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组家庭养儿记[六零] 作者:朝露晨曦   本文文案:   末世大佬一觉醒来,穿到了六零年代,挺着颗大西瓜,成了几个嗷嗷待哺孩子的亲妈。   丈夫家暴,婆婆刁蛮,这种家庭,就算没地住也留不了多久。   面对欺压,提起菜刀,果断离婚,跟渣男恶婆婆一刀两断。   六零年代工分制,即使曾经在末世呼风唤雨的大佬也得服从分配安排。拖着几个孩子的顾言,为防人说闲话,也为了多个劳力,跟下放军人李仲夏结了婚,组成了一个再婚家庭。   李仲夏带的小娃娃这回也归了她管。得,一个娃也是养,五个娃也一样。还能收获一好老公,这事挺划算。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主角:《小娃娃她是凤凰》 ┃ 配角:《魂穿七零给首富替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佬威武   立意:为母则刚。 ==================== 第1章 第一章   秋风萧瑟,四周荒凉的好似不在人间。柏油马路坑坑洼洼,点点斑斑黑红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什么。远处残垣断壁,近处汽车身凹,挡风玻璃空无,车头深陷漆色斑驳。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像灾难片现场。   一女人身穿利落的陆军迷彩服,一脚踩着车轱辘,一手拿着本古老的纸质书籍。身形纤细硬挺,干练的姿势不输男人。   忽然,她口中发出一声国骂,右手一扬,那古老的书籍瞬间冒出火苗,火随风势很快燎燃,不到一分钟在她手里的书变成了一撮黑灰随风飘散,连个痕迹都没留。   “怎么了这是?”知道你火系八级,这是表演手烧纸片?   “太气人了。”   来人瞅瞅她,再瞅瞅那本变飞灰的书。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嫣然一笑风情万种。“一本古老的小说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俩女儿被她带成了懦弱退缩的笨蛋,嫁人后和她一样遭受家暴,她却一味的只会劝她们忍让。小闺女被婆婆扔到山里喂了狼。儿子被惯成了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   飒爽英姿的女人一脚踹飞了一旁的废弃摩托车,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废物,姑奶奶若不是想看她怎么反击,才不看这垃圾玩意。”   “嗐,姐妹儿,那是什么年代,你跟个古老的被束缚的女人生什么气。一个大字不识,县城都没去过的女人她能懂什么?跟她生气不值当。”   女人磨磨牙:“这玩意到底从哪儿找出来的,我真怀疑之前真有如此窝囊的人吗?”   “当然有啊!以前的女人依附男人而活,打又打不过,当然不敢反抗。”   “是她自己太软蛋吧!我不信所以女人都是这样。”她双手交握,骨节卡卡作响“这样的男人别让姑奶奶遇到,否则……”   “否则什么?”她的好友笑笑,风情万种的甩了一下头发“阉了他,把那玩意烤了吃吗?”   女人上去就给她一巴掌,对方灵活的躲开。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室:“别说那没用的,我们今儿还得去连云港呢。听说那儿有个大波ss,而且港内的集装箱尚未被收集过。如果能进去,一定收获满满。”   头好疼,女人呆愣的望着面前这个穿着补丁摞补丁又脏又旧灰制服的男人。对方迎上她的目光,抬脚就朝她踹了过来。   “还敢瞪我,老子今儿打死你……”   自小习武,自认身形灵活的女人侧身一躲,原以为稳稳当当的事情,结果居然让他碰到了自己的胳膊。而她一动才发现头晕眼花,身上没一丝力气。最恐怖的是她腹部居然挺着颗球,里头还传来一下下的胎动,她没经验不知道这么大到底有几个月了?   “妈妈……”   “妈妈,爹你别打妈妈了,她这回肯定能生小弟弟,你别打她了……”   俩豆芽菜一般的孩子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身上的衣裳同样满是补丁。细瘦的身子顶着个大脑袋,活似历史书上的小萝卜头。   “都给老子滚开……”男人一吆喝,俩女孩吓的又缩回了墙角。小姐妹俩瘦弱的身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望着男人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女人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还是没变,她依旧在这间墙壁黑乎,光线暗淡,炕上席子都破了的小破屋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杀完波ss将物资存入空间就去休息了啊,怎么一下子来了这里?   难道是我脑子出毛病了,记忆出现了问题?可这肚子又是怎么回事?末世来临她怕麻烦,早就做了绝育,又怎么会大了肚子?   一个又一个问题从脑中闪现,没等她理出个头绪来,对面的男人再次发火了,显然对她这种毫不在意的模样非常不满。   “死东西,还敢给老子躲,老子今儿打死你……”   他抬脚再次踹到,这回女人手疾眼快的抓住了他的脚。本来是想推开就算,结果一股臭脚丫味儿迎面扑来,她洁癖发作猛提一口丹田气,愣是将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男人“嗷”的一声吼,翻身坐起来捂着脑袋,瞪着她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你他妈的敢还手?”   女人也已经扶着肚子站了起来,此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这男人大约一米八,瘦的跟根儿电线杆子似的。满脸菜色胡子拉碴,一副病痨鬼的模样。   没理会他气急败坏的叫嚣,她将目光转向了身后墙角那一对女孩。俩孩子互相抱着抖得如同中电,瞅她一眼又赶快低下脑袋。   爹会打人,妈妈受了欺负也会拿她们撒气。这种时候就得闭嘴当哑巴,若是地上有条缝该多好,真想钻进去永远不出来。   女人当然没漏掉俩孩子瞅她那惊恐的眼神。干嘛那么怕我,我又不吃人。不由自主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枯瘦粗糙,光凭手感她也知道这绝不是她之前光滑细腻饱满的脸颊。   穿越了。女人扯扯嘴角冷笑,看书吐槽穿越,看来她也赶了回时髦。离开末世糟糕的环境,换了这么个冷漠邋遢又寒酸可怜的家,不知是好还是坏。肚子里又传来胎动,她惊了一下低头叹气。   得,还带一个大肚子,难不成还得她来生吗?她可从未怀过孩子,这一上来就这么大肚子,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打死你……”   她愣神的功夫,男人的拳头又至。她低着脑袋只觉一阵风声,下意识的侧身躲避。   “妈呀!”惯性太大,男人一个踉跄朝前,扶住墙才堪堪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的还敢躲,你想摔死老子啊,老子今儿打死你……”   女人眉头就没松开过,上一个敢辱骂她的人坟头草都不知多高了。一手抓住男人的手腕,她一个四两拨千斤他滴溜溜一转趴到墙上待着去了。   这房子是分的地主家的,墙壁皆是青砖。这一下碰的可不轻,男人哀嚎一声,捂着鼻子原地蹦跶。   “妈呀,疼死老子了。你个臭娘们,你反了天了,老子今儿不打死你,你当老子是死的呢。”   他一放开手,鼻子里的血就冒了出来,手上无意识的一抹,整张脸都变得血刺呼啦的。   墙角抱着打哆嗦的小姐妹此刻更害怕了。爹最记仇,敢回嘴他都会给妈妈好一顿揍,这回鼻子出那么多血,妈妈不会被他打死吧?虽然妈妈心情不好也会朝她们发脾气,可要不是她,她俩估计会被奶奶饿死。   “妈妈……”小姐俩怯怯的叫了一声,看到父亲看到手上血迹发狂的模样,吓得又赶快缩回了角落。   “血……”男人这回真疯了,脱下臭烘烘的鞋子就朝女人头上招呼。“打死你……”   这仨字喊的咬牙切齿,充满了无尽的愤怒。而对面的女人也以最快的时间适应了这诡异的场景。很可能是穿到自己烧掉的那本书里了,望着男人跳脚疯魔一般的样子,她唇角冷笑更甚。   姑奶奶正有火没处发呢,老天爷居然给她个教训渣男的机会。这回不再是干生气没招,只能烧书发泄了。   刚才已经估摸了一下这具身体的能力。看到的四肢干瘦,可都挺结实。腹中咕咕叫饿的要死,她乘机从空间里拿出一块儿巧克力喂进了嘴巴。此时感觉头晕无力的症状有所缓解。   看来是饿的低血糖了。若真是穿到了书里,看如今这情形应该是最难熬的那一段,难怪一个个都跟难民似的。   迎着男人愤怒的身形,她瞅准时机利落的一踹,一下子将他踹的从挂着的破布门帘上摔了出去。   “妈呀……”   今儿这是第几次叫妈了?自小就是霸王的韩红土还从没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脑袋朝下摔在地上,鼻子里的血还没止住,嘴巴里又冒出了鲜红。被天上掉落的雨水一冲,满脸满身的鲜艳,看着有些可怖。   “这是咋了?”韩老太颠着小脚出来,惊慌的朝地上的儿子过来。   “吆,二哥这是咋弄的?”南屋耳房门口,韩家小儿媳脸上的幸灾乐祸太明显。   “我去打盆水先洗洗。”还是老大媳妇厚道些,捂着嘴就往厨房跑。   “二哥,你这是被谁打了?”小妹妹今年才十二,跟在母亲身后出了门。   ……   屋外的嘈杂大肚婆根本没管,瞅一眼阴沉落雨的天色,她干脆利落的关上了门,而且还落了栓。   转身往俩女孩缩着的角落里去,俩孩子望着这个与往日不同的妈妈吓的叫都不敢叫。更加如连体婴一般抱得紧紧的,低着脑袋装鸵鸟。   父亲是下雨天打老婆,闲着也是闲着。妈妈是不是该发泄不满,狠揍她俩了?腹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可再饿也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刚穿来的顾言面对将她视为洪水猛兽的孩子无计可施,嘴唇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地上的小姐妹哆嗦了好一阵发现妈妈的巴掌并没有落上来,老大战战兢兢抬起脑袋,怯怯的暗中观察妈妈的脸色。   “……别打妹妹了,妈妈要生气就打我几下出出气。”   “……别打姐姐,妈妈,妈妈别打。”   俩丫头小鸡仔一样,不知是身体上的血脉相连,还是顾言天生心软且喜欢孩子,反正这害怕中带着祈求的稚言让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第2章 第二章   “别怕,妈妈不打人,快起来吧。”   女人温柔的话语,让俩孩子心中的恐惧减少。她此时已经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对她这欺软怕硬的性子恨的不行,还得憋着不敢让俩孩子误以为她在发火生气。   俩孩子试探着站起来,目光不离她左右,好似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女人也耐着性子等孩子信任她,毕竟这女人有前科,前一秒还温和笑语,下一秒就暴怒抬手。孩子怕她很正常。   小姐们俩看她没去拿炕上的笤帚,脸上的笑也丝毫未变,这才大着胆子站到她旁边。毕竟这是亲妈,发火也就打几下,不会像奶奶一样打的没个深浅。   “妈,你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老大怯生生的开口,她们还小,对于母亲也是怜悯爱护的。无奈自己人小力薄,能做的也只有在她挨揍后给她一点抚慰。   “不疼。”其实腰上有些疼,初步估计可能青了。不过这对于她这自小习武经常青紫的人不算什么,眼下解决她们娘仨的肚子是关键。   刚说饿肚子,俩孩子的肚子就发出咕咕的叫声,紧接着她的肚子也叫了一声。俩孩子捂着肚子,想要说什么眼睛却下意识的望向了一门之隔的屋外。   “杀千刀的啊!敢跟自己男人动手,这是反了天了。”   “先把二弟扶进屋里吧,不然一会儿身上都淋湿了。”   “二嫂你快开门……”   “二嫂,赶紧开门啊,磨蹭啥呢?”   一声声的怒骂和催促隔着门板传来,俩孩子吓的不由自主的在发抖,下意识的往她身后藏。尽管这个妈经常不顶用,多数时候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不过这回怀上小弟弟了,她刚才可是为了小弟弟跟爹拼命了呢,也许不会再一味的挨打也说不定。   “别理他们。”   女人凉凉的开口,伸手抓住俩孩子的手腕后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随即发出叹息。这是胳膊吗,没芦柴棒粗吧。皮包骨的一点儿肉都没有。   “饿了是吗?”   俩孩子点点头:“灶上该开饭了,我俩拿缸子去打……”   老大的话说到半截闭了口,今儿妈妈来这么一出,她俩出去会不会被爹和奶奶打死?肚子很饿,可挨打的恐惧也让人胆寒啊!   低头瞅瞅妈妈的肚子,孩子咬咬牙狠狠心转身去拿打饭的砂锅。妹妹胆子更小,跟在姐姐身后亦步亦趋。   “妈你等着,我去打饭,很快就回来。”   门外的喊声已经转移进了堂屋正房,与这耳房一墙之隔,老太太的骂声清楚的透过青砖传来,声如洪钟看来比她们娘仨都有劲儿。看孩子伸手要去开门,女人几步过来伸手拦住。   “别去了,妈这有好吃的。”开了门又是麻烦。她身上没劲儿,肚子也有些不舒服,真不想再跟人打一场。   “真的?妈你有啥啊?”   孩子清澈的眼眸中是不可置信的疑惑和逃过一劫的庆幸。身后的妹妹紧紧拉着姐姐的衣角,望着她这个妈妈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坐那儿等着。”   她伸手想将俩孩子抱上炕。孩子发现她的意图后伸手拒绝,“妈你别抱我,你还怀着小弟弟呢。我们自己上。”   俩孩子搬过来一个小板凳踩着它利索的爬了上去,乖乖的在炕上坐好。姐姐拿了块儿枕头上的破布捂住自己的眼睛,又伸手捂住妹妹的眼睛。   “我们不看,我们不会偷看的。”   女人心里又酸又涩,简直像泡进了没熟的柠檬汁里。多懂事的孩子,可惜生在这个年月,这样的家里。   根据记忆拿出钥匙打开屋子里一口大箱子,掩饰一般的从空间拿出几包锡纸包的压缩饼干。想想又拿了两盒牛奶。这东西是末世爆发后她就屯的物资,空间里时间不动所以才没坏。   “好了,睁开眼睛吧。”   外包装被撕掉扔回了空间,递给小姐们一人两块儿。俩人闻到浓郁的奶香和芝麻花生香气,馋的口水瞬间分泌了满嘴。   “好香。”姐姐拿着研究一下,开口问“妈,这是啥啊?”   “饼干,快吃。”   妹妹看妈妈发话了,而且她的声音那么温柔,面容也平静的很,她大着胆子低头咬了一口。   压缩饼干有些硬,孩子的小奶牙咬着颇为费劲。慢慢的磨下一小点,那香甜的气息在口中化开,让从未尝过甜滋味的孩子恨不能一直含在口中不舍得咽入肚腹。   “好甜,也好香。”姐姐胆子更大一些,咬了一口飞快的嚼着“妈妈你也吃啊!”   “嗯,妈妈也吃。”   望着俩孩子眉眼欢喜狼细致啃咬不舍得一下子吃完的样子,顾言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心酸好像又有些心疼怜惜。   仨人一人两块儿压缩饼干,顾言就着牛奶很快吞吃入腹,依旧没觉得饱。抚着这大肚子,她也没再吃什么。倒不是怕食物不够,她空间六级,里头搜罗的物资这一个镇的人吃五年也吃不完。   “吃太快了,脑子没反应过来呢。这肚子一直饿着,一下子吃太多会受不了。”   低低的自言自语两句,将另两盒牛奶插上吸管递给俩孩子。   “妈妈,这是啥啊?”发问的又是老大。   “牛奶,很有营养。快喝。”   “嗯。”老大含住吸管吸了一口,鲜奶特有的腥味她不是很喜欢。不过这东西浓浓的,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肯定是好东西。   “好喝。”孩子边吃边就着牛奶,很快将一块儿饼干送进肚子。省下的一块儿她悄悄的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藏了起来,准备以后慢慢吃,或者留给怀着小弟弟的妈妈。   屋外彻底黑了下来,屋里也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踢踢踏踏的声音传来,看来是一大家子去灶上打饭回来了。   如今正是深秋,上午大家还在地里掰玉米,下午雨太大了队长怕大家把地踩得瓷实了犁不动,这才给大伙儿放了假。   吃饱喝足躺倒炕上,身下连条破褥子都没有,娘儿仨就躺在那破了的烂席子上。   老大乖巧的拿过炕头的被子给她盖在身上,姐妹俩一边一个缩在她两侧。鼻翼间闻到被子上一股味道。让她这有洁癖的人瞬间有种呕吐的欲望。   这屋子拢共两条被子,被面被里好几块补丁。被套就更别想了。一年也就夏季暖和的时候拆洗一回,盖它的又是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人,洗澡没条件顶多擦擦,它有味儿正常。男人的估计更臭。   伸手将被子往下拽拽,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好像淡了不少。小女儿往被窝里缩了缩,大女儿怕她冷想将被子拽上来可又有点不敢。   “妈妈,你不冷吗?”深秋的天气,家里还未生火。在这太行山上的上党地区入了夜还是很冷的。   “不冷。”来回翻了几次,挺着颗大西瓜,那是怎么躺都不舒服。而且身边还有俩孩子,她一动,她俩的被子就盖不好了。   “去把那条被子盖上。”   孩子犹豫了一下,转头朝一墙之隔的堂屋瞅了一眼。随即听话的爬起来拽过了另一条被子。   小姐俩乖乖的钻到了另一边,顾言才敢痛快的翻身。烙烙饼一般左右来回的挪,耳边传来孩子轻微的鼾声,她依旧没睡着。   “开门……你个臭女人给老子开门。”伴随着男人喊声的是“砰砰砰”的拍门声。那力道大的好像要拆家。这要不是地主老财的房子盖的结实,门板也都是厚实的榆木,估计都能拍散架。   顾言如今是个大肚子孕妇,根据记忆已经七个多月。她不知道七个月的肚子该有多大。可如今这年月,她这肚子好像有些超纲。   一下子挺起这么大颗球,她心情本就不好。这不,刚吃完饭没多久,她就憋的想上厕所。偏这些人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   根据记忆从墙柜里拿出根擀面杖,她一手提着就下了地。炕上俩刚睡着的小女孩也被吵醒,眼前这情况让她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吓的再次躲到了墙角。   也许真是母女连心,顾言好似感受到了她们心里的恐惧,回头柔声安慰:“别怕,有妈妈在呢。”   这话说的毫无违和,仿佛她一直就是她们的母亲。也许从她看到那本书,这里的人就在牵动着她的心。这俩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原身家庭伤害的孩子更加让她心生怜惜。   “哗啦”屋门被她从里打开,使出全力在撞门的男人被一个踉跄摔进了门内,差点跌个狗啃屎。一旁的老太太也停止了口中的咒骂,弯腰先看她儿子有事无事。 第3章 第三章   “你个臭娘们,老子今儿……”男人话语未落,没等他动手,顾言手中的擀面杖已经招呼了上去。疼的他嗷的一声喊,着火一般朝后蹦跶好几步。   老太太伸手就要阻拦,被顾言一闪身躲了过去。不理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的小脚老太太,她手中的擀面杖如同少林十八罗汉的伏虎棍一般朝着男人就揍。   “我让你打媳妇,我让你懒的不去挣工分,我让你阴天下雨无故生事,让你在家当白吃饱……”   心里憋着的怒火全化为了实质,敲在他身上的棍子携着风声,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想伸手抓,这东西却好像着了火一般烫手,手上被烫了个大燎泡,衣裳都发出一股熨衣服有些焦糊的味道。   “你个泼妇敢打自己男人,这是反了天了。我要到大队去告你,让支书好好给评评理……”   老太太跳着脚的骂,可看着儿媳手里挥舞翻飞如蝴蝶一般的棍子,到底没敢上手硬夺。门帘被人撩了起来,院里的女人全都来看热闹。   这院子是一个地坑院,东面是山崖,西面也是山崖,不过一个低一个高。西面上二三十阶台阶就到了大队的正街。南北两面房,都是青砖大瓦,如今全属于他们老韩家。如今黑天还飘着雨,邻居们就算听到也没心思来看。   “吆,二嫂这是母老虎发威了。”小儿媳前年刚进门,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娃娃。   老大嫂白了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妯娌一眼,转而不咸不淡的朝顾言的方向开口“她婶子,别动怒,小心自己的肚子。”   “顾盐你个泼妇,敢动手打我哥,我……”泼辣的韩小妹回身往外走,没一会儿也拿了根擀面杖进来“我打死你……啊……”   前头的是小丫头的叫嚣,后头的则是韩老二的叫喊。本来他媳妇的擀面杖就够他喝一壶的,任他怎么躲都躲不开。这下这死丫头还给他一棒子。   “往哪儿打呢,给老子滚……”   “对不起,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的。”小丫头道着歉,抬手就是一棒子。我就不信了,我打不着你。   “啊……啊……”   兄妹俩齐声呼喊,一个被额外敲了一下,正好打在刚才挨过打的地方。一个是擀面杖被袭击,那巨大的力气震得她手腕一松,武器掉在了地上,虎口的地方好像还有湿意。   小丫头再不敢撒野,凭感觉退到门口捂着手躲到俩嫂子的身后。韩老太太也被这个绵软没出息的媳妇给镇住了,一屁股坐在炕沿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黑灯瞎火中,谁都没敢再吭声。门口几个女人已经退到了门外。屋里只余她儿子杀猪一般的嚎叫。   “别,别打了。媳妇你别打了。”   本不打算管的另外两兄弟也被这杀猪一般的嚎叫给惊动,披着衣裳来了堂屋耳房。至于一家之主韩老头,对于小辈的事儿他不轻易插手。   “咋了这是?”   老大老三踢踢踏踏的过来,他们的兄弟已经忍不住那钻心的疼开口跟媳妇求饶了。   “两口子打架呢。”老大媳妇只这一句,声音好似无奈。老三媳妇的接下来的话就带着些幸灾乐祸“二嫂今儿好厉害,母老虎发威了。把二哥打的嗷嗷叫。”   兄弟都是一母同胞,肯定是向着自家人的。老三闻言不太高兴“怎么哪儿都有你,赶快抱孩子回屋睡去,这么冷的天别伤了风。”   屋里的武斗随着老二的求饶而暂停,老三媳妇嘟囔一句抱着孩子回了南屋。天阴沉沉的无月无星,好似一张黑丝的幕布将人包裹其中,闷的气都喘不上来。   “看什么看,都给老娘滚。”顾言末世前在片场当武替,经常演杀手啊女魔头什么的。那强硬的气势让她出门时畅通无阻,大家自动让开在两边。   北房后头就是厕所,一小块儿地方用泥砖垒起来盖成了厕所和猪圈,以防走光和失足。   如今的厕所一家比一家干净,毕竟农家肥可是不可多得的好肥料。解开裤子放了水,腹中顿时轻松。   “憋死姑奶奶了,非赶在在节骨眼来讨打,就不能等姑奶奶上完厕所再来嘛。”   系上裤袋回到前院,堂屋已经点起了灯。里头传来韩老二一声高一声低的呼喊。看来这些人转了阵地。   “疼,疼、疼……”   “我的儿啊,瞧瞧这给打的。这女人就是个泼妇,赶明儿你休了她,娘再给你找个好的。”   “娘你轻点,我疼。”   韩老二脾气不好,这话喊得气急败坏。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老太太对他千娇万宠,生怕养不活。结果就养出这么个又懒又馋的货。   “跟你娘倒是厉害,刚才怎么不敢打那娘们?让她把你打成这样,你一个大老爷们说出去多丢人。”   “我……”那是我不想还手吗,那一下接一下的有我还手的余地嘛。   顾言没理会他们再说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招她接着就是。眼下最重要的是休息,她挺着个大肚子实在是不舒服。   回屋插门上炕睡觉一气呵成,俩躲在墙角的女儿看她回来了,也都重新躺回她身边。小丫头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望着妈妈的眼神火热,充满了崇拜。   在炕上翻来覆去一晚,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又要爬起来上厕所。一旁的小姑娘开口“妈,你是要尿尿吗?”   看她点头,小丫头飞快的从被窝爬出来“你等着,我去给你提尿盆。外头又下雨了,队里没敲钟,应该还是放假。你在被窝里多睡会儿,等一下我去食堂把饭给你打回来。”   小丫头说着话已经开了门出屋,不消一分钟将一个不大的瓦罐提了进来。这东西本该是晚上睡觉前就提进来的,昨晚太乱给忘了。   顾言已经穿好了衣裳,她可不好意思让孩子专门给她倒尿。弯腰提上瓦罐,她抬脚去了厕所。   身后的韩大花被妈妈的态度弄的七上八下,愣愣的站在地上低头看脚尖。一会儿后抬头小声的问妹妹:“妈妈是不是在生气?”   被窝里的小花踌躇一瞬,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应该不是吧!”   姐妹俩还欲再说,耳边传来顾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进来关上门,又重新回了炕上。   这天好冷,虽没到零下,估计也差不多。   “站着干嘛,快上来再睡一会儿。离食堂开饭还有俩仨小时呢。”   大花忐忑的心被安抚,猛的点点头,重又爬回了炕上。他们这里的炕不像东北那边的有烟道可以烧柴火,这里的炕大部分都是实心,全靠边沿部分的火灶取暖,如今没生火,炕上冰叭凉。   民间有句谚语,傻小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他们这里地处南北接壤,说不冷吧,冬天也是一场接一场的大雪。说冷吧,跟老北方那动辄零下二三十度也没得比。   基本太阳一出,要不了几天雪就化尽了。若是睡火炕的话,人上火的受不了。是以形成了与南北方都不同的风俗习惯。   顾言将一半的被子压在身下,这样半铺半盖的暖和一些。生物钟的习惯让她再没睡着,干脆睁开眼四下打量这新的栖身之地。   青砖上一片片污迹,烟熏火燎外加乱涂乱抹,黑乎乎的早已没了原先的颜色。箱子里孩子过冬的棉袄补丁窟窿是小事,关键小的没法穿,去年就是对付的。她可怜的连接一截的布和棉花都没跟婆婆要到。   一口箱柜,空着大半。四口人只有两条薄被,肚子里的孩子眼看要出生了,包被都还不知道在哪儿。这小姐俩当初就是用的大棉被裹着的。   这屋里可说是家徒四壁,连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想想就让人叹气。原身当初出嫁,可说是光屁股被赶出了家门,新婚当天的衣裳是她妈借的,第二天回门时给她妈脱下来,穿了身自己之前的旧衣裳回了婆家。   这年月,这种事情挺普遍。出门能有件儿不打补丁的衣裳,那算是殷实人家。像她这爹不疼娘不爱的,有两条破棉被也是婆婆怕把他们冻死才施舍的。   在心里盘算一番,怎么也得先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至于拿出来东西惊世骇俗,她只能尽量低调。想办法遮掩。   从被窝里坐起,将那件脏旧的衣裳穿好。俩孩子也跟着赶快坐起来穿衣。   “妈,你要干啥去?我帮你跑腿吧。”   如此懂事的孩子,她不禁心生安慰,伸手摸摸闺女的脑袋:“没事,我坐一会儿。你想睡继续睡。”   俩孩子平日里也从不睡懒觉,闻言摇摇头穿了衣裳起身。老大下床去打水洗脸,老二跪在炕上叠被。小胳膊短的够不着,她叠好了一头又蹦到另一头,小兔子一般可爱又认真。   记忆里平时也是这俩孩子叠被,顾言也就不矫情这个。俩孩子就是瘦的让人心疼,吃饱了干些活倒是没什么,其实比她这大肚子更利索。   从空间拿出一颗奶糖,撕开外面的塑料包装,抬手塞进小花的嘴里,孩子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惊讶的瞪大了眼眸,她居然吃到了传说中的糖块儿。   糖块儿好好吃啊!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啊,不对,昨晚妈妈给的饼干也很好吃。   看姐姐打水进来,她赶快将嘴里的糖块吐了出来。刚想给姐姐吃,只见妈妈已经给姐姐也塞了一颗,她又欢喜的将糖塞回了自己嘴里。 第4章 第四章   老大也惊喜不定,大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妈妈这是咋了,怎么忽然对她们这么好?以前有什么好东西也不会如此大方,当然她也没什么好东西。   “妈,你捡着钱了吗?”不然咋有钱买糖。   顾言捏捏她的小脸,结果那皮包骨的手感让她猝不及防的被心疼怜惜击中,心里酸酸的。老大家仨儿子,老三家也是小子,一个个也是瘦,可也不像这俩孩子一样瘦的让人心惊。   “嗯,捡到钱了。”   顾言轻快的言语,若是大人听到肯定是疑惑不已,外加追问不停。可这俩孩子却单纯的相信了妈妈的话,高兴的一左一右搂住她的胳膊。   “妈妈真好。”   小儿女舔舔嘴唇,几次歪着脑袋研究妈妈的神情。看她洗了脸,嫌弃的瞅了一眼全家人公用的布巾,随后俩手一甩等着它自然干。之后打开箱子取出一个白色的瓶子,挤出里头洁白的东西抹在脸和手上。   “妈妈,这是什么啊?”小女孩被大宝吸引了,早忘了刚才要问什么。一开口就转移了话题。   “……雪花膏,擦脸擦手用的。”这年代是这么叫吧?“你俩也赶快洗,洗了给你俩抹。”   “哦,有雪花膏了。”妹妹难得这么兴奋。   “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老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姐妹俩对视一笑,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洗了脸等它自动干。之后抹上了细腻的雪花膏。干枯的皮肤好似遇到了雨露,滋润的让人好舒服。   改良版的大宝几乎没有味道,娘仨都抹上也不怕人闻到什么不同。记忆里的公社在三公里外,小路更近,不到三里地。   得去弄些报纸回来糊墙,那玩意她空间里没有。俩孩子的衣裳也得添两件,深秋连秋衣秋裤都没有,过几天等着冻死嘛。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需要的包被,尿布、衣服都得解决。指望婆家,她擎等着挨冻受饿吧。   “妈,我去打饭了,你在家等着。”   “嗯,路上小心。”看孩子转身要出门,她又拽下绳子上那条破旧的手巾给她们“垫着些,小心烫。”   “知道了。”俩孩子语气轻快,高兴的好像展翅欲飞的小鸟。   屋内的顾言再次环顾四周,忍不住又叹口气。物资她多的是,可如今最难的是怎么能名正言顺的拿出来。   扶着肚子坐到炕上,门口人影鬼鬼祟祟的,自然没逃过她的眼睛。听脚步声很可能是原身的男人,这屋子的男主人韩红土。   “进来。”   她放开嗓子一声喝,门口传来“砰”的一声,随即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简直比狼撵更有效果。   顾言望着那个破门帘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就这,还敢跟我玩家暴?你也就欺负欺负弱小,哪个敢玩命你都跑的比兔子快。   他们家离大队食堂不远,十多分钟后俩孩子端着她们娘儿仨的口粮回来了。大半缸子不算稠的玉米糁稀粥。   菜,早饭根本别想,咸菜都没一条。如今的玉米未经改良,而且加工的时候连皮带瓤一起碾碎的。那味道和口感跟后世的猪食有一拼。   顾言闻了闻,里头还有一股子麦麸味儿。得,这是标准的猪食啊!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她只犹豫了一分钟,随后就果断的将这份饭分成了三份。老大拿出的碗里真的是非常均匀,弄的俩孩子望着她满是不解。妈妈不生气时也挺好,可这么好还是少有。   “妈,你多吃点儿。你是大人,还怀着小弟弟,我跟妹妹吃一口就行了。”   吃一口?大脑中的记忆还真是如此,难怪俩孩子瘦骨嶙峋的可怜。将桑树枝子做成的筷子递给小姐们,“吃,以后妈妈会想办法让我们都吃饱肚子。”   往日里日子艰难,妈妈又常常挨打,心情就没个好的时候。如今这样温柔的好言好语,已经让人非常感动。   “不用了,妈妈,我们不饿。你多吃点,不然小弟弟又要闹你。”   这是原主的话,如今被孩子真诚的说出来,顾言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这操蛋的年代,吃不饱穿不暖,也没个节育的措施,逼的女人跟母猪一样,一窝一窝的生。日子自然更难过。   “要不,妈妈你吃这个吧。”大花小心翼翼的从衣襟里掏出昨晚那块儿压缩饼干递给她,粗糙的小脸上有些不舍。但递给她的动作却坚定无比。   “还有我的也给妈妈。”老二一向唯姐姐马首是瞻,看姐姐给妈妈,她也掏出了自己的珍藏。   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眼窝子很浅,生死关头都不流泪的人居然一次次的眼眶发热。抬手揉一下眼睛将水汽逼回,她笑笑摸摸俩孩子的脑袋。   “饼干妈妈还有,这是给你俩的。就着稀粥你俩快吃。吃饱了跟妈妈去趟公社,妈妈还指望你俩帮着拿东西,饿着肚子没力气可不行。”   “妈你要带我们去公社?”   “真的吗?”   看孩子纯真的眼眸里满是兴奋,她笑笑点头:“是真的,要去公社要些报纸回来糊墙。”   “好,我帮妈妈拿,我可有劲儿了。”   “我也帮妈妈拿。”   在她的坚持下,俩孩子泡着饼干吃了大半碗粥,就着她拿出来的泡菜,香的永远忘不了这顿简单的咸菜就稀粥,第一次感受到了饱腹感的幸福。   “真好吃。”   “饱了,好舒服啊。”   俩孩子天真的话让顾言心里发酸。揉揉两颗小脑瓜,她郑重的嘱咐:“千万别跟别人说咱们吃的东西,记住了吗?”   这话刚才已经嘱咐一遍,她担心孩子忘性大,这才不放心的再次开口。要养孩子,肯定得动用空间,俩孩子不知道保密,那她会非常危险。   虽说以她的能力并不怕,可带着几个孩子还是会非常麻烦。她是吐槽这个妈妈才被传来的,自然希望自己是个负责任的好母亲。   “我知道,我不说。妈妈你放心,打死我都不会说的。”   “我也不说。”小丫头跟着姐姐重复了一句,随后又补充“奶奶和大娘三婶她们也会藏东西给她们的孩子吃,我就发现过一次。妈妈你要小心,东西藏好。被奶奶发现了给收走就不好了。”   老大赞成的点点头:“对,千万别被发现了。等妈妈你生了小弟弟吃,大人说生小娃娃身子虚,要补补。”   顾言噗呲一声笑了,摸摸俩乖巧的孩子:“放心,妈妈的东西谁都找不着,只给咱仨吃。”   这么说就是还有下次,俩孩子兴奋的眸光晶晶亮。望着她小鸡啄米一般的猛点头。   “留着妈妈吃。”   “别被爹知道。”   俩人一起开口,关心殊途同归。都是怕她这个妈吃亏。伸手将孩子揽进怀里一人亲了一下,抬起头声音轻快。   “好,我们现在出发。”   娘仨出门挂锁,她到棚子里拿了三顶草帽,一人戴一顶。此时雨声将歇,正是出门的好时机。至于屋子里,她已经打扫干净,不会给人任何把柄。小姐俩瞅瞅这崭新的草帽,下意识的往堂屋撇了一眼。出大门时心思细腻的老二又回头看了一下。   娘仨脚上的鞋一个比一个烂,可空间里衣物鞋袜根本不敢拿出来,只好先如此将就着,等秋收完毕腾出时间来再做鞋穿。根据记忆,她应该是能做出来的吧,毕竟原身针线不赖。   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没遇到几个人,很快娘儿仨绕上了去公社的小路,脚下弯弯曲曲一步步的朝前走。   “娘你扶着我,把我当拐棍使。”老大看她肚子大走路不稳,站在她身旁始终不离左右。   “还是用这根棍子吧。”老二不知从哪儿捡来一根树杈递给她“下头有三个叉,很稳当。”   顾言接受女儿的好意,柱根棍子的确可以借力。“你怎么知道三叉稳当的?”   小丫头被问住了,半天没回答上来。她笑笑摸摸孩子脑袋,本欲开口跟孩子解释三角定理,结果小丫头开口了。   “三个角最稳固,其他形状里头都会变,一旦里头变了,它就不稳当了。只有三角形不会变,最稳当。”   天哪!顾言侧头看这小丫头。没想到这小女儿好聪明又善于观察,以后一定是个念书的好苗子。   “妈妈我说的不对吗?”   迎上孩子怯懦的眼眸,她赶快出口肯定,以防孩子陷入自我怀疑中,没了自信。   “对啊,妈妈是惊讶你居然这么聪明。”   看历史上,这时期的大人很喜欢逗孩子。明明正确了却要一再否定,等孩子一再肯定才会松口。其实这样除了照成孩子没信心外没任何好处。对于这种胆小的孩子更加不友好,只会让她养成自卑怯懦的性子。   果然,自卑胆小的孩子是需要鼓励的。她这话一出口,孩子兴奋的小脸都红了。羞涩的咬着嘴唇,大眼睛里亮晶晶的好似落入了一颗颗小星星。   “妈妈才聪明。”   瞅瞅四下无人,她从兜里(空间)掏出三个乡巴佬鸡蛋,递给她们一人一个。   “妈,这是啥?”   “妈,你这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鸡蛋。”她率先咬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真香表情“赶快吃。妈妈前天被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教了变戏法,这是从别的地方变出来的。”   “妈妈好厉害。”老大瞪圆了大眼睛。   “这鸡蛋真好吃。”老二已经咬了一口。   “不许……”   “不许告诉别人,我知道。变戏法算是神婆了,让别人知道了会被开大会的。”   短短不到一天时间,胆小的老二已经显露聪明的一面。这回换老大跟着猛点头。同时对妈妈这变戏法的本事向往不已。 第5章 第五章   泥土路虽不好走,不过路程并不远,娘仨半小时左右站到了公社的大街上。一溜八间房子的大供销社,比他们大队的大的多。   韩家小姐妹俩这是第一次来公社,对这土不拉几的供销社和粮油站羡慕不已。俩人合力提着妈妈变戏法变出来的一篮子鸡蛋,跟着她走进了供销社的大门。   “同志,鸡蛋咋换?”   副食柜台里一个中年男人闻声抬起头来,“一斤换三斤盐或者半斤猪油,今儿没肉了,没法换。”   这小地方,肉供应的少,基本没货。大家拿鸡蛋换的最多的就是盐,一家也喂不了几只鸡,都省下还要换箩筐、炕席、木桶之类的生活用品。   “可以换成工业卷和钱吗?”   男人好像看傻子一样的瞅她。心道:换工业卷和钱你不去黑市,或者偷摸的挨家挨户去问,跑这供销社来,你是不是缺心眼?   “……不行。”   这家伙不仅脸黑,语气更硬。气的顾言肝疼。他妈的,姑奶奶的东西全是跨时代的不能拿出来,否则还缺你这仨瓜俩枣。不换就不换,有什么了不起。   她一生气,抬腿就出了供销社。俩孩子紧紧的跟在后头。小姐俩今儿吃的好东西不少,嘴里还有鸡蛋的香味,那是不饿也不馋,只管跟着妈妈干活儿。   站在这灰头土脸的大街上,她不禁有些泄气。记忆里就是拿鸡蛋换东西,可人家没有她要的,这下她该怎么办?提着手里的袋子,她是真发愁。   俩孩子自小养成的习惯,最会看人眉眼高低。此时看她肃着脸好像不高兴,俩人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不过已经停了雨滴,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中年女人从供销社出来暗暗瞅他们一眼,走出好几米后又折回来。左右瞅瞅小声的靠近她。   “小孩的旧衣裳换不?”女人看她楞的没吭声,瞅瞅她身后俩衣衫单薄的孩子小声的嘟囔“不换算了。其实都是好东西,我们大伯哥在大城市当领导,我家男人去年去拿回来的。可惜家里没这么小的孩子,不然我可舍不得换。”   “换。”赶快拉住女人的手,她笑笑从神游天外中收回心神。“旧衣裳旧被子都换。”   每逢赶集都有卖估衣的,其实就是二手甚至不知道几手的货。她正算下回赶集还得多长时间,没想到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那走。”   以物易物,或者农村的大集都不算倒买倒卖投机倒把,是以几人也不躲闪,大大方方的跟着女人进了巷子。   跟着她进来一座两进的四合院,小心的避开地上的水坑,绕过花墙进了最里头的一处房子。   “坐,大妹子你喝水不,我给你倒水。”如今的人挺热情,且没流动人口治安也相当好。人们没有后世的防备与疏离。   “不了,我不喝水。”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东西。”女人说着出了屋子。她刚才已经暗暗检查过这些鸡蛋,一个个都挺新鲜,不像上回赶集似的,提来的鸡蛋都是些陈蛋,有的都坏了。   顾言挺着肚子坐在一旁炕沿,俩孩子乖乖的坐在地上的小板凳。娘仨左右瞅瞅,却非常规矩的什么都不动。不消三分钟,女人再次返回,身后还跟着一个同龄的女人。俩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包袱。   “这是我们邻居,她有小娃娃用的东西,你看看愿意换不?”   顾言点头,女人眼尖的看到了她手里的袋子,拉近乎办开口问:“你这几个月了,快生了吧?”   “嗯,快了。”   “哎呀,看你这肚子可不小,不会是双生吧?”   闻听此言,几个大人的目光全转向了地上的姐妹花。顾言笑笑摇头:“不知道,也许吧。”   “一次生俩可不好养,尤其如今这年月,去年粮食就欠收,今年还不如去年。交了公粮分不了多少啊。你们是哪个大队的,收成跟公社差不多吧?”   “河野大队的,公社没几里地,收成都差不多。”   “哦!”三里五庄的说起来都知道,女人更是感叹“整整减了一半,这日子难熬啊。”   “是啊,所以才想着换些东西做准备。孩子身上都是单衣,到晚上冻的都发了青。”   将话题倒回正题,俩女人收起脸上的怜悯,打开包袱将东西拿出来。头先的那个是两身薄薄的夹衣,颜色犯了白,伸手一摸倒是有点棉花。行,就袖口补了补丁,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这衣裳不赖。   “正好一人一身,你看咋样?”   “行。”她物资多的是,换给别人也算变相帮助了,根本就不还价。“你看怎么换?”   “你这鸡蛋我估摸着有□□斤,不到三块钱。我把这两身旧衣裳都给你,你看行不。”   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这大嫂是实在人。她点点头“还有吗,我这儿还有两对枕巾,一条床单。”   她说着话把袋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后世被嫌弃的土老帽,她收物资的时候一起收进去的,那细腻精致的做工用料,在这年代可是妥妥的好物。   “哎呀,这枕巾真好,这颜色花样都鲜灵。”后面来的女人拿着赞不绝口“我侄儿要结婚了,人家可是正经的铁饭碗,我正愁买啥送礼好,这可真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这枕巾和床单我都要了。”   这院儿里住的都是公社的铁饭碗,否则也没这么大能力。顾言无意中倒是正好碰对了地方。   “我这有一床孩子用的小棉被,还有里头的单棉布包布,还有几件小衣裳,你看……”   东西都是旧的,小棉被还补了一块儿,被头那里整齐的缝的一块都劈丝了,伸手摸摸棉花也已经板结。包布和衣裳也是旧的发白,如今的棉布最好的才是二十五支。加上纯棉的不耐磨,看着更加稀疏。她大概也觉得换人家那么鲜亮的东西不好意思,话未说完讪讪笑笑。   “要不,我再给你一件我的旧衣裳。”   顾言闻言假装犹豫了一会儿就点了头。对方没问她这些东西的来源,她倒是省了说辞。这东西她空间里多的是,只是她目前的处境根本不敢拿出来。只好如此换成旧的用。   将换的旧物包成一个大包,她站起来含笑道:“今儿这事儿别跟别人说,尤其是枕巾和床单。”   她的床单可是四十支的长绒棉,如今的工艺尚且达不到。不过不是专业人员,她也只是觉得好,至于哪儿好估计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俩女人早有经验,闻言点头“放心,保证不说。有人问就说换的鸡蛋。”   俩小姑娘一人拽一角,提着大包袱离开了这家。快出门了顾言才想起了报纸,只好又转头。   “对了嫂子,你知道哪儿能弄到报纸吗?”   “糊墙啊?”   “嗯。”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眼眸闪过不舍。“大妹子,你能弄到毛线吗?”   这说报纸呢,你扯毛线干啥?一瞬后顾言这女汉子就明白过来了,开口道:“能,你要多少?”   “真的能弄到?”   “真的,你要什么颜色?”   “红色。你要能给我弄二斤,我白给你两摞报纸。”   顾言点头,表示没问题。女人紧张又期待的问:“那啥时候能弄到?还有,你要什么?钱、票、还是……”   要旧衣裳换就最好了。她们家有三家铁饭碗亲戚,还都是那种条件特好的。经常接济一些旧衣裳给他们。这东西不缺。   “旧衣裳就行。”   “哎。”女人喜笑颜开,也不去追究这许诺的真假,高兴的拿给她一大摞的旧报纸,又给了俩孩子一人一块儿水果硬糖。   俩小家伙虽然很馋,但没得到她首肯还是没有去接。迎着孩子渴望的目光,她笑笑让她俩拿着。   等她们娘仨离开,买了床单的女人小声的跟对方嘀咕:“这货好像是北边的,你说咱这地方咋也能弄到北边货?”   “谁知道呢,咱这儿离北边十万八千里呢,这女人不简单啊。”   “对啊。可她咋不要钱不要票,偏要旧物件呢?”   “这谁知道……真是个怪人。”   没理会外人的猜测。顾言她们一出公社,天上又开始掉起了雨点。打饭的人们一个个捂着饭缸子往回跑。闻到热饭的味道,俩孩子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玉米混杂高粱味儿,纯正的食物味道其实真的很像后世猪饲料。不过对于每天饿的前心贴后背的人来说,这东西也挺香。   “饿了?”   “没。妈妈咱还要换其他的吗?”   “……算了,下回再说。……你俩怎么把草帽捂到包袱上去了?”问完就恨不能将这话吞回去。这还用说嘛,落雨点了,孩子怕把包袱里的东西淋湿呗。   “怕淋湿。”   “赶快走。别等妈妈,你俩到那颗老榆树下躲躲。”   俩孩子犹豫一下,她抬脚迈步“妈妈跟着呢。”   小姐俩点点头,小短腿飞快的迈着步子跑了。老榆树粗壮枝叶茂密,这点小雨一点儿都不会漏下来。包袱里的都是宝贝,可不能淋湿。 第6章 第六章   老榆树位于公社外,此地已经没了房子。田野萧瑟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娘仨身上都穿的单衣,淋了雨被风一吹忍不住的打哆嗦。   这下雨天荒郊野外的应该不会有人,顾言本想拿出燃气灶,又可以烤火,又可以煮点吃的。想了想还是保险起见,在空间里东挑西拣,拿出了一桶酒精,然后到旁边的地里寻找不太湿的玉米杆。   “妈妈,你要干嘛?”孩子心思简单,比大人的接受能力更强。这短短一天,已经完全接受妈妈会变戏法的事儿。看她又拿出东西来,兴奋的问她用途。   她直起身子让俩孩子干这活,她大着肚子弯腰实在难受。“从那些大的草垛里抽一些不太湿的杆子,咱烧个火,这天实在太冷了。”   “嗯,妈你快去树底下,我俩抽柴火。”   没一会,小姐俩抱着玉米杆子过来。下头的杆子也就两头有一些水汽,中间都是干干的。她毫不吝啬的将酒精倒在上头,打火机一点,火苗蹭的一下就燃了起来。   “快过来烤烤火,等一下妈妈给你们变好吃的。”   小姐俩站的更近一些,老大闻言就忍不住的流口水。“真的吗,妈妈做什么好吃的?”   老二也咽了口口水,望着妈妈的眼神充满了期望。不怪她们没出息,实在是她拿出来的东西太好吃。她们从来没吃过。   “当当当当,看这是什么?”   一口两侧有把手的铁锅,两袋韭菜鸡蛋馅儿的速冻水饺。俩孩子弯着腰低下头,待看清袋子里的东西后,眼睛亮的像小灯泡。   “扁食,居然是扁食啊!”   搜寻一下记忆,最近的一次吃饺子是去年过年。一斤肉剁了十多个人吃的馅儿,她们娘仨拢共吃了不到十个,最后跟婆婆要了个窝窝,还被骂了一顿。   一大家子一年不够三斤油,如今吃了大锅饭,更是一点儿油星子都没有。所以她没敢拿肉的,就这素馅儿饺子里的油,孩子们也没感受过。   用铁丝将锅吊在树枝上,倒入矿泉水,水开下饺子,很快那香味就散了出来。俩孩子馋的不住气的凑近吸气,顾言也暗暗抹抹嘴角,鼻子一抽暗骂自己没出息。   民以食为天,这话她在末世后有了深深的感触。一块儿面包半瓶子水,这些盛世不值一钱的东西随时能引发一场干架。所以她有了空间后,储存的东西首以实物、水和衣物被褥为主。看着它越来越大,里头的东西小山一样越来越多,安全感才能爆棚。   “好了,每人一碗啊!”   特意挑了双层的不锈钢碗,这种碗不会烫,适合喜欢面食的北方人。盛好了饺子,拿出醋来滴几滴,这下味道更佳。   俩孩子端着漂亮的碗,接过妈妈递来的光滑的筷子,欢喜了一下好东西,随即埋头开始吃饺子。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在饥饿面前,多漂亮的东西也不如一顿热饭来的实在。   坐在热乎乎的火堆旁,吃着香喷喷的饺子。天地间除了零星的雨声,就只余这娘仨西里呼噜的吃饭声。什么优雅,什么餐桌礼节,在末世后早被顾言扔进了垃圾桶。   “真好吃啊!”   一碗下肚,老大摇着脑袋发出由衷的赞叹。她从来没吃过鸡蛋,奶奶给大伯家俩孩子蒸的鸡蛋她就馋的不行,没想到妈妈变出来的鸡蛋扁食更好吃,简直比蒸鸡蛋好吃一百倍。   “香,太香了。”老二说完去拿锅里的勺子“我要把汤也都喝完。”   “我也要喝。”   俩孩子吃美了,顾言也吃美了。原主怀着孩子却一直在挨饿,身体严重透支。原来的剧情这身体生完孩子昏迷了两天,她婆婆怕她死了,才忍着心痛给她喂了半碗红糖水,她这才醒过来。   补补吧,七个月的话还有俩仨月才生,应该能补起来一些。孩子自己舀了面汤,乖乖的也给她舀了一碗。   原汤化原食,娘仨热乎乎的喝了饺子汤,身上都暖和起来。她看没人,让孩子将包袱里的衣裳穿上,她也将那件补了三块补丁的衣裳穿上,然后将其余的东西全收进了空间。   “妈妈好厉害。”   “妈妈是神仙。”   “嗯,妈妈是仙女。”   俩孩子高兴的拍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对母亲的崇拜之情。顾言笑笑让孩子戴好草帽。   “走了,回家。”   走出了好远,俩孩子还回头看这堆已经燃尽的火,眼眸中满是舍不得。   “妈妈,我们以后还来公社吗?”   “来啊!我还有东西没换到呢。等十月赶集的时候咱再来。”   “那……那还能煮扁食吃吗?”   “能,咱在家里也可以偷偷的关了门煮。”   “好哎。”   “不行,这味道太香了,会被别人闻到。”   老二心思缜密,一开口就说到关键。后世的食物油水充足,鸡蛋韭菜味道又浓郁,屋子里煮肯定瞒不过。   “那就吃饼干好吗?还有糖果。”   “好。妈妈多吃,给我一点点就行。今儿这扁食太香了,我永远都不会忘。”   “我也不会忘,喝粥的时候想想就当吃扁食了。”   俩懂事的孩子陪伴,顾言对于换了时空的事儿早已不再纠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走不了。   趁着雨点住了的时间,娘仨赶回了家。街门早已不知去向,台阶没下俩,堂屋里闻声走出来的老太婆已经开骂。   “不要脸的东西,拢共三顶新草帽,你居然全给拿走了,说都不说一声,当老娘是死的是不是?反了天了,儿媳妇想当婆婆的家,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草帽是孙子在外玩,老太太给孙子的,孩子们用完顺手就放在了棚子里。有新的,顾言当然不会拿旧的。老太太之前发现已经骂了一通,就等着她们回来算账呢。   俩孩子已经吓的缩成了一团,下意识腿软的想往地上蹲。顾言将俩人拉过来护到身后,这才一步步稳稳的下台阶。   “一顶破草帽,还扯上王法了。谁家王法闲得无聊还管你顶破草帽的事儿?”   这与原主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若是在古代她是不敢的,因为会被当成啥上身,轻者驱鬼祛邪,重者烧死妖孽。可如今这时代不同啊,破四旧推翻一切封建迷信。   她们敢说这些,先就会被领导批评教育。烧香拜神那都是私底下,明面上任你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何况她有原身记忆,她们更挑不出理来。伟人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改变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你……”忽然被呛声,老太太一时间都蒙圈了,往日里的车轱辘骂人话没挤出来,憋的一张老脸通红。   “老二家的,话不是这么说。你把草帽都拿走了,让我们家仨小子戴啥?”   “就是,那是给我大孙子的,你个不要脸的女人生俩赔钱货也配戴我的新草帽。”   家里的男人不见踪影,估计又去了大牛圈的空地上侃大山。女人对阵女人,倒是挺公平。顾言的视线在对面这婆媳仨身上扫过,冷笑一声转头将墙角一根细长的桑树枝拿在了手里。   这玩意是春天养蚕后留下的。剥了外面的粗皮,里面的枝子细白结实韧性十足,一般用来给豆角架秧。他们家按人口有五分自留地,这是没用完留下冬日引火用的。   “赔钱货?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骂自己的。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有如此嫌弃自己的,真是听都没听过。”   “……”老太太被她这颠倒的话气的浑身发颤,指着她的手指头哆哆嗦嗦。大概第一次被儿媳如此呛声,一时间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二家的,你这就不对了……啊……你咋打人啊?”手背忽然被细长的桑枝抽中,老大媳妇那张虚伪的脸也不装了,大眼睛瞪着她好似要吃人一般凶狠。   “别拿手指着我。再敢伸出你的爪子,姑奶奶抽死你。”   大嫂也蒙圈了,这老二家的吃错药了吧?今儿咋这么厉害。“反了天了,娘,老二家的反了,您还等啥啊?”   这风扇的好。老太太本就满身怒气,她此话一出口立马就着了。当下回身拿起门口的顶门棍给了老大媳妇,恶狠狠的交代她。   “打,给我狠狠的打。拿出你长媳的气势来。”   此时看热闹的邻居已经围了一圈,隔着高高的台阶居高临下的当吃瓜群众。当众打儿媳,老太太还不敢如此。不过让大儿媳代为出手,那就没道德伦理上的束缚。   “哎,我听娘的。”   老大媳妇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是第一次跟她动手了。这场景触发了记忆,顾言对原身更加无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但凡豁出去一点儿,也不至于被欺负致此。   “不孝顺的东西,我替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对她这外行的打法,顾言连个哼声都懒得给。刚想伸手去抓,发现俩闺女居然朝她跑来,她只好改抓为推。对方被她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推的刹不住车的去撞墙,她则拉住俩小姐们往一旁走了几步。   不理会大嫂杀猪一般的叫声,她急切的交代孩子:“站远点别过来。”   “妈妈……”   老大不放心,还要跟。妈妈大着肚子肯定打不过大伯母,大伯母看着面善,其实心最狠,她们挨过她很多打,是以非常担心妈妈。   “妈妈没事,你俩别动。”顾言说着话,伸手拽住了大嫂敲过来的棍子,一个使力往前轻轻一拽,对方连人带棍摔在泥地里啃了一嘴的泥。   院墙上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个个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如今的农村连电都没有,看戏说书也少的可怜。今儿这婆媳妯娌的大戏可是够精彩。   “娘呀!”老大媳妇爬起来吐掉口中的泥,身上的疼和丢面子的羞臊,让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我不活了呀,被个晚辈如此欺负,我没脸活了啊!”   武斗改文戏了,顾言都懒得给她一个眼神。径直走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屋。   “不活就去死吧!”   她这火上浇油的话让老大媳妇没了台阶下,爬起来就闹着要跳茅坑。一大堆的人围着,她这茅坑当然不可能跳的成。顾言才懒得看她唱戏,等俩闺女进来,反手就插上了门。   进屋后才发现小姐俩居然都捂着肚子,她一时心急,赶快拉住问情况。“是被打着了吗?打着哪儿了给妈妈看看。”   “不是,就是……今儿吃的有点儿多,肚子疼。”   顾言闻言送了口气,从空间里找出健胃消食片给孩子。当妈真是不容易啊,她深刻的感叹道。 第7章 第七章   外头乱成了一锅粥,韩家婆媳说她不敬长辈,不睦妯娌,简直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去,把老二叫回来,这样的媳妇我们家要不起,把她送回娘家去。”   老太太跳着脚的朝着耳房骂,顾言跟聋了一样好像根本没停着。将大包袱拿出来放到炕上,她从空间里拿了一匹遮光布。想了一下原主好像没剪子,她只好再次在空间搜寻。   翻过一个又一个集装箱,终于在一个箱子里找到剪刀,针线等缝纫用品。“幸好我机智,什么都收一些。”   “妈妈你说啥?”   “没事。妈妈做个窗帘门帘,从里头挂上,外头就看不到咱们了。咱点灯,外头也发现不了。妈妈晚上加夜班把被子衣裳改改,咱用着也舒服些。”   “我俩也帮忙。”   “好,咱先烧水洗个澡,等一下换衣裳。”   “妈妈,洗衣裳的大盆在奶奶那儿呢。还有脸盆也在奶奶那儿。”   憨老大一说完,老二就搂着姐姐的胳膊笑。“咱妈会变戏法,既然能变出锅烧热水,俩盆肯定不成问题。”   顾言打个响指:“答对了,常用物品妈妈都能变来。”   “妈妈好厉害。”老大搂住她右臂。   “妈妈你真好。”老二搂住左臂。   外头的热闹没多久散去。至于她们去找韩老二收拾她,她压根没当回事。就那欺软怕硬的货,她都不用拿武器,单手揍一顿他就得求饶。   拿出燃气灶烧了一大壶热水,顾言又找出电热器接上备用电源给屋子加热。很快,冰凉的屋子温热如春。   兑好水,姐姐懂事的让妹妹先洗,妹妹则让姐姐先洗。小姐俩退让一番,还是顾言拍板。   “这回小的先,下回老大先。快洗,洗完了妈妈还要洗呢。”   妹妹脱了衣裳坐进去,她这才发现盆很大可以俩人一起,伸手招呼姐姐,老大瞅一眼妈妈也跟着脱掉了衣裳。小姐们动手能力挺强,根本不用她管,俩人互相帮忙就可以应付这种非日常活动。   洗发液抹上稀疏枯黄的头发,随着揉搓的动作起了满手满头的泡沫,俩孩子高兴的像俩小傻子。   粗糙的毛巾搓起身上的脏污,等洗完澡盆下一层黑灰色的残渣。顾言又兑了清水给她俩冲了一下,这才擦干上了炕。   这俩洗澡的功夫,她将两件后世老人穿的那种花背心给改成了俩孩子的内衣。光滑细腻的质地,干净无一个补丁的新衣,小姐俩穿好了伸手摸着都在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吗。   “妈妈,这衣服真的是给我和姐姐的?”   “真的。”   刚才剪的时候她俩没看到,要不然得心疼死。好好的白底粉花衣服,她妈下手是一点不软啊。   现成的童装全是高档货,根本不敢给孩子用,也就这些凑合凑合。之前俩人根本没内衣,男孩子的破秋衣外补丁外套,都快露出肚脐来。   有了背心,再穿上之前换的夹衣。腿上比较好隐藏,她给俩孩子穿上颜色暗一些的薄保暖裤,外头还穿之前的补丁裤子。这下小姐俩暖和舒服的在炕上直蹦跶。   孩子穿好下地去倒水,她出言叮嘱“用小盆少端一些,不然太重。”   塑料盆,这时代还没有,本身就比木盆轻的多。俩孩子干惯了活计,利索的答应一声,没跑几趟就倒了干净。看厨房没人,胆大的老大还带着妹妹去厨房打水,给妈妈把洗澡水备好。   顾言等水烧开的功夫,又剪了两件老人背心在改。老二趴在她旁边仔细的看,随后开口。   “妈妈,我来缝吧。”   “你会吗?”   “这个简单,只要两面两条线,我会缝直线。”   记忆里关于这个一片模糊,一般农村的女孩子干活儿是挺早,可你这才七岁,会不会过于早?   “那你试试。”她不怕糟蹋东西,只当给孩子练手。   老二接过她手里的活儿学着大人的样子,用针尖在头皮上轻轻划过,顺着她的针脚开始了表演。   看她缝了几针,顾言彻底放心。转身去忙活别的。真如孩子所说,这个改动只有两侧和底下,都是直线,只要细心耐心就能干好。   关好房门,她脱衣洗澡。“你……韩老二回来了吗?”   老大看妹妹干活,也学着她的样子穿针引线准备帮忙。闻言抬起脑袋:“没,她们在屋里说话,可声音太小了,我们听不清。”   老二也抬头:“妈,你说她们会不会在想办法算计咱们。”   “她们不会真把咱们赶走吧?”   “那咱们去哪儿啊?”   俩孩子被吓着了,但脸上不像之前那么惶恐害怕。毕竟最近妈妈的表现实在是给力,下意识的觉得妈妈肯定有办法。   “放心,我看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撵咱们,姑奶奶非一刀剁了她。”   门外一声响,好似被磕到了墙,哎吆一声跑远了。顾言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舒舒服服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嫌弃的瞅瞅那一块块的大补丁,摇头叹了一声。幸好里头换了新背心和秋裤,总算舒服一些。   娘仨挑的都是暗色的内衣,灰不溜秋、黢黑一片,这样就算被看到也不显眼。   刚才洗头发时,她才发现原主脑袋上居然有俩大包。不用说,肯定是之前被打的,根本就没消下去。这女人越来越傻,或许跟这不无关系?   胡思乱想一通,用吹风吹干头发重又炸扎起来。给俩闺女扎了简单的俩小辫,孩子从来都是拢到一起拿布条栓到一起,冷不丁编了辫子,美的拿着镜子反复的照。   “好看,妈妈手好巧。”   就一个麻花辫而已,孩子也能高兴成这样。原主真是对这俩太不上心了,一天天的稍微抽点空关心一下也不至于让孩子如此自卑。   “以后妈妈天天给你们编辫子。”   “好。”   “不用了,妈妈教教我,我学的很快的。”   “好,小花学会了帮姐姐编。”   这什么破名字,实在够省脑浆。不过如今的农村都这样,她叹口气也就不再纠结。七岁了,等上学后她再给取大名就好。   娘仨折腾一番,时间已到晚饭的点儿。俩孩子不用大人吩咐,倒了水后端着掉了漆的搪瓷缸子去了食堂。   顾言在屋里善后,用过的物品清洗干净摞到一起收入空间,再将窗户上的遮光布摘下来,晚上用的时候再挂。   趁着没人,她把今儿换的小被子拿出来拆开换了内芯。板结的棉花换成柔软的丝绵,外头依然用旧的被面包住,用针线缝到一起。   她之前可没做过针线活儿,不过这种简单的直线本就不难,再加上原身的记忆,倒是难不倒她。缝了没两针,俩孩子端着搪瓷缸子回来了。   “妈,妈,我刚才看到我爹从老李家出来,上了厕所又进去了。”   下雨天打媳妇,顾言想起来他还有一恶习——赌博。农村本就没多少收入,赌资基本上就是粮食。可越是没有它才越珍贵,自留地里三瓜俩菜的可是赖以活命的东西,这家伙也给拿去赌。若是输了,输了好啊,反正这些东西也进不了她们娘仨的肚子。   “别管他,咱吃咱的。”   晚饭是稀粥。说是稀粥那可是真稀啊。顾言拿勺子分的时候吐槽:还没后世的面汤稠,这玩意吃下肚一泡尿就没了吧。   照样是三个半碗,她这才发现不对。“咱娘仨,这饭也太少了吧?”   俩孩子互相瞅瞅,回头用一模一样的眼神望着她。磕巴了几下,老大开口给她解惑。   “你……你的那份在奶奶那边。”   一句话说的顾言半天没缓过来。仔细搜寻记忆,关于这的居然一点儿没有。这傻老娘们,自己的饭被婆婆扣下,她居然分俩闺女的。见过欺软怕硬的,她顾言没见过如此欺软怕硬的。   好,好的很啊!还敢叫嚣着要赶我,姑奶奶先把自己的口粮要回来再说。把搪瓷缸的饭倒入粗瓷碗中,她拿着空缸子抬脚去了堂屋。俩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细心谨慎的老二还闭上了自家屋门,拉上门栓以防小偷。   至于这一个院里还得防贼,这贼是谁那是明摆着的。外人偷了东西,被逮着得批评教育赔偿回来,反倒是自家人偷了,那真是没地说理。   堂屋的饭也是刚打回来,一大家子除了韩老二,一个个全都在。每人除了食堂的稀粥,手里还有个煮土豆。   好嘛,背着我们加小灶。顾言也不多说,端起八仙桌上那大半缸子稀粥倒到了自己的缸子里,然后转身就走。加小灶嘛,谁不会似的。姑奶奶要没有肯定得争一争,不过如今这情况就免了,吵架也是费体力的。她忽然间挺个大肚子挺累,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改改衣裳被子。   “哎,老二媳妇,你这是干嘛?”   大嫂怒目相向,这一份饭可是分给他儿子的,如今被端走,他儿子岂不吃亏。   “我的饭我端走。下回不劳烦你们打,我自己会去打的。”   “你……是你自己说跟俩闺女吃的,如今又……”   “我改主意了。”   简单的话清楚明了,我的东西我做主。跟姑奶奶扯什么当初如今的,我就不给你了你怎么着吧。   老大媳妇气的指着她直哆嗦,下午已经丢了脸,没想到晚上她又来这么一出。   “娘,你看她……”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要是生个儿子就好了,老二这一脉有人继承她才放心。 第8章 第八章   要回了口粮,双胞胎对妈妈再次刮目相看。这个有些虎的妈妈真好,要是永远都这么硬就好了。   娘仨吃完饭,俩孩子去舀了水洗碗。顾言重又开始缝被子,没两下再次扎手,她嘴里嘀咕。   “被子厚比衣裳难缝多了。”   老二闻言回头:“妈妈你没顶针,所以才不好使力。”   顾言抬头目露迷茫,一瞬后在记忆里看到了顶针的个什么东东。一个铁质的圆环,戴在右手中指上,用来推针非常好使。   可后世不论服装厂还是纺织仓库都没这玩意,除了爱好手工DIY者有这玩意,工业上完全用不着它。   “我去刘嬢嬢家给你借一个吧?”   老大在门口正好听见,掀帘进来建议道。顾言慢半拍的点头,习惯了后世什么都买,忘了这年代什么都可以借。   “俩人一起去。”   “哎,知道了。”   等顶针的时间,她手下并没有停。门板被人从外推了一下,随即响起老三媳妇的声音。   “吆,二嫂咋还关上门了。这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吧?”   “黑灯瞎火的不睡觉要干嘛?我不像你那么招人疼有灯油,看不着就只剩睡觉了。”在台灯亮堂堂的照耀下顾言睁眼说瞎话。   跟妯娌攀比,原身从未有过。她自觉自己生的赔钱货,在婆婆妯娌面前是大气都不敢喘。老三媳妇有些始料未及。   “瞧二嫂说的,我们屋里也都是黑的,如今这年月哪还有灯油啊,油星子都难找……”   “闭嘴。”不等她说完,顾言就打断。闺女很快回来,你这样子她俩咋回家。“有话快说,没话就滚蛋。”   “你……二嫂你是疯了吧,咋逮谁咬谁。”   “对,疯了,小心把你给传染了,所以你赶快滚吧。”   跟吸血鬼是一伙的,合伙糊弄原身将自己的口粮让出去。你如今给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虚与委蛇对你用不着,干脆利索的远离多省事。   “真是疯子,疯死得了。”说了句狠话给自己找找场子,老三这虚伪的东西跺跺脚回了南耳房。   双胞胎小姐们趁机敲门进屋,“给,刘嬢嬢那个正在用,这个是她们院里东屋的徐姨姨借的。”   顾言点头,这份儿情她记住了。东西虽小,可如今的人所有的活计全是手工,这小小的工具还真是离不了。   有了顶针,她的速度快了不少。周长一米的小被子很快缝好,她叠好放进了箱子,准备对那两床烂被子进行改造。   反正已经暴露了,她干脆拿出两条崭新的被子给孩子。“今晚上盖这个睡。”   