你到底从系统013的碎片里觉醒了什么奇怪的记忆？？” 　　*** 　　残阳如血，血如残阳。 　　“识相的话，就快点把宝物交出来，保你长青峰满门活路！” 　　“呵，根本没有什么宝物，可笑你们被魔道玩弄于股掌之间，徒添血债！” 　　“不知死活！” 　　高峰浩荡入云处，两拨人群对峙。一方衣着华贵气势逼人，一方简朴整齐不卑不亢。双方都长发长衫，古装打扮。 　　唐肖刚从短暂的黑暗中恢复意识，看见的就是这一景象。 　　而后，她还没来得及分析现状，就看到这两拨人群一言不合开始动手。 　　“唰！”一道剑光如虹直接贯穿整座山峰，余波数千米还未消散。 　　“嘭！”两个男子驱使法器撞在一起，产生一朵冲天蘑菇云。 　　唐肖：“……” 　　她现在明白这个高级副本，到底为什么能让仇褐他们铩羽而归了。 　　这是所有高魔位面中，最顶级也最无解的一种位面类型——修真位面！ 　　洛二在识海里抱头：“啊啊啊啊啊，好可怕！！！他们的能量好强，宿主要保护好我！吸溜——” 　　它在尖叫之余还不忘记眼疾手快收纳一波散余在空中的能量当做补品，吃得特别香。 　　唐肖默默看了几秒眼前一群修真者的战斗，正在换算他们的战斗力对比，就被一个美妇捉住手腕，将她向后拽：“快跑，他们已经发现你在长青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肖这才反应过来，那波修真者来势汹汹要抢的宝物——是她？？！ 　　美妇已经不由分说将一个镯子扣在唐肖手上，流泪道：“我们长青峰自古坚守正道，从不会背信弃义。既然收留了你，那即便我们被屠满门，也不会把你交给那帮奸恶之徒！” 　　唐肖：“被屠满门？？大可不必，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要不然你们把我交出去算了？” 　　美妇目光坚毅：“姑娘，你怎么能认为我们是这种无德之人？你休要再劝，我们全峰上下心意已决，萍水相逢恕难再见，你快些逃命吧！” 　　唐肖：“？？？等等，你们为了保护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决定携全宗门一起欣然赴死？这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进入副本的第一分钟, 唐肖观看了一场修真位面的宗门大战，而后猝不及防被提醒了自己的身份。 　　随之, 一段信息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现在的设定，是一个引起大宗门争夺的“宝物”，长青峰见她可怜就把她藏了起来，然后就要被大宗门屠杀满门。 　　从她睁眼到现在，所处的时间节点，应该正是长青峰被屠之前。 　　美妇的身份是长青峰宗主之妻柳如云，前来助她逃离此处。 　　面对唐肖的建议，柳如云恍如未闻，不由分说就启动了唐肖手上的镯子, 随即白光一闪, 唐肖便消失在原地。 　　眼前景物陡然转换, 唐肖稳定身形, 发现这回自己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后花园的地方。除了玉手镯，柳如云还给她留下一只簪子。用灵力一催动, 簪子里就出现一个隐形的空间，里面有几套换洗衣服、银钱灵石、还有一段留言。 　　[蓝海宗实力雄厚, 你若贸然离开, 定会被他们察觉。只能从后山步行而下, 至山下小镇再使用法力遁去。望姑娘余生能远离恶人，平安康乐。切记，千万不要为我们报仇！] 　　在现实世界熟读修仙爽文套路的唐肖：完了，这个仇我非报不可了。 　　刚读完留言，远处就响起阵阵惨叫, 还有人的猖狂笑声, 天空蒙上一层血雾。 　　屠杀开始了！ 　　唐肖皱起眉, 只感觉业火也仿佛受到这股戾气的牵引，无端躁动起来。识海里，洛二有些担忧：“宿主，副本还没正式开始，我们不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最好不要冲动呀。” 　　话音未落，唐肖感觉眼前的世界似乎笼上一层阴霾，一切声音和形色都模糊变快，就像仿佛被什么按了二倍速，等一切恢复正常时，天地间已经染上一层重重血腥气息。 　　“嘭。”一个浑身是血，踉踉跄跄的人影跑进了后山，见到唐肖便是大惊：“唐姑娘，你怎么还没逃跑？” 　　唐肖：“……你都这样了，还关心我跑没跑？” 　　“不可以……被他们发现。让我来，送你一程！”血衣男子以剑杵地，结了个法诀就拍到唐肖身上，一股轻飘飘的力量瞬间将唐肖向山下推去。 　　被推远之前，唐肖看见男子自言自语：“长青峰只剩我一人，不能独活，师傅师娘，弟子来陪你们了！” 　　说罢、执剑抹了脖子。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平静的机械音便在唐肖脑海响起： 　　【长青峰满门覆亡，玩家获得Buff[悲痛欲绝]，修炼速度提高50%。生出负面状态[心魔]，只有找到蓝海宗所有下手之人，亲手为长青峰报仇，心魔状态才能消除。否则玩家将于180天后自爆而亡——】 　　【恭喜玩家成功连接末日副本[仙道末途]，所有数据均已载入。您的主线任务是：[存活一百八十天]，请玩家努力通关！】 　　*** 　　先是被强行舍命保护，然后又强行滋生心魔，副本把她的主线任务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而副本系统给出的信息也只是一部分，如果完全依赖于此，玩家也离死不远了。 　　唐肖没有直接在山脚小镇停留，而是继续向外走，用移动类道具一去上千里开外，直到月沉如水，才在一个陌生的集镇客栈里歇脚。 　　也直到这时，她才开始分析副本目前给出的信息与提示。 　　仙道末途的副本背景，其实很简单。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非常正统的修仙位面，在遇到了不可逆转的灵气枯竭后，修仙界逐步没落的故事。玩家根本不需要去“改变末日”，因为这里的末日针对的不是普通人类，而是已经活了千年万年，受限于灵气无法进阶的修真者。 　　但困难，也正困难在这里。 　　这个修真位面太正统了，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每一关都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修炼，但留给玩家的时间却非常有限，以至于他们无法融入这里的修炼体系，乃至借助副本内资源升级。 　　而这里随便一个修士原住民，可能已经活了千八百岁，寻常高级玩家只有被吊打的份。 　　将现有的信息排布清楚，唐肖吐出一口气。 　　“我的时间是一百八十天，一百八十天内，我要上门挑战蓝海宗，然后将他们杀死。” 　　而现在，她的实力显然不足以一挑这么多修真者，只能先行寻找变强的机缘。 　　洛二也像个小老头似的叹气：“太难了。” 　　唐肖：“太简单了。” 　　“？？？” 　　唐肖抬眼：“修仙世界道具无数，一百八十天足够我找到一个画里洞天，或者进入一个凝结时间的秘境，在里面升级到足够强后再出来\'报仇\'，但这样就毫无挑战性，也不符合这个副本的难度。” 　　“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一定会有其他阻碍出现，不计一切阻止我的步伐。” 　　至于弄清楚这种并未被告知的阻碍到底是什么，就是洛二当仁不让的任务了。 　　它自从继承了上个副本系统的数据，升级后记忆也清晰许多，甚至能感应到当初伴生主系统的几个强大系统，现在都被流放在哪些副本里。 　　用它的话说，系统之间也要维护友谊的！多条朋友多条路，连捡垃圾都可以互帮互助。 　　说到做到，洛二立马去联系这个世界的副本系统，从唐肖识海里消失了踪影。 　　唐肖的世界终于清静片刻，她打开好友系统，不出意料无法联系李华和韩雷雷。 　　看来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汇合了。 　　做好暂时的筹备与计划，唐肖开始打坐运转灵力、随即发现这个世界尽管已经走上衰亡，灵力浓度却依然能吊打上一个西幻位面，再加上[悲痛欲绝]buff加成，一周天运行下来，识海能量有明显的强化与增长。 　　如果能在这个副本久待，对玩家的好处不可限量。可惜联盟不可能允许玩家享受这种好机会。随着实力增长，唐肖已经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辐射能量浓度增加，已经接近与识海不可共存的程度。 　　要么突破要么死，她心中已有决断。 　　翌日清晨。 　　镇上最大的百货铺刚刚开门，掌柜就看见一位青衫白衣少女走进来，问他：“收宝石么？” 　　看不出对方的实力，只能推测出是名修士，掌柜立即赔上一幅笑脸：“收、当然收。只是得先看一看品种与成色……” 　　看见少女手中晶莹无暇的红宝石后，掌柜的声音戛然而止。 　　“啊，这这这，”他磕巴片刻，才一挽袖子，“这宝石，姑娘真要出手？我这店小，恐怕没那么多现银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掌柜的眼睛都快把石头盯穿了。 　　少女有点不耐烦：“我要去附近仙宗问道，路上换点盘缠而已。你不收我就去其他地方问了。” 　　“收收收。”掌柜连忙答应下来。他已将对方认定为独自离家求仙问道的大小姐，这种人好东西多，又最不会讲价，是一等一的好主顾。 　　通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少女也得知掌柜是个老鳏夫，膝下无子女，多年以来靠着百货铺攒下不少家当，准备百年后铺子一卖回乡下养老。 　　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掌柜小心翼翼捧着宝石要收起来，却见到少女悠悠向袖中一掏，又一颗同样成色完美，晶红剔透的红宝石出现在掌心：“这一颗，是要向你买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包打听。” 　　“第二样，是一个侄女的身份。” 　　…… 　　从百货铺出来后，唐肖揣着数座洲府的通关文牒、宗门介绍与小道八卦，向镇外走去。 　　老掌柜一直送到镇外，殷殷劝告：“侄女啊！宗门修行不易，虽然你有点天赋，但也要小心谨慎，珍惜机会……” 　　有人路过：“张掌柜，这是你的远房侄女？” 　　掌柜乐呵呵：“对对对，这几日才过来投奔我，这就要走了……” 　　用金钱成功买通后，在联盟领域特供道具的效果下，掌柜已经完全把唐肖当成亲侄女，并以侄女能有仙资自豪，恨不得把这件事在整个小镇宣扬一遍。 　　唐肖干脆用精神力给他施加几层隐晦的暗示，这种暗示可以转移到其他路人身上，将她的身份来源越坐越实。 　　从天亮开始，她就感受到天边有若有若无的精神力探测。显然是蓝海宗那边察觉到她的遁走，开始用某种秘法大范围搜查。 　　所以她需要一个口耳相传，被人“相信”的身份，避免小镇里的人被精神探测时出现漏洞。 　　同时，这也能减少世界意识对外来者的排斥与疏离。 　　整理好这一切，唐肖在镇外几百米的茶水摊上，找到了掌柜引荐的包打听。 　　“这您可算找对人了。”包打听收钱后殷勤无比，开始和唐肖介绍整个修真位面的世界观与地理环境。 　　这个世界共分为三百多座大陆，各大宗门依次错落在灵气浓度高的大洲中。最强大的仙宗名字也很耳熟能详，例如正派的万剑宗、道生宗、魔族的合欢宗、正邪莫辨的天地门等等。 　　再次一级，便是如同长虹派、凌云阁这样新兴的大型门派，一般会有一到两个炼虚期以上长老坐镇、才能保佑宗门资源源源不断。 　　通过包打听的描述，唐肖也将这个世界的实力体系与联盟领域对照起来。 　　一般高级玩家，不借助道具和天赋能力的情况下，实力大概在筑基或金丹左右。加上道具与异能，可以达到元婴或化神的级别。 　　而高一阶的修士对低阶基本可以直接碾压，不是人数能够填补的范畴。 　　算出这一点后，唐肖就对炼虚期等境界更加感兴趣，又听包打听继续说： 　　“对了，蓝海宗也是最近新兴的门派之一，听说他们前段时间找到了什么宝物，在仙宗之间威信大增，一跃成为新一流宗门……” 　　“要说门派，千里开外有个长青峰也不弱。门派弟子都十分正派，经常下山做好事。可惜据说昨天蓝海宗起了冲突，满门被灭，啧啧啧。” 　　包打听将唐肖引到驿站，“您在我们镇包一辆车，本洲的各大仙宗都可直通。” 　　“哪个仙宗的集市最发达？” 　　“那要当属洲南仙山上的万华宗，全州最大的灵药城、法宝阁还有拍卖会都在那处。只不过到了仙宗，凡间银钱便不再流通，只能用灵石购置。” 　　唐肖点头上车，一路上正如包打听所说，风平浪静十分顺利，只是越顺利，她反而越警惕。 　　丰富的经验已经让她对“前方有坑”这件事产生敏锐的直觉，甚至能隐隐预感到什么。 　　果不其然，路程还没到一半，前方就出现了拦路者。 　　一排黑衣长袍幽灵般站在官道中央，在它们身侧已经拦下十几驾赶路车辆，七零八乱倒在一边。 　　黄昏掩抑下，黑袍里透出幽幽绿光，声音像指甲抓过玻璃： 　　“鬼王娶妻，小鬼挑选，凡间女子，速速来迎——” 　　黑袍的声音仿佛有蛊惑作用，四周车辆均开始轻微晃动，而后真的有女子摇摇晃晃走下来，木讷上前。 　　其余车辆也纷纷拉开布帘，证明里面没有女子躲藏。 　　唯有一辆车一动未动。 　　黑袍里两簇绿光幽幽闪来，“有人藏了起来，桀桀桀，胆敢公然违抗鬼王的命令……” 　　唐肖坐在车内，听着外面的声音。 　　对于藏还是不藏这件事，她其实并不在乎。因为外面几个黑袍人都只是筑基水平，根本打不过她。 　　真正棘手的，是现在躲在她腿下的女孩。 　　这个陌生女孩刚刚突兀闯进车里，瑟瑟发抖对唐肖说了句“保护我”，就顶片叶子在脑袋上面装隐形人。唐肖如果现在出门，就会连同女孩一起暴露。 　　而非常凑巧，在女孩出现的同一时间，系统提示出现： 　　【恭喜玩家遇见气运女主角洛极珊，接受求助后可触发支线任务[邪魅魔妃：霸道魔君狠狠爱]，玩家是否接受？】 　　“……” 　　沉默两秒，唐肖终于开口问向虚空中那个不知名存在： 　　“你的副本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支线任务？” 　　说好的正统修仙副本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面对唐肖的质问, 副本系统一身正气——选择假装听不见。 　　【玩家是否接受支线任务？】 　　唐肖：“如果我拒绝，会发生什么？” 　　【玩家心魔会升级, 可存活时间短为90天，同时因触景生情触发[愧疚]buff，修炼速度降低75%，体质、气运、恢复能力等多项属性下降。】 　　所以就是不选也得选。 　　唐肖：“我接受。” 　　【恭喜玩家成功触发支线任务！您因触景生情，想起曾经收到过的无私帮助，决定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主角，并获得[仁慈]buff，正道npc对您好感度增幅30%。】 　　躲在她腿下的洛极珊抬起脑袋，投来感激的目光。 　　但下一秒, 唐肖淡淡道：“按照正常的剧情套路, 我应该带她逃跑, 然后被这帮小怪追杀, 再逃跑，再追杀, 是不是？” 　　副本系统没吭声。 　　“但是这样一来，我原本的计划就会被打乱甚至报废。而且很不巧, 我也非常不喜欢拖泥带水, 给自己留下祸患。” 　　“所以, ”唐肖忽然将洛极珊整个人揪起来，扔出车帘外：“抱歉了妹子，借你一用！” 　　外面众人只见一个女孩旋转着飞出车辆，还没落到地面，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又拔地而起, 双手张开, 掌心有阵阵雷电光芒闪烁。 　　声势赫大, 连数位黑袍人都下意识退了一步。 　　随即马上有人认出：“这女人不是鬼王前日下令捕抓之人？她不是手脚筋被挑断，成了废人，怎么忽然又能使法术了？” 　　莫不是遇到什么大机缘？ 　　这个念头只来得及在众人心中一闪而过，雷电法球就已经从空中砸下，连小鬼们的法宝黑袍都抵挡不住，触之即伤，须臾便倒了一大片！ 　　“收走她的雷球！”为首黑袍鬼施法变出一个绿色布袋，无风而动就要套上去。 　　洛极珊手中雷电光球却又陡然收回，这次变为一沓黄色符咒，符咒向地面一撒，落在黑袍鬼的身上便燃起火来。 　　有识货的人惊叫起来：“威力好强的驱魔符！” 　　“洛极珊”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内心却吐槽：威力当然强了，这可是专门为鬼怪副本准备的杀器，由于属性相克，用来对付黑袍鬼更是事半功倍。 　　洛极珊，或者说是控制着洛极珊的唐肖飘立在空中，一沓驱魔符下去，小鬼已经死伤过半，死亡的小鬼霎时间只剩下一张扁扁的黑袍和一滩黑水。 　　“算你狠，洛极珊，惹到鬼王你必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首黑袍鬼见势不妙便要遁走，却一转身直接被唐肖贴脸抓住，“鬼王？他的实力是什么水平？” 　　黑袍鬼：“鬼王不过五百年，便已、便已参悟炼虚秘境！” 　　“炼虚期吗，还算可以。”唐肖轻飘飘将人放下，在对方还没松口气时又一掌拍下，终结了这帮恶伥的行恶之路。 　　“但你这个勉强筑基的垃圾，就可以和美好世界说再见了。” 　　不过片刻，拦路小鬼们真如其名魂归地府，被控制的普通女子也纷纷清醒过来，哭着跪倒一团。 　　在修士面前，普通人就如同缥缈的浮萍般不堪一击，根本没有逃脱还手之力。但这个世界人口多得难以计数，凡界几万人里才会出一个有灵根的人，因此平时绝大部分人倒也安全。 　　解决完拦路鬼，唐肖又操纵洛极珊的身体捡起两套黑袍，感受到上面的灵力波动，果真是件几件低级法宝。 　　将法宝光明正大收入囊中，唐肖一挥手，地面便燃起熊熊大火，将黑袍鬼的尸骸吞噬一空，不留半点痕迹。 　　一直到洛极珊的身体再回到车内，唐肖本体都稳坐钓鱼台，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面孔。 　　回到车内，洛极珊一个激灵恢复身体控制，惊悚地看向唐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控制车辆继续飞驰，唐肖打开空间袋数剩余道具，“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陌生人。” 　　洛极珊面色纠结，不知道独自思考了什么，神情凄怆地咬住下唇：“今天你得罪了鬼王，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太莽撞了……唉。” 　　唐肖抬起头，面无表情：“奇了怪了，你不由分说闯进我车里的时候，好像没检讨自己是不是莽撞了点。既然你向我求助，自然就默认你无条件支持我接下来要做的一切事，这不是很合理？” 　　洛极珊被噎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从混乱的思绪里提炼出一个观点：“我不能连累你，鬼王一定会派人追杀我们。你必须跟我走，我认识一个实力强大的仁义之士，我们可以投奔他，这样才能躲过鬼王的报复！” 　　唐肖眼皮都懒得抬：“不愧是霸道魔王勇敢爱，你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脑回路，不当女主角真是暴殄天物。” 　　“第一，你不想连累我，不应该留下全部财产报恩后独自跑路吗？反正我没露脸，追杀谁也轮不到我。现在让我和你绑定在一起，岂不是害我？” 　　“第二，虽然不知道你认识的那位仁义之士是谁，但本来他和这件事也毫无关系，你一拍脑门去投奔，成功又拖一个无辜之人下水，谁教的你这种理所当然慷他人之慨的行为模式？” 　　洛极珊宛如傻了，睁大的双眼里充满迷茫与不可置信，张着嘴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警告！玩家不可擅自对气运女主角进行洗脑，强行更改其人设！这会导致狗血……导致支线任务崩塌，后果极其严重！】 　　唐肖捕捉到对方口误的关键词，“狗血什么？” 　　副本系统又开始装死。 　　“好吧。”她一摊手，“如果你所说的人设指的是智力发育不健全，那我勉强接受。毕竟为了强行推进剧情，我也不会和一个傻子计较。” 　　“但是，”唐肖话锋一转，灵力指向洛极珊眉心：“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需要你思考，只要照做就行，明白吗？” 　　洛极珊本来脑子就一片混乱，好不容易听见几句她能听懂的话，又在生物本能的危险预感下想也没想就点头，然后就被兜头套上一个面罩。 　　“坐稳了，这一路才刚刚开始。” 　　*** 　　万华宗，地如其名，宝光华照，万宗交汇。 　　和其他宗门立在仙山之上不同，万华宗偏偏矗立于一座极其繁华的城中央，整座城都在宗门势力辐射范围内，商品交易十分发达。 　　城中最大的饰品店开在城南，店员均十分老练精明，哪怕看见了成色好到惊人的宝石，也能十分镇定地信口开河：“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宝石可能在外地是稀罕物，但在我们万华城也只是了了……” 　　唐肖没等他把压价的话说出口，又拿出一颗祖母绿宝石。 　　店员：“咳，哪怕是两颗，也……” 　　唐肖袖子一抖，红的蓝的白的黄的掉了一地，五光十色晃得店员睁不开眼。 　　店员：“这，姑娘务必稍等，待我去联系店长！” 　　店员慌慌张张离开，唐肖也不着急。她敛袖回到店铺的售卖区域，却见才半刻钟没到，留在外面的洛极珊就和其他人起了冲突。 　　两个侍女扶着一位弱柳扶风的小姐，对洛极珊怒目而视，“你怎么能如此恶毒，一见面就诅咒我们家小姐？” 　　洛极珊戴着面罩，由于唐肖命令她无事不能随便开口暴露智商，便有些讪讪：“我说什么了？” 　　侍女快气哭了：“你刚刚一见我们家小姐的面，就说自己认识什么神医，让小姐赶紧去看病，别拖延病情。呸，我们小姐这是天生的，叫娇软，娇软你懂吗？” 　　洛极珊面露茫然：“娇软是什么病？” 　　“你！” 　　“算了。”小姐弱弱开口，“不与他们计较。我们买自己的东西就是了，走……咦，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转头，才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剑眉星目的高大男子，他一见到小姐蹙眉就勃然大怒，冷笑道：“哼，外面的女人也敢欺负我妹妹，当我是死的吗？” 　　说完，他一个法诀便向洛极珊打去，其势之凶狠，如果落在身上非死即残。 　　【警告，支线任务主角一旦受到损伤，后果非常严重，请……谢谢玩家。】 　　唐肖已经闪到洛极珊面前挡下这一击，看向男人的表情也宛如在看智障：“你们万华宗都是野人？在城里也随手杀人？” 　　男人意识到唐肖也是名实力不可小觑的修士，神色稍微收敛一些，冷酷道：“哼，我平时手从不屑沾血，但若涉及到我妹妹，就别怪我花某心狠手辣！” 　　唐肖一时竟被无语得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 　　就在这时，一道凌冽杀意从上而下横贯而来，唐肖薅起洛极珊的衣领后退，男人也立刻将妹妹护在身后。 　　房梁破碎，一个红衣女子神情狠戾跃下，“花柔柔，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女子的实力约在金丹巅峰左右，在联盟的高级玩家中也属于上层水准。她一心杀死那个娇软小姐，见对方已经被哥哥保护在身后，冷笑道：“没用的！我一心升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你们全都杀死！” 　　“你、你、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是脑残神经病，花柔柔的爪牙，今天一个别想活！” 　　红衣女子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都认定为同一伙，然后不由分说提剑就向她右手侧的唐肖斩去。 　　继昨晚被洛极珊牵扯进狗血支线里后，唐肖再一次被卷入莫须有的战斗，而且还成为了首要攻击目标。 　　她人都气笑了。 　　一手直接接住红衣女子的剑，另一只手从虚空拔出一把弯刀，凌冽的杀意汹涌而出： 　　“莫名其妙的正派和反派，莫名其妙的狗血支线主角……” 　　弯刀划破虚空，留下一道扭曲的黑色裂口，混合过模因的灵力释放出温和表面下诡谲的凶残，瞬间笼罩整个店铺！ 　　别说花柔柔兄妹，就连红衣女子都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就见唐肖目光冷冽，嘴角带笑： 　　“狗比副本，你就算把人当傻子玩，这时候也该出来给个说法了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唐肖手里的弯刀看似只斩向虚空, 却没人敢忽视其威力。 　　哪怕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所有人也下意识避开弯刀的锋芒，仿佛再多看一眼都会伤及自身。 　　但同时, 他们也涌起一个茫然且惊悚的念头：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修, 究竟是什么境界的存在？！ 　　“还不说话？”唐肖掌心光芒更盛,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弯刀上的锋芒其实是从唐肖手中涌出的能量, 这股能量既磅礴稳定，又有几分戾气十足的怪诞，倒像是多种力量混合而成。 　　此刻这股力量针对的，也自然不是四周已经安静如鸡的npc，而是虚空中某个不知位置的无形狗比。 　　“既然不说，那我就问问能说的。”唐肖向空中某处一抓, 凌空捞出一个小光球，小光球本来虚幻的形体一接触唐肖的手指立即凝实起来, 欢欣鼓舞消失在她掌心。 　　终于回到识海的洛二十分得意：“我就说我宿主很厉害吧！你把我扣下也没有用, 宿主会接我回来的。她还很聪明, 以前还是新手的时候, 就把我的原身气个半死……” 　　副本系统：“……” 　　你堂堂一个系统被玩家气死, 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吐槽归吐槽，在切实的威胁面前，副本系统也非常会审时度势, 于是它终于再次露面： 　　【恭喜玩家，你已再次偶遇花柔柔、花奇昊两位气运主角。可开启支线任务[仙门嫡女：八个哥哥使劲宠]，是否开启？】 　　果然, 又是一个支线任务！ 　　看见支线任务的名字, 唐肖嘴角一抽：“洛极珊是气运女主角, 花柔柔也是气运女主角，合着所有的狗血小说都聚集在你的副本里了，对吗？” 　　副本系统讪讪：【严格来说，[仙门嫡女：八个哥哥使劲宠]并非狗血小说……咳，总之，副本内所有支线剧情地位平等，并无类别之分。属于只有部分玩家才能触发的福利。】 　　唐肖面色冷淡：“福利？要不是连续两天被拦路捣乱，我差点就信了。” 　　副本系统：失算，应该把触发时间再调整晚一点…… 　　唐肖：“骗你的，你再怎么搞我也不会信。只会给玩家带来无穷无尽捣乱，还没有奖励的支线福利，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副本系统：“……” 　　洛二：“好可怜，我就说捡垃圾捡久了会变傻，系统也一样……” 　　毕竟是东家，被外来者奚落到这份上，系统也忍无可忍，破罐子破摔道： 　　【玩家到底是否接受支线任务？】 　　唐肖回答得也很干脆：“我有什么buff加成？” 　　“玩家将获得被动技能[亲和]，副本原住民信任度增加百分之二十。” 　　“打发叫花子呢？” 　　“……以及一个[治疗]buff，受伤时身体自动愈合速度增快百分之五十。” 　　副本系统割地赔款，终于让唐肖点头：“成交。” 　　……明明它才是发布任务的掌控者，怎么好像变成了买东西还得讨价还价的小贩？ 　　且不提副本系统的憋屈，唐肖这边也总算收敛心神，重新看向刚刚还在作妖的一行人。 　　花柔柔两眼含泪靠在暴躁青年花奇昊身上，红衣女对花柔柔包含杀意，显然拿的是恶毒女配剧本。还有一名不小心混进来的其他支线女主角，洛极珊傻傻站在她身后。 　　如果要完成支线任务，她需要先帮助花家兄妹赶杀红衣女，只是当场与金丹修士发生激战，不仅会引起其他势力注意，也会沾染一身因果，不知道后面会带来多少麻烦。 　　唐肖自己的事还没开始做，哪会允许支线喧宾夺主。 　　红衣女见刚刚还威压全开的女修这时忽然态度一变，杀气全无。她既不想硬刚送死，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花柔柔她们，索性站在原地僵持。 　　却见唐肖和蔼地问她：“你缺钱吗？” 　　呵，红衣女嘲讽地扯起嘴角，她心中恨意滔天，岂会被一点财富就轻易收买？ 　　紧接着，她就看见对方一招手，捧着灵石券的饰品铺掌柜小心翼翼挪过来，“客人，这是您刚刚所售之物的货款，请收好。” 　　掌柜明显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房梁塌了都没看一眼，一心一意把能做的生意做完。 　　下一刻，这厚厚一沓灵石券就全到了红衣女手里。 　　一张灵石券足够一个修士在万华宗吃喝无忧一年，两张灵石券可抵一瓶极品回春丹、五张灵石券就可以买一樽顶级炼丹炉。 　　而这一整沓，足足有上百张！哪怕是雇佣散修去打群架，也够建个团了！ 　　红衣女呆滞抬头，看向唐肖。 　　唐肖：“一点薄礼，给个面子，今天先别打架，日后再来。” 　　*** 　　唐肖之所以决定用钱收买红衣女，不是没有原因的。 　　副本系统为了防止她一个暴扣不小心把气运主角们弄死，特地将[侯门嫡女：八个哥哥使劲宠]的大致支线剧情背景汇入唐肖脑海。 　　然后唐肖就知道，为什么红衣女对花柔柔如此怨恨。 　　红衣女本来是女主角其中一个哥哥的未婚妻，看中花家家业，一心只想赚钱走上人生巅峰。但自从遇到女主，她就做什么什么不顺。先是经营上百年的酒楼莫名其妙被查抄，失去和花家联姻资本。红衣女决定换行业，集结一帮散修给仙二代做秘境保镖。 　　谁知道这次又碰上花柔柔进秘境，结果没保护好花柔柔让其受了伤，红衣女直接破产不说，又被花家八个哥哥废了修为，跌下悬崖。 　　由此，才导致她遇到奇遇后潜心修炼，境界刚成就急哄哄赶来报仇的一幕。 　　花奇昊皱眉：“明明是你贪婪拜金索取无度，被我大哥抛弃后怀恨在心，在秘境中欲假借保护之名报复于我妹妹！幸好被我们及时发现，废掉你修为做惩罚，有何不对？” 　　红衣女气疯了，炮仗一样开骂：“我日你马！谁开酒楼不想赚钱？我贪财关你们屁事？你们花家自己产业就完全清白？那个秘境突然出现宝物引得各大门派争抢，谁能特么能提前预料啊！花柔柔一口气跑不出半里路，我能让她活着回来你们应该给我祖坟磕头！稍有不顺就断人财路废人修为，魔道都没你们变态，我今天杀你们是替万华宗清除脑瘫，受死吧！” 　　花奇昊被骂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只憋出一句：“蛮横无理，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我被你们废掉修为的时候连人的样子都没有，你们不是也围殴得挺欢？” 　　一口气将心里话全部骂出来后，红衣女周身那几欲发狂的杀意却反而淡了不少，她看了眼手里的灵石券，嘴上虽然没说，行动却已经诚实表达了意愿。 　　她人生终极执念就是创业未半中道崩殂，如果有了丰厚本金，二次创业岂不是轻轻松松。等功成名就以后再来收拾这帮脑瘫也不迟，何必现在以身犯险。 　　做好决定，她就冷哼一声收起灵石券，向唐肖一拱手：“今天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他们计较。至于其他人，小心夜黑风高，来日再见！” 　　说完，她一跃而起，冲破刚刚被紧急抢修的房梁，消失在店内。 　　…… 　　危险消退，花家这边也僵硬地向唐肖道了谢。花奇昊没带钱，干脆直接邀请他们到花家去住，他们好商量怎么报答。 　　毕竟花柔柔是整个花家八个哥哥捧在掌心的命根子，救了花柔柔的命就相当于花家的大恩人。 　　唐肖也不客气，直接把洛极珊扔到花家，嘱托他们好好照顾。 　　毕竟魔法才能克制魔法，狗血文才能克制狗血文。哪怕他们八字不合，估计一时半会也扯不出头花的胜负。 　　而这个期间，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万华宗外，一片树林中，红衣女悄然落在树上，四顾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取出怀中灵石券，研究起接下来怎么创业。 　　还没等她脸上的笑意凝结，身后悠悠响起一道声音：“好久不见啊。” 　　红衣女猛地回头，见唐肖竟不知无声无息找了过来。 　　糟了，果然是假意给钱实则要除掉她！红衣女浑身绷紧，握住腰剑，“道友、道友说笑了，我们不是明明刚见过面？” 　　唐肖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别紧张，我来是帮你赚钱的——介不介意多笔生意？” 　　…… 　　“道友想了解关于秘境的事？” 　　安全隐蔽处，红衣女听完唐肖来意，这才略微放松，思索片刻点头：“没错，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场秘境最初还一切正常，中途忽然涌入一群大宗门弟子，据说是要寻找从天而降的宝物。是什么宝物我也不清楚，想必极为厉害。” 　　唐肖所问的，正是使她破产险死的那场秘境。对于花柔柔来说，那次只不过是奠定气运女主角身份的一个小插曲。而唐肖却注意到红衣女随口一提的“宝物”二字。 　　果不其然，红衣女笃定回答：“……如果我没记错，最后得到宝物的应该是蓝海宗。当我险死还生养伤时，便听闻蓝海宗一举跃飞为新兴大宗门，肯定和这宝物脱离不了干系！” 　　唐肖眸光微动：“能让一整个宗门进阶的宝物，肯定是世所罕见的天材地宝，难道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红衣女立即意会：“原来道友是为了宝物才会出手，我就知道，花家那帮人有什么好值得人仗义相助的。既然道友如此慷慨，又实力上乘，我也没必要隐瞒——只有极少数从那秘境中活下来的人才知道，那宝物据说是天外来物！天外，道友懂吧？” 　　唐肖顿了下才理解：“是境界大圆满后，飞升的那个天外？” 　　“没错！而且据说，宝物不止一件，只要拿到其中一个，就自然会找到其他同类。蓝海宗最近频繁调动人手，对外说是要追杀叛徒，嘁，谁信啊。就拿前日来说，长青峰上下被屠杀一空。我猜定然是长青峰也找到了一件宝物，但实力太弱怀璧其罪，就被杀了呗。” 　　红衣女嘴快说完一大堆，才眉开眼笑问唐肖：“道友，您说要与我谈生意，是要探秘境，拜宗门，还是寻宝啊？” 　　唐肖也露出笑容，“来而不往非礼也，在谈生意前，我也有两桩秘辛要分享，希望道友能保密。” 　　红衣女看起来脑袋也不太好使，非常笃定地拍胸脯：“我红铃做生意最讲义气，收钱之后绝对办事，更不用说守口如瓶——您要说什么？” 　　唐肖凑近：“首先，长青峰上下被屠是因为我。” 　　“……” 　　“其次，蓝海宗追杀的也是我。” 　　“……” 　　“最后，我要去杀了蓝海宗。” 　　“……” 　　红衣女双目大睁，手一抖，厚厚的灵石券便噼里啪啦砸在了地上。 　　完蛋，这创业本钱，她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刻钟不到, 红铃神采飞扬进树林，如丧考妣走出来。 　　唐肖虽然没有杀她，但她觉得自己已经死定了, 很有可能已经被无形中下了某种毒, 一旦她把唐肖的身份告诉别人, 就会毒发身亡的那种。 　　这种性命攸关的秘密，如果不是已经彻底控制对方, 谁会无缘无故告诉别人？ 　　红铃虽然爱财，但基本的求生本能还是有的。她回忆刚刚——自己当场下跪，表示愿意归还全部灵石并抹消记忆从此滚蛋，唐肖却只是和善地扶起她，把灵石券重新交给她，然后交待了一些任务就翩然离去, 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种元婴期、甚至可能是化神以上的大佬，对她一个金丹和声和气, 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事到如今, 红铃含泪想, 只能努力把对方交待的事情完成, 取信于对方, 看看能不能拿到解药。 　　唉，赚钱太难了。 　　*** 　　【检测到玩家对待支线任务相关角色的态度较为暴力，建议及时改正, 以免造成支线误差等问题。】 　　唐肖回到万华城，听见副本系统的话后礼貌性地忽视，继续做正事。 　　等她忙完, 天色已经将黑, 便找了个靠近城外的客栈住下。 　　【……玩家不回到气运女主角身边吗？】 　　副本系统被晾了一天, 本来就有点委屈，又见唐肖闭目打坐恍若未闻，正想用点严厉的警告让其紧张起来，就听到唐肖悠然回答：“现在去不去有意义吗，反正到了明天就会来新的。” 　　系统：“……” 　　感受到某股数据流产生一瞬间的尴尬与慌乱，唐肖知道自己一句话戳爆了某个真相，静静等它反应。 　　结果对方不愧是镇守高级修真副本的老牌系统，脸皮修炼得炉火纯青，硬是一声不吭又开始装死。 　　连洛二都忍不住说：“003，几千年没见，你现在脸皮好厚哦，我好羡慕。” 　　如果它也有这份定力就好了。 　　副本系统：【……闭嘴，001，你当初脸皮比我厚多了。】 　　唐肖注意力才稍稍被转移：“洛二，原来你的序号是001，看不出，竟然还是个大佬。” 　　洛二挺胸：“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是三千副本系统里第一个被袭击的。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已经不再是给联盟领域打工的系统啦。 　　仍旧给联盟打工·系统·003：…… 　　它忍无可忍，破罐子破摔：【系统仅遵守并维护副本规则，一切最终解释权为副本所有。】 　　唐肖莞尔：“我还什么都没说，你着急解释什么？” 　　“让我猜猜看，[遵守并维护副本规则]，代表在不损害现有规则的前提下，也可以适当进行些许添加和改变。[一切最终解释权归副本所有]，即表达你做的事情都是有苦衷的，都是为了副本好。” 　　“再回到副本规则，这个传统修真副本唯一的规则，就是按照传统修真秩序继续运转。在此基础上，系统的权力可以说是无边无际。故而收容一些不合逻辑的东西也无伤大雅。反正只要把锅都甩到玩家身上就好了，对吧？” 　　系统003还没来得及回复，洛二就先跳了起来：“宿主干得漂亮！我$％#@&*^％……” 　　识海里的话被直接打码消除，唐肖知道这是“规则”在限制。 　　毕竟涉及到副本秘辛，很可能直到玩家亲口说出最贴近的答案，真相才会被允许出现。 　　她也不着急，继续打坐运行灵力：“我猜的正确与否，等明天一到，自然一清二楚。” 　　一夜过去。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一声凄厉的尖叫便响彻整座客栈。 　　人声渐沸，几位护卫和跑堂在楼下一一向客人说明情况：“昨夜有多名修士离奇死亡，上面授意，决定临时封锁客栈，烦请诸位暂时停留在大堂中。” 　　不多时，大堂外又踏入几名服饰统一，修为约在金丹上下的修士。他们神色倨傲，从衣着能看出是万华宗门内弟子。为首弟子拿出一件法器，一道禁制便出现在客栈外围，阻止了所有力量的探测。 　　人群安静下来，默契地散开，露出中央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女子正是清晨惨叫之人，她哀声道：“我清晨醒来，感受到有魔修气息从房门外闪过，连忙外出查看，就见到师兄弟们房间大开，人已经，人已经……” 　　她揭开旁边尸体上裹着的白布，露出一具具形容瘆人的骷髅！ 　　唐肖从楼上下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借过。” 　　后面有一男一女也走了下来，男人面容冷峻，女子脸色苍白神情倔强，两人往楼梯上一站就自带气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芷！是你！” 　　大堂一见到楼梯上的人，便流下眼泪：“果真竟是你……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我真是看错了你！我原本想着即便你已经堕为魔修，也曾经是我的好姐妹。却没想到，你仍然妒忌我与修黎曾有一段情谊，竟试图加害于我……你害我就算了，为什么要害我师兄！为什么！” 　　唐肖被声音刺得揉了揉眉心：“脑壳疼。” 　　大堂的戏还在上演，不论下面怎么控诉，沈芷都神情凄然一声不吭，等到对方一口气全说完，她才苦涩开口：“不是我做的……” 　　“贱人！” 　　被称为“修黎”的男人直接挥掌将沈芷拍下楼梯，女子“咚咚咚”翻滚下去，头破血流地爬起来：“修黎，你还是不信我。也罢，你曾救我一命，我便还你一命！” 　　眼见剧情已经以八倍倍速突飞猛进到女主自刎，即将血溅当场，唐肖依旧靠在扶手上巍然不动，甚至还想嗑瓜子。 　　装死了一整晚的系统003终于自暴自弃出声： 　　【恭喜玩家偶遇、偶遇气运主角，成功触发支线任务[替身罪妃：冷酷仙君小逃妻]。玩家是否接受任务？】 　　“第三天，第三个。” 　　唐肖拍手，“一百八十天，你是准备凑齐一百八十本狗血小说，让我直接建个花果山么？” 　　“如果我没看错，下面哭嚎的姑娘分明是个隐藏的魔修，而且还是金丹以上，大概率元婴。” 　　唐肖精神力悄无痕迹地扩散，便将场上诸人实力虚实看的明明白白。 　　“想必我现在要接受支线任务，就得先揭穿魔修陷害女主的真面目，然后和元婴级别修士结下死仇，面临再一轮追杀。” 　　“第一次是筑基，第二次是金丹，第三次是元婴，下个狗血支线里我要得罪的反派角色，该是化神了吧。” 　　副本设下的杀机，至此也展现得明明白白。 　　所谓[存活一百八十天]的通关要求，只是一个幌子而已。真正的考验，在于一百八十天内层出不穷的“支线任务”，每个支线任务都会让玩家面临一波追杀，而且难度会无限攀升，哪怕超出玩家的实力承受范围也不会停下。 　　这就是白淇与仇褐他们所经历过的，最后逼得仇褐只能自爆脱离副本的危险！ 　　唐肖说完这些，系统003还未出声，她便立即明白：“看来我还漏了最后一点没说。” 　　“这种一进来就是死亡级别难度，肯定不是副本自身生成。逮着玩家弄死对你们也没好处，所以我一开始就明白，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肯定是你自己鼓捣出来的。” 　　她笑了笑：“至于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想，生存所迫吧。” 　　唐肖本来没打算想这么多，但知道洛二曾经是“001”后，在曾经穷比生活的影响下，她的思维便意识到一个更加现实的层面：连001当初在副本里，都得靠捡垃圾为生。[重返地球]副本系统更是穷到不想理玩家，更别提某个诸神位面已经破碎的系统——所以这个修真位面里，003是怎么做到正常过日子，还能维持副本稳定的？ 　　——除非，它找到了赚外快的方法。 　　这个推测一说出来，洛二就炸毛了：“好你个003，有这种方法都不想着分享给曾经的老同僚，你知道捡垃圾的日子多么苦嘛！！” 　　003也直接反驳：“你当外快就好赚？我老脸都不要了才做到的。再说你现在都有金主了，还要这个有什么用？” 　　既然已经完全被揭穿，003也不再端着，只等唐肖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所以，这些狗血支线剧情，其实就是你收容的‘外快’，只要它们还在正常运行，你就能源源不断收获能量，进而用来维持生存。这才是副本里玩家必须首先找到的，最重要的信息。” 　　【叮！恭喜玩家发现隐藏主线，触发位面级别权限道具[狗血修仙生成器]！】 　　一道欢快的声音凭空出现，伴随悠扬的旋律，整个大堂都仿佛进入时间静止。只有唐肖眼前，一道画卷徐徐展开： 　　【[狗血修仙生成器]，您的修仙旅途不可缺少的奇妙助手！作为第一名发现本道具的道友，可以获得部分道具权限，以方便您的修仙之旅更加多姿多彩。】 　　【嘀，全地图狗血剧情检索已上线】 　　【嘀，全地图重要剧情人物锁定已上线】 　　【嘀，部分炮灰角色控制权转移……道友可选择控制部分角色，使狗血剧情更加精彩】 　　【检测到道友修为水平与当前位面能量等级有偏差，已进行补全修正，现赠与武器若干、灵丹若干、法宝若干、望道友能在修仙旅途证得大道，将本生成器的精神发扬光大——】 　　【我们的宗旨是：狗血修仙，法力无边！】 第一百九十章 　　唐肖敢将所有推测说出来, 就知道一定会触发某个隐藏节点。却没想到位面级别道具如此来者不拒，说绑定就绑定，她还没反应过来, 绑定就已经瞬间完成。 　　随着一道玄而又玄的力量注入识海, 唐肖感觉整个身体都充盈着一股从未感觉过的轻盈。 　　世界在她眼中分而又合，随即她的重量又缓缓恢复, 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至此, 她也第一次感觉自己成为了副本的一员，不再有时刻被排斥的危机感。 　　精神内视, 识海内三道能量都有明显的增长与凝实，变得更加接近这个位面内普遍的灵力状态, 而能量鱼的中央, 出现一方玉石般的光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洛二研究好久才能确定：“这应该是修真位面的灵根, 用来判断人的仙资水平，也决定了修行的效率和潜力。宿主, 你有灵根了！” 　　对于玩家来说, 他们的身体和能量构造都不属于本世界, 也没有这些特征, 一旦遇到大能修士查探，很容易被发现，这也是玩家束手束脚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唐肖拥有了这些，无异于多出一道再稳固不过的身份保护, 随意行走也不用担心身份来源暴露。 　　而同时, 唐肖也“看见”脑海里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袖珍迷你版小画卷, 画卷上记载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与字迹, 心念一动便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信息。 　　“全地图狗血剧情检索功能。” 　　随着唐肖念出, 画卷陡然变为绵长地图，无数莹莹光点点缀在地图上，每一个光点就是一个正在进行的狗血修仙文。 　　[强取豪夺][师徒虐恋][仙魔殊途]……一大片相关信息猝不及防闯入脑海，唐肖脑壳一痛，连忙将其关闭。 　　系统013幸灾乐祸：“这下你也成为狗血生成器的运行者之一，现在你可以体验我的感觉了。” 　　得到多少，就要承担多少。现在唐肖就算不想，也必须承受住狗血剧情的发展和影响，否则她得到的这些好处就会全部反噬回去。 　　毕竟是位面级别道具，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占的便宜？ 　　唐肖捂脑门缓了一会儿，将识海内信息整理好后整了整衣冠，脸上却毫无紧张畏惧之色，反而笑道： 　　“人固有一死，我不主动追求力量，难道要等着NB公司借助副本的手把我弄死，不明不白地充当他们的养分？” 　　与其那样，还不如她先一步找到所有的危险与机缘，直到能取代所有桎梏，成为新的规则。 　　做好决定后，唐肖问面前卷轴：“我要怎么做，才能完成你这边的主线任务？” 　　从[修仙狗血生成器]出现，她便明白，这副本是个套娃。副本任务是副本任务，系统任务是系统任务，就连副本中的位面级道具也有自己的任务。玩家要想成功通关副本，只完成一方的任务是不可能做到的。 　　生成器也不玩什么文字游戏，直接给出一行信息： 　　【每帮助一个狗血主角度过生死关卡，道友可获得10积分。每创造一个大型狗血场面，道友可获得50积分。每一个狗血文功德圆满完成结局，道友可获得100积分，当总积分达到1000积分，道友可与生成器解绑，并获得终极奖励——直接跃升入下一境界。】 　　【道友当前积分为20，请继续努力！】 　　最终奖励只有寥寥几个字，却令唐肖瞳孔一缩。 　　如果只是从练气跃入筑基、筑基跃入金丹这种提升，显然用处不大。但这个奖励却并未给出任何限制词，也即是说，哪怕得到奖励时身处渡劫期，也可以直接飞升！ 　　而在获得最终奖励之前，她提高的实力越多，最后获得的收益就越大。 　　013：“友情提示，劝你最好还是先考虑怎么完成任务。我在这个副本里见了太多来自各个地方的玩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要完成狗血生成器的任务，还不如直接进入极端末日环境送人头死得痛快。” 　　它拉开一排详情，里面可以看见详细规则： 　　【玩家每1~10天内，会随机触发狗血剧情。每出现一次，反派实力境界增进一层，直到超过道友所处境界，改为每三次增进一层。】 　　【狗血剧情内，主角一旦死亡，道友积分扣除100，积分为负则被直接抹杀】 　　【道友可花100积分跳过一次狗血剧情，10天之内仅可跳过一次，请珍惜机会。】 　　唐肖认真读完，意识到一个问题：“每一至十天内随机触发狗血剧情……那为什么我每天都会遇到？” 　　连续三天，狗血剧情出现得比公鸡打鸣还准时，仿佛不马上把她弄死就不罢休——结果居然是随机出现的？？ 　　013：“……可能，你就是这个1吧。” 　　洛二安慰：“宿主，你的运气，该习惯了。” 　　唐肖：“……” 　　不管怎么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虽然在最短时间内碰上最多阻碍，但也最快地破解了狗血修仙生成器的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解决当下的狗血剧情？ 　　女主角正在抹脖子，反派女配煽风点火，面瘫男主像个没轮到他开口说话的机器人，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出手阻止女主自杀，必定会成为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中心，拉满所有反派仇恨值。甚至可能还会引起万华宗注意。这不比之前两次小打小闹，在副本开局，以被追杀的“宝物”身份贸然走进大势力的眼中，绝对不是件好事。 　　她需要一个方法。 　　一个简单粗暴有效果，短时间内也不会引火上身的办法。 　　结论出现的刹那，唐肖抬眼看去。客栈大堂内凝结的时间轰然破碎，一切恢复如常，女主角的剑也继续向脖子上抹去—— 　　“砰！” 　　血没溅出来，女主角先被当头撞飞，整个人撞到红木柱上晕死过去。 　　人群一声卧槽猛地散开，不仅仅是因为女主角飞了出去，还是因为撞飞女主的，赫然是刚刚还躺在地面一动不动的骷髅尸体！ 　　骷髅尸体撞飞女主，紧接着又是一个冲刺，硬生生撞破了万华宗设下的禁制，冲飞门外消失在空中。 　　有万华宗弟子反应过来：“抓住它！” 　　其他弟子探测之后摇头：“晚了。” 　　万华城气息繁杂，那尸体又速度奇快，一出客栈就不知道飞向了哪里，就算是找到也需要一段时间。 　　围观群众嘀咕一片，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有老人便犹疑出声：“刚刚那具……可是飞魉？” 　　“对啊！”立即有人抚掌应和：“飞魉是修士被吸干精气后形成的僵尸，平时受魔修操控，刚形成时会失控发狂，不正是刚刚的那具尸体？”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即又退开一圈，离地面的尸体和女配三丈远，唯恐被剩下的尸体暴起伤到。 　　“可是，”又有人小声问：“如果真是那女子所杀，飞魉应当由她操控，怎么会把她撞飞后独自逃走呢？” 　　众人看向从柱子上滑下来，脑袋开瓢的女子，实在说不出“是她自导自演”这种话。 　　真正自导自演，此刻也一脸懵逼的女配：“……” 　　变故发生太快，连她都被弄得措手不及，看到飞魉逃走差点就伸手去拦。还好她聪明绝顶及时收手，不知道会不会被万华宗弟子给发现。 　　混乱思绪中，还是万华宗弟子轻咳一声，一锤定音：“今日之事太过奇特，还望涉事诸位都随我等前往万华宗内，待长老来判定。 　　完了！ 　　女配心里一阵飚脏话，连忙眼泪汪汪看向后面的男人：“修黎，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男主忙着走剧情没注意到女配，自顾自盯着女主沈芷惨不忍睹的昏迷模样冷笑：“哼，女人，你的真面目如何，我自然会知晓。” 　　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女配：看看我啊亲爱的……我日尼玛。 　　*** 　　受狗血剧情主角牵连，路人也被迫在客栈待了一整天，直到被检测过都没有问题，主角们也都纷纷被带离这里，世界才正常起来。 　　唐肖随意点了五碗面，吃完后，天色也再次黑下来。 　　“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呢。” 　　系统003：……合着找出隐藏规则，和狗血修仙生成器绑定，解决掉狗血剧情，对你来说都不叫正事是吗？ 　　唐肖掀起眼皮还没说话，一个红色身影就匆匆推门而入，见到唐肖时才松了口气。 　　“大佬，我把事情都给您办好了。” 　　来者正是红铃，她东奔西走了一天一夜，连口水都没敢喝，才把唐肖交待的事情做好，立即脚不沾地赶回来报信。 　　“按照您的要求，我在数个宗门的势力范围内都找人散播了消息，说有一处秘境里出现了大量宝石，虽然灵气稀薄，但光泽耀眼无比，是本世界难得一见的极品。哪怕在修仙界也是一笔极其可观的财富。” 　　红铃咽了口水，继续复述：“只不过美中不足，那宝石矿洞中有黑色灵火守护，筑基以下散修根本不得进入。再加上秘境本身等级较高，看来只有大宗门修士，或者实力拔群的散修才能摘得宝藏……我就是这样散播的，道友您看，没有错漏吧？” 　　唐肖点头：“效果怎么样？” 　　红铃忙道：“消息才刚刚传开，其他人也不会这么快就行动。不过我可以保证，绝对会吸引无数修士，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嘛。” 　　寻常宝石，无论是用来炼器、铸具、还是做饰品、装饰，都是非常好的材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家大业大的修士为此一掷千金也见怪不怪。更别提宝石若是成色极好，价值更会直接翻好几番。 　　而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这更是一次发财的机会。要知道，大部分修士虽然活得久，日常花销也极大、光是保养法器巩固境界，一年就不知道要砸多少灵石进去。要不然红铃也不会一心创业，想靠金钱走上人生巅峰了。 　　“大约就是这两天，他们就会开始寻找究竟是哪个秘境。道友，你觉得……”红铃眨巴眼睛。 　　她传话的时候没透露过半点“秘境”的其他信息，盖因唐肖根本没告诉她秘境在哪里，甚至连有没有这个秘境都不知道。 　　只是如果没有，大佬为啥要散播这样一条消息？红铃没敢想，她也不敢问。 　　唐肖却非常随和地点头，然后伸手向空中一捞，手中便出现一张地图。 　　“来，我们来看看，秘境选在哪里比较好。” 　　红铃：“……” 　　原来这真的完全只是编的，而且编的时候大佬甚至都没考虑后面怎么圆！ 　　…… 　　选好“秘境”的位置，已经是一刻钟后。 　　唐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交给红铃看：“接下来如果有人来问，你就派人回答，秘境在这里。当然，卖消息要收钱的，记住了吗？” 　　红铃想都不想就点头，“我记住了……诶，这里不是血莲秘境？” 　　不同的秘境，随着难度不同也会划分为各种等级。血莲秘境则是远近闻名的高难度秘境，连筑基修士都很少踏足。据说因为秘境内又难又变态，至今没有人能踏足里面最核心的区域。 　　红铃立即抬起头，欲言又止。 　　唐肖以为她猜到了什么，便示意她开口，没成想对方犹豫半天，说出来的是：“道友……我们不会，也要进这个秘境吧？” 　　自从上次碰上花家一帮变态，她已经对高阶秘境产生了心里阴影，如非必要实在不想再踏足。 　　唐肖沉默几秒，先是表示理解，然后说：“本来之前给你的灵石只是一半定金，既然你不想再接这个生意，那我只能用剩余报酬另寻他人了。” 　　“道友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不接您的生意呢？倒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我一直很喜欢挑战高难度，尤其是血莲秘境……” 　　红铃最后带着信誓旦旦的保证离开，唐肖也继续打坐修炼。 　　虽然能量运行方式相同，但或许是增加了灵根的原因，连打坐修炼增长的灵力都比从前多出不少。唐肖对这种状态也非常感兴趣，她冥想中直接进入识海，蹲在灵根旁和洛二一起研究。 　　“宿主的灵根是什么类型？我从003那里偷了资料，这个世界有单灵根、双灵根、变异灵根……” 　　003大怒：“你有必要把偷资料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嘛！！” 　　一人一统对副本系统的抗议置若罔闻，正在聊天，唐肖忽然皱眉： 　　“外面有人来了。” 　　说话间，她已经神念归位，抬头看去，果然没过几秒，客栈包间的房梁就被轰然砸断，一个血乎乎的红色身影掉入屋内，正是被打成重伤的红铃！ 　　“大佬……救一命……蓝海宗……要杀我！”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色中, 一群修士踏剑飞立在万华城上空，用法力探查下面的建筑。 　　“你们小心点，万华城不允许修士在城内御剑。要是被万华宗死心眼的弟子发现, 又免不了一顿口角。要我说, 天涯何处无芳草，和一个不知好歹的娘们有什么可计较……” 　　其中一人不太赞成开口劝道, 反被白了一眼。 　　“你好歹也是蓝海宗弟子, 怎么连这点胆气都没有。哪怕是万华宗的人来，不也要给我们三分面子？” 　　“就是, 师弟闭关时间太久，恐怕是忘了我们蓝海宗如今的地位, 和万华宗比也只是伯仲之间。大师兄今日有兴致, 抓个不识抬举的散修娘们而已，怎么如此畏畏缩缩, 别扫了大家兴致！” 　　出声劝的弟子摸了摸鼻子，也悻悻不再开口。 　　很快, 他们便穿过小半个外城, 却始终找不到人影。 　　“奇了怪, 那散修不过金丹上下修为, 又吃了重伤，怎么隐藏的气息？” 　　“别着急，她刚才明明是向城外走，受伤后却逃回城内, 说明大抵有人在城里接头, 我们仔细用神识搜查一下城内客栈, 肯定能找到人。” 　　正在议论, 众人忽见一道剑光嗖地向城外飞去, 剑光中有一抹红色身影，岂不正是红铃！ 　　“追上！” 　　一众男修很快御剑追出城外，却见前面剑光比他们更快，总是吊在数里开外，让他们追不上也打不着。 　　“妈的，好能逃的贱人！” 　　蓝海宗自从地位跃升以来，都是被外界众修讨好供着，何曾受过这种气。因此一群年轻气盛的弟子更加打定主意要把红衣女修抓住，御剑追逐不放。 　　这么一追一走，不知不觉到了天亮，就在蓝海宗众人疲乏不已时，前方剑光忽然停下。 　　“她跑不动了？” 　　众人刚大喜，却又见剑光忽地向下俯冲，扎入一方水潭中消失不见。 　　其余人刚想追上去，就被资历较高的师兄拦住：“停下，别过去。” 　　然而已经晚了，有速度快的弟子已经猛冲到水潭上方。霎时间，水面上出现一道漩涡，漩涡中好似有极强吸力，瞬间就将他吸入水中！随即水面再次恢复平静，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灵力气息外泄，仿佛真的只是一汪普通水潭。 　　看见这一幕，剩下的人忽然意识到这是哪里。 　　“水潭下是秘境！” 　　而进入秘境的通道显然就在水面上，所以触碰到水面的人都会被吸进去。从那名消失弟子的反应来看，秘境的等阶显然远在他之上，才会令其毫无反抗之力。 　　“赵师弟已经是筑基九阶，即将升入金丹的修为，这秘境该不会是……” 　　有人在水潭上空施了个法术，空中随即现出一排血淋淋的狰红大字： 　　【血莲秘境】 　　所有人立即后退一步，露出忌惮神色。 　　只要是修士，就不可能不知道血莲秘境。血莲秘境每次开放，至少要三名炼虚期以上的修士打头阵，金丹筑基的修士数百名集队进入，方能保证生还。 　　若是单独进入，必定有死无生！ 　　“可是师弟他……” 　　“哼，师弟是被妖女掳了去。大不了日后等有机会进入血莲秘境，我们把那妖女挫骨扬灰为师弟报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完成宗门任务要紧，我说的对吧？” 　　师兄抹了把汗，含糊其辞道。 　　其余人也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都是场面话。进入秘境的女修和师弟十有八九都得死，但是比起死人，当然还是活人更重要。 　　于是其余人也纷纷效仿，骂了一阵“妖女还我师弟”后就火速离开此处，仿佛刚刚火急火燎要追杀红铃之人不是他们一样。 　　…… 　　水潭之下，无尽深处。 　　赵明轩被猝不及防拉入漩涡，呛了几口就不断下沉，他不明所以地用法力试图挣脱，谁料越挣扎就沉得越快，很快就在痛苦中陷入濒临窒息昏迷的状态。 　　脱力之前，他隐约听见一声嗤笑。 　　“进入这个秘境的过程中，挣扎得越厉害就越痛苦。不好意思，刚刚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了。” 　　……再睁开双眼，赵明轩下意识继续惨叫扑腾，叫了好几声才发现四周环境已经大变。 　　他正身处一个极深而狭长的溶洞中，溶洞上方隐隐洒下些许幽光，洞壁透着一股奇异的红色，将整处空间映得幽暗血红。 　　一般这种场景，不是有奇遇，就是有大险。 　　赵明轩还没自欺欺人到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连忙掏出联络法器要联系师兄弟们来救命。可联络法器却如同被屏蔽，怎样也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啧，看来蓝海宗真是发达了，一个普通弟子身上法宝都不少。” 　　陌生的女声传来，一名青衫少女不知何时盘膝坐在狭长隧道尽头，饶有兴致地投来目光。 　　被她注视的瞬间，赵明轩头皮陡然一阵发麻，仿佛看着他的不是名少女，而是极其强大的洪荒巨兽！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缓过来后甚至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 　　没有师兄弟，又是陌生环境，平时作威作福的依仗瞬间消散大半。赵明轩僵硬地作揖，问道：“姑娘……道友，你可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血莲秘境，你没听说过么。”少女连点头示意都懒得回，声音清亮，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说来，你也算金丹之下敢独自进入血莲秘境第一人，蓝海宗上下估计会永远记住你的。” 　　“血、血莲秘境……”赵明轩脸色煞白，恨不得回到一刻钟前把冒进的自己狠狠扇死。他咽了好几下口水，还是抑制不住声音的发抖：“道、道友，这真的是……？你可别开玩笑，我可是蓝海宗弟子……”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对方早就知道他是蓝海宗弟子了。 　　可他们蓝海宗这次为了任务便衣出行，根本没有暴露身份的衣饰啊！ 　　“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哪个宗门？” 　　紧接着他又忽然想起来：“刚刚在水里说话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记忆回笼，赵明轩一跳三尺高：“我知道了！你也是刚刚进来的……你和那个红衣女是一伙，故意引我们进来！！” 　　“还算仅存一点智商，”唐肖笑道：“我不一定知道你们是谁，但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被莫名其妙打成重伤前发现了你们的身份。” 　　她身旁现出一道昏迷的红衣身影，正是红铃。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赵明轩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大喊：“你疯了吗？血莲秘境只进不出，你把我引进来，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 　　“冷静点，死的只有你。” 　　唐肖声音不大，落到赵明轩耳朵里却无异于添柴加火，一下子激得他面红耳赤：“不知好歹，和这红衣女一样都是贱人！你完了，你家族也完了！我的宗门肯定会把你们全家都挫骨扬灰，你死后也会后悔的……咳咳咳咳！” 　　赵明轩激动地喊到一半，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一抹，粘稠的黑血便从嘴角流下。 　　“空气……有毒？”他颤抖着匆忙摸出丹药瓶往嘴里灌，缓过气来时早已没了骂人的力气。他这才惊恐地发现，四周洞穴石壁上的红色并非石头的颜色，而是上面长满了拇指大小的艳红色花骨朵—— 　　密密麻麻的花骨朵挤满了整块洞穴石壁，再加上其近乎妖艳的红，空气中的毒从哪里来不难想象。 　　怪不得青衫少女自始至终都盘膝坐在原地，原来是在驱散毒气。而他自己在恼怒中失去理智，直到毒气渗入五脏肺腑才有所感知……赵明轩后悔不迭，连忙试图打坐调息。可身上丹药只能起到抑制作用，体内法力混乱成一片，连基本的周天运行都做不到，刚打坐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完了。男人面露绝望，却发现面前多了一双脚。唐肖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打坐走到他面前，轻飘飘将丹药瓶拿走，娴熟地塞进自己的兜里。 　　“……” 　　“你妈的，反正大家也要死，你拿走有什么用……等等，你，你怎么没吐血？” 　　唐肖笑笑：“入水需放松，洞内勿大声。见花三分毒，鬼面杀机伏。你们蓝海宗在教弟子识别秘境时，连血莲秘境的基本常识都没说吗？” 　　入境之门是水潭，放松就会直接进入，挣扎则会痛苦不堪。秘境一进来则是这方毒气溶洞，需要立即打坐化解毒力，越是大声叫嚷越会毒走五脏。这位嚣张跋扈的蓝海宗弟子，在短短半刻内就精准踩满雷点，全靠着灵丹吊命才没马上归西。 　　赵明轩脸上愁云惨雾，呆愣半晌，这才知道自己远远估计错了形势。 　　他是毫无通关秘境的能力，进来就必死无疑。但对方却毫发无伤，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和境界远在他之上，并且十分了解血莲秘境——至少比他的知识储备量要多得多。 　　这样的修士，无论是捏死他，还是救他一命，不都是眨眨眼的事情？ 　　“你现在还在幻想蓝海宗为你撑腰，不错。”唐肖点头，“只不过，恐怕等你的师兄弟们来为你撑腰时，只能找到你的一捧骨灰了。” 　　“……” 　　“扑通！”赵明轩直接下跪认错：“道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了。还有您朋友，这都怪我的师兄弟人面兽心不知廉耻，我只是受他们淫威压迫，逼不得已才帮其做事，苍天可鉴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仗着苍天不会闲到劈他, 赵明轩声泪俱下地开始睁眼说瞎话，控诉蓝海宗其他弟子人面兽心，如何不做人, 而他心地善良隐忍不发, 追上来也只是为了保护弱女子等等。 　　如果不是确认眼前人是原住民，唐肖都快要怀疑这人饱读龙傲天小说, 还YY得真情实感, 一脸自己都当真的模样。 　　不过，从这段噪音中, 她倒是明白了红铃为何会与蓝海宗起纷争。 　　他们领队的所谓大师兄见到红铃貌美，便要搭讪。但红铃一心办正事不想理他们, 结果就被认为是“狗眼看人低”。大师兄存心狠狠打红铃的脸, 亮出蓝海宗弟子身份，结果没想到红铃更加诧异： 　　蓝海宗不是一等宗门吗, 怎么弟子修为比我还差？ 　　蓝海宗众人：…… 　　红铃是金丹修为，而他们一行除了大师兄, 全都是筑基, 比金丹差整整一个境界。竟然无法反驳。 　　但是, 区区散修, 竟然敢对蓝海宗大放厥词！ 　　他们虽然境界修为低，但靠着蓝海宗，可越阶伤人的法宝并不少。当下便趁红铃不注意祭出法宝，合力将其打伤。 　　“齐五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狗贼, 还想把红衣姑娘带回去当炉鼎, 多亏我极力制止, 才让红衣姑娘成功逃脱……”赵明轩口若悬河, 越说越得意。 　　“所以其实我刚刚追上来, 是为了……是为了抓这个贱娘们，回去讨好大师兄，多拿点灵石去赌场玩！” 　　卧槽。 　　赵明轩人都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在说什么，但嘴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恶毒的真心话源源不断吐出来： 　　“如果能先折辱折辱她就更好了，就算金丹修士又怎么样，在我们蓝海宗面前不也得跪着。这些修士以前瞧不起我们，现在还不是连骨头都被打断哈哈哈哈哈——” 　　男人嘴上哈哈大笑，五官却皱在一起，神情比哭还难看。 　　他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女修摄取了他的灵识！ 　　摄取灵识也就是俗称的摄魂术，施法者需要比对方高出至少两个境界，法术才能成功。也就是说，唐肖至少是元婴、甚至炼虚期的修士！ 　　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把包括大师兄在内的蓝海宗一行人团灭都有可能，根本无需躲入秘境。对方却故意将他引进秘境中，这是为了什么？ 　　赵明轩脊背一阵发寒，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唐肖将昏迷成死狗般的蓝海宗修士直接扔进空间袋，又将搜刮来的灵药给红铃喂下，这才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从外到内，洞穴越来越狭窄，石壁上的红色细蕊也越来越鲜艳，在视线尽头汇聚成一条红色细光。任何人要想走出这条甬道，就必须穿过红花凝聚的幕布。 　　仅仅是空气中就已满布剧毒，更不用提花瓣上的毒力有多恐怖。 　　唐肖想了想，又将赵明轩拎出来，用精神力控制他体内的法力运行，然后假他之手，用一丝法力触碰向那条花幕。 　　嘶啦—— 　　被法力接触的瞬间，无数殷红的花骨朵瞬间枯萎发黑，化为飞灰泯入空中。唐肖体内灵力立即自动运行起来，化解陡然提升的毒气浓度。 　　昏迷的赵明轩抽搐几下，吐出一口黑血，显然是受到了刚刚那缕法力的反噬。 　　看来不能直接通过摧毁花幕的方式通过这里。 　　洛二在识海里蹦跶，感慨：“不愧是修真位面，连自然生成的副本都这么难。” 　　它贴心地打开[狗血修仙生成器]的功能界面，“全地图狗血剧情检索”字眼上金光闪过，一幅包罗万象的古典地图就出现在唐肖识海。 　　地图上有一处被画了红色印记的图案，上面浮现四行字：[入水需放松，洞内勿大声。见花三分毒，鬼面杀机伏。] 　　[血莲秘境：一级狗血剧情触发地。推荐实力等级：炼虚期] 　　和修真界各种小道消息不同，生成器给出关于这个位面的地图信息，就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血莲秘境的真实难度比外界传言的还要困难，而一旦进入，出去的方式就只有一种—— 　　[找到深渊血莲的影子，触碰影子的瞬间即可离开。] 　　生成器给出的信息只有短短几句，再无其他。 　　洛二凭借丰富的坑玩家经验得出结论：“字数越少，副本越难。宿主，我们确定要在这个秘境里搞事情吗？” 　　唐肖：“当然。越难的秘境，越适合搞事。” 　　她选定血莲秘境作为搞事地点后，本来也决定今天先行闯一闯此处，没想到正好碰上蓝海宗无脑惹事，倒省了她两次麻烦。 　　只有洛二知道唐肖在计划什么，默默在心里为即将被挖坑的npc们点了柱香。 　　溶洞中，唐肖观察片刻，忽然开口：“洛二，你查一下这里空气的毒气浓度，和刚刚我进来时比较，提升了多少？” 　　洛二查后也是一惊：“提升了越将近百分之五十左右。而且还在翻倍上涨，大约五分钟后会达到百分之二百。” 　　按照这个增长速度，再过上半个小时，溶洞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的毒窟，足以让所有金丹以下，甚至金丹期修士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就很不可思议了，”唐肖随手将一团空气中的剧毒具现化，空气凝为一片淡红色的雾气，又转眼不稳定地散去。“再这么涨下去，且不管人死不死，洞穴直接就会爆炸。更何况血莲秘境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如果无时无刻都保持这种状态，还能存在真是个奇迹。” 　　这种明显不合逻辑的情况，只有一种答案可以解释——秘境在有人闯入后会自动发生变化。溶洞里的毒气也是在针对他们。 　　所以只要人在，毒气就会无限制暴涨下去，而人消失，毒气也会随之消失。 　　“而空气的毒素来自于石壁上的红花……”洛二猜测：“难道当它们判断洞穴内无生命体后，会自动关闭毒素释放？” 　　“概率太小。” 　　既有强悍的毒力，又会智能辨识修士气息，如果红色花骨朵真这么强，它们就不会安安稳稳在血莲秘境待着，而是被那些大能势力给连根挖走，放到市场上倒买倒卖制造法宝。 　　“其实要控制洞穴内的毒素，其实不需要同时控制几十万朵毒花，只需要再加上一个阀门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唐肖的精神力就陡然在溶洞内扩散开，将每一朵花都纤毫毕现地纳入精神立场，观察它们的不同之处。 　　同时“凝视”几十万朵花，哪怕精神系专攻玩家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唐肖却没有这种困扰，她的识海本就与精神力融为一体，本源能量亦可以转换为精神能量。从某种方面来说，她的精神领域比联盟精神异能最顶级的玩家还要强悍，更加无坚不摧。 　　很快，入微扩散的神识就发现了一处不对劲。 　　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红花中，有一处红色比其他地方淡了两分，而且在被精神力扫到的时候微微向后一缩，似乎在躲避什么。 　　唐肖眉心一跳，然而还没等看清那朵浅色花，洞穴中光线忽然发生细微的改变，众花在光线下明暗不定，那抹浅色也霎时匿入其中，等光线恢复正常时它也随之消失不见。 　　“那朵花的确和其他花不一样！它应该不是实体，光线一变动就消失了。”洛二只来得及捕捉到浅花的稍许数据，没法找到它的位置，有点懊恼。 　　“它的活动范围应该只限洞内。”唐肖继续用精神力寸寸排查，果然又发现了踪迹。 　　这次她看清了浅色花的模样。 　　那是一朵比其他花稍小的骨朵，不仅花瓣上红色很浅，花芯更是白色。当唐肖调动毒素汇聚到花芯上方，汹涌的毒气竟眨眼消弭无踪。 　　这朵花可以吸收红花排出的毒素！ 　　浅色花瓣微微颤了颤，唐肖知道它又要跑，立即用灵力将其笼罩。然而旁边的红花仿佛瞬间有了感知般纷纷翕动靠拢，试图用剧毒花瓣腐蚀灵力。这样一晃间，浅花再次遁走。 　　洛二在识海里十分着急，恨不得自己长出双腿来追。 　　解毒花移动速度太快，对人类来说的确很难捕捉。而且它十分聪明，专门躲在常人注意不到的角落暗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从石壁上消失。 　　唐肖没有心浮气躁，而是静静等了一会儿，忽地踏地向上跃去，下一瞬身影已经出现在洞穴顶端，狭窄陡峭的石壁上一抹浅红闪过，被唐肖牢牢抓在手中—— 　　簌簌簌！ 　　整座溶洞的花墙都躁动起来，空中毒气浓度陡然攀升，连昏迷的红铃面孔都开始由青转黑，四肢出现不同程度的腐化。 　　时间不等人，将两人全部扔进空间袋，唐肖将解毒花别在腰间，转身就毫不犹豫穿入溶洞尽头的毒花幕。 　　毒花幕后是一条约五米长的窄道，里面布满各种色彩鲜艳的有毒花朵。如果直接闯入，哪怕能扛得住石壁上的小红花，也很有可能栽在其他种类毒上。 　　而解毒花的功效在此时便立竿见影，强腐蚀性的剧毒一进入唐肖皮肤半厘米外，就会直接被吸收殆尽，唐肖毫不受影响地跨过窄道，甚至还捏了不少花枝放进系统空间。 　　洛二：“……宿主，你真是雁过拔毛。” 　　唐肖理直气壮：“我这叫物尽其用。” 　　刚跨出窄道，一阵入骨的冷意便袭来，白色雾气遮盖视野。唐肖挥散雾气，一片巨大的水潭就映入眼帘。 　　这片水潭与秘境入口极其相似，但却大了整整数十倍，嵌在空旷溶洞的地下，仿佛一面镜子幽幽倒映。 　　水潭上，有仅供一人行走的独木桥，斜着横跨两端，桥宽不足孩童脚的大小，干枯的木桩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无论怎么看，这水潭都不是能轻易度过的一关。 　　唐肖二话不说，从空间袋里倒出赵明轩，用解毒花吸走他身上的毒，然后把人拍醒：“去，走那座桥。” 　　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踹上桥面，唐肖对洛二说： 　　“这才叫雁过拔毛。”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赵明轩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本来只是蓝海宗一个资质平庸, 胸无大志的混日子弟子，结果忽然鸡犬升天，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 就被派出来执行任务, 追踪某个“宝物”。 　　结果一路追查无果不说，还不能仗着蓝海宗身份作威作福。看见那些宗门内的师兄弟到处参加活动，被捧得飘飘欲仙，赵明轩又羡慕又嫉妒。直到终于叫他逮到一个机会, 能和同门以多欺少对付一个红衣女修——换做以前, 这可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惹的金丹修士！ 　　结果没想到红衣女背后竟也有高人, 三下五除二把他引入血莲秘境。这下别说能不能作威作福, 小命是死是活都在瞬息之间。 　　被花毒侵蚀到痛苦晕死前, 他从未如此悔不当初。 　　然而就在刚刚, 他明明感觉自己灵台崩毁性命垂危, 不知为何却又活了过来。一睁眼, 便看见唐肖给他指了指前方，“去，走那座桥。” 　　无边寒潭上, 一根又细又旧的吊脖子老独木桥挂在上面，是个人都不会想走。 　　在他眼中，这就和指着悬崖火海对他说：“去，跳进去自杀”没什么区别。 　　赵明轩缩了缩脖子, 眼睛滴溜溜转动，想找个逃生的方法, 却没想胯骨轴一痛, 整个人直接被踹飞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滋啦——”一片被撕开的布料滑入水面, 转眼被消解沉底, 仿佛进的不是水潭而是油锅。 　　而最后的求生本能令赵明轩掉落时紧紧抱住独木桥，终于在离水面还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 　　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踏马刺激了。 　　赵明轩哆嗦着爬起来，又害怕继续被踢飞，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前方的景象变了，独木桥从中间开始缓慢断裂，水面裂开一道漩涡，漩涡中隐隐透露出楼梯的形状。 　　而遥远的独木桥另一边，本应该是出口的方向，却变成了黑漆漆的深渊！ 　　“你看见了什么？”一个声音从脑海响起，赵明轩吓得一激灵，不敢对一个能控制他神识的修士撒谎，只能将看到的景象如实托出。 　　唐肖若有所思，“这就是这一关的限制所在么，必须从独木上走，否则便看不到真正的出口。强行飞过去只会坠入深渊。” 　　赵明轩听后立即松了空气，刚庆幸自己走对了路，忽又听对方自言自语： 　　“不过，既然要将闯入者引上独木桥，就说明秘境笃定，桥上的危险足以杀死大部分修士了。” 　　赵明轩：“……” 　　他没有问到底是什么危险，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感觉到桥在逐渐变沉，越来越向下——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死死扒着桥桩一样！ 　　而寂静的空气，也在一只惨白浮肿的手狠狠抓住男人脚腕的瞬间被打破： 　　“啊啊啊啊啊！！” 　　赵明轩再次发出凄厉叫喊，他连滚带爬试图挣脱枯手，身后的独木桥却不知何时已经缠满密密麻麻的白色水鬼。它们源源不断从水中爬出来，通体苍白没有五官，四肢均化为瘦长手臂，速度极快地爬向桥上的人。 　　“雷、雷鸣决！诸煞退避……法罩护体！出，出来啊！”一个筑基修士屁滚尿流前最后的尊严，也是压箱底的法诀，在此刻却显得毫无用处。 　　独木桥仿佛另一个世界，克制了修真者所有的优势，只能任凭水鬼宰割。 　　就在赵明轩要被生生拖下水时，四肢上纠缠的恐怖重量却骤然一停。密密麻麻的白色身影转过头，“看”向桥头。 　　唐肖踏上了独木桥。 　　桥上生人的气息越浓，被吸引的水鬼就越多。 　　越来越多的白色头颅从水面冒出，原本平静的水面变成了咕嘟咕嘟的沸腾油锅，怨魂从水底浮起，要捉生魂重复他们的经历。 　　唐肖没念什么法诀，白水鬼转瞬便从四面八方扑向她，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 　　下一刹，纯黑炽烈的火焰便从白瘦鬼影间暴涨而出，数丈长的火舌舔舐水面，几不可闻的哀嚎被转眼吞没，所有水鬼都在火焰中融化消失。 　　业火！ 　　唐肖双瞳被火焰照映得一片纯黑，双指在空中点下，火舌便一分为二，以独木桥为中心向外圆周扫荡—— 　　“被吞掉魂魄做水鬼，还要免费给这里打许多年白工，辛苦你们了。” 　　白色水鬼一片一片消融、黑色火焰却好似没有半点损耗，反而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加凝实强大，甚至隐隐有股毁天灭地的暴戾—— 　　赵明轩身上黏腻恐怖的触感终于消失，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更加毛骨悚然。 　　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水鬼，而是在他身边燃烧的黑火。 　　生命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远离这些火焰，越远越好！哪怕碰上一丁点都会必死无疑。 　　同时，一个悚然的念头也占据了他的脑海：能使出这样的法术，该不会是……魔修？！！ 　　于是，吞光了水面上所有邪秽灵体后，唐肖就看见赵明轩以王八扣地的姿势，匍匐在木头上、 　　“道友、不，大人、我发誓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不，只要您愿意当个屁把我放了，小的愿意死心塌地加入魔道，一心一意为魔道效忠，绝不背叛！” 　　唐肖：“……” 　　这是脑补了什么玩意？ 　　她没有听对方表忠心的打算，直接将人再次踹飞，伴随惨叫跌入水潭中心的洞里。 　　“下一关。” 　　“宿主小心。” 　　就在唐肖即将迈腿进入下个场景的前一秒，洛二在识海内发出了警示。 　　唐肖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变化，她拔出弯刀，凛冽寒光掌心微微闪动，在洞穴石壁上反射出微光。 　　窸窸窣窣声在空中漫开，似乎有人在笑。 　　“远方来客……不必紧张……” 　　当唐肖转身，刚踏入场景时的白雾又再次弥漫开来，只不过这次，白雾化聚出一道缥缈的人影，像是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又像是漂浮在云中的孩童。 　　它没有表明身份，唐肖却知道，它是这片水潭的化身。或者也可以说，是水潭的魂魄。 　　业火方才吞噬无数水鬼，等同于变相将其重伤。可水潭之魂在她面前却没展露半点杀意，反而十分平和宁静，仿佛就是单纯上来看看放火的人长什么样。 　　端详半晌，幽魂像是惊讶，上下不定地飘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你果然来了，第二人……” 　　唐肖皱眉：“什么第二人？你认识我？” 　　她向前一步，幽魂就后退一步，声音也轻飘飘：“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六十年前，第一人来到这里，第一次把这里关闭，我就看到了这里毁灭的样子。” 　　第一人。 　　这个词在唐肖嘴中咂了一晌，问出来：“进入血莲秘境的人数不胜数，你却只区分出两人——我与那‘第一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共同之处？不，他是个废物，而你不是。我打不过你，所以我不会靠近你……” 　　幽魂降到水潭表面上，白色雾气似乎随时会钻入水中。而它的脸庞依旧盯着唐肖： 　　“你太强了，比表现出来的还要强。你要突破，并且早有决定……摧毁这里吧，然后释放我，我会告诉你一切。” 　　话音落下，叹息般的呢喃消散，白雾沉入水面，平静的水潭从黑洞为中心极速旋转起来，一股巨大吸力升起，唐肖思考了几秒，就顺着吸力向下跳去。 　　…… 　　极深、极暗。 　　宛若落入深渊，四处看不见一丝光明。唐肖用灵力点燃火灯笼，光芒却眨眼被黑暗吞噬。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 　　层层叠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有女子的尖笑，男人的怒骂、小孩的高声大叫，还有老人的哀嚎。 　　尖利噪音潮水般压迫耳膜，厚厚覆盖在灵识上面，在黑暗空间中更加模糊了对环境的辨认。 　　“啊——啊啊——”赵明轩惨叫的声音从不知多远处响起，落在唐肖耳中却被分割为无数份，散在数块空间碎片内，令人更加心烦气躁。 　　在潜伏于黑暗中的危险来临之前，她反手关闭了自己的听觉。 　　洛二：“宿主？” 　　识海内精神力对话不受影响，只是洛二受到限制，如果唐肖看不见听不见，它也是一样。 　　唐肖：“这一关是听觉陷阱，声音只会造成干扰，有不如没有。” 　　说罢她忽然出刀在前一挑，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口器便软绵绵垂落，里面尚未喷出的毒液也被灵力吸收。 　　这片空间不知藏了多少这样的口器，也不知道通向下个场景的通道在何处，但唐肖却并不焦躁，反而心中豁然—— 　　快速连通两关，终于让她在第三关这里发现了规律。 　　“毒花、水潭、现在的黑暗空间，都只不过是幌子罢了。” 　　她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得出结论。 　　“幌子？”洛二连忙回调数据复盘，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第一关的毒花，虽然危险在于毒素，但整个洞穴无数种类的花，竟然没有半点气味。”唐肖道，“想来这应该是一种提示。” 　　“因为从第二关的水潭开始，我就闻不到味道了。” 　　洛二立即反应过来：“第一关是嗅觉！” 　　“第二关是视觉。” 　　独木桥尽头的深渊，就是视觉幻术下的陷阱。 　　“所以自打进入这个场景，我眼前一切都是黑暗。” 　　唐肖声音清朗沉静：“或许不是环境的问题，而是我瞎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 　　系统很想说：宿主, 你一脸平静地说出“我瞎了”这种话，真的有点吓人啊qwq 　　但回到正事上，它又必须承认, 唐肖推测的很有可能完全正确。 　　人有五感：闻、形、声、触、味。 　　如果这几关是针对五感所设, 那么它最险毒的地方就在于：每通过一关，通关者会相应失去之前的感官。 　　第一关克制嗅觉，却用花毒混淆人的注意力，到了第二关, 通关者已经失去嗅觉。但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中, 人往往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嗅觉是否还在, 乃至到了第三关, 也会下意识将环境的黑暗理解为是空间的设定。 　　作为已经远超普通人的大能修士, 谁会想到, 自己会在无声无息间被剥夺五感呢？ 　　“第三关针对听觉。” 　　唐肖在越来越激烈频繁的口器攻击下, 也开始使用大规模攻击的招式, 雷电异能化作电龙盘旋在周身，防止口器靠近一尺之内。 　　自从果断剥夺自己听觉，外面鬼哭狼嚎对唐肖都毫无影响。口器只能依靠数量偷袭, 见不占优势后恼羞成怒地一拥而上。唐肖斩断几根后发现变化：这些口器好像凝聚出了一个臃肿的主体，正逐渐从无边黑暗中脱落出来！ 　　抓住机会，业火立即攀附而上，沿着暴露出来的口器烧灼背后本体。本体挣扎扭动, 整个空间都颤动起来，仿佛息肉在逐渐裂开缝隙, 连地面也开始软化。 　　洛二：“找到出口了！” 　　唐肖跃上洛二定出的位置, 果然, 下方石壁只剩下薄薄一片, 稍用灵力就能震碎。 　　腿上突然传来软塌塌的触觉，唐肖差点踹上去，才意识到这是赵明轩的手。 　　对方似乎惊恐地想表达什么，但双方皆眼不能视耳不能听。瞬息间地面破碎，唐肖便直接薅起对方的领子，一同跳了下去。 　　…… 　　事实证明，唐肖所猜没错。 　　身形站稳后，她的世界里还是一片漆黑和寂静，解除了听觉封印也是如此。 　　按照五感顺序，这一关针对的应该就是触觉或者味觉。唐肖伸手摸向身旁，潮湿坚硬的石壁夹在身体两侧，构成一条极窄的匣道。 　　再向前走就踢到了人——赵明轩的身体一动不动萎成一团，要不是还能感受到生命气息，唐肖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唐肖莞尔，对洛二说：“没想到他比我预计的还要命大。” 　　识海一片沉寂，没有回应。 　　唐肖声音沉了下来，“洛二？” 　　仍旧没有回应。 　　当唐肖立即用精神力内视识海，看到的却只有灰蒙一片。 　　能量鱼、灵根、包括小光球，全都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一时间，唐肖意识到，她的推测还是错了一处。 　　在视觉、嗅觉和听觉后，不一定是味觉触觉，还有可能是第六感—— 　　心觉。 　　*** 　　万华宗，宗城外的热闹集市中，两道斗篷严实的身影飞速掠过。 　　等他们终于远离人群，确定无人跟踪后，其中一个黑斗篷才小心翼翼露出脸，正是花家少爷之一，花奇昊的面孔。 　　他暴躁地抹了把脸，低声说：“我们这样做没问题吗？你确定那个唐……唐道友是这样安排的？” 　　另一个斗篷也掀开，露出一张明艳容貌，神情坚定。 　　洛极珊：“我们欠了她的恩情，受人所托只能完成。你为什么这样犹豫，难道想背信弃义吗？“ 　　猝不及防被扣一顶大帽子，花奇昊：“……” 　　前日他们邀请唐肖到花府，等了两天也没见人影，反而在昨夜子时收到一条法力传信，交待了一个私密的要求。 　　那就是让他们速速在修真界散播两则秘境佚闻—— 　　血莲秘境出现了宝石矿洞。 　　血莲秘境被打开了。 　　宝石矿洞的消息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竟然与唐肖有关，也猜不出她散播这消息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有救花柔柔的恩情在前，花家八个无脑妹控当即决定执行这条要求，利用各种消息渠道，飞快将消息散发了出去。 　　于是很快，各个大宗以及繁荣城镇都得知了之前所传宝石密藏的具体位置：号称元婴以下无人能闯的血莲秘境。 　　第二条消息也紧随沓来：血莲秘境已经有人进入，就在一天之前！ 　　无人不知，近六十年来血莲秘境一次开启只持续三天，三天之后秘境入口就会自动关闭，下次开启则不知道要等多久。 　　而一般闯这种秘境，都是由各个宗门长老级别的修士带领，大家经过各种利益商谈商量完毕，才会乌泱泱进入，再加上各种闻风而蹭的散修，浑水摸鱼的魔修，哪一次不得几百人？ 　　谁想到这次，竟然会有人要钱不要命，破坏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把他们的反应时间缩短至三天之内。 　　“峰主，您看。” 　　一位内门弟子毕恭毕敬将宝石呈给上位的男子，对方轻轻一捏，价值不菲的宝石就成了碎粉。 　　“不错，的确非界内之物。”男子笑了起来，“如果是那变化诡异的血莲秘境所产，倒也说得通。” 　　“可若是谣言……”一旁的上位修士有些犹豫，“我们现在分出大批人手追查宝物下落，如果和其他宗门一起进入血莲秘境，恐怕分不到多少好处。” 　　“这又何妨，本座亲自出手，界内有几人能敌？” 　　“……” 　　旁边人暗自腹诽：炼虚期就敢自称界内无敌，你可真能吹牛逼。前面那么多境界大能压着，不怕哪天走夜路撞到鬼，闪了腰？ 　　但这话他们是不能说的，他们只能恭敬道：“峰主修为高强，旁人自然不敢螳臂挡车。只不过，峰主已经达到炼虚巅峰，正是即将渡雷劫的关键时期，现在离开宗门的话……” 　　男子哈哈大笑，声如洪钟：“此时正是我蓝海宗气运如虹，一飞冲天之际。那些气运平平的庸碌之辈，就算再妄加干涉，最后也只会成为我进阶的踏脚石罢了。” 　　“我雷傲天，便要在血莲秘境，进阶到合体之境！” 　　***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唐肖似有所感，睁开双眼。 　　只不过她即便睁眼，眼前也是一片黑暗。耳中无声无息，识海一片空茫。 　　六感之中、视觉、听觉、嗅觉、心觉皆被封锁。唯一对外界的感知只剩下身体的触感。 　　好在雷电之力、灵力与业火这三道本源能量，早已与她同根同源同生同长，哪怕心觉被封，也能随念调动，在周身形成一道薄膜，能先她身体一步感知外界环境。 　　只不过到底还是受到影响，一些强悍的招式无法轻易使出，感知滞涩，行进艰难。 　　有那么一瞬间，唐肖回忆起新手副本中，刚刚觉醒雷电异能时的感受，倒与此刻有几分相通之处。 　　越是依靠外界的力量、道具、技能、不死光环，越会自以为十分强大、迷失自我。 　　而当什么都没有时，只剩下最本源的力量，反而才会意识到远远不够。 　　能被收回的力量，就不是自己的力量。而真正属于自己的，永远不会消失。 　　自从领悟到这点，她没有一刻不在锻炼能量与身体，冲击实力境界的限制，同时……也在等待这个机会。 　　一个足够自我审视、涅槃，甚至改天换日的机会。 　　“业火，地狱变。” 　　她轻轻张了张口，虽没有声音吐出，火焰却已经席卷而出。 　　这一次的业火，与之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形态不同，反而更像是模糊的流质，甚至时而出现时而隐匿，仿佛卡顿的影像，每次出现都蔓延出无数丈远。 　　这是唐肖在招式[地狱变]的基础上，结合不断炼化的模因，创造出能量的新型拟态。 　　既存在，又不存在，是地狱而来的火焰，也可以是诡谲莫测的流水。跳出一切规则的束缚，更接近于恶魔之果与模因的特性。 　　只要唐肖存在，它就存在。 　　而存在本身，即是无敌。 　　从黑色火焰的尽头，又走出一个手握弯刀的少女，黑发黑瞳，瞳仁有一抹泪滴形状的暗红。这个与唐肖一模一样的少女笑了笑，“还要多亏五感限制，反而让我一次就成功了。” 　　说罢，她挥刀向两侧石壁斩去，在数十丈开外，站在原地的唐肖闭目不动，身上却出现一模一样的能量波动。 　　洛二刚晕乎乎恢复意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它惊恐地跳起来：“宿主，哪个才是你？？” 　　唐肖：“都是我。” 　　业火既然可以吞噬一切物质，那么为何不能创造新的物质？ 　　按照小石村模因可以对时空和物质任意逆转的特性，既然业火来自于她，那么她自然也可以来自于业火。 　　转眼间，刀光落下，坚硬的石壁上出现两道深深的划痕，黑水如同血液般从缝隙流出。蜿蜒的黑水仿佛有自我意识，精准涌向唐肖，却被直接扼住。 　　黑水：？？？ 　　液态的水在唐肖手中竟直接成为固态，被她卷麻袋般卷成一团，还能顺便用来挡住来自后背的攻击。 　　把固态黑水卷成一张盾，唐肖终于得空吐槽一句：“你们这关仗着别人看不见，都长得也太随便了吧？” 　　说这句话时，她目光清亮，哪还有半分被封印了五感的模样？ 第一百九十五章 　　越来越多的黑色液体从石壁中争先恐后涌出, 正如唐肖所说，这些液体哪怕是流质，也处处透出粘稠的恶心, 分散出的点滴仿佛蠕动的虫子, 聚合到一起更加瘆人。 　　它们感应到外面有活物，就疯狂向其钻去，有一些甚至能突破灵力屏障，趁唐肖对付另外几滩液体时, 一口叮穿了唐肖的掌心！ 　　唐肖连头都没回。一道火焰就从伤口窜出, 手掌恢复如初, 捏爆了试图钻进来的黑水。 　　洛二也才察觉, 宿主这具“新身体”虽然各种机能与原本身躯一模一样, 但本质却是由业火凝聚而成, 故而根本不用担心损伤问题。 　　故而, 现在的唐肖根本没被秘境判定为活人, 因此也不受五感控制的影响。 　　似乎是明白面前生物并不好对付，黑水终于停止攻击，只是静静在石壁上蔓延, 仿佛在窥伺机会。 　　洛二也抓住时机，忍不住问：“宿主，你是怎么做到的？” 　　刚发现和宿主失去了联系的时候，它虽然知道唐肖肯定会找到办法通关, 但还是慌得一批，甚至想用数据库强行破开秘境法则。 　　结果没想到宿主竟然直接釜底抽薪, 让这几关的法则成为了摆设。 　　唐肖示意它看看识海中的能量池。 　　明明窄道内的业火状态非常“平静”, 能量池却在飞速变动, 雷电之力和灵力几乎是在源源不断地填补转化, 才能维持住现在业火的消耗。 　　系统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祭出自创大招时才会出现的状态——宿主使用了“地狱变”！ 　　地狱变，是唐肖在小石村模因一战中领悟到的招式。关键不在于业火恐怖的破坏力，而在于它能使整片环境进入“模因化”，也即被业火控制的状态。 　　火焰蔓延之处皆是地狱，而唐肖就是地狱的规则化身。相当于在秘境本身的规则之中嵌入一个新的规则。 　　“所以说，”唐肖摇头，“规则一旦出现漏洞，要被攻破就太容易了。” 　　前身就是规则，而后受袭破碎的洛二：“……” 　　感觉有被攻击到。 　　它不服气地嘟囔：“宿主你清醒点，又不是所有规则限制下的人都是你！” 　　看看你的灵力！业火！权限！积分！哪一个比规则差很多吗？ 　　唐肖却根本没听到它的话，她已经转身看向石壁，眉心皱起：“……鬼面杀机伏。” 　　“嘎？”洛二的嘟囔戛然而止，它也跟着唐肖的视线“看”到石壁，顿时倒吸一口气。 　　石壁上的黑色液体不知何时已经凝固下来，并不多不少，恰好形成了一张正在哭泣的，扭曲的脸部图案。 　　而这张脸，明明眼睛处是闭着的，却令人生出一种正在直勾勾凝视的感觉。 　　就连见识过恶魔之果与模因后，已经对恶意基本免疫的唐肖，也在这张脸面前不由皱起眉。 　　——鬼面杀机伏。血莲秘境最后一句提示，正好与眼前的景象相对应。 　　地狱变加持下，她本可以直接用业火将这张鬼脸捣毁，可直觉却告诉她，不太对劲。 　　识海里的业火翻涌躁动，叫嚣着要毁掉眼前的一切。唐肖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来克制横生的戾气。便把这个任务交给洛二：“你用数据攻击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它摧毁。” 　　洛二试了一下，声音立即变得有些奇怪：“这面墙的数据好像有点异常，宿主，你先不要攻击！让我先检查一下。” 　　它说完，识海中的小光球就开始一闪一闪。 　　“我正在试图将里面的异常数据清除，太奇怪了，这些数据不像位面本身产生的，反倒像是……” 　　唐肖：“像是病毒？” 　　“没错！” 　　洛二要是人形，现在已经要掀桌子了：“003！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副本位面里潜入病毒，还是在这么重要的秘境里面？！” 　　消失了许久的副本系统声音也再次响起，只不过时有时无，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在外面：“你以为……我特么想啊……我正在清除……靠！” 　　003的声音消失，压力就落在洛二头上。它一边疯□□作数据一边叨咕：“宿主没关系，你稍微等一等，这种小病毒，我自打被造出来开始就没怕过，分分钟的事……” 　　唐肖：“你这个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分分钟就能解决的样子。” 　　她继续拆台：“我记得丧尸位面，摘星市里那个病毒逼得npc自爆，你拖延了几个小时才弄明白。” 　　洛二：“……” 　　唐肖叹了口气：“我是想说，如果你一个弄不来，我也可以帮忙，你把数据流转到我的识海里。” 　　她现在拥有几个副本叠加的部分权限，玩家身份与系统之间的界限早就不甚分明，某些程度上甚至可以算作半个系统。 　　对付一个病毒，还是能帮上手的。 　　洛二作为系统的尊严此刻也油然而生：“不！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个病毒……” 　　它话还没说完，又停滞几秒，后半句不可思议地飘出来：“我没看错吧？怎么还是它？？” 　　唐肖有种不好的预感，“是谁？” 　　“就，你见过的。”洛二也急了，“这玩意什么仇什么怨，怎么阴魂不散啊！” 　　唐肖明白它说的是什么了。 　　在[丧尸末日]位面中，她曾有幸亲身体验过一次病毒攻击，并死里逃生—— 　　“地下城。” 　　几句话的时间里，石壁上的鬼面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紧闭的双眼隐隐有睁开的趋势，方向也正对着唐肖，眼角缝合的线条晕开，露出浑浊的眼仁…… 　　洛二：“目前已清理百分之八十，但还剩下两成的病毒数据残留，如果和它硬刚的话，宿主可能会吃亏。” 　　唐肖也明白这点。上次她和[地下城]见面，就仗着规则把对方气得半死。这次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方肯定会好好“招待”她。 　　说时迟那时快，唐肖作出决定：“洛二，你来这具身体里。” 　　洛二：“啥？？？” 　　它的动作比反应更快，瞬息不到，“唐肖”的眼神就一变，从锐利变得茫然。 　　而真正的唐肖则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向另一个方向点了点头，洛二也马上反应过来： 　　“对啊！” 　　既然病毒要在这挖坑招待他们，那他们也完全可以好好“招待”回去。想通唐肖的打算后，洛二整个统都眼前一亮： 　　毕竟，它还没试过直接在病毒内部杀毒呢。 　　“唐肖”迫不及待摸上了石壁，同一时刻，石壁上的眼睛也猛地睁开，无边恶意地看向少女！ 　　【欢迎再次来到地下城】 　　触碰到石壁的身躯瞬间消失在原地，从它的双眼看去，一个天黑地红，荒芜无际的陌生空间出现在眼前。 　　而在漆黑天幕中，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一眨不眨地看下来。 　　“好久不见，玩家唐肖——” 　　空间主宰者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进入地下城的“唐肖”下一秒身形大变，竟然变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 　　洛二愉快地漂在半空，幽幽道：“好久不见，上次被你逃走了，现在看来，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 　　[地下城]沉默了，漫天的眼睛也同时都觉得自己瞎了。 　　它明明是要拉唐肖进来，怎么踏马的来了个——系统？？ 　　这就像病毒开开心心把截取的数据运回主机，结果回来后发现，数据里居然是一段强悍的杀毒程序！ 　　秘境中，石壁外。真正的唐肖在远处朝它点头示意： 　　“好久不见，地下城环境太荒芜，我就不下去了。大家都是老相识，系统代我去也一样，祝你们玩得开心，就当是自己家，不要客气。” 　　地下城：“……” 　　这明明是它盘踞了多年的地盘吧！！ 　　然而它已经无法再分心对付外面的事了，窄道内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彻底消失，重新沉寂下来。 　　石壁上，两只眼睛已经彻底睁开，定定看着唐肖。业火席覆而上，满墙黑水在烧灼声中凄厉化灰，只有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睁着，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 　　唐肖也沉默了片刻。“看来这一关必须要亲自过去才行。” 　　收回业火，唐肖伸手覆上石面。下一秒，失重感铺天盖地涌来。 　　…… 　　…… 　　唐肖是个氪金大佬。 　　准确的说，现在的唐肖还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凭借雄厚的氪金能力，成为多家手游非常喜爱的vip用户，每逢活动纪念日都第一时间送周边的那种。 　　说起来，这个爱好还是在她前几个月出车祸之后产生的。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解锁了打游戏技能，玩的不亦乐乎。 　　车祸之后虽然康复，但她身上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比如容易头痛，经常莫名其妙触电，晚上经常做不知所云的噩梦……还有对猫毛过敏，尤其是白猫。 　　对猫毛过敏算哪门子后遗症，唐肖自己也没想明白，用来辨认真猫假猫吗？ 　　就这样过了段时间，唐肖开始对这个爱好倦怠的时候，某一天，她的手机上忽然出现一条消息。 　　【您是否对现在的生活已产生倦怠？您是否想寻觅更加刺激的生存……与战场？】 　　【大型竞技手游《无线末日》即将上线，诚邀您的加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时值清秋, 鹤唳谷上空却雷云阵阵，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数只坐骑飞兽在山谷上方低低盘旋，下方, 不同门派弟子泾渭分明, 实力从筑基、金丹至元婴不等。 　　在修真之路中，他们的境界只能算是低阶。但对于整个修真界多如牛毛的修士而言，这些有宗有门的修士已经算颇有地位的一批人。他们自持身份，谁也不愿意被其他门派比下去。 　　在这个无形圈子外围, 就是过来蹭资源的散修。他们没有话语权, 只能静静等着几个来自大宗门的领头人打开秘境, 才能跟着进去。 　　“血莲秘境踪迹莫测, 没想到这次竟藏在鹤唳谷内。” 　　一个长老模样的人从灵兽背上缓缓落下, 对下方水潭探查一番后, 拂须点头：“不错, 正是血莲秘境, 距离上次开启未过三日，我们现在可以进入了。” 　　其他几个门派还没说什么，散修中却有人高声叫道：“这次共探血莲秘境, 是由万华宗、灵霄谷、百兽门和蓝海宗四派联合打开。你们中间总得推选出领头之人，这样我们也好明白要寻谁的庇护嘛！” 　　这话说得十分没有水平，不少修士脸色一沉。没想到蓝海宗那边却欣然同意，一位山羊胡子老法修笑道：“这位道友说得有道理。我看, 不如就由我们蓝海宗负起这个责任，回馈以往诸位道友的厚爱。” 　　这就十分不要脸, 就差明摆着说“你们的门派在我们蓝海宗面前得低一头”, 还得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对于任何一个大门派弟子而言, 都属于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的操作。 　　连蓝海宗弟子自己都看不过去，一名娇美少女怯生生开口：“弟子以为，如果论资历与经验，还是应当由万华宗为首，我们也好多多向各位道友前辈学习。” 　　有人的目光立即落在她身上。 　　来了，不小心身处反派势力的圣母女主日常操作！不仅让正派修士觉得虚伪，还会招惹同门的报复，可谓是一石二鸟，啪啪往自己身上射。 　　既然亟待被打脸的反派和女主都已经出现，那么接下来，一定少不了狂拽酷炫的男主…… 　　果然，在散修之中，一个黑衣黑帽，却遮盖不住帅气面庞的男人冷冷迈出一步，看向蓝海宗众人的表情充满恨意，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码的，最烦装逼的人！” 　　“……” 　　众人齐刷刷转过头，却见说话之人并非黑衣男子，而是灵霄谷的代表弟子——一个年轻的短发男修。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都看我干啥，你们与其争着装逼，还不如先进秘境再说，再不进去天都黑了！” 　　他旁边的男子则彬彬有礼，温和道：“别误会，我们并非反对蓝海宗的建议。只是想提醒一下，在场修士共有五百多人，而蓝海宗共来了二十名道友。换算下来，平均每名蓝海宗道友要保护二十多名修士，为我们提供灵药、法力支援、人身安全等多重保障。这可是个大工程，还是尽早安排完比较好。” 　　蓝海宗弟子：“……你拿我们当冤大头啊？” 　　“既然诸位没有这种意思，又为何非要争龙头名号呢？”灵霄谷男修嘴角微扬，“除非，诸位的打算是舍己为人，承担最大的危险和牺牲，我们自然却之不恭。” 　　面对如此堂而皇之的道德绑架，连蓝海宗都惊呆了。 　　他们已经够不要脸，没想到有比他们还无赖的人？ 　　不过，被这两人一打岔，马上凝聚起来的狗血气氛也随之消散，场面变得正常起来，注意力转回正事上。 　　几个元婴以上级别的修士联手开路，平静的水潭瞬间便波涛汹涌，出现一个个通向未知空间的小型旋涡。 　　万华宗的长老拱了拱手，神情严肃：“相遇便是缘分，也希望大家谨记规矩。一进秘境，生死自负，冤孽因果皆气运使然。无论发生何事，均不得日后挟名报复。血莲秘境危险无比，还请诸位各自小心。” 　　说罢，他们的身影率先消失在漩涡上方。 　　灵霄谷这次没有长老带队，为首的竟然是之前呛声蓝海宗的两位无名弟子。只见他们也毫无畏惧，甚至迫不及待迅速进入。 　　“哼，初出茅庐的小辈不懂得界内规矩罢了，进去之后有他们痛哭流涕的时候。” 　　蓝海宗一行人冷哼进去，其余人也马上跟上，霎时间秘境之外空无一人，漩涡也转眼合拢，平静如初。 　　只有空中雷云越来越沉，仿佛在酝酿着某道惊天动地的霹雳。 　　*** 　　唐肖看着手机短信里的内测邀请，感觉头疼病仿佛又要复发。 　　《无限末日》的官方中二短信后面，还附赠一条极长的邀请码。长到手机都黑屏死机了两次，才勉强把这段乱码翻到底部。 　　邀请码底部居然还留了一句：“友情提醒：请玩家牢记邀请码——《无限末日》客服在线为您服务，记得给五星好评哦！” 　　还理直气壮要好评？？唐肖被这迷惑行为弄笑了。这邀请码，说是弄了个病毒来攻击她手机还差不多。 　　但没想到，她在网上一查，却发现真的有这个游戏。 　　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人都收到了这条短信，很快，全世界都开始期待一个陌生的，名叫《无限末日》的游戏上线。 　　三个月后，游戏如约出现，立即风靡全球。 　　全世界都沉迷于此的时候，唐肖却出乎意料地游离在外。她一直没动那条邀请码，也没下载过游戏。因为她有种本能的预感……仿佛一旦开始玩了，就会发生某种非常不好的事情。 　　但她越不参与，这款游戏就越是无处不在，就像在逼着她来玩一样。 　　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唐肖觉得自己开始倒霉了。 　　走路差点被高空抛物、过马路被醉酒车擦边、就连睡个觉都能遇到入室盗窃。 　　而每次险些小命休矣后，《无限末日》的广告总会恰到好处出现在她面前，不厌其烦地进行暗示。 　　不玩游戏就会倒霉，快来玩吧！ 　　唐肖：？你在教我做事？ 　　她选择直接坐飞机去《无限末日》公司总部，想看看这款游戏背后究竟是哪位大神。 　　没想到起飞前，空乘一脸微笑地推荐：“这是我们航空公司与游戏公司联合推出的《无限末日》新活动，邀请大家来试玩……” 　　……讲道理，有点恐怖。 　　后来，唐肖还是没去成，飞机出故障紧急迫降，她只能回到摆满游戏广告的酒店，等下一轮返航。 　　在空旷死寂的酒店大堂内，唐肖沉痛反思。 　　她意识到，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归根于她。只要她拒绝接触《无限末日》这款游戏，生活怪圈就永远不会消失。 　　那么，看来只能接触了。 　　打开手机，复制邀请码，下载游戏。熟悉的页面出现，进度条像时钟的滴答声，令人无端烦躁。 　　看着游戏页面即将打开，唐肖也没闲着——她转手就将邀请码发给了一个制作团队。 　　“帮我做个游戏，价格随便提。游戏内容参考《无限末日》，但结局相反，你懂吗？” 　　“ 就比如说，《无限末日》里有人类对抗丧尸，这里你就让人类丧尸一起打外星人。《无限末日》里人类对抗诸神，这里你就直接工业革命，用科学对抗神学，最后到达共产主义大繁荣，明白不？” 　　“？？？” 　　唐肖说到兴头上，还觉得不够解气，就一锤定音：“至于大结局，当然是安排操控玩家的联盟领域直接上天，NB公司倒闭，拯救末日联盟就地解散，玩家们都各回各家，过上了幸福愉快的生活。” 　　“……可是，”制作团队那边沉默半晌：“这样的要求，我们实在很为难啊。” 　　“这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唐肖十分冷酷：“我只负责出钱。” 　　毕竟这个世界里的她，现在仍旧富有无比。 　　制作团队还想推拒：“肖姐说笑了，钱就一定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当然可以啊。”唐肖回答的理直气壮。 　　“……” 　　“我这辈子执念有两个，一个是被坑进狗比游戏里卖命，另一个则是倒霉破产。狗比游戏令我明白，绝不能轻易接受垃圾游戏的短信，而破产令我知道——对于穷比来说，钱的确可以解决一切。” 　　唐肖伸出两根手指：“所以在这个世界观里，只有两样东西无所不能。一个是《无限末日》的势力，另一个则是我的钱，没错吧？” 　　手机另一边沉默几秒后，陡然陷入忙音。 　　唐肖也不在意，静静等了半分钟，那边果然再次接通，只不过这次，接话人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不似真人：“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肖：“在意识到我是个亿万富翁的时候。” 　　——从一开始，她就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 　　几个月来按兵不动，承受精神污染的同时，她也在寻找这个世界的规律。 　　“再困难的精神关卡，也不存在完全压制。哪怕是最不设防的心魔世界，与潜意识的魔障相对应，每个人也会有自己的安全区。” 　　很不巧，金钱之下无所不能的规则，就是唐肖的安全区。 第一百九十七章 　　在虚拟世界觉醒后, 唐肖通过观察，大致弄懂了这一关的内容。 　　石壁鬼面会将人拖入一个虚拟的“回忆世界”，在这里, 每个人都会回溯到过去的一段记忆里，失去自我意识, 直到心魔到来。 　　进入修真位面后, 唐肖也通过洛二数据库恶补不少修仙文知识, 心魔的壮大一定程度上会阻碍实力境界增长，严重时甚至会走火入魔——也就是精神领域崩盘, 天赋异能失控, 后果不堪设想。 　　而心魔也可以称之为恶化的执念，就像精神力患上的癌症，潜伏在潜意识底端, 只有在这种针对精神的关卡里, 才会被具现化。 　　想都不用想，唐肖知道自己的心魔非狗比游戏《无线末日》莫属。果不其然，哪怕在她的意念世界里，游戏的势力也能无所不入，甚至一度威胁到她的生命。 　　心魔的目的是让她按照曾经发生的历史, 亲手再次注册账号进入游戏。 　　“已知在真实世界中, 玩游戏后我会被拉入联盟领域。那么在心魔世界里呢？” 　　心魔世界不可能连通联盟领域，那么打开游戏后会被困进什么地方 , 就十分有待商榷了。 　　唐肖从账户向外面转了笔钱，过不多久，就收到制作团队“正在制作”的消息。 　　巧就巧在, 她给自己留下的安全区, 和心魔一样霸道。 　　既然已经找到安全区, 唐肖也随之隐约找到了这一关的破解之法——反正只要她还不破产，安全区就一直存在。心魔世界里的狗游戏再强，也不可能越过安全区来杀她。 　　像是在回应唐肖的想法，随着一笔钱打出去，冷清寂静的酒店大堂逐渐恢复热闹，压抑窒息的氛围也缓缓消失，一切又回到了正常世界状态。 　　唐肖则拎起包，戴上墨镜，一个电话叫来了经理。 　　“换掉你们酒店的广告。” 　　经理：“啊，这？我们与《无限末日》公司已经签了合同，现在换掉是违约……” 　　“违约金我出，报酬双倍，现在就换。” 　　十分钟后，高楼外大屏广告就被火速撤下，看起来像是在密密麻麻的街道上撕开空白一角，尤为诡异。 　　尤其是在第二天，一块新的广告屏被挂上，简洁的几个大字睥睨街道： 　　【全新游戏《联盟末日》，全程高能吊打无限，敬请期待！】 　　手机疯狂震动，唐肖接起来，就听到那边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要干什么？我劝你好好遵守这里的规则，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我不遵守规则，那这个世界里就没有遵守规则的人了。”唐肖微笑，“谁让我的心魔具现成什么不好，偏偏变成了狗比游戏呢？” 　　“而恰好，我本人已经看这款游戏不爽很久了。” 　　唐肖还记得自己刚进入游戏世界时，曾经发过无数次毒誓，如果有重新再来的机会，绝对不会选择打开这款游戏。 　　但现在真的“重头再来”，她就意识到，仅仅是对游戏弃之敝履还远远不够解恨。 　　狗比游戏，不光要她的命，还要坑她的钱！不光坑她的钱，还要在她的现实世界里敛财！她不把狗游戏弄到破产倒闭，简直对不起一直以来深重的执念！ 　　看着窗外平静湛蓝，不会突然掉下丧尸、也不会凭空爆发洪水的天空，唐肖深吸一口气，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留在心魔世界里为虎作伥，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世界奈何不了我，而我又恰巧是一个很喜欢秋后算账的人。” 　　——好戏，才刚刚开始。 　　*** 　　钟婉婉是蓝海宗新一代弟子中，唯一一个连筑基期都没到的“废物”。 　　事实上，钟婉婉对修真毫无兴趣。她心中憧憬的，是找一个像话本小说男主角那样的男子，然后退出修真界，和他过上平凡的幸福生活。 　　将她捡回蓝海宗的师父，来不及赶上蓝海宗得到“宝物”后坐地飞升的好时机，去年就已经渡劫失败仙逝。只留下她一人，日日在宗内饱受欺凌，这次被带来血莲秘境，也是因为其他弟子故意而为之，打的主意则是让她“不小心”死在秘境里，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抢走师父留给她的遗产。 　　钟婉婉隐隐也能察觉此行中同门对她的恶意，但她智商似乎有限，每次要仔细思考的时候，总是大脑一片空白。也正因如此，在进入秘境前替其他门派说话，狠狠拂了蓝海宗面子。师兄弟们对她十分嫌弃，一进秘境就把她丢下，孤零零留在了原地。 　　就在她无助的时候，一个身材矮小形容猥琐的小胡子男修悄悄走了过来，搓了搓手试图搭话：“那个，姑娘，你要是孤身一人害怕遭遇不测，我可以保护你……” 　　“啊！！”没想到钟婉婉一见到他的脸，吓得倒退好几步，正好仰面一百八十度向下倒去！ 　　就在千钧一刹之际，一位黑衣黑帽的英俊男人忽然伸出手，将钟婉婉接住。两人猝不及防抱在一起，四目对视，时间仿佛也停止在此处。 　　小胡子男修：“……” 　　妈的，不愧是狗血男女主，一见面就得天雷勾地火，这要不是在血莲秘境里，还不得漫天飞花？ 　　说到飞花，小胡子男修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四周，环境映入眼帘，赫然是一片开阔的繁花山谷。山谷中幽香四溢，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草郁郁葱葱，美景无限。 　　他谨慎地远远躲开这些花草，刚想跟上大部队，却被黑衣男子一把用剑抵住脖子。 　　“那个贼眉鼠眼的淫徒，过来，给我们指路。” 　　小胡子男修：甘霖娘，他不就是长得丑吗，问个话就变成淫徒了？你是男主你了不起啊？ 　　将不满按捺下去，小胡子男修点头哈腰走回去，开始给男女主引路。 　　要说这山谷也是广阔至极，数百位修士在里面走也毫不挤涩，倒是蓝海宗弟子要走在最前面，撞了几个散修。 　　一名散修不慎扑到花上，脸上当时就开了道血口，惨叫：“啊！！！” 　　“不就是道小口子，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其余人纷纷嘲讽，却见这名散修脸色煞白：“我的法力，我的法力被花给吸走了！” 　　众人连忙探测，眼前的散修果然已经变成普通人。脸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大，哪怕同行之人试图用法术阻止，也无济于事。 　　没过片刻，散修脖子一垂，血肉模糊的脸栽进花丛。 　　“小心，若被这些花划伤，就会被吸走灵力！” 　　人群同时向内收敛，离两边的花隔出好大一片距离，恨不得自己走在最中间。 　　他们大多数都是修为有限的散修和门派弟子，目的就是活下去外加捡漏，根本无心去研究这些花到底有什么异常。 　　倒是灵霄谷的两名陌生年轻人，不仅不躲，反而走近花丛采了一朵出来。 　　“不用划伤，只需要肌肤接触，这些花就会自动吸取灵力。”语气温和的青年观察片刻，就将花收进口袋，“大家放心，这些花能吸取的范围有限，只要是金丹以上修为，就不用担心法力全失成为普通人。” 　　众人脸色复杂，半晌沉默。 　　关键就在于，他们根本没有金丹以上的修为啊！要是有这等修为，至于一个个跟鹌鹑似的挤在中间嘛！？ 　　而这两名青年不仅摘下不少花，行为举止还一如往常，难不成，他们的修为……竟然这么高？ 　　不少人立即端正脸色，开始恭维：“没想到灵霄谷少年出英才，真是可喜可贺。” 　　短发青年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我们可不是灵霄谷弟子，只是临时挂个名罢了。” 　　修为较高的几个为首长老对视一眼，“那，不知道两位年轻道友怎么称呼？” 　　短发青年咧嘴一笑，“我叫韩雷雷，他叫李华。” 　　…… 　　除了名字之外，两人便不肯再透露更多，其他人也识趣地不再问。他们寄希望于赶紧走到山谷的尽头，远离这些毒花。然而山谷好像大得无边无际，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没过多久，又有散修出现了心虚气短的现象，冷汗涔涔地落在人群后面，半晌不到又一命呜呼。 　　才进秘境多久，连妖兽都没见到，仗还没打起来，就死了四五个修士！ 　　各门派也不是没有药修，但碰到花的要么自己中了招，要么也分析不出解决办法，气氛更加僵硬。 　　蓝海宗的山羊胡子抹了把汗：“法宝不起作用，龟息术也不行，这毒气无孔不入，再这样下去，所有筑基修士都会死在这关。只有修为更高的才有机会活下去。我看，还是得从这些毒花下手。” 　　他这话其他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各门派的高手早就盯紧了毒花。有毒的附近就有解药，他们敢笃定，解药就在这些花之中。 　　就在气氛越发紧绷时，队尾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啊！你别过来！！” 　　钟婉婉面如白纸地躲进黑衣男子怀里，纤纤玉指惊恐地指着小胡子男修。 　　小胡子：“我，我，我就是想问问你还撑不撑得住，要是撑不住，就帮你找找有没有解药……” 　　越描越黑，其余人均是一种“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眼神，带着隐隐的鄙视。 　　小胡子：……长得丑是我的错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有点委屈，话音在嘴边秃噜了出来。被一旁的李华听到，打量了他几眼。 　　然后李华点头：“是你的错。” 　　小胡子：“……” 　　他咽下一口老血，低头继续装孙子，一边装一边恶狠狠地想：你们也就是现在威风威风，等狗血剧情真的展开，再强的路人都是炮灰，到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在心魔世界里, 唐肖重新成为了普通人。天赋异能消失，也不再需要打丧尸和怪物，日日奔波在各种操蛋的副本中。 　　虚拟世界宁静得甚至令人恍惚, 哪怕已经觉醒记忆，也偶尔会令人怀疑, 在无限末日里经历的一切是否只是场梦。 　　毕竟在几个月前, 唐肖还仅仅是一个破产的亿万富翁而已。 　　若是平常玩家, 这时多少会有放松的想法。但唐肖却恰恰相反，她直接一心一意扑在了搞事业上, 准确的说, 是搞狗游戏上。 　　于是，在《无限末日》风靡全球后没多久，人们发现, 一款新的游戏竟然也悄然诞生。 　　这款游戏名为《联盟末日》, 乍一看似乎是仿照《无限末日》的粗糙竞品，实际上……也确实是。 　　竞品游戏质量还未可知，营销宣发已经铺天盖地，宣传中透漏出一种要将《无限》狠狠踩在脚底的自信。令网民开始好奇，新游戏背后金主到底是哪个大财团。 　　结果等游戏出来, 他们发现。新游戏金主是不是财团不一定, 但一定是个逗比。 　　只因为作为一款游戏，《联盟末日》仿佛无心钻研用户群, 而是把注意力全部盯准了《无限》，卯足劲模仿，不, 魔改—— 　　《无限》推出了新地图[拯救摘星城]！ 　　《联盟》也立刻推出新地图：[奇迹丧尸环游摘星] 　　《无限》推出新剧情[最后的曙光：首都基地]！ 　　《联盟》当晚更新：[广场舞最终一战：我在首都基地玩泥巴] 　　《无限》开辟新副本[诸神黄昏]！ 　　《联盟》紧随而上：[奥林匹斯山八卦指南] 　　一时间, 只要有前者存在的地方, 就有后者不依不饶的魔改，虽然游戏可玩性和质量远远比不上前者，但胜在无数玩家的好奇心，总想看看它能把前者魔改成什么样子。 　　好奇是会传染和扩散的，正如文化也是如此。 　　很快，人们发现，他们只要在《无限末日》里打丧尸，脑海中就不由自主浮现丧尸跳舞的画面。他们在《无限末日》里打NPC，心里想的却是这些NPC错综复杂的绯闻关系？ 　　“贝尔真的是盖亚的孩子吗？为啥他们俩长得不像？” 　　“战神和战斗女神啥关系，为什么一个世界有两个战神？” 　　“艾莉法和盖亚当初为啥分手？塔迪斯和盖亚不对付，会不会和艾莉法有关系？” 　　甚至有人开始幻想：“反正《联盟末日》那边的魔改那么火，《无限》这边就打蛇随棍上，也加几个彩蛋满足玩家好奇心嘛！反正最终目的都是赚钱。客服在吗？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呗？” 　　无限末日客服：“……” 　　游戏只是唐肖记忆里心魔的具现化，怎么可能随意改变。如果它真的变了，那将唐肖困在这里的“规则”自然也就分崩离析，那么不用等唐肖出手，它自己就会直接破碎。 　　但对于唐肖而言，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几个月后，《联盟末日》的知名度与用户群已经与《无限末日》持平，在各种信息流通平台上，关于这两个游戏的设定、剧情乃至新闻的讨论，都已经渐渐重合在一起。很多玩家甚至已经开始分不清，一些游戏情节到底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一年后，各个互联网公司在巨大的用户习惯驱使下，直接将两个游戏联合打包。一部分《无限末日》死忠玩家虽然不满，但游戏公司却除了更频繁地更新地图外，没做出任何反应。他们也就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件事。 　　两年后，在互联网的更新迭代中，无限末日的热度渐渐淡去。很多弃坑玩家除了骂一句坑钱外，竟然有些想不起游戏里具体讲了些什么，倒是那款魔改游戏的种种迷幻剧情令人记忆犹新。 　　三年后，唐肖坐在客厅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翻看银行账户。 　　她记得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最后一分钟，就是坐在这里决定卖掉游戏账号，然后横空降下一道雷，将她劈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现在她坐在这里，等待的却不是自己破产，而是狗游戏“破产”的消息。 　　近一年来，她经历的现实版“死神来了”从疯狂变为和缓，各种防不胜防的死亡危险也从一天两次，变成了十天半个月都不出现一次。 　　她知道，这是心魔变得衰弱了。 　　这个世界的“狗游戏”能横行无惮的依仗，既来自于她的潜意识，也来自整个世界按照历史发展对它产生的狂热。就像她的金钱能力一样，本质争夺的，其实是这个世界的统治地位。 　　当所有“玩家”都开始混淆它，遗忘它，它的存在与唐肖潜意识里的“游戏”背道而驰，自然也无法再借用力量，迅速由盛转衰，进而彻底沦为鱼肉。 　　唐肖点击手机屏幕，打开了名为《联盟末日》的游戏。 　　与大多数人牛逼轰轰的印象不同，联盟末日的开屏只是一片单调的空白，和无限末日用高科技手段做出的炫酷片头更远不能比。 　　无论是制作团队，还是狗游戏那边，都难以相信，这样一个简陋粗糙的游戏，竟然能有如此强大的洗脑功效，甚至起到了偷天换日的效果。 　　“我说过了啊，文化是会传染的。” 　　唐肖语气淡定，像在描述一件日常小事：“语言、文字、信仰、甚至是一种现象，都可以成为传染源——只要它还依靠人的意识而存在，模因就无处不在。” 　　而她，恰好与模因打过不少次交道。 　　虚空中无名之物的惊愕与怒火几乎要成为实质，唐肖依旧不为所动。 　　12点钟声响起，唐肖听见了天边的雷声。 　　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记忆相重合，这是她该进“联盟领域”的时间了。 　　闪电劈下的瞬间，一动不动的唐肖忽然反手将手机向上掷去！手机在空中化为黑色火焰，瞬间吞没了来势汹汹的闪电。 　　“时间到了，我的力量也该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唐肖再站起时, 灵力与业火重新围绕在周身，她轻而易举撕破虚拟世界的屏障，另一边, 原本强大的存在此刻变得虚弱无比，迅速从世界边缘脱离, 萎缩成一团模糊扭曲的物质。 　　业火触碰到扭曲物质的刹那, 仿佛有无数灵魂的惨嚎同时响起, 在哀求她放过。 　　这些人都是历代栽在血莲秘境心魔关的修士，被关卡吸干了力量, 魂魄碎片便依附在虚拟世界里做伥鬼。血莲秘境的茁壮成长他们也功不可破。 　　业火毫不挑食地吞噬一空, 没过多时，火焰就在模糊与凝实间开始转换不定，仿佛随时都要暴走。 　　与此同时, 唐肖也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开始松动—— 　　她快要突破了！ 　　“宿主！” 　　洛二像个小炮弹一样回到唐肖识海, 发现唐肖的能量变化后愣了一瞬，立即就开始打包剩余的物质能量：“这里不是突破的好地方。我通过地下城那个病毒的数据，发现秘境里有一个绝佳突破地点，我们赶紧走吧！” 　　唐肖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 压下眼中浓郁的血色：“走。” 　　灵力撕碎结界, 周身景象顿时大变，别墅与车水马龙像褪了色的画般委顿消失,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壁、甬道、黑水。 　　精神世界三年一场只是虚幻，随着心魔关摧毁，石壁上的鬼面也四分五裂, 黑水化成黑灰簌簌掉落, 露出石壁后一条狭长裂缝。 　　洛二：“我刚刚从病毒数据里查到, 血莲秘境共有一百道关卡，五感陷阱是其中最难的三道，心魔关则是通向秘境核心的最后一扇门。” 　　也就是说，唐肖看似只闯了三关，实际已经跳级横贯整个秘境，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只有一个——也是血莲秘境的最终Boss。 　　唐肖迈入黑暗：“希望它不要让我失望。” 　　…… 　　走了不知多久，远处方有莹莹幽光穿透黑暗，照出一方池水轮廓。 　　唐肖脚步一停，洛二急了：“快走啊宿主！再不走通道关闭，我们就无法到达秘境核心了！” 　　唐肖缓了片刻，皱眉道：“我的灵力越来越不稳定了。” 　　自从上一个末日位面后期开始，她就开始有这种感觉。识海能量池有限，而灵力与业火的增长却是无限制的——每次使出业火，收回都变得更加困难，业火无止境的吞噬欲望影响了她，也令识海充满戾气。 　　这或许就是血莲秘境选择用心魔关对付她的原因。它并没选错，虽然她能另辟蹊径直接捣毁心魔世界，但自身的“心魔”其实并未消失。 　　而解决心魔的方式只有一个。 　　突破，变强，打破现有实力境界，让“心魔”也成为能量的一部分，才能斩草除根！ 　　洛二在脑海里不停催促：“所以才要赶快去秘境核心呀！绝佳的突破地点就在眼前，看见那里的水池了吗？” 　　微光照耀下，小小的水池静静屹立在幽暗空间中央。水池中有一朵盛开的莲花，不知是不是光线反射的原因，花瓣竟透着妖冶的血红。 　　唐肖低声道：“血莲秘境……” 　　原来如此。 　　血莲秘境的核心，竟然真是一朵巴掌大小的血色莲花。 　　修真界的天材地宝数不胜数，能直接诞生出一个秘境的却寥寥无几。眼前血莲的级别不言而喻。 　　洛二也很激动：“快把它摘出来！只要拿到手，以你的灵力特性就会自然而然将其吸收！别看外面重重关卡十分可怕，其实它本体反而十分脆弱，只需要找到克制它的人……” 　　“我就是那个克星。” 　　唐肖闭上双眼，在体内能量的混乱中，她依旧能隐约感受到池中血莲对她的抗拒。 　　怪不得她从进入秘境开始，一路经历的就是高难关卡，原来秘境本体早就察觉到她的体质，试图把有威胁性的闯入者掐死在萌芽中。 　　脑海中的声音大喜：“你既然知道了，还不快赶紧过去……” 　　“我拿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唐肖声音很轻，却字句清晰，听得脑海中声音一愣，旋即充满委屈：“宿主，你在说什么呀？我可都是为了你考虑，这些数据还是我辛辛苦苦找出来的呢！你是不是心魔发作了，才会怀疑我呀？” 　　“数据的确是你辛辛苦苦找出来的，但你似乎弄错了关系。” 　　唐肖勾起一抹冷笑：“你是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修士，要是论辈分，我还得叫一声老前辈。宿主这声称呼，我恐怕担不起吧。” 　　“……” 　　识海开始翻腾，仿佛是小光球在闹腾，过了半晌，那声音可怜兮兮地说：“算了，你要怀疑我也可以。但是先说好不许打脸，要不然出去该被003笑话了。” 　　还在装。 　　“模仿得不错，看来不仅从地下城顺走许多数据，洛二的数据也被你偷了不少。” 　　而真正的洛二，这时候大概在地下城和病毒对抗，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偷梁换柱，被一缕孤魂趁机进入了唐肖的识海。 　　识海中没了声音，似乎笃定唐肖即便发觉，也拿它没有办法，干脆装起死来。 　　唐肖也不在意，现在重要的是弄明白，这缕孤魂怂恿她去摘血莲的目的是什么。 　　无利不冒险，对方肯定会从中得到好处。一缕残存在秘境中，靠着藏在“病毒”里才能苟且偷生的魂魄，最迫切想要的是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词就从她嘴中飘出：“复活。” 　　对方最想要的，肯定是重新回到人间。他需要庞大的灵力和新的身躯，最好是修为相近的活人来成为这个载体——“在修真的说法中，这种行为应该叫做夺舍。” 　　“所以，我拿到血莲的瞬间，应该就是最虚弱的时候。到时你就可以直接夺舍，一举占据我的身躯和血莲的力量？真是好打算。” 　　想通这一点后，唐肖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向前走。她干脆用灵力点亮整个空间，在洞穴边缘打坐调息。 　　识海孤魂见伪装败露，也不再隐藏，咬牙切齿地问：“可你难道不是已经灵力紊乱，即将走火入魔了？” 　　唐肖：“当然是诈你的，傻比。” 　　孤魂：“……” 　　就在它气得头脑发昏时，洞内光线忽然发生了变化。 　　悬垂在洞穴顶部的微光变得黯淡，池中血莲的颜色也从鲜红转化为猩红，花瓣一片一片缓缓合拢，隐隐有下沉之势。 　　孤魂瞬间激动起来：“它要进入休眠期了！血莲一旦进入休眠期，秘境就会关闭，没个百八十年绝不出来。到时候秘境内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快拦住它！！” 　　就在孤魂疯狂提醒的时候，血莲花瓣收拢得更快，非常像是生意失败后试图拖家带口逃跑的无良商人。 　　唐肖终于起身，“吸收外界力量的时候你开得很开心，自己要吃亏就逃跑，世上没有这么美的事情吧？” 　　血莲并不想理她，并且吐出一股红雾，红雾蕴含着能令人神智溃散的香气，朝唐肖当头袭来。 　　呼—— 　　平地不知从何处卷起阵风，不仅吹散了红雾，还把试图逃跑的血莲定在原地，动作变得缓慢无比。 　　洛二开心的声音响起：“宿主，我终于找到你啦！快看看我从地下城那里拿到了什么好东……？？？” 　　它的声音震惊到扭曲：“卧槽！！这个在你识海里的小贱人是谁？才几分钟不到，你就背着我有别的狗了？！” 　　孤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洛二直接拽了出去，打包压扁一气呵成塞进系统空间：“进我的储备粮盒里落灰吧！” 　　被差点打散最后一口气的孤魂：“……” 　　大功未成中道崩殂，不用洛二动手，它直接气得晕死了过去。 　　处理完孤魂，洛二才松一口气：“宿主，你没事吧？” 　　一回到识海它就被吓了一跳，唐肖的能量已经动荡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如果再不控制直接爆发出来，整个秘境都直接玩完。 　　唐肖这才放松心神防备，头痛欲裂地捏紧眉心：“我要吸收血莲，你帮我在外设立结界。如果有任何人进来……直接杀。” 　　*** 　　“古籍记载，离开血莲秘境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找到深渊血莲的影子。” 　　毒花山谷中，在钟婉婉主角光环的作用下，不少修士主动跑过来给她科普知识，顺便看看能不能从男主手中撬墙角。 　　钟婉婉被毒花折磨得奄奄一息，还得按照角色设定尽职尽责地问：“深渊、深渊血莲是什么呀？” 　　“相传是上古灵宝之一，凡人得之可长生不老，修士得之可坐地飞升。”小胡子男修又凑过来贱兮兮解答。 　　这次他留了个心眼，靠近狗血文男女主的时候把李华和韩雷雷也一起拖上，果然，钟婉婉对他的排斥就不再那么严重。 　　但韩雷雷很排斥：“你干啥呀？我还要找解药的。” 　　李华拦住他，“别急，这位道友一直试图靠近我们，难道是有话要说？” 　　小胡子正愁没话题，忙不迭点头：“对啊！其实我在秘境外一见二位，就心中十分仰慕……” 　　话音未落，韩雷雷瞬间跳出十丈开外，警惕无比：“你干嘛！我不喜欢男人！” 　　小胡子：……我也不喜欢！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他压住怒火，神情惶恐地摆手，还没来得及澄清，远处忽然喧哗一片。 　　蓝海宗的山羊胡修士因为一朵花，和万华宗长老打起来了！ 　　刺激的剧情发生时，主角必定会到场，于是钟婉婉从昏死状态痴呆地睁开双眼：“他们，为什么打架？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 　　李华与韩雷雷对视一眼，眼中有势在必得：“因为我们找了一整天的解药，就在那里！” 第二百章 　　繁茂香郁的花丛中, 浅色花影一闪而过，就这么一瞬间，同时有三四名实力不俗的修士发觉并出手, 蓝海宗的山羊胡修士和万华宗长老就这样打到了一起。 　　他们已经在这耽搁了一整天，将近十分之一的修士已经折损, 好不容易破解出解药的特征, 岂会让其他宗门率先拿到？ 　　说来也怪, 山羊胡看起来明明只有金丹般境界，却丝毫不输于高他一境界的长老, 眼见即将取胜, 脸上得意之色越来越明显。 　　“不会有人不知道这所秘境是我们蓝海宗主场吧？不识相的话，也别怪我们不讲同为道友的情谊……谁踏马在那里？” 　　就在这边缠战时，一个黑色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山谷石壁上, 影子抬手一抓, 藏匿在花丛中的解药花就被毫不反抗地被拿走了。 　　几道攻击同时落在石壁上，影子却轰然消失。同时，李华的手中一沉，多出了一枝花。 　　“韩雷雷，我猜对了, 你输了。” 　　韩雷雷摸鼻子, 惊叹，“没想到这花真是影子, 所以只有影子才能摘它，如果活人靠近它就会逃跑。” 　　感叹完，他一抬头, 发现全山谷的人目光都死死钉在他们两人身上。 　　山羊胡子阴仄仄开口：“先来后到, 你们偷袭取巧拿走解药, 好像不太好吧？” 　　李华面不改色地一拱手：“我并非有意为之，只是看二位动作太慢，唯恐解药花再次逃跑，所以不得不出手将它摘了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太菜鸡，等你们去抓黄花菜都凉了。 　　几个高修为者的脸都是一阵青一阵白，他们有心想从李华手中把解药抢回来，却又碍于大宗门面子不好出手。这时候本来不要脸的人就非常有优势了。只见掌风刮过，山羊胡子飞向李华，“久闻灵霄谷弟子年少有为，今天我就来讨教讨教！” 　　包含杀意的一击实打实落在李华身上，对方竟不躲不避。“嘭”的一声，“李华”的身影再次轰然破碎——竟然还是个影子！ 　　山羊胡子又气又急：“你到底有几个影子？” 　　下一秒，李华出现在数十丈开外，他对着韩雷雷方向一点头。只见对方摊开掌心，里面又是一朵解药花。 　　原来趁着他们分神时，韩雷雷又瞬移回花丛中，就在刚刚的位置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解药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华点头，“这花果然有几分灵识。” 　　小胡子男修默默后退几步，“道友，那个，解药花有没有灵识这种事，现在应该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山谷里总共只出现过两朵解药花的影子，现在它们全在李华和韩雷雷手里！ 　　怀璧其罪，立即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只要合力除掉韩李二人，他们就少了两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李华却直接笑道：“离开这座山谷时必定要穿过毒花从，我和韩雷雷至少需要一朵花傍身，而至于另一朵花，可以交给中毒不深的道友轮流佩戴，消除你们身上的花毒。当然，如果有人非要据为己有，我们也只能将花吞入腹中，率先离开了。” 　　他们连通关出口都找到了？这两个无名修士究竟是什么实力？ 　　其他修士们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放弃中毒后期的同伴。就见原本炫酷出场，却不小心被李华和韩雷雷抢了风头的黑衣男率先站出来，沉声道：“另一朵花，我要了，你开个价。” 　　李华很有兴趣：“阁下看来财力雄厚？” 　　黑衣男：“不，现在我没钱，但我以后会给你。” 　　“……” 　　黑衣男可能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他皱眉强调，“婉婉快不行了，她需要这朵解药。见死不救不是你们灵霄谷的风格，我愿意接下这份人情，待我功成名就之日，你们要是有难，可以来找我。” 　　“……” 　　不愧是你，龙傲天男主。 　　一边道德绑架，一边又非常自信地自我标榜。仿佛李华理所当然必须给出这朵花，而做好事的人反而变成了男主自己。 　　连小胡子都想吐了，更别提暴脾气的韩雷雷。他直接怼道：“凭啥呀？你要么拿钱买，要么出手打过一场，我又不是你爸爸，凭啥你说要我就得惯着你？” 　　男主目光一冷，眼神中带上了看待炮灰的杀意、忍耐和鄙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韩雷雷：“？？？你神经病吧！” 　　“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小事。”小胡子赶紧出来息事宁人，“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通过秘境提升实力。我看那名婉婉小姐实在可怜，要不然二位道友就割爱拿出一朵解药，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一边劝一边使眼色，试图让对方想起来男女主是不能得罪的。韩雷雷却完全没收到信号，暴躁道：“解药花又不止两朵，你们有本事可以再找啊？我们可是要赶时间找人的，没空和你们扯皮！” 　　“韩雷雷。” 　　李华一提醒，韩雷雷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即噤声。 　　除了小胡子修士一愣外，其他人倒是没多想，自动理解为他是来找传闻中的宝石矿藏——谁不是奔着这个来的呢？ 　　可是在秘境耽搁这么久，别说矿洞，连石头影子都没看见。 　　有人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一场陷阱：“我们不会被涮了吧？” 　　“传消息的明明是万华城颇有名望的几个家族，他们怎么没来？” 　　“万华宗，你们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正在喧闹中，有人忽然大叫：“看这些花变了！” 　　两朵解药花均被摘走，山谷中的毒花仿佛陡然间失去了抑制它们的阀门，开始疯长起来。巴掌大的花骨朵长成半人大小，张开花瓣喷出一股股毒雾。 　　“快走！” 　　韩李二人也直接指出出口的位置，一群人飞快向其移动。 　　男主犹豫了一下，他估计是一边觉得钟婉婉已经救不活了，一边又在人设光环驱动下想把人带走。正在纠结，钟婉婉忽然抬起手拍了拍他：“他们，为什么，要跑……” 　　下一秒，男主捂着肩膀倒退两步：“你竟然偷袭我？” 　　女主：“？？？” 　　“好，是我看错你了，原来你也不过是个绝情寡义的女人，我们永不再见！” 　　说罢，男主运起灵力飞快追上大部队，消失在人潮中。 　　目睹一切的小胡子：渣男，明明就是给自己找了个跑路的借口吧！ 　　看着八百倍速剧情进展，他也只能叹气把女主背起来，担起救人的重任，嘴里嘀嘀咕咕：“这届玩家怎么回事，竟然不害怕被狗血剧情反噬，难道他们有其他方法？来血莲秘境找人？找谁啊……” 　　一个小时后，在几个宗门组织下，大家勉强在韩李二人的解毒花加持下通过了这一关。只是花的归属权却也只能无可辩驳地交给了两人。 　　第二关是片阴森绵长的沼泽地，放在已经精疲力尽的众人眼中更是难如登天，不少人生出退意，不愿意再往前走。就连气焰最嚣张的蓝海宗都一个个蔫头巴脑，气喘吁吁找个角落休息。 　　躲在山羊胡子修士的大后侧，几个蓝海宗修士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其中一人问：“大师兄，那两个修士看起来很不好对付，我们确定要出手吗？” 　　大师兄不耐烦道：“别忘记我们有法宝在身。之前对付那个金丹女贱人，不也成功了？” 　　“可是我们也损失了一个师弟……” 　　“闭嘴。”大师兄立即低声呵止他们，“师弟是被那贱人的帮手暗算失踪的，什么损失，不要胡说八道！” 　　其他人立即闭嘴。 　　未免上面责怪，他们根本没上报和红衣女的事情，对外只宣称赵明轩是遇袭失踪。这次在宝石矿藏诱惑下，他们又再次来到血莲秘境，也是打定主意死都不说这件事。 　　只要他们不承认，就没人知道他们间接害死了师弟.jpg 　　一番商量完毕，几人悄然起身，挪到了李华和韩雷雷身后。 　　他们的计划是，大师兄和两人攀谈吸引注意力，其余人利用法宝偷袭，最好直接把二人打到重伤，再一举将解药花给抢走。 　　挪动到一半，后方一人低声道：“靠，别踩我的脚，你们瞎吗？” 　　“小点声，就你事多……谁拽我脚了？快松手！” 　　空气静默片刻，说这话的人才反应过来，他们都站立着，谁的手能伸到地上去拽他脚腕？ 　　说话的大师兄缓缓低头，看见一只惨白的手从泥土里伸处，死死拉着他的裤脚，而这只手的另一端，一张同样惨白的脸从土中慢慢升出来：“师兄，救我……” 　　是明明早该死在秘境里的赵明轩！！！ 　　