小姐俩摸摸那柔软如云的被子,稀罕的舍不得放手。“妈,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可了不得,会被人抢走吧?”   “奶奶她们要是告到了大队,会把妈抓起来吧?”老二显然考虑的更多“妈,我们还是盖旧被子吧。”   “就暂时用用,我把这旧被子改造一下,咱以后自然还是用旧的。”   “嗯,那就好。”老大躺倒新铺的褥子上打了个滚,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怎么改,我帮妈一起吧。”   “还有我,我也一起。”   “不用,你俩赶快睡觉。小孩子睡不够长不高的。”   打发俩孩子睡了觉,她将旧被子拆了线。被里被面放空间清洗,板结的棉花捆好扔到了角落。   之前挑的颜色最不起眼的几种布拿出来剪成小块,然后拼接到一起。做出一条宽五十公分的长条,然后接到旧的被里被面上,这样就能多出来一大块。一米五的单被子变成了两米的双人被。   内芯换成六斤长绒棉的新棉胎,又硬又冰的破被子一下变成了蓬松柔软的新棉被。早晨叠好后用破布遮住些,只要不近距离接触,应该发现不了。   两条被子改造好,她喝了一盒牛奶吃了块儿蛋糕补充体力。时间已经是四点,她也懒得再睡,干脆将那些颜色暗哑不好看的布料剪成小块儿,准备再拼接一条小被子出来。   肚子里的是双胞胎,而且还是龙凤胎。萌萌哒的小女儿,本该是粉嫩嫩的才好,结果只能做的暗哑不起眼。伪装成拼凑的模样。   就这,这年代也不好得。谁家的下脚料都是用来打补丁的,一般人可舍不得给人。至于工厂,他们这些老农民也没那门路。   拿着那些暗哑的布料,忽的拍自己一下。“我真傻,既然是拼接,颜色漂亮有什么关系。”   将这些收起来,她拿出一块块花色漂亮的棉布,用剪刀剪成三角形的小块儿,然后再拼接成风车的样子。   刚才搜寻布料的时候发现了两台工厂用的缝纫机,估计是库房里一起收进来了。这下速度就上来了。小被子很快拼接完成,被里就用最简单的白布,如今一毛一尺,做这个也就三尺多。   屋外又响起雨声,将小被子做好后收入箱子,她拿出几件白底粉花的老年汗衫,剪了给腹中的小女儿改造内衣。单包布有两块,她再剪两块灰色的法兰绒换洗。若是住在荒郊野外多好,不用担心别人看到,有好东西却根本不敢用。   一夜未合眼,晨曦微明的时候坐着打了个盹。她居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不,跟这身体一模一样,应该是原主。那人脸上满是苦笑,摇着头跟她说再见。   “这些都是你的了。我走了,希望你做个好妈妈。”   她急的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儿,想伸手去拉她,可惜根本没拉住。一下子惊醒过来,台灯依旧亮着,炕上俩孩子好梦正酣,她手里还拿着那件未完工的小背心。   “妈的,什么叫都给我了,有你这么强迫中奖的吗?姑奶奶有自己的人生,不惜的你的施舍。”   气的嘟囔几句,自然不会有人来回应。   得,这下什么都别想了。婚都没结过被安排来给人当妈。顾言你再嘴贱,小心老天爷把你发配到天边去。   在心里自言自语一番,手中的小背心正式收了工。收入箱子后,她把门窗上的遮光布也摘了下来。   俩孩子早早醒来,抱着改造的被子一通亲。“妈,这被子好大,一条够咱们四个人睡了吧。”   顾言楞了一下,随即明白啥意思。这是还惦记那个家暴爹呢?   “你俩盖一条,妈带着弟弟妹妹盖一条。”   “那……那爹呢?”   “他不是也有娘嘛,让他跟着他娘睡就好了。”   老大一拍手:“对啊,各找各妈,别回来了。”   老二犹豫一下:“不回来挺好,可他非要回来咋办?”   “打出去。”   顾言开门出了屋子,小姐俩在炕上互望一眼,纷纷给妈妈竖大拇指。妈妈威武,看来她们以后日子要好过。   翌日天放了晴,大家早饭后被钟声召集起来去上工。她大着肚子被分到地里掰玉米。如今都是先将杆子割倒再掰,孕妇坐着也能干这活儿。   俩孩子被安排去了红薯地捡红薯,这活儿全是孩子干,她也不好说什么。入乡随俗,且锻炼孩子的自立能力并非坏事。早饭一人多加俩奶黄包,肚子不饿就没啥问题。   一块地里干活的好几个女人,其中俩都是孕妇。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下好戏开场,女人们叽叽喳喳,东家长西家短拉起了闲话。   一位大肚子孕妇转头瞅她一眼,开口道:“乌鸦,你不会又怀了双胎吧?我记得我跟你一起有的,你这肚子可比我大的多。赶上要生的了。”   顾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低着脑袋掰玉米以为这是跟别人说的。等女人重复叫了几次,她才明白乌鸦就是原主啊。   啊呸,这都是什么名儿?婆家不亲娘家不爱,亲妈就算不识字,那喜鹊不能当名儿嘛,偏给她取这么个小名。   “哦,刚才走神了,没听见你说。”将玉米棒子扔进箩筐里“是有些大,动的也厉害,有可能是双生。”   “那敢情好,你这一次生俩,比我们效率高。”   顾言但笑不语,这年月要这效率干啥,等着饿死吗?灾荒持续,女人都要饿的不来例假了,生了孩子哪儿有奶给宝宝吃?奶粉那精贵玩意就别想了,有小米能喂孩子都不赖。   “饿着肚子生这么多孩子干啥啊?这都是没办法。”一个挺有想法的女人叹息着说“听说城里有啥不生的办法,可惜咱这里没有,只能一个接一个的生,养得活养不活全看命。”   “真有不生的法子啊?”一帮女人挺好奇“这自古就是这样过来的,一个接一个的生。我们邻居秋云她妈怀了老七,把肚子搁在水缸上压都没压下来。”   秋云她妈生了八个,如今老八都三岁了。这孩子自出生到现在都没穿过裤子,暖和了就光着在外玩,冷了就缩在家里火边旁。   “咱也有这法子就好了。这一个接一个的生,衣裳补丁摞补丁还好,那鞋子破的才叫难挨。”女人说着抬起自己的脚,千层底的鞋子磨的没了后脚跟,脚底板跟地直接亲密接触。再过些日子冷了,那得生多少冻疮。   “跟你一样。我妈还骂我费鞋,天暖和我都不穿鞋,可如今太冷,照样还是这双破鞋。”   “知足吧,谁家都如此。有的破鞋都没有,穿的草鞋又膈又冷。”   好像一场诉苦大会,一帮子穷哈哈说着自家的苦处。没到晌午,一个个肚子咕噜噜叫唤,大家伙指着对方哈哈直笑。   顾言也累了,刚才趁着解决个人问题时吃了一块儿巧克力,倒是没那种浑身无力心慌手抖的饥饿感。   中午下工,大家的衣兜里没一个空的。一边掰着玉米,一边扣着米粒,一上午手快的能扣不少。   小队长站在地边检查,其实就是走个形式。只要你的东西没漏出来,他根本不管。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过得去就行。反正都是公家的,又没吃他家米。他犯不着得罪人。   顾言当然知道大家的小动作,为了不那么特立独行,她也扣了一些装在兜里。拢共就一把的量。还被跟她关系不错的徐嫂子使了好几回眼色。   “咋才那么少?你婆婆……你多装点儿也贴补贴补孩子。”   “不少了,我肚子里还有呢。”   “是吗?”徐嫂子扫一眼她的大肚子:“怀娃娃有怀娃娃的好处啊。”   俩人说着闲话进了村子,去地里拾红薯的小姐俩站在村口等她,一看到她就赶快迎了上来。刚要开口说话,顾言已经伸手去摸老二的额头。   “这怎么弄的?”一大片的肿块淤青,被欺负了还是不小心磕的?老大额头也一样,要磕不会如此凑巧吧? 第9章 第九章   小姐俩支支吾吾不敢开口,一旁的徐嫂子打岔道:“小孩子嘛,干活不小心磕磕碰碰难免。”   这同村的大妹子是不一样了啊,听说昨儿个跟妯娌动了手。今儿对俩孩子也挺反常,以往可是不闻不问的。这样才对嘛,像个当妈的样子。不过孩子的事儿关心一下就行了,又不是啥大事,你个大人过问下就行了。   后世思想的顾言显然不这么想。分叉道分道扬镳,她再次开口问俩孩子:“跟妈妈说,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俩孩子互相瞅瞅,然后摇头“没事,不小心碰到一起了。很快就会好的。”   “怎么不小心碰才能碰成那样?”顾言沉下脸“不许撒谎,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二犹豫着瞅瞅姐姐,老大吸吸鼻子开口:“大牛二牛拽着我俩往一起撞,撞了好几下,妹妹都疼哭了。”   顾言一听就来了气:“为什么,原因是什么?”她没看到韩老大家的熊孩子,不知道是互相打架,还是自家俩闺女单方面受欺负。   “他说妈妈要走了口粮,害他少了食物。”   “我操他妈的……”顾言忍不住爆了粗口,抬脚就往外走。俩孩子有些怕,想劝她又不敢开口。只好乖乖跟在后头。   “韩大牛韩二牛俩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南屋门口一声喝,老大媳妇掀帘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她要找的人。   “这是咋了?她二婶,你最近是吃□□了吧,逮谁都想干架?”   “我要干架?你给我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儿子把我闺女打成啥样了。敢这么欺负我家闺女,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   老大媳妇又不瞎,当然看到侄女额头的伤了。她暗暗撇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小孩子打架而已,他二婶你是不是太当回事了?俩丫头片子而已,磕几下又咋了?”   “原来你是这么教育孩子的?”顾言冷笑连连“我知道你儿子这仗势欺人蛮不讲理是跟谁学的了。”   老大媳妇闻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满是皱纹的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得意俩字。“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他二婶还真当回事儿了,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小孩子打架不算啥是吧?”   “可不。不然你一个大人难道还想跟侄儿动手不成?”昨儿打架打输了,老大媳妇显然摸住了她的脉,今儿改了策略。   “大哥,你也是这意思?觉得自家俩大男孩欺负妹妹不算事儿?”   韩老大本来是到堂屋吃饭的,这下被架在了火上。女人们的战争,他一大老爷们不好参合。是以只好开口和稀泥。   “看你说的,孩子们打个架而已,又不是啥大事,老二媳妇你别这么……”   “记住你们的话就成。”   “记着呢,忘不了。”   对着她的后背,这个妯娌嚣张的开了口。顾言拉着俩闺女,没搭理她的话茬。把先礼后兵的礼数做足,免得日后被这家伙扣屎盆子。她婆家娘家都无靠,在这大集体的时代若是惹了众怒日子难过。她倒是无惧,怕影响孩子的身心。   俩孩子乖巧的拿了搪瓷缸去打午饭,顾言拉住先给她们洗净上了药。“敢动手打大牛二牛吗?”   俩瘦的小鸡仔一样的孩子满脸犹豫,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根本打不过好吧。大牛二牛本来就比她大,自小被奶奶偏向,长的比她俩结实的多。   “……敢。就是……打输了妈妈你别生气。”后头那句老大的声音压在了嗓子里,说着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脑袋。妈妈如今好厉害,爹都打不过。可她今儿根本不是大牛二牛的对手,再打估计也够呛。   “咱下回拿个棍子吧,然后趁他俩不注意偷打。”老二试探性的提出建议。这孩子心思细腻,有顾言以身作则,胆子也大了些。   知道还击就好,她也不指望她俩能打得过那俩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她要的只是孩子知道反抗,别一味的忍气吞声。   “敢动手就行。”将俩孩子搂入怀中,“至于怎么打,妈妈有办法。”   当晚,吃了稀汤寡水的晚饭。姐妹俩拿着妈妈给的糖出了门,老二到南屋把二牛引出来。   “给我糖,你这往茅房走干啥啊?”   二牛没了耐心,伸手就要抢。结果,被埋伏在这条狭窄小道的大花一荆条打中了胳膊,疼的他跳着脚哇哇大叫。   大花趁胜追击又是一荆条,男孩吓的转身就往回跑。小花忒快的伸出了腿,二牛顿时被绊倒在地,跌了个狗啃屎,本就松动的门牙掉在了地上。   “哇……哥你快来。”   “怎么了?”   大牛闻声而动,小花姐俩不禁有些手抖。大牛可比她们大三岁呢,高出一头的结实身体不是她俩豆芽菜可比。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想到妈妈的话,大花鼓起了勇气。这哥俩欺负她们不是一次两次了,任由如此他就会一直欺负她们,这辈子翻不了身。   小花也将事先准备的荆条拿在手中,姐妹俩在黑暗中对视一眼,齐齐的朝着大牛发动了攻击。   因为害怕被反攻,小姐俩下手毫不留情。一下接一下雨点一般朝着这兄弟俩招呼,天黑看不清,大牛几次想抓荆条都没抓住,被动的挨了几下后没了还手的余地,兄弟俩屁滚尿流的跑回了南屋。   居然打赢了?小姐俩站在自家门口有些不敢置信。原来对手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只是她们压根不敢反抗,所以才一再的被欺负吗?   小姐俩满脑袋问号,没等想明白,南屋里传来大伯母的喊叫。“敢动手打人?大花小花你们给我出来。”   老大媳妇拉着俩儿子掀帘出来,小花两姐妹吓的赶快跑回了屋子。大伯母可不是善茬,她会动手打小孩子。   “给我滚出来,俩小贱人敢打我儿子,老娘今儿非好好教训教训你……”   宝贝儿子居然被老二家的赔钱货给打了,老大媳妇简直气疯了,不顾自己维持的温和贤良人设,一出口就拿出了泼妇骂街的阵势。   顾言自是早有准备,没等她掀帘闯进来,她已经掀帘出了屋门。   “这是干嘛?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你个当大妈的冲俩孩子叫嚷,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原话扔在了她脸上,这下打脸啪啪响,老大媳妇被噎的脸色通红。好半天才开口。   “小孩子打架没这么狠的吧,居然拿着荆条抽,抽坏了可咋整?”   “你儿子拽着我闺女让她俩互碰脑袋,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自己没忘吧。那脑子更娇贵吧,万一碰出个好歹来可是要命的事儿。”   顾言瞅瞅对方俩熊孩子,冷哼一声继续:“也就外头被打了几下,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晚上的在这儿大呼小叫让人笑话。”   “你……”   这回轮到她被憋出内伤,老大媳妇指着妯娌干生气不知如何反驳。心肝宝贝一辈子的指望被欺负了,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之前的教训早忘到了脑后,从院墙边拿起跟锹把就冲了上来。   “都是你,要不是你教的,这俩小丫头怎敢跟我儿子动手?”   顾言在她转身的时候就反身拿过了俩闺女手里的荆条,让这俩后退进屋,她迎着老大媳妇就接了招。   “对,就是我教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伟人教导的话我时刻都记在心里,不敢让大嫂你独领风骚。”   一出手就抽飞了她手里的家伙,大牛二牛险些被打中,吓的往后跑了好几步。二婶好厉害,这劲头赶上男人了吧?   老大媳妇没了武器,这下更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顾言下手有深浅,一下下专往那疼处打,却绝对不会破皮流血。事后顶多淤青红肿。妯娌打架,血点子都没见一滴,谁看到也说不出什么来。   “妈呀,疼死我了……”   老大在屋里默默听动静,此刻再无法装聋作哑。他再不出声,真怕这个疯了的弟媳把他媳妇打死。   “别打了,别打了,多大点事儿啊,不就孩子打架嘛,你俩大人跟着参合啥呀?快住手。”   顾言见好就收,却故意抽这个虚伪的大伯哥一下才停手。“不是我要动手,是你媳妇追着我打好不好。我这么大个肚子,她也不怕把我打出个好歹来。还有,大哥你管管家里的熊孩子,俩男孩子不知道保护妹妹就算了,还成天的欺负我家俩闺女,哪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她们娘仨把人家娘仨给打了,她倒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一贯占便宜的一家子干气没招。骂吧人家说的头头是道,用你的话还击你。打吧,还是算了,她不想挨揍了。 第10章 第十章   大花小花俩人担忧的心在大妈一声声的喊叫中消失殆尽,大伯是男人不会动手打弟媳,他出来也没事。哈哈,居然真的打了大牛二牛,直到进屋后,俩人还晕乎乎的。   “妈,要是明天大牛二牛要报仇咋办?我俩……”   小花心思细,做事前思后想。这也就意味着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原来的她在懦弱妈妈的教育和影响下,成功长成了个担小害怕的性子。其实这孩子心思缜密,好好教是个干事的人。   “你说的对,那自己没能力的时候该如何呢?”   姐妹俩歪着脑袋开始思考,大花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小花在几分钟后小声开口。   “找帮手?”   “对。”搂过闺女亲一口表示鼓励“实力相当绝不容人欺负,实力不如人也要想办法反击。而相差悬殊的话寻找外援帮助是最有效的法子。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时候亲人靠不上,朋友也一样可以发挥这个作用。”   大花点头面露喜色:“徐姨姨家的俩哥哥平常对我们挺好的,可以找他们帮忙。”   小姐俩说干就干,手拉手转身就要往外走。顾言一把拉住:“有求于人怎么能空手去呢,那不是太没诚意了嘛。”   拿着她给的糖,小姐俩蹦蹦跳跳跑出了屋子。孩子的世界她不能一直跟着,女孩在体力上天生与男孩子相差悬殊,想拉小差距非一朝一夕。等日后孩子身子养过来了,她可以教喜欢动武的大花习武,眼下给俩闺女找几个哥哥保护,孩子有后盾才敢还击,而不是一味的忍让。   徐嫂子跟原主是同村的姑娘,她家仨儿子都挺正气,老大老二跟大牛二牛差不多大。不过他家堂兄弟多,真心想护着自家俩闺女的话,大牛二牛讨不了好。   昨晚没睡,今天本想早些睡觉,可看着那破破烂烂扎皮肤的席子,她实在忍不了,将它卷起来出了门。空间可没这玩意,跟人交易还是晚上不扎眼。   烂席子扔到了西山沟,她提着篮子去了南头的李老汉家。李老汉家祖传的编席子编箩筐手艺,大家有什么需要都来他家换。   几斤玉米粒顺利换了张新炕席,饥荒年间粮食最值钱。用草绳将席子捆好,她提着原路返回。   一进大门居然迎面碰上了韩老二,俩人一照面都明显的惊了一下。顾言一想起这是原身的男人,脑中那亲密镜头闪现,尴尬的她顿时好想去死。而韩老二自那天挨了她的揍,对她形成条件反射的憷怕。   将手上的麻袋藏到身后,韩老二朝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顾言话都懒得说,提着自己的席子越过他准备下台阶。堂屋里,老太太跌跌撞撞跑出来。   “拦着他,给我拦着他,他拿走家中的红薯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啊……”   韩老二看老娘追来了,背着那点子东西抬腿就跑。而顾言呢,当然不可能去拦。这东西又进不了我们娘仨的肚子,我才不管你们这些烂事。你把儿子惯得无法无天,这苦果你就自己吞吧。   老太太是小脚,当然追不上人高马大的儿子。闻声出来的兄弟俩一步仨台阶的往上跑,越过顾言朝着前头的韩老二追去。这可是活命的粮食,你拿去赌是想我们饿死吗?   懒得理会他们,顾言自顾自的回了屋子。将新炕席铺好,她仔细的处理着上头的细刺。   “这是我的,你们凭什么不许我拿?”   “放屁,你连队里都不去上工,之前靠着媳妇公分混饭,如今占公家大锅饭的便宜。咱家自留地你去都没去过,这红薯怎么就成你的了?”   “自留地是全家的,当然有我一份儿。我们家四口人,我才拿这点根本就不够。”   “你要脸不你,你既不种,又不收。更别说除草施肥照应它,难道那地里能凭空长出庄稼里来?”   “那我不管,反正家里的都有我一份儿,我想怎么用我就怎么用。”   韩家三兄弟吵成了一锅粥,老太太和老大老三媳妇也出来加入了战局。如今这年月韩老二居然要拿粮食去赌,大家对他当然是一致讨伐。   一家子吵了大半夜,韩老二当然不可能突破重围拿走红薯。在大家的叫骂声中这死皮不要脸的回屋捂上被子睡觉去了。这出大戏才落下帷幕。   大门外的小姐俩趁机回来,顾言关上门,瞧瞧破了洞的窗纸,上炕将遮光帘挂上,两角用东西压在窗台,这样寒风就进不来了。   “我爹被大伯给踢了一脚,想还手的时候被三叔给踹倒了。我奶奶上去拍了他好几下,我爷爷都出动了,站在门口拿着拐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大花说着话准备上炕睡觉,被顾言伸手拽住。“等等,先洗手脸洗脚后才可以上炕。”   小花自己乖乖退下来:“妈,你居然换了新席子。”   “嗯。被褥席子妈妈都洗过了,所以咱们得好好爱护,晚上洗干净再上炕。”   “好,干干净净很舒服的。”   倒了一大盆的温水,俩孩子挨个洗了干净,抹上大宝护肤霜。这两天每晚都这样,俩人本来皴皱的小脸变的光滑不少,手上皴皱破皮的现象也改善很多。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孩子的光滑白嫩。   大花洗了脚想要去倒水,可这鞋子今儿在地里可灌了不少土,这样再穿上脚可又脏了。   看出孩子的为难,顾言从空间里拿出一双小拖鞋给她。“洗了脚先穿这个。”这拖鞋是麻布的,一字拖没用多少布,别人看到也不会多注意。   孩子有了新鞋高兴的蹦了一下,虽说露前又露后,根本不保暖,可洗了脚穿上它就不会把脚弄脏拉。   炕上两米多长的大垫子,正好铺满整盘炕,是顾言刚才在空间里找出来的。晚上没人铺上,白天卷起来收入空间,比昨晚用的两条褥子更方便。   “好暖和!”   “好软啊!”   俩孩子发出赞叹,在高密度的海绵垫上滚来滚去。破枕头也被补好了,里头发霉的粗糠换成了荞麦皮,这玩意可是顾言翻了好久才在家纺仓库里找出来的。   高密度的海绵并不会多软,俩孩子兴奋的是它的舒适感。加上昨晚改造后的被子,让人幸福的想流泪。   昨晚也是被褥齐全,可那种高级感让俩孩子知道这并不属于她们。今晚不同啊,被子只是大了些,却依旧是拼接补丁而成,这是属于她们的,不会因种种原因消失不见。   “快睡,捡了一天的红薯你俩也累了。”   “嗯,妈妈你也睡。你昨晚就没睡,今天得好好休息。”   顾言笑笑钻进被窝,瞅瞅黑乎乎的墙壁,旁边冰冷的火灶,默默算着还需要准备的事情。   马上就要入冬,她会再增加俩孩子要养。煤炭、烟筒、糊墙,这都得一样样弄好才行。   这里是煤炭产区,倒是不缺这东西。煤炭分为香煤和臭煤两种,香煤就是无烟煤,耐烧热力高且毒气小。大家用香煤就省了烟筒,毕竟这玩意是铁的,得工业卷才能买到。   可她却不敢那么做。人家可以白天开着楼口晾烟,晚上闷火后撩起门帘再走走烟气也就差不多。可她这屋子根本没有楼口,还带着俩新生儿,那么干家里的热乎气全跑了,也就蹲火边上能暖和些。而且如此也不十分保险,每年都有煤烟中毒而死的人。   一样一样的做着准备,她跟动物世界中的猴子狮子一样,独自承担起抚养幼崽的重任。   被窝暖和,很快娘仨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到黎明,早起刚醒,队上上工的钟声响彻村庄。大家开始离开舒适的被窝,爬起来上早工。   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顾言不由感叹了一句如今的辛苦。早起六点不到,晚上天黑才下工,基本快七点了。这一天除了吃饭,他们得干十多个小时。   早工回来,俩闺女兴奋的跟她说大牛二牛挨揍了。   “他堵着我俩要报仇,被大胖小胖哥哥给揍趴下拉。”俩孩子挺高兴,第一次被外人保护,有靠山的感觉真不赖,难怪大家都喜欢有哥哥姐姐呢。   “妈,我以后会保护小弟弟,不会让他被欺负。”   “还有我,我也保护弟弟。”   摸摸孩子的发顶鼓励她:“好,你俩肯定是好姐姐。不过不止保护弟弟,还要保护妹妹啊!”老太太整天说男孩才是根儿,女孩都是赔钱货,把孩子都污染了。   “嗯,妈妈生小妹妹。”   “我也喜欢小妹妹。”   孩子是那么天真,纯净的眼眸根本没有男女的不同。若不是大人每天弟弟弟弟的,她们才不在乎妈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反正不管小婴儿性别是什么,都与她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翌日,顾言一大早就觉得心慌的厉害。瞅瞅这个家徒四壁连口水缸都没有的屋子,她干脆跟队长请了假准备再次去公社。肚子越发的大,没准备好她实在无法安心。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路上娘仨偷摸着吃鹌鹑蛋,这玩意小一口一个,路上来回拉车挑担的很难发现她们在干嘛。   小姐俩尽管被这五香鹌鹑蛋的香味馋的不行,可吃了俩后坚决的拒绝了妈妈的投喂。   “妈妈攒起来,等你晚上吃。”   “为什么,不喜欢吃这个?”   “当然不是,我就没吃过比这更香的。哦,不对,那回的扁食和鸡蛋也香。”   “那为什么不吃了,饼干占了肚子?”   “吃饱不饿就行,好东西留着换粗粮可以多吃几顿。”大花说着,小花接嘴“还可以换布料棉花,马上就冬天了,我俩的棉衣今年小的实在穿不了拉。”   小姐俩望着她叹气,一副你真不会过让人操心的表情。孩子这么小却如此懂事,顾言当然高兴。她的本意是让孩子自信、独立、读书有能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吃饱穿暖之余懂人情世故当然也是一项重要的课程。   “好吧,留着换东西。那再吃一个就好了。”   被她塞进口中,小姐俩香的眯起了眼睛。早饭稀粥加了一块儿饼干,现在倒是一点儿不饿,可这香味真真馋人,就再吃一个好了。   提着破布大包袱去了上次的女人家,被铁将军给锁在了外头。邻居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说她上班去了,要找的话到供销社。   顾言道了谢,领着孩子转身去供销社。原来这女人是供销社的员工啊,难怪上回从供销社出来。她还以为是买东西的顾客凑巧碰到呢。   “吆,大妹子你来拉?”   女人居然在最里头的布匹柜台,难怪上次她没注意到她。娘仨衣裳满是补丁,不过头发梳的溜光水滑,俩孩子皮肤光滑细腻,看着就干净利索。不会让人太看轻。   女人交代了一声,拉着她们出来。一直走到房子山墙没人的地方才小声问:“这么快就弄到毛线了?”不会吧?那玩意可是稀罕东西,你这穷哈哈到底是有啥门路?   顾言点点头,打开包袱一角给她看。后世的毛线工艺先进,细腻水滑色泽鲜艳,这女人一看就心爱的不行,偷偷打开全检查了一下,赶快再次用破布包好。   “给你一身大人的旧棉衣你看咋样?”看顾言没吭声,她赶快又道:“再给你一件孩子的棉衣。虽说都是旧的,可只有一两块儿补丁,衣服还是很暖和的。”   “……我想要烟筒。”   女人被这要求弄的楞了一瞬,随后开口劝道:“小火多晾凉就没事,没必要买那玩意。我们家冬天烧香煤,要不给你弄点香煤烧烧?”   记忆里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这样生活。冬天最冷零下十多度,屋里角落的水缸都能冻得结了冰,就是因为老是掀帘晾烟气的缘故。也就围在炕上烤火能暖和一些。   “煤我也要,最好带一些碳块儿,那样烧着暖和。”回忆一下价值,她发现记忆关于这个的一片空白。每年的煤是大队统一发,她婆婆领回家统一管理,一个屋子一天就那么一盆煤泥,小火冻不死就行。   “一吨碳多少钱?我想要一吨碳一吨煤面子。你看你想要啥换,我想办法弄。”   女人被她这大口气给镇住了,你这身上破衣烂衫的,居然非要烧香碳,还要烟筒,如此城里人的享受你确定你有这能力?有这个钱还不如多做几身棉衣穿,毕竟碳烧完了就没了,棉衣可以穿好几年的。比烧炭划算。   女人好心的将这话苦口婆心的劝了一番,奈何对方不为所动,铁了心就是要碳。她劝了半天口干舌燥的根本没用。   得,人要碳就碳吧,反正她男人是在矿上开大车拉煤的,啥玩意缺,这玩意也不缺。拿它换毛线枕巾,不亏。   如今正值农忙,街上基本没人。俩人也没回家,就在这背阴地谈上了价钱。   “一吨碳十一,煤面子八块。毛线一斤好的要七块三。你这质量好大姐也不狂你,就按七块三算。两吨煤炭你给我……”   “我这有四斤,你再帮我弄一副烟筒。”   “大妹子,烟筒是真弄不到。咱公社根本没有,县里供销社都是少量供应。如今大炼钢铁,凡铁的东西它都缺货啊!”   “那就再给我两件棉衣吧!”   “行。再给你加点儿报纸,过年糊墙用。”   谈好了价格,俩人又嘀嘀咕咕商量着给她送煤时候的说词。套好了话,换上需要的东西,顾言犹豫着要不要去趟县城。   如今没有班车,这里离县城将近三十公里,她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心里思量着能不能去得了。就算去了,又能否遇到正好有货。会不会白跑一趟。   “妈,那烟筒是啥啊?咱非要不可吗?”   “对啊,家家都不用烟筒的,只要多晾凉烟气就好了。徐老怪是因为烧了湿煤没晾烟气才中毒的。”   俩孩子显然挺“会过”,能有棉衣穿,晚上有新棉被,她们觉得已经很好了,何况她刚才还换了两吨香碳。比那些烧臭煤的好太多啦。   弄不到这稀罕货,顾言也无法可想。她如今身子不方便,也不好为了这个冒险走路去县城,这要万一在路上发动,大冷天的可是要命的事儿。   返程路上,她开始仔细搜寻空间。意识穿过一个个集装箱、库房,直到走回了家,依旧没这玩意的影子。   下着台阶忽然想开,没有就没有吧,真让她找出两节锅炉用的大铁烟筒来用,估计也会被狂热的炼铁人给搬走吧?   到家熬了浆糊,娘仨合作糊墙。费了一下午的时间,这间黑乎乎的房子终于散发出了新的光辉。窗纸换了崭新的棉白纸,窗台也用报纸包住,这下不再穿风而且好看不少。   “要是再贴上红窗花就更漂亮啦。”   “还想要红窗花呢,供销社根本没红纸卖。”   小花本想说妈妈会变戏法,但想到这糊窗的绵纸还是拿鸡蛋到供销社换的,看来妈妈也不是万能的。以后得精打细算,不能这么贪心啦。   “我就是说说。如今这样已经非常漂亮了,干净整洁,估计爹进来能吓一跳,以为走错了地方。”   “嗯。我不想让爹回来,他脚臭的很还不洗,又爱打人。我怕他……”   “我也怕他。”   小花说着,姐俩小大人一般愁眉不展的叹气。顾言在一旁暗暗摇头,若是做父母也需要考试就好了,那就不会有这么多提起父母就叹气无奈的孩子啦。   “咱这炕这么小,以后再加俩小娃娃,哪有地方给他睡。就让他在堂屋住着好了。”   她这话出口,得到小姐俩的一致认同“嗯,各找各妈。他跟着他的妈,别回来。”   这话题已经提起过两次,看来小姐们对这个父亲有很大的心理阴影。单亲的孩子心理可能不健康,但这样的父亲给孩子照成的伤害更大,顾言一点儿也不介意将单亲进行到底。   “妈,你咋说俩小娃娃,你知道自己怀的是双生了?”   “嗯,应该是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   “好啊,我跟小花可以一人带一个。”   “给妹妹准备包被和衣服了吗?”   “当然准备了,还很漂亮呢。”顾言打开箱子拿出那条风车的拼接被子,俩孩子抚摸着赞叹不已。   “好漂亮。风轱辘的颜色还不一样,妈你手艺真好,这针脚多匀称啊!”   那是缝纫机做的,能不匀称嘛。顾言笑笑把给俩孩子准备的东西拿出来给俩闺女看,俩小姐姐如此上心,她当然乐的让她们参与到养弟弟妹妹中来。   翌日继续请假,队长沉着脸有些不高兴。“韩家的,你这还没到生的时候呢,这么偷懒可不行。如今大锅饭,你家男人偷懒不干活已经属于挖社会主义墙角,你再这么偷懒,你们一家岂不是社会的蛀虫吗?”   这话说的好狠,顾言生气只余对这个欺软怕硬的队长也没了好脸。五队一个寡妇撒泼打滚就能分到粮,像韩老二这样的闲汉懒汉大队就有仨,你不去管他们,你倒是会盯着我们这些柔弱的女人。不把孩子生到地里显不出你这队长有能耐是吧?   “韩老二偷懒你别给他饭吃,跟我说这有什么用?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俩孩子还挺着颗快要生的大肚子,难不成还得养活个手脚俱全的大老爷们吗?”   “你……”队长被怼的哑了火,这小媳妇何时如此厉害了?“韩老二是你男人,你不管谁管?”   “当然是大队领导管啊!教育社员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自己不作为想推给谁?”   “他……我们都是外人咋管?”   “他端着公家饭碗。既然你觉得他没做出贡献,是挖社会主义墙角,那你就扣了他的伙食,让他想死哪儿死哪儿去。”   “我……出了人命你负责吗?”   “干嘛我负责?”顾言冷哼一声“说他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不是我,管着全队口粮的不是我,要做出处分的也不是我,这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责权是相互的,没那金刚钻你就别揽瓷器活儿。不是当领导的料,你就赶快退位让贤。”   怼的五队小队长哑口无言,顾言转身干脆的离开。真是给你脸了,我这么个快生的孕妇你非拦着去上工,韩老二一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你却没办法整治,没见过你这么无能的领导。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第12章 第十二章   到大队供销社换了两口瓮回来,一口做水缸,一口放粮食。又去侯木匠家约了一对水桶,给了人两封挂面做交换,对方答应五天后给她送到家去。   趁着有时间,她用那些颜色暗淡的布拼接成俩小垫子。四四方方的装上棉花缝好,放到火边两头,又好看坐着又舒服。以后生了小娃娃可以把孩子放到这上头,火边暖和还方便地上干活的人照料。   之前放了俩草垫子,早被她给扔了。家境殷实的一般都是装那种陈年旧棉花,板结成块的做衣裳不好了,做这个还行。她今儿装的也是之前的旧棉花,怕这外头让人坐的东西被人发现端倪。   瞅瞅准备的差不多啦,她下午又继续上工。怀孕多活动有助于生产,她今儿怼队长纯粹是嫌他欺软怕硬,你敢对姑奶奶不客气,姑奶奶也没好话给你。至于有些人担心的得罪了队长记公分会不会做手脚,她这读书十多年的又岂能怕这。   三天后,之前答应的煤炭给拉来了。瞧着那一块块晶亮的无烟炭,大队的人都惊讶啦。   “哎,同志,你这为啥要给老韩家啊?”   “对啊,还指定给老二家的,老二家那娘们干啥了,能换回来这么多的炭?”   四十多的汉子常年出门在外,对付这些土老帽当然不怵。他边拿铁锹给顾言卸煤,边开口跟大伙白活。   “顾言同志帮助我们挽回一项重要的损失,这煤是单位奖励给她的。”   “是吗?啥损失啊?”   “对啊,她一大老娘们能干啥啊?”   “这位同志这话可不对,妇女能顶半边天,怎么能看不起女同志呢。”   “是,是,我是大老粗不会说话,同志你别生气。”   “嗯,同志你别生气,我们就是好奇啥功劳能换这么多煤?”   “不该问的不问,保密条例没学过吗?”   “……没。”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传的不传。”男人肃着脸,大家顿时全不敢再吭声。如今的人对领导,还要城里人是非常尊敬的,觉得人家有见识有文化,根本不敢也不会反驳。   煤堆在了街门口的煤仓子,其实就是用土砖垒起来的几个圈子。如今民风淳朴,私人的东西基本不会被偷。大家穷的苦哈哈,也只会想办法占公家便宜。在他们的意识里,公家的就是大家的,那就是人人有份。拿了不算偷盗。   几天后,约好的水桶也送了来。顾言最近食物充足,肚子又大了些。在这个食物匮乏新生儿普遍瘦弱的年代,她这肚子明显是超纲了,大家都说她有福气,一胎生俩多省事。除了一个徐嫂子,没一个人关心她双胎会不会有危险。连韩老二这个孩子生物上的父亲,也对此不闻不问,仿佛没这么回事儿。   双胎很少能等到足月,顾言默默做着生产前的准备工作。她一心想着这场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仗该怎么打,一个院儿里住着的所谓家人却看到她一件件的东西开始眼红不已,在心里盘算怎么算计她好得到那些东西。   “大花小花姐妹俩居然穿上了新鞋,那鞋底可是给我家儿子的,她怎么能不要脸的霸占了去?”老大媳妇义愤填膺,没占到便宜那就等于吃了亏。   “就是,窗纸都换了,墙上用报纸糊着,瞧着干净又亮堂。你们说她拿啥在供销社换的绵纸和大瓮,还有那么多报纸,在哪儿弄来的?”老三媳妇也眼红了,小眼睛闪着精光。   “今儿那香碳才是重点,那玩意可值不少钱。要是冬天烧上炭,那屋里该多暖和。”老大到底是男人,跟女人的关注点就是不一样。   “还有水桶,老侯木匠有多扣,居然舍得赊给她,这话我咋那么不信呢。”老三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而且啊,供销社的东西也说是赊账。你们说,她一个不当家的小媳妇,这些人咋那么心大,居然敢赊给她。不怕她还不上吗?我想赊点儿东西都没门,她咋那么大面子?”   老二的话一出口,大家全没好脸给他。还有脸说呢,你赊账啥时候还过,都得等年底结算人家直接找大队领导扣。那可是咱一家的财产,哪能都让你祸祸了。闹了几次人家当然不敢再赊给你啦。   一家之主的韩老汉敲敲烟锅,瞅了老太太一眼示意她开口。老太太喝了口水清清嗓子,目光挨个从他们身上扫过。   “她赊的她还,跟咱没关系。你爹已经知会过大队会计,供销社也好,侯木匠也罢,都扣不了咱家的钱。至于那鞋底、以后各家的各家自己纳,炭是共同财产,到时一起用就是了。”   “娘,那报纸呢,她有报纸糊墙却一点儿都不给咱。根本没把咱当一家子嘛。”   “你可以去问问,要是还有说不定她就给你了。”   “哎,那我去问问。”   老三媳妇高兴的应声,没瞧见大嫂眼中的鄙视。结果,她倒是脸皮厚的去了,只不过吃了一顿预料中的闭门羹。   “切,不给就不给,几张破报纸而已,当谁稀罕啊。”   她前脚走,顾言娘仨正摸黑准备睡觉,结果好多天不见的韩老二居然进来了。准备关门的大花吓的一激灵,松开推门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像这人不是亲爹,是来讨命的一般。   “死妮子,讨打呢?”   孩子下意识的脱鞋跳上炕躲在了妈妈那边的角落,小花也怕他,看他凶神恶煞的好像心情不好,跟着姐姐躲在了一起。   快到十五了,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落一片清辉。虽没有玻璃那么透亮,但也足以让顾言看清来人的嘴脸。   “出去。”   简单俩字表达自己的意思,顾言右手已经伸进被子从空间里拿了一根甩棍在手。   “你看你这人,两口子吵个架还记仇咋地?我是你男人,跟你睡一屋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爆发了一回,这家伙如今不敢再一味的跟她逞强,也知道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来套近乎。可惜,顾言并非原主,可没那一日夫妻的百日恩。对这又懒又凶,只知道家暴老婆孩子的男人除了痛恨厌恶外,没别的什么情绪。   “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她手里的家伙什已经亮了出来,摆明了不想跟他多说。可韩老二此来是有目的的,又岂愿无功而返。   “你这就过分了啊!我是你男人,一家之主是这家的天,怎么能跟我这么说话?你出去瞅瞅,哪家老娘们敢这么跟家里的老爷们……”   “滚……”她手中的甩棍敲在炕沿算是警告,“你算哪门子的老爷们,顶天立地的事儿你干过一件吗?公分不挣,孩子不管,一天天白吃饱闲逛,甚至拿家里的食物去赌,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是老爷们的?”   “我……”韩老二一瞬的气短后梗起了脖子“怎么跟你男人说话呢?你看看你这样子,哪还像个温柔的女人家?母老虎一样,让人看了就倒胃口,男人可不喜欢你这样的……”   “你今儿到底来干嘛?”   顾言烦了,一甩棍朝他挥去。这下并不重,只是划着胳膊轻轻擦过。可这男人已经吓的跳了起来,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子。   “君子动口不动手,死乌鸦你这么欺负自己男人,小心遭雷劈。”   顾言下地关门,隔着门帘瞪他一眼:“要劈也会先劈死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干脆利索的插好门栓,炕上俩闺女眨着星星眼望着妈妈。妈妈好厉害啊,居然真的把爹给打出去了。她俩都以为只是说说,这两天都在担心爹回来了是不是软乎乎的褥子就不可以用了,被子也得还给他,她俩还得跟妈妈去挤。妈妈肚子大了,挤着肯定不舒服。   “妈,刚才我爹是不是看到咱铺的垫子啦?”   “对啊,以为没人来了呢,结果让他看到了。他会不会跟奶奶说,把咱垫子抢走啊?”   顾言借着月光瞅瞅,若是观察仔细的话,那肯定是看到了。不过男人心粗,也许没注意这个。这垫子颜色跟席子差不多,也许他没发现。   “看到就看到,要是别人问起来你俩就说这是公社的阿姨给的。”一个拼接的垫子,几件旧衣裳,难不成还能把我当特务抓起来?   “嗯,我知道。”   “奶奶她们要想要咋办?”显然小花还在担心这东西被抢走。睡光席子她没什么,可马上要有弟弟妹妹了,他们那么小还是有垫子暖和。   “让她们赶集时自己换去。”   顾言脱了衣服睡觉,最近这大肚子越发的难受。地里的庄稼快收完了,她打算明儿到家里的自留地去挖点儿萝卜。萝卜耐旱,长的还可以。挖了回家腌咸菜,冬天也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吃。   “妈,你听外头是啥动静?”   半夜的时候被小花推醒来这么一句,顾言瞬间清醒侧耳倾听。“刺啦,刺啦”好像是什么东西刮着地面,声音不大好似非常小心。 第13章 第十三章   有人在偷煤。顾言马上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她飞快的套上衣裳,拿着擀面杖下地去开门。   身后小姐俩紧紧跟着她,娘仨被寒夜的冷风一吹都忍不住的缩起了脖子,探头探脑的好像在演刑侦片。   “放下。”   顾言霸气的俩字出口,暗夜里惊雷一般。吓的台阶上拽着麻袋的人一个大趔趄摔在了地上。就连身后的小姐俩也被妈妈忽然的爆发吓了一激灵。   偷煤的小贼看她挺着大肚子拿着擀面杖一步步往上走,急的脑袋四处乱转。一回头发现一个黑影,随即懊恼的拍一下脑门,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红哥,袋子我藏好了,你这装好没?咱俩抬着吧,麻袋太重一个人扛不动。”   顾言闻言咬牙,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急的抓耳挠腮的韩红土一擀面杖。疼的这偷懒耍滑的男人嗷的一声叫唤,冲着对面的男人就蹦了过去。   作案同伙是一个大队的懒汉,此刻终于明白刚才他红哥是在干嘛啦。“嫂……嫂子,你听我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是……哎呀我的妈呀……”   大寒夜的,顾言才懒得废话。不等他说完,抬起手就开揍。都让姑奶奶抓现行了,还解释什么?解释那就是掩饰,姑奶奶才不理你这茬。   女人手中的擀面杖抡的跟那少林寺的伏虎棍一般,这俩欺软怕硬的软蛋被打的跳着脚叫喊。想跑却几次都被擀面杖给圈了回来,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嫂子,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错了……”   “媳妇,媳妇,你快住手,疼死了。唉呀妈呀,救命啊,死泼妇要打死人了……”   挨着揍还敢骂她,顾言心中火起,下手更没个轻重,专挑那疼处打。如今农村打架斗殴乃常事,只要不缺胳膊断腿出人命,根本没人管。   “这是干啥?快住手。”韩老太率先出来,身后跟着她的小闺女。娘儿俩张牙舞爪,护崽子老母鸡一般对着顾言叫骂。“顾盐你个臭女人快住手,再打我二哥我跟你没完。”   “成个啥样儿,当街打自己男人,真是没个女人样子。”老三媳妇也逮着机会鄙夷奚落。   “这老二媳妇……这段日子简直疯了一样啊。前几天跟我好吵,后来又教俩闺女打我家俩小子。”   老三媳妇瞅她一眼,嘴角噙着不屑的笑。就你家那俩熊孩子,也就顾盐这没出息的忍到现在,搁我,我早揍的他俩哭爹喊娘了。啥话都没说,女人反身又回了屋子。外头挺冷,没便宜可占她才不受这冻。   “老二家的你快住手。”老太太顾不上俩媳妇的风凉话,急的都想要上手了,可惜顾言实在是猛,她差点被打后也不敢再往前凑。   “顾盐你再不住手我就喊人了。”   娘俩急的跳脚,那厢顾言终于停了手。被这俩唬住了?那当然不可能。她是打累了,肚子一抽一抽的难受,懒得再跟这俩耗。又不能打死,那自然打疼了就算。   “把我的炭给我拿回来。限你们一……一袋烟的功夫。我就在这儿等,时间过了拿不回来,姑奶奶就敲死你俩不知死活的东西。”   俩男人被她打的半蹲半躺在地上,好容易施虐的凶器远离了,结果这女人的催命魔咒接踵就来。   “我数一二三,再不动的话姑奶奶就擀面杖侍候。”   俩被揍的浑身疼痛的男人闻言就往起爬,实在是怕了这女人揍人的能力。   “你留下,韩老二去背回来。”   韩老二的同伙闻言停住了脚步,一瞬后可怜兮兮的开口:“嫂子,万一红哥自己跑了不来赎我咋办?”   前头的韩老二闻言一滞,回头刚要开口,顾言已经迎上了他的目光,随即冷哼一声。   “那我就把你大卸八块当炭烧,随后再把他也剁吧剁吧喂狗。”   顾言杀丧尸的气势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这话好似大雪天的北风,一字字都含着冰碴子。听的这话同伙一激灵险些尿了裤子,苦着一张脸快要哭出来。   倒是韩红土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恨意没逃过顾言的眼睛,女人顿时放开了这个同伙。   “炭是你偷走的,你现在负责给我扛回来。一袋烟后我看不到我丢的东西,姑奶奶把你腿打折。”   “知道了,我马上去给你扛。”   男人连滚带爬的跑了,顾言就在原地等着。这小子比韩红土更胆小,如此一吓唬应该不敢耍滑。退一步讲,这俩真敢拿这炭去赌,她也有办法要回来。毕竟在这个国家,赌博是违法的。   韩老太看儿子走了,气的指着顾言大骂:“家门不幸啊,我们老韩家当时怎么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泼妇?连自己男人都打,你不怕天打雷劈……”   “要劈也先劈你这个不会当妈的。”顾言一句话把韩老太骂傻了。活了这么多年,当妈还当错了不成?   “不会养你就别生。养出这么个馋吃懒做的东西简直是危害社会。对内他算不上是个丈夫、父亲。对外,他只会挖社会主义墙角,占公家便宜。你这始作俑者不知羞耻悔改,反倒一味的惯着他打压媳妇。你算个什么母亲,简直贻害大方。”   “你……你……”这些话韩老太不十分明白,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因为顾言表达的非常清楚。那就是有这么个儿子是你这当妈的失职,都是你的责任。   “哎呀,我没法活了啊!我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就是让媳妇这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啊!”老太哭嚎着就坐到了地上,哭天抹泪的哭诉着儿媳的忤逆不孝。“我就该去死啊,我不活了啊……”   “老南河没盖子,水井也能跳,尽管去不拦着你。就你这只会撒泼打滚教唆儿子欺负媳妇的泼妇死了也算替社会除害。”   顾言这话一点儿都不低,在老大媳妇和老太的哭诉中依旧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把老太太气了个仰倒,作势就要爬起来去死。老大两口子赶快伸手拦,老大拽着他妈,犹自回头训顾言。   “弟媳妇,有你这么跟老人说话的吗?咱妈是长辈,跟她老人家回嘴都是忤逆,是不对的。你咋敢这么怼自己婆婆?赶快过来给咱妈磕头赔礼。”   磕头赔礼?顾言冷笑一声。“古言有云长兄如父,对弟弟有教养约束之责。你这当大哥的对弟弟弟媳又做过什么?父母有错你不知劝改,弟弟有瑕你不知教诲,只知道在这儿欺负我一个快要临产的孕妇。我倒是要问一句,你这长子是怎么当的?礼义廉耻一字不识,你们韩家家风就只会欺负自家媳妇是吧?”   顾言口齿伶俐,一句句一声声都站着大义,把个上过一年学堂的韩老大问的脸红脖子粗。想反驳,却根本找不到词组。   “反……反正你跟咱娘顶罪就是不对。”   “哪里不对?古语有云,亲有过,谏使更。就算是父母,也得讲道理不是。前段日子韩红土拿家里的红薯去赌,你俩是怎么揍他的忘了吗?我身怀六甲马上就要临产,机缘巧合弄了这点子炭,好让新生的孩子能在暖和点儿的屋子里,他转手就偷去赌。你们认为这是对的,为何不把家里的红薯交给他?”   “这……老二赌是不对。可你这么顶撞咱妈那更不对。”   “顶撞她?她养出这么个熊玩意简直就是坑人,姑奶奶嫁给这么个货色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她这当长辈的不说教育自己的孩子学好,反而帮着她儿子欺负我,我难道就得跟泥团似的由着她捏扁搓圆?伟人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这意思是伟人说的不对?”   “我哪有那么说?”韩老大这话说的十万火急。没办法,这帽子太大,他戴不动啊。   地上的韩老太也暂时止了哭嚎。革命形势她还是分得清的,这女人抬出伟人来,她今儿再说啥都白搭。   老大媳妇望着这个弟媳的眼神如同看什么妖怪,充满了不可置信。这是那个木讷、软弱的顾盐?她要如此强势伶牙俐齿,又怎么会被韩家欺负到这田地?   几人吵嚷的工夫,刚才偷炭的同伙扛着麻包回来了。离的老远就冲顾言大喊:“另一包让二哥给抗走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儿啊,嫂子你别再打我了。”   顾言没吭声,指指煤仓子让他放好。瞅瞅那个量,的确就是少了一包的样子。无语望望天,指指大门示意他走。   男人得了大赦一般掉头就跑,在外头被几个后出来看热闹的人拦住问情况。望一眼不远处的顾言,这家伙什么都没说,推开众人一溜烟跑的没了影儿。   吃瓜群众自有人给他们解惑,顾言挺着大肚子慢悠悠的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有些激动,好像血上头,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她决定暂时放过韩红土那个混蛋。为了他让自己陷入危险不值当。   “妈妈,你肚子疼吗?”小花很细心,伸手扶着她满脸担忧。   “没事,我……”   “是不是要生小妹妹了?怎么生啊?”大花也满是担心,扶着她胳膊小心翼翼的。   “得去叫徐奶奶,生孩子都得叫她。妈,我现在去叫吗?”   顾言闻言转头瞅一眼小女儿,为孩子的懂事贴心。糟心事一瞬间全丢到了后脑勺,有俩乖巧可爱的孩子,此行算是有收获。   “先不用。咱先回家,也许妈妈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韩家自家人偷自家的东西,这事儿韩老二也不是第一次干。大家议论一阵也就散了,韩老太被儿媳怼的一晚没睡好,顾言的大肚子也隔一阵就抽抽一下,晚上也没睡好。   翌日,大家继续上工。顾言吃了早饭后想去挖萝卜,可家里没多余的锄头,她只好用棍子挑上箩筐,至于萝卜怎么挖出来,小花说好多人都用手。   台阶都没上去,箩筐和棍子被小姐俩拿走,她冲俩孩子笑笑,空着手慢悠悠的往地里走。   自家不到二亩自留地,种的全是萝卜、土豆红薯这些既能当菜又能当粮的东西。眼下只余一分萝卜一分白菜,顾言也没得挑,挺着大肚子开始拔萝卜。   其实她空间里有这玩意,如此只为掩人耳目,数目不用太多。看她动手了,小姐俩也合力往外拔。   小花使力太过一下受不住摔了个屁蹲,没等顾言问呢,小姑娘已经一骨碌爬起来,高兴的将自己□□的萝卜放进了箩筐。   大花笑了一声,继续跟妹妹一起使劲儿。“妈,你别弄了,我俩能拔,你就坐那儿看着就好。”   “嗯,妈你肚子还疼吗?坐那儿喝口水,别再干活啦,这点儿活儿我跟姐姐就能干。”   懂事的孩子格外让人心疼,顾言欣慰的拿出两块儿糖给俩孩子。“赶快拔,咱争取中午前回去。洗干净切成条,你……奶奶骂两句也白搭。”   对那个大字不识还心恶的老太婆,她是没一点儿好感。可俩孩子跟她却是有血缘关系的,她不能教孩子六亲不认自私自利。好坏自在人心,感情不是伦理可约束的。   “她才不是我奶奶,她只是大牛二牛的奶奶。”   “就是。从小到大,从来没给过我们哪怕一点点东西,有什么都给了大牛二牛。”   “别说她的了,就是咱俩的,她不也要求给大牛二牛嘛。”   “嗯……我去年拿红薯叶编的小篮子也被她给了二牛。二牛转眼就给揪烂了。”小花脸色落寞,好似犹在为自己心爱的小篮子伤心。   顾言本想劝孩子们大度,结果发现自己被俩孩子的委屈伤心挑的心火上涌。什么尊长的话都说不出口。母慈子孝,就韩老太这么恶的奶奶,不值得她闺女孝顺尊敬。她不挑拨就算好的了。   至于孩子跟她的感情,那只能是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原谅她没那么大的心胸,或者说那么傻的情怀。原著里这俩傻孩子倒是够听奶奶的话,结果也只是被卖,换来的彩礼给她孙子娶媳妇。之后对俩孩子不闻不问,受了委屈挨了打从未为她们出过头。   “不想认就不认。她喜欢大牛二牛,就让大牛二牛孝顺她就好了。谁对你们好你们就对谁好,不辜负善良者,也不用顾及那些欺负你们的凉薄人。”   本以为妈妈会训她们,小姐俩说完心有惴惴。毕竟以前她都是训她们的。说奶奶是长辈,要尊敬长辈。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看来妈妈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妈妈对外像木头,像棉花,对着她们俩却强硬的如同钢铁,稍有反驳质疑就是一顿揍。   小花更加细腻感性,感动后跑过去搂住顾言的腿。用细嫩的脸颊轻轻的磨蹭。   “妈妈你真好。”   大花也呵呵笑着跑过来,搂住了她的另一条腿。“妈妈最好。妈妈打人好厉害,他们都不敢再欺负咱们。我以后也要跟妈妈一样。”   “妈妈跟人打架你都不怕的吗?”   “为什么要怕?他们欺负咱们,偷咱们的东西当然该打。”   “嗯。”小花也握着拳头义愤填膺“爹太坏了,偷咱们的炭。炭是给弟弟妹妹烧火用的,冬天没火,小娃娃要冻坏的。”   顾言仰头望天,睁大眼睛逼回那弥漫的水汽。俩孩子都知道保护弟弟妹妹,知道护着她这个大肚子妈妈。那帮子混蛋却只会想占她们便宜。最混蛋的就属韩红土,这个渣男简直枉生为人。   为什么想起这混蛋?顾言想了下归结为肚子里孩子的缘故,毕竟与他血脉相连,本该是俩人承担的事情却变成了她自己。若没有这家伙倒好,结果他不帮忙还给她拖后腿,这就让人不得不生气。   颓废只是一瞬,顾言这女战士就重新成了钢铁。摸摸俩闺女的发顶,语气轻快的开口。   “再不拔萝卜咱中午可回不去了。”   “哦,马上拔。”   “这就来。”   娘仨合力拔了一大箩筐,小姐俩说什么都不让她动手。“妈妈快要生了,不能再使力。”   俩人将棍子插入箩筐的提把,小姐俩合力抬起来,晃了两下后稳稳的出了地头。顾言看俩孩子的确可以,也就不再插手。她肚子不舒服,头也晕的很,看来得找人看看。   回到院里空无一人,小姐俩高兴的偷着乐。跟顾言一起到水井处打了水,合力抬回来。娘仨分工合作将萝卜洗净切条,放到高粱杆搭成的篦子上晾晒水分。   等中午一大家子回来,已经看到一片白嫩嫩的萝卜条。韩老太太颠着小脚差点蹦起来。扯着大嗓门就是喊。   “这萝卜哪儿来的?”   小花姐俩被老太婆凶神恶煞的表情给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俩人嘴角扯扯没说出话来。   “杀千刀的啊,你爹祸害完我不够,你俩小兔崽子也要祸害我啊。我……”老太太左右转转,随即拿起墙角的扫帚“我打死你们。让你们一个个的祸害我。”   小姐俩若是之前肯定站着挨打,因为跑了会被打的更狠。可如今不同了啊,有妈妈护着呢。是以老太太架势没做好,这俩已经转身手拉手跑回了自己家屋子。   “还敢跑,老娘今儿非打死你俩臭丫头。臭丫头赔钱货,敢给老娘作妖,老娘……”   “行了,有你这么骂自己孙女的吗?为老不尊,也不怕人笑话。”   顾言一出口就气的老太太只翻白眼。手中的扫帚被她推了下来,她指着这个大肚子的干生气说不出话。以前都是她们数落她,如今倒好,情况完全倒过来了。这大肚婆张口闭口的就是怕人笑话,她们到底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儿要怕被笑?   老大媳妇自觉自己的利益被侵占,紧跟其后给婆婆助威。“老二家的你这就说的不对了。你偷家里的萝卜,反倒在这儿倒打一耙。看婆婆被你们气的,你这么对老人,以后你的孩子也会学你的。到时候也这么气你,看你怎么办?”   老太太梗在胸口的闷气总算顺了,长长的呼出来后狠狠的给了顾言一个大白眼。既是谴责她的不孝,也是赞同长媳的说法。   “老猫屋上睡,一辈传一辈。顾家真是一点儿家教都没有,你这样的媳妇我们老韩家不要,你赶快哪儿来的给我滚哪儿去。我们韩家不侍候啦。”   “就是,连婆婆都一次次的顶撞,你这样的媳妇我们老韩家才不稀罕,你赶快给我滚吧。”韩小妹人不大口气不小,跟在老太太身后亦是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老三媳妇坐在南房门口给孩子喂奶,抬头望过来的目光满是幸灾乐祸。男人们打水洗手,面对顾言这个即将临产的孕妇无一丝同情。   “旧社会压在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早已被推翻,你们这是想干嘛?以为是满清呢,凭你们一句话媳妇就得光屁股滚蛋啊?”顾言摇摇头,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中华人民共和国了,不是以前随意欺压妇女的时代了。我给老韩家生了俩闺女,肚子里还怀着你们家的种,你们说让我滚我就滚,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婚姻是夫妻双方的事儿,跟你们都没什么关系,别一个个的在这儿瞎咧咧,都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   再一次原话扔回她们,作为主攻的韩家婆媳顿时脸黑成了锅底。这女人是巧姑上身吧,怎么啥话都对答如流?   “生俩赔钱货你还好意思说,搁过去老娘早休了你,另给我儿子娶好的了。丫头片子而已,跟没生有啥区别。”   “得多吃份儿口粮。”老大媳妇唯恐事情不大,开口就冲着婆婆心窝窝送了话。   “对。一生一对白吃饱,你也有脸说。”老太太恶狠狠的瞪着她们娘仨,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   “老娘当场进家门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养活了仨。老娘才是韩家栽根立后的功臣。你这生了俩丫头片子的到敢跟我叫唤,老娘把你扫地出门,你才知道利害。”   顾言转身往台阶的方向走了两步,朝一个年轻女人招呼:“徐家妹子,你是八队队长,兼着妇女主任。你来说说,我婆婆这话在理不?国家是这么规定的?生不出儿子就能随意把人赶出家门。说什么保护妇女,妇女能顶半边天,不是说假的吧?”   她刚才就瞅着这个记忆中的妇女主任了,她是这上千号人大队里少数读过书的女人。平日里为人泼辣,非常维护女性地位。干活的时候带着女人,赢过其它小队好几次。老韩家虽不属于八队,可原身能干,跟着她干过一次活儿,这事儿找她就准没错。   “当然不是假的。”徐爱平闻言利索的出声,边说边往下走。凌厉的目光望着韩家婆媳,话语说的掷地有声“咱大队大部分人都没去办结婚证,可一旦过到一起生了孩子,那就是事实婚姻。让人家走,那得两口子离了婚才行。”   女人摆摆手打断韩老太太想说的话,伸手指指顾言“你儿媳妇如今怀着孩子,那是不允许离婚的。再说了,你当结婚是儿戏呢,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嘛。那得领导批准才行。老太太,我倒要问一句,你这儿媳到底做啥了,让你们这么不依不饶的。她肚子里可是你们家的血脉,你们都一点不顾及吗?”   一说领导批准,韩家婆媳已经熄了火。如今被人问缘由,对方口气还那么冲,她不由就有些麻爪。   “这……这……”   对着社员们撒泼耍赖还行,对上正式的干部,她憋了半天没说出个一二三来。一旁的老大媳妇想开口,被徐爱平伸手拦住。反而一把拽住想躲避的韩家老头。   “大爷,你是一家之主,你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没……没啥。这老二媳妇顶撞她婆婆,晚辈这么个是不是也不对?”   “啥叫顶撞?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难道作为晚辈就啥话都不能说了?长辈说啥是啥?不带这么欺负妇女的吧?”   “就是。老二家的就拔了俩萝卜,就被骂的要赶出去。那自留地是全家的,萝卜还是她种的呢,咋就不能吃了。”   “对啊,女人嫁到夫家,为这家生男育女的,难道不是这家人?平日里啥活都干,咋吃俩萝卜还要被赶?旧社会也不敢这么欺负人吧?”   提到了妇女的权益,一帮子看热闹的小媳妇全向着顾言。如今正是时代的变革,农村这种婆婆说一是一的习俗尚未转变,但作为同一阶层,不用说大家也会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徐爱平压下众人,转身冲着韩老头说话。“如今不是妇女受欺压的旧社会了,妇联、县委,有为妇女说话的地方。你们再这么欺负人可不行。就算要离婚,那也是两口子的事儿,不是你们老人说了算的。”   “哎,哎。都是娘们瞎咧咧,徐队长你别跟老婆子计较。”   老头服了软,韩家其余再不敢多言。食堂敲钟开饭,看热闹的一瞬散了干净。徐爱平摸摸顾言那大肚子,开口鼓励她。   “做得对,女人想不受欺负,得自己立得住才行。你以前那样,我们就是有心也没法帮你。”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我得保护我的孩子。”   “这样就对了。为母则刚,畜生都知道护崽子,何况咱是个人。”   看她这样,徐爱平这个妇女主任满脸欣慰,转身走时领着大花小花姐俩一起去打饭。顾言望着徐爱平的背影,眼神风起云涌。借力打力,看来效果不错。有时候光使用蛮力也不行,要站在舆论的至高点才更好发挥。   最主要是她肚子难受啊!脑袋发晕,浑身没劲儿,想挨揍挨怼都等她生了孩子再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萝卜干顺利保住,晾晒一天后用盐、醋、糖、味精、花椒腌制后封进了一个土陶坛子里。这容器里头原先是泡菜,顾言给倒腾的放进了塑料保鲜盒里。这地方没有泡菜,这玩意只能偷偷的吃。   她腌菜的功夫,徐姐家俩儿子也给她探出韩老二的下落。原来这几人换了地方,挪到南山一个山洞里去了。难怪被举报了大队却没抓到人。   确定这几个今儿在,翌日上午顾言叫了大队长去抓赌。   “你挺着个大肚子就别去了。”   “没事,走走有利于生产。”   “不上工吗?”   “队里今儿刨茬、犁地,我这大肚子太碍事。”   她如此说,大队长也不再多言。叫了俩大队的民兵,一行四人悄悄逼近了赌博的地点。   山洞位于一块儿树林子的掩盖下,几人轻手轻脚的缓慢靠近,到洞口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几个男人吆五喝六,携带的赌资有各种粮食,还有韩老二这家伙带的无烟碳。   大队长虎着脸,一抬手示意民兵跟着一起进。顾言没往里,她瞧瞧手中的棍子,默默的将它举了起来。适才用你当拐杖,如今用你做武器。今儿个这几个谁都别想走。   赌博是违法行为,洞内的赌徒看到来人,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就往外跑,携带的东西全然顾不上。懒汉们生怕被大队长逮着惩罚他们去劳动。   “啊……”   “啊……”   “妈呀,摔死老子了……”   四人被逮住一个,剩下的仨全倒在顾言手下。一个摞一个活似叠罗汉。韩红土抬起头看到是她,黑中带红的眼睛一瞬间盛满了怨毒。   “死婆娘,又是你。你是存心要老子的命是不是?”   “我要我的炭。”顾言瞅着他满脸不屑“就你这烂命姑奶奶才不稀得要。你除了会偷奸耍滑、作奸犯科外还会干嘛。真是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   “你……”   这话骂的太狠,韩红土还从未受到过如此暴击,一时间愤怒的脸颊通红说不出话来。本就因输了炭的眼眸更加鲜红,跳起来就要打人。可惜,刚爬起来就被身后的民兵给压倒在地,双臂背与后,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四个赌鬼捆了两对,用一根绳子拴成一串,跟古代被发配的犯人一样在他们的监视下往回走。他则背了个大袋子,里头是没收的赌资。而顾言这个举报人则顺利的要回了自己的炭。   这事人赃俱获根本没得跑。四个赌鬼被批评教育后,罚他们给大队义务劳动半个月,眼下正是犁地需要出力的时候。几个家伙苦着脸啥都没敢说,生怕真的如大队长所言被关进监狱。结果被各小队长逮住当牲口一般的使唤,真是苦不堪言。   韩红土这个一向偷奸耍滑的干了半天挨了队长好几鞭子,晚上到家又累又疼,勉强吃了饭就躺下不动了。之前打算找顾言算账也忘到了脑后。   翌日忽然变天,北风呼呼携着雪花而至,气温降到了零度。地里,各队长加快最后的作业,顾言则在家点燃了屋里的炉灶。肚子这么大,随时都可能生产,她得做好临产的准备。   “这才几月就生火,敢情那炭不要钱,是大风刮来的是吧?败家媳妇,我们老韩家做了什么孽娶你这么个东西……”   韩老太的骂声不大,跟往日的泼妇骂街不是一个水平。顾言也只当没听见。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她懒得跟人吵架。   姑奶奶如今要生了,一切都等我卸了货再说。   也许真是有预感,当晚她睡觉时就觉得肚子一抽一抽的,最近经常这样,她也没当回事。   待到半夜时分被痛醒,她才终于意识到不对。也许是要生了。瞅一眼时间,半夜两点多。如今该怎么办?谁帮她去叫接生婆啊?   徐大娘家住在二里地外的另一个村子,俩村儿如今归一个大队,所以大家生孩子全找她。俩村子隔着荒郊野外,总不能大半夜的让俩孩子去吧?被狼叼走了可咋整?   “妈,你咋了?”   “妈你肚子疼吗?”   大花拿棉衣给她披上,小花下地拿碗,用今儿刚拿出来的水壶给她倒了半碗水。   火边上温着,这水正好入口。顾言接过水碗刚想夸孩子,肚子又是一阵绞痛袭来。水也顾不上喝,她用双臂撑着炕,等待阵痛过去。   “到堂屋去叫人。你……爹,或者你爷爷奶奶。就说妈妈要生了,让他们去叫接生的卫生员来。”   居然真的要生了,看她疼的额头都见了汗,俩孩子应了一声赶快穿衣下地开门。   “奶,爹,你们快起来啊,我妈要生小弟弟了,赶快去叫接生的来。”   大花这话喊到第二遍,堂屋终于有了动静。“闭嘴,大半夜的叫魂呢。大长一百天不生,非要大晚上的折腾人。让你妈忍忍,等天明了再说。”   大花被奶奶奇葩的话说的要哭了。“我妈疼的很厉害。她这几天就一直不舒服,奶你快让我爹去找接生的吧,她那么疼……”   “闭嘴,给老子滚。