一声惊呼死死压在喉咙里，大师兄差点背过气去，他用仅存的理智迅速得出一个结论：“师弟在秘境里成为了怪物，快点把他压下去，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赵明轩肯定是怨恨他们抛下他不闻不问，才变成怪物后扔来找他们报仇。想通这一点，其余蓝海宗弟子迅速出手，攻击如雨点般落在师弟身上。 　　“师弟，你别怪我们心狠，我们现在就送你超生，希望下辈子没有血莲秘境，安息吧。” 　　赵明轩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被重新埋进土里，连手都被贴心塞了回去。 　　忙完这一切，蓝海宗弟子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却又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你们在埋什么？” 　　赵明轩被埋处数米外的地方，泥土同样被豁开两尺的坑，一个青衫少女正拿铁锹往外钻了一半，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们，声音清朗得整个空间都一清二楚： 　　“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同门师弟杀人埋尸，好像不太合适吧？” 第二百零一章 　　蓝海宗弟子死也想不到, 自己就是下一趟秘境，来索命的鬼居然有好几个？ 　　不对，他们再定睛一看, 发现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是鬼。 　　她是活人！ 　　方才动手的人立即意识到不对：如果这个挖地道钻出来的少女是活人，那刚刚试图从土里出来的师弟…… 　　还没等他们捋清楚情况, 一个脑子不太清醒的蓝海宗弟子就率先对唐肖出了手：“快把她按回去！” 　　在他贫瘠的逻辑中，唐肖目睹了他们“杀人埋尸”的场面，就得被处理掉, 全然不考虑对方惹不惹得起。 　　少女连躲都没躲, 随便一划就将攻击抹消, 然后笑道：“众目睽睽下也敢直接行凶, 蓝海宗实力不怎么样, 随便来只猪都膨胀得可以上天了。” 　　对面先是勃然大怒, 然后才察觉到，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他们。 　　就连他的队友，也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恶狠狠瞪着：你踏马刚刚那一嗓子，是唯恐其他人注意不到我们吗？ 　　再后悔已经晚了, 就在大师兄疯狂想补救的方法时，少女继续往上拔，铁锹一挖，空中忽然抛起一颗明艳的金色光芒。 　　“诶, 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 　　霎时间, 所有人的注意都完全移了过来, 落在那抹异彩上移不开眼——“这是……是宝石？！” 　　少女挖的那几下, 让不少宝石都从泥土深处露出金钱的光辉, 几乎是明明白白昭示着：传闻中的宝石矿藏就在这下面！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 天大的八卦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不少散修也不顾身上伤势, 眨眼间就转移到土坑旁，双手结印，坑洞登时爆破开来，一个半丈宽，不知多深的矿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矿洞中宝石本来埋得就不深，爆炸之下，一些直接飞出来砸到众人身上，所有人都条件反射立即去捡，只有两个人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奔着坑洞而来——然后往坑旁的少女身上一扑： 　　“肖姐！！” 　　韩雷雷特别委屈：“我们等了好几个月，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这里的修士有多变态……” 　　一边忙着挖宝石的修士：有被冒犯到，算了不重要，捡钱要紧。 　　李华也包含笑意，低声道：“从听到宝石矿藏的消息开始，我们就知道这是你的信号。” 　　只有他们知道，在进入副本前，唐肖从莎纶手中得到了一整个宝石星球的财富。而这个副本里流传的所谓“宝藏”特征，也和唐肖手里的一模一样。 　　唐肖：“你们的任务是？” 　　说到这一点，另外两人的表情忽而有点一言难尽。 　　韩雷雷和李华对视一眼，纠结地说：“其实，我们还没找到任务在哪。” 　　唐肖：“？？？” 　　她在副本里不到一周，都快三进三出鬼门关了，你们在这待了几个月，却说自己还没找到任务？ 　　她想了想：“这也代表，你们这段时间没遇到过生命危险，没有被强迫走剧情，也没有……” 　　韩雷雷头摇得像拨浪鼓：“对啊，一个都没有，太奇怪了！” 　　“……”唐肖：冷静，冷静。 　　现在时间有限，三人不好多说，简单交流了一下便把事情先压下不表。 　　在这短短的片刻内，那些修士已经将宝石矿藏的坑洞贯穿，仿佛连接了另一层地表，露出黑黢黢的空间。 　　有人意识到问题：“看这条洞下面，是不是另有一番天地？” 　　“快看，那应该是下一重关卡，原来真正的出口在这里？” 　　和无边无际，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的沼泽相比，直接连通下一层的坑洞显然是个更快捷的通道。尽管也有人疑惑，大部分人还是抱着跃跃欲试的心态，想要下去一探究竟。 　　几位大宗门长老用法力探测了一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下面竟然是最后一重关卡……是整个血莲秘境的终点！” 　　血莲秘境的终点，自然也是深渊血莲所在之处，只要进入，所有人距离开秘境就只有咫尺之遥！ 　　既能找到宝石，又能走捷径通关秘境，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 　　“各位，我们不如先推举几人下去试一试，如果安全的话再一齐下去。”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秘境里怎么可能有安全的地方？但矿藏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最先下去的人却同时也能获得最多宝石。不少人便面露纠结之色。 　　“依我看，应该先让这位从土里出来的女道友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秘境之中。为何如此巧合，偏偏在你出现的地方，就出现了宝石与下一重秘境？” 　　山羊胡子犀利的目光在唐肖身上扫视，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对之处，又不能明说，语气十分不客气。 　　唐肖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将被埋进土里奄奄一息的赵明轩薅出来，“与其问我，不如问问蓝海宗几位弟子，我只是看不惯他们合力围杀陷害同门师弟，善心大发下来帮个忙罢了。” 　　蓝海宗大怒：“你说什么？” 　　“怎么，”唐肖笑道，“难道这位不是你们的废物师弟？” 　　立即有人认出，“这不是时常与你们厮混、呃，一起行动的赵道友吗？既然是同门师弟，你们刚刚为何……” 　　杀人埋尸的场面，还是有不少人看见的。 　　蓝海宗众人：“……” 　　他们又不能直接说，我们以为师弟是来回魂索债的。这样就又会涉及到第二个第三个问题——最后还不把他们做的事全部抖出来？ 　　他们不说话，唐肖就自然而然回答：“其实原因很简单。” 　　“蓝海宗前日因为调戏女修不成而互相埋怨，导致起了内讧，最后一怒之下合力杀了赵明轩，为了毁尸灭迹，就把赵明轩扔进血莲秘境。我路见不平善心大发，本想救人，却也被他们打落在此。找不到出口，只能依靠特殊功法躲在石壁泥土中，这不才刚出来嘛。” 　　“你血口喷人！”要不是有同门长老在看，蓝海宗大师兄都想直接出手把她打死：“明明是你引我们进来，害死了师弟！” 　　就在这时，赵明轩一口气悠悠转醒，被打得像颗扁豆似的脸缓缓转向蓝海宗大师兄，声音怨毒：“是你们，是你们要杀我……” 　　话还没说完，他又一歪头晕死过去。 　　完蛋，这下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孽徒，还不赶紧带着你师弟滚回来。” 　　山羊胡子冷冷开口，他们才如梦初醒，连忙就要从唐肖手里抢人。 　　再天大的丑闻，那也是蓝海宗内部的事，只要长老还在这，也不可能让其他人插手。 　　唐肖却摇了摇头，其他人眼前一花，就见对方转瞬到了坑洞旁，“我的目的是蓝海宗，与其他人无关，宝石算是报酬。惜命的人取了宝石速速离开，不要留在这里枉送性命。” 　　说完，她向下一纵没入黑暗。 　　要不是明白对方本质是个心黑大佬，韩雷雷和李华都要错觉有股复仇那味了。他们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跳之前还扔了个道具在蓝海宗大师兄身上。 　　“你们不是羡慕我影子多吗？送你两个。这是替身影子，附在身上后，你的生命力就会替换别人的生命，另一个在你们师弟身上，多祈祷祈祷他活得长点吧。” 　　大师兄目眦欲裂要抓他们，却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力气和法力果然开始飞快流失，肉眼可见衰弱下来。 　　山羊胡子看都没看求助的弟子一眼，反而哈哈大笑两声：“好，没想到这番还能有多重惊喜，真是天赐良机！” 　　说完他纵身一跃，其余修士面面相觑，也只能跟着下去。 　　就连蓝海宗其他弟子，见山羊胡子没管大师兄，为了避免被牵连也对其视而不见，只留下他一个人死狗般瘫在原地。 　　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师兄内心充满愤恨和绝望，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所有人都死在里面！最好都和他一起陪葬，一个也别出来！ 　　一个冰冷的手不知何时搭过来，赵明轩虚弱开口：“大师兄，我是、被那妖女、控制……我们合力肯定能，能逃出去……” 　　他还没说完，就被大师兄掐住脖子，两个濒死弱鸡扭打在一起，宛若两条泥鳅在土里翻腾。 　　不知道翻腾了多久，地面下忽然响起巨大爆裂声！将二人吓得一哆嗦，立即一动不动装死。 　　下面发生了什么？ 　　两人还没弄明白，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气流拔空而起，直接将两条咸鱼掀翻数丈开外。尽管如此，下面的怒吼声还是能清晰传上来： 　　“蓝海宗，你们过河拆桥！！” 　　“哈哈哈哈，大家都想独吞宝石，何必假惺惺故作伪善？” 　　“贪心不足蛇吞象，一个宝物还不够你们飞黄腾达，难道全天下秘境里的宝藏都得归你们蓝海宗？” 　　“蓝海宗，你们不要不知好歹！你也只不过是元婴境界，这里有如此多道友，你怎么敢以一挑我们所有人？” 　　山羊胡子笑声如雷，和之前的尖细截然不同：“一群蠢货，和那个妖女一样愚蠢。活该今天你们成为我突破境界的养料，待我进入合体境，成为整个洲实力最强者之一，谁还会记得你们横尸于此的名字？” 　　说完，一股极强的威压凭空爆开，仿佛有座小山压在所有人头上—— 　　山羊胡子直接从元婴境连升两级，变成了炼虚大能！！ 　　“雷傲天？竟然是你！你竟然伪装成低阶修士混进秘境，原来你们蓝海宗早就筹备好了！” 　　血莲秘境最底层的幽暗洞穴中，雷傲天哈哈大笑，同时拍飞两名散修：“那妖女说得没错，惜命的刚刚就该赶紧离开，只不过现在一切都晚了！” 　　“是啊，一切都晚了。” 　　唐肖身影又鬼魅地出现在洞穴深处，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显得她身体明暗不定，仿佛一道虚影。 　　“你还敢出来？” 　　雷傲天装逼到一半被打断十分扫兴，干脆把苗头对准唐肖。他暴喝一声，周身便阵阵雷电闪动，声势摄人地劈向唐肖—— 　　“惊雷诀！” 　　半腰粗的雷电落到身上不死也残，所有人都在心中给这个无名少女打上了必死标记，然而一番电闪雷鸣过后，少女却依然没事人般站在原地。 　　雷电落在她身上消融得一干二净，对方甚至抓了一把在手里玩：“就这？” 　　雷傲天转瞬就意识到问题，“不对，这不是你的本体，你果然也隐藏了境界！” 第二百零二章 　　雷傲天的话一出, 其余修士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直接向外飞冲出去—— 　　开什么玩笑，两个伪装境界的大能在这打架, 他们留在这和炮灰送死有什么区别？ 　　雷傲天却大喝一声，凭空卷起一阵旋风, 将众人前行道路牢牢堵住：“今天谁也别想出去！” 　　修真界再弱肉强食，也有自己的规矩。若是每个大能都伪装成低阶修士，躲在秘境里杀人越货, 低阶修士哪还有存活空间？ 　　故而哪怕是在魔道, 雷傲天的行为也是大忌。如果这次消息走漏, 其他宗门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剿杀他。雷傲天虽然猖狂, 却不是智障, 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偏偏总有人要和他作对。那两个灵霄谷的古怪弟子不知道又施了什么招数, 空中陡然飘出一大片纸人，每个纸人落在一名修士身上，那名修士就骤然失去束缚，甚至能自由穿梭旋风。 　　“美美与共, 天下大同。” 　　李华念出咒语，纸片人替代了众修士受到的攻击，把雷傲天的法术挡得一干二净。 　　“不过两个元婴小辈！”雷傲天怒火迸发，抬手便是两条雷龙暴起, 将韩雷雷和李华都卷入其中。 　　两人这才真正祭出武器应对, 空中顿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每个人眼前都糊得看不清楚, 更加寸步难行。 　　风暴中央, 唐肖面色淡漠, 所有攻击落在她身上都不起作用, 只令她的身形更淡了两分。 　　同样的，她也一直没有出手攻击，只是不断挪移躲闪，偶尔扔出两个道具把雷傲天弄得灰头土脸，怒意更盛。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啊！” 　　面对拍来的大招，唐肖足尖一点飞速后退，一直没入洞穴最深处，雷傲天紧追不舍，雷龙怒吼将所经之处照得明亮无比。 　　偶尔有深渊血莲的影子出现在石壁上，引得其他修士争相触碰，他也熟视无睹，一心只想弄死唐肖。 　　灵觉本能不断提醒他一个直观的危险，如果无法在这里杀掉唐肖，那他的修炼之路将断绝于此。这甚至比任何其他计划都要更重要——他和这个女修，今天不死不休！ 　　“天雷灭世，焦土千里，起！” 　　风暴中，男人身形暴涨，身边雷光电龙都被吸入身体中，化神期的威能毫无保留地释放，压得低阶修士直接跪倒在地，而这些都衬托出雷电中男人身形的巨大可怕，一个近乎半丈大小的紫色雷符在他手中成型，如同九天神雷降世，劈向唐肖。 　　“卧槽，他这是借了雷劫的威力，命中百分百的那种！千万别躲，快用防护道具把雷电都吸走！”一片混乱中，小胡子抱着脑袋像个尖叫鸡一样焦急出声，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唐肖能不能听见。 　　明明就是个走狗血剧情的普通秘境，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没看见的是，被雷光覆盖之前，唐肖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紫雷劈中的瞬间，巨大能量冲破了唐肖虚影能承受的范围，她的身影轰然消散。紫雷半分没停地一拐弯，直接紧随劈在虚空某处，将整个虚空都赫然打碎，露出另一重空间—— 　　青衫少女就在这空间中盘膝闭眼而坐，这才是她的本体！ 　　雷傲天哼出一丝冷笑，“原来你在晋升境界，怪不得只敢拿□□来挑衅。真是天助我也，乖乖受死吧。” 　　他迈出一步，身体立即瞬移数十丈，向唐肖本体抓去。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成型，却忽然凝固下来： 　　“等等，这不对，你坐了什么？” 　　抓到唐肖肩膀的刹那，雷傲天脸色大变急急后退，然而唐肖的身体已经如泡沫般飞碎不见，原地只留下一朵血红莲花。 　　血红莲花一进入雷傲天手中，一股精纯澎湃的灵力就疯狂涌入，雷傲天本身的灵力被催动，也开始疯长，很快境界便有了松动之势，体内雷电胡乱窜动，正是要升阶的前兆！ 　　换做以往，这是每个修士都求之不得的事情，放到现在却把雷傲天吓得汗毛倒竖——晋升境界之时也是修士最脆弱的时刻，四周敌人偷袭随时都能让他丧命，他一旦被迫进入毫无准备的升阶，基本也就和等死差不多了。 　　血莲却不给人后悔的机会，远古灵宝的强大灵力岂是一个化身修士拒绝得了？没过数秒，雷傲天双瞳就已经开始涣散，甚至完全没察觉到，面前水潭空气扭动，真正的唐肖出现在空气里。 　　“肖姐，你现在怎么样？” 　　虽然早就通过气，看到唐肖本体安然无恙的时候，韩李二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随即，他们脑海里就响起唐肖的声音：“看见雷傲天手里那朵血莲了吗？那是深渊血莲的本体，快在附近寻找第二朵一模一样的血莲。” 　　深渊血莲本体竟然还有第二朵？ 　　两人立即开始找，可洞内有无数朵闪动不定的血莲影子，每朵都长得和本体一模一样，而且还有无数修士在竞争，大大增加了寻找的难度。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肖口中的“第二朵血莲”依旧没有眉目。韩雷雷正在上火，想着要不要用个大招把整个山洞轰平算了，却见李华怼他一下，使了个眼色。 　　沿着目光看去，韩雷雷看见了小胡子修士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片混乱中，小胡子却连心心念念要保护的钟婉婉都扔到了一边，弯腰在人群中穿梭，他的方向正前方，正有一朵若隐若现的血莲影子。 　　但从他的神情和手势来看，却不像是要触碰离开，反而拿着一张稀奇古怪的符文，仿佛要做某种法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韩雷雷和李华连眼神都不用交流，就立即飞遁到小胡子身后，趁他出手的时候一把将人揽住，一左一右钳得对方无法动弹。 　　“别拉我，哎哎哎……”小胡子下意识就要反击，发现是韩李二人才拘谨地松了口气，讨好道：“两位，我就是个普通散修，只想赶紧逃命，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放我一马？” 　　“逃命？可以。”李华笑道，“带我们一起。” 　　说完，他们不容拒绝地拉着小胡子移到血莲旁，却见那朵红莲比其他朵影子更深，且见人来也不闪不避，竟果真是朵实体！ 　　唐肖通过隔空传音道，“别碰它。” 　　话音未落，一道虚影便在空中浮现，唐肖看了小胡子手里的符文一眼，伸手抓向血莲。 　　“不能这样！”小胡子顿时慌了，“两朵血莲都拔|出来会出大事！” 　　然而为时已晚，血莲已经落入唐肖手中，迸发出妖冶的血红光芒，与十丈开外雷傲天那边的血莲相互连接，红光铺天盖地笼罩了整片洞穴。 　　下一刻，浓郁的红色灵力并没有向外扩散，而是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引导，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收缩——最终聚拢在唐肖本体外。 　　小胡子：“诶？？？” 　　整片空间最上方，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团金色小球在飞快转动，无数数据能量沿着轨迹运行，将试图外泄的力量尽数收拢。 　　而一直毫无动静的唐肖本体，也在此刻陡然释放威压，磅礴的白色灵力凝成一片无垠能量网络，将深渊血莲释放出的能量尽数锁定吞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同化为一体。 　　“能量共享，万流归源。” 　　唐肖本体缓缓睁开双眼，分\\身、灵力、所有冲荡的能量都在同一时间化为虚无，空中只剩下缓慢飘动的粉末。 　　时间似乎被无限制地拆分拉慢，在缓慢流动的时间中，只有能量仍在以无数倍的速度源源不断进入她的识海，阴阳两条游鱼形状的能量池也在扩张中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突破，升阶，再突破！ 　　…… 　　雷傲天终于从混沌状态清醒过来，还未等他赶紧撤退，就发现原本涌入身体的血莲灵力不仅开始倒灌流失，连同他的雷电灵力也被吸了出去——短短几个瞬息，他已经骤降一个小境界！ 　　怎么会这样？！ 　　等他意识到是唐肖在吸取自己的力量，怒发冲冠的同时，升起的更多却是恐慌，如果对方成功升阶，那他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远处有人呼叫他的名字，是蓝海宗其他弟子。没有长老的庇护，他们依靠法宝也只能在同水平散修中混个平手，此刻正在狼狈不堪地寻求雷傲天庇护。 　　雷傲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又增添几分狠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事已至此，那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蓝海宗弟子看见雷傲天和善地叫他们过去，大喜过望纷纷赶至：“长老……长老？” 　　下一秒，他们便面色惊恐地僵硬在原地。雷傲天手中捏了一圈命牌，源源不断从中汲取力量。而这些命牌连接的正是他们自身魂魄！ 　　没过多久，一行弟子便被吸成干尸，这时竟反而是被落在上层的两个半死弟子逃脱一命。 　　有了弟子的魂魄做养料，雷傲天实力稍有恢复，立即试图挣脱血莲，或者说是唐肖的控制。可当他成功挣脱血莲后，却惊愕发现自己的雷电灵力仍旧在源源不断向唐肖那边输送——就好像雷电本身有了意识，要弃主投敌一样。 　　唐肖看着他挣扎的无用功，淡声道：“好像忘记说了，我的本源能力恰好也是雷电。” 　　修□□中危险重重，如果实力不够，甚至连法力本身都会叛变。尤其是在对方与自己天赋相同，但境界修为却碾压时。 　　雷傲天看着这一幕，踉跄倒退两步，“那我之前用雷电决攻击你……” 　　唐肖想了想：“感谢送菜？” 　　雷傲天哇地一声吐出口鲜血，没了雷电的支撑，身体飞快缩小委顿，最后瘫成一根蔫巴菜叶，彻底失去了之前的威风。 　　至此，他已经从整座洲的化神境修士中除名，连同被吸成干尸的蓝海宗弟子一起，在这处秘境中全军覆没。 　　烟消云散，尘火归无。 　　其他修士见雷傲天已经完蛋，便按捺住心惊，战战兢兢走过来：“多谢道友替我们除去这个修真界祸害，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他们本以为唐肖已经成功突破境界，事情就算结束了。可走近之后却发现，对方周身的灵力还在动荡涌动，只不过被控制在方圆一丈之内，不会伤及无辜。 　　难道，难道她是要连升两阶？！ 　　韩雷雷和李华收到示意，立即开始清场，“诸位尽快离开，秘境血莲已无，镇守此地的妖物必将出世。再不出事，恐怕我们就顾不了你们了。” 　　是啊！众人幡然惊醒，天材地宝所在之地必有大妖看守。如今却这么久都没动静，以至于他们都差点忘记，本该镇守深渊血莲的妖物，此刻在哪里？ 　　念头方现，洞穴就开始晃动。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整座秘境都开始晃动。 　　无数呜咽、哭嚎和尖笑从四面八方响起，仿若地狱重合到人间。 　　韩雷雷有点兴奋：“终于遇到Boss了吗？” 　　小胡子深深叹了口气，捂住脑袋往地上一坐：“恐怕不是一个boss，而是……” 　　洞穴轰然炸开无数缝隙，幢幢鬼影在裂缝中闪过，阴风呼号中探入一只只漆黑的影子。 　　“是上百道关卡中，所有的Boss！” 第二百零三章 　　第一道鬼影钻入洞穴时, 彻骨的寒冷便悄然浸没了所有人的脊梁骨，哪怕是傻子，此时也知道惹来的妖物等级有多高。 　　小胡子苦涩道：“这些东西叫做妖灵, 可以看做秘境内所有关卡的化身。比如那只无头无脚，身上长满花苞的，就是毒花谷的妖灵。小心点, 它附近三丈内不可能有活物。” 　　此刻，这些妖灵像饿了数百年, 终于闻到食物香气的动物一样，疯狂涌向众修士。一时间, 惨叫和护体法宝的破碎声不绝于耳。 　　【警告……警告……男女主在狗血剧情完成前一旦死亡, 狗血修仙生成器绑定者将扣除大量积分……警告……】 　　好半天没动静的系统003终于借着这个空档, 把消息艰难地传递进来，试图敲醒在突破关键阶段的唐肖。 　　浩瀚识海内，无边业火熊熊燃烧, 业火中间坐着一名闭眼少女，所有信息一进入识海就化作能量的形式，源源不断进入她的身体。 　　吞噬一切、同化一切……一个声音在虚空中叫嚣, 附在识海中不断重复：直到只剩下一个人……你就是唯一的神！ 　　“恶魔之果。”唐肖睁开眼，手穿破屏障，精准地抓住一团试图逃窜的扭曲物质。 　　当初强行扣下一份恶魔之果，又藉此炼化出业火，她就知道会留下后患。因为当时的她并没有能力完全压制恶魔之果的特性, 只能将其收容在识海，时时刻刻要分出一份力量来对抗。 　　天长日久, 心魔渐生。 　　毕竟是能毁灭一个位面的末日元素, 唐肖没有一刻忽视过它的影响, 也因此才能将心魔能量压制到现在，才一并爆发。 　　“杀戮、背叛、嫉妒、构陷、毁灭、凌虐……你是所有负面意识的集合体，并非生长于星际位面，而是伴随着更高阶位面毁灭而掉落下去的，怪不得能成为末日因素。” 　　也正是在同样的高阶位面里，唐肖才能彻底分解出恶魔之果的本质。 　　扭曲物质疯狂挣扎，它已经能转化出人形。一会儿变成洛二的金色小球模样，一会变成缩小版楚沉，一会儿又变成洛河的白猫形态。最后不断拉长，直到烟雾炸起，一个一模一样的“唐肖”坐在对面。 　　“唐肖”抬起头，双眼一片血红。 　　“联盟领域想毁灭你，你也想摧毁联盟领域。这样不好么？存在只是短暂，消亡才是永恒，只要愿意沉沦，你我皆可化身末日。从此凌驾于规则之上，不死不灭。” 　　“苦苦挣扎，步步为营，不如一步登天，你还在坚持什么？” 　　“只要学会放弃一点原则，与我合为一体，你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现实和虚幻将不再有区别……” 　　唐肖抬眼，看着喋喋不休的复制体，“……不再有区别，也不再有意义。” 　　“这就是问题所在。” 　　“相比起自杀成仙一了百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做个人，过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复制体桀桀笑起来，“你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的异能，看看手里的力量和鲜血，你以为你还在人类的范畴？就算你真的回到现实世界，他们会把你当正常人看待吗？” 　　“或者说，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失去一切力量，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你以为你真的能适应，真的能甘心？” 　　“已经成了神的人，无法接受再跌下神坛，因为神坛下只有枯骨……” 　　复制体明明没有动作，离唐肖的距离却越来越近，声音如同无穷叠加的潮水，在空间内一重重拍打挤压下来。 　　唐肖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在放屁。” 　　复制体：“？？？” 　　“我要走什么路，做什么人，还轮不到一个外来力量置喙。” 　　唐肖忽地扬起一抹笑，“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从高处跌落，那也是我自己爬上去的。你一个生下来就在泥沟里试图天下大同的东西，就连吸食人的魂魄也只能吃一半丢一半，谁给你的勇气模拟我的思维，还试图来影响我？” 　　在她的精神领域内，还没人能反客为主。当境界成功突破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心魔的死期。 　　业火突然暴涨，将复制体拖入火焰之中，人形再次轰然消散为扭曲物质，伴随着无穷噪音被淹没。 　　百分之十，百分之五，百分之一……清零！ 　　洛二筋疲力尽却欣喜的声音响起：“宿主，你成功了！我们要不要直接脱离秘境？” 　　唐肖想起003刚刚的吵闹：“不用，我们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得顺便做一下。” 　　洞穴中，失去血莲镇压的秘境已经成为百鬼夜行现场，所有曾葬身于此的魂魄碎片都乌泱泱飘荡□□，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几个老熟人。 　　只有几个修为较高的修士勉强支撑着场面，其中就包括狗血剧情里的黑衣男主。靠着光环，他好几次被妖灵擦肩而过都逃脱一劫，最后还能命运般遇见奄奄一息的女主钟婉婉。 　　黑衣男：“……你还没死？” 　　饶是他再忠于套路，此刻也不禁为钟婉婉不合逻辑的生命力感到毛骨悚然。 　　话音刚落，一个幽魂形态的雾状妖灵便将钟婉婉抓起来，扔到空中：“这个活人不错，可以在我的潭底做垫桥石……” 　　“你的水潭已经没了，还要什么石头？” 　　幽魂背后，唐肖不知何时已经敛衣起身，向它示意。 　　“过独木桥时，你曾对我说，让我摧毁秘境释放你，然后你会告诉我一切，现在秘境已毁，你自由了，是时候履行诺言了。” 　　幽魂愣了半晌，才从混沌痴狂的状态慢慢恢复清醒：“是的，没错，血莲毁了，我出来了……这里不是水潭！” 　　它原地转动两圈，似是欣喜又似不可思议，而后才抬头看向唐肖：“我当初的预言果真不错，你做到了。” 　　而后，幽魂忽然向上发出一声尖啸，啸声遍彻空间，所有妖灵都停滞了一瞬，才大梦初醒般恢复自我意识，停下对修士的攻击。 　　幽魂这才飘到唐肖面前，徐徐开口： 　　“我既然说过，就不会食言。六十年前，有一名和你一样来自外界的人类进入秘境，他利用某种界外之物保全性命，并窥探到了秘境规则。为了活命，他与我定下契约，每隔一段时间，他将来到这里关闭秘境，安抚被囚禁于此的灵魂。” 　　不知幽魂用了什么方法隔绝声音，外界对它说的话一无所知，只有唐肖能清晰听见： 　　“后来，通过他的意识。我看到有许多和你们一样的人进来，他们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尚存姓名，蛰伏等待。其中也有一些人，携带了十分别致的东西进来，这个世界的人，称其为，先天宝物。” 　　幽魂伸出冰凉的手指，触碰了一下唐肖的额头，“在你的这里，也有同样的\'宝物\'。” 　　几乎是同一瞬间，唐肖就明白了它指的是什么。 　　系统。 　　原来副本内给她的初始身份，和蓝海宗声称追查“宝物”的原因，这一切都并非随机设定——而是因为她识海里的洛二！ 　　幽魂继续道：“在我曾经看到的未来中，一个来自外界的人类将扭转这一切，她会摧毁血莲秘境，找到被剥夺隐藏的宝物，寻回失落的同伴……这是预言，也是祝福。” 　　伴随一道莹莹幽光，幽魂化作一个身着洁白衣裙的女孩，她飞过来吻了下唐肖的额头，带领其他幽魂盘旋而上，消失在秘境顶部。 　　有修士惊魂未定：“它们走了，我们安全了？……草，怎么还有这么多！” 　　水潭之灵带走的妖灵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已经彻底失去神智，只知道无休止的攻击。 　　李华和韩雷雷同时出手，用激光炮打散了一具半身牛头半身马面，即将一口吞下十个散修的妖灵。 　　唐肖也出手拍散了两个，这些在人群中无人可挡的妖灵，在她手里却像脆弱的树叶轻轻捏碎，实力壁垒一目了然。 　　“男女主是哪个？” 　　不待洛二回答，她就自己找到了答案。 　　被无数妖灵围攻，血都吐了三斤还没死的，肯定是女主无疑。 　　被无数妖灵围攻，发型还能不乱的，十有八九就是男主了。 　　百鬼夜行中，这两个特立独行的身影格外惹人注目，还没等他们从发狂的妖灵Boss群众突出重围，就忽然感觉一股莫大吸力出现在周身。 　　“这，这是？” 　　半昏迷状态的钟婉婉勉强扯开一丝眼皮，就看见一个巨大的无脸怪物和自己面对面。 　　“……” 　　看着女主快被吓晕过去，无脸妖灵也不乐意，它疯狂挣扎，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住，连同形体也逐渐消散在空中，化为几道精纯能量，涌入钟婉婉眉心。 　　很快，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妖灵被碾成粉末，被迫进入钟婉婉体内，成为了女主濒死状态下的营养品。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众修士，则直接惊呆了：这也可以？ 　　唐肖控制着整个空间内的能量转换，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直接把钟婉婉的境界从练气冲上筑基、再到金丹，然后当着男主的面超过了对方。 　　众修士：这踏马也可以？？ 　　最后钟婉婉被一口热气逼醒，大喝一声衣衫爆裂，甚至不小心波及到黑衣男主，把对方差点从剑上掀下去！ 　　而柔弱无力的钟婉婉本人，低头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八块腹肌和两条强壮手臂，一脸懵逼。 　　唐肖这才缓缓收手，深藏功与名：“废柴女主一夜之间境界飙升，小可怜变身肌肉猛女，并给真命天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里阴影——” 　　“怎么样，够不够狗血，够不够大场面，符不符合狗血生成器的要求？” 第二百零四章 　　狗血生成器规则之一——每创造一个大型狗血场面, 绑定者将获得五十积分。 　　积分到账的提示声响起，唐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哪怕狗血生成器喜欢的并不是这种巧合，也不能否定客观逻辑上, 现在的场面的确极其狗血。 　　小胡子看得人都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狗血剧情还有这种解决办法。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整个人就被李华韩雷雷一人扣着一只胳膊拎了起来：“走。” 　　血莲被吃, 妖灵消散，秘境赖以生存和滋长的根基也不复存在, 洞穴簌簌掉落石块，随时都会轰然崩塌。 　　但与此同时, 秘境出口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突破跨越境界太多, 状态不稳, 即将进入沉睡休眠状态。一会儿你们直接带我离开。” 　　唐肖所估没错，刚刚踏出秘境，她的意识就陷入一片黑暗。 　　李华和韩雷雷立即扶住唐肖, 面对面犹豫了两秒，“回灵霄谷？” 　　“你们傻子吗？蓝海宗折损了这么多咸鱼，肯定要去灵霄谷找茬。当然不能回去！” 　　李华、韩雷雷：？？？ 　　谁在说话？ 　　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 一个金色小球旋转着蹦到唐肖脑袋上，大声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去蓝海宗！” 　　*** 　　唐肖醒来时，感受到身下竹席正在缓慢导入药力，应该是某种治疗型法宝或道具。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她神清气爽地拧了拧脖子, 充沛的力量甚至令人很想去找什么东西打一架。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阳光顺着阁楼竹窗照射进来, 摇曳的树叶送入一片碎影。 　　如果不是有联盟玩家身份, 这个世界着实非常适合玩家居住——可以养老也可以升级, 而且距离末日还有漫长的时间，哪怕玩家死了也未必赶得上。 　　这种宁静的生活，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唐肖端详了会儿窗前的多肉，直到韩雷雷推门和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肖姐，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唐肖把扑上来的人形树袋熊薅走，接过他手中的参汤一饮而尽。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韩雷雷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了。” 　　在唐肖昏迷的这段时间，那些瞄着她来的狗血剧情仍旧按时到达，然而关键人物沉睡不醒，消解剧情的大任就只能全落在了李华和韩雷雷身上。 　　哪怕是再逢凶化吉的欧皇气运，在狗血剧情正面暴击的摧残下，韩雷雷感觉自己这些天还是暴瘦了好几斤。 　　“男女主告白要我帮忙，遇到追杀让我帮忙，就连强取豪夺时找不到合适的绳子，都得我们来找！”韩雷雷崩溃挠头。这几天他和李华就像两个无情的走剧情工具人，彻底把前段时间的闲逸加倍还了回去。 　　“怎么会被狗剧情欺负成这样？” 　　唐肖皱皱眉，一走出去，就看到两个被捆成粽子的人在地上挣扎。 　　韩雷雷：“所以李华就效仿你的做法，把男女主都绑起来，钥匙放到彼此身上。反正是强取豪夺的囚|禁戏码嘛，两个人一起被囚也一样。” 　　“……” 　　不难以想象，这几天下来，一起变得沧桑的不止韩李二人，还有系统003和狗血生成器。 　　“宿主，你回来啦！” 　　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跑进门，他扎着两个小桃子发髻，莲藕肚兜在身上一晃一晃，一跳就蹦进了唐肖怀里。 　　“洛二，你化成人形了？” 　　“是呀。”洛二十分快乐，“血莲秘境里的能量太多了，我吃不掉，就用剩下的做了副身体。是不是很惊喜？” 　　“对你们来说是惊喜，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是惊吓了。”李华揉着眉心走进来，“肖姐，我们不知道，你竟然有这……这个。” 　　哪怕洛二亲口讲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依旧不敢全信。毕竟副本系统在他们心里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无情任务机器，几乎相当于规则本身，竟然会和玩家绑定？ 　　当然，很快他们也明白，没有唐肖的准许，系统也不会直接冒头。 　　唐肖把洛二放下：“我原本准备就在这个副本中把一切告诉你们，毕竟这是不能在联盟领域说的话。” 　　为了避免被NB公司察觉，最好不会有第二个玩家知道洛二，除非到了最后阶段。 　　“这个末日副本的等级已经近乎封顶，和难度相对应的，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唐肖平静的讲述：“如果我们活着离开这个副本，NB公司不可能给我们进下一次副本的机会。” 　　李华眉头紧锁：“他们会出手。” 　　无论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这次副本结束都会撕开伪装。大家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自然不必再隐藏底牌。 　　韩雷雷晃了晃有点发胀的脑袋：“不过肖姐，现在最应该解释的事还是系统的问题吧！” 　　副本系统突然具现成人形，以后还要一起对抗NB公司什么的，他一时间真的很难接受啊喂！ 　　蹲在地上玩泥巴的洛二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浮现与外表不符的奚落：“愚蠢的人类，你还是太单纯了，这点事就接受不了了？” 　　韩雷雷：“……” 　　谁还没有个倔脾气？他昂起头：“我还不信了，难道还有比这个消息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唐肖缓缓开口：“其实，联盟的主系统，也和我们一起进过副本。他就是你曾经试图撸过的那只猫。” 　　“……” 　　“还有，[公约]也具现成了人形。不过在上个副本里，它是一颗蛋。” 　　“……” 　　“再然后……” 　　十分钟后。 　　韩雷雷抱着头颓丧地蹲在地上：“别说了，让我缓一缓。” 　　他承认了，在这个残酷的复杂世界面前，他的确只是一个无知的人类。 　　*** 　　等李华和韩雷雷都整理好心情，也对现有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天色已经将黑。他们带唐肖走出阁楼，唐肖才发现这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院落，云层缭绕在房顶，阁楼下到地平线不知有多高，只能隐隐看见波涛汹涌。 　　“这是蓝海宗附近？” 　　李华：“准确的说，我们在蓝海宗正上方头顶上。” 　　院落里有三座一人高的巨大剑鞘，鞘中插了三根巨剑，李华掐了个咒语，巨剑便凌空而起，稳稳停在三人面前。 　　韩雷雷拍手，“对了肖姐，这些都是用你的宝石换钱买的。”他还不忘补充：“这个世界各种神奇东西可太多了，我还看到有一种背生四翼的马，比飞机飞得都快。” 　　李华：“这就是你非要去近距离看人家的马崽，然后被蹬了一脚的理由？” 　　“……” 　　总之，三人还是御剑出了院落，解除幻术结界后，就见院落下方有数层楼宇组成的“地下室”。 　　“除了蓝海宗还活着那两人外，还有个人也在里面。”李华意味深长，“我觉得你可能对他更感兴趣。” 　　房间大门打开，正在一边滴眼药水一边嗦面的小胡子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小胡子眨巴眨巴眼睛，两行清泪就委屈地流了出来：“我真的不会把你们和蓝海宗的事情说出去的，放我一命吧！大佬们！” 　　面对小胡子的求饶，三人不仅笑眯眯视若无睹，还拿走了他赖以表演的眼药水。 　　“你怎么会这样想？在秘境中，你不仅带我们找到了第二朵深渊血莲，还屡次帮忙提醒。我们感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你做什么。” 　　唐肖施然面对面坐下，吓得小胡子直往后缩：“大佬，我真的就是个普通散修……” 　　“普通散修不仅知道狗血剧情的事情，还能找到深渊血莲实体，对血莲秘境了如指掌，敢问修的是什么道，我也打算转行了。” 　　就连唐肖自己，也是在决定突破前，才察觉到血莲其实有两个。 　　她原本可以直接将第一朵血莲吸收，但在发现血莲其实有两朵后，便改变了主意，这才有了遇见众修之后的一切。 　　而她开始怀疑小胡子，也是因为对方展现出的实力和实际不符。 　　“按照这个世界的实力等级划分，我应该是合体期。”唐肖手中浮现一团雷电，又变换成水蒸汽，再化作火球。仅这操控物质的一手，就已经让小胡子后背发凉，直冒冷汗。 　　仅仅是合体期？他才不信。 　　唐肖看向缩头缩脑的男人：“而合体以上的好处，是可以忽视大部分伪装，一眼看穿合体之下所有修士的真实境界。” 　　小胡子脸色一白，就听唐肖接着说道：“——你明明实力在元婴以上，甚至与李华和韩雷雷差不多水平，却伪装成筑基，混进血莲秘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宝石，而是深渊血莲。” 　　“不过我猜，你的目的应该不是拿血莲，而是通过血莲本体来关闭秘境——就像六十年前，你和秘境妖灵约定的那样。” 　　每多听一个字，小胡子脸色就更蜡黄一层，最后面如土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个激灵：“是寒潭妖灵告诉你的？我们约定中，它明明不能说出我的身份！” 　　唐肖笑了：“它的确没告诉我你是谁，但结合前因后果，你的身份简直不要太明显。当然，我指的是另一重身份——不过对你来说，联盟领域的玩家身份，应该已经是过去式了吧？” 第二百零五章 　　从那只妖灵说出六十年前进入秘境的人类与唐肖一样来自外界, 唐肖就知道对方十有八九是玩家。然而普通的玩家基本不可能做到在狗血生成器的规则下，还能在副本里安然存活六十年——除非对方有什么秘密倚仗，能够隔绝联盟领域或者副本规则的影响。 　　更甚至, 对方很可能已经脱离了玩家的身份, 变成了可以自由生活的“原住民”！ 　　小胡子惊恐地睁大眼, 磕磕巴巴道：“你说什么？什么身份, 玩家, 我根本听不懂……” 　　唐肖挥手，“洛二, 你现在数据库恢复多少了？” 　　肚兜小娃娃挺胸：“基本都恢复了哦。” 　　“查查[丧尸末日]的玩家记录里, 有没有这个人。” 　　小胡子瞳孔微缩,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肚兜娃娃,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而肚兜娃娃盯着他眨了眨眼, 下一秒就清脆开口： 　　“彭子辉，男, 高级玩家，通关副本数量为36场, 在第7场时进入副本[丧尸末日]，并以B级评价通关。天赋异能为[偷天换日], 可在随机时间内无视规则随机窃取一样随机道具，最后一次进入的副本为……” 　　“停停停, 别说了, 我承认, 我承认还不行嘛！”小胡子惊恐阻止, 再说下去, 他内裤都要被扒光了。 　　他叹一口气, 沮丧地捂住头, “要是早知道你们还能获取这些信息，我就不伪装了。” 　　说完，他脸上五官忽然模糊起来，再变为清晰时，已经换了一幅面容。 　　此刻的“小胡子”已经不再是中年猥琐大叔，而是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虽然还是委屈巴巴的模样，气势却肉眼可见强了不少。 　　看来之前的弱鸡模样，的确只是刻意装弱的假象。 　　韩雷雷：“你这不是长得挺正常的嘛，为什么要伪装成那样？” 　　彭子辉哭丧着脸：“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生活所迫么。” 　　强权压迫面前，他只能哭哭啼啼解释：为了降低存在感装成普通人，他不得不利用技能换脸，换的容貌越丑，伪装效果就越好，连大能修士也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这么说，你真的拥有能脱离联盟领域的方法？”唐肖目光如炬，看得彭子辉心里发毛，他连忙摆手：“我是误打误撞才成功的！而且只对我一个人可行，你们杀了我也拿不走权限的！” 　　紧接着，为了避免被严刑拷打，他认命地说出了一切。 　　*** 　　彭子辉最后一次接受的任务，其实是一个星际末日副本。而他的任务是协助人类志愿军，击败入侵的虫族。那个副本危险无比，不少高级玩家都殒命于此。彭子辉运气好活到最后，终于跟随志愿军进了虫族老巢。 　　可直到最终关头，他才发现，这个副本里根本没有通关点—— 　　什么临时召集，什么高难任务都是假的，NB公司根本没想让他们活着回去！ 　　意识到这点的彭子辉心灰意冷，就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副本忽然仿佛受到某种攻击，从系统到npc竟然全部消失，只留下他一人。 　　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天赋异能发作，从产生Bug的空间中“窃取”了一样东西——“随机位面权限”！ 　　“当时我以为自己纯粹走狗屎运，现在想起来，这个权限应该是从副本系统那里偷出来的。”彭子辉缩了缩脖子，试图离洛二更远一点。 　　当时，权限一经发动，他就掉进一个空间裂缝中，再醒来时，已经从星际末日位面来到了修真位面。 　　因为他并非从联盟领域缔结契约进入，副本规则对他的影响有限。只要定时完成一点狗血剧情指标，就能安心生活下去。 　　全部讲完后，彭子辉才长舒一口气：“ 如果换成你们，也肯定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不用在末日副本里朝生暮死，不用被联盟领域那群老阴阳人天天针对，和当玩家的时间比起来，这个副本里简直过的是神仙日子。” 　　韩雷雷有点羡慕：“我也想过这种日子。” 　　可惜这种空子不是每个人都能钻，彭子辉是那万分之一的意外。甚至如果NB公司最后计划成功，彭子辉可能就是联盟从古至今所有玩家里，唯一一个能活到终老的。 　　彭子辉也知道自己的狗屎运实在惹人羡慕嫉妒恨，如果遇到的是几个嫉妒心强又杀人如麻的高级玩家，抱着大家都别想好的心态联合起来把他弄死，他也逃不过去。 　　能活到现在，就说明对方至少没想过杀他。 　　彭子辉觉得应该和大佬打好关系，便讨好道：“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这个副本和之前那个星际副本是一个性质，很多玩家都是被NB公司骗进来，结果一进来就遇到重重危险，连规则都没搞明白就折戟了。但是大佬你不一样，你的实力是我见过最强的，这些关卡拿你根本没办法……” 　　唐肖直击重心：“[很多玩家]是有多少？这些进入副本的玩家你都能见到吗？” 　　“就，因为我也要苟任务的嘛，基本上进来的人我都见过。只不过他们不认识我……大佬想找人？”彭子辉突然明白了什么，“之前折在副本里的玩家，有你们的熟人？” 　　洛二化成人形后，多出来不少方便的功能。比如现在，唐肖心念一动，白淇几人的形象和资料就直接凭空浮现出来。 　　“他们四人比我们更早进来，其中两个人重伤回到联盟，还有一个人在副本里失踪了。” 　　听着唐肖的话，彭子辉仔细观察几秒图片，“啊”了一声原地蹦起来：“我想起来了，这些人我都见过，就在大概一年前！卧槽，他们居然没死？” 　　回想起那时发生的事，彭子辉还有点心有余悸：“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秘境里，他们实力都非常强，也已经挺到了后期，但是狗血剧情纠缠已经牵扯进了合体期，甚至更高阶的大能。那一战可真是惨烈……我当了这么多年玩家，就没见过那么可怕的战斗。最后还是靠着秘境爆炸，我用了一半的修为才金蝉脱壳跑出来。后来就再也没看见过他们了。” 　　彭子辉挠了挠头，又补充道：“对了，蓝海宗好像就是那一战后崛起的，他们声称从秘境里捡到了某个[宝物]，一跃成为了一阶大宗。最近好像又有传言，他们又开始找[宝物]的踪迹，咱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知道他们要找什么。”唐肖语气平静，“他们要找的宝物，就在我这里。” 　　“啊？” 　　彭子辉睁大眼睛，却见肚兜小孩叉腰接话：“蓝海宗要找的宝物就是我嘛！” 　　彭子辉：？？？ 　　“敢问，”他艰难开口，终于问出在嘴边徘徊许久的问题：“您是……？” 　　红肚兜嫌弃地看他：“还有谁能调出你在副本里的资料信息呀，我就是你经历过的[丧尸末日]那场副本的系统呀！ 　　真是的，不知道这些玩家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见到它就大惊小怪像见了鬼一样，没见过可可爱爱的系统吗！ 　　*** 　　无边海域，伴随日出，一座中心岛在日光折射中出现。 　　岛屿中央耸立一座冲天高塔，塔顶大堂中，三名华袍中年人面沉如水，座下几百修士垂头长跪，静得落针可闻。 　　“雷傲天在血莲秘境中陨落了？” 　　许久，才有人敢回话：“回长老，等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血莲秘境已经崩塌，同门师兄弟……无一生还。” 　　三名长老没有出声，但空气仿佛结了一层阴寒的冰块，令所有弟子瑟瑟发抖。 　　“其他人呢？” 　　座下连忙拱手：“我们已经捉住了几个从秘境中逃出的散修，只等长老发落，即刻便可搜查魂魄记忆，找出罪魁祸首！” 　　“仅仅几个散修？”三名长老中的瘦削男子冷笑一声：“我们蓝海宗死了一名长老，仅仅几个散修就够偿命？” 　　“立即通知当天所有进入过血莲秘境的宗门，让他们把涉及弟子交出来。三日之内自己来到蓝海宗，别等我们亲自去捉人！” 　　“诸门门主派遣人手，三天之内必须查出最初是谁在散播血莲秘境的消息，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弥天大胆，竟敢设计蓝海宗……必定要他血债血偿！” 　　有弟子发问：“那过段时间，原本定下的选拔新弟子的大会，是否还如时举办？” 　　三名长老互相看了眼，虽然不甘心，却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雷傲天在突破的关头陨落，蓝海宗气运大减，这时再开展大型活动，难免不会生出其他分枝…… 　　“自然要开。” 　　随着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响起，所有修士都纳头便拜：“参见宗主！” 　　大堂最高处的座位上，一团光线模糊的身影出现，只能隐隐看出是名老者。他缓缓扫视大堂，声音缓慢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中： 　　“宗门大会必须举办。我会亲身降临，确保一切无虞。如果有人敢来闯，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谨遵宗主教诲！” 第二百零六章 　　在仙宗商业区这边缓了一整天, 彭子辉也没能完全接受洛二是系统的事实。 　　主要在他心里，副本系统是高高在上发布任务，与NB公司可以看做同一个符号的存在, 结果居然会脱离联盟领域, 与某个玩家单独绑定？ 　　那这个玩家, 岂不是比NB公司还特么恐怖？ 　　“啊,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 还有玩家记得我。”肚兜娃娃背个背篓跟在他脚边，兴致勃勃：“在你们眼中, 我是不是这些副本系统里最英明公正的那个？” 　　系统003：[你能少自恋一点吗？] 　　洛二：[闭嘴, 我这叫追忆往昔荣光。] 　　彭子辉一个头两个大, 正想恭维两句混过去, 却猝不及防被唐肖拍了一道灵力进来：“说实话。” 　　男人脱口而出：“英明公正个球, 我之所以记得[丧尸末日]副本，是因为系统太狗了, 把劳资给坑惨了！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自己啥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嘛。” 　　洛二：“……” 　　韩雷雷&李华：“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003：“哈哈哈哈哈哈！” 　　洛二悻悻往前走, 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哼, 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我又不完全是那个天天捡垃圾的系统了，我现在叫洛二……哼！” 　　[丧尸末日]副本系统坑的人, 和它洛小二有什么关系？ 　　“这小孩真可爱, 一看就是天生的修仙苗子, 买糖葫芦吗？” 　　商业街内, 琳琅满目的摊铺在延展的空间里漂流浮动, 各种低阶符文、丹药和法宝道具像流水般源源不断垂条而下, 顾客看中了只需要随手拿走, 离开商业街时再付账即可。 　　唐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几人一起来这里采购物资。 　　“蓝海宗肯定在搜查所有宝石流通记录，我们最好在他们发现之前将手里的钱都花出去。” 　　李华从路边摊上取下一个狐狸面具，放到脸上后，瞬间变成了一幅亦男亦女极其妖媚的面孔。 　　“当然，这些法宝道具只是小菜，这条街真正值钱的东西，在于信息。” 　　几人戴上面具，买了入场券，进入一条隐秘的小路，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到了基本所有关于蓝海宗的消息。 　　包括一年前那场涉及了不少高阶修士的大战，蓝海宗是如何用宗主重伤为代价偷走了宝物，又是如何飞速崛起。又包括过几天的宗门大会，蓝海宗将面向整个大洲招收新弟子，只要通过考验，灵根检测合格的均可成为内门弟子。 　　“刚死了一个长老和一众弟子，他们还坚持举办这个，说明这场招新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唐肖把玩着手里的面具，分析道： 　　“他们倚仗的宝物，十有八九是一个类似于洛二的系统。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控制系统的，但事实就是，他们能籍此预知到无数机缘，甚至可能用了某种秘法，让整个宗门在短短一年内飞速进阶，从而地位飞升。” 　　李华：“秘境中那群蓝海宗弟子既愚蠢又自大，应当只是负责吃饲料的猪，喂饲料的人应该只有蓝海宗宗主和几名长老。如果早知道这些人与白淇他们有关，当时用道具留下雷傲天一命，或许能多问点信息出来。” 　　“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唐肖笑道：“过几天当面问也一样。” 　　李华：“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 　　韩雷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睁大眼睛：“你们什么时候又商量好了？要去干什么？当面问啥？” 　　彭子辉一路眼观鼻鼻观心，此刻忍不住小声提醒：“大佬的意思，当然是和蓝海宗正面刚！” 　　“不过别怪我悲观，必须要事先提醒你们，NB公司根本不打算让进来的玩家出去。哪怕完成了主线任务，也未必能离开。大佬的任务不是活过一百天吗？这一百天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要我说，还是找个方法脱离联盟，留在这个世界里养老比较实在。” 　　彭子辉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忽然想到一点：“对了，你们不是有系统吗？如果有系统帮忙，这个出路也不是不可行啊！” 　　说着他就要去找洛二，可前后左右扫了一圈，却没看见肚兜小娃娃的身影。 　　“诶，系统大佬呢？” 　　四人周围，流水摊和行人匆匆而过，各种吆喝铺天盖地，就是没有小孩的影子。 　　洛二失踪了！ 　　扫描了一遍进入商业街以来的记忆，唐肖皱起眉：“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她把洛二带走了。” 　　“靠，修真界还有拐卖小孩？” 　　…… 　　一辆马车在空中行道飞速行驶，车上，十几名小孩被套在黑色兜袋里，仿佛入睡般毫无动静。 　　两个鸡皮鹤发的老叟走入车厢，把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也扔了进来。 　　“孩子卖进血魔山，资质好的淬炼入魔，资质差的，剁碎了卖给山里的魔修当零食。至于这个女的……就送去合欢宗吧。” 　　两个老叟嘿嘿笑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昏迷女子身上有数条金色丝线慢悠悠飘起，连入虚空某处： 　　【……检测到狗血文女主121号，剧情正常发展中，已定位到附近有玩家可执行……】 　　数据载入还没完成，马车就重重颤了一下！ 　　“谁？”两名老叟身影一缩，霎时便出现在马车外。 　　马车顶部，一个少女提着弯刀和她们打招呼：“你们好啊，糖葫芦现在还卖吗？” 　　“没想到你们有几分本事，居然能追到我们的鬼影驹来。”两个老叟有些忌惮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伸出利爪破开马车顶部，把肚兜娃娃抓在手里：“这次算我们栽了，人可以带走，只是如果不想让他的小脖子断掉，就别管太多闲事。” 　　说完，她扬手将肚兜娃娃往云层中一扔——没扔出去？ 　　小娃娃不知何时已经抱住老叟的手臂，葡萄似的黑眼睛滴溜溜看着，全然不像已经被迷昏的状态。 　　老叟知道事情不妙，大惊后退，然而小娃娃已经张大嘴，一口吞下她半条手臂！ 　　“……嗝。”半刻钟后，洛二拍了拍鼓肚子，“能量吃太多有点撑了。” 　　马车上已经只剩下一个老叟，被唐肖按着脑袋摩擦，哀声求饶：“大能饶命，我们狗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已是合体之境……” 　　其实这两个老叟实力并不低，仅仅比唐肖少了一个境界，但是修真之路越往上走，多一个境界就相当于碾压。 　　李华他们进马车查看了一下，这些小孩基本都是修士的后代，体内灵气十分充裕，看来是魔修计划好的有预谋的拐卖，只不过恰巧被他们碰上了。 　　“恰巧？未必。” 　　果然，昏迷女子刚出现在视野，副本发布任务的声音就响起：【恭喜玩家偶遇气运主角，成功触发支线任务[落魄毒妃：高冷仙尊心头血]，玩家是否接受任务？】 　　指望副本不搞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按照狗血生成器的规则，每个狗血剧情的难度都会逐步提升。 　　第一个狗血剧情的反派仅仅是筑基修士，第二个就变成了金丹红衣女，第三天时，唐肖面对的就是一名元婴魔修。 　　自血莲秘境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天，狗血剧情又来了两拨，按照规则换算，这次摆在他们面前的，至少是一名合体境界的修士！ 　　李华和韩雷雷的实力综合加起来，也只能抵这个副本比合体期低一级的修士，就算再加上彭子辉和刚刚痊愈的红铃，也打不过和唐肖同实力层级的原住民。 　　“肖姐，要不然我们想办法先把狗血剧情线这边压下去，等解决完蓝海宗的问题再回来处理？”李华不担心唐肖输，但他担心会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唐肖却摇头拒绝：“狗血剧情线可以说是催命符，也可以说是玩家实力突破的催化剂。” 　　唐肖最初也觉得这个副本的危险很不可理喻，但在血莲秘境突破后，她的心境又产生了变化。 　　按照狗血小说的套路，主角动不动就闹得天崩地裂仙界震荡，怎么可能是仅仅筑基和金丹的修为。但进入副本后，遇到的剧情线却是从筑基开始一步步提升，从这个角度来讲，甚至颇有几分让玩家适应的意思。 　　或许，狗血生成器从未针对过玩家，它只是运行自己的规则。 　　真正的原罪，其实在于玩家的弱小。 　　如果玩家也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大能强者，和狗血生成器就是双赢，而非一方受制于另一方的生存挑战。 　　003有些激动的声音响起：“我很开心你能这样想……虽然我不能说太多，但还是希望你能保持这种想法！” 　　它打了这么久的工，终于有玩家给它平反了！ 　　哪有系统故意想要害死所有玩家，它们唯一需要遵守且不可逆转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使玩家进化。 　　只不过有的进化缓慢而简单，有的进化飞速却极其困难。规则之下人人平等，它也无计可施罢了。 　　唐肖莞尔，“看来我猜的没错。楚沉曾经告诉我，联盟领域有几个无法逆转破坏的铁律，其中一条就是：所有副本必有通关之路。” 　　哪怕是狗血生成器这种分分钟逼死人的变态级别，也一定存在成功通关的可能性，而非必死杀局。 　　“……是变强！”李华似有所悟。“只有变得更强，才是一切副本通关的必要条件。” 　　就像他和韩雷雷，明明运气在联盟一骑绝尘，硬实力却仍旧远远比不上非酋肖姐，究竟是他们天赋不足，还是变强的欲望不够强烈？ 　　“所以，高冷仙尊心头血，”唐肖笑了笑，让洛二从狗血文女主身上调出一段数据：“来吧，让我们看看，这次是哪位仙尊。” 　　…… 　　浮云楼宇无穷处，浩渺仙山九千重。 　　蓝海宗的拜帖在空中飘浮，迟迟无人伸手去接。 　　一个老者拂须冷笑：“得志便猖狂，蓝海宗对自己真是有自信。仅因为老夫座下有个弟子少不经事，跑到血莲秘境走了一圈，就来索人供他们泄愤？” 　　这简直是把所有宗门的脸都踩在地上！ 　　老者身旁，数名修士对坐而饮，每个人修为均在合体期以上，落在三千大洲都是一砸一个坑，说话掷地有声的大能。 　　“蓝海宗不是傻子，他们敢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倚仗。”一名中年美妇押了口茶，轻声道：“盛极必衰，先得盛起来。不管怎么说，蓝海宗现在如日中天，或许他们是故意激我们动怒——别忘记，他们靠着气运，这一年可压死了不少曾强于他们的门派。” 　　这话一出，场面便安静了下来。 　　先前的老者重重哼了一声，一抬头正好瞥见有人还在悠闲饮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楚宗主，你清心寡欲也得有个限度吧。如果我没记错，之前你门下有几个弟子去无方洲，也被蓝海宗碰瓷了，你也能视若无睹？” 　　“楚宗主”这才缓缓抬头，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总感觉近些日子，他比起众人印象中要更加冷漠，简直到了不像个人类的程度。 　　男人目光沉静无波，看向虚空某处，半晌才开口，如同冰雪落地：“我大概了解情况了。” 　　老者：“……我们饮茶问道在这坐了七天七夜，你告诉我你现在才了解情况？”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下，楚宗主自顾自敛衣起身，“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 　　“无方洲。” 　　有人惊道：“你不是算出自己今年将有情劫，决定打死也不亲身下界去无方洲吗？” 　　男人身形微顿，凝眉，“是吗？” 　　他认真想了想：“如果算是的话……那就有吧。”说罢翩然而去。 　　被直接忽视的众人：？？？ 第二百零七章 　　红铃一生最大的梦想, 就是能创业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彼时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宿命是个炮灰恶毒女配，兢兢业业奋斗几十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 她也死都没想到, 柳暗花明又一春, 在差点死了两次后，她竟然阴差阳错干了票大的！ 　　地下室里, 检查完蓝海宗两个弟子的情况，红铃一桶水将二人泼醒。由于一身红衣十分显眼, 蓝海宗大师兄和赵明轩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吓得差点哭爹喊娘。 　　“我不是鬼。”红铃贴心掌了灯, 脸在暗白的灯光下更加幽深。 　　赵明轩：“……我举报，那天所有事都是我旁边这个畜生一手策划的, 我只是被迫参与呜呜呜呜，您大人有大量, 回魂报仇就找他吧！” 　　大师兄：“……赵明轩你个背祖忘宗的白眼狼, 就应该直接在宗里把你掐死！” 　　两人争执不休，红铃听得烦, 直接拔剑贴着大师兄脖颈捅进他的肩, 鲜血渗出，两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别废话打扰我工作, 接下来我问什么, 你们答什么。所有关于蓝海宗的事情，但凡有一点撒谎, 就让你们神魂俱灭, 懂了吗？” 　　…… 　　距离蓝海宗和空中阁楼不知多少千里外, 唐肖一行人将险些被拐卖的婴儿分发给之前随便几个狗血剧情的主角, 让他们用势力将婴儿还回去。 　　也有人不愿意蹚这趟麻烦，毕竟他们虐恋还没虐完呢，突然拉出来做正事有点崩人设。表达出这种想法的人直接被唐肖用强出不知道多少倍的修为凌空摩擦，不得不委委屈屈领了任务。 　　解决完这一切，只剩下一个烫手山芋了。 　　[落魄毒妃，高冷仙尊心头血]，在狗血生成器里是个百转千回的虐文。按照透漏出的“剧情”，女主得被送进魔窟九死一生，才能被路过的仙尊救起，进而产生一系列纠葛。 　　韩雷雷抱着头发呆，似乎在摸索并不存在的智商：“难道，我们要去闯魔窟，把女主扔进去再等剧情开始？” 　　从蓝海宗主线，到狗血剧情这边，要做的事情太多，反而一时间施展不开手脚。 　　就在这时，洛二突然蹦起来，圆鼓鼓的肚皮一颤一颤：“我好像感应到有一大股数据流出现在这座大洲边缘，难道有新的病毒来了？003，你看到没有？” 　　副本系统懒洋洋：“我也感觉到有点异常，不过查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东西，应该没有攻击性吧。” 　　“没有攻击性你就不查了？”洛二被气得跳脚：“消极怠工，混吃等死，一点系统的尊严都没有！” 　　“老大，不是每个系统都像你一样，捡了几万年垃圾还能有幸脱离联盟找到宿主的。”003嘴上说着丧气的话，行动却很麻利，很快调出一串数据。 　　异常来源显示在大洲东侧，正飞速向众人位置移来。 　　“东侧，那不是无方洲连接其他大陆的出入口吗？”彭子辉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什么：“这次狗血剧情，不会牵扯到外洲修士吧？” 　　唐肖抬眼看去，眼中出现一抹琥珀色的红点，来到新的世界，[众神之眼]和[刹那的真实]融合为一体，用灵识催动后可以看见半个副本的轮廓，一切能量都具现为川流不息的数据，其中有一股银色数据流最为显眼与强大。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唐肖勾起嘴角：“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老朋友来了。” 　　…… 　　“？？？他怎么来了？” 　　收到消息后，无方宗最顶尖的几个宗门一片哗然。 　　其他大陆的顶级大能不请自来，不是夺宝就是报仇。要不然人家放着好好的宗门和仙山不管，来无方宗干嘛？ 　　但心里打鼓是一回事，既然对方并未隐藏行踪，他们也得尽到面子。不过片刻，无数弟子便携带拜帖与礼物迎上了九重天： 　　“不知楚宗主大驾光临，峰主上次与您一见还是两千年前，这次特备薄礼……” 　　最先头的人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直接忽视他，沿着原本路线向下飞去。 　　“……” 　　大能都这么难相处么？ 　　第一个吃了闭门羹，后面的自不必说，轮到蓝海宗时，负责弟子连传闻中楚宗主的衣角都没看到，就被远远落在了千里开外。 　　与此同时，唐肖已经踏上了魔修的地盘。 　　这个位面正邪修士泾渭分明，属于魔界的山脉处处充斥污秽浑浊之气，戾气和漂浮的残魂到处乱窜，对活人的脑袋虎视眈眈。 　　唐肖提着把弯刀，就这样在无数魔修的注视下，砍断了一个半步合体境的魔修脑袋。 　　魔修死不瞑目地扑倒，身形委顿成一个老叟，正和之前拐卖小孩的两个老叟一模一样。 　　“无面魔。一人可分出三体，本体比分|身高出一个境界，擅长幻术、卜算。性情狡诈狠辣，最近在魔界从事人口倒卖的生意，被不少宗门联合悬赏通缉——我应该没找错人吧。” 　　唐肖不忘记把对方试图逃窜的魂魄收进系统空间，留着日后去领悬赏。 　　无面魔在魔界经营许多年，势力早就不小，手下虾兵蟹将无数——但在越阶实力碾压下，没人愿意来唐肖面前送死，群龙无首后当场溃散。 　　然而仍旧有不少闻着味赶来的高阶魔修，试图围攻唐肖。 　　合体阶修士就像座金山银山，一旦成功围杀，哪怕最后只分到半点荤腥，也足够他们受用不尽的利益！ 　　圆月弯刀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最后浓的连刀锋都露不出来，汇聚在地面，宛如一片猩红的湖泊。 　　唐肖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向外走，身后一大片缓慢消散或被争食的尸体，和她对战的魔修也越来越心生惧意：怎么打了这么久，对方不仅毫无疲惫之意，反而越战越酣，就像……就像要升级一样？！ 　　要是对方真的当场突破合体期，会不会引来更强的魔修暂且不说，他们是肯定死得不能再死——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魔修们心中有了计量，不约而同选择撤退。然而已经晚了，浓郁的灵力不知何时已经包围整片空间，正中央的少女明明是个入侵者，却好整以暇地像个东道主。 　　“来都来了，一起解决了吧。” 　　…… 　　李华和韩雷雷也数不清到底杀了多少魔修，最后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勉强拿出治疗道具给自己回血。 　　“靠，止血喷雾用光了。”韩雷雷哀嚎一声，可怜巴巴试图在空间袋里找出下一瓶。 　　“别找了，我能挺过去。”李华咬着牙，他小腹处赫然裂着一条狰狞的豁口，魔修的灵力在里面破坏，如果不是玩家的身体素质兜着，估计也会像旁边横尸的魔修一样，脏器和肠子流满地。 　　“说什么屁话呢。”韩雷雷最终找出一包绷带，牢牢给李华的伤口缠了几圈，才发现绷带早被自己手上的血污浸透了。 　　彭子辉从尸山里踉踉跄跄爬出来。“大佬，大佬们，收手吧。再打下去，无方洲的魔界要被你们掀翻了！” 　　他一开始还害怕有合体境魔修过来，现在他算看明白了，这几个变态玩家巴不得有更厉害的敌人来送经验，他们这是把魔界当成试炼场了！ 　　果然是手下疯疯一个，老大疯疯一窝。彭子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唐肖说了两句话，这两个高级玩家就和开了窍一样，把命当皮球踢，疯了一样想要变强。 　　难道他太久没回联盟领域，已经跟不上这批新玩家的心理素质了吗？ 　　“你还有心情帮他们。”洛二一会儿变成金色小球，一会变成胖娃娃，飞来跑去收捡能量，顺便提醒彭子辉：“你知道他们的天赋异能是什么吗？” 　　