死女人要死趁早,少他娘的在这儿扰人……”   “爹,你就帮妈妈去叫接生的吧。妈妈肚子里的小弟弟也是你的孩子……”   “给老子滚,再不滚老子出去揍死你俩。”   小姐俩有心理阴影,被韩红土吓的不敢再磨人。暗夜里对视一眼,赶快回了自己屋子。   “妈,我们俩去叫徐奶奶吧。”   “妈你疼的厉害吗,自己在家行不?”   小姐俩站在炕边,一模一样的小脸上写着一模一样的关切担忧。刚才堂屋传来的冰冷被冲淡,顾言心里又生出温暖。本就没指望他们,这回更是彻底死心。   “你俩不能去。”伸手示意大花别开口听她说“拿上手电,跟妈一起去找徐姨姨,让她帮忙。”   “我们去就行了,你在家等着。”   小姐俩说了一声,拿着手电就往外跑。都出了门了,大花忽然推妹妹一下:“你留下照顾妈,我自己去就行。”   小花点点头,又重新返回来。顾言本想说俩人做个伴,门外大闺女的脚步声已经跑远。她也不敢让小闺女再抹黑去找姐姐,只好忐忑的等待着。如今这年月狼特别多,大晚上的实在让人担心。好在两家离的近,孩子拿着电棍,这里又处于村子中心,应该是没事的。   “妈,我现在干啥啊?”小花望着她满是担忧,小小的身子不安的站着。脑袋四处乱转,想要给她帮忙。   “把火捅开加些炭,然后烧上水。”   “哎。”   孩子答应一声,手脚麻利的开始干活。火尚未燃起来,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啥时候疼的,这会儿多长时间疼一次?”   徐大麦一进门就风风火火的开口问,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好似在判断里头的小家伙啥时候要出来。   “这几天都不舒服,今儿半夜给我疼醒了。大概十几分钟疼一次,估摸着是要生了。”   “不怕,我们家那口子去叫接生的了,很快就能回来。你现在先吃点儿东西,等会儿才有力气生。”   顾言想想也是,晚饭时不舒服只喝了一碗稀糊糊,如今腹中空空哪有力气生孩子啊。她正想说柜子里有黑窝窝,拿出来泡水吃。徐大麦已经从衣襟里掏出了几把黄豆。   “等着我给你炒,很快的。”   黄豆在这年月算是营养品,得有医院的证明才能买到。农村田间地头也看的格外严,出来都要搜身的。徐姐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才弄这么点儿,居然拿来给了她。   低头掩饰眼中的湿润,顾言咬着唇不知是哭是笑。她这人心冷,等闲人入不了眼,更进不了心。前世也只有一个生死之交。来到这么个冷漠恶心的家,没想到还能碰上徐姐这样的人。大半夜一声不吭替她找接生婆,救命的粮食也拿来给她。   “大麦姐,谢谢你。”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说这见外的话干啥。咱俩一个村的,又嫁到一个村子,那就是几世的缘分。”徐大麦憨厚的笑笑“你别说,换了别人我还真舍不得给她。你如今这样多好,搁以前那软拉巴塔的模样,我想帮都不知道咋下手。”   女人轻快的话让顾言跟着笑了出来,堂屋带来的阴郁被这温暖的情意一照,难耐的阵痛都让人暂时忽略不计。   “别害怕,你这都生过一胎的人,第二胎很快就好。”锅里的黄豆发出阵阵香味,拿着筷子的徐大麦却有些犯愁。“今年收成更差。你这要是真生了双胞胎,那奶能够吃吗?   高庄大队一个女人前几天生了孩子,听说一直没奶,到处找人借小米呢。可这年月,哪儿来的小米啊。谷子一亩地的产量不足百,交了公粮啥都没剩。社员们根本没份儿,到哪儿去弄小米去?”   女人机关枪一般的说完,没等顾言搭茬就扇了自己一下。“瞧我这嘴快的,啥都往外咧咧。你这还没生呢,先别想那么多,平平安安生了要紧。只要大人没事比啥都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顾言对此不知该作何反应,笑笑接过她手里的黄豆开始嚼。放心,吐槽被穿到这里,我就是亲妈派来拯救他们的。 第16章 第十六章   炒好的黄豆放在碗中,顾言疼痛的间隙往嘴里丢几粒。俩女人坐在昏暗的油灯下边唠家常边等待。灶膛里炉火正旺,屋里温暖如春,大水壶冒着淡淡白烟。小姐俩乖巧的靠着另一边的墙头打盹,顾言说了几次让孩子去睡,俩人始终摇头。   “还是闺女好啊,闺女是妈的小棉袄。我们家仨臭小子,睡着了打雷都吵不醒。若是换了我,估计生了那仨臭小子都不知道。”   顾言笑笑不做评价。再说闺女好,一个个生了儿子总是比生闺女高兴。这传宗接代生男孩延续香火的风俗不改,永远没有所谓的男女平等。   “我……”裤子里一股濡湿,顾言没生过不知什么情况。会是记忆里的破水吗?开骨缝的疼痛都镇定的人此刻终于慌了。   “咋了?”徐姐急切的开口,伸手去摸她。一直不挺好的吗,这咋忽然就变了脸色?   “裤子湿了。”   “哎呀。”徐姐一拍手“那是羊水破了。这可咋办,这死男人咋还不回来?”女人下地掀起门帘往外瞭,没看到人影又徒劳的放下帘子。   “先破水可不好生。”暗暗嘀咕一句,她赶快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补补,这要一点儿水没有,更要受罪。”   顾言呆呆的接过往嘴里灌。生孩子她是一窍不通,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道听途说和原身那不知靠不靠谱的记忆。对方这么说,她就跟着做。受罪她能忍,既然选择了做妈妈,那这点儿疼她还是不怕的。   “没了羊水,孩子在里头会不会缺氧,发生宫内窘迫?”   “啥氧?啥囧……”   一辈子土生土长,根本不明白这些专业词汇。徐姐虽生了仨孩子,但依旧一脸懵逼。   “没啥,我瞎寻思的。”   “哎呀你也别怕。先破水的也多着呢,一个个不都好好的。”口中说着安慰的话,女人却双手紧握,明显的在紧张。“你在家等着,我出去瞧瞧,这咋还没来?”   “别。”顾言手快的拉住人“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就别乱跑了。”   “没事。我拿……嗐,镰刀让我家那口子给拿走了。”   “所以你老实待着,我……”   “大肚婆咋样了?”顾言一句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一个大龄女人的喊声。“吆,看这样儿不要紧啊?韩家媳妇,你多长时间疼一次?”   “几分钟。”   女人闻言目露惊讶:“疼的这么频,那是快要生了啊。男人孩子都先出去,我给检查看看。”   靠近顾言,昏暗的灯光下这才看清她额头已经湿透。徐姐赶快扶她躺下,口中不由嗔道:“咋这逞强,疼成这样了都不说。”   顾言笑笑没接茬,暗暗咬牙应付一波又一波的阵痛。说了要干嘛,没到生的时候,哭喊它也没用啊!十二根肋骨同时断裂的疼,在一级级的往上升。难怪女人对于生孩子的仇能记到地老天荒,这会儿真的是一生中最难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再坚强的钢铁女汉子,这一刻也渴望着谁来帮帮忙。   “大花小花去穿上棉袄。或者跟着你姨夫去他们家吧,外头冷。”   “这时候了,你就别管这些了。”   “妈妈你别管我俩了,专心生弟弟吧。”   接生的徐大娘脱下她裤子,口中喃喃有声:“娘呀,这都开五指了,没见过比你更镇定的产妇。你这开的快,应该很好生。别害怕,跟着我使劲儿,很快就生下来了。”   屋外,徐姐的丈夫本是想领俩孩子到他们家去。结果,这俩说啥都不走。非要原地等妈妈。男人没办法,只好到外头抱了一捆玉米杆进来准备生了个火。不到寒冬腊月呢,有点火星子就不那么冷。   大花看姨夫拿着火石辛苦的点火,不由伸手摸摸自己兜里的气体打火机。这东西是生炉子的时候妈妈给她的,交代她千万不能给别人看到。所以尽管孩子知道这东西非常好使,对着外人还是没敢轻易拿出来。   火堆终是被点燃,仨人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徐姐的男人不太爱说话,小姐俩也担心妈妈,仨人寂寂无语,只时不时的瞅一眼那间临时产房。   “妈妈咋还没生?”   “是啊,天都要亮了。”   男人瞅一眼天边的鱼肚白,终于开了金口:“生孩子慢着呢,且等着吧。”   日出而作,是没有任何娱乐的人们一贯的生活方式。随着第一丝阳光跳出地平线,沉寂的村庄被唤醒。堂屋里第一个出来的是习惯早起的韩老太。   老太太颠着小脚,看到他们后发出一声冷哼,随即提着尿盆去了后头的厕所。顾言所在的耳房里,到现在也只偶尔传来一声接生婆或者徐姐的声音,至于那个传说中会疼的喊叫连天的产妇,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妈,他妈,顾家妹子咋样了?队上快敲钟了,我得去上工。妹子娘家用不用去说一声?需要的话我让咱家臭小子跑一趟。”   男人说完没等来媳妇的回答,只听见她忽然焦急的大喊:“这是咋了,这咋抽抽起来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之后听到接生婆也惊呼的大喊:“不好,是产前风。这可咋办?这是要命的啊!”   “那……这……这可咋办?”   “醒醒,快醒醒,你再这么抽下去,你和孩子可都没命了。快醒醒……”   产前风,也就是子痫。对于产妇是非常危险的病症。全身强直性抽搐,口吐白沫,昏迷。顾言此时已是意识不清,扇在脸上的巴掌没有任何反应。   徐姐也没见过这阵势,惊慌失措的伸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只会无意识的喃喃着:“这可咋办?”   接生的徐大娘见顾言抽搐依旧,翻着白眼对她的话没反应。急的赶快跳到了地上。   “快去叫老韩家人过来,这媳妇不好了。”   她一声喊,没等屋外的男人反应,一旁俩小女孩已经满脸的泪,口中喃喃的叫妈妈,掀开帘子想要进去。而从后头回来的老太太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姐姐,你儿媳妇不好了,你看这……”   开门的徐大娘都没顾上管俩往里闯的孩子,而是一把拉住韩家的当家人。产前风有多危险她是知道的,如今这情况必须赶快跟主家通气。   “保孩子。这可是我们老二的根,您可得帮忙给保住了才行。”   “她……现在不是保大人保孩子的事儿。这产前风让人失去了意识,一般都是一尸两命。”   “啊?那……那你跟我说这是干啥?”   “我是问你,你家儿媳这段时间有没有抽搐过,或者头晕之类的症状?这产前风一般不会突然来的。”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   “妈妈经常头晕,前两天还抽过几下。这几天都说不舒服。”   终于还是徐姐没昏了头,及时阻止了俩孩子上炕。可炕上那点点血迹还是刺痛了孩子的心,俩人眼中的泪更加决堤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是了,这叫个啥来着?”徐大娘想了半天培训班的内容没想起来,一拍大腿说到:“大医院也得提前住院治,咱这小山沟可没那能耐啊。”   “那……现在咋办?”   “她男人呢?叫过来我跟他说清楚情况。”   “叫他有啥用啊,他一大老爷们又不懂这些。”   “这里头的是不是他的媳妇和孩子?”   “……是。”   “那就得他管。”   “又不是他生孩子……”   “赶快去叫吧,别磨叽了。他媳妇和孩子都快没命了,他又不是去给祖国做贡献了回不来。明明就在家里,为啥就不管?”   徐姐急了冲着门口大声嚷嚷,韩老太太撇撇嘴终于不再无理取闹。白了他们一眼,转身回了堂屋,连掀帘瞅一眼儿媳到底是生是死都没有。 第17章 第十七章   屋里韩红土听到敲钟声就是一阵烦躁, 拿被子捂着头装死。屋外的嚷嚷他只做不知,一心想着咋逃避这十多天的惩罚。   闻听他老娘说隔壁生孩子的情况,暴躁的惊坐而起。“让她去死, 老子如今这样全是她害的,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   这话隔着厚厚的砖墙和门帘清晰的传进不远处所有人的耳朵。小花姐俩眼中的泪更加汹涌, 站在炕沿咬着嘴唇低低的抽泣。   徐大娘见多了保小不保大的事情,可男人如此明着吼叫让媳妇去死的还是第一次, 一颗见惯世事沧桑的红尘心也不由一凉, 嘴里喃喃的念叨。   “女人这是图个啥啊?”   一旁的徐姐也是满脸泪,拉着炕上依旧在抽搐的顾言心疼又无奈:“妹子,你得加把劲啊。你这会儿若是泄了气,可就如了那个混蛋的意了。地上那闺女还不知咋受人磋磨呢, 你就真放心, 自己一了百了啥都不管了啊?”   一直不敢吭声的小姐俩闻言开始放声大哭,“妈妈,妈妈, 你快醒醒。妈妈, 妈妈,小花(大花)不能没有妈妈……”   几个或大或小的女人在这生死一刻全都心有戚戚,俩孩子一声声哭诉着要妈妈,俩大人也在顾言耳边唠叨诉说着。接生的徐婆子尖利的指甲使劲儿扣她的人中和虎口,死马当成活马医在尽人事。   终于, 顾言抽搐不再那么厉害, 徐大娘惊喜的喊道:“产道开了, 产道开了。小媳妇,你使劲儿啊,再加把劲儿把孩子生出来。”   “让俩孩子出去。”   这血次呼啦的场景实在不适合孩子看。顾言刚恢复意识就来了这么一句。徐姐赶快摆摆手让俩孩子出去。小姐俩对望一眼, 满眼的不舍可又怕妈妈担心,终还是乖乖的出了屋子。   韩红土被昨日队长说的迟到一小时多罚一天给制住了,不情不愿的穿了衣裳抗上工具去上工,路过自家屋门口时一声都没吭。迎上俩闺女的目光时还给了俩孩子一个大白眼。   反倒是本要去上工的徐家姐夫没再跟媳妇多言,默默的留了下来。刚才太惊险了,万一有个好歹的,他一个男人也许能帮忙跑个腿啥的。   小姐俩隔着门帘竖着耳朵仔细听里头的动静,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写满了惊吓,煞白煞白的瞧着挺可怜。韩红土真是个混蛋,这会儿连徐家姐夫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也这么认为了。崽子都不护,这家伙畜生都不如。   “生了,生了。”   抽搐过后倒是挺快,不出几分钟,里头就传来徐大娘高兴的喊声。这回韩老太太隔着门帘问了一声是男是女。   “是个女娃娃。”   “啊呸,又生个赔钱货。”   韩老太骂完转身就走,对于赔钱货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也没听到徐大娘后头那句,好像还有一个。知道顾言生了龙凤双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   生完孩子,接生的徐大娘交代了几句离开了。徐姐把早晨大灶上打的米汤给她热了热让她喝了一碗,看她们没事也回了家。   顾言中午还给自己煮了一碗龙须面,窝了仨鸡蛋,娘仨一人一个。小姐俩说啥不要,被她硬塞进嘴里的。   “妈妈,以后别给我俩,你留着自己吃。弟弟妹妹俩人吃奶呢,你得多吃些。”   “嗯。”大花也点点头“我俩小时候就是喝的米汤,这回你多吃点儿,让弟弟妹妹都能吃到奶。”   顾言欣慰的亲亲俩闺女,转头望一眼邹巴巴小老头一般的婴儿,心里柔软的要滴出水来。挺了一个多月的大肚子,九死一生的生了下来。此时的她对于母亲这个称谓有了更深的体悟。   血脉相连,自她身体里分离出的新生命。她是母亲,会以生命护她们周全。原著那种被欺压的事儿绝不会再发生,谁敢动她的孩子一下,她必以命相博。你们羽翼未丰,妈妈定然身披铠甲。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她却没料到自己子痫之后居然会再次失去意识。中午睡着,到晚上都没醒。俩小婴儿饿了哭闹不止,小姐俩抱着弟弟妹妹,这才发现妈妈没了意识怎么叫都没反应。   姊妹四个哭成了一团,下工回来的韩家众人听到进来,这才知道顾言又生了双胎。   “哎吆,我们老二有儿子了。”韩老太高兴的抱住小男孩,做在炕沿晃动胳膊哄着小婴儿。   “这是饿了,咋不给孩子喂奶?”   “妈妈还没奶。”小花语带哭腔:“奶奶,我妈咋都叫不醒,你快给找王大爷来给看看吧。”   众人的目光这才转向躺着无知无觉的顾言,韩老二犹自气她搅黄了自己的赌局,害的自己被罚干半个月重体力劳动。冷漠的开口训斥孩子。   “看啥看,祸害遗千年,她且死不了呢。”   韩老太伸手探一下儿媳的鼻息,呼吸有可就是没意识。“你妈好福气,生了孩子睡大觉呢,赶明儿自然就好了。”叫大夫,她也配。老娘生哪个不是自己挣命生下来的,她又精贵到哪儿去了。   孩子毕竟小,没有经验,也没常识。听大人如此说,心里半信半疑,可到底没刚才那么慌张恐惧。   “去打饭吧,把那稀稀的米汤给孩子喂一些。”   大花应了一声,下地拿着搪瓷缸子往外走。看热闹的其他人也都转身出去,上一天工都累了,还是吃饭要紧,先去打饭吧。   韩老二瞅了一眼老娘怀里的孩子,转身也出了屋子。一时只剩小花还不放心的抱着妹妹坐在顾言身旁。   大花很快打了米汤回来。玉米糁稀饭,那真是稀的能映照出天上的月亮。韩老太拿着勺子慢慢的喂给哭啼不止的孙子,可那粗糙的口感孩子根本不吃,只一个劲儿的哭。   老太太恼火之下又瞪了顾言一眼,没用的女人连奶都没有,让孩子这么干饿着。抬头时才发现小花怀里的小女娃好像比孙子健壮不少,却也喝不了这粗糙的食物,张着嘴嚎的比她孙子厉害。   “白吃饱在肚子里就跟弟弟抢,这孩子一看就不是个好的。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这年月大人都要饿死了,留这赔钱货干啥?”   老太太说着将孙子放到了炕上,转身一把将小女娃从孙女怀中夺了过来。小花一个孩子肯定抢不过大人,一时间吓的紧紧的拽住奶奶的衣襟。   “奶,你这是要干啥?”   “放开。已经有你俩赔钱货了,还留着这个干嘛?你妈来奶了也不够俩人吃,留着也是饿死。不如趁早扔了,留下奶给你弟弟。”   “不行。”大花惊呼一声,也过来拉住了她“妈妈有办法,能养活弟弟妹妹,你别扔我妹妹。”   “你们知道个屁啊。”   老太太被俩人缠的心头火气,抬脚就给了身前的大花一脚,反手狠狠扇了小花一巴掌。俩孩子被她打的放开了手,眼看着她抱着小女婴掀帘出了屋子。   小姐俩顾不上自己,一骨碌爬起来就去追。院子里,吃完饭出来的韩老二正在跟他妈说话。   “你抱着她干啥?”   “扔了。”   “扔?为啥?”韩老二这家伙就是个巨婴,没他妈那么多弯弯绕。但他这发问却并非心疼孩子,而是纯粹不知道老太太此举到底为何。她不是一向都说炕上没有拉屎的,坟上没有烧纸的嘛,这咋要把小娃娃扔了?又不用她带,她这是恼火啥呢?   “这小东西在肚子里就抢弟弟的东西,弟弟那么瘦弱她却这么肥。这要是留着她,别说你……那女人没奶,就是有奶,也得被她抢光。”   “给她喝米汤不就行了。”   “是啊,让妹妹喝米汤就行。”小姐俩闻言赶快点头附和这个无良的爹,这回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你俩刚才没看着啊,这死丫头根本不喝。这么小点子就知道抢好东西,赖得不要。留着就是个祸害。我孙子非遭她欺负不可。”   刚才还帮着闺女说了一句话的韩老二闻言赞同的点头,还是他妈有经验。如今这年月大人都饿的要死,今儿队长还说呢,接下来的一年,成人平均一月只有不到二十斤的粗粮。就这点儿粮食不饿死都算好的,哪儿有那么多奶喂俩孩子。   “那就扔了吧,一个丫头片子没啥稀罕的。”   “不行。”小姐俩急急惊呼,大花拽着老太太,小花过去搂住这个混蛋爹的大腿“爹,那是你的闺女啊,你咋能扔了她呢?”   “你知道个啥?大人就吃那点东西,你妈根本没奶喂她。”   “妈妈有办法,你别扔妹妹,妈妈会有办法的。”   “有啥办法?还不是让这死丫头占我孙子的东西。”   “不会的,妈妈有办法养活弟弟妹妹,你别扔她。”   “别扔妹妹。妈妈很喜欢妹妹的,要是知道你扔了,她会生气的。”   韩老二娘儿俩被小花这要挟的话语激的心头火起,老太太抱着孩子不方便,韩老二抬手就给了孩子一巴掌。   “拿你妈压老子,你个死妮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她疯了,你也疯了?女人不守妇道欺负自己男人,你个臭丫头也敢拿话挤兑你老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想活了就滚,老韩家才不稀罕臭丫头白吃饱。”老太太看孙女被打的嘴角都有了血迹不仅不心疼,反而雪上加霜的刻薄怒骂。   “行了,不废话。你跟我去趟南山,把这死丫头扔了。”   老太太话一出口,韩老二顿时就垮了脸。他累的要死,真不想再出趟门。韩老太不亏是他妈,一眼就瞧出这懒鬼想啥。   “皱啥眉头,赶快给我起来走。这死丫头不扔了,你儿子可活不了。”   “哎,我又没说不去。”   娘俩说走就走,小花姐俩阻拦不住,急的满脸是泪。看这俩上台阶,俩人也迈步紧跟其后。出大门了,大花转身推妹妹一下让她回去。   “妈妈和弟弟还在家呢,你回去看着他们。”   “那妹妹……”   “我跟着。我再抱回来就好。”   小花抬头瞧瞧天色,此时已经是圆月初升,繁星满天。姐姐一个人跟着奶奶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刚想开口说什么,转头姐姐已经跑远。还回身冲她挥手,指指大门口示意她回家。孩子前后望望,犹豫又无奈的跺一下脚返回家中。   弟弟的哭声已经不见,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妈妈也没有动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该再次求助徐姨姨,让她找人给妈妈看看。   小花嘴角的血迹都没擦干净,顾不上那撕扯的疼,飞奔回家后看妈妈还是没反应,弟弟倒是呼吸均匀,应该是哭累了睡着了。孩子使劲儿推了妈妈两下,看没反应急的咬咬嘴唇再次跑出了家门。   没用多长时间,大队里一个赤脚医生就被徐姐给请了来。男人祖上就是行医的,对于中医中药还是挺在行。检查一番后给顾言扎了几针,让小花等会儿跟他回家拿两幅草药回来。   “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两次就没事了。她这是生产伤了身子,坐月子好好调补调补,不然要落下病根。”说完男人就是一声叹,如今人人都饿的皮包骨,更有甚者饿的浑身浮肿,说是调补,拿啥调补啊。他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小花跟着去拿药,直到回来煎好徐姐才发现俩孩子少了一个。“花儿,这咋只剩一个孩子了,你妹妹呢?”   小花迎上女人的目光就流出了眼泪:“奶奶抱走了,说要扔了她。”   “啥?”女人蹭的一下跳下来“抱哪儿去了?为啥要扔了啊?”   “奶奶说妈妈没那么多奶喂弟弟妹妹,说妹妹占了弟弟的口粮,所以不要她。”   “哎,造孽啊。”   这回女人的无奈压下了之前的愤怒。如今啥年月她最清楚,身子弱一些的女人都饿的没了例假,生了孩子根本没奶水。四处找小米喂孩子的比比皆是。可小米也不好找啊,谷子不耐旱,产量少的可怜。   “那也不能……不能把活生生的孩子扔了啊!养不活再说养不活……”自言自语着,女人其实已经明白韩家老太太的想法。一家子如果帮忙,养一个勉强。可一对的话那她孙子可就得跟小女娃分食了,那这重男轻女的老太太能愿意嘛。   “你奶呢,我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好像听到他们回来了。我姐跟着去了,说要把妹妹抱回来,这咋还没回来?”   “啥,大花跟着去了?”   看小花点头,女人转身飞快的出了屋子,一转身进了隔壁的堂屋。“大花呢,咋只你们回来?还有那小女娃,不会真的被你们活生生的给扔了吧?”   韩老太母子正端着碗在吃粥,闻言抬起头来,母子俩一样的黑脸,对她这管闲事的行为十分不满。   “关你啥事,要你在这儿狗拿耗子。”   “就是,留着你养啊?”   “……我……那也不能扔了啊。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还有大花,那可好几岁了,你们咋不带回来?孩子现在搁哪儿呢?”   “我们家的事儿你少管。”韩老二梗着脖子怼她,一旁的老太太想起来问道“听说你给请了大夫,还给抓了药。那钱记的谁的账?”   “你们韩家的账,不然还能是谁的?那炕上躺着的可是你们家媳妇,如今这样是为了给你家传宗接代。”   “你这女人……”韩老太指着她满脸埋怨:“该死的逑朝天,不该死的活了一天又一天。姓顾的怼我的时候厉害着呢,哪儿那么容易死,要你在这儿狗拿耗子。”   “就是,不就生个孩子嘛,哪个女人不生。我妈生了我们好几个呢,也没见吃过一口药。”   韩老二这冷心冷肺的话已经让本就生气的徐姐更加火上脑袋,结果一旁的韩老大媳妇也开口语带埋怨“赊账又得大家还,你这不是给我们找事嘛。谁还没生过个孩子啊,哪个像她这么娇贵,还得看大夫吃药。”   “就是,这钱不是咱赊的,跟咱应该没关系吧。”老三媳妇此话一说,老三赶快应和“对,谁赊的让谁还,跟咱有啥关系?”   “你……你们……”本着同乡留三分面的徐姐实在被气狠了,再也不管什么情分不情分。“老娘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冷心冷情的一家子。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徐姐用手指头挨着指着他们:“行,你们真行。但愿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放心,这药钱我出。你们韩家就继续造孽吧。”   女人胸膛剧烈起伏的出了堂屋,等进了耳房才想起来没问出孩子的下落。这天早都黑透了,大花这孩子到底在哪儿啊?   有心再去问,一想估计也没啥结果。交代小花看着妈妈和弟弟,她又赶快跑回自己家,让她男人提着马灯去南面找孩子。   徐姐夫昨晚一夜没睡,今儿又上了一天的工。这会儿是又累又困,本来已经躺下了,可听媳妇这么一说,叹口气又爬了起来。   “爹,我跟你一起去吧?”他家老二点燃马灯,站在炕沿低着脑袋瞅着手里的灯“这灯油没多少了,估计不够来回用。这样等回来时黑灯瞎火的也好跟你做个伴。”   “你那是想跟你爹作伴嘛,你是想点着灯出去疯玩。白天在外头野一天了还不够啊,大晚上的也惦记着往外跑。”   “妈你真是冤死人了。我白天是在地里捡茬挣工分好不好,哪儿有玩啊。我带着我哥和我弟,我们仨今儿挣了六个公分呢。”   老二这么一说,其他俩赶快响应。老大完全不介意弟弟抢功劳的表现,反而迎着妈妈的目光点头给弟弟作证。好像他这大哥真得弟弟带着干活。小三则口齿伶俐的补充。   “就是,我们仨是去挣公分了。二哥说过几天地里都犁完了,就带着我俩去捡羊粪蛋蛋,队长说一箩筐换俩公分,我们仨决定跟着羊倌,保管一天多捡它几筐。”   一向不爱说话的徐姐夫这会儿都露出了笑,伸手摸摸孩子们毛茸茸的小脑袋“嗯,都是好孩子。”   徐姐嗔了他们父子一眼,好像在生气,实则眼眸满是欣慰。她男人不会说话,经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她吵架都吵不起,经常自己在那儿干生气,人家还不知道她到底又咋了。让她有劲儿都没地使。   可跟同村的顾盐比起来,她是太知足了。就韩老二那样的混球,她要是遇上了,能活活给气死。或者拿刀将他劈了,俩人同归于尽拉到。   “别废话了,赶紧下地去找人。一个大孩子抱着个小婴儿,这大晚上的要是在野外,非得给冻坏了不可。老二带着弟弟在家,让你大哥跟你爹去找人。”   跟徐姐夫一样闷不做声只知道干活儿的老大点点头利索的跟爹下了炕,老二噘着嘴不情不愿的把马灯给了哥哥。   “哎,这就走。”   徐老四应了一声,徐姐这才想起昨晚用过的手电,拿出来一试居然还是那么亮堂。   “这手电真好使,你们拿着。”   “还是算了,别给人家用的没电了,那电池贵的很呢。”昨晚是紧急情况,今儿反正得慢慢找。灯油没了小心些就是。   “你给我拿着吧。死老抠,这是啥时候,跟昨晚一样紧急的时候,拿着手电亮堂的才好找。”   “哎,知道了。”老大乖乖应了一声,到底孩子心性,对这从未见过的聚光手电有些好奇。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拿着抚摸。看他爹走了,这才赶快迈步跟上。   “等等,带上小被子。夜里凉,找到孩子了给小家伙包严实点儿。”   听着他妈的喊声渐渐远去,徐家老三犹自光着身子在炕席上凌乱。“我盖啥?”   老二嘻嘻一笑,扯过自己的被子把弟弟捂住。“跟我睡吧。”   “那大哥回来咋办?”家里被子都是有数的,你跟大哥一床,如今多加了我,咱仨能睡下吗?   “傻。大哥回来自然你的小被子也回来了。”   “那可说不定。咱妈稀罕顾姨姨生的小妹妹,不会……把我的小被子给了她吧?”   “应该不会吧?”   那可是咱亲妈,还能给了别人被子冻着自己儿子吗?嘴上这么说,其实小哥俩陷入严重的怀疑中。顾姨姨家比他们家更穷,这回又生了双胞胎,若是真没被子给小闺女,她妈又那么喜欢小丫头。不会真的给了小丫头吧?   昏迷的顾言被小闺女喂了米汤,等徐大麦进来的时候,孩子正在给妈妈喂药。下巴上垫了一块儿旧棉布,喂一口就赶快给她轻轻擦擦流到外头的。   “小花真细心,你们有你俩闺女啊是真有福。”   药喂完了,孩子回头冲这个生死关头几次帮助她们的姨姨笑笑。放下碗给药锅里添上水浸泡。   “奶奶说男孩子才是女人的依靠,男孩子才能给父母养老送终传宗接代。丫头都是别人家的,没用。”   “扯淡。”   徐大麦在娘家是老大,父母第一个孩子挺受重视。且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男孩子得让着女孩子,以后要顶门立户的养成个废物窝里横可不行。她自己没被轻视过,是以压根没有那重男轻女的思想。   “闺女是爹妈的贴心小棉袄,小时候乖巧又听话暖着爹妈的心,长大了逢年过节也会孝敬,万一爹妈生病了还能贴心的侍候,咋能是没用的呢?你没看你奶对你小姑姑多好,她也喜欢闺女呢。”   小花闻言双眼瞬间变的明亮无比,仿佛耀眼的星子一般。过来拉住了这个和善的姨姨。第一次听到这话,孩子有些不敢相信。握着她的手都有些抖,可见这些话对于孩子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可是,可是……”   这孩子是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连这样的话都不敢相信,生怕又是一次虚假的安慰。徐大麦心疼的将孩子搂进怀里,轻轻的抚拍她的后背。   “你奶奶就是欺负你们娘儿几个,你爹又是个混蛋,你要信了她的话那才是小傻瓜呢。女孩子是老天爷赐给女人的心肝宝贝,没看你妈最近都醒过神来了,不再木木的任你奶奶欺负了嘛。”   “嗯。”一说这,孩子狠狠的点点头。好像如此更能证明最近美好的日子都是真的,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弟弟的到来而消失无踪。   “我妈最近也对我和姐姐非常好,给弟弟准备了被子衣裳,也给我和姐姐换了棉衣,还把原本给大牛二牛的纳的鞋底给我俩做了新鞋。”   “嗯,你妈总算开窍了。不过想不到她还挺有能耐,竟然悄悄的攒了这么多东西,我之前还愁俩孩子用啥包呢,你妈居然包布和被子都准备好了。”   这话小花没回答,妈妈会变法术的事儿不能告诉任何人,就是这个三番两次帮助她们的姨姨也一样。心里感激姨姨,以后多给她们家仨儿子点儿好吃的。   大花姐俩没找回来,徐姐和小花也都不放心的没睡。俩人坐在炉火两边的垫子上,靠着墙头打盹。期间小男孩又醒了一次,依旧不喝那粗糙的米汤。徐姐让他含住自己的口粮吮吸一阵,虽然依旧没奶,可孩子吸几下好像挺过瘾,没吃到奶也不哭了,闭着眼睛在妈妈怀里继续乖乖睡觉。   时间过了凌晨,屋外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徐姐一激灵跳下炕赶快开门,果然是徐姐夫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了。   “快进来,孩子都没事吧?”不等男人回答,她接过他怀里里一层外一层的大蚕茧仔细查看。解开外头的小被子,露出了里头的小女婴。孩子面色带着微黄,闭着眼睛睡的正香。心头松口气,将小女婴外头的被子去掉,将她连襁褓一起放到了顾言旁边。   “大花,这到底是咋回事?你脸咋了,被谁打的还是在哪儿磕的?”徐姐问着话还不忘给自家那木头疙瘩父子一对大白眼,指望你俩说清楚,还不如指望这小女娃。   “我奶跟我爹要扔了妹妹,我就一路跟着他们,一直走到了老远。我奶要把我妹扔到南大沟,还要把她身上的包被给解了。我冲上去给夺回来的。她跟我要我不给,她就扇了我两下。”   伸手轻轻抚摸一下孩子肿胀泛青的脸,徐姐恨的牙根痒痒。以前顾言自己没数,她对这拎不清的同乡也只是恨铁不成钢。没想到亲见后才知道这老韩家到底有多极品。反正她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狠的人家。孩子养不活扔了的不少,活着就忍心扔的那真算是畜生不如。   “姨姨我不疼。妈妈说让我俩看着弟弟妹妹的,我要看好才行。”   一句话说的一旁被称为木头的徐姐夫都差点流出泪来。这孩子真是勇敢又聪明,大黑天的抱着妹妹躲在一个低矮狭小的土洞里,在洞口烧了一堆玉米杆和柴火,就是太晚不认识路了才没回来。今晚他就是没找到,俩孩子也出不了事儿。   “你咋点着火的?”   “我带着火柴呢。”妈妈的打火机真好使,玉米杆子一点就着。她抱着妹妹没受多少冻,就是有些饿,妹妹哭了好几回。   “好孩子……”徐姐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搂着大花眼泪默默的流。反倒是孩子拍拍她安慰“没事的姨姨,我点了火就不怕了。虽然刚开始有些怕的,后来姨夫和哥哥找到了我,我就更不怕了。”   小花找出之前藏着的糖块,拿了俩块儿给徐刚。这个性子肖似徐老四的木讷孩子推拒着直摇头,之前小二小三嘴馋已经要过俩妹妹的糖了,这咋还能要呢。   “刚哥哥你就拿着吧,这是我们上次去公社,那个阿姨给的。”   大花也转头让哥哥拿,徐姐终于从那种震痛中回过神来,伸手抹了一把脸,抬头交代儿子跟妹妹分着吃。   三小只高高兴兴分糖,徐家两口子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打哈欠。“你带儿子回家睡觉,我晚上就留在这儿,给孩子们做个伴。”   “行。有事就让孩子去叫我。”   顾言醒来的时候,窗户已经露出了微光。外头韩老太正在骂送尿盆返回的大花。   “死丫头,非要把那没用的货给抱回来。你等着,等着俩小崽子一起饿死你就如意了。