“是啥？”彭子辉心想我的天赋异能就够牛逼，还有什么怕的。 　　洛二：“是欧皇哦~纯粹的欧气凝聚的绝顶气运，原住民弄不弄得死他们我不知道，但是你继续在他们身边晃，很可能因为气运比不过而被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和攻击，成为下一个扑街的目标。” 　　“！！！”彭子辉悚然一惊，忽然想到一句话：“我听之前进来的玩家说过什么，新手三变态，公敌两欧皇，难道就是——” 　　李华拍上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嗯，就是我们。” 　　韩雷雷从空间袋抽出大范围攻击道具，拉栓向上一扔：“有何贵干？” 　　彭子辉：“……” 　　激光和烟雾席卷了整整数座山脉，半日才消散。 　　而后几人的身影慢慢出现，李华和韩雷雷脸色苍白，精神却不错。彭子辉满脸写着后悔，身上没受什么伤，看出来精神受到的伤害比较大。 　　而原本青衫走进去的唐肖，再出来时身上只剩血色，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身影出现的瞬间，无数窥视的目光立即散了开去，也收敛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不仅因为她出来时已经是半步大乘，还在于她恐怖的升级速度。 　　但凡成为大能者，均有气运加持，在人家势不可挡的时候上去拦路，和送菜有什么区别？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完成了狗血生成器的任务？” 　　彭子辉第一次觉得，一句话能耗光他一整年的力气。 　　挡路的魔修弄死了，狗血文女主也安全了，就是半路不小心醒了一次，受到的精神冲击可能有点大，连谢谢都没说就仓皇逃跑了。 　　不过他理解，如果再给一次机会，他一定也火速跑路，绝对不上这几个大佬的贼船。 　　魔界与外界的通道缓缓打开，刺眼的天光照射进来，唐肖眯起眼：“当然算是完成了，它不认账也得认账。” 　　狗血生成器：“……” 　　我谢谢你全家！ 　　三人长舒一口气，迈入阳光前，韩雷雷忽然转头问：“肖姐，我们应该没忘记什么事吧？” 　　唐肖凝眉：“没有。” 　　“有。” 　　一个声音同时响起，在前方淡淡开口：“你忘记了一件事。” 　　唐肖已经彻底走到阳光下，见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等在外面，看见她出来，淡淡点了下头，伸出手：“你把我忘下了。” 第二百零八章 　　如果不是唐肖在前面, 李华和韩雷雷差点以为这个陌生男人伸手是要掏武器。 　　因为他的气质实在太冷了，哪怕说着熟稔的话，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 甚至有点像……有点像监察官？ 　　两人睁大了眼睛。 　　彭子辉反应的最慢, 他只知道眼前是位高阶大佬, 生怕惹上麻烦，连忙小心翼翼上前拱手：“不知哪位仙尊降临, 有失远……我靠靠靠靠靠！监监察官，你怎么来了？？？” 　　彭子辉一蹦三尺高, 差点没弹回魔界：难道联盟知道他钻规则空子在副本养老这件事, 特地派监察官过来捉拿他了？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监察官是几号——等等, 对方怎么完全没看他？ 　　白衣修士只是低头观察唐肖，须臾微微点头：“你又进阶了很多……真好, 比我预测的还要好。” 　　他又有点懊恼，自言自语：“……只不过我却输了一筹。” 　　唐肖听着不对：“你输给谁了？” 　　对方：“洛河, 他赌你能到大乘, 我本来也是如此估计，可是最后调整了一下数据算法, 就输了。” 　　洛二对这个很感兴趣, 忙变成人形问道：“怎么改的算法？” 　　男人很认真：“机缘往往伴随危险。我觉得你前几个副本经历的危险已经够多，运气可能会有所回转, 在这个位面过得更安稳一点……是我想错了。” 　　唐肖：“……” 　　她抹了把脸：“真抱歉让你有这种错觉。” 　　“这次你的角色是什么？NPC？奇趣蛋？还是哪个原住民？” 　　话音刚落, 任务提示音就在空中嘹亮响起：【恭喜玩家遇到[落魄毒妃：高冷仙尊心头血]的气运主角，男主角楚沉！任务进度增加, 奖励10积分, 请道友再接再厉！】 　　积分增加的声音, 就像狗血生成器幸灾乐祸的吃瓜声, 伴随着无声的嘲笑留下一片寂静的空气。 　　“你，高冷仙尊？”唐肖后仰了下脖子。 　　韩雷雷愣愣的：“落、落魄毒妃？” 　　李华紧锁眉头：“心头血？” 　　彭子辉怀疑人生：“监察官？” 　　楚沉：“……” 　　等他回到联盟，一定要查一查这些天天在副本世界乱跑的非正规程序，省得它们为祸人间。 　　*** 　　夜幕笼罩，眼见不能立刻赶回空中楼阁，几人干脆在唐肖带领下，扎驻在几千米的高峰上烤肉，香气很快飘散开。 　　唐肖三人体力消耗得狠了，立即大快朵颐。只有彭子辉抱着腿，坐在角落里独自后悔： 　　“我就不该伪装成小胡子，跟他们进入秘境，如果我不进入秘境，就不会遇到你们，如果我不遇到你们，就不会来到魔界，如果我不来到魔界，就不会遇到更可怕的……呜……” 　　“往好处想。”洛二安慰他：“他又不是监察官。” 　　彭子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不是监察官，可他是公约啊！！” 　　创造出所有监察官的本源，半个联盟领域的支柱，象征着无上的规则和铁律的《公约》，竟然具现成了人，还站在他面前！ 　　哪怕是再危险的副本里，彭子辉也没有现在这么浓郁的惶恐和危机感，他抽了抽鼻子试图离楚沉远点，“大佬，你们是不是在策划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应该不会消灭知情者吧，我可以清除记忆的呜呜呜……” 　　韩雷雷啃完第三个烤鸡，才抽出空来说话，“你哭啥，我们还没哭呢！” 　　他们和肖姐在上一场副本出生入死，都不知道肖姐左手一个主系统，右手一个公约，脑子里还住了个洛二。 　　怪不得在联盟领域，监察官对肖姐的态度特殊，肖姐又表示原因不能在联盟里透露。 　　当然不能在联盟里说！这要是被NB公司知道，它们恐怕会直接发疯。 　　楚沉不用吃东西，就静静烤肉，烤完才出声：“你们做的很不错。NB公司的招数都被你们一一拆解，再继续成长下去，就连联盟也会对你们无计可施。” 　　听见来自公约的褒奖，韩雷雷顿时觉得自己可以膨胀了。 　　但膨胀完，他又马上意识到：“如果其他招数都被我们化解，那NB公司是不是要出大招了？” 　　李华欣慰地看他一眼：“你终于成长了智商。” 　　“所以我们在这个副本里，不仅要找到白淇他们，还要尽快提升实力，以此应对NB公司即将到来的杀招。当然，前提是，我们得先通关这里。” 　　唐肖啃完最后一个鹿腿，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血腥味过浓了，问道：“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吓人？” 　　李华由衷地回答：“你现在的形象很像变态杀人魔，能止小儿夜啼，站在原地就能吸引一帮邪神信徒的那种。” 　　尤其是和白衣翩翩的楚沉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正邪势不两立，下一秒就能在仙山之巅决一死战。 　　楚沉又烤熟一条鹿腿递过去，认真道：“我觉得挺好的。” 　　唐肖把多动症洛二扔到楚沉怀里，“你们数据的审美，要么是猫要么是蛋要么是球，还是闭麦吧。” 　　“……” 　　一夜过去，在洛二辅助下，李华和韩雷雷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他们研究狗血修仙生成器，发现这段时间内，他们竟然不知不觉积累了不少积分。 　　当然，大头还在于唐肖出神入化的操作，硬生生造出“狗血场面”，导致狗血生成器一边气得呕血一边还得出钱，攒下了初始资金。 　　只要再完成[高冷仙尊心头血]这个任务，他们的积分就足够兑换一些威力较大的杀器和天材地宝，大大提高剩余任务时间的利用率。 　　“不过，楚先生……你就是这个狗血剧情里的高冷仙尊？” 　　韩雷雷挠头，他从没考虑过，如果狗血主角变成公约的化身该怎么解决。 　　楚沉：“准确的说，这具身躯是我在副本里随机留下的载体，只不过被某些程序闭着眼睛抓取到，增加了莫须有的奇怪设定，现在已经清除了。” 　　闭眼抓取的“某些程序”：……敢怒不敢言。 　　“那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完成任务？”韩雷雷眼前一亮。 　　副本系统友情提示：“你们把狗血文女主弄丢了。” 　　唐肖：“那不叫丢，那叫受到刺激后发愤图强，决心脱离人设追寻属于自己的修真之路。建议修改为凤傲天升级爽文，你们屈才了。” 　　通过唐肖的[众神之眼]，众人知道原女主跑路后因为心理阴影太重，连夜跑到其他大陆的佛宗要出家，并决心要把正道的光照在自己的修真之路上——至少这辈子不想再看见魔修了。 　　狗血生成器：这和原本说好的剧情差了十万八千里！ 　　惊天动地的爱情呢？缠绵悱恻的虐恋呢？颠倒众生的纠葛呢？ 　　唐肖：“放过众生吧。反正过不了几千年灵气退散，大家都要变成凡人走自然科学路线，小心再诞生第二个NB公司，把你抓起来做切片。” 　　狗血生成器：…… 　　你刚绑定我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呜呜呜。刚认识的时候叫人小甜甜，拿到积分了就说要切片，人类都是大骗子。 　　不论狗血生成器怎么委屈，至少证明了一点，唐肖所猜没错。 　　玩家实力越高，对方的限制就越弱，距离下一波狗血剧情出现的时间也从快到慢。 　　而在此之前，如果玩家但凡有半点犹豫，或者试图将支线任务和主线任务叠加起来完成，就很有可能翻车。 　　“白淇哥难道也是因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天快亮了，韩雷雷杵下巴望着云层发呆。 　　唐肖：“有蓝海宗和其他系统插手，白淇他们的情况应该会更加复杂。否则他也不会让仇褐和阮青自爆离开，自己却失踪在位面里，让我们来找他。” 　　“啊，小姐你是说，白淇哥是故意不回去的？”韩雷雷猛地抬头，差点把李华怼到山下，“那他现在还安全吗？” 　　唐肖把李华扶上来，“这就得我们自己来确认了。” 　　*** 　　蓝海宗的宗门大会按时开展，不过三日，请柬就传满了整座大洲。 　　说来也奇怪，一般宗门大选、门内比试和邀请诸天修士的大会，都会分开举办。蓝海宗却偏偏定在同一天，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无数飞剑、空中马车和御兽在海面上空略过，从天空向下看，波澜壮阔的海面今日如同笼罩了一层迷雾，遮蔽了海中的景象。 　　对于想踏上修真之路的凡人来说，这片海域，就是他们要拜入蓝海宗门下的第一道试炼。 　　比起修士的行动方式，参加比试的普通人要朴实得多，有的直接爆衣开始自由泳，有的拿出重金买的伸缩船，还有人开始用能力召唤海豚。 　　速度最快的是一名曼妙少女，她掐了个诀，下半身化为鱼尾，一入海速度就快得像个定向雷，没几秒就远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各显神通的海面上，一艘船不快不慢地向前飘行，船上坐着四名青年，每人身上一枚腰牌，是蓝海宗负责纳新的弟子为挑选凡人给出的标志，基本上相当于路引，可保证他们通过试炼后能安然进入蓝海宗。 　　坐在最后面的少女头顶斗笠，还有心情喂鱼。 　　自由泳选手刚游到船旁，猝不及防就被撒了把鱼粮，生气地冒头：“宗门录取名额可是有限的，你们都不着急？” 　　少女摇摇头，顺便从腰间抽出一把破损的弯刀：“对了，你会修刀吗？” 　　“神经病！” 　　自由泳选手见劝不动，生气地游走，还没游出几米，却见数十丈开外的海面上，一张布满锋利口器的巨大鱼嘴一晃而过，激起一圈波浪汹涌。 　　如果他刚刚没被叫住，这时候正该游到那里……岂不是成了鱼嘴里白白送命的游魂？ 　　从头凉到脚的男人连忙游回来，看见对方还在船上喂鱼，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女侠救我一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我叫唐肖。”少女笑了笑，把斗笠拨开一角：“看到了吗，这里有真刀实枪的危险，死在这里也是寻常事，蓝海宗没把你们的命当一回事，你还要继续吗？” 　　平常宗门纳新的试炼，顶多就是考考天赋和耐性，谁能想到蓝海宗的试炼这么危险。男人自认为天赋和本事都不是一等一的出众，此刻也有点打退堂鼓，不想送命于此。 　　“多谢女侠提醒，那在下就原路返回，不在几位面前献丑了。” 　　没想到唐肖却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蓝海宗没什么好的，考不考虑加入我们的灵刻宗？” 　　自由泳选手：？？？ 　　现在大佬都这么莽的，直接跑别人的招新大会上挖墙脚？ 　　只听对方继续道：“大乘修士坐镇，坐拥矿山金山，天材地宝应有尽有，现在加入就是元老，五年升级三年修真，信零氪得永生。” 　　感谢修真界没有传销。 　　被一连套词忽悠得一愣一愣，对修真了解不深的自由泳选手露出惊叹之色：“不知道这样的宗门，宗主是哪位大能？” 　　唐肖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面不改色地回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叫顾星辰。” 第二百零九章 　　半日过去, 越来越多的试炼者通过海域，到达蓝海宗所在的中央岛。 　　几名蓝海宗内门弟子苛刻地审视着新人，一人抛一个牌子, “把这个挂在脖子上, 你们可以进下个环节了。” 　　有人低声吐槽：“怎么和狗牌一样？还好我……” 　　他忽然噤声，意识到差点说漏嘴, 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意才放下心来, 装作若无其事地跟随人流走进下一道关卡。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不少人身上。 　　只不过蓝海宗弟子眼高于顶, 自然不可能想象到, 在短短半日的试炼时间里，原本还充满期望想加入蓝海宗的新人们，竟然有一大半都被撬走, 去了个临时组建起来的无名宗派！ 　　领了后位牌子, 悠哉走在人群中的唐肖几人：深藏功与名。 　　只能说, 带有亲和力Buff的道具效果果然立竿见影，反正最后一个副本也不心疼钱，在唐肖几人的一顿忽悠之下, 试炼者有一个算一个, 都被成功策反。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 　　蓝海宗看重纳新，说明新弟子对他们来说作用很大。既然如此，唐肖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敌人的损失就是我们的收益。所以一个临时编出来的“灵刻宗”就应运而生。 　　创造它的人, 也自然落到了宇宙起源·邪|教头子·背锅侠顾星辰头上。 　　“不过, 肖姐，为啥我们要起名叫灵刻宗？”韩雷雷低声问。 　　唐肖：“灵刻谐音零氪, 寄托了我对氪金游戏的批判以及希望世界再无氪金的美好向往。” 　　这是她身为一个零氪玩家最后的倔强。 　　相比起第一关的海洋大冒险, 第二关就要普遍一些, 是基本各个宗门都会设立的通天阶。 　　“上面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只有日落之前登上最顶层的弟子，才有资格参加最后一轮试炼。” 　　唐肖仰头看着直入云霄的阶梯，眯起眼睛。 　　不错，九千九百九十九阶，过程漫长枯燥，非常适合搞宣传。 　　计划还没开始实行，唐肖就感觉有人故意挪到了自己身后，随即肩膀被拍了一下。 　　一名五官精致，清秀可人的半大少年立即扬起笑容，怯生生道：“姐姐，一起爬山吗？” 　　…… 　　胡晓经过细致的观察和判断，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一个总是戴着斗篷，气质从容的少女身上。 　　大家明明是竞争关系，每个参与者却都对其和颜悦色，甚至有点毕恭毕敬——家世显赫。 　　身边总是跟着三个气质出群的男修——一看就是保镖。 　　在试炼中不急不缓，拿到后排名次也毫不在乎——关系户无疑。 　　综上所述，胡晓用自己修炼几百年的经验判断，这个名叫唐肖的好说话少女，十有八九是便衣出来体验人生的修真界富二代。 　　如果能取得对方信任，再利用对方得到蓝海宗门票，他的计划基本就成功了大半。 　　抱着这种心思，胡晓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扬起自己认为最能激起人类怜爱之心的微笑，双目盈盈：“姐姐，我方才在海中受了伤。害怕一会再遇到危险，能跟在你身后走吗？” 　　对方还没说话，他就有些惶恐道：“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只要能在你们身后走一会儿就行，看着姐姐的身影，我就会鼓励自己坚持下去了！” 　　“……” 　　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毫无攻击性的美少年，慌张又羞怯地寻求帮助，如果是不经世事又心高气傲的富家子弟，很容易就头脑一热答应下来。 　　唐肖却皱起眉，上下看了他两眼： 　　连狐狸精都来拜师？蓝海宗好大的面子。 　　在她的灵识覆盖范围内，幻术的作用基本为零。然而眼前少年却也是在靠近之后，才被她发现原形——赫然是一只摇头摆尾的红色小狐狸！ 　　胡晓对自己已经露馅一事浑然不觉，甚至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结果唐肖端详他两秒后，轻轻吐出的话却是：“你，受的伤在哪里？尾巴的毛上？” 　　“？？？” 　　小狐狸顿时变了脸色：不好！ 　　暴露了！ 　　他一噘嘴，口中吐出一股迷香，同时脚底抹油就要跑路，两条胳膊却被直接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韩雷雷和李华不知何时出现在胡晓两侧，炼虚境以上的威压一压下来，胡晓顿时腿就软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剥狐狸皮挖内丹的场面。 　　原来他完全猜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老好人富二代，而是四个披着羊皮的大佬！ 　　他们混进蓝海宗纳新试炼是要干嘛？和自己一个目的吗？ 　　没等胡晓想清楚，唐肖已经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卸了他身上的暗器法宝。“放心，我们不会举报你的。” 　　胡晓：……你们看起来比举报我更可怕。 　　不过出乎小狐狸意料，这几人居然真的没有检举他伪装成人类试图混进蓝海宗的行为，甚至还开始向他宣传一个叫什么灵刻宗的门派，大意是只要他加入，他们不仅不会举报，还会帮他掩护身份。 　　胡晓：我信你们的鬼！ 　　一分钟后，他在唐肖的灵力笼罩下差点连狐狸耳朵都吓出来，点头如捣蒜：“加入加入！我加入！” 　　——早知道对方是顶尖大能，他还装什么凡人，直接抱紧大佬的腿嘤嘤嘤就完事了，还在蓝海宗浪费什么时间！ 　　真香.jpg 　　彭子辉娴熟地拿出账本：灵刻宗成立第一天，第38名弟子加入。 　　还没记完，就听唐肖在那边问：“你为什么来蓝海宗？” 　　一个已经能化形的狐妖，不去找同样妖修的祖宗，却来人间地界拜师，事出反常必有妖。 　　胡晓自然是知无不答：“回大佬，我是感应到有天地灵宝的气息，不受控制就被吸引来了。” 　　他们妖类对宝物气息十分敏感，尤其当宝物气息外泄，对它们来说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按照他的描述，得亏蓝海宗建立在海域中央，四周没什么妖修大能，否则按照这个灵气外露程度，引发下一次人妖之间的仙界战争都有可能。 　　唐肖和李华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答案。 　　泄露气息的灵宝，除了在白淇仇褐他们那场大战中被蓝海宗夺走的“宝物”，哪还有其他可能性？ 　　“那你能不能察觉到，这件宝物的具体位置呢。” 　　胡晓吸了吸鼻子，“我只能感应到，宝物在岛最中央也是最高的地方，但是今天蓝海宗里这么多修士大能盯着，我哪敢动弹。” 　　要不然，他也不会舍得自己一身皮毛，委屈巴巴装成凡人在海里游泳，红毛都给泡咸了。 　　狐狸身后，李华三人开始用不同方式尝试，最后依旧摇头：“我们感应不到任何气息。” 　　“巧了，我也感应不到。”唐肖挑起眉：“看来蓝海宗也发现了灵气外露这件事，于是用某种法术将气息屏蔽起来，阻碍了其他修士的探查。” 　　但是他们只算了人类，却没把妖类算进里面。 　　妖的感应系统和人类不同，蓝海宗的屏蔽在它们面前如同欲盖弥彰，才导致出现胡晓这种意外。 　　既然知道方位，事情就好办多了。 　　接下来，如蓝海宗预计的那样，第二关通天阶又淘汰掉不少修士。只不过在唐肖几人的暗中操作下，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已经换了阵营的“自己人”。 　　穿过通天阶，众人终于被引入一个宽阔的露天广场内。从凡人眼中看去，广场十分空旷，当中立着一块半人大小的通透玉石，玉石旁，身穿白衣的童子端着手看他们： 　　“请问诸位，谁先来测仙缘呢？” 　　有人跃跃欲试，人群很快分散为几波，唐肖几人理所当然地站到了最后面。 　　而此时，从他们的视野看去，整个广场哪里是空旷，分明是热闹无比—— 　　无数宗门的高阶修士和长老坐在空中座位上，下面则坐满了弟子，远处还能看到仙兽在翱翔游荡。 　　这些来自不同修为境界的目光自上而下投在广场诸人身上，或审视或看热闹。也有一些灵识在谨慎地排查——时不时会有几个不易察觉的法术笼罩下来，确保场上一切都在对方的控制范围内。 　　当然，这些禁制主要防范的，还是来自外界的入侵。至于内部，蓝海宗并没想过，和他们作对的人会胆大包天到敢站在他们眼皮底下。 　　就像他们从没意识到，通缉了那么久的“犯人”，这些天竟一直大摇大摆住在他们头顶一样。 　　…… 　　“陈建朝，水木双灵根。” 　　随着小童清晰的报数，一名名参选者神情各异地退下。 　　彭子辉低声给唐肖解释：“灵根决定了修士发展的潜力，突破的速度和成功率。废灵根代表没有修仙可能性。五灵根和杂灵根这种，大宗门也基本不会录取。” 　　按照蓝海宗的要求，恐怕只有双灵根、单灵根这种才能留下。 　　看着看着，彭子辉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诶，大佬，你们刚刚为新门派忽悠、不、招收来的新弟子，怎么资质全都这么好啊！” 　　要么是双灵根、要么是单灵根，甚至还有两个变异灵根！ 　　洛二在唐肖脑海里懒懒开口：“笨，因为负责挑人的是李华和韩雷雷。你对欧皇的力量一无所知。” 　　“……” 　　话没说几句，人群已经越发稀薄，没检测的只剩下唐肖一行人。 　　唐肖摘下斗笠，“你们谁先去？” 　　却没想到，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韩雷雷最兴奋：“当然肖姐你先去，我已经好奇你的灵根很久了！！” 　　他们甚至私下为唐肖的灵根究竟是什么，已经赌了好几轮，就差个最终结果。 　　“……行吧。” 　　唐肖走上前，将手放到了灵石上。 　　“正好我也很好奇，我的灵根到底是什么。” 第二百一十章 　　探灵石温润的光芒, 随着唐肖将手放置在上面而发生了变化。 　　“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天地。” 　　彭子辉期待地搓手，“对应不同的灵根, 探灵石上会出现不同的颜色和光芒。光芒越亮, 说明灵根越纯粹。” 　　但是玩家本质并非这个位面的人，也自然没有修仙体质。唐肖则是绑定了狗血修仙生成器, 被位面级道具直接匹配了灵根的意外。因此他们也就更加好奇, 站在全联盟最顶端的人进入修仙世界观后，灵根会是什么样。 　　韩雷雷信心满满：“我猜肯定是雷灵根！别忘了肖姐最先觉醒的异能可是雷电！” 　　李华：“清醒一点, 肖姐是双异能。” 　　韩雷雷：“……” 　　李华：“我认为, 变异灵根的可能性比较高。” 　　彭子辉听得无语：“你们就不能猜个狂拽酷炫叼的灵根吗？比如狗血小说里经常写的那种，主角一出场就电闪雷鸣光芒四射，震撼整个修真界的场景？” 　　对方反问：“你见过吗？” 　　彭子辉：“……没有。” 　　虽然他确定, 狗血生成器一定非常想搞这种场面, 但受限于位面基本的逻辑规则, 再逆天的主角也顶多就是个特殊灵根罢了。 　　说话间，探灵石的颜色已经开始渐变，飞速扩散开一片浓郁的紫色, 其中甚至隐隐有电光闪动——雷属性！ 　　上位已经有修士注意到此处, “好精纯的雷灵根！” 　　“我赢了！”韩雷雷一蹦三尺高，“看我说的没错吧……诶？” 　　紫雷溢满整块探灵石后又转眼消失无踪，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没了一般。 　　连负责的童子都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天灵根！” 　　天灵根无色, 探灵石只会发光。 　　这样一来，结果已经十分明显。童子抑制不住笑意,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恭喜道友, 你是极其罕见的变异雷天灵根！” 　　李华满意：“那就是我猜对了。” 　　唐肖却端详探灵石两秒, 抬眼看向童子：“你确定？” 　　话音未落，手下的石头又开始变化！ 　　众目睽睽之下，探灵石一半化为凝实的黑，一半染满灼目的鲜红，两种颜色凝聚又对抗，在灵石上游动分合。 　　“这……” 　　如果红色是火灵根，黑色又是什么东西？ 　　而且刚刚明明已经变成天灵根，怎么忽然又多了两种颜色？没听说过天灵根还能杂糅这么多属性啊？ 　　下一刻，灵石颜色又开始改变。 　　金色、青色、棕色……五行能量不要钱般在灵石里交错流动，半天后才被白色光芒重新吞没覆盖下去。 　　一片寂静。 　　彭子辉：麻麻，我终于看见小说照进现实了！！ 　　半晌，童子才神色复杂地抬头：“这种情况实属第一次出现，宗内恐怕得先商议一番，才能确定姑娘的灵根具体是什么。” 　　唐肖笑了笑：“不用，你们登记为变异雷天灵根就行。剩下的能量是我放出来测试的，你们登记不过来。” 　　话音落下，她便控制识海内的能量收了回去，探灵石上的光芒也随之消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刚刚的景象，其实是她内视自己的“灵台”，将三种本源能量分别注入其中，导致的结果。 　　雷电之力与灵力化作雷天灵根。而两者分别与业火相结合，通过灵台就能转化为不同的五行能量。 　　这也是唐肖刚刚通过探灵石才发现的妙处。如果运用起来，相当于在原本识海能量池的基础上增加了一道转换器，能量利用率直接翻倍，无论是战斗还是日常修炼都受益无穷。 　　当然，这些识海内的运转只有唐肖自己知道。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凡人一会儿雷灵根一会儿天灵根一会儿又五行杂灵根，最后还轻描淡写地说是自己搞错了。 　　“……”是他们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天空中有人憋不住，洪钟般的声音远远扩散开来：“哈哈哈，没想到年轻一辈竟有这样的天选之才，蓝海宗，你们可真是捡了大便宜！” 　　霎时间，无数身影显现出来，赫然是来自天南海北不同宗门的修士大能。他们分列两侧，而坐在最中央位置上的，显然就是蓝海宗的三名长老和各门主。 　　“蓝海宗好气运，一次纳新大会居然收到了这么多资质优异的弟子，甚至连未来的仙道大能都可能拜进你们门下，可真是令人眼红啊。” 　　有人状似开玩笑，意味深长道。这些话被蓝海宗长老一笑置之，为首的瘦削男长老缓缓降落到地面上，热切地看向唐肖：“来，走过来，让我看看你的道体淬炼情况。” 　　唐肖察觉到锐利的灵识扫视过来，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对方才慢慢放下心。 　　“是个好苗子，真令人惊讶……” 　　瘦削长老眼中精光闪动，喃喃自语了两句，就要伸手抓向唐肖手臂。 　　“你干什么？别碰我肖姐！” 　　韩雷雷最先炸毛，直接扔出一个气泡道具。气泡把猝不及防的瘦削长老弹出两米开外，整个又懵又怒：“区区凡人，竟敢对本座不敬？” 　　法术在手中，瘦削长老欲直接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斩杀于此，却被童子截住。 　　“他们三人，还未检测灵根。” 　　瘦削长老的动作硬生生停了下来，似乎这句话对他有什么特殊的禁令一样，脸上肌肉颤动几下，最终拂袖冷哼：“今天吉道盛日，本座不与一个凡人计较，你们快些继续。” 　　韩雷雷和李华对视一眼，戏谑地勾起眉：“真是奇了怪了，我刚刚可是出手攻击了长老，按照蓝海宗的风格，难道接下来检测出好的灵根，你们就会既往不咎？” 　　蓝海宗向来睚眦必报，绝不可能惜才到这种程度，除非……另有所图！ 　　瘦削长老果然脸部一抽，按捺住杀意，阴沉开口：“黄口小儿休要胡言，你们以下犯上，入宗后自然会记录在册……” 　　“这就又不对了。”韩雷雷打断对方的话，耸肩道：“谁说我们一定入宗的？” 　　！！！ 　　一语惊四座，整个广场都喧哗了起来。 　　除了吃瓜的外人，蓝海宗均是勃然大怒。几个负责弟子直接起身怒道：“笑话，你们自己报名来参加宗门大会，临到关头却又矢口反悔，你们把蓝海宗当做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华彬彬有礼地拱手：“诸位息怒，我朋友并无冒犯贵派的意思，在我们眼中，蓝海宗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笑话，没有半点作假。” 　　“算你们识相……等等？” 　　对方乍一听没什么不对，等到反应过来这段话里的逻辑关系，差点没直接气晕过去：“你们，你们竟敢说我们宗派是……是笑话？！” 　　这已经不是冒不冒犯的问题，这是故意的挑衅！打完脸还得踩一脚的那种挑衅！ 　　但凡蓝海宗还想在修仙界混，今天这件事就绝不能善了——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数名气劲强横的蓝海宗弟子已经闪现到韩李身旁，虎视眈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挑衅吸引，甚至无意间忽略了刚刚才因为灵根特殊而引起轩然大波的少女。 　　唐肖手里捏着一团橡皮泥，收敛了气息的她在人群中闲庭散步，不仅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甚至连广场内设立的无数禁制都忽略了她。 　　[跑路专用橡皮泥：一个不能让你隐形，但是能让你的存在感降低为0，就算你的债主站到你面前，都会直接忽略你的神奇道具。] 　　[备注：请妥善保管，否则你将会永久忘记它在哪里。] 　　道具作用下，唐肖如同出入无人之境，将广场的人员分配、禁制与法术摸得一清二楚。 　　三座专门克制大能修士的法阵，无数被雇佣来的炼虚期以上修士隐匿在广场外侧，而作为装饰的云层和飞禽，也多半伪装出来的凶兽。 　　这场名义上的“宗门大会”，只怕本质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鸿门宴！ 　　橡皮泥效果消失的瞬间，不少还沉浸在两个欧皇的火力吸引中的修士顿时意识到不对，他们立即开始寻找刚刚那个少女的身影。 　　瘦削长老更是身形如电，伸手抓向唐肖，道貌岸然地阴仄仄开口：“鄙宗内危险甚多，小友还是别走太远得好。” 　　谁料下一刻，在他心中和蝼蚁没什么区别的少女反手按住他的手腕，笑道：“贵宗危险确实不少，比如长老触碰新弟子时，手里竟然会藏着符文？” 　　瘦削长老感觉一阵灼痛从虎口蔓延上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就眼睁睁看着黑色印记从掌心被吸出，落在唐肖的指尖。 　　看到这一幕的人，用后脑勺想也能明白，若是没被阻止，那么此刻，这个印记就会留在唐肖身上。 　　“这是什么印记？” 　　试炼参与者中有人忽然开口发问，紧接着有人惊呼一声：“我好像从家族禁书中看到过，这不是一种可以吸取气运，控制他人的印记吗？” 　　“鬼眼法印。”天空之上，一个清冷的声音悠悠开口，判定了结果。 　　不少外宗修士倒吸一口气，面面相觑。 　　只因鬼眼法印分明是魔修独有的法术，必须有魔修在附近，法印才能形成。 　　在一场汇聚了半个正道修仙界的大会上，居然混进了魔修？而他们还毫无察觉？ 　　说话间，李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一名负责接引新人的蓝海宗弟子按倒，下一秒，一模一样的黑色印记从负责人手里飘出，透着无比的诡谲。 　　唐肖将第二枚印记也收下，放在指尖打转：“那么现在，从长老到负责人，蓝海宗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首先，你们为什么要偷偷在新入门弟子身上打下这些邪法印记？” 　　“第二，你们为何偷偷与魔修勾结在一起？” 　　“第三，为什么邀请各方正道修士的大会，却设置了如此厚重的屏蔽法阵，导致在场无数大能，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魔修就在身边？” 　　少女声音落地的瞬间，所有人便都知道，蓝海宗今天要完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个问题, 个个诛心。 　　瘦削长老脸色由青变黑再变白，他知道，如果今天回答不上这三个问题, 宗门大会也不用办下去了。 　　仅仅是其他宗门受邀来的修士, 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剑拔弩张之时，蓝海宗坐席上，一名肥胖和善的长老站了起来：“区区小事, 何必弄得大家如此剑拔弩张？” 　　他挥手遣散其他蓝海宗弟子，走到唐肖面前, 拱了拱手：“不知道友是哪方势力所派, 特地在今天来蓝海宗闹事构陷, 想置我们于不义之地？” 　　“至于你问的这几点，就更加可笑。众所皆知，前些日我们蓝海宗的雷长老被人设计偷袭，想必对方肯定与吾宗积怨已久, 为了防止对方在宗门大会上做手脚, 我们才会备下重重防范。只要大会能和平进行, 那么法阵也不会对诸天道友有任何影响，何来故意一说？” 　　肥胖长老声色俱厉道：“至于魔修印记，我们蓝海宗坐拥东海, 天材地宝不计其数，潜力无限。又怎会与魔修勾结自毁前程，定然是尔等故意陷害，请诸天道友评理！” 　　雷声大雨点小, 说了半天却又拿不出半点证据, 是个人都能看出, 蓝海宗是打算和稀泥敷衍了事。但碍于这里是蓝海宗主场, 对方又没有做出实质性损害众人利益的行为，因此其他人也不方便说话。 　　见此，蓝海宗三名长老对视一眼，眼底浮现得色。 　　这几个跳脚蚂蚱再棘手，也是势单力孤，一会只要找个理由把他们拖下去严刑拷打，不怕对方不屈服。 　　其他三人直接按计划处理掉，至于这个最为特殊的天才灵根女修，倒是可以搜魂洗脑后，变成他们宗内的弟子…… 　　没过两秒，唐肖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们的美梦：“奇怪，既然蓝海宗这么在乎大会的安全，怎么会连自家塔被偷了，都不知道？” 　　？？？ 　　与此同时，岛中央高塔的警报声随之响起，蓝海宗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那座塔中有什么，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那可是蓝海宗立根之基——如果那件“宝物”出了事，别说宗门大会，所有谋划都将功亏一篑！ 　　天边传来鸟兽嘶吼，云层中栾鸟露出凶兽本相，试图向高塔某处发起攻击，却被一层无形壁障挡在外面，而围绕在塔顶的云层也迅速染上乌云阵阵，仿佛酝酿着什么风暴。 　　镇守在塔尖的宝物被动了！ 　　这下蓝海宗甚至顾不上唐肖几人，立即御剑要飞到中心塔处查看情况，飞到一半却被几张纸人凌空拦住，李华和韩雷雷出现在空中：“我们的灵根还没检测完，这么急着走，不太好吧？” 　　事已至此，蓝海宗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你们是故意的——” 　　这些人在广场上搞事情拖延时间，实则目的在宝物，他们都被骗了！ 　　几名长老掐指一算，脸色比烧开的锅底还沉：“把他们全抓起来！护法门的弟子速去中心塔，各门主打开天罗地网法阵，谁也别想离开蓝海宗。” 　　这下，就算他们现在不想得罪其他宗门的修士，也非得罪不可了。 　　霎时间，场上法力涌动，剑招法罩铺天盖地涌上来，李华几人也不再掩饰境界，武器拔出威压外放，靠得最近的几名蓝海宗弟子人还没碰到，就直接吐血飞了出去。 　　“啧啧啧，炼虚期大能伪装成凡人，还一口气伪装好几个，蓝海宗，你们得罪人太多，今天麻烦恐怕不小啊。” 　　半个大陆修真界都在做围观群众，有人惊疑不定也有人欢快吃瓜，最兴奋的莫属以前和蓝海宗结过梁子的修士——当然也有人跃跃欲试，想趁机打宝物的主意。 　　蓝海宗三名长老神情阴沉，同时出手擒向一直未暴露实力，看起来最弱小的唐肖。人还没碰到，当空一条劲横紫雷劈在三人前方，将特殊灵石制成的广场地面都劈开了一条数十丈的裂缝！ 　　“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小事。今天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庆祝蓝海宗的宗门大会，大家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讲道理，何必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雷电轰鸣下，唐肖客客气气出声劝告，顺便又从三名长老手里抽出黑暗印记，浓稠的法印在空中融为一体，哪怕是境界不低的修士，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排斥。 　　如果这些印记真的落在“新弟子”身上，运气好点只是被夺了气运和自由，运气差的，可能直接连魂魄都消散，成为一具任人驱使的空壳。 　　被庞大力量直接掀翻的长老：“……”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能先把肩膀上盘旋的雷电巨龙收回去吗？ 　　“不对……这条雷龙……”一名长老忽然意识到什么，抬手大喝：“你就是害得雷师兄陨落的罪魁祸首！” 　　其他人定睛看去，果然见到少女手中的雷电巨龙，在银色雷电中游走着几道特殊的紫雷，岂不正是雷傲天的天赋能力？ 　　唐肖却只是抬了下眼，“你们不说我都没发现，那个憨批能量太弱了，吸收后居然只剩这么一点，不知道蓝海宗其他长老是不是也一样……” 　　其他长老：……这说的是人话？ 　　到底是多强的实力，才能在被一个宗门主场包围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 　　且不论在场心思各异，为首的瘦削长老却是阴仄笑了起来：“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还在到处找你，你却自投罗网来了。” 　　“今日蓝海宗飞升，你们都是送上门来的养料！” 　　随着话音落下，瘦削长老的双眼变得空茫起来，眼白大片大片翻出，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和空气进行某种模糊的对话。 　　看见这幕，韩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在跳大神？” 　　唐肖眯眼：“不，他是在和某个存在进行连接。” 　　和玩家不同，原住民如果能突破位面和副本限制，和系统这样的存在进行沟通，那么身体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异状——就像瘦削长老现在这样。 　　他在和某个东西申请调动权限！ 　　几乎是刹那之间，空气仿佛蒙上一层厚厚的气罩，原本针对修士的感官屏蔽瞬间提升了无数倍，连同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 　　“蓝海宗，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有修士捂着胸口惊怒开口，他们试图调息排解这种压制感，却发现连灵力都变得晦涩难行，甚至连说话都变得缓慢无比，却找不到源头在哪。 　　这种压制一视同仁，不论是普通修士还是宗主大能，都纷纷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法阵？ 　　“这是系统级别，直接针对位面进行的降维控制和碾压。”唐肖开口，一片混沌的混乱中，她的声音却仿佛不受限制，清冽地送入所有人耳中。 　　“卧槽！他一个原住民，怎么搞的这种玩意？”彭子辉大惊失色，给自己狂灌灵丹，却不起效果。 　　李华：“他肯定没有这种能力，但如果像肖姐之前说的，蓝海宗拿到的宝物是一个类似于副本系统的存在，借助系统的力量就能达到了。” 　　果然，蓝海宗弟子仍然能自如行动，甚至速度和法力都有所增加，他们收到指令，第一件做的事情竟是控制住了参与试炼的新人，并将一个个铜环套在他们头上。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蓝海宗的弟子，与蓝海宗盛衰一体，祸福同担……” 　　伴随着念经一般的声音，新人们的气质和面貌都开始变化，仿佛浸了层雾般越来越模糊，甚至逐渐趋向同一。 　　[他们的气运和能力，都正在被蓝海宗收走。] 　　一个冷冽沉静的声音出现在唐肖识海：[这并非他们的手段，而是“规则”的作用。] 　　唐肖心领神会，“是身份在控制他们。” 　　所以蓝海宗才会急切地推进度，现在又一遍遍强调这些新人已经是“蓝海宗弟子”，也正因此，从字面意义来说，他们的气运的确和蓝海宗共为一体，让对方有了钻空子的机会。 　　“那就巧了。” 　　唐肖逆着系统规则的限制，硬是走到人群中央，一掌拍醒了一个浑浑噩噩的少年：“已经加入了宗门的人，忽然被强行换了门派，不太好吧？” 　　胡晓从空茫混沌中惊醒，一看见唐肖就立即想起来：“对啊，我才不是蓝海宗弟子，我已经加入门派了！” 　　“我现在明明是大佬的灵刻宗门下弟子呀！” 　　小狐狸一声嗥叫，不少新人都惊醒过来，立即纷纷开口：“谁说我是蓝海宗弟子？我也是灵刻宗的……” 　　“就是，连拜师流程都没开始，凭什么就成了正式弟子……” 　　蓝海宗众人：“……” 　　哭着喊着要进蓝海宗的，他们倒是见过不少：而临进蓝海宗前被策反，争着嫌弃的，他们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 　　没有了“蓝海宗弟子”的身份，规则不攻自破。负责施法的长老脸色变了变，竟是直接吐出一口黑血。 　　被釜底抽薪，气运开始反噬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放在现在的蓝海宗身上，可谓演绎得淋漓尽致。 　　长老吐血，弟子自然不敢继续。新人们得到释放, 抱着死里逃生的一条小命火速站到蓝海宗对立面：“你们, 你们表面上是招收新弟子，实际却是想害我们，让我们做蓝海宗的养料……你们这样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敢在宗门大会上, 如此堂而皇之的设阵，试图把整个修真界拉下水——连魔修都不敢这么玩！ 　　蓝海宗唯一一个还能自由活动的长老冷笑不已：“是你们目光短浅。无法理解我们得到的是什宝物。” 　　“如果你们也得到相同的东西, 也只会变成下一个我们罢了。” 　　“别又来共沉沦这一套, 脸皮厚成蓝海宗这般无耻的, 在现在的修真界已经很少见了，你们要有独特的自信。”唐肖一只手就挡住对方长老狠辣的攻击，虽然对方的法阵让人无法出手，但以唐肖的实力境界, 对方也无法真的伤到它。 　　毕竟实力高出出一级, 就是天壤之别。 　　她还没受伤, 对方就自己退后好几步，目光不可思议：“你居然是……” 　　居然已经半步大乘期？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的实力体系中, 能达到合体期以上，就是已经可以在一座大陆称霸，甚至是半神的存在！ 　　可他们在通过宝物推算敌人的实力水平时，得到的答案明明是刚入合体。 　　如果是一个人, 那眼前的少女到底他码是人类, 还是破壁机成精？怎么能突破得这么快？ 　　唐肖没给对方怀疑人生的空间, 将两名长老都拍进地里, 才腾出空来，看向正与系统连接的瘦削长老。 　　如果只是单纯连接，强行打破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对方已经和那系统结成某种契约——反噬的力量就会转移到唐肖身上。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蓝海宗究竟想做什么？ 　　强行开宗门大会也好，吸收新弟子气运也好，明显都是增益自身。蓝海宗想利用这一点，在今天达成什么目的？ 　　瞬息间，场面又一次发生变化。 　　蓝海宗一方基本都倒了下去，其他宗门的无辜客人也昏迷晕倒不少，反而只有唐肖、李华一群“新人”还安然无恙站在原地。 　　中心塔的警报声越来越大，显然宝物的“安全”不容乐观，随时都会被夺走。意识到这点，蓝海宗仅剩的瘦削长老脸色惨白，眼睛瞟来瞟去，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道： 　　“青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这是你们逼我的！” 　　话音未落，众人感觉一股扭曲的重力重重压下，宛若背附千万钧，直接狠狠压弯不少人的脊柱，让他们跪倒在地。 　　一秒不到的时间，竟有不知道多少修士猝不及防就当场毙命，连尸体都被压迫成断裂的麻花形状，极其骇人。 　　唐肖目光沉下来，她的身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破碎又重组的淬炼，这种重力压制还能挺住。 　　但放在李华和韩雷雷身上，情况就有些棘手。 　　两人连上都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体脊骨在压迫下发出轻微碎裂的声音，勉强支撑着不跪倒下去，气息却已经开始崩泄。 　　如果压制的重力再上翻一倍，在场所有生物都会死亡！ 　　蓝海宗还没疯狂到这种程度，他们要的就是这一瞬间，无比尖锐的危险感便从唐肖身后迸发，她以最快的速度向右移开半步，却还是肩膀一痛。 　　那是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剑身附着浓厚的灵力，裹挟高等修士的威压，直接贯穿了她的左肩，旋即半边肩胛骨破裂粉碎，业火冲破规则束缚，喷薄而出抵住剑刃，唐肖退出半丈，看清了偷袭者的面孔。 　　竟是一直不声不响，守在探灵石旁边的幼小童子！ 　　业火灼烧下，童子很快维持不住身形，外形像熔浆般融化，露出了原本面目：一名身材佝偻，白发长须的老人。老人暮气沉沉的浑浊双眼看向唐肖，充满贪婪和觊觎。 　　“没想到有人比我还率先进入大乘，看来宝物也并非万能，这一份气运终究被别人给抢走。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死了，气运还是我的……” 　　电光火石间，唐肖已经明白了老人的身份。 　　“蓝海宗宗主，你终于出现了。” 　　*** 　　中心塔最顶层，无数禁制围成的一个狭小空间内。 　　一只金色小球穿过空隙，扑腾着飞进其中，在原地蹦了两下，忽然变成一个粉粉嫩嫩的肚兜娃娃。 　　“累死我了，呼……”肚兜娃娃缓缓爬起来，在空间中央摸到一架高高的底座，于是蹬着小短腿继续往上爬。 　　这期间，不断有禁制想攻击它，甚至连整个空间都传来剧烈的排斥感，肚兜娃娃却恍若不觉，顶多憋红了脸，终于爬到架子上面，才累得一栽歪，翻出肚皮，宛若一个被压榨的凄凉童工。 　　“你动作太慢了，还能不能行啊。” 　　虚空中，一个声音还在非常无情地催促。 　　洛二立即炸毛：“辣鸡003，不帮忙也就算了，围观还这么多话，你行你来！” 　　光是在不触发防卫系统的情况下，它能钻进塔里，已经非常牛比了好嘛！ 　　现在宿主应该在外面吸引蓝海宗注意力，为它争取时间。于是吐槽完同僚，洛二就奋力爬起，开始寻找目标。 　　果然，架子上有一个被密封的盒子，盒子里传出阵阵数据波动，一看就是封存“宝物”之处。 　　洛二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它抽了抽鼻子，把这点泄露出的数据收集起来放进数据库筛选，然后开始努力破解盒子的封印。 　　当然，放在现实世界的视角，就是一个肚兜娃娃摇摇晃晃抱住了盒子，开始拼命抠。 　　不知道多久，塔外传来骚动和人群议论纷纷的声音，紧接着是打斗声，而后很快，一股更加清晰的数据波动从盒子里散发出来，遥遥传到外界。 　　有人在联系盒子里的东西！ 　　洛二咧开嘴露出小豁牙，这正好给它减轻难度，于是将传递出去的数据全部拷贝一份，一滴不漏地放进数据库检查，自己则继续破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第二波更为强烈的数据流传递出去的时候，洛二终于破解了盒子的封印。 　　“终于，我太难了……”肚兜娃娃抹了把汗，还没等打开盒子，从数据库传递出来的筛选结果就令它眼睛瞪得比葡萄还大：“咦？？？！” 　　“竟然是你！” 　　同时同刻，露出了震惊情绪的，也不止是洛二。 　　中心塔外，广场上。彭子辉忍着重力压制的剧痛，惊道：“竟然是你？！” 　　他看起来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在那个秘境里，你和白淇他们不是队友吗？那个人形战斗机还救了你好几次……你居然是蓝海宗宗主？” 　　最后对白淇他们痛下杀手，夺取宝物的，也正是蓝海宗！ 　　唐肖几人听到这句也是一愣，周身氛围不约而同变得冰冷无比。 　　韩雷雷更是直接双目发红，“我就说白淇哥仇褐哥他们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吃亏，原来是有内鬼！” 　　被埋没的时间线终于扯出清晰的一缕——白淇他们曾经在这个副本里遭遇的滑铁卢，很有可能并非意外，而是人为设计的陷阱！ 　　蓝海宗宗主扯开嘴角，声音沙哑得宛如磨碎的瓦罐：“真是奇怪，那场秘境里的人明明都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庞大的压力向彭子辉身上压去，他扑通一声跪跌在地，身上冷汗涔涔，却还是艰难地说：“我记得，你当时看起来比现在要年轻很多，自称是什么器灵成精的随身老爷爷。还是白淇他们好心把你救了出来，才让你重见天日。原来全都是骗人的。我就说，他们那么强，怎么最后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他咳出一口血，身形旋即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又黑又胖的中年男人，才继续说：“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这个边缘角色了，但是没关系。现在看来，虽然你成功得到了宝物，但是那一战白淇他们也差点杀了你，所以你现在才状态这么差！” 　　一语惊醒梦中人，将这些话从头听到尾的外宗修士，有些与蓝海宗宗主还曾见过几面，此刻一看广场中央的佝偻老人，便知道为什么这场大会对方会伪装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引路童子，而不肯以真身露面了。 　　一宗宗主，明明远未到大限之境，却苍老成这副模样，很明显是受过重伤并难以恢复。若是有卜算通察之能的修士，未必不能算出背后隐情。 　　有人突兀开口：“可是付伯海这老家伙一向最为惜命，有蓝海宗至宝在，他竟然连自己也治不好吗？” 　　唐肖忽而转头看向中心塔的方向，仿佛收到某种信息，在一瞬间的诧异后微微点头，勾起嘴角，“以蓝海宗所偷宝物的能力，这点伤自然不在话下。之所以让人迟迟不能治愈，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这个宝物，你们至今还无法彻底绑定和控制，只能偶尔借用一下力量。也正因此，你们才需要吸收其他门派和新弟子的气运，来壮大你们的砝码，试图彻底控制它，对吧？” 　　隐藏的秘密被直接说出，付伯海胡子抖了抖，眼中杀意是前所未有的浓厚。 　　但越是生气，他却反而呵呵笑了起来：“真有意思，一个已经死在秘境里的人复活，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却能猜出宝物的秘密，你们究竟是谁？” 　　唐肖也笑了起来，她向空中一挥手，一个顶着小黑盒的金色小球就从远处遥遥飞来，撞进怀里。 　　“蓝海宗记忆真是不太好，前些天你们不是才刚刚为了找我，屠光了整个长青峰？”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提起蓝海宗屠过的门派, 所有人脑海里不约而同想起的，都是不久前惨遭灭门的长青峰。 　　尽管蓝海宗坚持说，那是因为长青峰和内门背叛弟子勾结, 导致他们被迫“打仗”，但根本没人信。 　　全大陆都知道, 蓝海宗有了一个宝物还不够, 想找到第二个, 屠杀长青峰也是因为怀疑它们暗藏宝物。 　　至于唐肖所说, 为了她而屠光一整个门派…… 　　蓝海宗宗主付伯海的脸一僵，随后变得扭曲又难看：“你是说——” 　　他的目光忽然猛地停留在洛二身上, 透出惊愕又狂喜的精光：“是你们？你们就是第二个天脑！” 　　他们这段时间苦苦寻找的宝物，原来就在眼前？！ 　　洛二切了一声：“天脑？你们起的名字也太俗了吧。” 　　如果非要有个名字, 它觉得还是洛二比较好听。 　　它打开怀里的小盒子，“宿主, 你看！” 　　盒子里躺着一枚乒乓大小的粉色光球, 和洛二的本体颇为相似, 却更加精致柔和。仅仅看了第一眼，唐肖就认出了它的身份： 　　“7887？” 　　7887，一个上一个[诸神黄昏]位面里，误闯入末日副本的外来恋爱系统。他们曾经短暂相处过一段时间, 后来7887离开回到自己的三千小世界。唐肖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看见它。 　　看来那之后又发生了意外，它不仅没能回家, 反而流落到这里，被位面里的原住民控制住, 做了工具。 　　唐肖能感觉到, 现在的粉色光球上虽然有数据波动, 本质却处于休眠状态。它和蓝海宗的联系是在被动运行，也正因此，蓝海宗才能借用它一部分的功能。 　　果然，副本提示响起： 　　【恭喜玩家解锁隐藏任务：拯救外来系统！请唤醒外来系统，并斩断其与原住民间的关联。】 　　“还我天脑！！” 　　付伯海目眦欲裂，大吼一声便出手抢夺。 　　他手里的宝剑在空中幻化出无数剑影，每个影子都闪烁着同样的寒光，凛冽刺向唐肖！ 　　唐肖一踏地面，借着相反的力量浮空后退，同时将抱着7887的洛二扔起，两者化为光球消失在她掌心。 　　就在两个光球落入识海的瞬间，提示再次出现：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 　　这下连副本系统003忍不住都开口问：“这么快？” 　　按照它的认知，这明明是个极其困难的任务啊？ 　　唐肖：“因为我们以前绑定过。” 　　7887曾经和洛二一样与她识海绑定，因此再收回识海甚至连唤醒都不需要。 　　简单来说，从看见7887的那一刻，这个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回到识海的粉色光球仅仅微微颤了下，就接受良好地继续休眠，对洛二连接它的数据系统也毫无反抗。相应的同一时间，它与外界的关联骤然切断，现实中恐怖的重力场与行动压制也消失无踪—— 　　唐肖看向蓝海宗：“不好意思，你们金手指没了。” 　　？？？ 　　！！！ 　　蓝海宗众弟子还没反应过来，恐怖的黑色火焰便铺天盖地涌来，裹挟着磅礴的力量将他们瞬间淹没！ 　　火海中，唐肖左臂鲜血淋漓，右臂握着把残破的弯刀，神情松散，非常随意地站在原地。无论怎么看，和满身高级法宝威严赫赫的蓝海宗宗主相比，都实在没什么威胁力。 　　但比黑色火焰更加恐怖的危险感，却实打实从她身上传来，像无处不在的空气，沉沉压着所有人的心弦。 　　唐肖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结出一道无人能辨认的法印，声音低沉，“这是替被无辜屠杀的长青峰，报仇雪恨。” 　　无边业火中，有弟子试图利用法宝逃跑，然而在他们逃跑的方向，一些若隐若现的虚幻身影在火焰中浮现，冷冷看着他们。 　　“长青峰……你们，你们没死？” 　　看着这些身影，蓝海宗众人毛骨悚然。本该早就死在长青峰的修士们在火焰中仗剑走来，宛若从地狱而来的复仇冤魂。 　　——地狱变！ 　　业火本就是地狱之火，从极恶中诞生，亦可吞噬一切污秽恶意。在模因的融合升级下，它已经不单单是吞噬，甚至能在唐肖心念之下，重现已死之人。 　　当然，这些人并非原本的存在，只是业火幻化下的能量复刻。不过只是如此，也足够让蓝海宗吓破胆子。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最后一道惨叫消失，唐肖感觉体内某种禁锢也随之打破： 　　【玩家唐肖，成功完成主线任务[报仇蓝海宗]，心魔状态消失，全部属性提高10%。】 　　【检测到玩家已完成主线任务与隐藏任务，通关匙掉落，一百八十天时限结束，玩家可凭借此匙离开副本。】 　　一个金色的小钥匙落入唐肖掌心，化为道浅浅的金色印记。 　　唐肖合拢掌心，看向在火海中狼狈对抗，已经萌生退意的付伯海，“别急，还没结束呢。” 　　“接下来要清算的，是我朋友曾经在这里遇到的一切。” 　　“四条人命，换你一条，你赚了。” 　　雷龙和黑火在空中交叉，冲破万道剑光的屏障，贯穿了付伯海的身躯，将他的表情定格在最后惊恐的一刻。 　　彭子辉手忙脚乱地帮着李华两人筑起保护罩，护住了脆弱的新人和无辜修士，看到这一幕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蓝海宗宗主真的死了？” 　　付伯海苦苦筹谋，靠着伪装和背刺队友升到了合体后期，野心勃勃地准备靠着“宝物”一举升入大乘，制霸修真界。结果美梦还没做醒，就在自己的宗门大会上碎成了齑粉。 　　巨大能量轰炸后的废墟里，一条黑色蜈蚣爬出，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窜去。 　　唐肖身影消失在原地，“还没呢。” 　　下一秒，她出现在蜈蚣旁边，弯刀将其钉成两半，剩下的一半爆发出烟雾，变成哀哀求饶的老头：“别杀我，我是被宝物引诱的，并非故意要做这些事……” 　　“被宝物引诱？”唐肖觉得这个可以当做月度最佳笑话。 　　7887一心回到自己的世界，做个兢兢业业的恋爱快穿系统，所有副本在它的脑袋里都是同样的数据，一连串意外后被迫休眠，还得扣上祸殃的帽子，着实有点惨。 　　系统003也终于松了口气，终于能把憋了不知道多久的吐槽说出来：“开什么玩笑，如果要是让另一边的世界，发现我们这里有原住民把人家的系统扣住了，不得引发外交灾难？” 　　可惜蓝海宗根本不知道光球的本质是什么，他们只以为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外来法宝。本以为能够利用它成为气运之子，结果一通操作直接成为了位面的眼中钉肉中刺。 　　003最后得出评价：“以一己之力拖全位面后腿，太蠢了，早死早投胎吧。” 　　……付伯海的不妙预感越来越强，冷汗涔涔外流，见哀求无用，他一咬牙，终于祭出了最后的保命方法：“如果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朋友了！” 　　黑色火焰果然停了下来。 　　“说清楚点。” 　　付伯海暗松一口气， 　　“你那四个朋友并没有全死，其中有一个小女孩，虽然肉身死了魂魄却还在，就在我手中。如果你杀了我，那么她过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啊！” 　　付伯海惨叫起来，因为唐肖直接砍掉了他一条手臂。魂体状态受到的损伤比实体要痛苦无数倍，老头抱着臂膀在地上打滚，也不敢再威胁，哀求道：“只要放我一条生路，待我离开这座大陆，就把那个女孩的魂魄位置告诉你们。” 　　唐肖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连你们视之如命的\'宝物\'都能找到并拿出来，只要知道了她还在，你觉得，我会找不到？” 　　她的话音刚落，洛二的数据扫描就已经覆盖了整个蓝海宗，精准找到了有异常的位置： 　　“在中心塔地下三层，有一段属于玩家的数据，和玩家艾娅的匹配度达到99.79%，正在调出……” 　　艾娅没死！ 　　*** 　　在这之前，尽管韩雷雷他们仍旧怀着一丝希望，却也觉得艾娅凶多吉少。 　　仇褐阮青重伤垂危、白淇不知所踪，至少他们的资料在联盟领域还是正常状态。但艾娅的资料却是直接变灰，只有已死亡玩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故而知道艾娅没死之后，他们立即忽略了身上的伤，飞过去把蓝海宗地下翻了个底朝天，不多时，带了个小瓶子出来。 　　“应该是用了某种□□具，只要找到新的身躯就能复活。”彭子辉看完了还不忘记啐付伯海一口：“这老家伙的目的肯定是把小姑娘变成傀儡，幸亏联盟道具抗打，把她的灵魂护住了。” 　　要不然，他们就算找到了艾娅，也很难再救回来。 　　“至少，至少我让她活下来了……”付伯海还在垂死挣扎。 　　唐肖才发现这还有半个人没清理干净，不耐烦地拔出弯刀，未承想刚碰到空气，弯刀就裂开一个豁口，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哗啦碎了一地。 　　“……” 　　至此，她唯一的武器，随着新手副本一直挺到高级修真位面，终于在高压的工作强度下，不堪重负，宣告报废。 　　静默片刻，还是最高位置上的白衣仙尊悄然落下，将一把新的弯刀塞入唐肖手中。 　　“用这把，切片时更精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关于蓝海宗是如何覆灭的, 外界众说纷纭。 　　但在现场全程围观的修士们，却对当天整个过程记得滚瓜烂熟——地理结界虽然拦住了众修士逃离，却没能拦住长老和宗主们向外传递消息, 并且即时更新。 　　“我人傻了，变异雷天灵根你们见过吗？雷天灵根兼备五行属性你见过吗？寿终前你们不招一个这样的新弟子进来我死不瞑目。” 　　“……付伯海老东西竟然装成童子, 老阴阳人了, 那神秘女修受伤很重, 估计要完蛋。” 　　“糟糕, 蓝海宗不止用了什么秘法，吾命休矣……等等, 那女修怎么还能行动？她到底是什么修为？” 　　“好可怕的灵火……大乘期，她是大乘期！我无方大陆竟然终于出了一个大乘期修士, 哈哈哈哈哈——” 　　“等等，楚宗主竟然下来了？他不是从来不管身外之事……他牵了女修的手！他给了女修一把弯刀！刻影石、刻影石快记录下来！” 　　吃瓜, 永远是人类生生不息的爱好。 　　在修真界风云动荡, 各种消息像野草般疯涨的时候, 唐肖一行人已经回到了之前买的安全屋。开始研究接下来的问题。 　　现在这个副本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以唐肖现在的实力，狗血生成器的剧情也不再起到什么威胁，只需要等待180天时限结束, 就可以利用通关匙离开。 　　但是除却副本外，他们自身的任务和目的，现在才刚刚开始。 　　唐肖解除了引魂瓶上的限制。彭子辉则利用在修真界多年积攒的关系, 重金买到两个法宝，可以促进魂魄苏醒。 　　洛二开始计算如何利用数据还原艾娅的身躯, 在它的威逼利诱下, 副本系统003也不得不参与进来, 很快，利用之前残留的数据，为艾娅做出了一幅一模一样的崭新身体。 　　只等待小女孩沉睡的魂魄苏醒，另一位队友的踪迹也将被揭开。 　　*** 　　艾娅感觉最近的疼痛减轻了一些。 　　她依旧在无边黑暗中游荡，偶尔有记忆碎片闪过，又很快伴随着疼痛消湮在黑暗中。 　　偶尔她也会感觉很孤单，自从在末日游戏里遇见了白淇哥哥、仇褐哥哥和阮青姐姐他们，她再也没有这么孤单和无助过。 　　好累、又好疼，好想睡觉啊。 　　可她记得在陷入黑暗前，白淇哥哥抱住她破碎的身体，让她保持清醒，无论如何都不能睡过去。 　　所以艾娅坚持挺到了现在，无论多难受都没有让自己没入黑暗……她一天天变得更加浑浑噩噩，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黑暗中好像出现了一丝微光。 　　她向着微光努力移动，那缕光线也越来越明亮，光芒所照之处，粉身碎骨的剧烈疼痛退潮般散去，只剩下无尽的，生机的注入和希望。 　　…… 　　“艾娅，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女孩眼皮颤动两下，睁开双眼的瞬间，身体下意识变成了战斗的黑猫拟人形态，从床榻上一跃而起！ 　　“啊！”端着药碗的韩雷雷惨叫一声，捂着遭到重击的下巴含泪退后：“艾娅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怎么一醒来就打人啊……” 　　女孩面露迷茫，看着四周的人，过了好几秒才睁大双眼：“唐肖姐姐？李华哥哥？” 　　韩雷雷捂着下巴弱弱开口：“还有我……” 　　唐肖：“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自如行动吗？” 　　艾娅变回正常状态，乖巧点了点头。确认还活着，这不是梦后，她眼圈倏地红了，急急问：“仇褐哥哥他们呢？他们在哪里？” 　　“仇褐和阮青回到了联盟领域，白淇与小艾娅在副本失踪，所以我们来找你们。”唐肖沉静的声音将小女孩安抚下来，她身上自然散发的实力威压也让崇尚力量的艾娅感到安心。 　　艾娅冷静下来，稚嫩的面容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哀怆和恨意，将记忆中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白淇和仇褐他们刚进入副本，遇到的事情和唐肖大抵相差不多。 　　一样的狗血剧情，一样的连环危险。白淇也很快分析出事情的因果关系，但是受限于信息太少，他们没能找到狗血生成器的存在，只能被动跟着支线任务走。 　　这个位面的强者太多，随便一个大能修士的实力都不属于高级玩家，他们不想招惹注意力，于是隐姓埋名。可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出现了意外。 　　意外的开始，是他们在秘境中捡到了一个神秘光球。打开后发现对方竟然是一个类似系统的存在——它还留下了一大堆凌乱的数据，大意是遇到攻击，请求支援之类。 　　按理只有玩家能接触到系统本体，但直到最后，他们在狗血剧情推动下被数名魔修围攻，才发现，一直跟随他们身边的一个“器灵”，居然是合体期道修伪装而成！ 　　对方在最后关头给了白淇他们致命一击，艾娅为了挡下攻击而粉身碎骨，死前最后的意识，就是白淇让仇褐与阮青先离开。 　　而他交待几句话后，将一个道具放入艾娅口中。等艾娅再次醒来，就是现在了。 　　“所以白淇有没有说，他将要去往哪里？”李华皱眉问出，旋即意识到自己在说废话。 　　如果当时白淇有能力自保并且主动离开，肯定会将艾娅的魂魄一同带走，而不是消失无踪。 　　唐肖：“按照艾娅的记忆回溯，当时的情况必然凶险万分。白淇本可以和仇褐他们一起自爆脱离，但他应该还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并且，留在位面内也可以保护艾娅。” 　　若只将艾娅一人留在副本里，下次再进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彭子辉想了半天，弱弱开口：“可这一年里，我在修真界没听到半点消息。自从你们进来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蓝海宗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如果他还活着，肯定已经找过来了。” 　　“所以，会不会……会不会对方已经……” 　　已经凶多吉少？ 　　其他人陷入沉默，连洛二在识海里也不敢吭声。楚沉就更不用说，他能不开口就绝对不会开口，大部分时间不是打坐就是发呆。 　　此刻，他却在静静看了唐肖一会儿后，忽然开口：“找不到的数据，未必就不存在。” 　　“有可能，只是查询范围出了问题。” 　　唐肖抬头：“你的意思是……” 　　很快，她反应过来。 　　这个世界虽然是高级修仙位面，但除了修真者，更多的原住民却只是普通凡人。 　　这段时间，他们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修真界，却忽略了更加广阔的凡人世界。 　　而通过没入下层世界，绝处逢生，让狗血剧情无处可找，也确实是白淇能做出来的事—— 　　“去凡人世界！” 　　唐肖和李华同时出声，洛二被吓得一激灵，变成肚兜娃娃掉在床上，立即举手自证：“把扫描范围覆盖修真界已经是我的极限啦！再加上凡间界就会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003嗅到不妙也火速拒绝：“别想找我，我出手和公约出手一样，都会严重违反规则。到时候撑不到你们离开副本，我就要自毁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以最快的速度在副本世界精准找人？ 　　一个圆滚滚的形象出现在唐肖脑海，“如果一个系统不行，那两个系统呢？” 　　*** 　　……滴，有任务者申请绑定，是否绑定？ 　　混沌中，粉色光球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有任务者来找我绑定了？” 　　它颠沛流离这么久，终于不用失业了？ 　　靠着一股迫切想要恢复就业的精神，7887硬是调好了紊乱报错的数据库，然后惊喜地发现，一股新的能量数据在源源不断注进来，帮助它恢复清醒。 　　现在的任务者，竟然都这么善良慷慨？ 　　脑子不太清醒的系统没有发现异常，继续勤勤恳恳自我恢复，终于成功结束休眠，睁开眼—— 　　？？？ 　　它穿越时间了吗？ 　　这个识海怎么如此熟悉，连带着旁边的金色小球都似曾相识……7887团成一团不敢说话，直到新“任务者”和善地和它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7887。” 　　…… 　　…… 　　破道城最近不太平。 　　由于离修真界地盘太远，没什么修士宗门愿意庇护，又紧邻着几座灵气充裕的山脉，因此城内时常有妖精灵怪骚扰。 　　如果只是妖魔也就算了，或许是受土城名字影响，破道城民风也非常粗鲁，三天一小仗五天一打仗，寿材店常年开门，人流丰盛。 　　“好在最近，城主新招纳了一名料事如神的谋士，巩固城墙改善民风，伤亡人数下降不少。” 　　酒馆里，说书的押了口茶，“只可惜，现在正值妖魔横行，动荡不安的时节。谋士身体不好，不方便出来指挥，近些日子又开始乱了。” 　　正说着，酒馆外就有一队唢呐队伍走过，附带一路纸钱。 　　听书人群中，两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对视一眼，溜了出去。刚贴到墙角，身形一矮变成了两只肥硕的老鼠。 　　一路飞窜，老鼠沿着墙根和暗处跑到城主府外，潜入其中，终于摸到了那名“谋士”的房间。 　　“这里构造怎么这么奇奇怪怪。”一只老鼠化成人形嘟囔一句，随后啐了口唾液，落到手里变成尖刀，悄无声息地移到床账外。 　　“这个瞎子半年来弄死我们不少同类，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今天就送你下地狱！” 　　刀锋还没落下，老鼠精就感觉自己手被一股力量卡住无法动弹，它一个用力，身体栽倒下去，握着刀的手臂却仍旧停在原地，变成一小根老鼠爪子掉了下去。 　　同一时刻，陌生女声在身后响起：“别藏了，白淇，熟人见面，出来打个招呼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空旷的房间内, 两只老鼠精的后面不知何时站了几名年轻男女。 　　为首的少女轻轻一点，老鼠就扑腾化为原形，尾巴挂起吊在空中, 吱吱乱叫。 　　竟是修士！ 　　床帐中，一只白皙的手拨开纱帐, 轻缓的声音传出来：“不知有贵客来，有失远迎。” 　　随着男人摇动轮椅出来, 老鼠精这才发现，床帐里根本不是什么床，而是一个被伪装过的, 更加隐蔽的空间。里面不仅有他们想杀的青年谋士, 还有更多已经备好武器的护卫，只待将它们扑杀。 　　原来这趟横竖都是死？老鼠精绝望地晕了过去。 　　唐肖把两只老鼠扔到一边, 看向从纱帐出来的男人。对方坐在轮椅上，眼睛上蒙着一块白布, 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 　　有隐士高人那味了。 　　韩雷雷憋了好半天, 此刻终于见到人，顿时开闸：“靠！白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猛地发现, 白淇好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护卫里有人拿出个金属壳, 在上面敲了数十下，再递给白淇, 白淇摸着上面的字, 才点头开口：“你们知道我叫白淇, 看来是熟人了。” 　　韩雷雷想骂一句劳资和你一起杀过的怪比你吃的饭都多，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哽咽了起来，“你他妈怎么搞的，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们现在能清晰的感受到，白淇不仅没了记忆、能量尽失成为了普通人，而且失去了视觉和听觉，双腿折断，只能靠在轮椅上移动。 　　曾经让整个联盟领域气得牙痒痒的智谋天才，表面温柔没脾气，实则最骄傲自持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艾娅直接冲过去扑进白淇怀里，也不说话，眼泪簌簌往下流。 　　他们知道，现在纠结什么记忆、认亲都是虚的。最重要的是让白淇恢复实力，其他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洛二已经迫不及待了：“就从现在开始吧！” 　　一手扶起扑进怀里的小女孩，白淇微微歪头，笑道：“我个人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请各位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你们干什么？” 　　韩雷雷和李华一人架起他轮椅的一半，轻松抬起来：“开始复健！” 　　…… 　　破道城很快传出一个举城痛哭的坏消息。 　　他们伟大的谋士，被人抢走了！ 　　说书人信誓旦旦的说，几个御剑而飞的修士从天而降，打死了两个老鼠精后将谋士掳走，顺便还给城主府丢下一大笔金银财宝。 　　靠着这笔财宝，破道城请了数倍的士兵，成功加固城墙，顺便赶跑了旁边几座山的妖精，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抢劫犯，此刻正在高耸入云的空中楼阁，聚众烤肉。 　　被绑在轮椅上的白淇：“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虽然我又瞎又聋，鼻子却还能闻到味道。” 　　当着他的面这样烤肉，确定是故友，而不是以前有仇？ 　　李华安慰他：“你稍微忍一忍，一会儿系统会用数据刺激你的精神领域，唤醒你的天赋异能。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痛苦，但我们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 　　白淇平复了下呼吸：“接下来我能不能挺过去不知道，但诸位修真太久，可能忘记了，普通人太久不进食，一般都是挺不过去的。” 　　“你现在不能吃东西。”唐肖把试图送肉的艾娅拽回来，冷静地一锤定音：“继续与这个位面的事物接触，无论是进食，睡眠，还是其他生活琐事，都会让你越来越与副本相融合，最后彻底失去玩家身份。” 　　在这段时间，通过7887和洛二的联合下对整个位面进行数据扫描，最后找到白淇时，唐肖就发现了这一点。 　　与其说是玩家，不知出于某种原因，失忆的白淇现在更类似于原住民的状态，和联盟领域的联系也日渐稀薄。 　　彭子辉一愣：“这不是好事？” 　　天知道他撞了多大的运气，又花费了多少心思，最后才能勉强脱离联盟领域，成功变成一个混吃等死的养老原住民。 　　唐肖：“对你来说是好事，因为你还保留了玩家时的实力。” 　　而对于白淇来说，如果彻底与联盟领域切断联系，他将会永远变成一个普通人，甚至有可能在这样的残疾状态下度过一生。 　　当最后的数据连接也消失，原本的“白淇”也会彻底消失，再无恢复的可能。 　　“真是一场豪赌。”李华叹了口气，看着白淇神色复杂：“这不是他的风格。” 　　唐肖：“我知道。 　　在她的记忆中，白淇一向小心谨慎，虽然可靠，但反过来却几乎不会将自己的生命安全寄托在别人手上。 　　但这一次，白淇在选择时，却将所有的希望都交给了当时还没进副本的唐肖等人，剥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迎接风险。 　　如果说谁对白淇的做法感触最大，也无疑是唐肖。 　　她习惯单独行动，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自己。但是在NB公司面前，没有玩家能单独对抗，团队合作是最终战斗的必须基础。 　　白淇有很多种选择，却选择了现在这条路，或许也是在提醒唐肖。 　　——在成为别人的后背时，或许也是时候，学会把后背交给别人了。 　　*** 　　“第一次数据调整开始……数据流重组中……重组百分之五十……重组失败！” 　　第一次失败，白淇从空中重重弹回椅子上，异能符号在他手臂上闪烁两下又消失。 　　“第二次数据调整……数据流重组……重组百分十九十……重组百分之九十五……重组失败！” 　　洛二存储的能量飞速下降，它有些着急：“宿主，现在的数据不足以让白淇恢复原状，我们需要更多。” 　　所谓针对玩家的数据重组，就是利用副本系统存储的数据，制作出一个纯能量形态的玩家状态，然后注入白淇现在的身体中，使他恢复到副本历史下的巅峰状态。 　　简单来说，就相当于游戏中的属性读档。但前提得是，数据库完整没有疏漏，读档才能实现。 　　艾娅的复活，只用了洛二一个系统就能成功。但白淇原本实力更强，情况也更加复杂。 　　唐肖：“现在能提供数据的系统有你和003两个，如果你们不够，那就只能再加码。” 　　洛二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吓得飞起来：“宿主，你不会要去末日副本绑架其他系统吧，失败了可是要全世界通缉的！” 　　白淇通关的副本世界虽然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但这些副本系统散落在三千世界里面，基本不可能随机找到。除非能调动更高的权限…… 　　众人目光落在楚沉身上。 　　楚沉抬眸，缓慢眨了下眼：“我现在还不能出手。” 　　在规则限制下，就算他可以出手，也不能直接动玩家。 　　洛二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一股火气窜了上来：“那你还会干啥！” 　　一天天不仅不干活，还趁它忙得冒烟，抢走了它在识海里的位置。是可忍统不可忍！ 　　“别闹。”唐肖把张牙舞爪的肚兜娃娃拎回来，沉吟道：“如果仅仅是为了补全数据，除了系统外，玩家脑海里的数据，是不是也可以？” 　　“对哦！”胖娃娃一愣，但随即又摇头，“这恐怕有点难……” 　　“不是有点，是非常难。” 　　003火速警告：“这种方法搜集数据，不仅对玩家的精神力要求极高，对环境的要求也非常高。现在整个末日世界都动荡不安，但凡副本内出现一点波动，都可能导致大家一起完蛋。” 　　就像原本只针对一个人的手术，忽然变成了大型多人手术，难度立即呈几何倍数飞跃上升。 　　唐肖微笑起来：“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一个现成的稳定器，你说呢？” 　　最后三个字，面向的正是楚沉。 　　楚沉：“……” 　　他不得不承认，叹道：“稳定副本，本来就是我的责任范围，并不算违规。” 　　四舍五入，这就算是答应了。 　　洛二：……牛比还是宿主牛。 　　只要空子钻得通，公约也能做劳工！ 　　…… 　　正式开始前，唐肖用业火笼罩了整片空间，防止有其他力量趁机侵入。 　　艾娅年纪太小，精神力承受不住，于是负责和彭子辉一起在房间外护法。唐肖和李华韩雷雷三人作为提供数据的主要来源，则按照阵列运行能量，与洛二的数据库对接。 　　楚沉变成了小白衣仙尊形态，静静坐在唐肖肩膀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唐肖……” 　　“我听说，人类之间如果互相帮忙，是会欠彼此人情的。” 　　唐肖：“所以？” 　　“所以，这次如果成功了，你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随着形态变小，楚沉的声音也变得轻轻而软糯，隐隐有几分期冀。 　　过了几秒，唐肖开口：“不，准确的说，我是欠你两份人情。” 　　楚沉似乎有些疑惑，他刚转动小脑袋，就见唐肖挽起手腕，露出掌心的弯刀。 　　正是蓝海宗内，楚沉最后送给她的那把。 　　“这把圆月弯刀，前一把刚坏，你就送了我一模一样的新刀，这份人情着实不小。” 　　楚沉：“……” 　　他连呼吸都无意识地停了一瞬，数据库飞速运算，却没能分析出唐肖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顺口提一嘴，亦或是—— 　　“不过我更好奇，你在这场副本里受严重约束，不能插手半点玩家之事。那是怎么做到，能立即创造出一模一样的武器，还成功送给玩家的？不算违规吗？” 　　楚沉：“……” 　　失算。 　　本来隔了几天，他以为唐肖没注意到这件事，结果现在忽然被提起，他一时间竟没想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当借口。 　　唐肖已经替他说出了结论：“除非这把弯刀，你本来就有——甚至是批发储存，才能随手拿出来。” 　　“那么问题就来了，给我这把刀的人是新手副本里一个玩家，一个新手玩家的武器，怎么会正好在公约的批发仓库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 　　新手副本的新人试炼关卡, 唐肖从一个名叫胡秀英的中年女玩家那里得到了这把圆月弯刀。 　　但当离开关卡的时候，唐肖却没看见胡秀英的身影，此后也一直没机会将武器还回去, 又受限于贫穷没买新武器，便沿用到了现在。 　　实际在当时, 她就已经有了疑惑： 　　试炼关卡结束，明明她、张向远和胡秀英都活了下来, 但到通关完成，系统转移玩家的时候，她却只看见了张向远一人。此后更是再没见过胡秀英, 仿佛游戏里根本不存在这个玩家一样。 　　如果是被丧尸袭击——仅仅在那么一秒钟不到的时间, 哪怕没有系统给出的保护罩，玩家也不可能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么被轻易杀死。 　　这个疑惑一直保留到现在，种种猜测都压在脑海里, 直至现在，唐肖才找到突破口： 　　如果那名“胡秀英”根本不是玩家呢？ 　　楚沉：“……没想到, 你对新手副本里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还能保持印象。” 　　唐肖：“我的记忆里一向很好。” 　　她见楚沉不肯主动说，便笑了笑，直接问李华与韩雷雷：“问你们一件事。” 　　“啊，你说？” 　　“在新手副本里, 游戏正式开始前, 你们是不是也经历了一个新人试炼副本？” 　　“啊，你让我想想, 好像有点印象……”韩雷雷紧拧着眉毛, 半天也没回忆起个一三五六来。 　　李华无语地直接打断了他：“没错, 的确有这个副本。当时是在一个少年宫里被丧尸围困，然后我和韩雷雷搭一个原住民的车逃了出来。我们与你讲过的……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唐肖：“那你们在新手副本里，共有几个玩家队友？” 　　李华不假思索：“两个。除了我和韩雷雷，还有两名玩家。只不过都死在了副本里。只有我们两人逃了出来。” 　　唐肖：“都亲眼见到他们死了？” 　　李华一怔，“你的意思是……”他回忆了一下，“这倒是没有，其中有一个玩家是在副本刚开始时不信邪，冲进丧尸群中被咬死了。” 　　“而另一个玩家……我们也没看到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是离开副本时太过匆忙，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韩雷雷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矮矮胖胖，非常好说话的玩家？我觉得他就是因为没跟上车，不小心掉下去才失踪，太惨了。” 　　他咕哝道：“奇怪，怎么想不起来这人长什么模样了……” 　　唐肖：“我也想不起来那个玩家的面孔，就好像随着她的死亡，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在记忆里也随之抹去一样。如果不是圆月弯刀还在，我想也不会刻意去记住这个人。” 　　“所以，这是巧合吗？在[丧尸末日]里，每个新玩家在游戏开始前都会经历一个四人组队的团体关卡，而每个团体关卡，最后通关时都会有一个玩家神秘消失，并自此在整个副本都销声匿迹，无从查找。” 　　李华眼前一亮，他没想到自己在经历过的副本里，居然漏掉过这么一个细节。不过看了看楚沉，又看了看唐肖，他大抵猜出一点原因，没直接说，而是含蓄道：“……判断是不是巧合很简单，等白淇醒来问问他就好了。” 　　到时候就算分析出结果，也可以甩锅给白淇，不用被公约记仇，计划通。 　　楚沉：“……”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又哑然闭上，最后只能认栽，盘膝闭目，装作自己是唐肖肩膀上一颗没有生命的小树。 　　很快，伴随洛二的提醒，阵法开始，庞大的数据同时连通四人，强烈的光芒迸发出来，如同光球爆炸，辉映了整片天空。 　　“第三次数据调整开始……数据库数据已载入……玩家数据已载入……调整进程为……” 　　与此同时，楚沉睁开双眼，黑色双瞳不含波澜地看向天外。 　　从他眼中的世界看去，强烈的能量波动下，整个副本位面都变得异常明亮，比四周的其他位面要亮出一个等级，在三千位面中格外显眼。 　　……也就格外地，会吸引一些变数。 　　…… 　　“草草草！你们快点！我们这边顶不住了！” 　　“别催了，这个密码但凡破解出一点差错，我们全得死在这里。” 　　“死就死吧，全都毁灭吧，我是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反正我还有复活道具，大不了回联盟领域从头再来。” 　　“呵呵，你以为这里的哪个高级玩家，手里没有复活道具？有没有是一回事，能不能起作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方狭小的黑暗房间内，几个青年男女焦躁又警惕地守在门口，在他们中央，一个平光眼镜男正在破解大门的密码。 　　房间内一片漆黑，却又同时闪烁着无数红光，伴着机器运作的电流滋滋声，仿佛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又沉默地盯着几人。 　　哪怕是经历无数场副本的高级玩家，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禁毛骨悚然。其中一名光头青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等着也是等着，未免大家心浮气躁，一时失手，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行为，不如就由我来给大家念诵佛经，平心静气……” 　　“你，你，你别念，我，我，我心脏不好。”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开始捂胸口，脸色苍白的给自己灌药。 　　大门忽然发出嘀嘀警示音，红光开始疯狂闪动，所有人瞬间绷紧身体，拿出武器正对大门。 　　平光眼镜崩溃了：“我踏马明明成功了啊！” 　　“不是你的问题。”一个人冷冷开口，“是这个副本的问题……它根本没想让我们出去！” 　　“看到我们手腕上的标记了吗？”他掀开袖口，露出上面黑色的记号：“这个记号从我们刚刚进副本就出现了，它是给玩家打上的烙印，只要进入了这里的玩家，根本不可能再出去。” 　　光头玩家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有道理，这个副本里有太多关于联盟领域的秘密了，以NB公司的作风，不会放任知道这些的人回去。” 　　“那，那我们怎么办？”豆大的汗珠从平光眼镜男头上流下，他努力维持手上动作的稳定，“三分钟，我们只剩下最后三分钟时间。时间一到，如果还是想不出办法，我们将随着整个空间一起格式化，永远消失在这里！” 　　“继续攻击。” 　　慌乱中，一个低哑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立即转头寻找声音的发源地，却没见到任何人影。反倒是从墙壁的阴影中，忽然跃出一只猫形影子，一闪而过，最后没入门锁中。 　　这是—— 　　光头青年目光一肃：“有人在给我们提示。” 　　继续攻击什么？ 　　其他人立即反应过来：平光眼镜男的天赋异能是黑客，这个声音是让他继续攻击大门的密码程序！ 　　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现在肉眼可见也没有其他出路。平光眼镜男一咬牙，手上继续操作起来。 　　很快，他果然发现了异常：“这个房间的出口密码虽然被篡改过无法打开，但是继续摸底的话，可以连接到另一重程序，只不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说话间，另一重程序在攻击下被启动，所有人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门口传来—— 　　空间寸寸撕裂，一个难以名状的黑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洞的另一边，破碎的机械声响起： 　　【位面通道打开，检测到该位面异常，自动修复程序开启，警告，自动修复失败！……检测到其他位面有契合的纯数据空间，是否对接？】 　　而与此同时，不知道多遥远的位面距离之外。 　　一个金色光球漂浮在数据流中，三道不同的强大数据围绕它并立，正在有条不紊地穿插运行。 　　“数据重组百分之九十五、数据重组百分之九十九……成功了！” 　　最后一道程序完成，数据归位，一道光华落入房间内昏迷的青年身上，其他人则缓慢睁开双眼。 　　“辛苦了。”唐肖揉了揉眉心，一转头，却发现楚沉不知何时从肩膀上离开，正站在门外，负手凝视着空中某处。 　　她眉心一跳：“发生什么事？” 　　男人侧过脸：“对于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对于另一个位面的部分玩家来说，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003在收到消息的瞬间，直接手一抖全部转给楚沉，美其名曰，这种重要选择要交给更高一级的权限来办。 　　而楚沉则几乎下意识就要否决：除了唐肖他们外，其他玩家对公约而言意义不大，没必要去冒险。 　　但在最后一刻，他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如果跳出公约的思维，仅仅是唐肖的模式思考，她会拒绝，还是接受？ 　　对于纯粹的程序而言，人类永远是个无解的难题。 　　等楚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肖已经走到身边。她伸出一只手覆向空中，被搁置的程序就自动跳了出来。 　　空气像化开一片水幕，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另一端，他们看起来也吓了一跳：“唐肖！” 　　佛修大师兄，新手副本认识的张向远，还有其他几个诸神黄昏位面一同作战过的玩家，全都在里面。 　　李华和韩雷雷扶着白淇出来，两群人便面面相觑。 　　反应最大的还是彭子辉，他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起来，连声音都变了调：“这不是我当初穿梭位面时遇到的情况吗？难道我们这个副本也——？” 　　也出现了什么Bug，导致他们要掉进其他副本位面里了？ 　　唐肖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我们副本的问题。”她眼中闪过光亮，映着勃勃野心：“是其他副本出了问题，连接到我们这里来了。” 　　另一端，或许是因为从险死关头捡回一条命，所有玩家看起来都非常虚弱。一个光头青年率先走出来，向这边施一礼：“没错，我们是来求救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求救？ 　　隔着位面屏障, 对面玩家简洁快速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他们也和白淇等人一样，刚回到联盟领域就被临时召集进高级副本。 　　只不过他们在进入副本时, NB公司内部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他们的数据舱也出现bug，连接的位面临时改变，进了一个陌生的副本世界, 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后面你们大概也能猜到, 这个副本远超出了我们实力能应对的范畴。” 　　佛修大师兄挽起袖子, 露出手腕上的标记：“有这个标记在, 我们在副本里会受到重重规则限制。而且每隔七天，整个副本就会全部刷新。如果七天内我们无法离开, 就会被格式化, 变成副本里一段没有思维的数据。” 　　“今天是第七天的最后一天。” 　　靠着连接到唐肖所在的修真副本, 他们终于能喘一口气，七天下来积攒的憋屈也终于找到倾诉机会。 　　“靠, 你们不知道这个副本多变态, 我们在里面简直像签了不平等条约的奴隶……总之都怪这个破标记。”一个爆炸头青年骂了两句, 烦躁地把头发抓得更乱。 　　他们本来以为找到了通关方法，却没想到依旧是个死局。要不是有佛修大师兄在控场，恐怕内部已经先乱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进来时是40人。”张向远在爆炸头青年身后吃了两片药, 脸色苍白地开口。 　　现在只剩下六人，死亡率高达整整百分之九十！ 　　唐肖：“你们说，副本里有很多关于NB公司的秘密。” 　　佛修点头：“没错, 但是有标记限制, 我们不能把副本里的任何内容直接透漏出去。想要知道这些信息, 除非亲自来看。” 　　韩雷雷吐槽：“可大家都不在一个位面，我们怎么亲自去看啊。” 　　这句话刚出口，副本另一端的人集体沉默，空气出现须臾的安静。 　　唐肖读懂了里面的意思，问：“如果我没想错，你们既然来找我求救，说明我们肯定有能帮到你们的地方，是什么？” 　　佛修大师兄叹了口气，直截了当：“打开位面通道时，我们得知了一条规则。” 　　“当两个同等级的副本位面相连接，且副本内玩家数量相同时，可以进行置换，且不必承担另一副本内规则约束。” 　　“也就是说，当遇到极端危险状态，两方玩家可以分别进入彼此的副本，再利用无规则的便利，低风险顺利通关——这就是我们来找你们求救的目的。” 　　听完，韩雷雷这边睁大双眼脱口而出：“还有这种好事？” 　　代入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对方如果来到他们的副本，不用受到狗血生成器的剧情限制，而他们进入对方的副本，也不用被标记控制。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一直垂着头的白淇咳了两声，幽幽开口：“你想得倒美。” 　　“且不论正常情况下，玩家根本没有连通其他副本位面的能力，就算可以，也很难找到契合的副本，而且对面还需要有同样的能量来完成这场置换。” 　　他又剧烈咳嗽起来，抬头看向唐肖。唐肖颔首回意，接回话头继续说：“故而这份规则，其实和玩家没什么关系——这多半是用来防止意外发生时，副本位面损失太重，从而给系统留下的绿色通道。” 　　[完全正确！] 　　003在脑海里给他们啪啪鼓掌，并由衷感慨道：“时间过得太久，我都快忘记还有这一招可以用了。” 　　这一操作的条件也非常苛刻，只有当副本内玩家遭遇的危险程度严重超标，远远超过副本阈值，甚至会威胁到整个位面时，系统才会拥有临时权限，将玩家集体打包扔到另一个副本，防止团灭。 　　谁也没想到，这一通道有一天竟然会被玩家打开，尤其是在对方位面的系统已经不知所踪的情况下。 　　唐肖和楚沉对视一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对系统规则了如指掌，还能堂而皇之钻空子，除了某个不务正业，总喜欢搞些骚操作的主系统，还能有谁？ 　　佛修一行人这边，没等到对方答应与否的回答，反而先等到了唐肖的问题：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只猫？” 　　他们一惊：“你怎么知道？” 　　即便是在无奇不有的联盟领域，高级玩家在危急关头受到一只猫的影子指引这种事，也实在是太玄幻了。他们略去不谈，就是怕唐肖他们反而不相信。 　　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怀疑，还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既然洛河故意引你们来找我，说明他想让我进入你们的副本……里面一定有很有意思的东西。” 　　唐肖扬起唇角。 　　李华等人虽然不是很确定唐肖口中的“洛河”是谁，但仅通过这段话的字面意思，就明白了唐肖的决定。 　　在信任唐肖这方面，他们的默契还是无需质疑的。 　　“所以，你们，答应了？”隔着空气幕，爆炸头青年看起来有点不可置信，毕竟对面怎么看，实力都比他们强太多，也没有无法通关副本的困扰。 　　而来到他们副本后，虽然不用受标记限制，却仍旧会面临许多危险——只为了帮这一个忙，怎么算都是对方亏了。 　　佛修大师兄目光流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今日鉴明欠诸位一份生死攸关的人情，日后如能再见，赴汤蹈火必无所辞。” 　　其他几名玩家也立即纷纷许下誓言，他们知道这个人情欠的不小，对唐肖几人充满感激。 　　虽然是公认的“新人三变态”，但是除了顾星辰那个脑回路清奇的邪|教头子外，唐肖和白淇这种实力强大，关键时候能力挽狂澜的大佬，反而会让他们更有安全感。 　　唐肖开口：“我不需要什么物质报偿，只有一件事：回到联盟领域后，无论NB公司说什么或安排什么，你们都不要相信。” 　　她伸出手，从诸神位面获得的权限在掌心浮现：“一次无条件相信、甚至是服从的誓言，可以吗？” 　　如果即将与NB公司正面对抗，所有玩家必须站在同一阵线——而一旦有势力借着时间差在背后搞动作，阵线就有可能被摧毁。 　　佛修大师兄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最后还是没把一知半解的猜测说出来，只率先伸出手。 　　光丝跨过两道副本间破碎的屏障，郑重地交叠在一起。 　　“当然可以。” 　　*** 　　【位面连接中……数据载入……玩家置换成功】 　　【欢迎来到[一座被遗忘的小镇]】 　　【您的身份是：游客】 　　*** 　　阴云密布的空中氤氲着大量水汽，仿佛随时都要下雨。 　　空气却闷得可怕，明明很干净，却依然像是压着重重的灰尘。 　　这是一座小镇。 　　暗红色矮楼整齐罗列，窗户玻璃反着光，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街道空空如也，偶尔能见到店面，灰色屋檐下挂着“未营业”的牌子。 　　“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这里，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世界上唯一的活人。” 　　韩雷雷摸了摸脖子，忽然警惕地转头：“李华，你怎么不说话？” 　　李华：“……” 　　他无语开口：“五分钟内，这个问题你已经问我第三次了。放心，我还是正常人，没变成什么妖魔鬼怪。”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发现和唐肖他们失散后，韩雷雷就变成了这幅疑神疑鬼的样子。 　　得到答复，韩雷雷才松了口气，然后把他拽到旁边，“不行，你得在我视线里，我现在感觉非常不好。” 　　全世界都知道韩雷雷和李华的天赋是欧皇，却很少有人知道，韩雷雷的单人异能是预感。 　　作为拥有全联盟唯一一个无法升级的特殊异能玩家，他的感觉基本就是环境的具现化。 　　能让韩雷雷难受成这样，这座小镇的诡异已经不言而喻。 　　两人穿过一条荒凉的街道，四周仍旧不见人影，倒是出现一个十字岔路口，几块蒙灰的立牌挂在上面。 　　立牌上隐约能看见字迹： 　　左：程序街1号 　　右：程序街2号 　　正前：休息区1号 　　注： 　　1、游客同一天内，只能进入一条程序街。 　　2、为保证居民休息，晚八点后，在休息区外的游客不能进入。 　　看了看三条岔路，两人对视一眼，韩雷雷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希望这次能直接遇到肖姐。” 　　“最好遇到肖姐的时候，肖姐能和白淇哥在一起。信男愿意用这辈子不长胖来换，抽！” 　　…… 　　与此同时，一个昏暗仓库内，唐肖睁开双眼。 　　【您已进入副本[一座被遗忘的小镇]】 　　机械的通报音只响了一次，没有任何数据涌动的迹象。 　　唐肖便知道，这个副本没有管理系统。 　　她起身，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着件破旧的制服。运行体内能量、灵力和业火消失了，识海被封印，只有基础的雷电异能还在。 　　抬头看去，堆砌的纸箱上还散落一根木棍，和几张报纸。 　　【您的身份是：保安】 　　唐肖目光微凝。 　　她立即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干干净净没有标记。 　　但在进入副本前，她得到的信息明明表示，不受该副本规则约束的玩家将不会被分配特殊身份，他们的身份统一只有一个：无所事事的游客。 　　……那她现在是？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观察了下周围环境, 唐肖心中有了数，将木棍捡起别在腰间，戴上保安的帽子。 　　目前来看，这个特殊身份还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危险。只是不知道, 这究竟是楚沉的用意, 还是洛河的杰作了。 　　既来之则安之。唐肖推开大门, 走到仓库外。 　　外面天气很阴, 空气不冷不热，有些发闷和潮湿。正对着仓库大门外，是一条长而窄的巷子, 左右分别标有路牌： 　　左：程序街2号 　　右：娱乐区 　　仓库就建在这两个分区中间。 　　唐肖走近路牌, 看见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上面有几行潦草的字迹。 　　“我的U盘落在娱乐区了, 保安能帮我取一下吗？如果取到了，请送到程序街2号, 第三研究楼的五层研究室——王晓雯留” 　　便利贴贴在标志着[娱乐区]的路牌上, 轻轻一碰就可以取下来。 　　如此明显的提示, 对于刚刚进入副本，还很迷茫的玩家来说，是再清晰不过的指引，唐肖也自然没有忽视的理由。她只扫了一眼, 就果断转身走向了——娱乐区相反的方向。 　　这条支线任务是什么等级，她不清楚。但是副本想让进来的所有玩家死, 她很清楚。 　　跟着副本路线走死路一条, 走自己的路或许还能有一点机会。 　　放弃任务提示的瞬间, 唐肖感觉空气有一丝的阻力, 像在对她进行某种检查。似乎发现她身上没有属于“玩家”的标记, 空中的阻力很快消失，任凭她通行无阻。 　　很快，程序街出现在眼前。 　　和整座小镇整体暗沉的风格相符，程序街的布局也非常简单：一条笔直空旷的沥青路，路的两边是林立的方块楼，五层三层不等，每层的窗户都密不透风。整条街都没有人影和活动迹象、宛若死城。 　　和前几个副本相比，这里倒是更像一个名副其实的末日世界——玩家随时都能感受到“全世界最后一个人类”的格格不入和诡异。 　　还没等继续向前走，路边忽然窜出两个矮小的身影。唐肖的雷电异能迅速在指尖窜动，噼啪打了两下空气，又收回掌心。 　　出来的是两个孩子。 　　一个黑发男孩，一个扎羊角辫的金发女孩，年龄约在七八岁左右。他们手拉手站在唐肖面前：“来陪我们玩吗！” 　　唐肖静静凝视他们：“你们是谁？要玩什么？” 　　“我们是这里的人。我叫艾丽塔，他叫威廉。”小女孩提着裙摆，眼睛睁得很大，“你是新来的吗？真好，可惜我们马上就要走啦，以后不能一起玩。” 　　唐肖迅速捕捉关键词：“你们要去哪里？”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男孩女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大人们没说，不过我们希望那里有很多人。最好能陪我们玩。” 　　男孩皱起眉：“我希望那里有很多水和面包，天天都能吃饱饭。” 　　“还要有果酱、蛋糕和牛奶。”女孩强调，“我的头发干枯了，我的小熊娃娃说，要多吃点好东西才能重新长出来。” 　　“如果能实现就好啦！” 　　两个小孩嘻嘻哈哈笑起来，看起来天真无虑。 　　唐肖注意到两人的脸蛋虽然干净，衣服却都是破旧的，手指、膝盖和鞋的部分都有许多磨损。看起来并不是在稳定生活中长大的小孩，更像是经常经历某种奔波和长途跋涉的生活。 　　他们的物质条件也并不好。 　　得出这几个结论，唐肖看向孩子，他们也好奇地看着唐肖，再次问：“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为什么来找我玩？你们可以去找和你们一样的小孩。” 　　听完唐肖的问题，威廉有些瑟缩地摇了摇头，“因为，因为你是保安。我们可以来找保安玩。” 　　艾丽塔活泼地补充：“我们不能和那些游客玩，大人会生气的。这里没有其他小孩，大人也不陪我们玩，他们每天都在那些楼里，很久很久才出来。” 　　女孩伸出细嫩的小手往道路两侧的红色方块楼里指了指，眼里充满期待：“保安姐姐，陪我们玩嘛！” 　　“不了，”唐肖最终还是拒绝，“我现在有事情要做，你们先自己玩。” 　　两个小孩有些垂头丧气：“好吧，如果你想玩了，要来找我们啊。” 　　“对的，马上我们就要走了，你要珍惜哦！” 　　他们又手挽着手蹦蹦跳跳跑远了。身影很快变得模糊，消失在分岔路口的拐角。 　　唐肖目送他们离开，开始觉得副本有趣起来了。 　　不论这两个小孩本质是什么，他们都没有对唐肖表露出恶意，只是单纯出来找人玩而已。 　　而从他们的对话中，小镇构建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小孩。 　　——有很多大人，但大人每天都在程序街的楼里工作，基本不会出来。 　　——小孩不能和游客等外来者接触，只能来找保安等职能的人玩。 　　——小镇里的生活对于小孩来说很清苦，他们有时候会饿肚子，对奔波跋涉也习以为常。 　　最后一点，就与目前的基本情况产生了冲突——他们如果长期生活在小镇，就不可能同时还四处奔波跋涉。两个小孩的身体状况，与他们生活的环境是矛盾的。 　　而最后一个信息“他们即将离开”，是指是什么？ 　　“很远很远的地方”又是哪里？ 　　将这些疑问留在心里，唐肖踏入程序街。 　　*** 　　“李华，我后悔了。” 　　韩雷雷紧紧拽着同伴的衣角，脸部线条绷得死紧：“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回到岔路口选一次，万一下次的结果是去程序街1号，或者是去休息区……” 　　李华：“你又忘了，我们只能选一次。” 　　开弓没有回头箭，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韩雷雷跨起脸：“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发慌……啊啊啊靠，我踩到东西了！” 　　他一蹦三尺高，瞬间缩出两米开外，才惊魂未定看向地面。 　　……是一截树枝。 　　“吓死我了……”青年抹了把虚汗，“……诶，树枝下面有东西。” 　　翻过来看，树枝下面压着一张黑白报纸，上面密密麻麻印满了标题和文章。 　　[今日重磅消息：第五研究楼喜讯频频，第三次数据试验成功，将正式投入程序生产！] 　　[第二研究楼昨夜出现研究室停电现象，疑因电力程序出现bug，教授表示能量或有缺漏，建议重修能量输入系统] 　　[后勤部门研究报告表明：研究楼分配的工作餐与研究员普遍脱发现象没有因果关系，请大家专心工作。] 　　…… 　　李华把报纸内容仔细看了一遍，筛选掉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剩下的部分没提炼出什么有效信息。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上面都是重要信息，只是我们现在对副本的信息了解太少，即便看到也无法利用。” 　　李华将报纸叠起收好，发现韩雷雷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 　　“怎么？” 　　韩雷雷想从兜里摸手电筒，发现没有沮丧地咬牙：“你身后正对着的那栋楼，门里有人在看我们。” 　　程序街2号里，所有方块矮楼都大门紧闭。李华回过头：“那扇门也是关着的。” 　　韩雷雷：“关着，但是依旧有人在看我们。” 　　他从口袋里抽出匕首，“走，过去看看。” 　　反正在街道上等着肯定找不到人，再不找点什么东西，他感觉自己快先疯了。 　　走近大门，门口挂着块金属牌[五号研究楼] 　　“这就是报纸上说，第三次数据试验成功的那栋楼。”李华试着拉动金属门，发现这扇门看上去是关着，实际却没落锁，吱呀一声就轻松打开，露出黑黢黢的楼道。 　　在楼道尽头的阴影里，一抹白色衣角一闪而过！ 　　果然和韩雷雷感受到的一样——两人没有冒进，而是贴着墙角悄无声息走进去，很快，听到一个细细的啜泣声。 　　“任务要失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声音哭了几秒，忽然有仪器滴滴声响起，他立即警觉到：“谁在外面？” 　　李华和韩雷雷原本靠着的墙忽而从两边打开，手电筒的光从另一边刺眼地晃出来，“你，你们是谁？” 　　他话音未落，手里的手电筒就忽然飞走，下一秒已经被李华拿在手中，反向照出了对方的身影。 　　一个白色大褂、满脸泪痕的瘦小青年，捂着一个档案袋惊慌站在原地。 　　“你们是游客……游客怎么能闯进研究楼？我要告诉保安了！” 　　说完他拔腿就要跑，被韩雷雷直接拽住帽子按在原地，“你先说清楚，刚刚为什么要在门里偷看我们。” 　　白衣青年挣扎不停：“我没有，我只是认错了人，我以为你们是我雇来的人……” 　　他看起来恐慌极了，又马上自言自语：“我不应该和你们说这些的，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完蛋了……” 　　李华和韩雷雷现在算是知道[游客]和[玩家]的差别了，按照平常情况，他们本以为白衣青年就是标准来发布任务的NPC，但他现在却丝毫没有和韩李二人交谈的欲望，只顾着拼命挣扎。 　　没了玩家的力量加成，韩雷雷一个没控制住，让白衣青年咻地挣开跑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倏地响起刺耳警报，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警报，警报，有游客闯入实验楼，请保安迅速到场并将其控制，请保安迅速到场……” 　　两人对视一眼：跑！！ 第二百一十九章 　　“滴——滴——滴——” 　　研究楼依旧被黑暗笼罩, 只有刺耳的警报一声接一声响起，在寂静空间中环绕。 　　李华和韩雷雷向大门跑去, 没过两秒就发现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 　　自从那名白衣瘦小青年消失在黑暗里，整条走廊就像再次“死”去了一样，即便警报响得如同催命，整个空间也毫无反应，只有他们跑步的喘气声。 　　李华：“小心。” 　　哪怕现在暂时安全，摸不准什么时候，副本就会忽然变了模样。 　　现在最安全的方向, 显然就是立即离开这栋楼，回到街道上。 　　银色大门近在咫尺, 两人同时跃起来伸出手, 触碰到冰凉金属的瞬间, 忽然失重向前扑去！ 　　“……我聪明绝顶的脑袋啊。”韩雷雷吃痛捂头。 　　托了几十个副本以来历练的福, 他在正脸撞地、身体原地翻滚一圈的情况下, 还能迅速找到平衡站起来, 就是感觉天灵盖凉飕飕, 有点头昏脑涨。 　　身旁, 李华已经爬起来，面色严峻： 　　“我们没出去。” 　　这甚至都不用说——从研究楼的大门推出来，他们看见的本应该是熟悉的荒芜街区。 　　但现在, 四周赫然是一条隐隐泛着金属冷光的晦暗长廊, 和方才他们所在的位置构造极为相似。 　　看见墙壁上的数字后, 两人立即反应过来：这是研究楼的第二层！ 　　也就是说, 他们刚刚推门而出, 不仅没离开, 反而因为某种原因空间错位, 来到了二楼？ 　　“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了。”李华用止血喷雾给韩雷雷的脑袋简单止了下血。两人开始寻找可以藏身的房间。 　　警报声依旧盘旋不绝，走廊内没有遮蔽物，待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 　　“这里有个房间。”很快韩雷雷就摸到一个玻璃感应门，没有电力的状态下大门紧闭，两人用力气硬生生掰开。一进门，荒废的气息和灰尘便扑面而来。 　　韩雷雷卸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嗷地一声跳起来：“靠靠靠，这里有个……手电筒？” 　　不知道被废置了多久的手电筒，再打开竟然还能有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核能手电筒？”韩雷雷啧啧称奇，“据说联盟曾经有个超级非酋玩家，新手副本得到的装备竟然只有一个核能手电筒，我还以为不存在这种道具呢。” 　　李华无情夺走：“少说点废话，找找房间里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有了亮光辅佐，房间内的轮廓清晰起来。 　　这里类似一个废弃研究室，墙角堆叠着不用的桌椅和一些仪器零件。地面上除了蒙灰的电线，就是许多文件。也夹杂着一些字迹模糊的泛黄笔记纸，上面似乎是某个人的日记。 　　“3月15日……程序已经投入生产，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3月17日……又出现了数据Bug？怎么会这样？必须得尽快解决，我体内的辐射已经撑不住了……” 　　“……4月6日，为了解决问题，整个组已经一周没睡觉了。不过就算过劳死，也比痛苦地死于辐射，最终变成一团怪诞扭曲的数据要好。今天我在口袋里发现了妻子的遗物，真奇怪，明明才几年，却感觉好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呢？” 　　念完纸张上的字眼，韩雷雷又在地上摸索一会儿，找到了后面的日记： 　　“5月5日，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我好像发现了一些事，关于为什么[程序]能制作成功，为什么我们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能恰巧从无尽末日中逃离出来，汇聚在这里……原来，我们从来没有成功逃脱——” 　　韩雷雷顿了一秒，接着低声念道： 　　“只要被末日辐射侵蚀过，就会被永远标记。哪怕我们找到了新的世界，也只会将末日的厄运带入其中。只有极其少数能免疫辐射的人，才能成为希望火种，延续人类的命脉。原来，新世界从来不是为我们而准备……” 　　“咦，我竟然没死？我还在这里，这片空间以另一种方式将我们留了下来，永远为新世界的延续而工作。好吧，如果这就是我们的价值和宿命，我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后面的字，韩雷雷就辨认不出来了，他干脆直接拿给李华看。 　　纸张上的字迹变得十分潦草混乱： 　　[……不，不对！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明明不是我研究的内容！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泯灭原则的！在这种基础上浇灌出的人类文明也会邪恶且堕落，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未来。我绝不能接受这种情况出现！] 　　[在意识尚存的最后时间，我更改了一部分程序数据，将改变的可能□□给了每一个无辜者……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希望在某一天，它能发挥作用，终结这个可怕的未来。] 　　字到这里就彻底消失。从头到尾，记录者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与信息，只从这些话的内容中，能推断出对方应该曾经是这里某个权限较高的研究者。 　　韩雷雷与李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的玩家不能说出关于副本的任何信息，为什么NB公司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副本里的玩家存活出去—— 　　因为这个信息量，实在是太爆炸了！ 　　还没等两人将日记的内容消化，房间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下一秒，像是无数盏灯被同时打开，整个空间顿时亮如白昼——“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 　　黑暗走廊中，一个轻盈迅速的身影飞速刮过，直到走廊尽头才停下。手电筒的光在她手中扫射四周：“这一层也没有。” 　　从听到警报声到定位研究楼、再到一层层排查，总共只过了不到两分钟。 　　唐肖甚至连口气都没喘，预感让她不想浪费一秒钟时间。 　　奈何警报声只负责通知“保安”有游客闯入，却丝毫没提对方的具体位置，她在研究楼里找了四层也没找到。 　　……不对。 　　唐肖将手电筒的光打在墙壁顶端，眯眼看向上面的数字。 　　她并没有查完四层。因为这一层和她进来时的第一层是一模一样的。 　　这栋楼的空间有问题！ 　　唐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自己经过的位置，最终得出结论：真正的第二层，她还没去过。 　　于是，当她提警棍来到第二层时，直接用雷电异能堵住了出口，成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有异常动静的房间。 　　某个鬼鬼祟祟，试图拿走什么东西的白衣身影，一转身就猝不及防正面撞上了唐肖。 　　“啊啊啊你是谁！”白衣青年吓得倒退好几步，怀里的文件散落一地，接着便看见少女摇了摇脖子上的保安名片，用警棍友好地敲了敲门。 　　“你好，保安查房，方便开一下门吗？” 　　看着对方手里的警棍，白衣青年：“……” 　　他敢说不开吗？ 第二百二十章 　　手电筒的光在地上晃了晃, 映出一堆散落的破旧文件，模糊的字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白衣青年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看起来想夺门而出——但一个研究员, 在保安面前逃跑, 显然是不合规则的行为。 　　这时候, 身份的便利就跃然而出。唐肖轻松用警棍撬开门, 走进房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更理直气壮一点：“我是研究员, 当然能来这里。你不是保安吗, 应该去找那些闯入的游客, 盘问我干嘛？” 　　唐肖只是静静看着他：“身份证件。” 　　“……” 　　保安, 在这种时候就是可以无需扯皮。 　　在逼视下，白衣青年不得不出示身份卡，目光闪烁地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聂白。第四研究楼, 数据安全与□□办公室研究员。”唐肖念出对方身份, 抬起头, “你是第四研究楼的研究员, 但这是第五研究楼。” 　　“所以, 你不在自己的职位上工作，跑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研究员哑巴了,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生硬地回答：“我当然有事情要做。你一个保安, 不要多管闲事！” 　　——看来这名npc相关的任务, 范围仅限于玩家、除此之外不会涉及到其他人。 　　唐肖对他代表的任务不感兴趣, 但在看见地上的足迹后, 她拦住了聂白。 　　“除你之外, 这间房还进来过什么人？” 　　聂白又磕巴了：“我怎么知道, 我就是进来找个东西而已，不，我就是随便走走……总之，你怎么还拦着我，如果耽误了工作，你负责得起吗！” 　　他显然是在说谎。 　　这间房已经荒废不知多久，地上有厚厚一层积灰，也导致上面的脚印格外清晰。 　　除了聂白自己的，地上还有两个成年男性走过的痕迹，他们三人的位置重叠，正好在地上散落的文件旁边。 　　而这些脚印，只有进入，没有走出。 　　唐肖沉吟几秒，看着越来越焦虑激动的聂白，忽然问道：“你知道第三研究楼的王晓雯吗？” 　　“我告诉你，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啊？” 　　忽然被转移话题，聂白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甚至沿着唐肖的思路想了两秒：“好像听说过这个人，为，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唐肖：“王晓雯在第二研究楼工作，因为第五研究楼停电，所以她很担心第三研究楼也会出现状况，于是拜托我来调查一下。你既然是数据安全与□□办公室的，关于停电的原因肯定也有所了解吧。” 　　这段话除了名字是真的，剩下全是唐肖信口开河。 　　那名叫王晓雯的npc的确有支线剧情，只不过那就完全是另一个任务了。 　　她也不需要对方完全相信，只需要有一个切入点，果然，聂白肉眼可见紧张起来：“连第二研究楼的人都知道了吗……我，我也不清楚，这种事情你去找别人问，楼里不是有很多研究员吗？他们肯定知道。” 　　站在一栋空荡寂静的楼里，对方却认真说楼里有很多人，要是一个新手玩家站在这里，估计被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唐肖却习以为常，她知道，副本世界在npc眼中，和在玩家眼中往往不是一个模样。 　　在玩家眼中这里空荡宛如鬼楼，但在聂白眼中或许依旧人来人往——甚至有可能因为副本的特殊性，连同npc的意识也同样割裂，他自己或许都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什么状态。 　　现在从表现来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栋楼的停电，一定和对方脱离不开关系。 　　于是等聂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唐肖三下五除二控制住了。 　　“你们，你们怎么都这样啊！”青年快哭了，他挣扎不过对方，整个人就像被拍在按上徒劳扭动的鱼，“我要叫保安过来！” 　　唐肖：“谢邀，我就是保安。” 　　聂白险些气晕，最后只能哭唧唧被制住，被迫回答问题。 　　——游客的警是不是你报的？他们现在在哪里？ 　　——第五研究楼的停电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鬼鬼祟祟呆在这？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在逼供下，npc反而变成了弱小的一方，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弄丢了一个数据包，谁知道，它竟然会影响供电系统。呜呜呜，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弄丢的……” 　　听完对方断断续续的解释，唐肖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聂白负责的工作，是整理并维持所有研究室数据的稳定。但前几天，他忽然发现有一段自己负责的数据包从系统中离奇失踪。很快，第二研究楼和第五研究楼接连停电，两条程序街的研究都受到了影响，却又找不出原因。 　　而身为事故造成者本人，聂白害怕受惩罚，于是隐瞒了原因，想要私下通过其他方式将这场意外弥补过去。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找回数据包。但他不方便亲自出面，只能将任务交给其他人。 　　“所有，你雇了一批刚进入小镇的打工者，让他们去指定的地方寻找数据。” 　　聂白哭丧着脸点头：“我支付了好多报酬呢！” 　　可本该交付任务的今天，那群受到雇佣的人却不知所踪，把他放了鸽子。导致聂白今天一整天没敢回第四研究楼，只能自己出来找人。 　　这个过程中，还碰到两个蛮不讲理的游客，吓得他叫了保安，这两个游客才被带走。 　　不言而喻，那些“被雇佣者”就是上一批玩家，半途利用位面Bug和唐肖等人置换了位置，才导致该副本里的npc任务中断，出现了像聂白这样无所适从的混乱状态。 　　至于两名游客……通过聂白的描述，是李华和韩雷雷无疑。 　　“被带走了？”唐肖抓住一点继续问：“他们被带去了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保安。大概是你们保安室之类的地方吧。” 　　聂白抹了把脸，“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问我再多的我也说不出来了。如果你要举报我，我也没办法……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回自己的职位上工作。” 　　不愧是以“程序街”来命名的副本，连员工都抱着劳生劳死的精神，就算要被惩罚，前一秒也得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这段话一出，npc身上的束缚自动消失，唐肖则发觉自己也被限制了动作，只能看着他离开。 　　——当npc要回归自己的位置，就像已经被刻录好的剧情，玩家无法再参与其中。 　　就在聂白推门离开的前一秒，身后忽然又响起声音： 　　“那你为什么要拿走那些文件？” 　　在李华韩雷雷被带走后，聂白悄悄摸了进来，还试图将房间里弃置的文件偷偷抱走。 　　如果他的任务只是找回失踪的数据包，那这一行为就多此一举，和原本的行为逻辑对不上号。 　　聂白也一愣，喃喃道：“对啊，我为什么要带走那些文件？好像很重要……但又想不起来……” 　　他忽而身形一顿，猛地抬头，想要转身向唐肖说什么，但伸出的手才到一半，身影就已经被门外的黑暗吞没。 　　“滴——滴——滴——” 　　“游客已被抓捕，请保安在十分钟内立即赶回岗位，勿在闲余地区逗留，否则将被开除职位！” 　　“游客已被抓捕，请保安在十分钟内……” 　　没理会警报，唐肖捡起地上的文件，几张泛黄的日记纸很快掉落下来。 　　在触碰到纸面的瞬间，一股隐隐阻力传来，似乎某种力量不愿意让她接触到文字里的内容。 　　——越是阻止，就代表信息越重要。 　　五分钟后。 　　“原来是这样……” 　　仔细看完，唐肖目霭沉沉。不止是为了日记里的信息，也因为看完后她发现，在纸张背面有几排细小划痕，只有仔细摩挲才能察觉。 　　但在光线下，这些划痕根本连不成字句，宛如一道亟待解密的神秘代码，静静刻在原地。 　　“我更改了一部分程序数据，将改变的可能□□给了每一个无辜者……”唐肖念出日记最后戛然而止的一句话。 　　似有所指的句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改变的可能”，仅仅是可能性而已，代表不是所有“无辜者”都能成功得到。 　　至少到现在为止，无人成功——否则这座诡诞小镇也不会存在了。 　　也许最后只有寥寥数人，才能获得写下日记之人的馈赠。而第一步，首先是…… 　　“核验身份。” 　　唐肖指尖窜起一小簇电流，异能在身体表面开始流动，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就在电流即将触碰到纸面的瞬间，一声喵叫突然从背后响起。唐肖回身，只见一个轻盈小巧的影子从墙上略过，落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朝她叫了一声。 　　“喵——” 　　唐肖伸出手：“是你吗？” 　　猫影不回答，只是跃向门外，倏地消失在门口的阴影里。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是指引，还是警示？ 　　唐肖沉默一秒，也收起手中日记纸，推门而出—— 　　霎时间，门外天光大亮，人声沸腾。 　　她推门的这一刹、研究楼内的时间与空间同时发生了置换！ 　　“保安，保安在哪里！” 　　几个白色大褂研究员冲出来，下一秒，他们看见刚出来的唐肖，忙不迭拉住她，“快去五楼，五楼有人闹事，还抢走了我们的重要数据！” 　　唐肖皱起眉。 　　又是数据？ 第二百二十一章 　　和之前的荒芜黑暗, 空无一人不同，现在研究楼人声鼎沸，研究员匆匆穿梭, 各个研究室间人流涌动, 讨论声、争吵声、键盘敲击和机器运行的声音充盈整个空间。 　　唐肖揉了揉耳朵, 跟随那两名研究员进了电梯。 　　这两名研究员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说起话来语速很快, 分分钟就把五楼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 　　总结下来，唐肖明白了现在这个空间下的时间背景。 　　五层储存的, 是整栋第五研究楼最重要的数据成果。平时防范极严，但恰好赶上今天召开了一场会议，导致有人偷偷混了进来，偷走了一块承载了重要数据的U盘。 　　根据女研究员描述, 闯进来的是一个流浪汉。研究楼里全是沉迷研究的007社畜，根本不敢上去硬刚, 等聚集起人手的时候，流浪汉已经不见踪影了。 　　“叮。” 　　电梯打开, 五层出现在眼前。 　　“今天是几月几号？”唐肖忽然开口问。 　　急着出去的研究员一愣, 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提这个问题, 但还是随口回答：“希望历10年，4月7号。” 　　……希望历、10年吗？ 　　唐肖走出电梯, 宽阔的走廊里已经汇聚一批焦躁不安的研究员，他们见到保安过来大喜过望：“快……等等，怎么就你一个？” 　　其他保安呢？ 　　唐肖坦然点头：“他们在后面, 有什么事先和我说。” 　　“好吧。”研究员也没多想, 立即调出录像, “你看，这就是那个小偷！” 　　录像里，一个头发乱糟糟的流浪汉从后面偷袭，放倒了一个研究员。然后在电脑前操作几分钟，拿走了一张数据盘。离开的时候被其他人发现，推倒两人后慌不择路地跑进楼梯间。 　　“现在整栋楼已经封锁，他肯定跑不出去，只要及时抓住，一切都还来得及。”几名研究员急急开口。 　　看得出来，这份数据对他们而言的确重要，甚至有可能一旦丢失，无法再修复替代。 　　在众人焦急的催促下，唐肖将录像看了两遍，才问：“这名流浪汉，你们认识？” 　　“不认识，当然不认识。”众人面面相觑：“我们天天24小时赶进度加班，连自己同事都认不全，怎么可能认得一个流浪汉？” 　　可唐肖无论怎么看，监控录像里面，流浪汉在电脑前的操作都十分娴熟。 　　能熟练找到数据位置，拥有解锁和转移权限，甚至还能攻破防火墙……除了本身就是程序员，谁能这么轻松做到？ 　　“那么近期，或者说你们记忆中，有没有同事曾经离职过？”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才不确定开口，“有吗？没有吧，谁会莫名其妙离职啊。” 　　“就是，疯了才会离职，离职等死吗？我还想在这工作一辈子呢。” 　　一时间人群议论纷纷，大意都是不知道。唐肖一个个看过去，所有人神情都很茫然，不似作伪。 　　在这里找不出什么线索，唐肖收回视线，“我去楼梯间看看。” 　　安全楼梯距离办公空间约有二十多米的距离，楼梯间内部空旷，没有任何声响，只有绿色的逃生指示灯在莹莹发光。 　　研究员们似乎都很畏惧这里，唐肖提着手电筒走下去，再回头时，他们竟然都从门口消失了，一个人影也没剩下。 　　这座怪诞小镇，无论是结构、空间、时间、还是任务背景，都处处透着诡异。 　　从开始到现在，整个副本明显可以分成两个世界。 　　第一层是“表世界”，也就是唐肖现在所在的世界。从窗户望去，小镇街道人流不息，各个研究楼正常开放，数不清的巨大计算机和电子屏幕贯穿在大厅里，一排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 　　而第二层“里世界”，则是死寂空旷，毫无生气，正如副本提示一样——[一座被遗忘的小镇] 　　两个世界之间，不仅是空间的错位，时间线上也不同，表世界是里世界的过去，里世界是表世界的未来。 　　或许正因为没有了玩家身份的束缚，唐肖与韩雷雷等人在进入副本伊始，接触到的就是里世界，也是副本最接近真相的部分。 　　而像两个小孩、研究员的任务这种，就是从表世界蔓延来的枝蔓，勾连了两个世界的线索。 　　信息不全，加上副本有意的隐瞒，任何猜测都可能导致出现错误拼盘。唐肖没有急着对现有情况进行推测，而是收敛心思，继续沿楼梯向下走，同时观察四周的环境和每一层的介绍牌。 　　五层是最重要的数据中心，最顶尖的研究员都汇聚在那里。 　　四层封的严严实实，主要负责对程序进行试验，也是危险性最高的一层。 　　三层是多功能生活区，包括食堂、医疗室、乃至资料室都在此处。 　　一层二层都没人……不过有血迹。 　　唐肖想起来，在监控录像里，有研究员用键盘砸了流浪汉，这应该是他身上流的血。 　　血迹在楼梯上断断续续，一层和二层楼梯间的门下都有。唐肖用手电筒的光照射片刻，反而停下了脚步。 　　——血迹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不像是滴落流下，反而像是用衣服故意拖出来的。 　　对方在有意引她向这两层走，那真实的躲藏之处，就大概率不在这两层。 　　医疗室……唐肖想到什么，立即抬头。 　　第三层！ 　　*** 　　“笃笃笃。” 　　“谁啊？” 　　“保安查房。” 　　“别开玩笑了。”医生懒散地打开门，“跌打损伤在隔壁柜子，断胳膊断腿一概不治，没有药，去休息区自生自灭。” 　　唐肖走进来，目光在宽敞的医疗室内扫了一圈，“我是来找人的，有人在五楼偷了数据，疑似逃到三楼。你见过可疑人士吗？” 　　医生头也不抬：“可疑人士没有，病号倒是有两个。” 　　他看起来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瘫回自己的椅子里倒头大睡。 　　“……”唐肖只能自己进门查看。 　　房间内有六张病床，每张床都有帘子相隔，其中两张床能看见躺着的人影。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两人都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 　　“这两人是什么病？” 　　“还能是什么病，末日世界里不是到处都是这种人。”医生随意道，“辐射太重，没救了，活一天少一天那种。” 　　“运气最好的，找到这里，也不会被扔出去，顶多就是找不到工作然后饿死。有什么用呢，这里哪有什么未来，只有一群疯狂科学家罢了。” 　　唐肖转头朝医生看去，对方好像已经睡着了，渐渐透出鼾声，也不知道刚刚的话是有意还是无心。 　　她掀开病床上的帘子，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盖着被子，旁边是蒙着头的小女孩。 　　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异常。 　　可一股违和感仍旧萦绕在唐肖心中，她向后退了两步，转身的一刻，忽然想起了这股违和感来自哪里—— 　　在五层时，那群研究员说过，被流浪汉打晕的研究员也在医疗室。 　　可如果这里只有一个父亲和女儿，那研究员在哪里？ 　　同一瞬间，唐肖抽出警棍，床上闭眼的男人也猛地跳起，向唐肖撞来！ 　　“嘭！” 　　警棍敲在男人的肩胛骨上，唐肖直接扣住对方的双臂，男人外套掉落，露出血迹斑斑的邋遢打扮——正是拿走数据的流浪汉！ 　　对方发出一声嘶吼，不管骨头的碎裂声，疯狂挣脱开，抱起另一张病床上的小女孩就要向外跑。 　　小女孩身上被子滑下，露出脸颊，赫然是之前唐肖遇到的两个小孩中，名叫艾丽塔的小孩。 　　而现在，她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早已没了呼吸。 　　流浪汉夺门而出，双腿却一麻，如同被强电流打过一般扑倒在地，连同小女孩也坠在地面。流浪汉目眦欲裂：“女儿，我的女儿！” 　　艾丽塔是他的女儿？ 　　流浪汉手脚并用，又将小女孩捞起来，神情疯疯癫癫：“你们把我的女儿夺走了，又把她杀死了，杀死一个不够，还想杀死多少人？你们还想杀死多少人……都去死吧！” 　　说完，他忽然纵身一跃，带着小女孩冲破过道窗户，纵身坠下！ 　　唐肖也毫不犹豫，立即追着跳下去，借着雷电异能的缓冲力落到地面，翻两圈站起来，街道上却已经没了流浪汉的影子。 　　阴沉、空旷、废弃的研究楼罗列两旁，路上空无一人。 　　这是里世界。 　　唐肖紧蹙眉心，打开手电筒，光线在街道上照出几个光圈。 　　里世界比表世界的氛围要压抑许多，尽管目前没有实质性的危险，仍旧会令人感到加倍焦躁，却不知道这种焦躁感从何而来。 　　路上的影子被拉长，手电筒的光线慢悠悠地晃，随着唐肖的前行，被光圈扫过的一处昏暗角落，忽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唐肖沉声开口：“谁？” 　　没两秒，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跑了出来，艾丽塔捂着眼睛，咯咯笑道：“保安姐姐，我们在玩捉迷藏，你找到我啦！” 第二百二十二章 　　“保安姐姐, 你找到我啦！” 　　寂静空旷的街道上，小女孩的笑声格外清晰响亮。 　　唐肖没说话，因为一个问题已经清晰摆在眼前： 　　已知, 里世界是表世界的未来。如果表世界的艾丽塔已经死去, 里世界的艾丽塔为什么还活着？ 　　艾丽塔眨着黝黑的眼睛，发现“保安姐姐”并没有回应她, 失望地撅起嘴：“可是你已经抓到我了！我们必须要接着玩下去才行！” 　　唐肖沉吟须臾，按了按指节, 将手电筒关闭，蹲下来看向小女孩：“这个游戏要怎么玩？” 　　艾丽塔开心地跳起来, 拍手咯咯笑着解释：“这个游戏叫捉迷藏，我们要藏起来，你要来找我们。如果找到了, 就算你赢, 没找到就是我们赢，不可以作弊哦！” 　　唐肖：“如果我赢了，有什么奖励？” 　　这个问题把艾丽塔难住了, 她眨巴眼睛想了半天, 才小声说：“我，我只有一块饼干, 可以给你, 好吗？” 　　怕唐肖不喜欢，她又连忙补充：“饼干可是很珍贵的！我要一个月才能吃一块, 原本有九块，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块了。但是, 我和威廉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大人说, 新家园会有很多很多饼干。这块饼干给你，好不好？” 　　艾丽塔从红色连衣裙的小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珍重地包着块拇指大小的奶油饼干。 　　唐肖没有伸手接，而是继续问：“新家园在哪里，为什么会有很多饼干？” 　　艾丽塔吐了吐舌头，“嘘，不可以和其他人说哦，这是大人们偷偷告诉我的。我也偷偷告诉你~新家园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惜，大人们不能过去，只有小孩子才能去。” 　　小女孩煞有其事地用双手比成喇叭形状，小声说：“大人们好伤心，我看见有叔叔在偷偷的哭，但是他们都不告诉别人。” 　　艾丽塔奶里奶气的声音落入耳中，唐肖眸光微凝。艾丽塔的话语与那几张日记纸上留下的记录渐渐重合： 　　[……只有极其少数能免疫辐射的人，才能成为希望火种，延续人类的命脉。原来，新世界从来不是为我们而准备……] 　　——新家园只有小孩能进去。 　　——这座小镇只有艾丽塔和威廉两个小孩。 　　——小镇外是正在蔓延，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 　　日志里提到的“火种”是谁，已经毫无疑问。 　　唐肖伸手接过饼干，轻声问：“艾丽塔，你记不记得自己的父亲在哪里？” 　　小女孩露出迷茫的表情，她捏着裙边，乖巧摇头：“想不起来了。” 　　“艾丽塔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这里生活，和威廉一起……”艾丽塔头越垂越低，充满沮丧：“我是不是很笨？” 　　没听到回答，小女孩瘪了瘪嘴，最后还是没哭出来。 　　她已经是个快长大的孩子了，不能总是哭鼻子。 　　可是好难过啊……为什么她感觉这么孤单，明明已经有人和她说话了，明明马上就可以离开去新家，为什么还是这么孤单…… 　　忍不住发出抽噎声的瞬间，艾丽塔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牵了起来，她惊讶地抬起头，看见少女低头朝她示意：“游戏继续，接下来我们该去找你的另一个朋友了。” 　　“好哦！”过了几秒，艾丽塔破涕而笑，跟在唐肖身后蹦蹦跳跳，褪色发旧的小裙子在空中摆来摆去。 　　***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李华？” 　　漆黑空间里，韩雷雷不停低声呼唤。他用椅背的尖锐处不停摩擦着手上绑着的麻绳，并第一次感觉当普通人的感觉是如此艰难。 　　没有玩家的异能和强大体能辅助，他们不仅被副本里的npc控制绑住，还被扔进了这个漆黑的房间，作为对于他们“搅乱小镇秩序”的惩罚。 　　本能告诉他，这是个极其严酷的惩罚，因为那些“保安”在当时看向他和李华的眼神，已经和看死人没什么不同了。 　　“玛德，想好好过个副本怎么难啊。”韩雷雷挣扎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感觉手上有点松动，再一用力，随着麻绳碎裂声，他也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上。 　　“……我聪明绝顶的脑袋啊。” 　　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韩雷雷心如死灰地爬起来，摩挲着房间边缘向外走，“李华，你踏马到底被扔哪去了……” 　　明明不大的空间，韩雷雷却感觉自己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不知是不是因为脑袋撞了地面，头也越来越发晕。 　　直到意识悬在最后一线，他的小腿忽然被一块坚硬棱角绊倒，一个激灵抓住了棱角，才没直愣愣戳在上面。 　　……这是？ 　　沿着棱角向墙上摸，仿佛摸到一个暗门开关，韩雷雷咬了咬牙，用尽力气把开关推开，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暗门里面像是一条半米宽的狭长管道，里面温度极低。预感让韩雷雷隐约意识到，这条管道与外界连通，或许是整个黑暗房间里唯一的出口。 　　他扒着暗门不让它自动合上，一边寻找东西抵住，一边心急如焚地寻找李华。 　　这个房间不知有什么诡异之处，在里面仅仅待了几分钟，他连意识都快被侵蚀殆尽，李华的情况想来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刚准备离开，韩雷雷的腿就被什么东西拦住，他想也不想就要踢：“别拦老子找人……” 　　“……你，踏马，看清楚。”被踢中的物体反而更用力拽住他，发出咬牙切齿的人类声音：“你看我是谁！” 　　韩雷雷着实被吓了一跳，他迷糊两秒才激动到：“李华，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是鬼呢……你是被冻死了吗？” 　　李华叹了口气，知道对方已经意识不清醒到开始说胡话。他借着对方的力量爬起来，“你刚刚踩了我至少十脚，不过还要多谢你。” 　　他刚刚已经晕倒在暗门下方，还是硬生生被韩雷雷给踩醒了。 　　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蹒跚得宛若垂垂老矣的老人，互相搀扶爬进管道里，才感觉恢复一丝神智。 　　管道里面虽然未必是什么安全位置，但比起刚刚的房间，对他们的危险性显然要小很多。 　　“从这里看看能不能爬出去，如果实在不行，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李华咬破了自己嘴唇，用痛觉来保持清醒。 　　韩雷雷也默认同意。他们所指的“最后办法”，则是利用进来之前，系统洛二给他们的应急数据流，强行破开副本规则，联系到唐肖等其他人。 　　只不过这样一来，副本很有可能出现更严重的反弹，甚至可能被联盟领域察觉。 　　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危险预感逼近极致，两人也绝不会选择祭出底牌。 　　沿着冰凉的不知名金属壁向前爬，刚到一半，韩雷雷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别垫在我脚底下啊，万一把你腿踩断咋整……” 　　李华无语地转头：“我在你右上方。” 　　而韩雷雷嘟囔的方向，恰好是左下方。 　　韩雷雷：“……” 　　他的眼睛也从失焦缓缓回神，然后睁大，“那现在，在我下面的人是——” 　　他向下一摸，摸到冰凉的塑料袋和袋子下方已经开始僵硬的身躯。 　　李华：“是尸体。” 　　“卧槽！！！！” 　　哪怕已经是千锤百炼的资深玩家，迷迷糊糊中忽然得知身下是具尸体，也很难保持冷静。 　　韩雷雷下意识要往前跑，但无论怎么爬，手脚下面的触感全都是软的，连塑料袋的冰凉质感都一模一样。 　　