到时一扔一对,看你这死丫头还往回抱不抱了。你弟弟可是你们娘仨后半辈子的依靠,把他饿死了,我看你们娘仨到时候咋办。”   “我妈有办法养活弟弟妹妹,不用你操心。”   “死丫头,你敢跟我顶嘴了。老娘一天不打你,你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是不是……”   “大花回来。”   “妈你醒了!”   孩子惊喜的喊叫着,一蹦三尺高的跑回了屋子。身后的韩老太拿着扫帚就冲进了屋子。这娘仨她一向欺负习惯了,顾言之前的虎劲儿早让她忘到了后脑勺。   “死丫头,你还给老娘跑,老娘今儿打死你。”   徐姐此时也已经一骨碌坐了起来,看这情况刚想去推韩老太手里的武器,身后的顾言已经飞起一棍子敲上了老太太的手腕。   疼的她手中的武器掉在了地上,嗷的一声喊震彻山谷,四周的邻居全被她吵醒了。   徐姐看着敲完老太太掉在地上的擀面杖,被大花机灵的捡起重又递给了她妈。而那个刚醒的女人则对闺女露出赞许的笑容,她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笑。   不笑吧,对于这娘仨知道反抗的做法非常赞同。笑吧,地上那满头银丝的老人疼的眼泪鼻涕满脸,哀嚎哭叫好像有些可怜。   “妈,你这是咋了?”   “妈你咋了?”   听到动静,韩家好几个都进来询问情况。韩老大伸手想扶起老娘,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使劲儿推开,哀嚎声再次响彻云霄。把本就惊醒的俩小婴儿吓的更加哇哇大哭。   老大两口子吓的也不敢再碰她,站在地上干着急不知从何下手。老太太扶着手臂,只一个劲儿的哭嚎,也没提出个妥善的主意。   顾言不理会地上的一堆,她抱起俩孩子心疼的拍哄。心里有些后悔,不该不给孩子塞上耳朵就打人的,这下不知道会不会把孩子吓着?   “顾乌鸦,顾乌鸦,难怪老顾家给你娶这么个名字呢,你可真是不详的东西啊,我们老韩家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娶你这么个东西。”   老太太哭嚎够了,指着顾言再次破口大骂。顾言没奶,这么多人在也没法给孩子冲奶粉,俩孩子哭的她有些心疼又烦躁。生产时的恨加上此时的火气,这下被老太太的骂给彻底点着。她也不废话,轻轻的放下孩子,交代大花小花捂住弟弟妹妹的耳朵,她提着擀面杖就要下地。   “倒了血霉?姑奶奶这回让你们知道知道啥叫倒霉。”她话未说完,人已经坐到了炕沿。找不到自己的鞋,眼看就要光脚下地。胳膊钻心疼的韩老太这回不再逞口舌之快,看她来势汹汹,吓的一蹦子早跑的没了影儿。剩下韩家的众人也赶快跟着老娘出了这母老虎的屋子。   “顾盐,顾乌鸦,你简直比泼妇都不如。没见过抬手就打婆婆的儿媳,我们老韩家不能留你这样的媳妇,我得让老二跟你离婚。”   老大叫嚣着给大家找场子,越说越来劲儿,好像离了婚就能要顾言的命一般。他一个大伯哥打弟媳好说不好听,其实是他这窝里横对顾言这凶狠的架势吓的发憷,不敢上手。   “对,离婚,我们韩家不要这么混蛋不如的媳妇。”老太太端着胳膊,也跳着脚在门口喊了两嗓子。   顾言根本不理这茬,看人走了她趿拉上小花的小鞋子就绕过一侧的墙头去打开了箱子。装腔作势的拿出一罐子麦乳精来。   这玩意里头装的是奶粉,外头的包装是掩人耳目用的。就这一拿出来,徐姐也惊掉了下巴。她正想说到哪里去找些小米来喂孩子,结果这就拿出了这高档货。   “你这哪儿来的?这是啥啊?”   “麦乳精。上回不是跟一位大姐换东西嘛,她给的。没多少了,够孩子吃一两顿的也就。”   “那也不得了啊,这玩意我见都没见过。”顾言已经打开了盖子,徐姐闻到一股奶香,咂舌赞叹道“好香,真是好东西。可就是太少,吃不了几顿啊。”   “也许很快我就有奶了,到时候就有的吃了。”   “说的轻巧。你都吃不上啥好的,饿的皮包骨。有奶能够俩孩子吃啊!”   顾言不吭声,默默的冲了奶粉喂孩子。俩小家伙饿急了,逮住香喷喷的奶粉吃的那叫一个香,姐弟俩一人一口,很快半碗奶进了肚子。这回吃饱了又乖乖睡去,徐姐这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儿跟她说了一下。   顾言刚放下孩子,闻言又转头瞧了一眼差点被扔掉的闺女,一时间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奶奶的,姑奶奶在居然还差点保不住这个原著中被扔掉的孩子。这他妈的叔叔能忍,婶婶也绝对不能忍。这是趁我病要我命啊,刚才只敲断老太太手腕也太轻了。   “我要敲死她。”   徐姐看她眼眸猩红,疯了一样要往外走,吓的赶快死死的抱住她不让她去。   “冷静,冷静。杀人可是犯法的,你现在可有四个孩子要养,你要被枪毙了他们可就真成人家砧板上的肉了。何况你现在还做着月子,犯不着为她们伤了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出了月子再算账不迟。”   听到四个孩子,顾言终于冷静下来不再挣扎。却站在地上犹自气的浑身哆嗦。伸手搂过俩惊吓的孩子,轻轻拍哄安慰。   “不怕,不怕,妈妈不去杀人,不会被枪毙的。……你们乖乖等着,在这儿看着弟弟妹妹。见死不救还要把我的骨肉活生生扔了。若是咽下这口气,我就不叫顾阎王。”   徐姐刚感叹这女人如今脾气真暴,若不是顾忌孩子,刚才那架势真要杀人一般。结果没等她感叹完呢,顾言已经再次提上擀面杖出了屋子。   “噼里啪啦……踢里哐啷……”大人叫孩子哭,堂屋里传来的动静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女人也太爆了吧,听这架势是把堂屋给操了家啊!这下好,一家子打架不犯法,这损失却能让老韩家心疼一辈子。   “顾盐,老子(老娘)跟你拼了。”   听到韩家众人的怒吼,徐姐着急忙慌的就往堂屋跑,到院子还不忘拿上角落的扫帚。双拳难敌四手,顾家妹子这回要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了,今天发红包,小伙伴们别忘了留言。 第18章 第十八章   韩家人也不是泥巴捏的, 在顾言疯狂的打砸后,开始对她进行了围攻。韩老大拿起了炕上的笤帚疙瘩,他媳妇拿着锅铲。老三跑到外头拿了两根短棍, 给了大牛一根后不忘交代他媳妇抱着孩子走远些。韩小妹则站在炕上给他们加油助威。反倒韩老二这个当事人不知啥时候跑的不见踪影。   一阵“踢里哐啷”的碰撞,几人都没出一招被顾言打掉了手中的武器, 她已经把屋里能摔的都摔了,摔不坏的也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就这也没绕过他们, 敢跟老娘动手, 老娘就得让你们知道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一套伏魔棍用擀面杖使出来威力无穷,她将这帮子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等她停手,地上已经躺了一地。最惨的要数韩老太,之前手腕疼的要死, 这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又被顾言一棍子敲了上去,这下她自己都感受到整只手都耷拉下去完全动不了,不用说手骨肯定折了。   老大老三弟兄俩不知被打中了多少下, 此时坐在地上, 龇牙咧嘴的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老大媳妇是女人,没男人那么要面子,没等顾言停手,已经跟着婆婆又哭又嚎,一声声的喊着杀人了。勇敢的大牛小朋友也被打的哭爹喊娘, 挨了几下后趁机跑出了屋子。   打完了, 心中那口闷气总算一扫而空。她也不理会这帮人怎么叫唤, 外头是不是已经来了一帮子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明天大队的人会怎么议论她这叛逆的行为。双眼探照灯一般在屋里扫描一圈,吓的韩老头手中的烟袋差点掉了, 韩小妹抱着膝盖坐在炕角,对上她的目光后马上低下了脑袋。   “我警告你们,别动我的孩子。生死之际落井下石,不帮我叫人,不给我请大夫,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山水有相逢,这仇我会等你们落井的时候再下石。   可是,谁敢动我的孩子,我就绝不会放过他。这回是警告,希望你们都长点儿记性,别有下一次。”   顾言转身要走,老大媳妇突然喊了一嗓子:“扔孩子是婆婆跟你男人去扔的,你要找也该找他们俩,打我们是干啥啊,又不是我们要扔的。”   被敲骨折的韩老太这回也被顾言吓着了,闻言急的抬脚就要踹老大媳妇。这女人是鬼附身了吧。不然她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那可是几个人都进不了身啊,传说中的门神秦叔宝也就这能耐吧!   “你们先动手的。”   “我……我们……”老大挨的最多,疼的话都说不利索。结巴两下才继续“你来抄家我们当然得管。”   顾言对这个一肚子坏水还要装正义的男人非常厌恶,冲着他冷笑一声,还挥了挥手里的擀面杖,吓的他往一旁挪了好几步这才开口。   “为什么?”   “啥……啥为什么?”   “你妈和你弟弟要扔了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管?”他们作恶你不管,他们被寻衅报仇你要管,那我还能绕了你们。“你媳妇说的,扔孩子的是老太婆。那我也不能把她拿刀剁了,只好扔几样东西出出气。”   所以这意思是我们这顿揍是自己找来的?自私自利的韩老大真不知该哭还是该后悔。说后悔不该管吧,好像对不起老娘。可说该管吧,他们这揍是白挨了啊!人家根本不是冲他们。   “不管咋说,你也不能跟婆婆大伯子小叔子三番五次的动手。”看她在平静的讲道理,龟缩的韩老头冒了出来。“作为晚辈,你这样简直是大逆不道。在过去是要浸猪笼或者被活活打死的。”   “对。”韩家老两口性子真像弹簧,你强他才弱,你稍稍不那么疯狂,这俩就想蹬鼻子上脸。老头一开口讲道理,韩老太也开始抓理。   “我是你婆婆,是长辈。你把我胳膊打成这样,我要……我要上公社去告你。告你个……打人罪。”   “如今这年月,生了孩子多少养不活的。你婆婆这么做全是为你好,你一个人已经瘦的皮包骨,再奶上俩孩子,那还能有命吗?你不感激就算了,反而把她打断了胳膊。顾盐啊顾盐,你这么不识好歹,大逆不道。我们韩家是容不下你了。让你娘家把五十块彩礼和一百斤玉米都退回来,把你领回你们顾家去。我们韩家不要你这样的媳妇。”   “对,还得赔我娘的胳膊。”韩老大赶快附和一句,不能轻易饶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   爷俩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门外看热闹的包括徐姐都不禁替顾言捏把汗。被赶回娘家,那是不给女人活路了啊!在这年代,任何大字不识的女人都会被吓的双股战战,马上磕头认错。可就在大家都以为顾盐这回该后悔痛哭流涕求原谅的时候,她开口的声音跟这父子一样不疾不徐。   “第一,为不为我好,那得我说了算。甲之蜜糖乙之□□,别用你们那龌龊的思想来猜度我。将自己活生生的孙女扒了襁褓扔山沟,这老太婆心狠手辣的令人发指。你就别再这儿刷粉给她抹化了。再抹也改不了她想杀了自己亲孙女的事实。要不是大花,她此刻已经是杀人犯,应该被押到监狱等着枪决。   第二,国家明文规定婚姻自由,离不离开这个家不是你说了算,那得看我自己的意思。   第三,我进韩家门近十年,给你们家生了四个孩子。从豆蔻少女熬成如今的黄脸婆,你居然还要跟我索要彩礼?那我这十多年的青春损失费该怎么算?这些年你那白吃饱儿子可全靠我在养活,这些是不是也得算算。毕竟我只有养活自己孩子的义务,可没替你们养儿子的义务。   至于老太婆的胳膊,她要是给我差点被她害死的闺女磕头道歉,那我该咋赔咋赔。”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赢得了一向被欺压的小媳妇们一致欢迎。这韩家老二媳妇咋这么会说,以前咋就没发现呢。   韩家老两口被她噎的差点上不来这口气,缓了半天老头才开口“你简直胡搅蛮缠。你男人跟你在一起生活,当然是吃你们自己挣的。这咋能算钱?你那小闺女根本就养不活,扔了不是正常。再说赶你走,忤逆公婆都是大不孝犯了七出,我有权赶你走。何况你还把自己婆婆打断了手,我没要求打死你已经是开恩,我们韩家心善。”   “我们?我胡搅蛮缠?你们韩家心善?”顾言呵呵冷笑“您这是故意当睁眼瞎,当众说瞎话吧。你那巨婴儿子是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一年能上几回工,又能干什么活儿,能挣几个工分?要不要到小队会计那儿去查查。这么多年你们只给我们一份儿饭,他吃多我吃少,要不是你们韩家这么欺负人,我能饿的骷髅一样。想水肿都完全没肉。   再说我闺女,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把她扔荒郊野地不是杀人是什么。杀人是要偿命的,不论杀人者跟被杀的是什么关系。不懂法就去问问,别在这儿想当然。大清早亡了,不把妇女当人,不把孩子当人的黑暗时代早就过去了。   如今是人民的天下,我闺女跟你一样享有人权,我们娘儿几个不是你想咋揉搓就咋揉搓的。还跟我提什么七出,你别笑掉大家的大牙了。父慈子才孝,就你们这黑心烂肝的老人,姑奶奶不拿刀,已经非常给你们面子。”   韩老头嘴唇开开合合,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这媳妇真是鬼上身了吧,怎么说的话全往国家上扯。什么扔孩子是杀人,离婚得当事人算账,还得她自己愿意,这些都是真的吗?自己家孩子,难道不是由着自己处理吗?以前是这样的啊!养不活的孩子,或者不想要的孩子扔了就行,只要大人够狠心。至于离婚,那更是男人家说了算,他是一家之主,咋还不能做这主了?   心里疑惑,他也不知该怎么跟她掰扯了。决定去打听清楚了再做打算。若她是说大话蒙他,到时自有大队干部给主持公道。   顾言也懒得再多言,看他不再吭声,转身出了堂屋。她这厢前脚刚走,身后就发出老太太惊天动地的哭嚎。   “我没法活了啊!啊,我的胳膊……儿媳妇把婆婆打成这样,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呀。我要去找干部,我要去找领导,他们不能任人这么欺负我啊……”   好嘛,韩家这一对老不死的一个胡搅蛮缠,一个大义凛然,这套组合拳还真是难招架。难怪原身被拿捏的死死的,到死都不敢反抗。   徐姐跟着她回了耳房,看她进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赶快伸手扶住。望着她煞白的脸满是心疼。   “逞啥能啊,这些事不能等过几天再说吗?王大夫说你亏了身子,得好好保养。你倒好,刚醒就跟人大干一架。这不是伤了人可也伤了己嘛。”   顾言被搀扶着上了炕,俩闺女快手快脚的给她盖好被子。瞅一眼刚出生的俩小家伙,她转头冲这位对她们有大恩的同乡姐姐笑的开怀。   “迟早得打,晚打不如早打。”   “说起这了,妹子我问问你,你咋变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打一堆,全被你撂倒了。那韩家兄弟俩可比你高大。”   你要早这么厉害,还能成天被韩老二家里家外的揍吗? 第19章 第十九章   “……梦里一个白胡子老头, 说看我可怜教我的。”打破封建迷信,却在压制中让老百姓更加敬畏的时代,这话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可除了这么说, 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哎呀,这是老神仙吧!”徐姐望着她惊叹又羡慕“妹子你这造化大了啊!老神仙都来帮你。我之前还担心韩家要对付你, 你之后可咋办。他们要是把你们娘儿几个赶走,这大冬天的你们可去哪儿啊?   现在看来, 既然有神仙帮你, 那肯定有办法的。不过离婚可不行。我跟你说,你现在跟他们算是结了仇。你把儿子给他们留下,他们不定要咋磋磨你的孩子呢。”   “我为啥把儿子给他们留下?我要走肯定都带走。”   “我的傻妹子啊,韩老二能同意你把他儿子带走嘛, 那可是他的根。你自己还说呢, 离婚是两口子的事儿,那孩子也是两口子的啊,不是你一个人的。”   对哦, 顾言一时愣住了。孩子还有那混蛋一半呢。就是后世离婚, 四个孩子想要全带上也难。还有住处,记忆里搜寻一番,娘家别指望。而这村儿里住房一家比一家紧张,连间多余的草房它也没有啊。   看她皱眉头,徐姐继续劝说:“你要听我的, 离婚啥的就别在提。新社会说是离婚, 咱这地方还是说被休了。名声难听的很, 吐沫星子淹死人,几个孩子跟着你也会被指指点点,言语欺负。之前有一个媳妇被赶回娘家, 后来那不是上吊了嘛。而且你离开韩家住哪儿去?总不能带着孩子钻山洞吧?   如今肚子都填不饱。就是之前一个月三十二斤粮那也只够自家消耗,要是赶上我们这样正好养活半大小伙子,那更是父母勒紧裤腰带给孩子省,不然都长不大。更别说省出粮食叫人帮忙盖房了。我嫁到这里十多年了,就没见一家盖过房的。如今这些,都是当年斗地主分下的。”   顾言读过这段历史,又有原身的记忆,这些情况当然知道。如今人口不能流动,一个个都是知根知底的。说偷摸换了些旧被子旧衣裳的还行,一下子拿出大笔的粮食来盖房,不出三天她就得被带走审查。   想离开是不行了,要不那就分家?不,分家还得带着韩老二,她才不要那个又懒又馋的东西呢。   “你也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今儿说的那些要都是真的,如今国家真是那么规定的,那韩家人就拿你没办法。只要你不走,他们也只能干生气。   这样,孩子你也能带着,名声上也是完整的家。谁也说不出个啥来。至于一家子打架,那又不是啥新鲜事儿,与谁都无碍,顶多在背后说你厉害,连婆婆都敢打。可这怕啥,厉害就厉害,总比当泥团,任人搓圆捏扁的强。”   徐姐说完看顾言犹自憋闷,伸手捅咕她一下笑言:“你还嫌憋屈?妹妹啊,老话说的好,过犹不及,凡事得留一线。你今儿这么干,韩家都撵不走你。那憋屈的是他们。老婆婆被儿媳给打了,他们却拿你没办法,韩老婆子脸都丢到南大沟去了。”   顾言这才点头,心里接受了这个法子。当时吐槽这书中最大的槽点就是这女人不护着自己的孩子,如今这才是第一要务。至于韩老二,他若敢贴上来给他们添堵,她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隔壁堂屋进进出出的声响,老太太哭嚎震天。顾言这边俩孩子耳朵塞着棉花,醒过一次吃了奶继续睡觉没受多大影响。徐姐为她的事儿已经连续两天没上工,这会儿看她没问题了,说完话起身回了自己家去扛工具。临走交代她有事忍着些,别一个人跟人家一大家子对抗。   大花小花给弟弟妹妹洗干净了尿布,这会儿一块块晾在屋里的绳子上。颜色各异、图案不一的各色尿布像极了万国旗,在灶头火气的蒸腾下轻微的摇摆,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干。   “妈,我们去打饭了。”   大花拿着搪瓷缸,小花站在地上给砂锅添上水准备清洗。顾言伸手想接过她手中的刷子“我来,你跟姐姐一起去打饭。”   小花灵活的躲开,瞪着大眼睛回她:“不行,做月子不能沾水。这些活儿都我和姐姐干,妈妈你就负责喂弟弟妹妹就行。”   大花也回头附和妹妹:“对,妈你千万别沾水。这些活儿我跟妹妹能干。等会儿吃了饭我去捡羊粪,让小花在家照顾你们。”   天哪!俩孩子居然合计着一个挣工分,一个在家照顾她做月子。顾言刚还因住房、离婚后孩子问题憋屈的心瞬间就被感动的开始滴水。那湿意直达眼睛,让她鼻子发酸。   “不用。妈妈有办法,绝对能养活你们。大冷天的就别去捡羊粪了。”   “冷啥啊,一点儿都不冷。妈你换的这棉衣可暖和了,比新的都暖和。还有鞋子也是新的,脚也不冷。”   “嗯,脸上抹上雪花膏也不皴了,手也不皴裂破皮了。今年简直太幸福了,洗尿布还能有热水,简直像在……在……”   小花在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那一副上了天堂的幸福感顾言却感受的淋漓尽致。这孩子之前受罪了,这么一点点正常生活用品都让她们受宠若惊,对生活感激涕零。   “其实受点罪也没啥,只要妈妈一直这么好就好啦。好多人都穿着破旧的棉衣,里头没内衣外头没罩衣。脚上蹬着露脚趾头露脚后跟的破鞋照样干活。”   小花上炕搂住顾言的胳膊,小姑娘瘦弱的身躯紧紧挨着她,爱娇的轻轻磨蹭。“妈妈真好。我喜欢现在的你。”   本来要去打饭的大花也嘻嘻笑着说“我也喜欢现在的妈妈。”孩子说完一蹦跑出了屋子,等她打饭回来,小花也洗好了用来热饭的砂锅。   将玉米稀粥倒进砂锅里,大花站在门外望风。顾言拆开一包麦片倒进去二次再加工,等锅开了娘仨才吃。   白天老关门也惹人怀疑,再者如今这年月真要大鱼大肉大米白面吃的肥头炸耳也不行,所以顾言在计算一日大概所需卡路里,吃的够消耗就行。这样保持身体收支平衡,早晨起床少加一点牛奶、豆乳这样高蛋白的补充一下营养。既不至于长胖,也不至于伤身体。   “妈你上午趁着没人吃鸡蛋吧,你现在在坐月子呢,身体亏了得好好补补。”   “对,王伯伯也说让你吃点儿好的补补,不然要落毛病。”   “知道了,没人的时候妈就偷偷吃。”一说好吃的,俩孩子直接的反应就是咽口水。顾言呵呵笑笑,伸手摸摸俩人毛茸茸的脑袋。   “等晚上咱们一起吃。”   “不用了,妈妈吃就好。”   “嗯,我……我不馋。”大花说着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孩子赶快解释道:“稀粥挺好喝的,妈妈你在里头加了啥啊?”   “麦片。就是被压扁烘干了的麦子。”   “我说有一股麦香呢。”   “嗯,是有股白面的味道。”   “想吃白面了等晚上关了门咱煮面条吃。”一人少吃两口,应该不会看出来吧。孩子实在可怜,守着那么多东西,她做不到干看着让孩子馋的流口水。   “真的吗?我吃一口就行,我从来没吃过白面面条。”   “我也没吃过。那会儿奶奶煮了一小碗面汤,我跟姐姐也没喝到。白面肯定好吃,是不是特别香?”   “肯定香。上回妈给咱煮扁食你忘了,那皮就是白面的。”大花说着好像回想了起来,咕咚又咽了口口水。“那扁食才叫真好吃,比奶奶的面汤好吃一百倍。”   娘仨议论了一通好吃的,口水就着稀粥喝的半肚子。顾言拿出一包鹌鹑蛋来,俩孩子说什么都只吃一个,剩余四个全留给了她。   顾言考虑后还是让俩孩子一起去捡羊粪。她们娘五个什么都不干却活的好好的,这么干太引人怀疑。她只能在这年代允许的范围将孩子照顾好,不能一味的跟后世做对比。   对于大花小花,只要妈妈和气,爹和奶奶他们不欺负人,能吃上饭,穿上衣,孩子已经幸福感爆棚。等这段困难时期过去,再送俩人去上学,基本可以确定孩子脱离了原著中的设定。   孩子乖巧的洗了锅碗才准备走。大花上了趟厕所,回来小声的给她通报消息。“我奶和我爷刚才出门了不像是去干活,说不定去告状了。妈你可得当心。”   “妈,我爹要是跟我奶奶爷爷穿一条裤子,他们去公社告领导,要赶咱们走可咋办呀?”   小姐俩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担忧。顾言轻松的笑笑,开口给这俩早熟的孩子宽心。   “放心。妈妈刚生了小宝宝,谁来了他也不敢赶咱们走。”   “真的吗?”   “真的。”哺乳期妇女,她又没杀人,哪个敢动她一指头?话说的不中听她都不能让。   作者有话要说: 六点还有一章,别忘了来看。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上午的韩家小院儿寂静无人声, 只余枝头檐下的麻雀偶尔叽叽喳喳叫唤两声。   秋收进入到最后关头,接下来该搞基建了。这两天各小队长已经做了全员动员,让大家积极参与冬季填土造地工程。山坡上挖了土, 然后填到山沟里,平整后就是新的土地。这工程全靠人力, 是以虽入了冬,大家却依然不得闲。   顾言趁着没人, 关上门后给自己冲了一碗补血的红糖水。捏捏胸部, 依旧没奶。   这不行啊!有奶粉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吃,若是没有母乳的话,俩孩子可怎么养活?她拿出小米没问题,可怎么跟大家解释?   要不吃点儿肉试试?后世坐月子都得喝鸡汤鱼汤之类的东西催奶, 她这就吃了俩卤蛋, 麦片玉米粥没营养所以才没奶吧?   顾言实在是没经验,也不知这生完了多长时间来奶正常。她这会儿一天了,可一点儿涨的感觉都没有。望着俩干巴瘦的孩子, 这心里叫一个着急。   瞅瞅时间, 离中午还早。她拿出一只真空包装的烧鸡,打开用砂锅热了一下,一个人坐在炕沿一口口的往嘴里塞。   “好香,等俩闺女回来,晚上关起门来再热一只。以前怎么不觉得, 原来肉有这么香?”自言自语着, 她这副常年亏损的身子被香味吸引的更加饥饿难耐, 不知不觉一只不大的烧鸡全下了肚。   吃饱了手脚麻利的洗了锅,给灶膛加了些炭,撩起门帘让这香味和烟气一起发散。   清新的空气一股脑的涌入, 她忽然想起徐姐说的坐月子不能受风,这才后知后觉的从炕上拽过了原主之前用的方巾。   居然买绿的,这家伙品味真差。方巾就够土了,再搭配这颜色,活脱脱一个农村傻大妞。心里嫌弃一番,手上却毫不迟疑。这身体如今是她的,真落下毛病可得她受着。等这饥荒过去吧,到时将空间里的羊绒围巾改一下,保管低调奢华有内涵。   晾了味道,放心门帘。灶膛的火燃的正旺,不消几分钟屋子里就开始升温变得暖和无比。俩小家伙醒来,她给喂了奶换了尿布包布后又乖乖睡觉。   “宝贝真省心,什么时候晚上不用吃夜奶就更省心了。”记忆里大花小花姐俩也乖的很,只是那会儿原身奶不够,小米也不足,俩人经常被饿哭。   顾言闲来无事,兑好水将俩宝贝换下来的尿布洗了晾在绳子上。小姐俩中午一进门就嚷嚷。   “妈,说了你不能沾水,你咋就不听话。这些等我俩回来洗就行,你是着啥急啊?”   “就是,妈你可不能在沾水了啊!”小花瞅一眼她哭笑不得的脸,试探性的跟姐姐提出意见:“要不咱俩轮替着去捡羊粪,留一人在家照顾妈。”   “行。如今队里羊也没几只,抢都抢不到多少。我自己去就行,以后你留家里照顾妈和弟弟妹妹。”   干这种活,姐姐的确比自己强。小花也不反驳,默默点头接受了她的建议。一旁被当做保护对象的当事人顾言都没轮到发言,就被小姐俩给分配了个明白。   “妈又不是纸糊的,经不得风吹雨打。你俩是不是搞反了?我才是大人,该受保护的是你俩未成年。”   “没反。坐月子很重要的,妈妈身体好了,才能保护我们。”   “就是,要是奶奶不死心还要丢妹妹,你身体不好咋能扛得住她。”   “她敢。”顾言瞪着眼睛母老虎一般“姑奶奶剁了她。”   午饭依旧是稀粥,比早晚的稍稠那么一丢丢。顾言将煮好的白水蛋给俩孩子一人一个。大花高兴的一口咬住,小花瞅瞅门口,小声的回头开口。   “妈,咱还是晚上偷摸吃,这要是万一被我奶奶她们看到了,又得打起来。她们准以为咱偷她的呢。”   “就她那三只老母鸡,又冷又饿的早不下蛋了。我听大妈说要到供销社换棉布,给大牛他们做衣裳。”   小花也赶快吃鸡蛋,嘴里嚼着跟姐姐议论“所以更不能让她们发现。要不然她们保管说这鸡蛋是她们的。”说完学着她奶奶的口气“我说这鸡蛋咋不见,原来全叫你们给偷了去。”   大花吃完了鸡蛋点头:“嗯,咱奶肯定这么说。”   “所以我才说晚上偷偷吃,或者攒着给弟弟妹妹换小米吧。我今儿见有人在碾子上碾小米呢,也是给家里孩子准备的。妈妈有奶了也不够俩人吃,还是得换些小米才行。”   “妈,你能变出多少鸡蛋来?我俩去趟公社找那个姨姨,也许她有办法换到小米。”   俩闺女漆黑的大眼睛瞅着她,里头盛满了对生活的忧虑。顾言再次感叹原身不靠谱。看把俩孩子养的,这心操的啊,哪像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简直比大人都想的多。本想说不用担心,可觉得这话对于俩早熟的孩子有些敷衍。看不到东西,这俩肯定没安全感。   “咱有小米。”随着她的话语,炕沿出现几包真空包装的袋子。里头金灿灿的正是滋阴养血的小米。   “呀,这有好几斤呢。”   “这小米真好,这颜色比我今儿看见的好多了。”俩孩子高兴的拿着袋子抚摸,小花已经开始计划。   “咱下午就去用碾子吧。碾碎了过箩,然后上锅蒸熟,弟弟妹妹饿了用热水一冲就好。”   “不光小米,妈还有白面呢。”为了让俩孩子放心,她又拿出一袋子高筋粉。这下小姐俩高兴坏了,白面蒸熟或者熬面汤也可以喂孩子,这么多够把弟弟妹妹养到可以吃粗粮的年纪。   “这回放心了吧!”她一伸手又将一大袋子白面收回空间,“晚上先给你俩煮顿面条吃。”   “妈妈你真笨,能变来好东西自己赶快多吃点儿啊。你要有奶了,就不用给弟弟妹妹喂小米了。留下小米给你熬米汤,坐月子喝米汤养身子。”   被孩子小大人的话逗乐,顾言伸手摸摸可谓脱胎换骨一般的小花“你这都听谁说的?”   “大人都是这么说的。”   好吧,这地方的人挺节俭,吃肉是别想了。坐月子能有小米粥就不赖。如今这年月,更是一米难求,食堂的饭顿顿稀的能照出人影来。   “食堂的大妈给男人才会捞底舀一些稠的,女人小孩打饭,都是上头漂两勺。今儿个王大妞捡完羊粪都摔倒了,缓了好一阵才慢慢站起来。”   “多亏妈妈这本事了,不然咱俩还不如人家呢。”   听着小姐俩议论,顾言对这年代又有了更深的感触。粮食少还得偏向干重体力劳动的男人,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下午顾言坚持让俩孩子一起去捡羊粪,答应孩子不沾水后,俩人给她把炭提满,这才一起出了门。傍晚时分,门外传来阵阵话语声。听声音是韩家老两口回来了,好像还有大队长的声音。   “支书,你可得给我们老两口做主啊!老婆子这胳膊公社都接不好,在县医院打石膏花了好几块呢。伤筋动骨一百天,顾言这么欺负老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老韩家不要这媳妇了,你让她滚回她娘家去。”   “还得赔我的胳膊。”   如今这时代,有什么家庭问题都是基层干部先调节,没有直接上法院的说法。顾言听着俩心狠自私的老两口卖惨,心里就是一声冷笑。早料到你们不会善罢甘休,可叫来了支书又能怎么样,姑奶奶还能怕了嘛。   “韩老二你进来啊,这是你媳妇和父母的矛盾,你这当儿子当丈夫的咋能不管。”   没想到韩老二也被叫了回来,看来来者不善,这是有备而来要给她好看。顾言稳稳的坐在炕上,指指炕沿两块垫子示意支书坐。   “这是干嘛?要当着支书的面给我闺女赔礼道歉啊?其实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你说声对不起我错了,我这么大度不会跟你个老糊涂计较。”   “你……”她一开口就把韩老太噎了个仰倒。“啊呸,让我给个吃奶娃娃道歉,顾言你真是疯的没救了。赶快给我走,你这疯子别再赖在我们韩家。”   顾言深吸一口气,将被吓醒的闺女抱进怀里。慢条斯理的边哄边跟支书开口。还是讲道理吧,当着俩小婴儿,打架显然不合适。   “支书你来说吧。既然他们把你请来了,那就由您给我主持个公道。”   “你还要公道?你把婆婆的胳膊都敲折了,不把你乱棍打死……”   “住口。”支书开口挺有威严,老太太也不敢再胡搅蛮缠,收了声请他说。支书白她一眼,这才转身望向顾言。   “老二家的,你婆婆的胳膊是你打折的吗?”   “是。”   听她承认了,韩家老两口就是一喜。不管怎么说,打断婆婆的胳膊你一个忤逆不孝是肯定的,只要我儿子同意,我们就得把你撵走。   “为啥?婆婆是长辈,就算有啥不对的,做晚辈的也该劝着,咋能动手呢。还打折了胳膊。”   “支书,请问您。您知道杀人该偿命,小婴儿也有人权,杀了同样犯死罪,该挨枪子吗?”   顾言不答反问,支书愣了一瞬后点头。县委开会时提过,如今是不比从前了,就算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由着你随便处置。   “我婆婆,也就是韩家老太太,把我刚生的小女婴扔到了南大沟。要不是我大闺女又给捡了回来,她此时已经得等着挨枪子了。我气她杀我闺女,敲她两下不为过吧。”   “那是……”韩老太在听完顾言的说词,支书点头后就开始觉得不好了。原来这女人说的是真的,自家小娃也不能随便扔,否则是犯法的。此时想辩解,打了好几个磕巴后才蛮横的再次开口。   “你那闺女根本养不活,不扔了咋办?等着俩孩子都饿死,那不还是得扔嘛。”   “这话说的。”顾言忍着愤怒,开口怼她“你的意思是人反正都要死,那生下来就该都掐死?您老更是离死不远,是不是该自己躺土里头,省下些粮食给社会做贡献。”   一番话噎的她只翻白眼,一旁的韩老头也急的额头都见了汗。这个儿媳何时变得这么厉害,言语如此犀利,让人无法反驳。   “你闺女说到底没出事,可你却打折了婆婆的胳膊。不管咋说,我们韩家都不能容你,你利索点儿赶快走吧。”   老头不愧是男人经见的多,话一出口就卡到了关键。顾言笑笑依旧不慌不忙。迎着支书开口,显然是要经公讲道理。   “杀人未遂,好像也得判几年。我打折了她的胳膊,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我也不打算再上县里去告。我这儿媳做的也够宽容了,还要我咋样?支书你今儿在,咱好好讲讲道理。这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我都不告她意图杀人了,她们却揪着我打人不放。离婚也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现在。她们非要逼的我没活路,月子里赶我们娘儿几个出门,那我可要上访告她们意图杀人了。”   说完,她视线转向韩老二。“你确定要现在离婚?意图杀人最低也得坐它十年八年的牢,你可想好了。你们逼得我没法活,我就跟你们鱼死网破。”   “没。那都是我娘瞎说的。”一听要坐牢,韩老二这怂货已经软了,根本不敢再提离婚这茬。   如今这年代法律不健全,其实根本没规定的如此细。但对于老实巴交连县城可能都没去过的农民,一个打官司坐牢已经足以吓住。   支书对此也不太了解,可他知道扔了活着的婴儿是不对的。这事若真的被顾言捅到上头,那他这个直接领导肯定免不了吃挂落。一个宣传不到位,封建残余就能让他丢了帽子。   “老二媳妇说的对,自家的事儿自家解决就算了。别闹那么大,对谁都没好处。”   男人清清嗓子,打上了官腔“人家都不告你们意图杀人了,胳膊折了接上就算了。