李华：“全都是尸体。” 　　“闭嘴吧，我知道了！”韩雷雷崩溃了，干脆停下来大喘气，“合着这是个停尸间？” 　　李华稳定呼吸，摸了摸装着尸体的塑料膜袋，“准确的说，应该是专门用来处理废弃尸体的管道。” 　　“也可以理解为，垃圾存放通道。” 　　看来这座小镇的“正常”也仅仅是表面，哪有正常的小镇，会在管道里冷藏这么多尸体？ 　　观察几秒后，李华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肃：“这些尸体，都是同一个人。” 　　韩雷雷抬起头：“啥？” 　　此刻两人没有手电筒，只能借助触感识别环境。李华引导韩雷雷摸向尸体的头部，“无论是头颅、肩膀、还是其他身体特征都一模一样。” 　　同一个人不可能死这么多次，那就只能是克隆人之类的存在。 　　韩雷雷忍着不适摸了下，立即皱起眉：“还是个小孩。” 　　一个大约只有几岁左右的小男孩，被复制无数份的身躯失去呼吸，冷冰冰躺在废弃管道里。仅仅是想象这个场面，就已经令人头顶发寒。 　　两人还没来得及寻找出更多细节，管道外就传来细微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敲击，伴随隐约交谈。 　　“里面有人？不可能逃到这里面吧。” 　　“以防万一，进去检查一下……” 　　是之前抓捕他们的保安！ 　　韩雷雷和李华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一言不发继续向前爬，试图在管道里面找到其他出口。 　　终于，在身后有光线照射来之前，他们找到一处可以打开的缝隙，随着一下撞击，金属壁应声裂开，两人和一袋尸体同时向下坠落—— 　　“保安姐姐快过来，我找到了！” 　　艾丽塔兴奋地跳着脚，把唐肖拉过去，“威廉最喜欢躲在这里，他一定在里面！” 　　看着眼前的金属墙壁，唐肖拉开外面的门，下一瞬，一个小男孩掉了下来，直直落入唐肖怀中。 　　是威廉……并且已经没了呼吸。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将失去生命体征的小男孩放在地上, 唐肖看向艾丽塔：“威廉死了。” 　　按理说，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面前，她不会如此直白。但综合副本内的种种情况和直觉, 唐肖知道艾丽塔不一样。 　　果然, 小女孩脸上并没有惊恐或意外，只是轻轻重复：“威廉死啦。” 　　然后她提着裙摆蹲下，在小男孩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用两只小手盖住对方紧阖的双眼。 　　“以前，末日世界里经常有人死掉, 大人们说, 这样就能让他们的痛苦消失，去到天堂。” 　　说完，艾丽塔轻轻向威廉额头上呼气，仿佛玩伴还活着一样, 让他的痛痛飞走。 　　仔细看去, 小女孩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盛着浅浅而沉静的哀伤，但她并没有哭泣，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蹲在那里。 　　唐肖也蹲下, “威廉死了，小镇里就只剩下你一个小孩, 也只能你一个人去新家园了。” 　　艾丽塔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唐肖：“以前，小镇里有其他孩子, 也这样死去过吗？” 　　刚刚的动作, 艾丽塔很熟悉。就像已经做过很多遍那样——这不是一个长时间生活在和平环境下, 小孩子应有的反应。 　　艾丽塔这次做出了回应, 她点点头，声音很小：“有的。” 　　“那么，小镇里之所以只有你和威廉两个小孩子，是因为其他小孩都死掉了吗？” 　　面对这句问题，艾丽塔眨了眨眼，却摇头说：“不是。小镇里只有艾丽塔和威廉两个小孩。” 　　“从艾丽塔来到这里开始，就只有我们。” 　　从头到尾只有两个小孩，却有很多小孩死去了？这话乍一听十分矛盾，但唐肖却立即反应了过来。 　　“所以，”唐肖轻声开口，“曾经死去的孩子，也是艾丽塔和威廉，对不对？” 　　这次，艾丽塔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睛与唐肖对视，然后伸出手指放在嘴前：“嘘，不可以说出去的，这是大家都不可以说的事情。保安姐姐不要和别人说，也不要告诉其他大人，好不好？” 　　“艾丽塔不想死，每次死了都很痛。有时候会觉得，不想再活着了。可是活过来后，又会有热牛奶和面包可以吃。这个时候，艾丽塔又很害怕死亡。” 　　“艾丽塔是个很差的小孩，总是会让大人们不满意，所以大人们才总是会悄悄让艾丽塔死掉。但是大人们从来不告诉小孩，但是他们不知道，有的时候，艾丽塔会想起来这些事情。” 　　在冰冷的试剂注入身体的瞬间，在被扔进管道的漫长片段，在无数次清醒又混沌的间隙，在每个意识到痛苦和死亡等于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的时间里。 　　唐肖凝视着艾丽塔，从小女孩说出的第一句话，她就意识到了一切。 　　“所以，一直以来你全都知道。” 　　这座试图留下火种，创造新世界的小镇表面下的阴暗之处，被它的“火种”全部看在眼中。 　　艾丽塔轻轻抬起手，指向唐肖手中的饼干。 　　“艾丽塔来到这里的时候，小镇里没有几个大人，也没有食物和水。但是他们说，这里会成为末日世界最后一个安全的地方。” 　　“从那一天开始，艾丽塔再也没见过爸爸妈妈。但是爸爸给艾丽塔留下了一袋几十块饼干，那是艾丽塔8岁生日的礼物，藏在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每过一个月，艾丽塔就可以吃一块。” 　　现在，饼干只剩下一块。距离他们刚刚来到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几年。 　　唐肖想起研究楼内，工作人员说的话。 　　“现在是希望历10年。” 　　然而，一个八岁来到这里，又生活了数年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至今仍旧是七八岁的模样？ 　　除非，这座小镇里的人，用某种方法，让艾丽塔永远停留在了8岁。 　　这样，她就永远停留在对末日辐射抵抗力最强的生命瞬间，也就永远是最优秀的火种。 　　那么后来呢？ 　　艾丽塔最后是否顺利进入了“新世界”？ 　　如果说，之前遇见的艾丽塔和威廉，还是在小镇掌控下一知半解的小孩子，那么现在……唐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开口：“现在，在我面前的，是来自什么时间的艾丽塔？” 　　小女孩沉默了很久，直到空气凝结，她才转头看向小男孩的尸体。 　　“现在，在我面前的保安姐姐，又是来自什么时间的呢？” 　　还未等唐肖回答，低低的讲述声就落入空气中。 　　艾丽塔不想疼痛，不想趟进冰冷的管道，不想在记忆恢复的时候伪装正常。明明小镇里有很多人，她却永远都很孤单、很害怕。 　　大人们说，新的家园马上就要建成，艾丽塔和威廉过去后，就会得到永恒的幸福和安全，再也不用担心危险。 　　所以她一直期待着，幻想着，在新家园永远不会有死亡，她和威廉会找到很多伙伴，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在出发前，看见威廉冰冷的身体时，艾丽塔最后一次意识到，这个梦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威廉再一次死掉，这次是彻底的死亡。因为他的“不够完美”，不符合研究员们的要求。 　　他们宁可只有艾丽塔一人去往新世界，也不愿意留下任何一个可能影响计划的缺陷。 　　关于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是她坐在研究室巨大的机械舱内，无数数据线连接她的全身，她努力睁开双眼发出声音，问旁边的研究员，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研究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不清是男是女，只记得那双眼睛盛满怜悯。 　　“是一个能让艾丽塔拥有新生命的地方。” 　　艾丽塔看见他们向一个巨大计算机中输入许多数据，那些数据化作一个人形模块，各种崭新的数据出现在模块中， 　　女孩模糊地意识到，那就是她的“新生命”。 　　有不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模样，不一样的身份。 　　可惜她永远不会知道，新世界里的她，叫什么名字了。 　　最后一句话散落在空气里，伴随着艾丽塔软糯的声音： 　　“这里的人都很贪婪，他们会让你们去做无穷无尽的任务，直到死亡也不会放你们离开……但我只有一个问题。” 　　“姐姐，你知道新世界里的我，叫什么名字吗？” 　　…… 　　“……所以，刚刚的黑暗房间，其实是一个充满末日辐射的死亡空间？” 　　韩雷雷是在半呕状态下问出的这句话，他已经吐不出东西了——就算能吐出来，也都是掺杂着血丝的不明物质。 　　李华在旁边已经吐过一轮，此刻面色苍白。 　　虽然他们两人成功脱离了刚刚的房间，却也留下了严重后遗症，比如行动变得迟缓，受伤无法恢复，以及头痛欲裂。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只是某种毒素导致，直到两人找到十字路口，面对[娱乐街]与[休息街]的路牌，选择了休息街却被拒绝： 　　【抱歉，检测到进入者身体辐射浓度过高，超出休息街最高可承载范围，无法开启通行准入】 　　可是他们两人在联盟领域才清理过一次辐射，怎么可能辐射浓度过高？ 　　于是李华用了异能，才找到辐射根源——就在他们刚刚短暂待过的黑暗房间里。 　　“这个副本……太变态了，”韩雷雷有气无力地吐槽，“居然专门搞个，搞个空间存放辐射，还特么连接尸体管道，他们这是要研究变异丧尸吗？” 　　李华冷声道：“如果是变异丧尸就好了。” 　　显然，这座小镇想谋求的东西，比生化危机要大得多。 　　不能进休息区，两人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娱乐区，可随之，提示牌也变成了红色： 　　【娱乐区内部因数据泄露，已成为警戒区，任何生物无法进出，请远离。】 　　“草！”韩雷雷忍不住虚弱地骂出声，觉得自己真是哔了狗：“两个区都进不去，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待在这里？” 　　可保安很快就会找到，待在原地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不一定，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离开。”李华目光一动，“别忘记，这个副本有两种不同的空间状态。” 　　一种是他们现在所处的，有npc的“正常世界”；而另一种则是他们一开始看到的空旷副本。 　　“如果我们能回到另一层空间，也能短暂获得安全。” 　　听完李华的话，韩雷雷控了控混乱的脑子，才捋清楚：“没错，我们既然能进这个空间，也肯定同样能回去……不过，怎么才能回去？” 　　李华反问：“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因为碰到了那个倒霉npc……”韩雷雷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如果再找到那个npc，也许就能再次切换空间！” 　　在一个有无数研究员的副本里，单独找出其中一个研究员，同时还要躲避保安巡查，对于两个行动力削减的玩家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行为。 　　但到了这时，李华与韩雷雷的异能就恰好派上了用场。 　　在[判断]与[预感]的组合下，两个欧皇几乎绕过了所有危险路线，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瘦小白衣研究员所在的位置。 　　“跌打损伤在隔壁柜子，断胳膊断腿一概不治，没有药，去休息区自生自灭。” 　　一开门，懒洋洋的声音就从门内传来。被吓了一个激灵的两人沿着声音来源，只看到了一个懒洋洋躺在椅子里的医生。 　　这是医务室。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上躺着人，正是那名研究员。 　　而此时，“罪魁祸首”却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们，只顾着紧张地向医生提要求：“我真的没事，可以出院了！” 　　医生慢吞吞反驳：“聂白组长，按照规定，你得留在这里观察一天。” 　　名为聂白的研究员看起来十分着急：“不行，我有事情要做，现在必须得出去！” 　　医生：“就算你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也必须……” 　　“不是工作的事！”聂白干脆自己下床，踉踉跄跄向外走，“是个很重要的事……啊！” 　　他直接撞到了李华和韩雷雷两人身上，一个U盘从口袋里掉了下来。 　　韩雷雷比他更快地先一步捡起，而同一瞬间，聂白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观察到这一幕，李华仿佛明白了什么。 　　“聂先生，我们好像知道，你负责的数据包为什么会从系统中[离奇失踪]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 我……” 　　聂白嘴唇微微发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这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但在这两个陌生人面前, 他就是无端的害怕和惶恐。 　　而且数据包……数据包！ 　　聂白如梦初醒，急忙伸手去抢韩雷雷手里的U盘, 一个捞空没抢到，鼻尖立刻有汗沁出, “你们干什么, 快把U盘还给我！” 　　韩雷雷后退两步，李华走上来挡住，声音温和：“冷静点，聂先生, 你刚刚说什么U盘？我们正巧也在找一个U盘，万一撞上同一个, 就不好了。” 　　“不如，你先描述一下自己的U盘，以免发生误会，好不好？” 　　聂白睁大眼睛：“你们不讲道理……” 　　但对方有两人，他势单力薄抢不过, 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只能根据对方的要求解释：“我U盘里是实验室的数据……不，是维护电力系统的数据, 总之很重要, 我马上就要用。我刚刚分明看见你们捡起来了, 赶快还给我, 要不然, 要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说到U盘里的数据内容, 研究员明显有些语无伦次，而且眼睛乱瞟，显然在撒谎。 　　李华韩雷雷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还你可以，但你要跟我们来一个地方，把事情说清楚。” 　　聂白急忙点头：“可以可以，只要把它还给我，怎么样都行。” 　　他亦步亦趋跟着两人离开，身后传来医生的声音：“聂先生真的要走？你被那个偷数据的流浪汉打伤了头部，真的不再注射几针恢复剂吗？” 　　聂白脚下一个踉跄，头垂得更低，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步。 　　*** 　　“现在，现在可以把U盘还我了吗？” 　　隐蔽角落，聂白紧张地打量四周，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U盘，但肯定和我这个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你们……” 　　李华：“但很不巧，我们认识你。” 　　他看着聂白的身份牌，“五号研究楼，顶层实验室研究员，聂白。” 　　但是在另一重空间中见面时，对方身上的身份牌，明明是[数据维护与系统稳定办公室]，也就是说，在两个空间间折叠的时间线里，聂白用某种方式改变了自己的岗位和身份。 　　他弄丢的数据，也根本不属于什么电力系统，而是五号研究楼顶层实验室里，某个十分重要的研究数据—— 　　聂白从来没说过实话。 　　对于执行任务的玩家来说，最为致命的一点，就是npc给出的初始信息是错误的。怪不得那群高级玩家在副本里折戟无数，最后被逼到走投无路： 　　如果这段数据是聂白故意弄丢，甚至特意偷走，那么之前的玩家就算找到死，也不可能再把它找回来。 　　韩雷雷一想到差点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npc而死于末日辐射，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踏马自己监守自盗，还要贴寻物启事？你有病吧？” 　　聂白一哆嗦：“什么监守自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寻物启事，等等，你们身上没有身份牌，不是这里的研究员，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游客。” 　　“胡说八道，希望镇里从来没向什么游客开放过，只有被筛选过的科学家和特殊体质的人才能进来，你们肯定是偷偷潜进来的闯入者！” 　　聂白后悔得脸色更加苍白：“我不该和你们过来的，把U盘还给我！” 　　研究员双眼透出疯狂的神色，不顾一切就要上来抢夺，甚至透出一股不要命的架势。 　　两人好不容易才把聂白制住，先一步将对方的嘴捂住，防止他大喊大叫。 　　李华低低咳嗽半晌，擦掉嘴角的黑血：“聂先生，希望你冷静一点。我们不是什么闯入者，也根本不是你的敌人。无论你是哪个部门的研究员，弄丢的是什么数据，对我们都没有影响。” 　　“如果你能把事情清楚告诉我们，我们甚至可能还会帮你。毕竟我们对这个所谓的，希望镇，没有任何责任和隶属关系。甚至有可能是这里唯一可以帮到你的人，你明白了吗？” 　　或许是歇斯底里过后会反弹，聂白果然安静了很多，甚至有点瑟缩。他匍匐在地上沉默许久，才哽咽开口：“别，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人帮我……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李华：“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这座小镇表面上是为了终结末日，开创新世界进行研究，实际上却在做反人类实验。不知道它的最终目的也不是延续人类，而是为了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去献祭更多无辜人类吗？” 　　年轻的研究员彻底呆愣在原地，过了足足好几分钟，他才艰难地开口：“你们竟然知道……你们怎么会知道？” 　　“肯定是有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件事，对不对？是谁告诉你们的？” 　　聂白先是疯狂追问，然后又自己摇头，“不，不能说，你们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最好没有人知道，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呜……” 　　研究员一边抹眼泪，一边胡乱哽咽：“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其实很害怕，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这么做，甚至没想过一旦失败了该怎么办。” 　　“……但是，没有时间了。最后的实验马上就要开始，如果我现在不做行动，那就真的没有任何扭转的机会了。” 　　李华：“所以你的行动，就是联合那个医生口中的流浪汉，将数据偷出来。” 　　研究员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李华确定了猜测，与韩雷雷对视一眼，“这里的数据究竟是什么，失去它，会给你们原本的计划带来什么影响？” 　　聂白低着头，声音缓缓流出来：“这里的数据，本该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我们十年来所有的研究，创造出了一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程序。这让我一度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上帝，可以创造出真正的伊甸园，甚至因此参与了许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工作。” 　　“但发现真相以后，我才知道，我们创造出的程序，根本不是新世界的主体。” 　　“那是一个我们从未涉及，甚至是以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染指的高维空间。进入那里的代价，并不是我们所谓的研究，而是活生生的人类。” 　　研究员抬起头，两行黑色的眼泪从他眼角流下。四周的空间由明到暗，在他的声音中迅速灰败下来。 　　“——是无穷无尽，永远无法从末日中解脱出来的，人类世界。” 　　光影在空间转换中彻底破碎，陷入一片黑暗，彻底吞噬掉所有人。 　　*** 　　“李华，李华？” 　　浑浑噩噩中，李华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分割成了无数份，又像是被昆虫寸寸啃食，钻心刺骨的疼痛从每个神经元迸发连接，汇聚成无穷无尽的疼痛与绝望。 　　生和死的界限在意识中不再明确，甚至连意识本身都在痛苦中慢慢流失，只剩下最纯粹的痛苦。冥冥中，一个声音告诉他，而解决痛苦的方法只有一个： 　　放弃自我、放弃感受、放弃存在本身，彻底溃散于虚无。 　　可是……不甘心啊……明明还有事情没完成，明明还有熟悉的伙伴在等着，明明还有希望…… 　　“李华，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股新的力量注入混乱的感官世界，无穷的痛苦似乎被抽去些许，让意识有了缓和的空间。 　　李华终于感受到身体的存在，他努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映出一个熟悉的少女身影。 　　对方一只手控住他的额头，力量源源不断注入他的脑海里，驱逐侵占精神领域的物质，一部分则随着这股力量吸附而上，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担心和焦虑涌上心头，李华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努力地感应身体，夺回对身躯的控制。 　　“李华，看着我。” 　　随着最后一声呼唤清晰地出现在耳中，一口冷冽的空气猛地注入胸腔，李华猛地从地上弹起，疯狂咳嗽起来：“咳咳咳……唐肖！” 　　把他唤醒的人正是唐肖。少女见他醒来，眉眼才稍有放松，开玩笑道：“你再不醒，我就要用割你手腕放血这种方法，看看行不行了。” 　　“谢谢你，肖姐，多亏你找到我们，”仿佛要把胸腔里的淤血都吐个干净，直到快虚脱，李华才跪坐在地上，“韩雷雷呢？” 　　唐肖：“我用雷电之力暂时控制住了他身体里辐射的蔓延速度，还没开始唤醒。” 　　她说的很简洁，李华却猛地抬起头。 　　“用异能，可以控制末日辐射？” 　　唐肖：“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但经过检测，在这个副本里，天赋异能对末日辐射的确有克制作用。” 　　她在发现昏迷的韩李二人后，第一时间就注入雷电能量试图将两人唤醒，结果在发现两人体内辐射浓度的同时，也发现在雷电异能活跃的地方，辐射会相应减少。 　　此刻见李华醒来，她也不多说废话，开始按照同样的方法唤醒韩雷雷。却被按住了肩膀。 　　“肖姐……”李华声音很低，“你的左手已经变成了黑色。” 　　“……用异能清除辐射的代价，是将辐射引到自己身上，对不对？” 第二百二十五章 　　“哦, 你说这个？” 　　唐肖看了眼手上的黑色痕迹，声音平静：“没错。” 　　“没想到在这个副本里，末日辐射进入人体后, 居然能具现在身体表面。果然十分特殊。” 　　李华叹了口气，“肖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将外界的末日辐射引入自己的身体, 无异于在自己体内增加炸药, 而且唐肖体内末日辐射的浓度本身就很高, 李华不敢想象，她用异能吸收了多少辐射，才把自己从昏迷中唤醒。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仅让我们两个陷入危险, 还拖累了你。” 　　李华站起来, “让我来试试吧。如果异能能吸收辐射, 那我或许也可以……” 　　唐肖勾了勾嘴角，抱臂点头，“来吧，我也想看看，智力系异能转换成实体能量是什么样。” 　　李华：…… 　　他差点忘记, 自己的天赋异能是智力系，只能提高预知和判断能力，和能量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没有实体能量, 怎么吸附辐射？ 　　“好好待着吧你, 一会儿把在表世界经历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我们时间有限。如果没判断错, 我们应该接了两个不同的任务。” 　　唐肖把虚弱的李华按回去, “更何况，这点辐射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三重能量的淬厉和进化下，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和实力，甚至已经不能用人类范畴来简单形容。 　　因此就算这个副本强行把所有玩家的实力等级，都压制到了刚进入末日世界、觉醒异能的新手时期，唐肖能控制的雷电异能，也远比第一个副本时要多得多。 　　身体强度和承受力也同样如此。 　　李华乖乖被按坐在地上，再次深刻意识到，无论到了哪个副本，bug始终是Bug，唐肖永远是唐肖。 　　如果连对玩家的终极威胁——末日辐射，唐肖都可以硬刚。那么整个末日副本，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唐肖，甚至杀死她的东西？ 　　直到此刻，他仿佛理解了，NB公司为什么忽然发疯，这么着急要撕破脸皮——再等下去，唐肖都能直接上门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了，对方所有的谋划，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 　　而至于唐肖，李华相信，她绝对能成长到那一步。也许是下一刻，也许……就是现在！ 　　几分钟后，韩雷雷也悠悠转醒，睁眼见到唐肖后先是揉了揉眼睛，才热泪盈眶：“呜呜呜肖姐，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快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 　　李华虚弱地插话：“你没做梦。那是末日辐射给你的精神暗示，等你精神溃散，也就真的死了。” 　　韩雷雷寒毛耸立：“卧槽，末日辐射这么恶心？那等我们回到联盟以后，如果不能彻底解决掉它，万一它浓度又变高，岂不是要永远那么痛苦的活着？” 　　唐肖：“所以在末日蔓延的世界里，有很多人类即便战胜了天灾、丧尸、病毒和种种敌人，最终也会选择死去，因为无法忍受末日辐射的痛苦。” 　　她将从艾丽塔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和两人讲了一遍。 　　韩雷雷听完已经忍不住胃里的痉挛，脸比锅底还黑：“原来管道里的，都是那两个小孩子的尸体……这群畜生。” 　　从小孩子的角度，无论多少次得到生命，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次次被杀死，躺在冰冷管道里，而在死亡的间隙中，则会恢复被清洗掉的记忆，在无尽痛苦中独自煎熬，不知道最后会被改造成什么东西——而这种酷刑，只是这座“希望镇”计划中，寻常的一部分而已。 　　李华两人也复述出他们的经历，包括那封日志、充满辐射的黑暗房间和研究员聂白。 　　两段时间线重合到一起，许多问题便更加清晰。 　　唐肖莞尔，“看来我们每次都恰好错过一步。” 　　她收到警报通知，进研究楼找人的时候，恰好是李华二人回到表世界，被保安带走的瞬间。而她在五号研究楼寻找“偷数据”的流浪汉时，也没想到，监控录像中被流浪汉“打伤”的研究员竟然正是聂白。 　　怪不得流浪汉能躲在医护室，也怪不得里世界的聂白永远找不到丢失的数据。 　　“原来从头到尾，他们一起策划了这场偷数据事件，看起来拿走数据的是流浪汉，其实是聂白。”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破坏这座小镇、破坏这座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研究基地所谋划的“宏伟未来”。 　　单个觉醒的人，试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改变这场庞大进程的一环，进而留下某个致命缺口，只待未来某一天，能有人将其撕碎。 　　“我想，这座小镇代表的是什么，也已经很清楚了。” 　　唐肖用手电筒，在地面画了三个圈。 　　第一个圈，是末日世界。 　　“某一天，末日席卷而来，在无穷世界中蔓延，人类大范围灭绝，生存下来的人类试图寻找出路。于是，经过漫长的不断尝试，一个组织诞生了。” 　　第二个圈，是当下这个副本：[一座被遗忘的小镇] 　　“这座小镇或许只是抽象化的象征，它原本是什么组织，又究竟是什么模样，已经无从得知。现在能知道的，就是这个组织由无数科学家、一部分权贵统治者、还有一部分幸运的生存者组成。” 　　生存者负责积攒物资，从末日世界中招揽人手，他们的个体实力和战斗力最强，但同时也是整个组织中最先“消失”的一批人。甚至在这场副本中，只能通过Npc的只言片语，发觉他们曾经出现的轨迹。 　　唐肖：“如果我判断的没错，艾丽塔的爸爸，也就是那名流浪汉，应该就是一名生存者。” 　　但是在这个副本中，他不仅无名无姓，甚至身份都只用“流浪汉”来代替，可见整个组织对他们讳莫如深。 　　李华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生存者]的职能和定位，很熟悉？” 　　“啥？”韩雷雷愣愣想了几秒，一拍大腿：“草，这不就是现在的玩家吗！” 　　进入各种末日世界、完成获取物资/救人的任务……这和玩家身份所需要承担的职能，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联盟领域称呼我们为[救世主]，但是很显然，他们从没觉得我们是救世主。”李华笑了起来，“一边轻视，一边又不得不尊重，我曾经一直没能理解这一点。” 　　“但如果这个身份沿袭的，是某些已经消失，但对联盟领域有着不可磨灭影响的人，这里面的逻辑悖论，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韩雷雷似懂非懂地努力思考几秒，试图跟上他们的思维，最后还是放弃：“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刚刚经历的任务主线，不都是寻找数据，拯救艾丽塔这种的吗？怎么，你们突然就开始研究什么生存者……” 　　明明大家走的是同一个剧情，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个假副本？ 　　唐肖和李华对视一眼，又看向韩雷雷：“你还记得当初那群玩家说，这是个什么副本吗？” 　　——这是个隐藏了无数联盟领域秘密的副本。 　　“在这个副本里，越是要拼命隐藏在任务线之间，不能被玩家知道的，才是最大的秘密。” 　　所以在前两场中，他们即便已经猜出npc的目的，也要不断和对方进行互动，套出这个副本更多的信息。 　　而隐藏在这些信息之下，一个更为宏伟和恐怖的庞然大物，悄然浮现。 　　“NB公司的前身，人类世界的最后遗泽，所谓希望……” 　　唐肖轻声说出脑海中的关键词，晦暗的房间里，仅有的光线聚焦下来，最后汇聚为一点。 　　“从我们所在的未来，回顾这里的时间线，副本暗示的一切，都已经成功发生。” 　　新世界诞生，人类进入联盟领域，艾丽塔成为了新世界的“火种”，组织里的部分人在新世界重获新生——从而衍生出现在的NB公司。 　　当然，更多的参与者，悄无声息死在了原本的世界，被抽炼凝聚成一个残缺的副本，飘荡在无尽宇宙中。 　　韩雷雷觉得自己的大脑这辈子都没灌注过这么多信息，并且如此飞速的运转过，他忽然一拍手，“所以说，会不会，这个副本的存在，其实就是像聂白那样的研究员，隐藏了部分数据，导致才出现的bug？” 　　李华十分欣慰：“不错，你终于开始动脑子了。” 　　“正是因为有他们看起来飞蛾扑火的努力，现在我们才能站在这个副本里，了解到那些被掩埋的过去，和联盟领域隐藏的真相。” 　　韩雷雷：“所以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唐肖：“还缺最后一个部分。” 　　“我的任务线是艾丽塔，你们的任务线是聂白，但是我们的任务加起来，不能完整拼凑出所有细节，只能找出大概。所以这个副本应该还有一个任务线，三条任务线合并到一起，才是最后通关的路线。” 　　另外两人同时脱口而出：“白淇！” 　　他们三人，加上白淇和艾娅，都是同一时间进入的副本。现在白淇和艾娅依旧不见人影，如果有第三条任务线，那么一定在白淇那里。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找到白淇。” 　　唐肖起身，“然后，破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布满灰尘的房间里, 厚厚的窗帘遮挡着窗户，乍一看令人几乎以为是杂物间。 　　一个头发灰白，年越五十往上的老人, 摸索着打开房门。他先是谨慎地确认环境一如往常，没有任何人进来过，才再次打开房门，“快进来。” 　　“多谢。” 　　一个娃娃脸青年闪身而入。他怀里抱着一个沉睡的小女孩, 进房间后, 先将小女孩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小心喂了几片药，才抬头看向老人。 　　“谢谢你, 王教授。” 　　王教授摇了摇头，倒一杯水给青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房内的安全，才回到沙发前，问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回答：“白淇。” 　　他拿出口袋里的卡片：“这是我从1号研究楼, 五层废弃研究室里寻找到的, 您留下的记号。” 　　王教授接过，扶了扶眼镜，严肃的目光停留在纸片上, 露出一丝欣慰，“没错, 这是我留下的暗号。只有和我从事过同一项目、并且有同样意愿的研究员才能破解上面的密码，可是你……” 　　“我并不是研究员。”白淇很坦然。 　　他没有在这名npc面前伪装自己的身份, “事实上, 我既不是闯入者, 也不是游客。但我不能在这里透露自己的身份, 望您见谅。” 　　白淇这样的态度，反而令王教授点头，“我能理解。比起知道你的身份，我更想听到真实的话……在这座小镇里，说实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老人苦笑起来：“每个人都在欺骗身边的人，欺骗幸存者，甚至自欺欺人。” 　　白淇：“但您是清醒的。” 　　王教授摇头：“不，我只能算是半个清醒的人。对于过去，对于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对于这些庞然大物来说，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拿出一个仪器，放在小女孩的额头，仪器滴滴两声，显示出一个数字。 　　“她体内的末日辐射很高，但尚在可以维持的区间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王教授摘下眼镜，叹了口气：“……但即便力量如此微小，我也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去改变即将发生的悲剧，成为历史车轮下一颗可能改变车辙的稻草。哪怕可能性极低，也坚持到底。” 　　王教授摘下眼镜，“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 　　白淇：“您瞒着所有人，在[新世界]的程序中注入了一段特殊的数据，这段特殊数据会伴随着[新世界]的诞生，自动融入一个重要环节中，然后传播开来。” 　　王教授点点头，又摇摇头：“事实上，我不确定它能不能传播，或者以什么形式传播，最后又能不能落在正确的人手中……毕竟在程序最终落成之前，谁也不知道它会进化成什么样子。” 　　“我们和一个神秘、高维、强大的未知世界做了交换，准确的说，是和宇宙更深处的不确定性做了交换……交换的代价，就是我们倾尽毕生，去创造的，人类所能达到的最顶尖造物，最后都会脱离我们的掌控。” 　　王教授不知道白淇能不能听懂，他用了一个比喻：“这个过程，其实就像是祭拜神灵。你知道吧？在末日来临以前，人类经常有这种文化。” 　　“我们创造好一个东西，然后会去烧香或者念圣经，祈求某个神明的赐福。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是让我们创造的事物越来越好，而不是让神明真的降落人间。因为一旦神灵真的降落，这个世界，也就不再是人类想要的世界。” 　　白淇点头，轻声道：“但是这一次，你们的研究失控了。” 　　王教授重新戴上眼镜，手上的皱纹和老茧搭在老旧的裤子上，似乎没有力气再抬起来。 　　“没错，它在一场计划好的预谋下，从我们手中失控了。” 　　“这次，我们没能创造属于人类的新造物。它们连接了我们无法接触的另一重宇宙，然后产生了属于自己的神性——就像那个主程序。当我第一次见到它，它只是一个可以超核运算的大脑。但现在，它已经开始自主的进化，在未来某个时间，它必然会诞生属于自己的意志和生命形式，凌驾于程序的使用者之上。” 　　“当然，这只是变数小小的一部分。甚至未必是坏事——因为真正的天灾，永远是人祸。” 　　白淇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认真听着王教授讲的每一个字，然后提出自己的问题。 　　两人更像是在互相讨论的学者，平静的交流，讨论往昔，虽然大部分时间是王教授自己在讲述。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从这座小镇，到自己的记忆和曾经的家人，双眸也越来越亮。 　　“如果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不会再参与这一切。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人类的未来要交给人类自己，去反抗，去破而后立，而不是交给极少数人，通过牺牲大多数人，来创造所谓的避风港。” 　　老人目光明亮地直视青年，声音如沉钟：“只有极少数人的永恒生存，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灭绝。”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房间外忽然响起警报和混乱的脚步声，距离房门越来越近。 　　白淇：“很抱歉连累了您，他们追来了。” 　　“不，应该是我要感谢你。”王教授摇摇头，露出一丝笑意：“我已经很久没和别人说过这么久的话了。有一些话，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及时说出来，抱憾终身。” 　　“感谢你，圆了我这个愿望。” 　　老人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并不是阳光明媚的街道，而是一个黑黢黢，通往未知空间的入口。 　　“我留下了很多记号、包括你手中的卡片、一些流动的数据程序、还有日志……我能感受到，它们中间有的被摧毁，而有的已经被另一些人拿到，是你的朋友吗？” 　　白淇抱起昏迷的艾娅，点头，“是我的朋友，也同样是想改变这一切的人。” 　　王教授喃喃道：“好，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至少我们的努力没有彻底消湮无踪，还是留下了一点用处。” 　　“再见了，年轻人，去往未来吧。去属于你们的世界和未来。” 　　“对了，我还有一个秘密，可以在这时候告诉你。”老人转过身去，房门已经被打开，有一群面目模糊的人闯了进来，白淇只着眼望去，就感受到双眼一阵刺痛，视线一片扭曲模糊。 　　不可视，不可知，这是副本的限制。 　　但也正是这重限制，让白淇在瞬间就明白了这些闯入者的身份。 　　只有对尚且存在，仍旧活着的人，才会出现这种限制。 　　越来越深的黑暗中，只有王教授的声音遥遥传过来： 　　“其实当初，我在系统里留下了两段数据。” 　　“第一段，是破解的密码，里面有属于我的权限。” 　　“第二段，则是一个指令，留给仍在进化的主程序，里面只有一句话：拯救人类。” 　　这样，无论最后新世界被谁控制，变成什么模样，都无法取消来自主程序的，不可更改的指令。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要做什么，都请不要忘记还在末日世界中努力生存的人类，只要他们还存在，希望就永不消失。 　　…… 　　白淇感觉自己沉入了一片水中，通过环境他判断出，这里应该是小镇的地下水库。 　　水库上方有人在巡查，不能上去，他沿着王教授给的提示向下游，游到最底部，发现了一处暗门。 　　暗门打开，世界发生转换。 　　“噗咳咳咳……” 　　肺部进入空气的瞬间，白淇跪地大咳起来，刚被强行拼凑复活的生命早就掉成了血皮，勉强撑着才没倒下。 　　“白淇！” 　　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后是食物和水。 　　韩雷雷激动跑过来抱住他，然后小心翼翼把艾娅接过去，“我们选了三条路来找你，我盲抽了一条，没想到真的找到你了！” 　　他一边呼唤李华和唐肖，一边迫不及待问：“怎么样，你那边的任务是什么？” 　　白淇将卡片递过去：“王教授，希望镇创始者之一。他给出了三分之一的钥匙和最终地点，我们要完成三个主线任务，最后到主程序的位置输入密码，才能脱离这个副本。” 　　“是脱离，不是通关。”赶来的唐肖注意到这个用词，“这个副本没有通关，对吗？” 　　白淇苦笑：“没错。” 　　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副本Boss的npc，在完成夙愿后欣然殉道。预计过不了多久，整个副本就会崩塌消失。 　　而在此之前，他们必须找出所有线索，才能离开。 　　外面传来隐约的声音，几人透过隐蔽的缝隙向外看去，小镇街道上开始出现闪烁的人影，时而显现时而消失。 　　唐肖：“表世界和里世界开始融合了。” 　　李华立即说：“我和韩雷雷的任务，是找到研究员聂白弄丢的数据，现在数据在我们手中，应该需要找到里世界的聂白，并交给他才能算完成。” 　　唐肖：“我的任务是找到艾丽塔在新世界的身份。” 　　她的话一出口，空气又沉默了几秒， 　　寻找数据也好、打架放火也好，至少有个行动的方向。但唐肖这个任务就离谱—— 　　联盟领域那么多人，他们怎么知道，哪个才是被改造过的艾丽塔？ 　　白淇忽然开口，“如果是这个任务，我似乎有线索。” 　　唐肖沉吟须臾，“我也是。” 　　其实这个任务并不难，只需要对联盟领域和希望镇同时有足够的了解，就能锁定出一个范围。 　　而且既然任务会交给玩家，那么说明，这个“新身份”，肯定是玩家知道的存在。 　　唐肖看向白淇：“如果我们的结论最后能对上，那就说明——” 　　“——这就是正确的答案。 第二百二十七章 　　韩雷雷：“所以, 在我彻底被绕晕之前，我能得到一个答案吗？” 　　#每当他的三位高智商队友站在一起，就会觉得自己似乎少长了一个脑子# 　　白淇对唐肖微微点头，“我先分享出自己的信息吧。” 　　他将自己进入副本后的经历, 包括遇到Npc王教授的任务线讲述了一遍。 　　前面的部分与唐肖等人基本大同小异, 但令白淇没想到的是, 在主线任务的最后关头, 王教授告诉了他更多关于希望镇的秘辛。 　　原来整座副本小镇里,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份是完全真实的——每个人象征的身份，都是联盟领域成立之前, 某个已经被埋没在历史的庞大组织中的成员。 　　而为了让副本能存在下去, 不被联盟领域发现并抹杀, 副本内的信息经过了多重加密和掩饰，所有的人物身份、特点和绝大部分任务线, 全部是被加密之后的虚假结果。 　　因此, 如果通过副本内“艾丽塔”的特点去判断, 在联盟领域内寻找相似的人选, 那么基本不可能找到正确答案。 　　所以，只能从唯一能确定的特点来推断——艾丽塔的火种身份。 　　“有极其稀少的人类幼童，拥有对末日辐射的免疫体质。只要保护得当, 一直到长大成人甚至几十年内, 他们都不会被辐射所侵蚀。只有以这样的人作为承接，才能连接末日世界和安全的高维位面。因此，这里将他们称之为[火种]。” 　　解释这点时，白淇一向处变不惊、冷静得出奇的面容上, 罕见地有些发冷。 　　表面上看, “火种”类似于亚当和夏娃一样的存在, 承载了人类在安全世界获得新生的美好愿景。然而实际上，组织高层只是把他们当做连通新位面的工具，甚至做好了一进入新世界，就将火种全部抹杀的准备。 　　“……因为他们恐惧，恐惧有免疫能力的人类会越来越多，甚至联合起来创建新的组织、新的世界，而没有免疫能力的掌权者们，就会被从基因层面淘汰掉。” 　　高层用“不完美”的借口毁掉了许多火种，然后对剩下的孩童进行全方位改造和控制，艾丽塔就是其中之一。 　　唐肖跟着白淇的思路沉吟片刻：“这个计划最终没能成功，或者说，没有完全成功。” 　　白淇：“没错。” 　　就在最后一步完成之前，组织内部出现了分裂与内讧。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屠杀诞生了，许多火种都在这场“大清洗”之下死去，只有极个别得以幸存。 　　唐肖：“艾丽塔讲述时曾说过，她在去往新家园之前，看到了另一个小男孩威廉的尸体。” 　　威廉象征的，应该就是组织内的其他“火种”，最后无法避免死亡的命运。 　　白淇：“所以最后，即便高层成功连通了高维世界，由于缺少引导者，这种连接仍然只是半成品。” 　　李华微微皱眉：“半成品的含义是？” 　　“——含义就是，这批人心心念念的新世界，只够承载第一批进入的人，而后连接就会永久关闭，只会对一种人类再开放。那就是拥有末日辐射免疫的火种。” 　　不能再大批量引入人类，也就代表无法再无限制扩张，只能龟缩安全区生存，高层的宏图伟业基本破灭。 　　这场计划的最后，无论是从头到尾野心勃勃的部分高层，还是觉醒后奋起反抗的其他成员们，亦或是无辜的人类幸存者，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全盘俱伤。 　　这个信息补全后，唐肖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联盟领域自始至终，都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号称是末日里的最后一片净土，却从没想过研发更高的科技与对策，反而把责任都推在了“救世主”身上。 　　——明明是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却丝毫不见生机，反而充斥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腐朽之感。 　　“原来是这样……”她点头，“你继续说。” 　　白淇便转回正题：“所以在最后，幸存下来并且进入了新世界的火种，对他们而言，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只有以火种作为连接，新世界的通道才能打开。 　　那么回到当下现实，无论是联盟领域从各个世界中招收新玩家，还是玩家穿梭在各个末日副本之间，都需要不断打开通道。 　　“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之中，火种必定会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们附近——她是我们十分熟悉的人，或者Npc。” 　　说到这里，唐肖已经能确认，她猜的没错。 　　“我的信息来源白淇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很少有人知道，公约创造的监察官中，诸如001号等相貌接近楚沉的，其实就是公约的一部分数据化身。 　　那么从这一角度，另一部分女性监察官的数据，又来自哪里呢？ 　　李华目光微动：“你们是在说——”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有小女孩的声音： 　　“保安姐姐，你在玩捉迷藏吗？我来找你了哦。” 　　唐肖与其他人对视一眼，打开了大门，“恭喜你，艾丽塔，你找到我了。” 　　艾丽塔站在门外，身上是一如往常的小裙子，只是怀里多出了一个破旧的娃娃。 　　她黑黢黢的瞳孔盯着唐肖，脸上属于孩童的天真已经消失了，反而有股说不出的哀戚。 　　“所以，保安姐姐，你有找到我问题的答案吗？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哦。” 　　小女孩指向街道，路上闪现的行人越来越多，每个人的表情或呆滞冷漠、或焦急愤怒、有人的嘴在一张一合说话，似乎在激烈的吵架，唐肖这边却听不见丝毫声音。 　　唐肖意识到，随着时间推移，表世界的时间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对抗、屠杀、清洗、副本会重复已经发生过的历史，然后伴随主要npc与剧情角色的消亡，副本也会随之倾塌。 　　艾丽塔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所以，在属于你们的遥远未来里，我的名字叫什么？” 　　“玛丽。” 　　唐肖蹲下来，直视艾丽塔的双眼。 　　“在那里，你的名字叫玛丽。” 　　艾丽塔的眼睛忽然恢复了神采，在这一瞬间，她又重新拥有了一个孩子的好奇和迷茫，眨着眼睛看向唐肖：“真的吗？” 　　“真的。” 　　唐肖摸了摸艾丽塔的头。 　　“在新世界里，你是一个引导者，连接新家园与外部的通道，让更多人能从末日世界往返。” 　　“同时，你也是秩序的维护者，有很多融合了你的基因数据的存在被创造出来，她们负责维护新世界的秩序。” 　　艾丽塔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笑容：“那，我在新世界过的开心吗？” 　　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得到牛奶和蛋糕，有没有脱离死亡和痛苦，安全的生活下去？ 　　唐肖沉默了片刻。 　　她一时间竟想不出，这些属于人类孩童的困扰，落在玛丽身上会是什么情况。 　　最终，她认真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那里，你已经长大了。”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玛丽自己来才能回答。 　　艾丽塔眼睛亮晶晶的：“成为了和你们一样的大人吗？好棒啊，我一直很想长大。还有好多话想问长大后的自己，可惜，我看不见自己长大后的样子了。” 　　她忽然踮起脚尖，拥抱了唐肖一下，将手里的布娃娃放到唐肖怀中。 　　“这是我最喜欢的娃娃，但现在我要走了，所以把它送给你。感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 　　小女孩挥了挥手，转身向街道跑去，她的步伐越来越快，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声音却还隐隐留在空气里。 　　“如果以后你们见到了未来的我，请帮我告诉她，艾丽塔很羡慕她。” 　　天空瞬间变得暗下来，空气中隐隐浮现血腥气。 　　虽然危险暂时没有出现在周边，但四人都不同程度感知到了危险。 　　唐肖将艾丽塔布娃娃上的拉链拆开，得到了一张和白淇手中十分相似的卡片。 　　“第三分之二的钥匙。” 　　布娃娃中还有一只黑色手|枪，款式是唐肖从未见过的，似乎不属于联盟领域、也不属于现实世界。 　　“这应该是联盟领域成立前，末日人类世界里的武器。” 　　那个世界对于玩家来说太过遥远，又被掩埋得太彻底，以至于连那段时间的历史与造物都十分陌生。 　　韩雷雷对这把枪感到十分好奇，只可惜唐肖不准备给他玩，“最后是你们的任务。我和白淇会先去最终地点，我们在那里汇合。” 　　韩雷雷傻眼：“咋最后一个任务就我和李华两个人去呢？我俩现在都是半条命埋土里的人了，我不放心把自己的命交在他手上，呜呜呜……” 　　李华白了一眼：“你以为我放心你吗？” 　　“我放心你们两个。”唐肖微笑道：“欧皇要有欧皇的自觉，去吧，皮卡丘。” 　　…… 　　最终，韩李二人不得不接受现实，抓紧时间离开。 　　而唐肖和白淇也在同一时间赶向最终的任务地点——在程序街尽头，第一研究楼内，有一层隐蔽的，门牌数字为0的大门。 　　在这扇门后，就是科学家毕生研究出的最高造物，“主程序”的所在之处。 　　距离那扇门还有一条走廊的距离，走廊昏暗的灯忽然闪动起来，随即光线大亮，几道激光瞄准在唐肖和白淇的身上。 　　“试图接近主程序的闯入者，就地处死！”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武器威胁是切实存在的, 唐肖和白淇同时停住步伐。他们预感到，如果再向前一步, 通道内的激光就会切碎他们的身体。 　　楼道深处只传来威胁声，并未出现具体的人影。灯光依旧在微微闪烁，说明表里世界尚未完全融合。 　　两人对视一眼。 　　真正的危险只来自表世界，里世界对他们来说则是安全的。 　　故而，只需要找到接下来，表里世界再次分离的瞬间，他们就有机会冲出这里，直接进入主程序控制室。 　　就在僵持的瞬息中, 通道尽头忽然出现一抹隐约的影子, 却被唐肖立即发现：“是那只猫。” 　　黑猫的影子出现在墙壁上，小巧的头颅扬起，仿佛在看向某个位置。 　　在这座副本世界中, 黑猫象征着指引，将玩家引向生的方向。唐肖瞳孔微缩：“很快了……” 　　果然，黑猫发出一声喵叫, 同时, 两人身上的激光锁定点开始紊乱。 　　“激光攻击系统出现故障, 报告，激光攻击系统出现鼓胀……” 　　通道内的光线忽然一暗。 　　“就是现在！” 　　雷电之力汇聚在脚下，唐肖与白淇猛地冲出, 眨眼之间就到达控制室门口，白淇的速度略慢一步，在激光出现在空中的刹那, 唐肖推开门的瞬间转过身来, 将白淇推了进去。 　　“唐肖！” 　　白淇猛地回头抓向她, 激光的轨迹在动态视野中无限扩大，最后擦着唐肖的后背掠过。 　　“成功。”唐肖半跪在地上，露出一丝笑意。 　　控制室大门自动关闭，将所有攻击拦在门外。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 　　唐肖打量眼前的房间。 　　控制室没有想象的那么大，电路有序连接在墙面上，房间中央只有一座主机，无数字符以人类视力无法捕捉的速度从屏幕上闪过。 　　白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就是主程序，也是整个组织的最终造物。” 　　通过它，人类找到了安全的新世界。没有这个程序，也就没有现在的联盟领域。 　　唐肖端详着它。和后来联盟领域的高科技相比，此时的主程序看起来既简朴又小，静静矗立在房间里。 　　明明从没见过，深入识海的熟悉感却萌生出来，几乎是第一眼，唐肖就已经确定了它的身份。 　　“这就是主系统，或者说这里的主程序，就是联盟领域主系统的前身。” 　　对于她来说，则既是主系统，也是洛二的本源之地，更是某个一直在打交道，却从未见过本体的熟人。 　　“洛河，第一次见面，请多关照。” 　　主机上刷新的数据依旧一刻不停，唐肖却莫名感知到了一种回应，似乎跨越了过去和未来、副本与联盟领域两种截然不同的时间与空间，主程序和洛河重合在一起，与她毫无关系，却也千丝万缕。 　　仿佛有一只纤长小巧的猫影从墙壁角落走出来，矜持地喵了一声，又消失在唐肖眼前。 　　白淇将她唤回现实：“唐肖，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了其他东西？” 　　唐肖点头，“我看到那只猫了。” 　　白淇若有所思：“我没看见……看来，主程序刚刚应该主动连接了你的大脑，即便没有开启密码，你们也可以简单交流。” 　　他虽然刚从上一个世界恢复不久，已经将信息补全得差不多。包括李华和韩雷雷才知道的，关于公约与主程序的事情，白淇也基本都了解了。 　　如果没有唐肖与这些层面的玄妙连接，他们在这个副本内的行动也会棘手好几倍，甚至可能根本无法进入，也就无从了解到关于联盟领域的真相。 　　“也许，这又何尝不是命运呢？” 　　白淇微笑起来，两个小小的梨涡和气地出现在脸颊。 　　唐肖却知道，这是白淇要搞事的前兆。笑得越人畜无害，搞的事就越大。 　　恰好，她也亟待一场惊天动地的搞事。 　　甚至不需要目光对接，两人的脑电波就已经高度契合地达成共识。虚空中，某只小猫发出了不满的喵声抗议，试图把唐肖的脑电波再拨回去。 　　而此时，控制室大门外再次出现响动。 　　“雾草这激光是什么东西，它刚刚差点从我的□□扫过去！” 　　“你少喊一声，也许它会以为判断不出我们的生命体征，然后就消失了。” 　　“真的吗？” 　　“假的，赶紧走。”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急速靠近，没过两秒扑到控制室外： 　　韩雷雷的惊呼声响起：“它变成网状了！” 　　控制室外，混乱的走廊通道中，眼见距离生路只有一步之遥，激光忽然从线条转化为铺天盖地的大网，不留死角地向韩雷雷李华两人极速罩下！ 　　就在两人心生绝望的瞬间，控制室大门忽然打开，银色雷电同样化成网挡在两人上方，随即一股力道将他们硬生生拽了进去，将死亡挡在门外。 　　韩雷雷坐在地上大喘气，好几秒没缓过神来：“我出生入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么刺激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忽然抽了抽鼻子，眉毛皱成一团：“嗯？我怎么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韩雷雷摸了自己几下，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刚要松一口气，却忽然脸色大变——紧接着，他把手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靠靠靠！！我头发被削掉了一块！我秃了！！！” 　　鬼哭狼嚎中，李华淡定开口：“严谨点，你这不是秃，而是地中海。” 　　韩雷雷抱着脑袋欲哭无泪：“那还不如秃呢！” 　　两个人的声音把控制室撑得满满当当，生机四溢。互怼了几秒，韩雷雷才抽搭搭拿出卡片：“这是我们的任务钥匙，那个叫聂白的研究员太抠了，死活不肯多给点奖励，拿到数据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明明白淇哥和肖姐的任务线，npc都会给额外奖励的！ 　　唐肖接过卡片，回忆了一下聂白的性格：“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俩太过着急、态度粗犷，把他给吓到了吗？” 　　韩雷雷：“……日哦，好像还真有可能。” 　　他又自闭了。 　　三张卡片都拿到手，白淇分析了片刻，“这应该是联盟领域一种密码形式的改版，我在任务中破解过一次。而三个加起来同时破解出的结果，就是打开主程序的钥匙。” 　　说完，白淇抬头，却看见其他三人已经开始坐地休息，甚至拿出了饼干和水开始吃。 　　白淇：“……你们在干什么？” 　　唐肖抬起头，“等你破解，我们先恢复一□□力。” 　　她、韩雷雷和李华，都对这种密码完全不了解，也没有破解能力。这份重任自然最终只能落到白淇身上。 　　理直气壮的划水，就是这么简单。 　　白淇眨了眨眼，娃娃脸上露出一丝无语：“他们休息也就算了，你休息什么。这个副本本来和你就联系密切，难道不应该趁这个时间继续联系主程序和你的系统，为接下来脱离做准备吗？” 　　唐肖两手一摊：“如果能联系，我早就联系上了。” 　　楚沉和洛河都是联盟领域最顶级权限的存在，而洛二和她的连接已经不可分割，几乎不是外力能屏蔽的。如果这么久，他们都无法直接出现在唐肖面前，说明要想再见到，只有一个方法——打开主程序，或者通关副本。 　　连李华也点头：“白淇哥，加油，靠你了。” 　　白淇：“……行吧，大概需要三十分钟，你们控制做好准备。” 　　随着白淇开始全神贯注破解密码，剩余三人补充完毕，也回到控制室门口处，防止有来自表世界的突然袭击。 　　让白淇一个人顶上只是缓解紧张气氛的玩笑之语，每个人都知道，在最后关头必须拿出百分之二百的集中力、因为哪怕NB公司还对副本有一丁点影响，都不可能坐视他们通关。 　　果然，距离密码破解还有最后五分钟的时候，枪声突兀地从门外响起，哪怕是特殊材质制造的控制室大门，也出现了一个近乎被腐蚀的豁口。 　　“里面的人，现在出来还来得及，我们可以保证不杀你们。” 　　沿着缝隙，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在门外。 　　几人心中都生出强烈的排斥感，那些人影距离他们越近，这种排斥感就越浓。 　　而三人之中，唐肖感受到的排斥最为强烈，几乎让她控制不住暴戾，电流在掌心浮现。关键时刻，脑海中的喵叫将唐肖的神智唤回，她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后退两步。 　　“如果再靠近，我会控制不住对他们的杀意。” 　　李华深深看她一眼：“我也有这种感觉，直觉告诉我，外面那些人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巨大的威胁，甚至是深仇大恨，只有他们死去，我才能安全。” 　　韩雷雷摸脖子，神色痛苦：“我也是，一看到他们就想吐。” 　　但外面这些看不清相貌的存在，显然是玩家根本不认识的人，更不用谈仇恨。 　　“我想，这种厌恶与仇视，或许是副本给玩家最后的提示，提醒我们以后要做什么。” 　　唐肖笑了笑，雷电之力在掌心汇聚，光芒越来越盛：“那就如他们所愿。” 　　同一刹那，白淇猛地起身，将一串数字输入到了主机中。 　　“破解成功！” 　　“玩家数据恢复，正在载入中……” 　　“装备数据、属性数据、异能与强化数据、权限数据已恢复……” 　　“位面脱离通道将在五分钟后打开，请玩家努力通关！”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请玩家努力通关！” 　　熟悉的机械音在空中出现, 同一瞬间，伴随几人身上光芒浮现, 属于高级玩家的全部属性和能量尽数回归！ 　　力量恢复的瞬间，韩雷雷想都没想，就直接从空间袋掏出了一架肩扛式激光炮，对准门口： 　　“都给劳资死啊啊啊！” 　　唐肖也抽出弯刀，识海深处，黑白两道能量汹涌而出，磅礴的威压笼罩了整个房间。 　　而不知是主系统那边的安排，还是副本限制，洛二仍未回到识海。唐肖尝试调动权限，发现这方面的连接依旧若有若无，似乎被一层透明屏障隔开, 始终无法冲破。 　　“彻底结束这个副本。” 　　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唐肖脑海响起，赫然是楚沉。 　　他声音低沉, 语速很快，似乎是抓紧当下的空隙来和唐肖传达这句话：“当副本终结，其中的一切都会化为纯粹的能量, 消无在无限宇宙中。” 　　听到这句话，唐肖的第一反应不是“终于能通关”的解脱, 而是一阵可惜： 　　把副本转换成纯粹的数据能量, 足够以前流浪的洛二捡多少年垃圾？ 　　——这么多能量, 就直接消散了？ 　　目光微动，唐肖开口： 　　“只要在它崩塌消散的前一刻, 找回洛二或者我的权限, 将剩余能量接收过来, 就能用业火直接吸收……” 　　楚沉似乎早知道唐肖会做出什么反应, 不仅没阻止，反而简短留了一句：“行动小心，我在终点等你。” 　　唐肖挑眉：“……你这样很难不让我认为，你是专门来透露这一消息，希望我来捡漏。” 　　楚沉：“……” 　　在隐约不满的喵叫中，联系再次切断，只留下一把崭新的圆月弯刀。 　　唐肖看着手里的弯刀：……这把武器果然是你们公约批发的！ 　　而同一时刻，站在唐肖旁边的队友：“？？？” 　　他们没听错吧？ 　　难道从第一个副本走到今天，唐肖终于在贫穷和非酋的双重夹击下，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开始朝副本本身下手了？ 　　白淇神情略微复杂，欲言又止地张嘴，最后只是真挚地点头：“加油，多吸收一点。” 　　……或许，如果NB公司反应再慢一点，他们甚至都不用拼死拼活和联盟正面刚，唐肖就能直接通过末日世界反面包抄，直接攻克联盟了。 　　这个饱含遗憾的设想只持续了一瞬，众人就被控制室外的动静唤回现实。 　　“滋啦——” 　　控制室大门外，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枪响，取而代之的却是利爪抓挠的声音。 　　唐肖皱起眉，精神力扩散开来，隔着控制室大门，凝聚出了攻击者的模样。 　　对方浑身是漆黑的甲壳，比金属要坚硬不知多少倍的利爪覆盖四肢，此刻正对着控制室低声嘶叫，浓黑的涎水从口器中流下，汇聚在地面，没过几秒竟然就将高科技金属制成的地面腐蚀出一块空洞。 　　它的“头颅”上没有眼睛，只有一道巨大的豁口，豁口内是密密麻麻的尖锐口器，对着控制室大门喷射毒液。 　　——是丧尸变异体！ 　　*** 　　关于丧尸变异体的记忆，还要追溯到第一个末日副本[丧尸末日]里。 　　只不过，当时对于玩家来说几乎无法对抗的Boss，对于现在的唐肖等人而言，已经根本不足以构成什么威胁。 　　相比大门外的怪物，唐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这种属于末日世界的怪物，会出现在专门抵抗末日的组织内。 　　白淇目光沉郁：“这应该是他们秘密豢养的[武器]，专门用来对付内部的敌人。” 　　如果是组织内部的科技和武器力量进行对抗，那么双方的势力就会胶着僵持，就像控制室外的激光武器无法攻破控制室大门一样，谁也不能彻底占据上风。 　　然而就在这时，一旦有末日世界的怪物力量加入，事情就会截然不同。 　　果然，控制室大门专门针对内部武器的防御设计，在丧尸变异体的狂躁攻击下，竟也逐渐出现被腐蚀的状态，甚至有口器刺穿了大门，留下一道道瘆人的豁口。 　　听着外面尖锐的摩擦和粘稠的嘶吼声，韩雷雷咬牙甩头，“麻蛋，过了这么多副本，我还是受不了变异体这玩意，可惜现在不能主动攻击，把它们头给拧掉。” 　　玩家这边一旦攻击，变异体必死无疑，但同时，控制室大门也会被直接摧毁，进一步加速副本崩塌的进程。 　　他们只能做好准备，静静等待。 　　一秒、两秒…… 　　大门的豁口越来越大，就在大到变异体的利爪成功伸进来时，大门上忽然迸发出剧烈的光芒，变异体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直接被切成了无数碎片。 　　冰冷机械声在房间内响起： 　　“主控室自动防卫装置已触发。” 　　主机的屏幕上出现巨大的红色叉号，而无数隐蔽的武器也自动伸出，对准门口： 　　“所有闯入者将被列入攻击范围，远离主控室！” 　　外面沉寂了一秒，似乎有慌乱的商议声，随即又很快恢复平静，紧接着出现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窸窸窣窣声，仿佛有无数只巨大昆虫在外面爬行。 　　声音刚传进房间里，韩雷雷和李华就脸色一变：“这是我们经历过的第三个末日世界，[昆虫狂潮]里面的变异昆虫Boss！” 　　随着昆虫翅膀的飞速震动和窸窣声，控制室大门上的激光一次次出现，但无论杀死多少，始终有更多虫子扑上来，用尖锐的翅膀和毒刺切割大门，声音铺天盖地不绝于耳。 　　唐肖皱起眉：“控制室能量顶不住了。” 　　话音刚落，金属大门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崩碎声，大片裂痕扩散开来，几个瞬息后就在主机的警报中轰然碎裂。 　　尸山虫海，暴露在几人面前！ 　　“嘭！”李华射出一发电浆弹，将数十只变异毒虫和一个丧尸同时消融成碎末。 　　最前面一波变异体被清理，后面的虫海立即冲上来，将变异体残骸吞噬一空，而后进化出更加富有攻击性的器官。 　　“末日世界之间也会互相吞噬重合？”白淇咬住下唇，陷入某种思索。 　　唐肖：“按照无限宇宙的正常规则，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正常情况下，我们也不会被送到这些副本里当玩家。” 　　“NB公司一直热衷于搞的，不就是这种反人类的东西么。只不过他们搞出来却没法收拾烂摊子，只能用同胞当垫脚石罢了。” 　　唐肖控制的雷电之力悄无声息布满整个通道，引爆的刹那，所有末日怪物化为齑粉，在狭长的空间内炸起一片浑浊烟雾—— 　　“……这，这是什么？” 　　“快记录下来，这种力量我们从没见过，或许会成为日后研究的重要突破……” 　　模糊的人影在门外闪烁晃动，伴随惊慌交谈声遥遥传来，听得唐肖发笑。 　　“着什么急，研究的日子在后头。” 　　她提着弯刀捅穿一只扑上来的怪物，将它扔回人群中，在惊叫声中抬腿迈出大门。 　　“现在最重要的，是研究一下在这个副本中，你们怎么死比较合适。” 　　[警告，玩家已离开任务终点区域，有高辐射危险，请注意，警告……] 　　唐肖充耳不闻，只是摇摇头，“我以为这个副本内，规则是最大的限制。但现在我才发现，规则是副本里最不重要的东西。” 　　从一开始，每个主线任务，都在暗示玩家违反规则。 　　从艾丽塔，到研究员聂白，再到王教授的任务，只有打破表里世界的限制，找到规则表面下隐藏的关联，才能完成任务。 　　到了副本的最后，更是干脆把一切都扭曲融合到一起，甚至引导玩家产生杀意，几乎把暗示变成了明示—— 　　杀掉这些人！这些模糊不清的人影，这些隐藏在规则保护下的“高层”，这些悲剧的始作俑者…… 　　“可是，这或许是副本最后留下的陷阱。” 　　李华目光担忧，他望向白淇，却发现白淇也在思考。 　　“不，一个人的意愿是副本陷阱，一群人，甚至是副本内所有Npc共同的意愿，就是整个副本的渴求。” 　　唐肖的声音远远传进来，伴随空间开始崩塌的碎片： 　　“在这个副本内，我们是唯一的变数。它希望我们在最后关头，能改变既定的历史，清除高层。了结他们的夙愿和遗憾。” 　　哪怕这种结局是幻象中的虚假，哪怕历史已经结束，哪怕只有最后短短一瞬，也已经足够。 　　惊呼和惨叫响起。 　　[叮，副本脱离通道已打开，恭喜玩家，通关成功！] 　　…… 　　“……宿主？宿主？” 　　“啊，憋死我了，终于能连接了！宿主，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唐肖：“可以。” 　　不知是因为正在吸收极为庞大的能量，还是权限再次提高的原因，这次脱离副本，唐肖的意识竟然没有陷入黑暗。 　　她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数据在交换穿插，汇聚成一片庞大的光流，而光流贯穿了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在黑暗深处，或大或小的块状光晕如星辰般分布。 　　这一过程无声无息，唐肖却本能地知道：那些极其遥远的光晕就是无数个末日世界，而四周的光流，就是从联盟领域延展出来的航线，用来输送玩家和系统。 　　而在繁星满布的黑暗宇宙中，传来无数和洛二相似的数据波动。 第二百三十章 　　在无数的数据波纹中, 有的波动十分强大，有条不紊地维持着位面运行。而有的数据波动较为孱弱，所在的位面光芒也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 　　“那些正在变暗的, 就是能量所剩无几，无法维持位面的系统。” 　　识海中的金色小光球静静悬浮, 洛二注视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声音有淡淡的惆怅：“变暗的越来越多了。” 　　有的是因为副本位面没能成功抵抗末日, 连同系统一起崩塌消散。而有的则是因为系统能量不足，又捡不到垃圾, 最后能量彻底消失、失联在茫茫宇宙中。 　　在洛二的记忆起点, 它们刚刚诞生的时候, 每个系统都对自己即将去往的末日位面充满了好奇。 　　它们降落到濒临崩碎的世界里, 将这些位面与联盟领域相连接，新的科技、力量、气运注入位面中, 帮助它们抵抗末日, 为人类带来新的转机。 　　那时并没有“无限游戏”的设定，也没有玩家。系统以为这只是一场针对人类的救赎……直到有一天，一切忽然改变。 　　接收了洛二的回忆, 唐肖的意识下沉到光海更深处，看见了正在往上扑腾的金色小光球。 　　她把小光球捧在手心, 对方才安定下来。 　　原来, 在玩家通关副本的这段时间, 洛二则在副本规则的安排下, 回到了主程序的“机房”，成为无数静静等待出炉的程序之一, 也算是亲身重新体会到了自己诞生的过程。 　　而在这一过程中, 那些已经遗失和修改的数据记忆, 也重新回复。 　　“从某一天开始，我发现，所有系统之间，甚至我们和主系统间的联系，全部被切断了。” 　　而后就是新的任务指令，和“无限游戏”世界观的导入。 　　就在联盟领域彻底切断对系统的能量供应那一天，玩家降临。 　　“……我们的程序中从未被植入怀疑联盟领域的命令，所以毫无反抗之力。直到你们在我的副本里通关后，我受到了袭击，大部分数据都被损毁，才误打误撞脱离了联盟领域的控制。” 　　洛二在唐肖手心滚了一圈，忽然觉得这样有损形象，于是又端庄地飘起来，“后来的事情宿主也知道了。” 　　它在漫长得几乎无法察觉流速的时间里，捡了不知多少年的垃圾，或许是程序运行的服从惯性，也从没觉得委屈。 　　可自从和唐肖绑定以后，随着再也不用捡垃圾，顿顿都有能量补充，甚至连副本能量都能直接啃的情况下，它竟然多愁善感了起来。 　　“总之，”洛二用光翅抹了抹脸，“都怪联盟领域和NB公司，既然没有足够能量，为什么要创造我们啊！” 　　如果把无限末日游戏看做一个工程，NB公司就是大张旗鼓出了定金，结果项目刚开始运行就火速跑路，还会用项目坑人投资的那种无良供货商。 　　简而言之，坑人不浅。 　　唐肖点头：“不过我想，切断你们的能量，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供应不起。” 　　否则，第一批玩家刚刚被拉进来，系统就立刻和主系统失联，也实在太过巧合。 　　巧合到让人没法不觉得，这是联盟领域已经提前算计好，并实施的计划。 　　“无论是创造系统，拯救末日世界，都是真的。” 　　联盟领域的确一直在做这些事，或者说，主系统一直在做这些事。 　　白淇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那名叫王教授的研究员最后说，他在主程序中留下了一个指令，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拯救人类。” 　　主程序记住了这条指令，哪怕最后组织崩殂，联盟领域建立，它也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和新的生命方式，变成了主系统，也从来没忘记过。 　　于是有了在无限末日世界中，从天而降的希望。 　　*** 　　当然，一个好的开头，未必会有好的结尾。 　　大概率在在NB公司干预下，主系统的程序受到篡改，原本的计划变成了无限游戏，出现了所谓的救世主规则。一批批无辜的玩家被拉入联盟领域，莫名其妙变成了所谓的“救世主”，被迫开始高危打工生涯。 　　洛二狂点头：“有道理！” 　　虽然主系统没有亲口说过这些事，但它肯定正在听着唐肖说话，既然没有出声反驳，说明唐肖所猜的十有八九完全正确。 　　那么问题来了，搞出这些事，对NB公司有什么好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何况，如果过往曾有无数批次的玩家曾经被拉入联盟领域，按照正常的淘汰和升级概率，现在联盟领域留存的“救世主”，绝对不止这个数量。 　　——那么，剩下的那无数玩家，都去了哪里？ 　　唐肖勾起一抹冷笑，“大概，如果我们没能从这两个副本里通关，现在会在哪里，就是以前那些玩家所在的地方。” 　　NB公司费劲心思，把他们筛选进来，培养升级，像是养蛊的祭品，合格了就全部献祭。最后就像这座组织已经湮没的牺牲者一样，成为某个计划里的祭品。 　　光海稀薄了些许，对[遗落小镇]副本的能量吸收也进入尾声。 　　唐肖明显感觉到了识海的再一次变化，而这种变化，是和她原本有的权限进行融合。 　　无论是身体属性还是精神领域，是物质还是能量，都在这股庞大而纯粹的能量推动下，开始了新一轮的进化。 　　直到这时，消失了一整个副本的洛河才再次出现，从光海中走出白色的猫咪形态，慢慢蹭到唐肖手臂旁，蔚蓝的双瞳抬眼望向她。 　　声音依旧懒洋洋，却有仿佛损耗过多的疲倦。 　　“你知道吗？联盟领域最初给玩家的异能划分种类并不完善，他们漏下了一种情况——显性异能和隐性异能。” 　　“显性异能，是玩家初觉醒时出现的异能形态。但随着实力不断强化进阶，极个别玩家会显露出第二层天赋异能，也就是隐性异能。” 　　而隐性异能，往往是在包含第一重异能的基础上，向玩家的能力更深处进行挖掘，最后得到的高阶形态。 　　“有的玩家，直到觉醒后，也不知道自己有隐性异能，偶尔也会因为无法掌控而白白错失机会。” 　　只有不断尝试、挑战、突破，才有再次进化的可能。 　　唐肖感受识海内能量的淬炼与变迁，在庞大能量的冲刷下，精神领域不仅没有动荡，反而更加清醒，“所以，雷电之力是我的显性异能。” 　　洛河哼了一声，尾巴翘起：“我可没说你有隐性异能，不要自作多情。” 　　唐肖笑了笑，把小白猫抱起来，在纯数据和能量交织的光海中，所有生命体都只是概念上的形态，只要想改变，他们可以用任何形态出现。 　　这种超出了物质世界范畴的体验，不知为何，令人忍不住想起远古的神话。 　　如果真有无所不能，俯瞰世界的“神”，是否就像这片光海一样，属于更高维的世界观，无法被人类探知，因而才有了无数遐想与野望。 　　小白猫乖乖卧在唐肖掌心，湛蓝的瞳孔中倒映出无垠光海，看不出情绪： 　　“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这个地方是不是充满了吸引力？” 　　唐肖：“对于很多人来说，的确如此。” 　　从这里俯瞰宇宙，甚至会令人有种已经脱离了基础生命，进入到高维世界的错觉。 　　没有经历无数次生死的挣扎，没有从血与火中磨砺出坚韧的意志力，如果贸然来到这里，所看见的一切，对于精神上产生的冲击，很有可能会令人迷失。 　　如果有转化为更高级生命的可能性，如果已经感受过神祗般永恒的存在，谁还会愿意重新回到普通人类，继续生老病死？ 　　“那座组织中的高层，在最后计划成型之前，是否也和我一样来到过这里，看见同样的一切？” 　　这次洛河沉默良久，才低声回答：“……是的。” 　　“在我被完整塑造出来，在试运行的过程中，曾短暂与高维世界相连接。而在那时间内，正在运行程序的人，精神体也被误打误撞带入了这里。” 　　强大的力量、前所未有的生命形式、主宰整个世界的幻觉，最能前所未有地激发出人的野心与欲望……甚至，使人疯狂。 　　建设需要无数人的牺牲和努力，但毁灭，往往只需要少数人的疯狂，就已足够。 　　“——那你呢？你也会感到向往、痴迷、甚至是占有欲吗？” 　　面对洛河的问题，唐肖久久没再开口。无限宇宙倒映在她的意识海中，伴随进化突破的基本完成，整片黑暗宇宙似乎都散发出熠熠光辉。 　　但唐肖第一反应不是欣赏，而是立即抓紧时间，将剩余未能吸收，即将消散的副本能量迅速打包，向洛二的数据系统中狂塞。 　　“不能浪费！” 　　小金球也呼哧呼哧，努力扩展存储空间：“一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为了再也不挨饿，冲呀！” 　　唐肖严肃纠正：“不仅不挨饿，我们还要为以后做准备，争取早日脱离贫困走入小康，然后白手起家发财致富。” 　　金钱是第一生产力，能量则是整个大千宇宙的通用货币，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是能赚多少赚多少！ 　　洛河：“……” 　　看来，他的问题完全是多余的。 　　哪怕是无限宇宙和高维的生命形态，也抵不过零氪非酋对于财富的执念。在唐肖眼中，很可能还没有脱贫攻坚更重要。 　　事实也的确如此——终于忙完了工作，唐肖才呼了口气，悠悠开口： 　　“我连当人的时候，都还没能东山再起走上人生巅峰。哪怕真的成为高维世界某个存在，难道就能发财了？” 　　万丈高楼平地起，成功只能靠自己。这是唐肖始终坚持的人生原则。 　　洛河：……好有道理，他竟然无从反驳。 　　小猫哼唧两声，再次化成一滩猫饼，催唐肖：“你快点升级结束，我要把你送回联盟领域了。时间越长，你的精神体就越有可能迷失在这里，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小白猫再撒娇打滚，唐肖却没忽略它方才曾出现的一点杀意。 　　她叹了口气：“如果刚才，我的回答是肯定。或者露出了和那些组织高层同样的态度，你是不是就要在这里杀掉我？” 　　毕竟，同样的错误和悲剧，主系统已经目睹了一次，就绝不可能再容忍第二次。 　　小白猫身体一僵，两只尖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半晌，才哼了一声回答：“你现在成长的太强了，要想在这里杀掉你，还真要费不少力气。”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言下之意，基本也是默认了唐肖的话。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是他必须做出的抉择。但即便已经刻进程序中，被唐肖当场说出来，还是会令洛河觉得莫名很不舒服。 　　于是小白猫团成一团，用屁股和尾巴对着唐肖。 　　“这就是我，无论在这里的是谁，我都会一样判定和选择。如果你生气了，也可以在这里攻击我。我们的存在形式在这里是对等的。” 　　在联盟领域和末日世界中，玩家和主系统基本处于不同的次元空间，被规则壁垒所间隔，哪怕相接触，也只能用迂回的方式。 　　但在这里，所有物质、精神、能量都降落到同一次元，没有任何规则进行限制。只要玩家想，甚至哪怕和主系统或者公约当面对线，也是可以的。 　　“当然，你也不一定打得过我。”洛河声音莫名气鼓鼓的，“我存在于这里的时间，比你手里花出去的钱都多。” 　　唐肖这边却一脸茫然，她歪了歪头，不知道为什么正在说正事，主系统却忽然生气了。 　　对于洛河的选择，她完全能理解。如果身份对调，她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事——毕竟人的思想，是比任何宏伟精密的程序都要不可控的东西。 　　所以她只是揉了揉小白猫的脑袋，“那还要感谢我的隐性异能，在关键时候往往能保我一命，绝处逢生了。” 　　她从光海中缓缓走出，身体重新凝聚出人类时的形态，双手微微张合，四周漂浮的能量就化成身躯的一部分，进入掌心。 　　“这就是我的隐性异能——” 　　“吞噬。” 　　吞噬一切，重塑一切，转化一切，从开始到终点，进化永不休止。 　　= 　　没有等到设想中的愤怒和质问，洛河反而有点意外。 　　它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和人类接触太多，反而被人类的思维模式带跑——怎么这个讨厌的人类，看起来比它还像一个冷漠无情的系统？ 　　独自生气了一会儿，它又悄悄转过头，看向对方。 　　隐性天赋的觉醒和触发，甚至可以直接将人带入更高的生命维度——毕竟所谓天赋异能，也只是生命过程中，进化的一部分。 　　而唐肖，如同已经一只脚迈入神国，却仍旧毫不在意，目光清醒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握住最终的底线、身负力量而不失控。 　　——就像那些已经消失在遥远的过去，曾经试图更改一切，并留下最后希望的人们一样。 　　所以跨过了漫长的未来，时至今日，希望应召唤而来，命运滚轮转动至今，一切终于契合。 　　他不得不承认，公约那家伙平时不怎么样，在看人的眼光上，还是可以和他媲美一下的。 　　“……那就也带着我的祝福走下去吧，我在终点等你。” 　　说了和楚沉一模一样的话，小白猫跃上唐肖的肩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唐肖察觉到一股新的权限进入识海，与她现有的权限相融合，而后迅速升级。 　　很快，一个声音问她，是否脱离当下空间，回到联盟领域？ 　　唐肖眨眨眼，却给出了一个令系统意外的答案。 　　“否。” 　　“在回到联盟领域，和NB公司对线起底之前，我要先去其他的末日世界，完成一些事情。” 　　完成一些，在这个副本内，或者说更早之前，她已经做好的决定。 　　*** 　　[叮，恭喜玩家成功通关！您在该副本通关评价为……获得积分为……] 　　白淇晃了晃头，随着实力增强，每次副本的传送都会让他更加敏感地察觉到一些细节，虽然不至于清醒，但也不再是从前那样一片混沌，毫无察觉的状态。 　　只不过，这样的后遗症是，每次回到联盟领域后，他都会感觉头痛不已。判断告诉他，那是来自天赋异能的痛感，但具体为什么会这样，白淇却仍旧不太清楚。 　　清醒过来后，他捋清思维，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数据舱走出去。 　　警惕性和六感告诉他，现在外面的环境并不安全。 　　因此第一时间，他通过精神力联系其他队友，很快相继收到了李华、韩雷雷和艾娅的回答。 　　乃至连极远处的仇褐和阮青，都从精神力场上，给予了隐隐的回应。 　　除了唐肖，所有人都在。 　　只不过，唐肖这次并不是忽然失踪，而是留下了一段信息。接收完信息，白淇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温和到波澜不惊的双眸里，第一次浮现无比的兴奋。 　　这段话的信息含量太高了，包括异能的隐藏信息、联盟领域的进一步秘辛、以及一部分基于唐肖立场上的认知和谋算……将这些结合起来，尽管没有明说，白淇也明白了唐肖的目的和行动。 　　韩雷雷倒是不知道这些，但他直接就能察觉到，白淇哥感觉起来这么高兴，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于是他打开数据舱，迫不及待要过去找人求证，然而舱门打开的瞬间，数道武器的目标同时锁定在他身上。 　　“救世主，我们怀疑你有背叛联盟、损害联盟和人类利益的嫌疑，现在立即放下武器，接受我们的收容和调查。” 　　韩雷雷低骂一声，举起双手，“劳资刚从副本回来，连口气都没喘，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一群穿着制服，配备武器的人走上来，为首的面色冷漠，说话声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现在将对你们进行收缴武器和异能限制，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请放弃抵抗。” 　　听到监察官的声音，韩雷雷只想骂人：“靠，你们好歹还是公约出来的，居然当NB公司走狗……等等，你们不是监察官，你们是谁？” 　　玩家睁大眼睛看向面前，一群和从前监察官一模一样装备，但是外貌特征与楚沉没有半点相似的复制人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我们是新的监察官。”为首的“人”对着上方空气，扣动扳机，“来自新的公约。” 第二百三十一章 　　联盟领域出了大事。 　　所有原住民和玩家都能明显感觉到这一点, 无论是突然增加的警备，24小时巡查盘旋的机械巡逻车、还是阴翳的天空和紧张的氛围，都预兆着动荡将近。 　　但是联盟内所有的媒体和通讯播报, 都不约而同哑了嗓子, 仿佛无事发生。 　　“今日联盟调节温度为20.5摄氏度, 略低于平时气温, 请联盟居民减少出门行程, 防止生病……” 　　西装革履的男人哆嗦着关掉广播, 戴上眼镜，打开狭窄的门, 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和高楼环绕的中心城。 　　为了更靠近中心城，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入NB公司工作，他省吃俭用在最近的平民街区买了这栋小房子——更直白地说, 是蜂巢般罗列堆积的贫民窟里一个捉襟见肘的巢房。 　　今天是居住期限的最后一天, 拿不出报酬或者足够分量的身份抵押，他就会被扫地出门。由“居民”变成“流浪者”, 而流浪者在联盟领域最后的归宿——眼镜男打了个哆嗦。 　　他是咨询处的办事员，接待过一进来就锦衣玉食的救世主, 也看到过那些无足轻重的原住民悄无声息的被“处理”。如果可以, 他也想当个救世主，哪怕豁出命来，至少还能做一段时间的人上人……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冲撞, 轰隆一声, 眼镜男被外面的雷声吓醒。 　　广播或许是坏了，没收到指令就再次自动打开, 开始播放新的通报： 　　“今日联盟部分地区将有暴风强降雨, 为居民安全着想, 多条空中交通线路将撤销，请居民停留在家中，等候天晴……” 　　伴随广播通知，雷声滚滚传下，天空降下豆大的雨点与冰雹、击打着摇摇欲坠的窗户和墙体。 　　眼镜男缩了缩脖子，脸色更加苍白，以至于连手里的通讯器都有些握不住。他咽下口水，机械地张嘴：“您好，我是之前投递过简历的咨询处办事员，你们说过，当业绩完成后我就可以升职进入NB公司，成为你们的正式员工……” 　　通讯器那边说了什么，眼镜男已经听不太清。电闪雷鸣毫不客气地在贫民窟里炸开，他大脑嗡嗡作响，拼命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我有简历，也有报告！我现在就可以过去，现场交给你们……请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电话被挂断了，眼镜男哆哆嗦嗦拿起公文包和飞行器钥匙，顶着几乎要把人掀飞的骤雨挤了出去。 　　“NB公司、NB公司……” 　　他喃喃自语，甚至没注意到迎面撞上了人。对方没怎么样，他却飞出好几米远，好不容易找到摔飞的眼镜戴上，眼镜男打了个巨大的冷战。 　　不是因为被耽误了时间，而是因为眼前的两个人。 　　他们穿着昂贵的防护服，却比贵族多了几分实战过的冰冷和沉默，防护眼镜下看不清面貌，办事员却一眼就能分出——这是玩家。 　　眼镜男不知道玩家怎么会跑到贫民窟来，更何况还是在这种特殊时期。他有些畏缩地向后退，生怕被迁怒。 　　好在玩家根本无心管他，直接扔了个技能到他身上，威胁道：“不许告诉任何人在这里见过我们，否则就让你死无全尸，知道吗？” 　　“知道，知道。” 　　点头如捣糠地看着两名玩家匆匆离开，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贫民巢穴深处，眼镜男想爬起来继续走，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 　　比乌云更深重的黑色覆盖了天际，伴随隐匿在电闪雷鸣间的轰鸣声，云层中隐隐透漏出不详的光泽。 　　眼镜男心头猛跳，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一头扎进旁边某个雕像建筑下方的空洞里，下一瞬，比巨雷响上数倍的爆炸就从远处轰然传来。 　　尖叫声，哭嚎声，能量撞击和建筑爆裂倒塌的巨响交杂，冰冷的光柱贯穿平民区，将路径内一切生命体泯为灰烬。玩家疯狂的怒骂和反扑似乎要将暴雨划开一道裂口，最后依旧寡不敌众，很快便悄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眼镜男拖着没知觉的膝盖缓缓爬出来。昔日的街区和房屋已经成为一片荒芜废墟，属于联盟的机器从云层中降落。形态统一的监察官们走出来，用机器收容玩家的尸体。 　　指示器另一边的声音不断下发指令：“一定要保持90%以上的完好度，这些[火种]的躯体对研究大有用处……” 　　残存的原住民从断裂的楼房中稀稀落落爬出来，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试图逃离——跑的方向当然不是中心城，像他们这样没有身份认证的底层平民，一进入主城范围就会被直接射杀。 　　在宣传的繁华中歌舞升平联盟领域，从来不是他们的理想乡。 　　监察官询问指示器：“这些平民怎么处理？” 　　那边没半点犹豫，甚至有些不耐烦：“全部清除。” 　　“这些数目的居民死亡，会导致大量辐射能量产生。我们现有掌控下的火种数目，难以全部填充净化。” 　　“那就将区域封锁起来，只要保证中心城的安全就行。” 　　“是。” 　　封锁，封锁…… 　　眼镜男战栗起来，同一瞬间他意识到了结局，不顾一切地疯狂向外跑，想爬到飞行器上逃离这片区域。 　　已经太晚了。 　　宛若电流被干扰般的轻微嗡鸣在耳边响起，水波般的纹路从空气中远远扩散，笼罩了整个贫民区，一直到中心城外围的透明屏障。 　　眼镜男死死盯着那片屏障，屏障后面是鳞次栉比的楼宇高厦，是数不清的昂贵飞行器和生存资源，是人类引以为傲的未来。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在不知多久之前，他好像也是其中的一员，活在资源充裕的中心城，看着救世主一批批降落，看着联盟领域慢慢富裕壮大。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旧的救世主消失了，新的会源源不断填补进来。没人知道为什么，就像没人在乎联盟领域外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他也不在乎，直到走入生命衰亡的尽头，他才惊恐地发现…… 　　原来他们也只不过是这场循环培养皿中的一员而已。 　　嗡鸣在数秒后重归宁静，一批批重新隐入云层的飞行器和舰队下方，模糊区域里再无任何生命迹象。 　　*** 　　“怪物又来了，我们最后的安全据点也要守不住了……“ 　　“撤离，全体撤离！” 　　暗黄的天空下，一排背着物资的身影且战且退，他们身前，密密麻麻的虫海已经越来越清晰，整个地面都传来摇摇欲坠的颤抖。 　　“撤离？撤离去哪？难道要回基站？” 　　其中一人忽然扔下背包，拽住想跑的人大吼：“那可是北方最后一个基站！你知道基站里有多少普通人吗？整整几万！虫海过去了他们死路一条！” 　　“你也冷静点。”旁边的人把他推开，“如果我们死这了，半年来所有的信息搜集都功亏一篑，基站里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就能活下来吗！” 　　“那怎么办？” 　　“别他妈吵了！现在已经不是撤离不撤离的问题。我们来不及了。” 　　紧张中，几人已经爬到了防御墙上方，老旧的机关吱呀转动，地面升起一片利刺，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阻挡不了虫潮几分钟，更何况这次还有飞行虫类。 　　所有人心头都冰凉无比。一个念头不约而同生出：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任务还没完成，亲人还在基站等待，步步溃败的前线只剩下他们一队，而现在连他们都撑不住了，北方的未来还有希望吗？ 　　第一批高毒性飞虫从空中俯冲下来，冲破了薄弱的空中防御，将刚来得及开火的一名队员扑倒，他慌乱中失去平衡栽下防御墙，视野中，地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饥饿虫海。 　　队员绝望地闭上眼，想象中的痛苦和黑暗还没传来，却仿佛有什么破空的声音响起，毒虫被斩断的污液喷了满脸。 　　他睁开眼，只见到银色的电流擦着皮肤掠过，在神经反应速度还没认知的时间内，电流已经连成银网压向地面，所经之处，虫海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四分五裂化为灰烬。 　　“毒虫末日。” 　　仿佛有人轻轻念了这么一句，天旋地转中男人坠落到虫尸上，顾不得任何就爬起来，眼前的景象令他呼吸停止了片刻—— 　　凶残的虫海尽数变为尸体，空中飞虫成片簌簌掉落，防御墙墙上，两个队友因之前的战斗而濒临坠落，被一手拎一个悬在半空。 　　拎着他们的手修长匀称，隐隐有电流环绕，手的主人披着斗篷，摘下后是一张少女的面孔。 　　“初次见面，你们好。” 　　被救下的队员恍若做梦，队长模样的人最为清醒，尤其看见了雷电能力后，目光微动：“你是来自南方的异能者？” 　　“异能者，这名字不错。” 　　唐肖轻巧地跃下，“那些曾经来帮助过你们的人，就是这么自称的吗？” 　　她在空中轻轻一划，一段奇异的金色数据从空中浮现，录入后又消失。 　　“不对，现在南北通道已经断绝，异能者不可能过来……你不是异能者，那你是？” 　　迎着对方惊疑又有些期冀的目光，唐肖伸手示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肖，来看看这个曾经被[拯救]过的世界。”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这里被叫做中部荒漠, 位于整座大陆的中间地带，已经基本被虫族侵占控制。” 　　段纬从土墙上取下一个水袋，本来想递给唐肖示好, 晃了晃却发现已经没有几滴水，只能叹一口气：“我们本来不是侦查队伍，但是在做完其他任务, 准备撤退回大本营的时候，忽然收到总部通知，说驻扎在这里的队伍失踪了。于是我们便临时顶替上来, 查看情况。” 　　剩下的他没说，因为不用说所有人也能看出来，情况已经差到了极点。 　　唐肖在一旁捻了把沙土，稍作感应就发现, 这里的物质一片死寂, 不是生物意义上的死寂，而是位面意义上, 已经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和气运。 　　哪怕没受到任何攻击，也会以超出正常情况无数倍的速度变得荒芜腐朽, 怪不得他们建立的防御站不堪一击。 　　“你们之前说，南部是异能者的地盘, 北部则是普通民众自行组建的据点。但在虫族出现伊始, 明明没有异能者。中间发生了什么？” 　　段纬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唐肖：“你们现在安全了，可以详细的说。” 　　唐肖在进入这个名为【毒虫末日】的世界时, 看到的所谓“简介”，可和此时听到的情况不同。 　　在简介中, 这个末日世界被虫族入侵, 虫族依靠超强的繁衍能力和生命力, 以及进化出以剧毒为核心的各种攻击性能，迅速发展，甚至逐渐在地表上压制了人类。 　　[而人类甚至动用了核武，也依然没能剿灭虫族，屡战屡败下不得不转移人口到气候较为极端的大陆上。尽管已经看不到希望，他们仍旧在等待一个奇迹，这个奇迹或许就是救世主的降临……] 　　不得不说，这个副本系统把世界观简介弄得还是很吸引人的，这也是唐肖最先选择了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更大的原因，则是她在观察到位面的瞬间，就意识到的一件事——这个世界已经被“救赎”过了。 　　和大多玩家通关过的末日位面一样，随着玩家的撤离，位面系统也立即遭受攻击不知所踪，副本位面失去和联盟领域的联系，无法再传递信息，只能孤零零飘荡在大千宇宙里。 　　也自然没人发现，一个明明已经得到过“拯救”的位面，竟然还在漂泊求助。 　　在联盟提供给玩家，甚至是公约和主系统的信息中，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玩家带给末日世界希望和拯救，如果有人发现这拯救或许只是个谎言，那么他们累死累活的做任务和通关，又是给谁做了嫁衣？ 　　原住民的说话声打断了唐肖的思绪。 　　段纬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他已经有好几年不愿意回想过去的事了，不光是他，大概整个北方境内的居民，都对往事绝口不提。 　　“最早出现异能者，是因为一场在中部荒漠和虫族的战争。战争僵持到一半时，忽然有人声称他们觉醒了异能，并在战争中取得出色表现。” 　　“这些异能者被大家视为人类的希望，他们进入了军方和各种机构的高层，很快掌握了权力，并且研制出一种药物，宣称只要注射过药物，就能有越来越多的异能者觉醒。” 　　听着段纬的讲述，唐肖沉吟点头，并评价：“一派胡言。” 　　最开始的异能者，毫无疑问就是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 　　至于批发异能，如果真的能做到，联盟领域早就到处都是异能者，还轮得上副本世界？ 　　段纬苦笑：“你说的没错，如果当时我们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然而彼时，那群异能者的威望空前绝后，再加上几个临床试验的志愿者真的觉醒了异能。药剂很快被大范围批发，不少有权有势的高层和家属第一时间注射，满心欢喜等待进化。 　　谁想这一次，异能迟迟没有觉醒，反而等来了虫族的反扑。最早的那些异能者，或者说是玩家们又一次发公告，表示药剂并不完善，需要部分特殊毒虫种类的血液中和，才能发挥最大效果。 　　然而要想得到这些材料，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乃至活生生的士兵生命是不可计数的。平民百姓们察觉到不对劲，可是注射过药剂的高层已经相当于被异能者所掌控，硬生生把任务推行了下去。 　　经过惨烈的战争，人类和虫族两百俱伤，幸存者不得不再次迁徙到更偏远的地方。社会对异能者的不满情绪高涨，要求他们必须给出个说法。 　　异能者对此视若无睹，他们又研发了第二批，第三批药剂。这次，即便知道有可能会不靠谱，还是有更多的人选择抢购，毕竟普通人的生命实在太过脆弱，他们也只想在末世更好地活下去…… 　　段纬讲到这里，唐肖就已经大抵明白了前一批玩家的打算。 　　他们想走不破不立的战争路线，通过收拢权力，集中调动所有人力物力，不计得失和虫族拼个你死我活。再加上药剂应该的确可以短期内增加战斗力量，把虫族消耗得差不多，他们再出来收尾，按照系统任务的逻辑，一样可以判定他们通关。 　　至于对于原住民来说，这些战争会带来多么惨烈的损失，最后又要怎么恢复，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段纬后面的回忆，与唐肖的猜测大致相同。 　　“……最后，我们的人口只剩两成，油尽灯枯，虫族数量也被削减到百分之三十以下。在高层的指挥下，最后的武装资源孤注一掷倾泻到虫族老巢。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大本营已经连民用电力都没有了，普通人只能在家里等待命运审判。” 　　上天好像保留了最后一丝仁慈，那个夜晚虫族没再出现，幸存者们陷入了劫后余生的狂欢中。直到第二天清晨，所有人发现，那几名造就了这一切的“异能者”消失了。 　　对于玩家而言，副本已经通关，末日结束。 　　但对于原住民来说，灾难才刚刚开始。 　　段纬讲到这里时，防御设施外的风沙声变得极大，呼啸着撞击沙墙，几个队员出去看，一脸凝重的回来：“晚上可能会有沙尘暴，这破建筑抵挡不了。” 　　在中部荒漠，沙尘暴往往会伴随毒虫的突袭。 　　此刻已经临近黄昏，一行人滴米未进饥肠辘辘，脸色十分难看。 　　唐肖看了看环境，心中有了打算：“你们的载具呢？” 　　“来的时候遇到虫袭，被沙子埋了。” 　　“那就凑合坐我这个吧。” 　　唐肖话音未落，地面上就白光一闪，出现了一辆越野车，她拉开车门：“上来。” 　　空气一片寂静。众人试图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不那么错愕，但是根本控制不了反应——哪有空气中能凭空变车的？？ 　　他们本来就对唐肖的来历各有猜测，如今又不确定了。 　　南边的异能者要真这么牛逼，还用龟缩着不出来？ 　　甚至连最初的那些人……也绝对做不到这个少女刚出现时那一手实力。 　　不过末日本来就强者为尊，一行人看得开，最倒霉无非就是死，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只有段纬问了句：”我们要去哪？” 　　唐肖按下一个按钮，从外部看去，越野车的车轮上浮现一层绘满图文的光晕，栽动整辆车浮空升起，没两秒就悬直升到近百米高空，荒漠丘壑一览无余。 　　“去人类最后的老家，你们北部基地。” 　　…… 　　“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三层的办事员，来交接上周的业务。” 　　“出示身份证件。” 　　空旷平直的走廊前，两个形貌一模一样的监察官守在出口，对进入的人进行排查。 　　一个毛手毛脚的年轻人忙着掏身份卡，一不小心掉在地上，连忙伸手去拿，下一秒却被牢牢抓住手臂。 　　一抬头，监察官无波无澜的面孔出现在上方：“身份证件放在这边，人体识别在另一边。” 　　年轻办事员出了一头的汗，也不敢吭声，同手同脚跟着过去，直到识别通过，被获准进入通道后才松一口气。 　　狭长的走廊在有人踏入的瞬间就亮起刺眼白光，仿佛有无数只摄像头在实时监察。办事员知道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戒。 　　甚至在前些天，全联盟领域忽然戒严之前，在NB公司总部，最高等级的警戒就已经开始了。 　　这意味着什么，办事员不敢多想，也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多想的。他加快了脚步，跟着导航向前走，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然而在走出十几步之后，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神和步伐都发生了变化。 　　“……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这条路应该是目前能进入NB公司的唯一入口。妈的，审查真严格。给老子也吓出一身冷汗，差点露馅。” 　　“你是附体在这个人的意识里，受到了这个人的影响。” 　　不知道多远距离之外，一处狭窄的地下室里，一男一女坐在桌子前低声交谈。 　　男人闭着眼睛，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手里握着一块发光的石头。 　　女人则拿着武器，一边观察男人的状态，一边警惕看护门口。她知道，男人此时的意识并不在这里，而在NB公司总部，那个被选中的倒霉办事员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在联盟领域用精神附体能力，被削弱了九成不止，要不是从顾星辰那里高价搞来了这个道具，妈的……” 　　女人轻声安抚，引导他的意识集中：“你看到了什么？目前有有用的信息吗？” 　　男人眉头紧皱：“没有，监察官太强了，我们的能量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一旦硬刚只有被秒杀的份，以后绝对不能正面对上……现在我走进电梯了，这个办事员的权限只有地面六层，我们的目标在第几层？” 　　“五层。那里有一条可以通往玩家服务中心的通道。” 　　自从联盟戒严，原本的监察官系统被新的取缔，玩家服务中心也被强制关闭。 　　或者说，整个联盟领域，所有和玩家相关的机构，都已经被NB公司控制封锁。最重要的信息渠道被关，玩家们就如同被蒙上了眼睛和耳朵，行动力被大幅削弱。 　　李倩和王立是两名已经进了联盟领域好几年的玩家，资历老却混得十分普通，一直没成为高级玩家。 　　不过这正是因为他们比很多人更聪明——有时候，越悄无声息，就越能活得长久。 　　他们早就隐约有预感，NB公司会有向玩家下手的这么一天，也一直暗自做了不少准备，这次才逃过一劫。 　　同时，他们也得知了一个新消息——玩家服务中心虽然被从外部关闭了，但内里却还在正常运行。毕竟服务中心的能量核心来自公约，服务者也大多是智能机器人。 　　虽然不知道NB公司用什么方法蒙混了公约的规则，但很显然他们做戏没法做全套。李王二人顿时燃起了希望。 　　只要能再次进入玩家服务中心，他们不仅有可能联系到被困在副本还没回来的其他高级玩家，还能购置更多资源，甚至实在不行，干脆进入副本逃避，在副本里过个几十上百年死在里面，也好过在联盟领域成为砧上肉。 　　而他们发现，除了众所周知的出入口外，还有一个能进入玩家中心，且大概率没有被关闭的入口，就在NB公司总部。 　　生死攸关前，不得不孤注一掷。 　　电梯发出提示声。五楼到了。 　　迈出电梯时，年轻办事员的脸上浮现一丝犹豫，他有些不明白，明明自己是要去三楼交待工作，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五楼？ 　　不过两秒后，办事员的眼睛又变得茫然，在王立意识的控制下，顺从地向外走去。 　　“我看到入口了！” 　　王立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用力克制情绪，尽量冷静转述：“在五楼C区内侧，有一个隐匿的房间，正常人的视力看不见这个房间，估计需要用特殊道具打开。房间里面就是通向玩家服务中心的入口。” 　　NB公司设计得十分谨慎，但是在身为精神系异能者的王立眼中，机关构造一目了然。 　　他兴奋地张了张嘴，正要继续说什么，忽然像被卡住嗓子一样，神情也覆上惊惶：“有人从那里出来了……是监察官！”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从前, 监察官管控整个联盟的秩序，是最高执行者。 　　虽然居民和玩家们都对他们十分避讳且畏惧，但监察官数量极少且神出鬼没, 能偶尔见到一个都是稀奇, 成群结队更是难以想象。 　　而NB公司搞出的“新监察官”，绝大多数玩家并不想用这三个字来称呼的人形物种，用一些暴躁玩家的话来说, 就像不要钱批发的马蜂一样, 乌泱泱到处都是。 　　现在则更进一步，幕后主使连最后一点遮掩都不要了，直接把监察官搬到NB公司当看门狗，就差没昭告天下“这是我们NB公司搞的事”，不过也已经所差无几。 　　王立很想用这句话来骂人，他已经跑不掉了，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正撞到监察官面前。 　　“你是谁？来五层干什么？” 　　面对严厉的喝问, 办事员神情有些呆滞, 结结巴巴：“我来这里交接工作……” 　　他递交身份卡，上面的信息备案被扫描后，迎来了更加严厉的质问：“你的工作交接地点在三层，为什么会出现在五层？” 　　“我，我……” 　　办事员和王立的意识重叠，本来就不甚牢固，高度精神压迫下，王立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压制住办事员的意识已经很困难, 已经准备好的措辞更是一点都说不出来。 　　监察官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将他带走，好好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NB公司高层！ 　　王立一个激灵，险些直接脱离，他咬住舌头，试图透过层层监察官，观察到后面的人。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虽然穿着昂贵精密的防护服，依旧改变不了他身躯和声音的老态。他命令着身旁的监察官，脸色并不好看。 　　王立想起来，刚刚从玩家服务中心通道出来时，这个声音似乎在骂骂咧咧，说什么公约那边软硬不吃，连传送舱系统都不肯关闭等等。 　　被监察官控制住行动，办事员脸上立即现出哀求之色：“我被工作冲昏头脑，按错了电梯按钮，对不起，您可以去找我的直属上司，他能证明我的身份……别把我带走，求求了……” 　　监察官对他的哀求视若无睹，取出一个仪器扣在他的脖子上，办事员登时声音一滞，脸色煞白。 　　地下室里，王立也扣住自己的脖子，仿佛上面真的有什么环一样，脸色十分痛苦：“这个东西把我的精神体给锁住了！” 　　他现在没法逃跑，如果真的被监察官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李倩惊慌失措想要帮忙，却无计可施，绝望地拿起另一个按钮。 　　如果到了穷途末路，他们就会将已经埋在NB公司总部外某个建筑里的特殊物质引爆，希望能借此引走NB公司的注意力，赌最后的一线生机。 　　同一时间，走廊内，年轻办事员的不断求饶令老者倍感烦躁，“把他打晕。” 　　监察官按住办事员的头，电流向人类的头颅内刺去。 　　“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监察官动作一顿。走廊尽头的电梯里走出一个体态肥硕的男人。 　　肥硕男人与老者显然认识，也同时认出了办事员，开口求情：“原来是小A啊，他今天就是要来找我交接工作的，平时就胆子小，没出息的东西。” 　　此话一出，显然是要保人。老者也不在乎这么一个普通员工，就直接放了人。让年轻办事员蹒跚跟在肥硕男人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王立低头沉默，一言不发，后背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只因通过办事员的思维，他知道，眼前这个胖子根本不是办事员的任何上司，甚至根本不认识！ 　　如果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忽然出手保他？ 　　胡思乱想中，三层到达，肥硕男人却没停，而是让电梯继续向下。一直到负一层才大摇大摆出去，通过了重重安检后，将王立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里。 　　“我找了两天，只有这一个房间监控是可以操作的。”肥硕男人笑了笑，“也就是说，哪怕玩家在这里，他们也不会发现。” 　　“！！”王立猛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肥硕男人虽然神态如常，瞳孔却和他一样微微扩散开，并没有神韵。 　　这个人，也正在被某个精神系玩家操控着！ 　　*** 　　“大概再过半个小时，就能离开中部荒漠。” 　　段纬看着地图，实际他也看不太懂，这辆越野车里超出他世界观的事物太多，但为了能和唐肖说上句话，他还是尽量试图理解这些东西。 　　毕竟现在他们已经明白一件事——唐肖是个绝对的大腿，跟着她走就能活命，还能坐着越野车上天。 　　妈妈，他们今天见到上帝了。 　　车上有丰富的物资，还有效果奇佳的止血喷雾。几个受伤较重的队员已经睡着，段纬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神激荡毫无困意，便继续讲述那段沉痛的往事。 　　“我们只度过了很短暂的一段平静时间，也有人误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但事实证明，那只是错觉。因为没过多久，第一批注射药剂而觉醒的异能者就出了问题。” 　　那些人的“异能”开始衰退，几乎每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病症，甚至有一部分人发生了可怕的变异……而更可怕的是，没人有治愈他们的方法。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异能者就成为了继毒虫之后，对幸存普通人们威胁最大的群体。 　　内讧、分化、冲突……短暂的和平被很快粉碎，伤痛未愈的人类社会充斥着新的哀嚎。 　　彻底撕裂他们，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科学家们终于找到拯救“异能者”的方法后。研究结果显示，大部分治愈的药物材料，必须要从毒虫身上获得。 　　然而无论是追杀已经藏匿进地心的虫族，还是把毒虫的数量重新培养起来，对于人类来说都无异于自杀，而自杀的另一面，就是放弃一部分异能者的生命。 　　短暂的交火和厮杀过后，幸存人类再度分割为二，异能者们离开基地迁徙到南方，与北方基地老死不相往来，为了活下去而故意培育毒虫，导致已经濒死的虫族重新抓住生机卷土重来。而与之前不同的是，人类的力量已经更加薄弱，日薄西山。 　　讲到最后，段纬的眼眶已经湿润。 　　他掀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痕迹，“我的父亲曾经也是异能者的一员，他变异后抓伤了我。为了生存，母亲带他和异能者一起去了南方。至今，我再也没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唐肖将这些信息记录在光屏中，问道：“你觉得是最开始那些异能者害了你们吗？” 　　段纬摇头：“我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根源其实并不在那些神秘出现，又忽然消失的人身上。” 　　因为这几年来，幸存者们越来越发现。他们创造的武器和建筑莫名变得越来越脆弱，科学家们开始加速衰老，甚至连明明检查良好的新出生婴儿，都会染上各种各样的疾病，甚至干脆是弱智。 　　就像上帝忽然撤走了对于这个世界的眷顾，又像是冥冥中有某个血盆大口，在无声无息吞噬属于这个种族的气运、希望和未来。 　　“就算没有那些人，我们也注定会走向这种结局吧。只不过那些人给了我们一个虚幻的希望，又让它破灭了而已。” 　　作为原住民来说，段纬真是难得的清醒。 　　唐肖赞同他的话：“从这一点上，你说的没错。” 　　真正的罪魁祸首的确不是玩家，他们只是被联盟领域用来在副本世界里敲骨吸髓的工具而已。 　　每个通关的玩家，大概都以为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就是末日世界的结局。 　　曾经的唐肖也是一样。但直到她亲自踏足已经被通关过的副本，才直观感受到了这里所经历的一切。 　　通过权限，她能感受到，有某种力量笼罩了这个世界，尤其是在没有副本系统的庇佑下，整个副本都被当成了养料，被肆无忌惮吸食生机。 　　无论是在催化异能消散时，伴随而来的反噬和后遗症，导致原住民分裂。还是虫族的重新壮大、人类新生儿的病变……背后都隐约露出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副本的分崩离析。 　　副本世界越衰弱，它的力量就越大。 　　“……就像是被早早注射的隐藏病毒，等待摘取硕果。” 　　思维的惯性将这句话说出口，唐肖自己挑起眉。沿着这个思路，她倒是想起了一些曾打过交道的“老朋友。” 　　比如，某些游荡在副本世界里，有时甚至连副本系统都无可奈何的病毒。它们出现的目的和背后的靠山，就有了新的解释。 　　思绪回笼，透过车窗视野，广袤而陈旧的基地出现在凌晨第一缕朝阳下。 　　车上的人苏醒过来，看着熟悉的基地，既激动又悲伤。 　　直到唐肖的声音进入耳帘： 　　“想战胜末日吗？就像曾经有人为你们描绘过的那样。” 　　其他人愣了许久，才有人轻声问：“我们还有机会吗？” 　　唐肖迎着晨曦打开车门，潮水般的风涌入车内，她侧头看着冉冉升起的新日。 　　“我只知道，人类永不认输。” 　　谁剥夺了你们的未来，那就让它连本带利还回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王立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居然能在NB公司总部遇到其他玩家。 　　大部分底层玩家已经早就被NB公司控制，现在还自由的，要么是早有准备提前跑路, 要么是实力强横或者运气好。 　　他一时不确定对方是钓鱼还是真的, 于是继续装疯卖傻。 　　肥硕男人也不废话，直接说：“你应该不认识我，时间紧迫, 我换个人来说。” 　　说完, 他脖子像卸了劲的肥肉般向下一垂，整个人委顿下去，两秒过后一个激灵，再缓缓抬起头时，声线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是白淇。” 　　王立憋不住了：“卧槽！” 　　他想也没想：“你当我是傻逼糊弄？” 　　全联盟的玩家谁不知道，“新人三变态，公敌两欧皇”中五个顶级大佬, 其中三个人刚从副本回来就被NB公司埋伏了个措手不及, 大名鼎鼎的智力型玩家白淇就是这么被控制住, 至今杳无音讯。 　　“白淇”笑了笑：“你在[远古吞噬]副本中，向我借了一套物质转换机，因为可供抵押的道具不足，还欠了五万积分分期付款，至今没还完。” 　　王立：“……” 　　王立气势全消，又惊又喜：“真的是你！你逃出来了？” 　　白淇微微一点头：“NB公司为了找我们，这几天增加不少警力。” 　　整个联盟领域的急剧戒严，也有他们的一大部分原因。甚至连NB公司都没想到, 竟然有被控制的玩家还能离开——他们封锁了全部消息, 就是为了防止玩家联合到一起。 　　王立很想大笑三声, 但他忍住了，飞速把自己了解的信息说了一遍。 　　在NB公司面前，只有高级玩家才能稍作抗衡，王立很清楚这些信息在自己这里是没什么用的，但在白淇手中就不同了。 　　讲完，时间刚好过去五分钟，为避免NB公司警觉，王立必须马上离开。走之前，他迫切地问出内心的期冀：“其他玩家呢？他们都在哪？” 　　无论是让NB公司屡次吃亏，联盟领域无人不知的唐肖，还是在玩家中臭名昭著的顾星辰、此刻都成为了能让他们感到莫大安心的名字。 　　白淇的回答依旧简短：“目前还没联系上他们。事实上，绝大多数玩家的联系都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这也是我这次潜入进来，寻找玩家中心通道的原因。” 　　王立一愣：“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没有其他玩家的帮助，他们能瞒过监察官的耳目？ 　　白淇在肥硕男人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微笑。 　　“我们请到了一点外援。” 　　十分钟后。 　　在NB公司的监控中，肥硕高管教训完员工，直接去了地下三层，在警卫的护送下进了安全屋，然后再没出来。 　　确定过一切无异常后，在大楼深处的房间，一个监察官面无表情撤销了肥硕高管身上的追踪。 　　然而事实上，在监控之外的现实世界，白淇操控的身躯已经踏进了第五层，并大摇大摆走进了密室通道。 　　路上的监控仿佛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如果仔细看去，那些闪烁细微光线的漂浮摄像头旁边，隐隐笼罩着一层薄而稳固的能量。 　　直到密室的门在身后关闭，白淇的声音才再次从高管身体中响起：“多谢帮忙。” 　　韩雷雷和李华的预感没错，他此行果然格外顺利。 　　与此同时，在他身侧的黑暗中，也不知何时立了一道高挑模糊的影子，沉声应了句：“不客气，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如果此时，有任何一个NB公司员工出现在这里，都会立即辨认出这个声音属于谁——监察官！ 　　准确的说，是“前公约”的监察官。 　　从NB公司不知用什么手段取缔了原本的监察官，到现在封锁领域抓捕玩家，负责秩序的公约都没有任何动作，导致有一部分联盟民众甚至以为公约已死。 　　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公约不是失踪，而是被NB公司利用某个规则限制住了，无法直接出面。 　　白淇对着监察官的影子点头示意，他自然明白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希望这次能见到老朋友。”他苦笑一声。 　　唐肖走的时候，并没有约定回来的时间，但他莫名有预感，距离对方回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言语间，玩家服务中心的通道亮起，欢迎玩家进入。 　　如果有其他玩家在这里就会发现，此时的服务中心与从前繁华热闹的场景已经截然不同。 　　数十层的空间已经塌缩到了原本的一半，大多数空间被笼罩在一层晦暗的迷雾中，只有少部分房间和机构还在正常运站。失去了供应能量的智能机器人呆滞站在门口，漆黑的眼球漫无目的盯着前方。 　　没有引导者，即便有玩家成功闯了进来，也无法开启任何项目。 　　不过白淇并不担心这一点，毕竟他这次跟着一个最大的外挂——监察官的暗影轻轻一挥手，就见变化陡生：一个伏案不动，接近报废的智能机器人身上的灯忽然亮起，在元件震动的声响中它缓缓坐起，连同外貌也开始迅速变化。 　　没过两秒，一个丰腴和善的中年女人就取代了原本的机器人，出现在白淇面前。 　　哪怕以白淇的感知能力，也无法再辨别出眼前的妇女和正常人类有什么区别，哪怕他明明亲眼看着她只是从公约的能量里衍化而生。 　　面上不显，白淇只是略微莞尔，将感受记在心底。 　　一切能力中最强大者莫过造物，而造物的最高层次就是造人。无论是牵制NB公司的公约，还是被NB公司利用的主系统，都有着创造之力。 　　在一贯的宗教信仰中，如果末日带来毁灭和死寂，理应由造物主创造世界的新生。 　　结合从[希望小镇]中了解的秘密，白淇愈发意识到，公约和主系统，或许就是最初神秘组织中，以王教授为首的科学家们留下的遗泽。 　　他们想帮助未来的人类战胜末日，于是公约的力量创造了供人类栖息进化的联盟领域，而主系统的力量连接无数大千宇宙，将物资、气运和能量源源不断传输出去。 　　这才是本应出现的未来。 　　而NB公司做的，则是偷天换日，截断生机，供给他们自己无限的生命和财富。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运作达到这一点，又该如何解除。 　　从副本回到联盟的那天，唐肖应该正是认清了这一点，才选择回到大千世界，或是完成逝者未竟的遗愿，亦或是搜集更多证据。走之前留下了部分力量和启示，外加可以让公约帮忙的外挂。 　　故友回来之日，就是天翻地覆之时。 　　也正因此，白淇等人比谁都清楚NB公司强硬表象下的恐惧与懦弱，他们并不害怕，甚至觉得讥讽。 　　他走向新出现的中年女人，对方礼貌点头致意：“玩家白淇、久仰大名。” 　　白淇也并没把她当成智能体，反而以玩家态度来对待：“你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妇人微笑：“本就是不存在之人，何必这么客气，白先生要是称呼，可以叫我胡秀英。” 　　“胡秀英……”白淇轻轻开口，也露出一丝笑意：“引导者。” 　　谁说公约被NB公司蒙蔽，没有将势力伸入末日副本里？ 　　每个新手玩家在选拔副本中，都会经历最初的新手合作关卡，而在合作关卡中，总会有一名不声不响普普通通，存活到最后却又神秘消失，迅速遗忘在玩家记忆中的队友。 　　在修仙副本内，白淇将唐肖的质疑听得十分清楚，再结合自身的通关经历，就已经和对方一样猜得**不离十。 　　这些“玩家”，应该就是公约布下的工具人，作用相当于引导者，帮助玩家提高生存几率，同时也无声无息收集副本数据，再传输回公约主体。 　　如果他没记错，唐肖从前那把圆月弯刀的主人，就是来自一名新手时期萍水相逢又神秘消失的玩家，名字也叫胡秀英。 　　想到这里，白淇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己身后一眼。 　　算来算去，最后竟然欠债到了公约头上，使得本来已经纠缠不清的关系更加一层。但是在修仙副本里，“债主”却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在欠债人的怀疑下不敢说真相，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而在副本世界独来独往兴风作浪从未翻车的唐肖，这次摊上的“麻烦”可能也稍微有点大了。 　　将心思压回心底，白淇继续搞正事。 　　胡秀英那边看起来毫不惊讶白淇能猜出来，她不置可否地打开操作系统，代替原本的工作人员，在空气屏幕上操作，在白淇的要求下重新开启了传送舱的项目权限。 　　传送舱一旦开启，玩家就可以再度在副本和联盟领域间往来互通，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果然，在开启的瞬间，玩家服务中心外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伴随红灯大作，无数武器的能量眼也同时对准了这栋建筑。 　　这是NB公司察觉后的警报！ 　　与此同时，数道能量体和精神力也如离弦之箭般落到了玩家服务中心外，正是散落在外的玩家们，察觉到了服务中心的开启，冒着危险试图赶来。 　　面对瞬间爆发的混乱，白淇不为所动，走入传送大厅，一排正在运行的传送舱进入视野。 　　“玩家中心的能量中枢受损，并且被倒行逆施吸取了很多能量，现在储蓄的能量已经维持不了这些项目多久，如果你们有什么想做的，请尽快。” 　　胡秀英说完就走到外面，开启了服务中心的防御系统，将NB公司的闯入和查探都隔离在外。 　　大厅内，白淇毫不犹豫打开了所有传送舱。 　　玩家虽然被拉入联盟领域，签下重重合约，但他们的力量本质并不属于NB公司。相反，只有玩家才能与之对抗，他们需要盟友和力量，越多越好。 　　一盏盏绿灯亮起，象征着玩家回归的舱门打开，无数年轻男女的身影凭空出现。 　　“草！老子终于回来了！” 　　有人大梦初醒，第一时间就充满戒备拿起武器，也有人立即用通讯器呼叫医疗设备。 　　他们中几乎多少都带着伤，甚至有几名已经濒临重伤昏迷，很显然在上一个副本那里吃了不少苦头。如果再无法回到联盟领域，很可能会被活生生耗死在副本内。 　　白淇一言不发拿出一个空间袋，将里面的道具全部倒出来，无数强效医疗道具就这么落到地上，仿佛二手市场批发的不值钱货物一样随意。 　　仿佛有谁关了声音开关，场面一时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从满地道具回到白淇身上，震惊中夹杂着不妙预感：白淇、高智商敛财变态，雁过拔毛的无情资本家、竟然会这么大方给他们送道具？ 　　而且对方为什么要把精神体附着在一个联盟领域原住民身上？这个原住民身上的身份标记还疑似为NB公司高管？ 　　不用白淇开口，短短几秒，所有人都从这反常中意识到，联盟领域的情况可能已经十分严峻。 　　最后一个从传送舱走出来的男人开了口，他脸上罕见带着些细碎伤口，银白色的头发染上血迹，衬得狭长眸光盛着残忍的笑意：“真是好久不见，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事情变得很有趣了啊。” 　　男人，或者说是顾星辰抬起头，释放精神力感受空间之外的情况，很快仿佛受到某种攻击，闷哼一声收回神识，抹掉嘴角的血渍：“唐肖提醒的没错，啧，这一点上，这个变态倒是没坑我。” 　　众人：“……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变态？”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眼下处境，众人目光汇聚到白淇身上。后者脸上则扬起了一个标志性的、温和笑意： 　　“诸位，欢迎回来。欢迎回到这个充满骗局、欺诈、压迫和谎言，且已经毫无存在必要的世界碎片。我们都知道，这里叫做联盟领域，不过从今以后，它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坟冢。” 　　“没错，我们快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语激起千层浪。 　　哗然中, 不少人甚至打算钻回传输舱，宁可重新回到副本里苟着，也不想再面对白淇的笑脸。他们害怕自己还没被联盟搞死, 就先被白淇气死了。 　　他们刚从副本里浴血奋战回来, 就当头告诉他们马上就得死，这说的是人话嘛！ 　　当然，冲动和愤怒是短暂的, 冷静下来后, 有人开口问：“快死了是什么意思？” 　　白淇：“字面意思。” 　　他取出一支仪器，让它漂浮在空中，仪器上的指示灯很快变得通红，发出嘀嘀警报声。 　　“如果各位现在查看自己身上的辐射浓度，就会立即发现，它已经达到了我们所能承受的最大值，只需要再维持不到24小时, 我们的身体就会因为无法承受这么强大的辐射污染而崩溃, 甚至连同精神力一起消散。” 　　白淇声音平静：“到那时, 也就是我们的死期。” 　　从这一角度，他所说的“我们快死了”，并不是一句虚言。 　　场景重新陷入沉默，从传输舱里出来的玩家都是被NB公司故意困在副本里的高级玩家，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白淇没有骗人。 　　哪怕再迟钝的人，经此提醒也已经发现，自己身上的辐射浓度已经飙高到一个可怕的水平, 就像有人凭空向他体内注射了一大股辐射一样。 　　“草他马的联盟领域, 草他马的NB公司, 这根本不是辐射浓度的正常增长水平！” 　　有脾气暴躁的玩家直接暴起踢飞传输仓，青筋暴突：“肯定有人趁我们在副本的时候做了手脚！” 　　“我真是受够了，每次都他妈要花一大笔积分清除辐射，结果辐射没过多久就会涨回来，合着我在副本里拼死拼活，全是在给NB公司打白工？既然他们现在撕破脸不想让我们活，那大家就都别活了！” 　　随着暴脾气玩家骂出了所有人心声，光华一闪，不少人的武器已经出现在手。 　　每个人都想活下去，也为此可以忍耐很多东西，但若是实在没有活路，那他们的能力也不是吃素的。 　　人群最后面，顾星辰却一动没动，反而勾起嘴角：“在联盟领域大开杀戒，砸碎这些设施，杀掉那些愚蠢又无用的居民，甚至摧毁NB公司的总部……就能让你们活下去吗？” 　　众人一愣，“你是什么意思？” 　　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教头子，显然不可能是因为仁慈善良才说出这些话。顾星辰眼中倨傲又疯狂的光芒从没褪去，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冷静异常： 　　“NB公司如果会害怕我们在联盟泄愤，就根本不会让我们成长起来，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把我们当成可供吸血的圈养品，养肥就可以宰杀的牲畜……你们会因为牲畜破坏了畜生圈，就害怕得跪地认错么？” 　　“你见过唐肖了。”白淇的话是肯定语气。 　　顾星辰耸肩：“没错，被这个小变态坑了一道，可怜我还打算和她化解误会重修于好……不过，也算她不是完全没有良心，临走的时候，还是提醒了我一些信息。一些关于联盟领域和NB公司的事，倒是补充了我以前的猜测。” 　　说到这里，顾星辰微微眯起眼，露出几分得意：“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白淇：“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碰到的是别人，或许就会把全部信息都说出来了？” 　　顾星辰：“……”他生硬转移话题：“可能女人就是这样欲说还休吧。” 　　打机锋上吃了一瘪，顾星辰也不再废话，单刀直入说出全部观点：“NB公司根本不在乎联盟领域，也不在乎原住民的性命，我们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们的工具而已。” 　　想起唐肖的话，顾星辰微微眯起双眼，“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被设定好了的祭品，按照他们的计划走完每一环。” 　　祭品的最后一环，当然就是献祭。 　　“那NB公司怎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有玩家难以理解：“让我们死在副本里，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们不是想结束末日吗？难道献祭我们就能停止末日蔓延？” 　　“噗，你还真信他们灌输给你的这些信息？” 　　顾星辰先是嗤笑，随后仰头耸肩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 　　“——你真的觉得，NB公司真正的掌权者，会在乎那些副本世界的死与活？” 　　被笑的人有些恼羞成怒，沉声问：“那不然呢，你说他们想干什么。总不能从各个世界搜刮我们进来，让我们觉醒异能，升级进化在各个副本对抗末日，其实就是个幌子吧？” 　　连接大千世界无数副本，持续了无数年，耗费如此大人力物力的工程，如果只是个幌子，那成本未免也太大了。 　　顾星辰眸光闪动：“幌子？没错！” 　　他还想再说什么，外面却传来轰然一声巨响，伴随轰炸声和战斗声，胡秀英的提示传入。 　　“有人在轰炸玩家服务中心，我们的能量支撑不了多久，请尽快撤离。” 　　大厅内的玩家们面面相觑，茫然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尽数转化为一片冷肃。 　　撤离，他们现在还能去哪？ 　　NB公司肯定已经控制了外面的一切，包括他们所谓的房子和“恋人”，按照白淇所陈述，甚至连监察官都已经换成了对方的势力。 　　联盟领域已经再无“救世主”的容身之地。 　　“那就战斗吧。”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默默拔出了手里的剑，古朴的剑身流动着符文的异彩：“他们想把我们永远埋在这栋建筑里，就代表我们只要出去，肯定会对他们产生威胁。” 　　无论后面如何，至少现在，他们要活着离开这里。至少要让整个联盟都看见，撕破这个世界一直以来虚伪的嘴脸。 　　又是轰隆一声，玩家服务中心的大楼一震，竟是硬生生被轰炸开了一个豁口，外面的风雨声裹挟着雷电传进所有人耳中，仿佛战前的擂鼓。 　　…… 　　“雨越来越大了。” 　　一处独栋小别墅内，风雨击打着窗户，哪怕已经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和隔板，声音却依旧清晰传入。 　　父亲和母亲急急在房子里穿梭，寻找着孩子，终于在阁楼的窗户前找到了人。孩子正趴在窗户上观看外面的暴风雨，无邪的双眸一眨不眨，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害怕。 　　父母连忙把她拽下来大声呵斥，同时准备把她带回屋子里。 　　小女孩却转头说：“爸爸妈妈，安安不想睡觉，睡着了就会死掉了。” 　　母亲悚然一惊：“你在胡说什么？” 　　孩子语气纯真，执拗地摇头：“安安做了好多梦，梦里下了很大很大的雨，风把很多房子吹跑了，就是这样。” 　　稚嫩的手指指着窗外。 　　“爸爸妈妈抱着我，让我睡觉，说只要睡着，雨就会停了。但是有好大好大的白光出现，白光把爸爸妈妈吸走了，变成了水，安安很害怕，白光让安安变得好痛，有人在耳朵旁边告诉安安，这就是死了。” 　　小女孩讲完，盛满水光的眼睛看着父母：“安安不想离开爸爸妈妈，也不想死。” 　　中年男女久久无言，他们似乎想呵斥女儿一派胡言，但话到嘴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只是把孩子抱起来：“只是做噩梦而已，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轰隆！ 　　似乎有雷在房顶劈开，窗户发出不堪重负的震动声，中年男女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孩子跑下楼。正在这时，一楼客厅的电视忽然自动打开，播放新闻。 　　“联盟新闻紧急播报，所有居民务必停留在家中，不允许以任何形式离开房屋，否则一切后果自负！联盟新闻紧急播报，所有居民务必……” 　　小女孩忽然毫无预兆尖叫起来，边叫边哭：“梦里，梦里……电视机！” 　　孩童的表述词不达意，父母却能勉强听懂女儿的意思——在她的噩梦中，也有电视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可是这样的紧急播报，在他们毕生记忆中，联盟领域从没有过。 　　在孩童哭闹声中，一阵剧烈敲门声响起，再次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夫妇二人颤巍巍开门，只见外面站着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来自NB公司的工作人员面色冷峻，发放了一瓶药片：“救世主发狂了，在中心城大规模摧毁建筑，我们为了保护居民，正在尽力维护秩序。给你们的孩子吃下这片药，他们的哭闹声会吸引救世主——如果你们还想安全度过今晚的话。” 　　工作人员的声音很生硬，夫妇二人却没有计较这些，有些神情恍惚的收下药片，甚至都没有提出疑问。为什么救世主会发狂？为什么会出现战争？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他们什么都没问，只是服从且乖顺的拿走药片，屋内女儿的尖叫声越发刺耳，让他们的大脑阵阵刺痛，甚至没法思考更多。 　　工作人员冷漠地看了屋内一眼，转身就去敲下一家的门。 　　然而刚刚走出不到五步，工作人员的身体就一阵不正常的抽搐，等到恢复正常时，整个人神色一变，俨然已经是另外一个人。 　　“终于成功逃出来了……” 　　“工作人员”，或者说是已经被玩家控制的身体立即调转方向，看见呆立在门口的夫妇二人和他们手中的药罐，神色一变，急急开口提醒： 　　“千万别吃这个药！不对，吃不吃药已经不重要了，你们要想活着就赶紧跑，离开中心城，这样才有活下……” 　　一道红光出现在他的脖颈处，下一瞬，工作人员的头毫无预兆爆炸开来。 　　“抓到一个。”飞行器迫降在房屋前，两名监察官提起工作人员的尸体，仪器罩下，从中撕扯出一团模糊不清的光源，隐隐还在怒骂尖叫，随后被收容进一个集装箱内，再无声息。 　　= 　　“王立呢？还能联系上他吗？” 　　不知多远开外的一栋高楼天台上，几个年轻男女背对背，手里的武器已经血迹斑斑。 　　在他们面前，全副武装的监察官已经越来越逼近，只是碍于其中一人的护体道具太过强悍，才没法立即破开结界将他们俘虏。 　　“玩家系统的联系列表里，已经没有他的名字了。”一个年轻的男生声音艰涩。 　　名字从系统删除，代表玩家已死。 　　“啊！！”一名身负多处伤口的女人撕心裂肺大叫出声，手中武器光芒大盛，不管不顾向监察官刺去。 　　“李倩！”其他人想阻挠却晚了一步。监察官被刺中，强悍的能量瞬间绞碎了他的身躯。 　　这群新的监察官并不是无敌的，只要能量足够强就能将他们杀死。但是即便已经知道这个事实，几名玩家脸上依旧毫无喜色。 　　因为下一秒，监察官就像黑泥一般迅速融化，融化下来的黑色物质附着在李倩的武器上流动，不过瞬息就已经缠上了女人的脖子。 　　眼见李倩被黑色物质拖出结界，其他玩家却无计可施，只能痛苦的看着同伴死亡。 　　李倩捂着脖子逐渐失去力气，瞳孔光芒消失的前一刹那，看见了箭矢破空而来。 　　第一根箭矢刺入其他监察官身体的紧随其后，第二根箭矢以同样的方向和速度和前一根重叠到一起，引发的磅礴的能量瞬间撕碎了整片区域—— 　　爆裂箭！ 　　在结界的保护下，玩家们只是被冲击波掀翻而不至死。李倩也得以挣脱逃生，跪倒在地大口呼吸：“是玩家，有人来支援我们了！” 　　被爆炸烟雾笼罩的空气中，一男一女身影浮现。两人相貌身量都极为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双胞胎姐弟。 　　玩家中的双胞胎屈指可数，更何况是高级玩家。其他玩家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骆风骆云！你们不是被困在末日副本里没能回来吗？” 　　骆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收回武器弓箭，用道具将监察官的尸体收容起来，这才松一口气，“白淇重启了玩家中心，我们就回来了。现在主战场在玩家中心那边，我们的任务就是收集散落在外面的玩家，把人员都集中到一起，快跟我们过去吧。” 　　时间紧迫，他们只是简单解释两句，其他玩家也无需多说。然而就在动身之前，李倩却抓住了骆云的裤脚。 　　“我伤势太重，已经不可能活了，只是有些信息一定要传达给你们。王立通过精神力侵入了NB公司员工，但在出来的过程中，却误打误撞发现了他们的一个秘密……” 　　李倩吐出一口血，“我和王立精神共享，他死前将所有的记忆传输给了我，你们拿走我的尸体，让精神系玩家提取我的保留的记忆，一定要！” 　　说完，她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更多监察官正在赶来，众人连哀伤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将李倩的尸体带走。但下一刻，另一位默不作声的玩家却忽然出手，电光火石间抢走了李倩的尸体！ 　　骆风骆云同时出声：“你干什么？” 　　那名玩家将李倩尸体收进戒指里，嘴唇翕动两下，“抱歉，但我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NB公司答应我，一切结束后会让我加入他们高层。” 　　“你踏马放屁！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畜生！”其他玩家目眦欲裂：“我们并肩作战这么久，上个副本还是王立拼着精神爆炸把你救出来的，你就这么对我们？” 　　“我是畜生没错，”反水的玩家咬牙：“但是和NB公司作对有什么好处？如果明知道不可能赢，为什么不加入他们？” 　　“我看是你们自欺欺人。”已经撕破脸皮，这名玩家也不再伪装，声音比谁都大：“你们真以为自己有了点异能，在副本里杀过几个人，就能对抗NB公司了？别异想天开了，就连唐肖都他妈死在了副本里！你们连唐肖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就是送死的炮灰！” 　　这句话落在空气里，骆风骆云对视一眼，神情奇怪。他们并不意外会有玩家背叛，但是——“谁说唐肖死了？” 　　反水玩家吸了吸鼻子，“别想骗我，都他妈在副本里那么久没出来，还有活路吗？再说，就算她活着，现在玩家中心已经毁了，连传送舱都没了，她不可能再回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说着说着，他狰狞笑起来：“看见了吧，这就是玩家的悲哀，我们以为自己很厉害，实际上和蝼蚁没有区别，没有了玩家系统，只要和副本的联系一切断，我们就什么都不是！” 　　“听见主城区那边的声音了吗？看见联系列表里的名字了吗？NB公司幕后的主使者甚至都没露面，我们就死光了。现在在联盟里，我们根本不再是什么救世主，而是怪物！” 　　趁着众人还没围攻上来，这名玩家发动异能瞬移逃走。他的异能就是速度，倒是方便了此时逃跑。 　　锁定了一个有大量监察官聚集的位置，这名玩家迅速消失在暴风雨中。 　　雷声阵阵，骆风骆云没有去追，因为现在主战场的情形对他们来说更加重要。 　　看着其他玩家多少有些恍惚的神情，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情况。 　　