以后切不可做这种没天良的事儿。那可是你们亲孙子,亲闺女,你俩咋能狠心给扔了呢。儿是娘的心头肉,人家当妈的可不是要跟你们拼命。这回就口头批评教育,再有下回我都不能让,不关你们两年都对不起被扔了的孩子。”   支书大义凛然的说了结案陈词,韩家人全懵逼了。和着他们被人打断了胳膊,还是他们错了?最后这泼妇连个道歉赔偿都不用?   “支书,那这……难道我这胳膊就白折了?”   “不然你还想咋?告你个图谋杀人,坐几年劳改才高兴?”   支书噎人更有分量,一向胡搅蛮缠的老太婆顿时收了声。老头望着支书的黑脸赔着笑,指望支书熄火,结果也被怼了。   “以后看好你家娘们和儿子,家里闹出这种丑事,你这一家之主太无能。”   得,这下老头也彻底歇菜。活了这么大岁数,他一向以文化人自居,第一次被人当面骂无能。他一时脸如火烧,再没敢继续掰扯,低着脑袋飞快的出了耳房。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韩家两老不敢再找茬, 对这个变的能文能武的儿媳彻底没了办法。一时间是又气又恨。讲道理,不知咋的道理好像都在人家那儿。武力压制?算了,这女人好像被战神附体, 一家子绑一块儿也不是对手。   “你说老二媳妇会不会中邪了?”   夜晚黑灯瞎火,一家子摸黑吃了饭, 坐在炕上议论。老太太这么想,老大媳妇也这么说。一向阻止大家不许说封建迷信的老汉沉默着抽烟, 对此好像默认了。   “我看不是中邪, 是被啥脏东西附身了吧?”老三媳妇紧紧的搂着儿子,这说说的声儿极低,阴沉沉的好似这夜晚的天空。   这话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一个软绵绵大字不识的农妇,忽然间力比项羽, 说起话来字字在理, 跟之前判若两人。除了那身体脸面,再看不到之前懦弱的影子,不是被啥附身了还能是么么。   你别说, 这帮人胡猜一气, 还真蒙对了。可不就是换了个芯子嘛,不然就原主那懦弱样儿,加之啥都不懂,肯定就是由着人捏扁搓圆。   “那咱该咋办?”   “是啊,如今不让讲封建迷信, 这话在外根本不敢说, 不然咱就先得被人教育批评, 说不好还得罚劳动。”   老三媳妇一番话,大家都霜打了一般没精神。说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治她吗?   “找胡大仙咋样?”   到底老太太年纪大经见的多, 胡大仙如今只是隐藏起来了,对外不干老本行收惊做鬼请神之类的活动,可暗地里这营生还在经营。   “胡大仙可不便宜,咱家如今还剩多少钱?”   老大趁机想探探老娘的虚实,这么多年都父母当家,他连个毛都见不着,一年也就听听大队的结算。可具体交接了多少,除去开销还剩几个,他是真不知道。   “哪还有钱,老娘养活你们这一窝子的白眼狼,没把自己饿死累死就算好的。还攒钱,攒个屁的钱啊!”   他一出口,他妈就火烧屁股一般蹦了起来。提钱,那简直比割肉都让她疼。俩儿媳闻言都暗自撇嘴,眼眸里满是不满。可再不满又有啥办法,三十年媳妇熬成婆,哪个女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那怎么办?由着二……这个不知道啥东西在咱家作妖?把咱一家折腾的死去活来。”   今儿个老二韩红土也在,老三说完捅咕他一下。开口询问他这当事人啥意思。   “二哥你说咋办?被附身的是你媳妇,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龟缩一辈子吧?”   “我有啥办法。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赢。你们都没招,我还能咋办。”   提到了实际问题,屋子里寂静了好一阵。老太太这个管家的被老汉推了一下,那意思不言而喻想让她拿钱。老太太一提钱就心口疼,下午在医院才花了好几块,这会儿又要出钱,她说啥都不愿往外拿。   “要不,用黑狗血试试?听说那玩意挺灵,真要是被啥附身了,用那也行。”   “还有公鸡血,好像也有这作用。”   “那就用公鸡血。如今狗难找,有狗早被吃了,哪能留到现在。”   “行,就用公鸡血。家里还有几只母鸡,我踅摸着上哪儿换只公的去。”老太太狠狠心,准备搏一搏。出点儿血就出点儿血,这顾盐实在欺人太甚。被儿媳妇拿捏,再这么下去,他们老韩家要成河野大队的笑柄。   事情商议定,一伙人鬼鬼祟祟的散了。一墙之隔的顾言根本没关注这边,她下午来奶了,这会儿高高兴兴的喂孩子呢。   不大的耳房里烧的热乎乎暖洋洋,俩孩子吃饱后顾言拆开襁褓,先将闺女放进了兑好温水的澡盆里。   小家伙三斤多,相对于后世动辄七八斤的显得瘦小,但跟同胞弟弟比,她结实的多。最起码不会让人担心这大耗子真能养的活吗?   轻轻的给孩子身上撩水,将腋下和关节这些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抹几把,想给她洗脑袋,却发现这软软一松手就好像要耷拉下的小脑袋根本不敢放。这下俩手都占着可咋洗。   “妈妈我给妹妹洗头发。”没用她多犯愁,小花已经开口。这孩子做事认真细心,顾言放心的让大孩子给小孩子洗。   小花手劲儿放的极轻,生怕弄疼了妹妹。好容易母女合作洗完了一个,准备洗另一个大耗子。结果,这小家伙一出水就呲了一泡尿。得,这下必须换水了。   给俩孩子洗净包好,小姐俩换了水洗弟弟妹妹换下来的包布和尿片。顾言则在砂锅中加了水,等水开后煮了几袋方便面。   这东西刚入锅,小姐俩已经被那香味勾的止不住的口水。顾言笑笑煮好后给俩人一人带汤捞了一碗。这东西香味扑鼻,却没多少营养。吃一些也不会发胖惹人猜疑,却能最大限度的满足味蕾。让人产生吃香喝辣的幸福愉悦感。   吃完已经十点多,这个点儿没有娱乐的人们早已进了梦想。小花洗锅碗,大花用煤面子闷住灶火,撩起门帘散了散烟气。娘仨这才睡觉。   翌日,生活风平浪静。晚上徐姐领着她家老三来看顾言,得知她来了奶高兴的不得了。   “还挺鼓,你这一天三顿稀汤寡水,能有这成果真是不赖。”   顾言嘻嘻一笑揭过这茬。若不是空间里的食物,就这身体,这食物水平,根本不可能有奶。原书中她根本没奶,闺女被扔了,小儿子是喝米糊长大的。这孩子生下来就瘦弱,如此只是勉强保住了条小命。   原身那思想觉得儿子是一辈子的靠山,生怕养不活。从小到大从未让这孩子做过么么,最终养成了个跟韩老二一样游手好闲的废物。   “听说昨儿支书来你家了,结果咋样?没跟你公婆站一边儿吧?”   “站啥啊,本来他们就没理,就算县委书记来了我也不怕。扔我闺女,蓄意杀人。就这一条,我打折她胳膊她也得白挨着。”   “真的?”徐姐显然有些不敢信。农村的媳妇哪个敢跟她这么似的跟婆婆要强啊。厉害的也只敢耍耍赖,或者伏低做小讨婆婆高兴。她这居然真的把老婆婆给降服了。   “那扔没气的就不算啥杀人了吧?”有些孩子养不活,扔南沟北山的不少。   “那不算。”   “唉,妹子你咋懂这些的?这事儿虽说少见,可落一般人身上也只能身受着,背地里哭一场了事。你居然出了一口恶气,真给咱妇女争光。下回选妇女主任,我一定选你。”   “那说好了,一定选我啊。”再小它也是干部,她要真能当上妇女主任,做事会更容易。   “行。你如今在三力五庄出了名了。到时候我给你拉票,你是女的,说话向着咱女人,大家伙肯定支持。”   如今的妇女主任也是女的,只是顾言这回实在出名,说不准到时能跟她争一争。   “就是可惜你不识字,这点不如八队长,选举要吃亏。”   “没事,我现在开始学也不晚。”   “哈哈……妹子你如今口气真大。你以为那学认字跟地里拔草一样简单呢,说学就学会了?”   “犁我都拉得动,识字而已我就不信我学不会。开会不是说了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努力学,肯定能学会。”   徐姐笑笑不再多言。在心里笑这傻妹子如今胆儿是真肥。她没参加过扫盲班,不知道那小小的笔杆子比锄头犁头都更重。可不是好耍的。   老三在一旁乖乖的看小娃娃,听到她们说写字,也回头好奇的望过来。顾言这才想起来,这孩子在原著中得了小儿麻痹,导致双腿残疾。挺聪明的孩子考上初中却没能去念。   空间里搜寻一番,找到了收集的疫苗。借着箱子的掩饰,将糖丸(脊髓灰质炎疫苗)拿在了手中。   “上次去公社给的糖,你和俩哥哥一人一颗,快吃吧。”   糖这种奢侈品,三儿不敢自作主张要,回头望着妈妈满是问询。徐姐推辞道“给大花小花留着吧,给他干啥。”   “还有呢,每人一颗。我还能不给俩闺女留嘛。”   “那你拿着吧。记得给哥哥,别自己独吞。”   “我知道,我才不会独吞。我们有么么都是分着吃的。”   这疫苗得吃三次,中间好像是间隔一个月。顾言决定等会儿去看看资料。幸好这东西跟糖似的,给孩子们一点儿不费劲,也不用咋掩饰。   老人有句古话说的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福虽未至祸已远离。徐姐的好心就此改变了自己孩子的一生,这个原本会一生残疾孤苦的孩子因为这小小的糖丸,今生的命运已注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俩人说了半天闲话,徐姐临走顾言下地送她。女人推辞着让她上炕,“月子里的人呢,可别吹风受凉,落下毛病不是好玩的。我先回家,有啥事你就让孩子去叫我,咱一个村儿的姑娘,就跟姐妹似的,互相照应有个伴儿。”   她掀起帘子说着告别的话,冷不防迎面泼来一盆稀汤,这下子没防备的俩人被淋个正着。鼻翼间闻到一股子腥气,她伸手抹了一把,血次呼啦的被吓了一跳。   “淋上了,淋上了,大家快来看,妖怪要现行了。”老大媳妇一招得手,看顾言半边身子都是鸡血,激动的大喊。早把不能说封建迷信这茬忘到了后脑勺。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鼻翼间满是血腥味, 顾言望着跳大神一般的韩家大嫂满目无语。被连累的徐姐也惊的瞠目结舌。   耳房外很快围满了韩家人,老大老三手里还拿着松脂点燃的火把。韩老二被这俩一左一右架着,好似被胁迫而来。   “咋样了, 咋样了,现行了没有?”韩老太最积极, 颠着小脚跑在最前头,望着顾言仔细的瞅摸。端详一番开口问“老二家的, 有没有好点儿?你身上那脏东西跑了吧?”   顾言嫌弃的摸一把脸上的黏腻, 低温下血液即将凝固,黏糊糊的让人恶心。她毫不犹豫的抬手就抹在了吊着一条胳膊的老太太脸上。   “啥感觉?你想要啥脏东西?”   “你……我……”老太太结巴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敢给婆婆抹鸡血,不用说, 肯定不是之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儿媳妇。   兴奋的老大媳妇那一腔热血也随之冷却, 鞋底没了,顾言那香喷喷的咸菜也没了。   众生百态此刻归一,全都一副死了爹娘的沮丧样儿。韩老二趁机甩开兄弟的手, 一溜烟的跑上了台阶。韩老头摇着脑袋回屋, 他另外俩儿子也转身欲走。老三媳妇手脚麻利的拎着刚才杀的鸡。没料到顾言已经一棍在手,抬手就开揍。   “噼里啪啦,踢里哐啷……”   “啊,打死人了,出人命了……”   “闭嘴, 想坐实搞封建迷信你们就尽管嚷, 想死姑奶奶不拦着。”   她心疼自己俩小的被惊吓, 打着人还恐吓他们不许出声。抬脚踹在韩老太屁股上,一声喝眼前的一幕瞬间成了哑剧。有人捂着胸口,有人抱着脑袋, 有人躺在地上当尸体一动不动。配着小娃娃的哭声,怎么看怎么滑稽。   顾言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一再跟自己说不能打坏,更不能打死。打坏了要麻烦,打死了要抵命。就这么留着手,这一家子搞事情的也全被打倒,疼的要死还不敢吭声。反倒韩老二这个奸猾的再次跑掉,让家人背了锅。   “把鸡留下,全给我滚。”急着回屋哄孩子,她也懒得再揍人。   “这……这是我们的鸡。”   老三媳妇越说声儿越小。为了喝鸡汤给儿子补补,她是豁出去了。可面对凶神恶煞的顾言,依旧吓的两股战战,后头的话几乎是含在嘴里。   老大两口子再次挨了揍,疼的龇牙咧嘴,老大拽拽媳妇让她别吭声。依照之前交战的经验来看,这女人明显留手了。否则依她那一下敲断老太太胳膊的劲头,他们不会骨头无碍,只皮肉痛。她明显不想惹麻烦,他们也别找打,逼的她发疯敲折胳膊敲断腿可不划算。   “宣扬封建迷信,而且付诸了行动。趁着没人发现把鸡给我,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拉到。要是不给我,等下我嚷嚷出去,你们就等着被开大会批评教育吧。要是再扣点儿口粮,罚你们出义务工,你们接下来的日子不想过了是吧?”   老太太捂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想哭不敢,想嚎也不敢。心疼自己的鸡,心疼自己的胳膊,更害怕被坐实自己搞封建迷信。嘴角抽搐着啥都没敢说。   韩家一家子彻底歇菜,咋就没想到这茬呢。光想着赶跑女人身上的邪祟,回归她以前那副绵软的模样他们就好过了。忘了还有失败这茬。这女人如今可不是个饶人的。无理都要搅三分,如今得了理,那更加不让人。一窝子人一个个面面相觊说不出话,脸色灰白欲哭无泪。   “快点儿麻溜的给我放屋里来,不然我可要喊啦。”   她冷着一张脸,活似冰山上的来客,冻的人心里哇凉。老三媳妇搂着鸡,目光四顾,希望大家能抵挡顾言。可惜谁都没吭声,连她自己的男人也低着脑袋装哑巴。   顾言懒得跟她们耗,起身就要上台阶,看那样子是要将事情捅出去。最后到底是男人更有决断,关键时刻韩老头出来,从小儿媳怀里揪出两只已死的鸡,抬手就扔进了顾言居住的耳房。   “给你了。你赶快给我回来。”   得了实惠,顾言才不在乎他们心里是愤恨还是怨毒。反正早就成了仇,她从未想过与他们解仇释怨。要不是寒冬腊月她还在月子里,带着几个孩子没地方住,才不在这儿跟他们周旋。   韩家又一次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家子铩羽而归。且不说他们垂头丧气,对于鸡的损失如今的捶胸顿足懊悔不跌。顾言这里已经捅旺了灶火烧水,准备给鸡退毛。   “妹子,你真要吃这鸡啊?”徐姐帮忙在地上搅拌煤面子,看她将鸡放进了大盆里,心疼的开口问。   “嗯,杀都杀了不吃干嘛?”   “当然是拿到供销社换东西啊。给孩子换两件绒衣多好,这么吃了太可惜啦。如今入了冬,杀了也能冻的住。供销社给换。”   这话也对,物资极度匮乏,肚子不饿就行。可大冷天的没抗寒的衣裳,那就是忍饥挨冻了。毕竟肉只能吃一两顿,换了衣裳能穿好几年。   “她俩都有棉衣了,还是吃了这鸡吧。我实在是馋的不行,再说肚里没油水,奶也少的可怜。”   “那就换小米给孩子吃,光你吃点儿子鸡肉,能有多少奶。太不划算了。这两只鸡换小米,够孩子吃一段日子的。”   看徐姐一副肉痛的表情,顾言顿觉吃这两只鸡好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好吧,那就换一只。大不了我偷摸多煮一只,趁没人时在吃。   “我现在没法出门,这谁去换啊?”   “我去给你换。我打听到哪儿有小米了,明儿给你换回来。”徐姐说着就兴奋的提着两只鸡要走,顾言赶快一把拽住。   “姐,好歹留一只吃啊。大人孩子馋的舌头都要咽肚子里了,你都给拿走想馋死我们啊。”   徐姐闻言一回头就看到自己儿子在咽口水,不由好笑道:“馋啥馋,一个两个的不会过。有肉当然得换了粮,这样才能多吃些日子。”   “顿顿杂粮稀粥,打嗝都一股猪食味儿。姐,你就给我留一只吧。我都多少年没尝过肉腥味了,你就可怜可怜妹子,让我吃一次。不然我死不瞑目。”   顾言说的夸张,表情更加夸张。拽着徐姐的手,那凶饿的目光好似要将她手里的鸡生吞进肚子。把徐姐都给逗笑了,松手给她留下了一只。东西是人家的,当然是人家做决定。   “走,跟妈回家了。”   “明儿就煮好了,三三记得来吃啊。”   徐三胖被妈妈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看那只即将拔毛炖煮的鸡。馋的口水咽了好几口。闻听姨姨居然叫他来吃,小脑袋小鸡嘬米一般点的欢快。   “吃啥吃,那是你顾姨姨吃了下奶的。你吃了能干嘛,下奶喂小娃娃吗?”   徐姐发飙了,三三刚喜笑颜开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孩子回头不舍的看那只鸡,意外的发现顾姨姨冲他挤眉弄眼。手指那只鸡,示意他来吃。孩子飞快点头,跐溜一下将哈喇子吸回了嘴里。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吃鸡,顾言比吃满汉全席都兴奋。她给俩小娃娃喂了奶换了尿布。重又跳下炕。   “妈你教我吧,我来弄。”大花胆子大,鸡已经杀了,她也根本不怕。将壶里的开水倒入大盆,挽起袖子准备动手给它退毛。   “还是妈妈来吧,这活儿你干不了。”   “可是妈妈在做月子呢,不能沾水。”   “没事,这水滚烫,不会落毛病的。”   给灶火填了几块儿炭,顾言从空间拿出一个旧锅。不锈钢的材质外面有些包浆,让人看到也不会太显眼。   娘仨合力给鸡褪了毛,换水洗干净后放进了大锅。顾言给它加了一大把咸盐,然后是葱、姜、蒜,又用调料盒装了些花椒胡椒进去一起炖。   不消几分钟,肉类的香味就冒了出来。俩孩子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望着那锅正在熬煮的鸡汤有些晕乎乎。   妈妈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把他们揍了还抢走了鸡?这真不可思议,奶奶他们在隔壁估计气炸了。   “我没法活了……”小姐俩刚想着奶奶,隔壁就传来老太太再次响起的呼嚎。难不成是刚才压下去了,闻到香味又忍不住?   这个点,夜已深沉。老太婆猛的一嗓子,炕上俩孩子全被惊醒。顾言脱了鞋飞快上炕,随手抱起闺女来喂奶,另一只手则拍哄躺着的儿子。   “宝贝不哭,不哭啊。是你奶发疯呢,等她疯过了就好了。”   小闺女有的吃占住了嘴倒是不吭声,可躺着身旁的小儿子却被吓的不轻。孩子吃了几天奶粉,如今比刚出生结实一些,哭嚎的声音也大了很多。顾言眉头越皱越紧,火气蹭蹭往上升。   死老太婆,你这是明显找我的晦气不让我好过啊。你给我等着,我要是收拾不了你,我就不叫顾言——基地女罗刹。   从空间里找出柔软的耳塞塞进孩子耳朵,拿了俩奶瓶,让小花用开水烫了一下。奶粉冲泡好,她交代俩孩子上炕抱着弟弟妹妹喂奶,同时不忘给俩闺女也塞住耳朵。   “哄睡着就行,他俩不咋饿。剩下的奶不用留,你俩喝了就好。”   小花已经抱起了弟弟,顾言拽掉耳塞又说了一次她才听见,不由担忧道:“妈,你要去干啥?”   “给老太婆点儿颜色瞧瞧。”她俩孩子还小,让她这么隔三差五撒泼装疯,哭嚎乱叫,给吓出啥毛病来可怎么好。   孩子们都捂住了耳朵,她这下放开了手脚。下地披上棉袄出屋后直奔隔壁,一抬手将挨着耳房这一边的窗纸撕了一大块儿。随后手上不停,三下五除二将这一扇窗纸全撕了个干净。   “顾乌鸦你干啥?”窗根底下睡着韩老二,窗纸被撕一瞬间寒风吹了进去。他冷的一骨碌坐起来,双手不忘拉紧被子。   “这什么天你不知道,你想冻死你男人啊?”   韩老二怒气冲冲,另一头炕上的韩小妹和韩老头也被惊动,起身跟着韩老二一起质问。顾言却根本不理他们,将窗纸全撕掉后抬腿去了另外一边窗户,捡起墙角的扫帚,干脆利索的将窗纸全打烂。   “啊……顾盐你个混蛋,你到底要干嘛?”   “啊……你快住手。”   老太太也不干嚎了,一骨碌爬起来就往这边冲。这疯子已经将家里抄了个底朝天,除了炕没掀,其他都得修。她这又想干嘛,难不成真要拆房子?   她刚往坏处想,眼前顾言已经一个大力将窗棂敲断两根。迎着她的目光,又是两根被敲折。不消几分钟,整个窗棂已经没一根完整的,全都斗败公鸡一般耷拉下脑袋。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一扇窗户好歹还有窗棂在, 买了白纸糊上就行。而另一扇窗户则彻底报废,需要请木匠重新做。住在堂屋的韩家一家四口欲哭无泪,老太太想撒泼, 被顾言一抬扫帚给吓的重又坐回了地上。   “我可……”活不了仨字没说出口,顾言手中的扫帚已经到了跟前, 吓的她一激灵就往后躲,整个人躺在了地上才堪堪避开。   “再敢给我撒泼哭嚎, 姑奶奶就用鸡毛堵住你的嘴。我说到做到, 你别在想给我倚老卖老。姑奶奶不吃你这套。想那条胳膊也断的话吭声,姑奶奶不动手也能给你弄断,保管跟另一条一模一样,正好一对可以作伴。”   韩老太闻言就是一痛, 好似当初断骨的痛楚再次袭来, 这回用仅剩的一只手捂住嘴,再不敢撒泼哭嚎。   顾言说完扬长而去,屋外来看热闹的韩家老大老三根本没敢拦。韩小妹指着赶超台风过境的场面, 眼睛一酸流下泪来。   “二哥, 这可咋办啊?这天这么冷,开着窗可咋睡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都说她是疯子了,你们非要惹她。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又蚀把米。修窗户咋也得几天吧, 又得费几天的口粮。”   “还不都是你。”韩老太声嘶力竭的朝着儿子发飙, 把对顾言的不满怨恨全转嫁到了他这个丈夫身上“你一个七尺高的汉子, 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你算是个什么男人。”   老太太这么一说,韩老头也对二儿子怒目而视。都是你太废物, 不然顾言一个上有公婆的女人咋敢如此放肆。   “跟她离婚,这女人绝对留不得啦。”   “要离你离,我还想多活两天呢。”迎上大家愤怒谴责的表情,这家伙一丝不好意思都没有。“逼的她没活路,她如今这疯魔样子说不定真能把咱家全剁了。你们要是想死就去跟她提,反正我是不捅这马蜂窝。”   一句话说的大家全泄了气。就为了老太太哭嚎烦人,吓着了她的孩子,她就来了这么一出。真要是强硬的赶她走,不论让不让她带孩子,反正她没地方住活不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已经不是法律不法律的事儿了。自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愣的,楞的怕那不要命的。这女人几次三番可不是吓唬人,她是真动手。逼急了,绝对没他们好果子吃。   “唉,家门不幸啊!”   老汉无奈一声叹,说出了韩家众人的心声。软弱无能,最好拿捏的小媳妇咋就一夕之间变了个模样?难道真是为母则刚,有了儿子就不一样?不对,这家伙绝对是疯了,疯婆子一个无可救药。   韩家老二媳妇断婆婆的胳膊,还将公婆住的屋子给操了家。这劲爆的消息很快传的三里五庄尽人皆知。大家议论纷纷,多数得出跟韩家老汉一样的结果。这人真是疯了,不然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女人,怎么敢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顾言在家里坐月子,对外面的传言充耳不闻。两只鸡在锅里用小火炖了一晚,翌日天没亮,把俩闺女叫起来,娘仨偷摸分食一只。   “太香了,肉肉好香啊,可惜弟弟妹妹太小没法吃。”   “汤能喝吗?”大花端着碗吹吹香气扑鼻的鸡汤,看那样子跃跃欲试想给俩宝贝尝尝。   “不能。小婴儿脾胃消化不了这些东西,吃进去会造成损伤。你俩千万别试啊,搞不好要命呢。”   “知道了。”俩人乖乖应诺,望着弟弟妹妹满脸可惜。“等他们能吃了,咱也没鸡了。这么好的东西他们都吃不到。”   “妈,你还能变出鸡来吗?”小花心思细,一下问到了关键。   “能。”冷冻肉空间里好几集装箱,这辈子够吃了。   得到肯定回答,小姐俩高兴的拍手。小花扭头轻轻拍拍弟弟妹妹的小被子“不着急啊,等你俩会吃了,妈妈还会给咱们煮。”   随着第一缕阳光跳出地平线,家家户户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隔壁自去找木匠、买窗纸。老太太不再哭嚎撒泼,只望着耳房的时候目光阴狠怨毒。韩家其他人对顾言娘几个避而远之,好像她们真是疯子,一不小心就会被咬。   大人们尚有自制力,可耳房散发出来的鸡汤香味让大牛二牛和老三家的小虎子馋的口水流了一下巴。   “妈,我想吃鸡。”   “妈我也想吃鸡。”看弟弟开口了,大牛也壮着胆子说出了期盼。   老三家儿子刚一周岁,如今的人都营养不良,到现在别说走路了,站都站不稳。闻到香味不会说,也馋的在妈妈怀里哭闹不已。小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北耳房的方向探。   俩妯娌对视一眼,均无奈又愤恨。那可是他们的鸡,咋就落到顾盐这个疯子手里了?现在该怎么办,落入敌手的肉她们还能分一杯羹吗?   “想吃自己去找你二婶,肉在人家锅里呢。我可要不出来。”   老大媳妇在顾言几次动手中被彻底的没了脾气,那是敢怒不敢言。就她如今那疯劲儿,估计根本不会给。   看着妈妈进来堂屋,大牛二牛兄弟俩面面相觊。望着旁边的耳房犹豫万分。想进去怕二婶打人,不去吧又馋的不行。嘴里的口水咋都止不住,站在那里踌躇万分。   老三媳妇抱着自己儿子哄,心里也转了十七八个弯。最后还是舍不得这近在咫尺的肥肉,抱着儿子抬腿进了北耳房。   大牛兄弟一看三婶进了,这俩也紧跟其后想要分一杯羹。   “二嫂,你来奶了吧?够俩孩子吃吗?”   老三媳妇一进门就套近乎,仿佛她们平日里关系多好一样。身后跟着的大牛兄弟则在屋子里那浓郁的鸡汤味道下馋的忍不住的流口水,眼睛都恨不能糊到灶旁的锅里。   “有话就快说,我有奶没奶跟你没关系,就不用你假好心了。”   顾言语气冷,脸色更冷。可惜老三媳妇是个厚脸皮的,此来做足了心理建设,几句冷言冷语是打不退的。   “瞧二嫂说的,咱可都是一家子,关心你还不对啊?”这话含嗔带切,搭配她脸上的笑,一般人还真是不好意思太给人没脸。毕竟,伸手不笑脸人啊!   “大花小花真是越长越好看了,俊的跟那山丹丹花似的。”女人伸手想摸孩子,被小花灵活的躲到了一旁。她手落了空尴尬了一瞬也不恼,开口依旧带着笑意。   “二嫂你给孩子抹啥了?小脸小手一点儿都不皴皮。你看那光滑细嫩的,亲的让人想咬一口。不像我们虎子……”   她拉住儿子努力想够鸡汤锅的小手“看看这皴的多可怜,小鸡爪一样还破皮。都是妈妈没本事,害的孩子跟我受苦。她奶奶那儿有一盒万紫千红,也一点儿都舍不得给我们虎子用。二嫂你说咱咋这倒霉,嫁这么一家狠心的人家。”   老三媳妇居然来她这儿讨伐婆婆,顾言一瞬间有些懵逼。这家伙想干嘛?无利不起早的人,她才不信她忽然良心发现,要跟她同仇敌忾。   “对啊,我们的手脸也都皴的厉害。上回我跟奶奶要万紫千红抹,还被骂了一顿呢。”大牛接着三婶的话附和,二婶跟奶奶不对付,帮着她骂奶奶,也许她一高兴就会给他们鸡肉吃。   二牛跟着哥哥猛点头,眼神在顾言面上扫过,又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锅散发着香味的炖鸡。   舌头不知第几次舔过嘴唇,孩子实在忍不住了,指指锅跟顾言开口:“二婶,我要吃鸡。”   他一说,老三媳妇怀里的小家伙也等不及了,小身子几次被妈妈拽回来,急的指着锅就嚎啕大哭。嘴里呢喃着发音不准的音节。“七……”   “乖,乖,不哭啊!”老三媳妇抱着孩子满脸心疼委屈,望着顾言可怜兮兮的开口“二嫂,孩子可怜见的,你就给他一个鸡腿行不?”   “还有我,我也要鸡腿。”   “我……我有肉就行,再喝一碗汤。”大牛发现鸡腿被人抢“光”,小嘴一歪赶快改口。   顾言冷笑。我说呢,原来是改了策略打亲情牌来了。要说,她还真是佩服老三媳妇能屈能伸这股劲儿。   原主软弱就往死里欺负,撺掇着老大媳妇侵占她们的鞋底布料,让大花姐俩大冷天穿破烂的单鞋干活。侵占她们为数不多的食物无一丝怜悯之心,因为这利益里她也能得一份儿。   如今顾言强硬了,她这头低的也利索。反正一个目的,只要有好处,那是做什么都行。能屈能伸大丈夫,其实是很好的能力。可惜这女人心术不正,自私自利到了极点。遇上顾言这个末世里滚多年的女汉子,那是什么方法都不好使。   她信奉的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口蜜腹剑的人一旦被她看清真面目,她那心狠的可堪比石头,装多可怜都没用。   “不给。”找借口搪塞说没有也行,她偏偏直来直去。我就是看不上你,就不给你怎么着。“没别的事儿就赶紧走,别抱着孩子在我这儿哭,烦死人了。”   说完不顾老三媳妇多诧异,她一张冷脸转头朝大牛兄弟俩望去:“给我出去。以后没我的话不许进来,否则我断你俩的腿。”   杀丧尸的气势一出,俩孩子再馋也不敢硬赖着不走。抽泣两声转身就往外跑。二婶刚折了奶奶的胳膊,她可不是说说,她是真动手啊!昨晚才把堂屋窗户打烂了,这暴脾气他俩惹不起。   老三媳妇怀里的孩子也被顾言吓着了,可他小不会审时度势,只一味儿的哭嚎表达自己的不快。   “赶紧抱着滚,让我给你扔出去就不好了。”   炕上俩小不点被惊的哇哇大哭,顾言已经恼了,手还没碰到老三媳妇,她已经火烧屁股般跳下了炕,一溜烟的跑到了外头。   “顾乌鸦,你个黑心烂肝的东西。家里的鸡让你霸占了去,你不给我们这些大人也就罢了,连孩子你都不给。你个黑心肠的不得好死……”   “呜哇……我要吃鸡。”   大牛二牛一看三婶开骂,紧跟着就坐在地上开始哭嚎。撒泼打滚,这招奶奶屡试不爽。拿捏人,这是非常好的招数。   配合着这俩的哭嚎,老三媳妇换了招数。开始跟着哭天抹泪:“二嫂,你就给孩子吃一点儿吧。一年没见油星了,孩子们可怜啊!大人可以不吃,让孩子尝尝味儿,解解馋行不……”   屋里,顾言抱着闺女塞上了耳塞,给孩子喂奶后停止了哭声。大花小花姐俩一个抱着弟弟,一个麻利的冲了半瓶子奶过来。顾言母乳不足,这些天都是这么搭配着喂孩子。   等闺女吃饱睡着,老三媳妇居然还在外头哭诉祈求。大花掀起门帘观察后进来回报。   “看热闹的都围满院墙了。妈,咱咋办啊?大家都在议论,说您……”   话语不太好听,孩子犹豫着没敢说。其实不用她传,顾言也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名声。毕竟在这年代,还没哪个女人敢像她一样。她这行为在外人眼里那就是疯了。   再加上此刻老三家的和老大家俩孩子的表演,她得再加一样——刻薄吝啬。哦,也许还得加一样,不孝。堂屋里还有俩老人呢,她该恭恭敬敬端去孝敬。哪怕这俩杀鸡的目的是要对付她。   放下小闺女,她提着擀面杖就往外走。名声值几分一斤啊,如果好名声得她们娘几个受尽委屈欺辱,甚至牺牲性命才能换来。那这虚幻的玩意活该被扔进火坑。只要不犯法,她不介意大家怎么议论。   大花看妈妈提着擀面杖出去了,瞪着大眼睛兴奋的跟在后头。   “都闭嘴。鸡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她这架势一出来,地上的大牛兄弟已经一骨碌爬起来跑进了堂屋。独余老三媳妇抱着孩子唱独角戏。   “你在这儿装什么可怜。你们霸占我的口粮,让我个大肚子孕妇靠俩闺女接济。孩子生出来还没只猫大。眼看我没奶孩子饿的哇哇哭,杀只鸡催催奶你还抱着孩子来抢。你这女人心也忒恶毒,不饿死我们你不甘心是不是?”   老三媳妇被这饭模棱两可的话震的目瞪口呆。台阶上吃瓜群众的议论也开始转变方向,不再如之前一般一边倒的偏向韩家。   “我……这鸡……”   “鸡什么鸡。那鸡是给我俩孩子催奶的,关系着我俩孩子的命。你要再这么恶毒变着法的来抢,可别怪我不客气。谁不让我孩子好,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顾言说着还挥了挥手中的擀面杖,老三媳妇被她的气势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顾言懒得跟她掰扯,手中的擀面杖一挥,一旁角落里竖着的锹把应声而断。   老三媳妇这回是真怕了,原本准备的台词忘了精光。啥都不敢说抱着孩子跑回了自家住的南耳房。   吃瓜群众也被顾言这一手给震了。老韩家老二媳妇这也太虎了,一言不合就开干啊!   别说,今儿这一出倒是让大家给她破坏堂屋窗棂找到了借口。不用说,肯定还是为了鸡的事儿。听说过女人生了孩子转性子的,看来这小媳妇为了儿子是豁出去了。不然之前咋一直忍气吞声,如今却变了个人似的。   为了儿子?顾言才懒得分辨。你们爱找啥理由找啥理由,只要别跟老太太似的发神经给她泼血就好。   不对,泼血也没什么不好。正大光明吃鸡,借着这个掩饰,她可以吃好几天。反正谁也看不到她一天吃了一口还是一只。   韩家人再次铩羽而归,老三媳妇恨的躲在自己屋里紧咬银牙。有多心疼儿子,就有多恨顾言。两只鸡啊,你居然独吞。我儿子软的腿都撑不住,你却连一口都不给,一心只顾自己。   这可真是自己的毛病全背在后头,别人的缺点全搂在胸前。看不着自己,只看到了旁人的不是。她的自私自利忘了一干二净,人家为了自己的孩子就成了十恶不赦。   顾言当然不会在乎她,人家此时躲在屋里逍遥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呢。早饭吃过让俩闺女去捡羊粪,她躺在炕上陪俩小的睡大觉。   俩孩子倒是挺省心,吃饱了就乖乖睡觉。只是新生儿这俩小时醒一次吃奶让人不适应,晚上睡的正香却被一次次吵醒喂奶。也就亲妈了,换了人来,很可能恼火的将这麻烦扔了。   暖呼呼的炕,俩襁褓并排躺着,顾言双腿蜷缩挡在孩子前,下意识的怕这俩滚到灶火上。娘仨睡的脸蛋微红,平和幸福的让人羡慕。韩老二偷摸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正常点的丈夫看到这个都该欣慰才对,偏这家伙是个脑抽的,双手放在火上烤火,心里已经翻了嫉妒那碗汤。   凭啥啊,老子在外当牲口一样的犁地,你们却在家里暖暖和和的睡大觉。对了,还有鸡汤。这好东西当然该给家里的老爷们补身子,哪能让你们这些没用的女人孩子糟蹋。   男人四唇摸,一回头在墙头后找到了炖鸡的大锅。阴沉的脸上带上了笑,做贼一般端了起来。   端着锅,弯着腰,不大的眼睛四处乱飘。锅是凉的,到哪儿去热呢?堂屋也升了灶火,可这会儿肯定被老娘闷着,不会有多少热量。而且端去堂屋肯定成大家的了,他吃不上多少。   难道在这儿热吗?这灶火倒是旺,可鸡汤的香味会不会馋醒熟睡的顾言。这家伙如今可是母老虎,让她逮着不得了。   不得不说韩红土这家伙懒,户外烧了火堆这么简单的事儿被他屏蔽,找柴烧火他都嫌麻烦。   犹豫着将锅放到灶台上,掀开锅盖顿时闻到了早晨那股让他垂涎欲滴的香味。这还热啥啊,凉的赶快吃吧。   “住手。”   