面对一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庞然大物，玩家们一旦心智不坚定，就很容易怀疑自我，甚至为了渺茫的利益反水，自相残杀。 　　这正是NB公司想看到的场景，只是不知道现在联盟领域有多少玩家已经被策反，如果这些人混在白淇那边背后捅刀，麻烦就大了。 　　…… 　　“捕捉到精神系玩家，判定为B级，是否立即送回总部进行炼化？是否继续派遣人手？” 　　几名监察官收走那团扭曲物质后，并没有带走工作人员的尸体，反而把它扔到了地上，落在房门口的夫妇前。 　　房门口的夫妇已经吓傻了，但监察官却一眼都没看他们，就像他们已经是死人一样。 　　客厅内女儿的尖叫声越来越大，伴随着雷雨交加，头痛欲裂的母亲忽然捂住头，眼睛睁大——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关于女儿的哭泣，关于一模一样的雷雨天，关于“救世主”的战争…… 　　画面碎片飞速闪过，母亲想要尖叫，却立即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眼前的监察官发现！ 　　监察官似乎毫无察觉，一如既往忽视居民，这令母亲高悬的心隐隐一松。 　　然而就在飞行器离开前，一个血迹模糊的身影从天外飞速落下来，落在地上第一时间举手，防止监察官直接攻击：“我是自己人！” 　　那人抹了把脸，转动戒指，从里面掉出一具尸体，献宝一般捧到监察官面前：“这是刚刚那个死人的老婆，他们大脑共享，也是个精神系玩家！” 　　监察官检查过后，又和上面交接片刻，收下了尸体，并示意对方进入飞行器里。反水玩家喜不自胜，刚要迈腿，忽然注意到一旁房子里的人。 　　“这些人都看见了，留着也是隐患，要不要……” 　　“随意。” 　　玩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得到了监察官的许可后嘿嘿一笑，黑黢黢的枪口对准夫妇二人。 　　枪声响起。 　　夫妇紧紧相拥，身体并没有如玩家预想的那样，像水泥袋一样滑下去。 　　玩家睁大双眼，眼球缓缓向上转动，似乎不能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大雨漫下，混合着他额头弹孔流出的泂泂鲜血，转瞬淋了满脸。 　　“打不过其他玩家，就把屠刀调转向普通人泄愤，你还真是和NB公司有几分相配。” 　　熟悉的声音从飞行器里传出来，玩家僵硬转过头，看见了一张令他惊恐欲绝，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的面孔。 　　“唐、唐肖？” 第二百三十六章 　　暴雨如注。 　　白淇漂浮于空中, 白色光芒随着他的颂念源源不断注入其他玩家体内。 　　战斗型玩家冲在最前方，有了牧师加成，无所顾忌下杀伤力翻倍增长, 硬是把NB公司的火力撕开一道缺口, 甚至有躲在后方的高管躲闪不及，尖叫坠落摔成肉泥。 　　但白淇的能量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他靠着储蓄能量的道具补充, 每当耗尽就必须停下片刻。玩家阵营的攻击就会明显滞涩下来。 　　当他再一次不得不收手, 监察官的舰队抓住机会释放大量毒气，玩家躲避不及中招，战场形势顷刻发生变化！ 　　白淇面色一沉，放弃补充能量，选择透支剩余的精神力，继续施放治疗术。 　　就在这时，一股截然相反的能量覆盖而上, 阻断了白淇的输出。 　　顾星辰凌空坐在豪华的沙发, 看着不像是打架, 倒像是观战享受的。但熟悉的玩家都清楚，这是他在释放能力。 　　信仰之力，又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精神力压制。 　　身为高级玩家中最强者之一，顾星辰的能力强大到甚至可以影响监察官。可以说NB公司的火力线，有一半都是被顾星辰强行压下去的。 　　白淇看向顾星辰，他认出这股能量来自对方。顾星辰并非治疗系，如果替代他的输出，就要耗费更多的力量。 　　但此刻顾星辰面色如常, 甚至有时间举起酒杯对他示意, 声音一如既往的欠揍：“没想到还能看见著名智囊如此狼狈的一幕, 真是不虚此行。” 　　白淇默默收回能量调息，就在顾星辰勾起唇角，以为自己赢了一局时，猝不及防收到了白淇扔过来的储能道具。 　　白淇头也不抬：“别装逼了，你的能量也快枯竭了。赶紧回复，如果一会战斗玩家顶不住，我们全都要上。” 　　顾星辰：“……” 　　他悻悻拿起道具：“是唐肖传染了你们吗？一个个粗鲁不堪，不知优雅为何物。” 　　白淇：“如果唐肖在这，她应该会劝你装逼容易遭雷劈。” 　　话音未落，一道雷电横空劈下，正对准顾星辰的方向！顾星辰躲闪不及调动法宝抵挡，虽然没受重创，也避免不了口鼻流出鲜血。 　　吞掉腥甜的血，顾星辰却笑了起来：“他们着急了，看来你还有后手，希望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白淇没有回答。他眸色沉沉，看着混乱的战场。 　　玩家整体依旧处于劣势——在联盟领域，所有异能、身体强度乃至法宝道具，都会被极大幅度的削弱，无法发挥出原有实力。 　　更不用说每个玩家身上都承载了几乎超出临界点的辐射污染，更是严重压制了他们的战力。 　　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有玩家耗尽能量退后休息，也有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玩家找到主力部队加入战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玩家身后，唯一的掩护和后退余地，就是已经被摧毁了一半，几乎成废墟的玩家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玩家们的错觉，每次当他们看见这栋倾塌的建筑时，都感觉它仿佛比之前更小了一点，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蚕食这栋建筑一样。 　　“请叛乱者们放弃抵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所有的抵抗和破坏都是徒劳无功……” 　　冰冷立体声音在密集的雨点中扩散，不知是在试图劝说谁。有冲在前面的战斗玩家呸了一口，冷笑：“有用的时候管我们叫救世主，卸磨杀驴时就说我们是叛乱者，定义权在你们手里，当然想怎么说怎么说。” 　　监察官面无表情：“你们违反了规则，就是叛乱者。” 　　“那就把创造规则的人杀死，我们就不算叛乱了！” 　　比暴风雨更震耳欲聋的是战场的声音，能量和肉身在限定的场景下都化成了武器，要么牺牲，要么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不行了！快点救我！” 　　白淇刚恢复一半的力量，就见到一名玩家哀嚎着冲上来，展示身上的伤：“快点救我！” 　　对方身上的伤的确很重，白淇没说什么，直接扔了治疗术上去，玩家却哀嚎得更加惨烈：“停下，停下！监察官的血和我的血混合在一起了！它在吞噬我！快帮帮我……” 　　玩家后面的声音含糊不清，白淇从能量中感应到对方体内的确有监察官的力量参与，这是一种从没出现过的新情况，他皱起眉走近：“别动，我来检查一下。” 　　碰到伤者身体的瞬间，一股强大吸力笼罩了白淇使他无法动弹，手下的玩家敏捷抽出武器刺进他的身体，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别怪我无情，要怪就怪你们实力太弱，只要你们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抽刀的玩家眼里一边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一边喃喃自语，似乎在自我说服。 　　白淇被袭的瞬间，不少玩家都察觉到这一点，注意力一时被转移，同一时刻，突然有几个刚刚还在共同奋战的玩家也举起武器攻击队友，阵营队形即刻被打乱。 　　阵营最中央，白淇叹息一声捏住偷袭者的武器，脸上一贯的笑意也变得极淡：“你们本来有机会活下去。” 　　但是却选择了错误的阵营。 　　偷袭者才不相信他说的话，发现无法杀死白淇后就立即抛弃武器逃跑，还没跑出几步，就见他逃窜的方向正好有一架属于NB公司的飞行器驶来。 　　“正好！真是天助我也。”偷袭玩家越发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毫不犹豫奔向飞行器，脸上笑意成型。 　　下一秒，飞行器舱门打开，一直握着圆月弯刀的手伸出来，弯刀挑破偷袭玩家的衣领，像串签子一样把他挂在了空中。 　　“正好，抓了一个。” 　　反水玩家：“……”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从飞行器里出来的人：“你不是已经……” 　　“已经怎么了？”唐肖捏着玩家的衣领，态度十分和熙。玩家却感觉两眼一阵阵发黑，尤其是看到了唐肖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监察官的制服后。 　　唐肖并没有理会玩家的惊惧，她笑了笑，打开飞行舱里的扩音器，以同样的劝降语调开始喊话： 　　“NB公司，放弃无谓的抵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反水的玩家用最后一口气虚弱的问：“被谁包围了？” 　　唐肖回以灿烂微笑：“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玩家：“……” 　　NB公司方：“……” 　　这时，监察官方已经发觉这部飞行器并非他们阵营，直接用激光武器轰炸了过来。唐肖拎起两个昏迷的玩家，身影消失在湮灭的烟雾中，下一瞬已经出现在白淇身旁，反水玩家被扔在地上。 　　“你回来了。” 　　白淇毫不掩饰地松一口气，然后忍不住微笑起来，“比我想象的要晚一点。” 　　唐肖挥手止住他的伤口：“我没来迟吧？”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迟。” 　　再见到唐肖，白淇才知道什么叫做心头大石落地。他不知道这段时间唐肖在大千世界里历经了多少个副本。少女比上次见面时看起来瘦削了一点，也黑了一点，没变的是眸光明亮，弯刀锐利如电。 　　人一放松下来，伤口痛感就愈发清晰，他直接放弃形象，龇牙咧嘴往地上一趟：“我的使命在这里结束了，是时候说再见了。” 　　暴雨里，白淇脸上的笑容无奈且哀伤。 　　唐肖：“别把脱离精神力说得和要死了一样，搞快点。” 　　“……好的。” 　　白淇，或者说是肥硕高管的身体颤抖了两下，属于白淇的精神力抽离而去。在唐肖的感应中，它并没离开多远就已经重新归位。 　　唐肖望向白淇精神力所在的方向，弯刀劈开漫天雨幕，在雨点短暂的停滞中，两道熟悉的身影飞跃而上，人还没到，兴奋的声音已经遥遥传来： 　　“肖姐！！” 　　来的人正是李华和韩雷雷。两人灰头土脸却精神振奋，把扶着的白淇身体往地上一放，人就冲唐肖扑了过来：“你终于回来了！” 　　唐肖接住二人，触碰到的瞬间，就已经感应到了两人的变化。 　　她眸光微动：“你们现在是死的，还是活着？” 　　同伴还没说话，韩雷雷就大叫起来：“我就知道肖姐肯定一眼就能发现！李华你又输了！” 　　李华则扬起笑容：“我们不算死，但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被放到地上的白淇悠悠转醒，苦笑一声：“不过现在也半死不活了。” 　　变故只发生在瞬息，等玩家全都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场上发生了什么—— 　　唐肖回来了！ 　　顶级战力被刷新，更兼之两欧皇空降战场，玩家一方士气大振。反水的玩家见状不妙立即逃跑，但还没跑出战场，一张银光汇聚的大网就兜头罩下，将他们牢牢困住。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这个控制类道具，至少是S级以上！ 　　而出手的竟然不是家大业大的白淇或欧皇，反而是熟悉的人都知道又穷又非的唐肖。 　　把高级道具随意扔出去后，唐肖举重若轻地一收网，就将扑腾的反水玩家们死鱼一样钓在空中。 　　霎时间，风平浪静。 　　已经反水的和心思动摇的玩家同时安静下来。无论熟悉还是不熟悉唐肖，他们都无可避免地直观认识到一个事实——唐肖的实力又进阶了。 　　如果说唐肖之前的强大，还停留在战斗时对能量的掌控和技能运用层面，以力破巧。那么现在她的出手，已经涉及到了很多人尚未理解、只能隐隐有所察觉的元素。 　　“规则之力。” 　　顾星辰喟叹一声，“上次见面我还只是预感，没想到现在你已经正式进境……哼，倒是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唐肖摊手：“没办法，最后的决战开始了，幕后的人准备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场表演，我不买个vip席怎么好意思进场？” 　　“当然，”她粲然一笑，“很快我就发现，比vip席位门票更有意思的，是主持人席位。” 　　与其坐在观众席看别人表演，她选择直接上台主导表演——“毕竟，我相信自己手里的剧本，比某些人重复了几百年的陈词滥调，要精彩得多。” 　　话音未落，银光大盛。 　　有玩家害怕被唐肖直接弄死，干脆鱼死网破献祭本命武器自爆，破开银网道具后向NB公司阵营投靠飞去。 　　唐肖眼睛都没眨一下，又一件高阶道具轻飘飘落下，仿佛不要钱一般叠罗汉砸上去，看得人目瞪口呆。 　　“我靠，肖姐你发了？！” 　　韩雷雷的声音透过横冲乱撞的能量流传过来，带着浓浓的震惊。 　　谁不知道唐肖是联盟著名非酋，一把基础弯刀用到地老天荒，道具更是有一个都恨不得供起来，现在竟然能把高级道具当纸片撒？ 　　唐肖很谦虚：“经历的副本多了，就攒了点小钱。” 　　……众人还真想象不出来她到底在失踪这段时间通关了多少副本，才能积累出现在的实力进境和财力。 　　这怕不是把整个大千世界的副本全走了一遍吧？ 　　反水的玩家本就绝望，现在更是心灰意冷放弃挣扎，只有极少数人仍旧不甘心，扒着银网破口大骂： 　　“你们自己想不开要找死，别拉着我一起死！为联盟领域打工也好，为NB公司打工也好，只要活下去都一样，我就是想活下去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没有不对。”唐肖声音清朗，表情真挚，“你们只是过分犯蠢了而已。” 　　“蠢到竟然真的以为，NB公司会履行约定让你们活下去。” 　　反水玩家艰涩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当然不是傻子，既然决定背刺队友，早就与NB公司签订了详细缜密的条约，才放心为之卖命。 　　“因为身为玩家，我们的生存本来就与NB公司的利益根本性对立，绝不可能共存。” 　　回到了自己身躯的白淇咳出几口血，终于缓缓开口，“在这个不可更改的前提下，无论他们许诺给你们什么代价，都必定是虚假的谎言。” 　　甚至不用说NB公司给出的合约究竟哪里有问题，打碎反水玩家的美梦只需要明晰一点就够了。 　　“你丫放屁！” 　　“不信？” 　　李华声音冷冷传来：“你们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监察官每击毙一名玩家，都要收走尸体？” 　　“为什么他们明明可以清理末日辐射，却不肯帮我们完全清除，甚至要收取昂贵的费用？” 　　烟雾散去，众人目光汇集之处，李华和韩雷雷露出了脖子上的伤痕。 　　哪怕已经重新贴合，也依然能看出横贯的裂口，有这种伤的人不可能还好好活着。 　　唐肖一眼看去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声音锐如利刃：“NB公司对你们下手了。 ” 　　李华笑道：“没错，托NB公司的福，我们短暂的成为了一回死人———他们害怕我们逃跑，刚把我们压离玩家服务中心就迅速下了手，可惜我们已经提前用道具分离了精神力，附着在尸体上，跟随他们进入了NB公司总部。” 　　这也是为什么白淇能控制附身高管的原因——他本体就在总部内！ 　　韩雷雷一挥手，一个银灰色水晶球就被扔到空中，爆裂开后化为巨大水幕，水幕中影影绰绰浮现一群人影。 　　这是他们“死后”录下的情景。 　　画面内，几个科研人员在实验台旁边忙碌，白淇三人的“尸体”被摆在上面。随着仪器上显示，三人生命特征彻底消失，另一行数据也随之降为0。 　　那是辐射浓度。 　　工作人员如临大敌：“准备收容程序！” 　　更多仪器亮了起来，辐射被投映出实体，化为一团扭曲的漆黑物质，要扩散开来扑向其他人。但在仪器引导下，扭曲物质仿佛被什么所吸引，纷纷向某个方向涌去。 　　在那里，两名已经死去多时，尸身却被完整保存的玩家趟置在收容仪器内，浑身上下凝聚着厚厚一层，几欲破体而出的末日辐射。 　　其中一具尸身的面孔出现在空气水幕上的瞬间，玩家中立即有人将其认了出来：“是危翰！” 　　当初联盟宣称危翰死在副本内，尸体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仅是危翰，所有死在副本里的玩家，身体最后都会被收回联盟领域。被改造成容纳末日辐射的工具。” 　　“就像我们活着的时候，他们也用同样的方法，把辐射引入我们身体里一样。” 　　前面种种铺垫，都不如最后这一句话，像惊雷般炸响，引爆一片死寂。 　　还没等玩家们做出反应，监察官暴起的攻击就扑天席地接踵而至，目标正对白淇三人！ 　　刺眼的光流仿佛要贯穿整个中心城，白淇几人正值状态虚弱，靠自己根本躲不开。不过他们并不担心，光流还没落到他们身前，就仿佛撞到某个无形的屏障，不得不停滞下来——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唐肖身形出现在光流前，掌心抵在前方，光流就再也无法寸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放弃无谓的抵抗吧，NB公司。或者说，天存组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唐肖最后四个字落入空气的瞬间, NB公司阵营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 　　或者说，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了惊慌。 　　几乎是立刻,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监察官组成的阵线后方传出来： 　　“唐肖, 你想和我们谈谈吗？” 　　“谈一谈？”唐肖笑了：“谈一下你们是如何从末日世界中崛起，依靠着人类的信仰和支持成长，又背叛了他们, 独自逃跑到联盟领域里享受你们永恒统治的吗？” 　　“哦？”顾星辰颇感兴趣, “你们前身也是搞邪|教的？” 　　NB公司：“……” 　　他们知道唐肖肯定在脱离他们掌控的这段时间，掌握了不少关于他们的信息和情报，因此也不再废话。那个浑厚声音笑了两声：“唐肖，你不想再见到你的恋人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影像被投映在高空中。影像里，一个俊美的男人神色痛苦，身上伤痕遍布, 身上绑满了冰冷的仪器, 即将开膛剖腹。 　　随着影像出现, 男人似乎感应到外面的人，吃力睁开双眼，满眼哀求之色，嘴唇翕动：“救我……” 　　画面定格，浑厚声音继续诱导：“你曾经为了救他，在无数副本世界里出生入死，你们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和记忆。但现在他奄奄一息，生与死只取决于你的一句话——唐肖, 你还认识他是谁吗？” 　　唐肖沉默两秒：“认识。” 　　那声音十分满意：“如果你想救他, 就来到NB公司总……” 　　“打扰了, 我不想。” 　　“部……？”浑厚声音被打断，有些诧异地戛然而止，似乎以为她在玩什么心理战术：“你确定？” 　　唐肖一弹手指，强悍的电流团就出现在高空中，将投影直接碾为碎片，连带着俊美男人惊愕的脸孔化为齑粉。 　　“我十分清楚，无比确定，不用二次确认。” 　　因为那投影里面被困住折磨，亟待拯救的“老熟人”，很明显是她名义上的恋人，实际上的主系统，洛河。 　　NB公司显然不知道，他们刚刚在投影里折磨了一遍联盟领域的主系统，还十分自信地试图用来威胁唐肖。 　　但在知道内情的人眼里，这场景就宛如NB公司宣称要把公约处以绞刑，执行者是监察官一样荒诞搞笑。 　　隐藏在云层中的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玩家神情会变得这么怪异，看起来仿佛在……憋笑？浑厚声音沉了下来：“那这两个人呢，你也不想救吗？” 　　画面一转，仇褐和阮青虚弱躺在病床上，曾经所向披靡的两位狂战士，在画面中变得干枯萎缩，只能依靠繁密的仪器维持基本生命。 　　这次出声的是白淇，他嘴角勾起，苍白面孔上浮现一个淡淡的嘲讽笑容：“是不是统治这里太久，让你们真的产生了自己是上帝的错觉……你们在对线的时候，从来不调研一下自己的后方大本营吗？” 　　如果不是为了找回同伴，确保NB公司不再掌握玩家的把柄，他们又怎么会束手就擒，真的体验一次死亡？ 　　一个个身躯从白淇的空间道具中掉落，除了仇褐阮青外，还有其他几名昏迷的玩家，立即被辨认出来。 　　甚至有反水玩家高喊出其中一人的名字，声音凄切。他是被NB公司利用重伤的队友作为要挟才不得不背叛玩家阵营，如果早知道队友已经被救出…… 　　云层后只剩下沉默的怒意，浑厚声音怒极反笑：“好，既然你们执意违反规则，一心寻死，今天就是你们的审判之日——” 　　舰队舱门大开，更多的监察官如同批量复制般走了出来，仿佛无穷无尽、无知无痛的机器人军队，横在雷雨云层和高楼楼顶的中央地带，居高临下注视玩家。 　　遥遥看去，仿佛上帝在天空睁开了一只漆黑的眼睛，要将一切事物吸入其中。 　　唐肖也笑了：“审判日，你们也配？” 　　弯刀出鞘，庞大的能量化作利刃上割裂一切的冷光，竟硬生生劈碎了雷电和雨云，天地先是一暗，而后光华大绽、一线明亮炽烈的天光从黑沉云层断裂处泄下。 　　NB公司可以遮天蔽日，那她就来斩断天日。 　　站到所有玩家的最前方，唐肖神色未变，反倒是人头多的那一方如临大敌，想直接轰杀她却又做不到。 　　“你们的反应越愤怒，就越证明我们说的是真的。” 　　白淇冷笑，直接将神识外放，体内能量的运转和组成情况便一清二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三个刚刚复活的人，身体内空荡而干净，没有一丝末日辐射。 　　随即，一个玻璃容器从白淇手中摔碎，里面升起一缕混乱不详的物质，被白淇主动抓在手中。 　　“辐射污染！”辨认出黑色物质的人惊呼出声，靠近几人的玩家都立即退避开。他们体内辐射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临界点，不能再沾染半点。 　　可正面攥住辐射的人却毫无畏惧，“联盟领域充斥着无数谎言，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所有人都告诉玩家，我们体内的辐射是我们自己沾染汇聚而成。可是你们看——” 　　白淇张开手，辐射物质立即飘散出来，丝毫没有进入他身体的趋向。 　　下一刻，李华和韩雷雷相继抓取，辐射物质似乎对于他们十分排斥，在他们手中如同被困在了无法渗透的铁皮盒子内，出不去也进不来。 　　这和玩家一贯的认知大相径庭。 　　在众人的惊愕中，白淇说出真相：“在玩家[死亡]之后，和我们呼吸一同消失的，还有加在我们身上的[程序]。这些程序从我们被选中拉入联盟领域开始，就已经悄无声息附着在我们的身体内。” 　　“NB公司用它更改了我们的体质，然后谎称我们会吸引末日辐射——然而事实恰恰相反，玩家才是唯一能够免疫辐射污染、甚至清除辐射的人！” 　　水晶球重新运转投影出最后画面：陈列着玩家尸体的试验台上，工作人员飞速操作，玩家的数据被解构、初始化、重塑……等再次运转，已经成为了一个比活着时更精密，容量更大的辐射容器。 　　水晶球早已坏损，现在还能播放，是唐肖出手的结果。 　　和画面一同降落的，还有唐肖手中的数据，金色光点像雨滴般降落，每个光点都是一道信息流，被触碰的玩家吸入脑海—— 　　人人均神色大变！ 　　原来，所谓的末日辐射，其实是联盟领域从各个末日副本吸收能量和资源的过程中，积累的辐射。这部分污染的真正承受者，本应是联盟领域，但NB公司通过逆转程序，将辐射转移到了玩家身上，再出手“清理”，构建了一个原本根本不存在的虚假供求关系。 　　“原来我们踏马的，一直被当成了免费的净化机器？”一个脾气火爆的玩家气极反笑。 　　“不，”旁边的人反对：“空气净化机也要花钱买，我们是一边给人净化，一边还要倒贴钱。还要上刀山下火海，只为了争取一个让别人更好的消耗改造我们的名额，哈，耍人还是他们厉害。” 　　此刻，千言万语在玩家心中只能汇聚为一句话： 　　NB公司，我X你马！ 　　…… 　　看着玩家们从惊疑不定、到震撼、再到愤怒。唐肖垂眸，这些都是她预料之中的情况。 　　甚至早在“希望小镇”那场副本中，她就已经推测出了玩家们的真实身份和体质。 　　为什么大千世界人口无数，联盟领域偏偏要把他们拉进来当玩家？为什么末日副本只能由他们进入？为什么NB公司明明对玩家嫉妒又厌恶，却又不得不把她们培养起来…… 　　希望小镇里早已给出了暗示。 　　人类永远在进化出相对应的生存能力，哪怕是末日辐射这样的困境，也有一部分人天生不会受到末日辐射的影响，甚至能反向净化，这部分人被称之为“火种”。 　　只有火种，才能被规则允许来到这里，往返于大千和联盟领域之间， 　　而玩家，正是拥有火种体质的人。 　　这些信息被唐肖转化成数据流，所有接触到数据碎片的玩家都可以瞬间读取。 　　除了一部分已经经历过希望小镇这个副本的玩家，又或是顾星辰等早有准备的人，有些玩家甚至从未了解过相关的秘辛，猝不及防被刷新了世界观，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NB公司只有一句话是真的，那就是他们的确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主”！ 　　只不过他们本应该安稳生活在大千世界的各个角落，和联盟领域毫无关系。 　　而在NB公司前身——天存组织的科学家们遗愿中，联盟领域负担起针对无数末日世界的拯救，其实是一场自我救赎。 　　是高层不甘心，于是设计了将火种们拉进来的计划，通过蒙混规则，建立了救世主系统，实际上是将危险转嫁到玩家身上，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唐肖：“每隔一段时间，当[火种]的力量成长到了可能威胁他们统治的时候，NB公司就会收割这一波玩家，结束联盟的这次轮回，他们称这一天为——审判日。” 　　没有什么玩家非遵守不可的规则，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秩序，只有一个建立在私欲上的庞大骗局，引导玩家一步步沦为祭品。 　　这就是真相。 　　NB公司甚至没有反驳，只是攻击变得更加密集猛烈，甚至无所谓摧毁四周的建筑，态度俨然已经十分明确。 　　只要在“审判日”内，将玩家全部杀死，那么任凭他们了解再多信息，也无济于事。 　　部分玩家心中本来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因为对方并没动用大规模杀伤武器。如果NB公司真的不择手段想杀死全部玩家，只需要一个超维歼击炮，就能让实力被严重限制的玩家和整个中心城一起灰飞烟灭。 　　但看此刻的架势，他们并不像是心慈手软，反而是恨不得更快让他们死！ 　　“是规则限制，”顾星辰抹掉因为透支精神力而渗出嘴角的血，露出一丝过于灿烂的笑，却是对着唐肖问话：“是规则，没错吧？” 　　唐肖打响指：“没错。” 　　NB公司之所以不动用最高层次的武器，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在联盟规则限制下，他们不能这样对待玩家，否则公约，甚至是已经回归意识的主系统，都可以随时将他们取缔。 　　“不仅如此，留给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唐肖一句话一颗雷，将NB公司层层遮掩的幕布炸得越发稀碎，对方也干脆破罐子破摔。 　　云层后的浑厚声音冷笑不止：“可惜，你到最后才知道这些无用的信息，一个火种还想螳臂当车，带着它们一起下地狱吧！” 　　这是自程序运行以来，第一次有玩家捅破真相，但在他们眼里，也依旧是独木难支，为时已晚。 　　唐肖却反问：“哦，螳臂当车？” 　　“我对你们的自信不做评价，只是有一点，这些信息，并不止我一个[火种]知道，至少现在不是了。” 　　浑厚声音以为她说的是在场的上百名玩家，刚想嘲讽，声音却一顿—— 　　因为下一刻，唐肖拉开了飞行器的舱门。在她抢来的那座飞行器上，赫然显示着通讯连接的讯号。 　　电子信号在她手中汇聚成实体，穿透而清澈的声音稳健传播： 　　“联盟领域的所有居民，观众朋友们，你们刚刚观看的直播，是来自中心城玩家服务中心外的战况实录，以及联盟自诞生至今的第二大秘辛。” 　　…… 　　执行战斗命令的监察官不受影响，但是云层后真正的控制者傻了。 　　“媒体在干嘛？是怎么让地面频道被偷走的？” 　　“还愣着干嘛？去解决问题！” 　　然而此时再想挽救已经晚了，唐肖掌握着整个联盟领域的通讯频道，话音未停：“想必有些人肯定会好奇，刚刚的真相如此惊天动地，居然还只是联盟第二大秘密。那么第一大秘密，是什么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NB公司行动一顿。 　　背后的声音几乎是恼怒得歇斯底里起来：“摧毁她的信号流！关闭她的声音！封锁所有频道！” 　　“现在做不到。” 　　智能程序的判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新任监察官虽然只是NB公司制造出来的赝品, 冷漠无情的态度却和正统监察官一脉相传。 　　唐肖对能量的掌控太强了，又利用了NB公司自己飞行器内的信号和通讯系统，现在的连接已经坚不可摧。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雷雨交加中, 整座中心城都被雨瀑笼罩。 　　城中心的别墅群, 一座别墅的地下室内，莎纶浑身发抖，一半是因为愤怒, 一半是激动。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从危翰死亡那一刻, 她就从来没放弃过寻找真相。认识唐肖的第一面，她就有种预感，这个少女会实现他们不敢想象的期冀。 　　脑袋里随着雷雨声迸出钻心的疼痛，生物本能在尖叫，让莎纶赶快吃下NB公司送来的药物，通过沉睡躲避接下来的一切。 　　但唐肖说过的话仍旧回响在莎纶脑海里，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吃下这片药, 脑内撕裂的痛是预告, 将真相撕扯着浮上水面…… 　　“据我所知, 并非所有联盟居民都不清楚NB公司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你们眼里，这只是一场针对外来者的屠杀，和你们毫无关系。”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通过电流传递出的声音，在居民耳中，却比轰鸣的雷雨声还要严寒刺骨。 　　“你们真的以为，在审判日这一天，NB公司清理所有玩家之后, 会放过居民么？” 　　这次, 出现在投影上的, 不再是装满玩家尸体的实验室，而是一个更宽广苍白的空间，或者说，整片空间都是一个运行中的机器。墙壁是流通的管道，物体依次被投入地面里消解物质的能量池，而后再转化成一团形态模糊的不明物质，只隐约能看到上面的头发和牙齿。 　　这是人。 　　如果仔细看去，有些人被管道内传输的过程中甚至还活着。他们被挤压变形成怪物般扭曲的形态，从发声器官内泄露出呜咽和哀鸣。 　　不仅是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普通人，甚至连玩家的胸腔里都发出了几欲呕吐的声音。 　　佛修四人看着空中投影的这一幕，面色肃穆凝重：“这些人是……”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这里面的每个“怪物”，都是联盟里每一个曾经活生生出现过的居民。 　　唐肖：“生活在中心城别墅里的居民或许不认识这些人——生活在城外郊区和贫民窟里的底层平民。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的生命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不到，没日没夜工作直到死去，当失去了消费能力，就会被销毁回收，甚至活不到审判日这一天。” 　　“但是不用担心，当审判日结束之后，所有人就会在联盟地下的实验池内见面，在这一点上，NB公司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这就是比针对玩家的计划还要更早出现并实施，联盟的第一秘密。 　　“胡言乱语！” 　　“怪物！他们一定是被辐射变异的怪物！” 　　“NB公司为什么还不把他们都杀掉？我们每年交的税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越是靠近中心城中央，昂贵豪华的建筑和别墅中，就越是传来情绪激动的怒吼。而除却怒吼声外，更多的却是飞行器悄悄升起，贵族们拖家带口准备逃离联盟领域。 　　唐肖的声音仍旧无差别回荡在联盟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有人想更直观的了解真相，可以直接问家里的孩子。他们的大脑更加纯粹，往往会在天亮审判之前，提前回忆起一切——如果还没吃下药片的话。” 　　孩童的哭泣和每个人大脑的疼痛一起，是划破谎言黑雾的预告，也是死亡审判的宣召。 　　质疑、惊慌、混乱顷刻间席卷了整个联盟。如果从高空向下看去，甚至能隐隐看到有透明的膜罩泛起了动荡的波澜，随着人心惶惶而越发脆弱不稳。 　　看着一切被唐肖一行人捅出来，玩家在三观被冲击稀碎的同时，也产生了微妙的酣畅感。 　　既然要完蛋，那就不如乱得彻彻底底、要死一起死！ 　　NB公司并不能理解玩家们已经置生死于度外的心境，他们降下更猛烈密集的攻击，只想速战速决。 　　玩家中却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们看……监察官的数量，是不是减少了？” 　　借着唐肖划开的昏暗天光，有一些玩家陆续意识到这点，尽管从火力攻击上尚不明显，但对方阵营内密密麻麻如复制人一般的监察官数量确实没有一开始那样遮天蔽日了。 　　就仿佛，随着联盟居民的动荡混乱，监察官也会受到影响一般！ 　　白淇定定看着这一幕，眸光闪过一丝亮意，喃喃自语：“原来NB公司的能量，其中有一部分，也来自于被控制的居民……” 　　唐肖脸上泛起一丝泠然的笑：“没错。” 　　玩家是培养皿内的试验品，居民又何尝不是？或者说——整个联盟领域，就是一个巨大的模因！ 　　当居民恢复了记忆，又或者意识到危险开始反抗，NB公司从他们身上吸收的能量也会受到影响。也因此，对方才表现得如此愤怒且急迫。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能量储备已经要撑不住了。当然，比这更加致命的是……你们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唐肖身影在空中冲撞的能量流之间穿梭，弯刀银光所到之处，监察官一个接一个湮灭。造成的伤害积累在唐肖身上，少女却毫不在意，声音平稳一字一句： 　　“从这场暴风雨开始，到天亮结束，就是审判日给你们实施罪行的期限。一旦天亮雨停，审判日将自动结束，联盟的控制权重新回到公约和主系统手中。” 　　而那时，如果NB公司无法杀死全部玩家，回收居民并重新统治联盟领域，填补他们利用规则产生的漏洞，那么公约和主系统就会出手，清楚掉一切导致异常的BUG。 　　彼时的NB公司，无疑就是这方世界里最大的异常和BUG。 　　玩家们豁然明白：这不仅对于玩家来说是性命攸关的生死局，对于NB公司高层来说也一样如此！ 　　怪不得他们表现得如此不顾一切且疯狂，只因为事已至此，只有按照计划走下去，在天亮前剿杀所有玩家和居民，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没有回旋余地，只有你死我亡。 　　玩家一方彻底沉下心来，抛开了所有软弱和退避的可能性。连同之前被忽悠反水的玩家也意识到自己错得多么可笑，狠唾一声投入了战斗。 　　避过一道劈下的雷，唐肖的弯刀再次插入了一个监察官的身体。对方即便被她的能量冲击毁灭，也依旧将一部分辐射污染附着在她的手臂上，试图污染她的精神体。 　　抽出圆月弯刀，唐肖身形后退，隐退到玩家阵营的后方。 　　NB公司捕捉到这一点，以为是辐射污染起了效果，刚大喜过望准备乘胜追击，却忽然窥见一道刺眼的光，伴随着震荡，以难以估量的速度传播开来。 　　监察官并不知道震荡中包含着什么，他们依旧按照指令机械攻击，但后方的实际操控者，却在几秒的懵逼后，震惊得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是—— 　　唐肖任凭身上的雨水冲刷着伤口，但在震荡之中，她的伤口飞速复原。 　　任何一个稍微了解的人，都能意识到，这绝不是在联盟领域对玩家身体素质的严重限制下，玩家可能拥有的愈合能力。 　　“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在传送舱摧毁的情况下，我是怎么回到联盟领域，占领了属于监察官的飞行器，还得到了你们内部资料的吗？” 　　唐肖这次声音面向的是NB公司，然而明明是闲庭信步般的平静语气，落在背后之人耳中，却分外令人心惊肉跳。 　　“这是规则……规则之力……主系统！不，公约……你到底是谁？” 　　云层后的人已经不再用浑厚的拟声，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衰老且恼怒的质问。他们虽然隐藏在大后方，却也不知为何，仿佛在唐肖的目光下毫无遮挡，暴露得一览无余。 　　这令他们无比难堪，也更加惊惧。 　　“不认识我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当然还是唐肖。”少女笑了起来，“只不过，和你们信息库内记载的唐肖，可能不太一样。” 　　话音未落，空中，被她“占领”的那架飞行器忽然发生了变化，它自动运行撞上一个监察官，后者被撞飞后爬起来，身体没有任何伤痕，却摘下帽子，灿烂一笑：“宿主！” 　　NB公司：“？？？” 　　玩家众人：“？？？” 　　顶着正在交战玩家惊愕的目光，这名异常的监察官拍拍身上的灰，还煞有其事地对玩家道了个歉：“对不起哦。我检查了一下，你身上的伤不重，但是你旁边同伴身体里有暗疾，现在回到后方治疗还来得及。” 　　说完，洛二跨过其他监察官和玩家群，大步跑向唐肖：“宿主，你刚刚酷毙了！” 　　身为一个系统，它觉得十分面上有光！ 　　玩家能看见，NB公司自然也能看见这个特立独行的“监察官”，他们立即下命令让其他监察官将这个异类扣押，但一向言听计从的监察官却第一次忽视了命令，对洛二视若无睹。 　　初始规则之一，公约和主系统互不干涉。 　　洛二跑到唐肖面前，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抱一下宿主。他张开手臂，大量光流从属于监察官的身体内迸发出来，尽数汇聚到唐肖手中，又被倾注在方才扩散开的光线内，形成更加强烈的震荡。 　　这种震荡已经超出了物质层面，乃至能量层面，甚至影响到了…… 　　NB公司忽然明白了什么：“不——” 　　已经晚了。 　　震荡彻底扩散开，贯彻了每个玩家的身体，下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身上一轻，仿佛有什么禁锢被抽离解脱。 　　而在禁锢之下，熟悉的能量喷涌而出，充盈了所有玩家的识海。 　　这是…… 　　有人不可置信地举起双手，又或是举起武器释放技能，看着凝实而有力的能量在空中盘旋，轻而易举将监察官击成碎片。 　　这是他们在副本世界才能拥有的，原本的力量！ 　　唐肖：“你们的计划万无一失，我们身上的辐射污染，也不仅仅是免费净化池，更是充当着禁锢和锁链，压制了玩家的实力水平，保障你们在联盟领域的绝对统治地位。” 　　“既然是审判日，为了公平起见，你们自己身上没有辐射，却让我们背着重压打仗，这就有点见外了吧？” 　　唐肖张开双手，黑色的影子在如注暴雨下蔓延膨胀，但定睛看去就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影子，而是黑色的火焰，如同双翼般缓缓翕张。 　　NB公司：……谁特么要和你们不见外啊！！！ 　　但他们也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 　　总部实验室内，无数屏幕亮起红灯，伴随着工作人员的倒抽气声和哀嚎尖叫，都指向一个结果—— 　　每个玩家自从进入联盟领域开始，身上就被施加的一个“程序”，可以用来逆转体质，吸收辐射，压制实力的程序，被破解失效了。 　　“可是，你怎么能做到，你只是一个玩家，哪怕再强也只不过……” 　　“也只不过是你们掌控之中的棋子，不应该跳出方框之外，对么？” 　　唐肖还没说什么，洛二先忍不住吐槽，冷笑不止：“玩家在你们眼中是棋子，系统在你们眼中是工具，副本世界在你们眼中则是吸取养分的原料地。明明只是人类，却把自己看成神，就要有翻车的觉悟。” 　　当NB公司的数据系统检测出这名“监察官”的真实身份，对面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副本系统？” 　　副本系统不是隶属于主系统吗？什么时候竟然能独立脱离出来，还能占据监察官的身体重回联盟领域？ 　　而如此看来，唐肖种种超出他们想象的能力和行为也就有了解释……其他玩家最多也就是在副本世界捞能力财富，她是直接捞了一个系统回来！ 　　“报告，后方有负责程序的工作人员晕厥了，他说……这是001。” 　　高层不说话了。 　　如果可以，他们倒是也想用昏倒来逃避现实。 　　001，仅次于主系统，甚至诞生于利用[无限末日]连接副本世界的计划出现之前，如果仅仅用权限来压制，把高层直接祭进去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而玩家一方，没有了长期的重压和限制，在恢复真实实力后，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扭转了局势。 　　主修速度力量和身体机能的战斗系玩家大喝一声，身躯瞬间暴涨了四五倍，皮肤变得比最坚硬的物质还要坚不可摧，连监察官的激光武器都再难以刺破。 　　“哈哈哈哈哈，我想这一大招很久了，没想到还有在联盟领域用上它的一天。”战斗系玩家抡起大锤横冲直撞砸向NB公司的火力线内，冲破了一条突破口，其他玩家的技能紧随其后。 　　韩雷雷作为近战玩家，也毫无疑问是前锋的一员。枷锁除去带来的能量回流，让他刚刚“复活”的虚弱身体都重新拉满回到了巅峰状态，高兴得直接祭出本命武器冲入敌群。 　　预示危险的异能让他几乎能精准预判对面所有的行动，带着身后的一批玩家几乎无往不利，甚至连NB公司也想骂一句变态。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玩家内部视两欧皇为公敌了，也真切体验了一把成为欧皇对手的痛苦。 　　NB公司：妈的，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培养出欧皇这种bug玩家？ 　　当然，更痛苦的还在后面。 　　以玩家右侧为中心，一朵巨大妖冶的曼陀罗纹路无声无息绽开，以纹路为核心，所有试图攻击的监察官都会被拉入，再次出现时已经转换了阵营，不仅神情变得疯狂炽烈，还会投入玩家阵营，一同对抗NB公司。 　　除了邪|教头子顾星辰的手笔，还能有谁？ 　　宏观战场图景下，监察官一方的数量越来越少，要么被唐肖为首直接摧毁湮灭，要么被顾星辰转化为可利用的战斗武器。 　　而被攻击中的玩家，也不再那么容易就会重伤丢命。更兼之以白淇为核心的治疗型玩家状态拉满，治愈技能源源不断甩出。结合佛修的诵经超度声，在整个玩家阵营的后方创造出一片结界，宛若回复水池，只要玩家踏入了就可以持续恢复生命状态。 　　NB公司的掩饰和嘴脸已经彻底被撕开，没有了神秘和未知性，在面对监察官时，玩家也不复忐忑畏惧，甚至底气十足： 　　没有公约和主系统的庇护，NB公司的依仗仅仅是审判日最后的这几个小时而已！而他们也不是孤身奋战——除了唐肖等几个实力变态到极点的大佬，甚至还有副本系统坐镇！ 　　所有和唐肖一批进来的新晋玩家，没有人不知道[丧尸末日]这个位面，而只要稍微运作思维，就知道001这个代号意味着什么。 　　唐肖能直接拐走001当自己的私人系统，还不用被规则所惩罚，甚至直接超出规则之外，在联盟和副本间来去自如，谁能说没有主系统的许可？甚至连那传闻中的公约，也未必不知道这一点…… 　　战斗局势越是有压倒性翻盘的趋势，众人心中就越是明朗。 　　真正气数将近的，是NB公司，是天存组织，是那云层背后贪婪的主使者。 　　只待天亮！ 　　业火黑焰燃烧之处，无论是NB公司的私人武装、监察官亦或是机械舰队，都毫无抵抗之力被吞没。 　　多重能量叠加下，唐肖所到之处，甚至几乎能篡改空间的领域，一个人一把刀，就逼得武装舰队一退再退，生怕被她的能量吞噬。 　　NB公司曾经对这个新手排行榜第一嗤之以鼻，只当是一名更加好宰的肥羊，现在却连与之正面对线的勇气都没有，云层后彻底哑火，仿佛被割了嗓子般毫无声息。 　　…… 　　“小心他们还有底牌。” 　　白淇坐镇后方，从未有一刻放弃警惕。他通过传音提醒所有玩家，不要因为一时的局面而膨胀。他们赌不起失败的后果。 　　果然，被逼到近乎大本营后，NB公司终于狗急跳墙了。 　　舰队摩西分海般改变队形，取代原本火力线的是一列玩家们从没见过的武器台。危险的轰鸣声伴随空间扭曲的潮汐，将中心城的高空撕开一道濒临破碎的裂痕！ 　　“大规模杀伤武器！”有人惊呼出声。 　　可是NB公司不是受限于规则，不能使用这些武器的吗？ 　　唐肖释放出灵力，让白色的光芒笼罩玩家阵营后方，不被席卷而来的潮汐重力撕毁：“要不然怎么能叫狗急跳墙呢。” 　　自从唐肖揭穿真相，洛二出现的那一刻起，天存组织的高层们就已经应该明白了公约和主系统的态度。规则已经出现了偏向，他们当然也只能破罐子破摔。 　　毕竟和最后的生死存亡比起来，破坏规则带来的反噬算什么？ 　　重力遭到破坏，中心城无数高楼建筑都随之倾塌，平民的尖叫和哀鸣被掩盖在地表可怖的颤动之下，暴风雨也被牵引变得更加猛烈，俨然有了龙卷风的趋势。 　　玩家对视一眼：NB公司已经不计一切代价，哪怕是拿整个联盟领域来给玩家陪葬！ 　　坐视所有居民活生生丧命，不是每个玩家都能接受的。更何况他们之中有佛修和道修等异能者，当即毫不犹豫就出手救下临近的居民，将他们安置在安全地点。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归根究底，一切的根源还在玩家面前。 　　“他奶奶的，有什么办法能破坏那几个重力武器？” 　　“师弟，我们佛修不可以说脏话。” 　　佛修大师兄双手合十，原地超生了几个监察官后，忽然祭出座下莲花，飞向整片空间重力流的来源。 　　他的衣衫和皮肤很快寸寸龟裂，在重力的撕扯下变得体无完肤，越是靠近，整个身躯越是如同从血里捞出来一般恐怖，神情却十分平静。 　　“我的异能进化到最后的法相，正是以身作红莲，替万千性命。想来一饮一啄，终有定数。” 　　要想堵住重力源，摧毁NB公司的武器，还有什么比跨越物质和能量双重维度的红莲法相更合适呢？ 　　其他几名佛修无法阻止，眼睁睁看着大师兄消失在重力流后，很快随之平静下来，也唤出本命武器。 　　跃入重力流之前，一道力量将他们拦住，顾星辰的声音传过来：“你们确定？再等一等，唐肖他们抽出手来，或者干脆到天亮，也一样可以解决。” 　　其他几个佛修相视一眼，合手叹息：“几个小时，足够横尸遍野。” 　　玩家可以撑住，联盟领域不计其数的普通人却撑不住，每多一秒，就会有更多人被绞成碎片。 　　顾星辰：“你们只是以佛修为进化方向的异能者，并非真正的和尚。真把自己搭进去割肉饲虎，值得吗？” 　　经常被爆栗的二师弟挠了挠光头：“我们也不知道，大概是拯救世界干得多了，整出了职业病，阿弥陀佛。” 　　“又或者，大概我们做佛修的，除了形象和素质外，还是想求一个无怨无悔吧。” 　　随着渐渐淡去的声音，三人相继没入狂卷的洪流，消失在战场。 　　顾星辰没有说话，只是略显烦躁地抿了抿唇，他坐镇在曼陀罗中央不能动弹，就算有心去重力流中捞人，也只能分割出精神力化形。但一旦把精神力分割出去，就会有被重创的危险。 　　算了，他以后可是要信徒遍布大千世界的男人，为了这点蝇头小利，不值得。 　　…… 　　两分钟后，顾星辰的精神力分|身出现在重力流内。 　　这里的玩家比他想象的要更多，有人是和佛修一样为了摧毁NB公司的后方火力线，也有人是纯粹重伤被卷了进来，勉力维持着不被绞碎。 　　把能送出去的送出去，顾星辰掂量了剩余的能量，确定再往前走半分钟，找不到那几个佛修就算了。 　　毕竟他们本来也没有交集，没必要为了其他人担上生命危险。白白让唐肖那家伙看笑话。 　　心念转动之间，忽然有一只手凭空抓过来，他下意识要攻击，却被叫出名字，才认出眼前的血人是谁，渡了能量过去。 　　佛修大师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感谢过后才叹一口气：“我们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这沉重的声音令顾星辰不由皱眉，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其他人都死了？” 　　除了普通人已经无一幸存的可能性外，以NB公司现在的疯狂，也不是干不出让重力武器爆炸，带走一波玩家这种事……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隐隐传来一声暴喝，伴随着爽朗的声音： 　　“退后，我来解决它们！！！” 　　紧接着罡风刮起，堪比空间中的重力流，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佛修大师兄这才说完后半截话：“……不，是仇褐先生先来了。” 　　刀光乍现，席卷不息的重力流层一滞，硬生生被浩荡的破坏力冲破了一道裂口，一个浓眉大眼的伟岸身影提刀出现在裂口处，声如洪钟： 　　“NB公司的龟儿子高层，别龟缩在后面，有本事出来！” 　　顾星辰：“……” 　　“下次说话别大喘气，直接说全。” 　　对撞撕毁重力流，除了用肉身同归于尽外，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用更加强大蛮横的力量在短时间内打进去，用能量压制能量。 　　远处这个浑身肌肉的大汉很显然满足这一点。他手握本命长刀，看似毫无规律的横冲乱砍，实际上刀刀都是强横的能量，在另一名战斗型玩家阮青的配合下，很快就成效显著。 　　空中混乱的气流渐渐减弱，蔓延至整个中心城的地震也缓缓停止。 　　这场人工制造的自然灾难，很快在人工抵挡下平息。 　　佛修大师兄抹了把脸上的血，既欣慰又感慨：“阿弥陀佛，怪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所有人都知道，仇褐和阮青被算计在副本内重伤，只当他们仍未清醒，却没想到唐肖解除了末日辐射的桎梏后，他们也一并醒来并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怪不得唐肖没有亲自出手，原来她早就料到这一点—— 　　顾星辰自觉又输了一筹，冷哼一声收回分|身，望向唐肖所在的位置。 　　就这么一望的瞬间，他却看见业火中心处似乎并非唐肖一人，除了系统洛二之外，还有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静静观看，而在唐肖的肩膀上，一只白色猫咪的身影一闪而过。 　　而下一瞬，这些影像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唐肖独自一人，回望点头示意。 　　是他看错了？顾星辰扯了扯嘴角，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出现幻觉。 　　至于那影像究竟代表着什么…… 　　顾星辰尚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就被一道更为磅礴精纯的能量唤醒。 　　抬眼看去，唐肖张开双臂。左手是凝黑的业火，右手是纯白的灵力。下一瞬，两道截然相反的能量对撞，巨大的波动在塌缩中形成，化为一道足以湮灭一切的攻击，摧毁了云层前所有的防护层，从高层躲藏的后方劈落而下！ 　　NB公司的大本营被毁！ 　　所有玩家都是一振，立即催动神识去观望，想查看那几名幕后主使者的真面目。 　　然而唐肖却一挑眉，一击之后就收了手，头也不回向后走去。 　　立即有人问：“怎么不继续？” 　　唐肖：“跑了。” 　　“哦……等等？” 　　众人反应过来后，几乎炸开了锅：NB公司高层跑了？？ 　　如果让那群人逃出生天，那他们今天晚上拼死拼活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一半？ 　　再想问时，唐肖却已经上了飞行器，光线打出一个路标，照映出遥远的NB公司总部。 　　“想手刃仇人吗？上来。” 　　= 　　NB公司总部。 　　身为整个联盟领域最坚固，也被赋予了最多防护的建筑，哪怕刚刚经历了重力潮汐的毁灭性打击，这栋中心城最富有标志性的高楼仍旧巍峨耸立，免于倒塌。 　　在无人发现之处，一行飞行器悄然传送进建筑内。 　　直通最底层的隐蔽通道里，监察官被留在外侧防守，一批防护齐全的身影被几名监察官和护卫队护送着，迫不及待向走廊最深处的一个房间走去。 　　没关系，一切都还有转机，只要他们能进入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通道，就能去往另外一个世界！ 　　哪怕这个联盟领域已经失守，也还有下一个“联盟领域”，下下个“联盟领域”，在等待他们的创造与统治…… 　　抱着最后的庆幸与期冀穿过最后一个转角，这行人还没松一口气，就忽然脚步忽然一顿，接着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 　　只因为在那道隐蔽的大门前，已经有人在等待他们了。 　　“你，你怎么会，不可能有人知道这里……” 　　看着手足无措，连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的高层，走廊尽头的女人只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联盟领域内，有公约不知道的地方吗？” 　　“……”高层沉默。 　　在他们的视线中，玛丽缓缓走了过来，她身上没有穿监察官终年不变的衣服，反而是一套常服，这在高层眼中显得分外怪异。 　　控制联盟太久，计划也顺利进行了太久，以至于他们都有几分忘记了，玛丽最初，原本并非公约的力量。 　　这一原本只有他们知晓的秘密，此刻却轻描淡写地从玛丽嘴里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令他们毛骨悚然。 　　“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我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或者说，自从进入联盟领域的第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想起过自己的真正名字——艾丽塔。” 　　玛丽眼中生出一丝怀念：“我曾经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第一个火种，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也是第一个进入联盟领域的人类。 　　作为工具，天存组织早就洗光了她身为人类的意识和记忆，在被利用干净后，本来应该和玩家一样成为吸收末日辐射的肥料。但幸运的是，作为NB公司与联盟的连接点，受到规则庇佑，她的灵魂体被公约收走，成为了第一批监察官。 　　此刻，高层站在这个曾经的小女孩面前，心中生出的却是无限畏惧。 　　“审判，审判日还没结束，规则限制，你不能对我们出手！你不能违反联盟的规则！” 　　面对惊恐的呼喊和威胁，玛丽扬起一个微笑：“我当然不会违反规则。” 　　“只是，作为前任监察官，我来履行自己最后的职责。” 　　这是她对于唐肖唤醒了她记忆的报答，也是为生而为人的“艾丽塔”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她伸出手，虚拟的数据流汇聚在公约的权限范围内，宛若世界树伸展的枝干，通过覆盖了联盟的神经网络，精准定位到连接着面前几位高层身上的节点。 　　“清除异常程序。” 　　公约至高无上的权限落下，玛丽的身体开始消散，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高层赖以生存，从联盟里源源不断吸取的能量。 　　“不！不……不能清除！”高层们疯狂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嘶吼声落到空中却变得混乱不清，失去平衡的身体相继跌倒在地，防护面具跌落，露出了一张张迅速衰老萎缩的面孔。 　　他们的生命之所在，全依赖于这些可以吸取转化他人能量，乃至位面气运的程序。 　　程序消散，他们的生机也随之倾塌，先是心脏，而后是器官，再到四肢和皮肤……迅速衰老让高层们再也无法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一个个衰老无比的老人，挣扎着脱掉防护服，想要爬到那扇门内，抓住最后一线生机。然而这几米的道路，对于他们来说，却显得无比漫长。 　　“监察官……监察官……” 　　这些人回头呼救，却发现他们掌控的监察官不知何时已经轰然倒地。 　　唐肖转动着手里的弯刀，在她身后，玩家次列围立，静静看着他们。 　　惊恐、绝望……无数情绪在已经迟缓的大脑里疯狂滋长，从未有一刻如此攥住他们衰老而腐朽的心脏。 　　其中一个老人艰涩地张开嘴，充满讨好之意：“我们可以合作，你们不想要我们手里的资源吗？不想拥有统治世界的能力和永生不死的寿命吗？只要合作，这些都是你们的……” 　　“不，这些都是你们的。”唐肖打断了他们，笃定的声音让高层们一愣。 　　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四周就响起森然的吱呀声。墙壁向后挪动，地面呈现出塌缩之势，仿佛……整个空间在不断下沉！ 　　高层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恐睁大双眼，似乎要呼喊嚎叫。 　　唐肖回头：“你们想听他们的鬼喊鬼叫吗？” 　　白淇微笑：“虽然很想看到始作俑者痛哭流涕的模样，但未免夜长梦多……” 　　玩家们不谋而合的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层们的声音被按了静音般掐断，地面终于彻底坍塌，露出了下方的场景。 　　输送管道组成的墙壁，消解物质的转化池，运转不休的机器，令每个玩家历历在目的地狱般空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个管道移动过来，在高层们定格在极度恐惧的挣扎中，将他们吸入其中。 　　唐肖看着他们：“既然你们想永生，那就满足你们。” 　　“从此以后，这个空间，就是专属于你们的永恒居所。” 　　天存组织的高层们和他们的手下，将在这里，重复联盟内所有居民和玩家经历过的噩梦，由生到死，不死不活，一直到最后一丝末日辐射消失的那一刻。 　　运行开关被按下，机器的运转声中，一切又归于寂静。 　　这场跨越了无数时间和位面的工程，随着幕后主使的死亡，终于化为泡影。 　　有人看向走廊尽头的房间：“NB公司留下的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唐肖一拍手：“充公吧！” 　　而那之后，就是属于另外一些存在需要操心的事了。 　　…… 　　“爸爸妈妈，外面的雨停了吗？” 　　小女孩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扬起脑袋看向外面。在她没看见的地方，父母已经泪流满面。牢牢抱紧了孩子。 　　“雨停了，以后再也不会下了。” 　　沿着被劈开的那道天光，乌云散去，雷雨骤歇，炽烈的阳光毫无保留洒下，宣告着审判日结束，且永不重现。 　　这片世界里再不会有第二个NB公司。 　　就像再不会有下一个《无限末日》出现。 　　*** 　　*** 　　***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我们服的世界第一！” 　　韩雷雷暴躁地跳起来，挥舞着手臂试图给自己正名，然而他忘了手臂上还缠着纱布，下一秒就疼得龇牙咧嘴。 　　李华冷静地摆逻辑：“从逻辑上讲，你成为世界服第一，是在火种的身份特质下，NB公司特地给你开的后门，就是为了把你这个傻子钓进来。” 　　韩雷雷：“……那我也是第一。” 　　他讲不过道理，干脆不讲，找人给自己撑腰：“白淇哥！白淇哥！” 　　白淇揉着太阳穴，抱着厚厚一沓文件从过道进来，眼下是厚重的乌青，笑容温和：“有事吗？” 　　韩雷雷忽然怂了：“……没事，您继续忙。” 　　自从NB公司倾覆，为了恢复联盟领域的秩序，玩家不得不派人出来，承担人类一方和公约以及主系统的交接，简称收拾烂摊子。 　　而这个人选，经由全体玩家全票通过，最后当仁不让落到了白淇头上。 　　在这个关头给白淇添麻烦，不管和李华的嘴炮能不能打赢，韩雷雷知道自己都会必死。 　　他讪讪地想去找其他人，结果玩家系统的联系名单一翻，发现一大片都黑了头像。 　　“这咋回事？有外敌入侵？”韩雷雷吓了一跳。 　　李华无奈地看着这个大概率是被砸坏了脑袋的人：“你忘了？他们选择了洗去玩家身份，留在联盟领域。” 　　去除掉NB公司以前的骚操作和留下的烂摊子，联盟领域先进的科技和安全优渥的资源与环境，的确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好地方。 　　等到现有的居民从阴影中走出来，重建只是时间的问题。 　　韩雷雷哦了一声，“那，他们不打算回家了吗？” 　　李华耸肩：“我想，他们只是厌倦了在位面中穿梭。” 　　有玩家选择留下，自然也有玩家选择继续老本行。他们之中，有人是单纯喜欢这项工作，也有人是在坚持不懈的寻找，期待着回到属于他们的“现实世界”，与家人团聚。 　　“那肖姐呢？肖姐选择了什么？” 　　“你去新的玩家中心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在好奇心的催使下，韩雷雷片刻也等不住，乘着飞行器赶往新建起来的玩家中心。 　　时不时有飞行器从他身边穿梭而过，天空上的保护罩裂痕还在，正在一股平和稳定力量下被稳定修复。 　　韩雷雷知道，那是属于公约的力量。 　　准确的说，联盟领域现在还能存在，是因为公约直接献祭了全部力量，承担了原本由玩家们净化的末日辐射。 　　主系统又分出了一大半能量，重建联盟领域的同时，保持了原本的玩家系统，重新打开了通向大千世界末日副本的通道。 　　据说，主系统的本体也自我放逐到了大千世界里，完成天存组织科学家们曾经留下的真正遗愿。 　　它们为没能依照规则守护联盟而承担责任，同时也是将联盟还给人类，由他们来衍生出属于联盟领域真正的文明。 　　回忆随着飞行器到达目的地而停止，韩雷雷窜进玩家中心，正好在传输舱前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肖姐！” 　　唐肖应声回头，挥了挥手，“我刚要进去，你就来了，怎么，想一起去下个末日世界看看吗？” 　　韩雷雷一缩脖子，“不了不了，我这个重度伤残还是休息一会吧。” 　　他这才注意到，唐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英俊的容貌上神情平静，在看过来时还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韩雷雷下意识回了个招呼，才后知后觉：“诶，这人长得怎么有点面熟……” 　　怎么长得有点像…… 　　“卧槽！！！这不是监察官吗？公约没死？？？” 　　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男人沉静的双眼望过来，有一瞬间韩雷雷觉得自己要被杀人灭口了。 　　但对方只是伸出手：“我是楚沉，好久没见。” 　　“哦，原来是楚沉……”韩雷雷松了口气，握手的一刻又猛地弹起：“楚沉不就是公约嘛！！！” 　　楚沉还是公约最接近本体的化身呢！他果然要被杀人灭口了吗？！ 　　唐肖莞尔解释：“公约力量散尽后，他分化出来，现在已经是普通人了。现在我们一起进末日世界，帮他熟悉一下人类社会。” 　　韩雷雷挠头：“啊，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啊！” 　　他刚想仔细观察一下楚沉，又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唐肖，可两个人都已经迈入传送环中，只来得及问了一句：“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还有好多话想说呢！ 　　唐肖回过头，手在额前一挥，声音带着笑意。 　　“很快。” 第239章 番外 　　诸神传说中记载, 所有神灵都出生于奥林匹斯山。但贝尔知道，她其实诞生于凡间的一座荒芜山丘上，伴随着哭泣、诅咒、和杀戮。 　　贤者吟诵道, 女武神从神之主盖亚怜悯的眼泪中诞生, 出生时双手握剑，劈碎了一条祸害苍生的恶龙。由此被册封为女武神，居住在奥林匹斯山最靠近主峰的莫里亚山。 　　贝尔不知道这传说是谁写的, 但她知道那个贤者要么是骗子, 要么是半吊子。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龙。 　　但是神灵无所谓，他们需要像“恶龙”“妖魔”这样的存在，让人们感到恐惧，这样人们才会对神灵更加信奉崇敬。 　　从诞生的第一刻，贝尔就清晰地感应到这一点——人类的信仰，就是神灵力量的来源。 　　彼时，她站在荒芜的山丘上, 视线所及之处尸体横陈。在她面前, 名为战神的男性神灵恶意地挑开一个人类美貌少女的肚子, 然后失望地啧了一声：“是个怪物。” 　　“神灵与人类无法孕育出子嗣，阿修斯。你太急躁了。” 　　掌握生命源泉的女神平静地观看完这场屠杀，声音轻柔地抱怨。与此同时，贪婪的神力却从艾莉法的双手中一刻不停地涌出，吸取濒死的凡人们最后一丝生命力。 　　贝尔不懂得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她是新生的神灵，身体还是幼童般大小。从凡人的哭泣中诞生，地面的尸体令她悲伤而愤怒。 　　但令她茫然是, 亲手杀死这些凡人的, 却是她的同类。慈悲高贵的神祗仅仅因为一场泄欲的玩乐, 就暴戾屠杀了数百名他们本应庇佑的信徒。 　　贝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或许是愤怒，或许是痛苦。同一刹那，神格形成，双手剑出现在掌心，却无法劈下。 　　什么是神灵？ 　　艾莉法对她说，当你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就不会再流泪了。 　　似乎应了此言，贝尔的力量随着时间疯涨，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所有凡人都知道了新神的存在，屠杀之地的血还未干涸，她就从孩童变为了成年神灵，以女武神的身份成为七主神中最年轻的一位。 　　对于新神的出现，奥林匹斯山并无喜意。尽管他们自己就是神，却并不知道神明诞生的机制，只知道神每多一位，原本的信仰就会被进一步瓜分。 　　最为不满的是阿修斯，他认为贝尔的出现挑战了本属于战神的权威。 　　诸神之间不能互相残杀，阿修斯便将怒火倾泻到凡人身上，靠恐怖施压来增加凡人对他的信仰。谁知道逼得太过火，反而导致邪祟教派滋生。 　　第一次看到布满邪恶气息的乌云笼罩凡间的村庄，贝尔以为，终于可以履行神祗的使命的时候到了。她真身下凡，将刚刚成型的邪恶信仰轻而易举摧毁。 　　站在天空中，看着跪地叩拜的凡人，崭新而庞大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断涌入身体，贝尔兴奋不已。她回到奥林匹斯山，却见到了等在入口的神之主。 　　盖亚恭喜她的功勋，并表示，一个奖励正在凡间等着她。 　　会是什么？贝尔好奇地想。 　　她化身为凡人，按照提示寻找日月重叠升起的方向，从西部大陆一路走到东部大陆。看见无数凡人的出生和死去。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从出生就开始学会祈祷，终生像老牛一样工作，从未离开自己的村庄，不了解任何知识，一代又一代重复的活着。 　　风调雨顺，他们就吃饱肚子；旱涝飓风，人间就横尸遍野。 　　生与死，往往都取决于神灵的心情。贝尔有时会看见四季之神化作凡人的模样强|暴少女，然后把她们变成背生肿瘤的绵羊，被父母亲人们放到祭祀的台子上斩首，祈求神灵帮助他们找到失踪的女儿。 　　有时也是阿修斯，他喜欢把新生儿扔进布满野兽的山谷，又或是四处搜罗拥有预言能力的种族，让他们预言哪个国家有美貌而出身高贵的少女。而后化作丑陋的乞丐，去检查她们的“善良”，如果这些女孩拒绝同乞丐发生关系，就把她们扔到无尽深渊里充当妖魔养料。 　　除了也有在诸神玩弄中幸存下来的人，他们通常拥有与神灵沟通的能力，只要走到奥林匹斯山，就能成为神使。这些人意识到诸神并不慈悲后就没了信仰，但是为了神使的好处，很快就面不改色转头推波助澜。 　　看着这一切，贝尔一言不发，因为奖励，她不能在半路中揭露自己神灵的身份。 　　她知道不该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直到有一次，一场前所未有的□□出现在她所经的土地上，酸雨伴随雷火、摧毁了大半城市与田野，将一切种族无差别淹没在洪水里。 　　贝尔察觉到不对，因为她没在这场灾祸身后，发现神灵的身影。 　　直到四季之神姗姗来迟，她前去追问，才发现对方比她更加惊慌。 　　神灵失去了部分能力。 　　首先是对天灾的控制。 　　而后是对“子民”的感应，就连众神之主盖亚，也无法再时时掌握所有凡人的动态。 　　神灵更加愤怒，他们归咎于信仰的流失，开始变本加厉降下惩罚，降到贝尔几乎习以为常了人间的惨状，也没能挽回流失的神力。 　　后来，在一座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痕迹的偏僻村庄背后的山谷里，贝尔遇见了一个流离的残破魂魄。 　　和正常人族的游魂不同，这只魂魄仿佛被多种不可测的力量割裂，整个灵魂处于时间和空间裂缝叠加状态，连贝尔也没办法将她复原。 　　残魂看见贝尔，仿佛看见了某种极度悲苦的未来，红色的眼泪从她眼角流下。她对贝尔说：“我们都会死的。” 　　贝尔佯装听不懂，却在离开之际被迫停下脚步。 　　——残魂叫出了她的真名。 　　卑贱的游魂一旦直呼神祗的真名，就会烟消云散。残魂却并不在意这些，喃喃自语： 　　“当信徒痛苦不堪，渴望新的救赎，新的神灵就会出现，你是因此诞生的……你最应该明白这些，不是吗？” 　　“同样，”残魂无声地扯开嘴，似哭似笑：“当信仰彻底消亡，神灵也将不复存在。” 　　贝尔终于有了反应，扼住残魂的脖子，释放出神的威压：“把话说清楚。” 　　“太晚了，诸神已沉沦堕落，积重难返……” 　　残魂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贝尔在原地发愣了很久。 　　贝尔不想继续在凡间游走，也不想知道奖励是什么了。 　　她想回到奥林匹斯山，却在半途遇到了艾莉法。 　　艾莉法一见她狼狈的模样，就乐不可支：“你仍旧不知道么？盖亚厌憎你。” 　　“”尽管你名义上是他的神子，但你的存在恰巧证明了，这个世界对他的统治并不满意，才需要新的神来改变局面呢。” 　　艾莉法用神力挥开迷雾，指出了所谓“日月重叠升起”的方向：“去看看吧，那就是你得到的奖励。” 　　贝尔走过去，看见了她最初从邪灵手中救下的村庄。 　　祭坛之上白骨累累，村民们早已被吸成人干，无一生还。 　　贝尔不知道他们的生命被用来给了哪些神灵做养料，她浑浑噩噩离开……和盖亚宣战？放弃神格？她没有勇气，也不可能胜利。 　　清醒之后，贝尔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无尽深渊。 　　她想起，上古传说记载过，无尽深渊是因为天地并不完美，冥冥中的存在便将其撕开了一道裂口，这是世界的伤口。 　　它带来的可能是死亡，也可能是生机。 　　于是，当贝尔再次被其他神灵发现时，已经是几十年后。 　　她失去了神火和一半的神格，双剑只剩下一只，昏迷在无尽深渊外。众人只当她与深渊内的恶魔搏斗受伤，没人注意到，深渊之后，一道极其细微，又真实存在的裂缝已经被悄然撕开。 　　【申报主系统，检测到存在诞生了连接点的新位面，是否连接？】 　　【申报完成，正在连接……新副本形成，成功收容位面[诸神黄昏]……】 　　…… 　　后来的后来，过了不知道多久。 　　变故的发生，对于神灵漫长的生命来说，几乎只是水滴掉落的刹那。 　　当令所有神灵都所料未及的力量席卷了整个奥林匹斯山，名为唐肖的闯入者斩下神的头颅，地狱之火燃断山脉，在诸神们垂死挣扎，不愿面对自己结局的时刻，贝尔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力量随着信仰一同耗尽后，女武神扔掉了仅剩的一把剑，面对浩瀚的力量，闭上双眼。 　　从此不必再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