他刚想伸手抓,顾言冷冰冰的话语传入耳朵,让他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一瞬后脑中贪婪的小人大喊:快抓,一会儿这女人就该坐起来阻拦啦。   理智的小人还没轮到说话,男人已经冲动的伸出了手。眼疾手快对准了那条支棱在汤上头的大鸡腿,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就要拽住将它捞上来。   “啊……我的手。”抱着好像骨折一般疼痛的手掌,韩老二在原地蹦了好几下才停下来。“顾乌鸦,你反了天了。我是你男人,你吃独食也好意思啊?”   “为什么不好意思?”   “我是你男人。”   “那又怎么样?”   “……我是你男人,这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在内。别说两只鸡了,就是山珍海味你也得先给我这一家之主吃。”   这男人脸皮多厚才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又理所当然的话来?顾言嘴角的冷笑更甚,将被子往后堆叠,免得一会儿不小心落到灶火上烧了麻烦。   “一家之主?你配吗?”手上暗暗握拳,当初看书时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顶天立地大丈夫,你这混蛋做什么了也敢自称一家之主?一年混日子上工挣的公分不够自己吃,轮到出大力的时候就跑的不见踪影。   媳妇不顾,孩子不管。如今居然叫嚷我们都是你的,有好吃的得先给你吃,你这脸皮堪比铜墙铁壁……不对,你根本没脸没皮,死皮赖脸到了极致。但凡还有一分羞耻心,你也说不出这话来。”   “你……顾言你别太过份。不管咋说我是你男人,是几个孩子的爹,这你不能不承认。既然我是这家人,那这家的东西就有我的份儿。我都累死了,我就要吃鸡。”   “就没你的份儿,姑奶奶就不给你吃。”不讲道理是吧,谁不会似的。有能耐你今儿从我眼皮底下把这锅抢走。   “我……老子就要吃。”韩红土被鸡肉的香味馋的失去理智,也不管顾言疯不疯了,俩手端住锅子两侧就要抢。   “啊……”这一声吼比刚才更大声,炕上俩孩子塞着耳朵都被吵醒了。听到孩子的哭声,顾言脑中那根冷静的神经也彻底崩断。拿起藏在墙头的擀面杖,转身就朝韩红土招呼。   “扔我闺女的账姑奶奶还没跟你算呢,你居然还敢惦记我的东西。我让你惦记,我让你吃鸡、我让你欺负我们母女,姑奶奶今儿打死你……”   原身常年干农活身体非常结实,胳膊也很有力。加之顾言最近肚里有食,能力更加不容小觑。这一轮伏魔棍使出来,韩红土顿时就没了之前强硬的嚣张。他本就底虚,这回几次反击又没成功后,抱着脑袋就要往外跑。   顾言心底的火被拱了上来,哪能轻易放过他。手中的棍子好似长了眼睛,三番两次的将即将够到门帘的男人逼回。疼的他抱着脑袋到处乱钻,活似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却避无可避。   “别打了,媳妇你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住手吧……打死人了啊,杀人是犯法的,你快别打了。”   顾言下手有轻重,就这几下也就疼的让他长长记性,保证骨头不断一根。否则,他们如今还是夫妻,他若是有事,她很可能被讹诈照顾他。这种事想想都恶心的想吐,所以他还是全手全脚好好活着吧。   大花小花在门外就听到了老爹的叫喊,小姐俩互望一眼犹豫着该不该进。身后的韩家人一个个如丧考妣,对此“家门不幸”无能为力。   洗手饭,等韩家堂屋开始分食物,韩红土也被顾言一脚踢出了屋门。“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再敢来占便宜欺负人,老娘可就换家伙侍候了。”   韩红土跌了个狗啃泥,一抬头看见了俩闺女。这狼狈样子让之前一直活在他淫威下的孩子看到,男人一下恼羞成怒,抬手就要。   “快跑。”大花一声喊,拉着妹妹飞快的进了屋子。“妈,我爹要人呢。”   她这一声刚落地,顾言还没开口呢,屋外的韩红土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死妮子,老子啥时候你了。再给老子告黑状,老子……”   死你,这仨字韩红土没敢出口。堂屋的窗棂还没换好呢,身上那钻心的疼也让他记忆深刻。再招惹母老虎发威,他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顾言提着擀面杖出来,这家伙早不见了踪影。韩家其余人也都躲在屋里吃饭,她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俩孩子分工合作,一个洗了手去打饭,一个往盆里加了热水洗尿布。俩小家伙非常省心,一天就拉一次,其余的全是尿,用清水涮涮就好。顾言被俩孩子抗议了两回如今也接受了孩子的照顾,得到妈妈的爱与保护,孩子们对她有所回报非常高兴。   她抱着儿子喂奶,轻轻的拍哄让他睡觉。看小花将尿布一块块整齐的在绳子上晾好,她开口嘱咐“换了水用香皂洗手,别忘记抹雪花膏。”   “知道了。”孩子欢快的回道“妈,你这雪花膏真好用。滋润皮肤还不沾灰尘,王姐姐用的棒棒油可招灰了,抹上后手背脏的很。”   顾言笑笑没接孩子的话。那当然,这可是后世研发的东西。哪是如今这年代的廉价货可比的。记忆里,有条件的人家会保存一些猪油。冬天手脚开裂后用热水烫洗,然后抹上猪油,在火上加热后起到润肤的作用。这玩意跟棒棒油一样,都招灰的很。   大花打饭很快回来,孩子放下大搪瓷缸,在火上烤烤手取暖。“我去的晚了,饭有些凉。”   “把砂锅拿出来热热。”顾言说着从空间拿出一袋燕麦片。这东西热量低,在后世是三高病人最好的食物。她每顿饭都会加一些,吃了不发胖却能保证营养,胃里也能有饱腹感。   红薯稀粥里加了麦片。锅还未开,门外响起徐姐的声音。吓的她赶快将东西收入了空间。   “一只鸡换了七斤小米,我用碾子碾过了。我们家还没生火,拿来在你这儿蒸。”徐姐说着话进了屋子,左手提着个布袋子,右手提着口黑笼屉。“跑了好几个大队才借着这蒸笼,你下午赶快蒸,晚上还得给人还回去。”   如今大炼钢铁,家里的铁锅都给收走炼铁去了,这么大口铁锅成了稀罕物。徐姐放好东西,一眼瞅着了砂锅里的粥。   “哎,你这不赖嘛,谁给的饭居然这么稠?”燕麦粗糙,跟杂粮粥和在一起毫无违和。这女人说着还拿勺子搅了两下。“真稠,赶上前两年家里吃的了。”   “稠啊稀的都是粥,没啥好吃的。昨儿我炖的鸡好了,等着我给你热热捞个鸡腿吃。”   徐姐看到她端另一口锅过来,伸手掀开锅盖看了一眼。“真香。你咋没吃呢?你坐月子呢,好东西赶快多吃点儿。奶水足了才能喂孩子。”   说着女人咽了口口水:“热了你赶快吃。给我干啥啊,我又不奶孩子。”   自从香味散出去,今儿来了两拨要肉吃的,全让她给了出去。没成想,这回她主动给居然被拒绝了。   帮忙换回来小米,不用她吭声已经上碾给碾成粉。后续的工序也考虑周到,帮她借了蒸锅来。顾言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末世里最好的姐妹也没有如此照顾过她。大概是她一向强势,从未有过如此脆弱的时候吧。   “姐,那你喝碗粥。”客气话不需要,真挚的感情也不是一口肉可衡量。   “家里有呢,你们赶快吃吧,我也回家吃饭了。地里干到一段落,我冬天不上工让你姐夫一个人干就行。下晌我过来你这儿纳鞋底,你家暖和。”   “好,等你来啊,带上三三。”   “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擀面杖:我最近好像一直在不务正业。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三三吃到了传说中的鸡肉, 香的含在嘴里不舍得咽。上下牙齿仔细的嚼,直到将肉嚼成粉末,随着唾液不自觉的滑入食道。   “快吃啊, 碗里不是还有嘛。”顾言看小家伙馋的咽口水,望着自己的碗却没了动作, 疑惑的问。   “给哥哥留着。”刚才给妈妈了,妈妈不吃。这么好的东西当然得让俩哥哥尝尝。还有爹, 也能咬一小口尝尝味儿。   “三三太懂事了, 还知道给哥哥留呢。你吃吧,等会儿你回家时姨姨再给你一块儿带回去。”   “乌鸦,你别惯孩子啊!这是给你吃了下奶的,都给他们算咋回事。”徐姐刚才就反对给孩子, 是她坚持这才给孩子一小块鸡胸肉尝尝。   “我奶够吃, 好容易吃次肉,让大家都尝尝嘛。”   徐姐拿着针的手轻轻从头皮划过:“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如今这年月日子难熬,你生了双胞胎, 韩老二又是那么个货, 以后有的难。好容易得了这么点子肉,你自己多吃,别老想着旁人。”   “你们不是旁人。这回要不是你们,我们娘儿几个还不知道咋样呢?”原身软弱好拿捏,老太太也许会喂她红糖水。她来了后搞那么几出, 老太太估计恨不得她去死。若不是徐姐一家, 她这回还真是危险。   “说这外道话干啥。咱是一个村儿的姐妹, 嫁的这么近都是缘分。我能看着你不管嘛。”徐姐笑笑,把三三往后抱抱,火烧的旺, 别把脚丫子烫着。   “不过你别说,你以前那样旁人还真没法插手。张口闭口男人是天,婆婆是祖宗。我那会儿真是对你恨铁不成钢,有时候简直没法看,你那样能气死人。心甘情愿的受气小媳妇,烂泥扶不上墙。”   徐姐快言快语的说完,忽然惊觉自己说的有些狠。若是以前的顾言肯定生气不理她了。她偷觊一眼抱着孩子喂奶的女人,发现她面色平静,还点了点头,好似在附和她的话。   “乌鸦,你没生气吧?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那男人和婆婆妯娌们要是对你好,那我保证屁话不吭,可他们明摆着在欺负你……”   “我知道。徐姐,以前我是猪油蒙了心,自己犯傻还连带着让孩子跟着受罪。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那样了。谁敢欺负我们,我绝不放过她。”   “这就对了。你是当妈的,咋也得护着自己孩子不是。还有那韩红土,男人就不能惯着,你越惯着他越蹬鼻子上脸。让他去上工,这些天队里在搞基建,一天的公分跟犁地时一样。男人比女人高,他上工比你划算。你别犯傻,自己又带孩子又上工,啥都干了还要大老爷们干啥用?”   徐姐前半截说的顾言颇为认同,可这后半截,她就犹豫了。让韩红土上工养活她们?她怎么这么别扭呢。   这年代是大锅饭,大家一起干活。除了计件的活儿,其它都可以偷懒耍滑。降服韩红土这个妈宝懒货,让他去上工混工分没多大难度,可这样好似一家人过日子的感觉让她太不爽。跟韩红土过日子,光想想她就浑身刺挠的难受。   “他这些天一直在上工吧。”   “那是赌博的惩罚,根本不记工的。这时间很快就到了,你得让他继续干活才行。马上就年底了,要是运气好分上几块钱,扯了布用处多着呢。俩小家伙的棉衣还没做吧,这越来越大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用襁褓抱着啊!”   年底分红,布票之类的东西也是年底分。虽然经常性的打白条,可总是个希望不是。毕竟老农民一年辛苦,就指着年底这点东西过日子。   “小丫今儿有些拉肚子,你说这是咋回事啊?”顾言岔开话题,俩个女人开始围着孩子打转。之前的话暂告一段落,之后再没提起。   让韩红土上工去挣工分。这个提议顾言忍着膈应仔细想了想,一番正反长短比较后,她还是决定不管这家伙。   先不说让这懒鬼大冷天的去干活她得费多大劲儿,之后这家伙挣了工分她又得怎么做才能要到。就算这些她都能办到,可一番思考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提议。花他的钱,那不等于他们是一家了吗?   让她承认这个,简直比让她去死还难受。基地老大允文允武长的又帅气,都被她拒绝了。就韩红土这么个大字不识的懒汉家暴男,她宁愿去死也不想跟他扯到一块儿。   男人上工,女人在家也不闲着。纳鞋底、做衣裳、食堂做饭的还得一日日到碾子上用碾加工粮食。缺吃少穿的日子难熬,可一刻不停的时间还是来到了年下,并未因任何原因而懈怠不前。   徐姐的手有冻疮,每到冬天就会发作。红肿,开裂流血、又疼又痒。今年顾言给了她一盒子蛇油护肤霜。蛇油有治疗冻疮的作用,再加上她每天在顾言这儿。屋里暖和,对冻疮友好。不到半个月,手上居然光光滑滑不再开裂红肿。   “哎,乌鸦,你这是什么油啊,这效果可真好,我这手今年有福了。我们大胖小胖的手也好了很多。”   “公社换东西时捡的,听人说是治冻疮的,我也不知道是啥。”   “这东西太好了。我今年少受多少罪啊!”摸摸自己的手,她抬头跟她说:“年底了,听说食堂要解散。各家各户领了粮回家自己吃。你这计划咋办?”   “啥咋办?领了粮回家吃不就行了嘛。”   “我的妹子啊,你这心咋这大呢?老韩家原先可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这回你难道要重回婆婆手里讨稀稠啊?你之前把你婆婆和妯娌都得罪死了,她们能给你好日子过嘛。”   “那就分家。”   “那韩老二呢?你愿意继续养活他啊。”这个懒鬼一冬天就那么游手好闲的混过去了。一冬天没公分,他们能分多少粮啊?钱应该一分没有,不倒欠大队都算好。   “把他也分出去,我只要我的孩子们。”   “啥?”徐姐被她这跨时代的彪悍言论镇住了。分家她见多了,可把男人也分出去的她是闻所未闻。男人挣的工分高,一家子全指着男人养活呢。   “南坡上老许家男人在外工作,光女人挣那点儿工分根本分不到多少粮。拿男人的工资买粮她们娘几个又没城市户口,不属于供应范围。高价粮根本吃不起。被逼无奈,她男人都放弃工作回来了。你一个人养不了四个孩子,这主意行不通。”   “我有办法。”这个问题顾言这段日子不止琢磨过一次两次。今年是灾荒的最后一年,大锅饭已经进入尾声,很多地方已经结束。分家迫在眉睫,只是要顺利剥离韩红土,还需费些功夫。   “韩红土是指望不上的,跟他分到一起,我们才真叫遭殃。”   “那……男人有时候也得靠哄的。你如今已经降服了他,打了巴掌再给个甜枣嘛。晚上钻一个被窝里耳边风一吹,他就是去混,也比你一个人挣强的多。”   徐姐这中年妇女的方法挤眉弄眼的说出来,顾言顿时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让她色、诱韩红土,那不如给她一刀来的痛快。这死男人从根上烂了,她才懒得解救他。对他,她就一个态度。有多远滚多远,死都别来我跟前。等天气稍微暖和点儿,她就带着孩子走。跟这混蛋一家彻底断绝关系。   这话题到这继续不下去了,俩女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徐姐再能干独立,思想和能力也脱离不了这个时代的局限。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女人还得靠男人养活。   而顾言呢,一个生长于男女平等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让她为了五斗米折腰,去哄韩红土那个混蛋过日子,打死她都不能接受。   “我有办法,您就别替我操心了。不说这个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这儿还有一摞报纸你拿去吧,糊糊墙看着干净些。”   “你自己留着吧,我前些日子也跟人要到了报纸,把那些烂了脏了的地方糊糊就行。你带着四个孩子,说不定啥时候就用到了。”   俩人正说着闲话,二胖跟小伙伴跑了进来。扯着徐姐的裤腿跟她说:“要发粮了,几个大爷敲锣说的,妈你去看看吗?”   敲锣通报,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开始执行。徐姐收起做了半截的鞋从炕上起来,“我先去瞧瞧啥情况,等回来跟你说。”   顾言点点头,看她出了屋子。转头瞅瞅俩可爱的孩子,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小家伙不胖,可大概因为奶水有营养,皮肤好的很,比那些小米粉都吃不饱的孩子机灵许多。大眼睛水灵灵的黑白分明,小嘴嫣红瞧着就喜人。   小闺女迎上她的目光,大眼睛里好似在问询。妈妈你干嘛,你想要说什么,干嘛这么看我?   “妈妈喜欢小丫,我们小丫最可爱,最漂亮。”   “啊……呀……”孩子嘴里发出单蹦的音节,手舞足蹈高兴的跟妈妈对答。一旁的小男孩也不甘寂寞,伸着胳膊加入讨论。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腊月二十一, 大队的大锅饭正式解体。各家各户按人口到小队领粮,大人一月十八斤粗粮,十岁以下孩子没有, 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十斤。   提着麻包,社员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就这点子粮, 家里孩子多的一天两顿稀饭都不够。   “队长,以前不是六岁以下有五斤吗, 这咋十岁以下都不给了。这么着, 让人日子咋过啊?”   家里有四个小子的李老皮拿着麻包嚷嚷。他家四个小子最大的九岁,按这么分,他们两口子的粮都搭上,也养不活这些孩子。   “对啊, 队长, 这么分可不行,家里孩子多的非饿死不可。”   “不能这么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不给孩子分粮, 那家里吃空也不够。”   众人议论纷纷, 小队长愁的眉头紧皱。粮就这么多,还得防备着夏粮跟这两年似的收不上来时应急,他们这些干部这也是没办法。   “分不分?不分就让开,让别人来。”   这话说的色厉内荏,小队长心里打鼓一般忽轻忽重。他们家也有俩十岁以下的孩子, 不过大人多, 匀一下应该饿不死。   “不分, 这么分这日子没法过。咱去找支书,咱辛苦一年,他就看着咱的孩子饿死吗?”   有人带头, 几乎整个小队来领粮的全跟了上去。谁家都有孩子,这么分日子太难过。就算开春挖野菜,扒树皮,孩子多的也根本就熬不过去。   顾言拿着口袋也跟着众人往坡上走,她家可有四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此事应该最为关心。打眼瞧着前头的韩老大,她心里琢磨着分家这事韩家会做什么态度。   吵吵嚷嚷着到了大队党支部,发现来人比想象中更多。几乎每个小队都围了一圈,议题自然是今日分粮事宜。   经过一番议论,领导班子不敌众怒。将之前的十岁之前不给改为一岁前没有,一岁到十岁一月十斤红薯或者胡萝卜。   有些还是嫌少,可接连大旱,粮食欠收,大家也都知道党支部的难处。在支书一再诉苦下只好就此作罢。有五斤总比没有强,一过年就开春了,草根、树叶、树皮,都能应一时之急。   韩家隶属于五队,等韩老大领粮的时候顾言走上前“我们娘儿仨的我自己领。”   “咋,你们分家了?我咋没听说呢。”   “反正你给我就是了,问那多干啥。”   “你看你这媳妇,分粮我不得问清楚啊,万一给了你,你们家当家的来闹,那我该咋办?”小队会计瞪着眼,语气满是不赞同。   “韩老大这不是在吗,你赶快问。”   顾言话一落地,王会计里面用眼神询问一旁站着的韩老大。男人迎着会计的目光点头,应允了顾言的要求。   这事儿他们已经讨论过,对于让顾言自己过,老太太非常不服。她一个公婆尚在的小媳妇,凭啥自己当家做主啊?   “你要不怕她再来抄家当,你就尽管不同意。”   老头一句话,老太太歇了菜。她胳膊刚好,实在惹不起那个秦琼附身的母老虎。屋里的桌椅和窗棂也是刚修好,看一回她肉痛一回。   老大今儿看到顾言,就知道她的确是有这打算了。幸好之前已经商量好分他们出去,不然又是一通好吵。   “你们一家六口,俩小娃娃没份儿,俩大人加俩孩子一共是……”   “我只领我和俩闺女的,韩红土的不用给我。”   不待会计说完,顾言已经开口重申。一旁的人全懵逼了,会计瞪着大眼指着顾言,结巴着不知该咋说。分家不要男人,她是这个意思吗?   “凭啥啊,老二是你男人。既然分家,肯定是你们一家六口一起分出去。难不成你想把老二分给我们啊?”   韩老大急了。他可不愿意再跟二弟在一起,这家伙懒得要死,一年挣的工分不够自己吃。若是跟他们分到一起,那他们的工分岂不是还得匀给他嘛?   “对呀。没见过分家把男人分出去的,老二家的你这过份了啊。”   小队会计也附和这韩老大的话,把顾言给顶了回去。顾言无语望天,一瞬后再次重申。   “把我们娘仨的粮给我,其余的好像不归你这个会计管吧?”   “你……”会计被她这冷言冷语弄的下不来台,一时间脸如黑炭。“不识好人心,我这都是为你好。你一个女人家,这么分的话,一年得倒欠大队半年的钱。工分不够,队里可没那么多粮给你。”   “有韩红土的话,工分就够了?”   “……”   一句话将会计问哑巴了。别人家有一个壮劳力,若是勤劳些养活妻儿肯定是够。可韩红土……这家伙一年也就能偷懒的时候才去上工混日子,稍微需要出力,他就跑的不见了踪影。之前这小媳妇还替她拉过犁呢。全手全脚的大老爷们让媳妇干这重体力劳动,他这男人有没有好像真没什么区别。   “可……你一个女人也养不了四个孩子啊。”   “那不用你操心。”   “得,给你称粮。”   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你那点儿工分下个月队里就只给一半粮,到时看你咋办。一个女人家,不说哄着老爷们去上工挣钱,偏偏在这儿耍厉害。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等你们娘儿几个饿的要死时看你还逞强不逞强。   韩老大眼看这会计给顾言称了她们娘仨的口粮,高粱在下,上头放着红薯,她自己提起来扛到了肩上。   “咋,你不会也不要老二的粮吧?”其实都不要挺好,给这小子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懒。   “要。”   韩老大咬牙切齿,表情愤怒又无奈。这女人够狠,自己男人孩子的父亲真的说不管就不管。可他是当兄长的,家里高堂尚在。他要是也敢那么做,父母那里就过不去。韩红土,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懒汉弟弟。   有了之前的铺垫,顾言这粮分的没一点儿难度。实在是韩红土这家伙不招人待见,分出去对于大家庭没多大损失。只是不知他们知道这个累赘没甩给她,会是神马反应。   “老二的粮也跟咱在一起?大哥你没搞错吧?”   “就是,他应该跟他媳妇孩子在一起才是,跟我们在一起算咋回事。”   “造孽啊造孽,我们韩家咋就娶了这么个媳妇。”   “连自己男人都撵出来,这女人是反了天了。”   顾言出来倒水,正好听到隔壁的喊声。冷笑一声返回屋内。自己种的苦果你们就自己尝吧,姑奶奶没兴趣养一个三十多的巨婴懒汉。   分了粮,大家都在找锅做饭。之前那么吵嚷,顾言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来找事。结果,直到下午吃了饭,隔壁也没一丝动静。   韩红土压根没来她这儿,大花说看到他在隔壁吃了饭后就插着手走了。游手好闲,被这家伙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奶说让我爹过完年去上工。挣了工分不给我们,让我们悔青了肠子才好。”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顾言一瞬间轻轻笑了,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把这事儿甩到了脑后。   能把三十多已经定性的男人改造好?老太太你也太异想天开了。不过好坏都与我无关,我来是为了孩子们,韩红土怎么样那是你的事儿。他不是我儿子,不归我管。   “我奶就是自说自话,我爹要是能愿意去干活那就不是他了。现在队里还在搞基建呢,大部分都是大老爷们在干。他要想挣工分,那咋不去呢?”   “三婶在背后说他狗改不了吃屎,大妈也气的要死。妈你这么干就对了,我爹那个懒汉就让我□□疼去吧。她惯出来的,她不受着谁受着。”   瞧瞧,俩孩子都比老太太看的明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少年时期的塑形期惯着,一旦长成了一摊烂泥。你再想糊上墙当砖用那可就难了。   “别动手,我来洗。你俩过来看着弟弟妹妹就行。”看小花准备收拾锅碗,顾言将儿子放到炕上,转身撩起袖子。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洗的不干净?”不然为啥老是不让我俩洗衣服收拾锅碗啊。   顾言一笑,伸手摸摸闺女的发顶。因为时代的关系不敢吃什么油水大的,俩孩子依旧是瘦。不过她将维生素当糖给孩子吃,这俩头发和皮肤却是好的多。不是这些营养不良的人可比。   “一会儿还要去捡羊粪呢,手沾了水容易皴裂。”   “妈妈你真好,你怎么能这么好呢。”小花感性的搂住了顾言的胳膊,撒娇的在轻轻的蹭。   “让你俩干活还好啊?这么冷的天妈妈在家,你俩却得迎着冷风去捡羊粪。”心疼的托起闺女的手,轻轻抚摸着“手背都破了。妈妈……妈妈不是个好妈妈。”   这操蛋的年代,空有一腔能力也无用武之地。明明物资充足的不能再充足,却不得不让俩孩子做这种掩人耳目的事儿。   “嘻嘻,这是我不小心碰了一下,抹了雪花膏已经不疼了。王姐姐俩手又红又肿,破了好几个口子。一抢羊粪手就裂开流血。她手皮脆的跟纸似的,比我可怜多了。”   “没有雪花膏滋润,冬天的皮肤都那样。咱俩之前不也是那样嘛,俩手都感觉要冻掉了。”大花抱着妹妹,嘻嘻笑的好开心。“今年跟去年比简直是太幸福了,小伙伴好多连单鞋都是破的,我俩穿着棉鞋居然还有棉手套,他们不知道多羡慕呢。妈你可别难过了,让人看见要说你不知足的。”   被孩子教育了,顾言摇头失笑。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看来是自己起点太高导致认知的不同。   好吧,风雨中长大的孩子必然不惧生活的艰辛。自小养成坚韧的品质,这不是什么坏事。她有温室,也不该把孩子关与温室。参天大树才能领略更美的风景,享受风雨的洗礼,陶醉于阳光里沐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年三十, 家家户户连白面都没有,饺子这种奢侈的东西也就想想。一家家能有一丁点油星拌咸菜都香的不得了。   顾言站在地上将萝卜剁碎,准备和之前腌的咸菜和到一起做馅儿。麦子两年都没发过, 她拿出来没法解释。这些是准备用来蒸窝窝的。炒过的黄豆和芝麻研碎拌进馅儿里,等于加了豆油和芝麻油, 闻之喷香扑鼻。   “妈,好香啊!”小姐俩今儿没去捡羊粪, 暖暖和和的坐在炕上哄弟妹玩。最近都只有麦片补充, 那东西没什么味道。乍一闻到这香的直吸鼻子。   “真香,妈你这是做啥啊?”大花抱着弟弟,手里拿着拨浪鼓,眼睛却时不时的瞅着炕沿边的顾言。   “过年了蒸窝窝吃。”   俩孩子顿时高兴的拉着弟弟妹妹拍手, “哦, 有窝窝吃了。还是菜窝窝,肯定香的很。”   “小丫要不要吃?”小花亲亲妹妹,好认真的跟小娃娃对话。得到的回答自然谁都听不懂。差不多两个月大的娃娃流着口水, 对姐姐手舞足蹈。   “哈哈, 小丫这么高兴,肯定是想吃。”大花扯着身子亲亲妹妹,回头又亲亲弟弟“妈也不说给你取个名儿,总不能一直叫弟弟吧。”   此话一出口,小姐俩齐刷刷的瞅顾言。妹妹先开始是徐姨姨小丫小丫的叫, 她们不知不觉也跟着这么喊。可弟弟却一直没名字, 到现在她俩叫弟弟, 顾言则臭小子,小坏蛋换着叫。   顾言从空间里拿出一小袋大黄米面,准备掺到玉米面里做窝窝用。黄米是粘的, 正好综合一下玉米的粗糙,否则她恐包不住馅儿。   “那叫啥好呢,妈妈也不知道啊!不如你俩给取一个。”   玉米面烫好,一点点加入黄米面。这粗糙不成团散沙一般的东西终于开始往一块儿粘了。   “叫石头吧。”   “不好,咱大队石头都有四个了。”小花噘着嘴,大眼睛四下乱转。对姐姐的提议不满,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   “那叫啥?要不叫狗蛋。”   “姐,你用用脑子好不好。怎么净说些别人用过的名字,一点儿都不新鲜。”   “还要啥新鲜啊,不就是个称呼嘛,有啥了不起的。不然你说,弟弟该叫啥。”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还滴溜溜乱转的眼眸停了下来,孩子明显的非常失落。“我想要个好听的名字。给弟弟也取个好听的名字,还有姐姐和小丫。”   顾言抬头望着这个细腻敏感的孩子,心里升起抱歉。心里早有打算给孩子取大名,但她却从来没跟孩子说过。大花性子有些大而化之根本不在乎这些,小花却是非常向往美好的东西。抹布用完都要洗干净叠放整齐。   “彦希、彦彤、彦珠、彦磊,从大到小依次排列,看看还满意吗?彦,是有才学有德行的意思。寄托着妈妈对你们美好的希翼与期望。”   “好,我喜欢这个名字。”大花拉着弟弟的手拍了两下,小脸上写这满意二字。“那弟弟是叫彦磊吗?”   “当然,他最小。刚才妈妈不是说了吗,依次排列。我叫彦彤,妹妹叫彦珠,弟弟当然是最后那个啦。”   小花低头亲亲妹妹,高兴的给她举高高。“彦珠,我们家的小宝宝,是妈妈和姐姐的宝贝。”孩子兴奋的回头,开口问“妈,是宝贝的意思吗?还有我的彤,是什么意思啊?”   顾言点头,算是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随即解释道“彤,代表红色。红红火火,蒸蒸日上的意思。希望我们小花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给妈妈考个大学回来。”   这“宏伟”的目标把孩子说的脸颊发热,好似那个字直接飞上了脸庞,飞到了心里。让她有些晕乎乎的不敢相信。   “妈,你要让我上学吗?”大队的男孩子基本都会去念小学,干部们也要求把孩子送去上学。可很多家庭不会让女孩去,因为女孩子长大了要嫁人是别家的。在家里的话,可以带弟妹,做家务,或者下地挣工分。妈妈以前也说女孩子念书浪费,如今居然要让她上学,还说要考大学呢。   “妈妈,我不去啊。我要跟你学功夫,以后谁敢欺负我,我就揍死他。”大花握着拳头,对武力向往不已。   “都得去。”迎上大闺女垮下来的小脸,她呵呵笑笑“最少也得念完小学。不识字就是睁眼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小花不是要上大学嘛,让她给我看就行了。”   “姐。”小花的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我能跟你一辈子吗?你不识字连记公分都看不懂,人家打不过你但可以骗你。你光会武顶多大用啊。得文武双全才能不被人欺负。”   “嗯。”大花点点头“就跟咱妈似的。谁都欺负不了。”   “妈妈最厉害的是变戏法。”小花瞅着那香喷喷的馅儿,还有一旁不知妈妈加了什么变得光滑细腻的面团,心里对这可以凭空变出物品的功能向往不已。   “这能力会随着妈妈年龄的增加而消失。所以你们都得努力,凡事靠自己。就是妈妈以后老了也得靠你们养活呢。”   千万别养成不劳而获的性子,那可不是我的初衷。这么一想,顾言顿时心里发紧。赶快出言引导孩子。   俩孩子闻言愣了一瞬郑重点头。“妈妈你别怕,等你老了我们就长大了,我们会给你养老的。”   “妈妈我会好好上学,学很多的本领,挣很多的钱和票,给你买好吃的。”小花努力想着自己能干嘛,沉默几分钟后抬起头来“妈妈我以后有工作了就可以分到房子,到时我把你们都接去咱们一起住。再也不用受奶奶和爹的气了,他撵咱们,咱们还不稀罕他呢。”   没想到小小的孩子已经能想这么远,而且对自由、尊严、平等、爱,等等等等都有了新的认知。   “好,妈妈等着我们小花接我去大城市。”   “吃供应粮,还可以骑自行车。小花你努力啊,姐姐就靠你了。”   顾言抬手轻轻拍了大闺女一下,“想吃供应粮,骑自行车就自己去努力,靠妹妹算什么本事。”   “可……好吧,我试试看。”大花愁眉苦脸,对自己一点儿信心都么有。“可那字真的很难写啊。大胖哥哥教我们在地上写,我根本没学会。那玩意比打猪草,捡红薯难的多。”   顾言笑笑不再说什么。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要尊重孩子的想法。只要好好的读完小学不当睁眼瞎,她不在乎孩子未来去干嘛。   算算时间,不要几年那场运动就要开始,到时学校的冲击是首当其冲。小花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后也得回来参加劳动,想要考大学得等到七七年。不知这孩子能不能坚守住自己的梦想。   娘儿几个正在说话,忽的门帘被人掀起。一个系着红头巾的女人走了进来。   “乌鸦,你们都还好吧?我这一直忙着上工也顾不上来看你,今儿年三十才算抽出了空。”女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包,打开露出里头的玉米粒“好不容易才偷藏的,你多吃一顿孩子也好多吃一口奶。”   顾言记忆里找到这人的信息了。娘家大姐,小时候若不是她,她很可能被重男轻女的妈饿死。   她一出生就被推到了炕头,女人连看一眼都懒。给她这个赔钱货喂奶,还得大闺女三求四告的,女人大骂一通后才给。这些都是邻居说的,原身对此抱着怀疑逃避态度。如今的她嘛,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真的。饿死个小女婴还能余下奶给儿子,她那个狠心的妈绝对干的出来。   长姐今年四十,可看这样子比后世六十的都老。她嫁给了同村的男人,原身小时候若不是她接济照拂,能不能长大都说不好。   “咋不吭声,怪姐没早来看你啊?”女人沧桑的脸上满是无奈“我……我婆婆瘫痪了,妯娌几个谁都不管。你姐夫监工一样看着我侍候他妈,上工下工都看的紧……”   如今这年代农村家暴可谓常见,女人厉害的或者男人心善绵软的还好。像她俩这样碰到这种混蛋男人,那真是遭了殃了。打,打不过。讲道理,你一开口就被揍。离婚,几乎不存在。除了受着没别的办法。她担心妹妹早想来看看,结果是被打了两回。好不容易逮着过年男人出去,她才抽了个空跑来。   “听说你顺利生了双胞胎,我这替你愁啊!一天就那么点子粮,给俩孩子喂奶,你都要被掏空。”女人伸手拉住顾言的手,那一根根骨头膈的人心疼。“怀孩子,奶孩子最伤身子。那奶可都是血变的,你说你咋偏这时候又生了一对呢。这一年奶喂完,你得失多少血。”   奶是不是血变的顾言不知道。不过她每天都多吃两碗麦片、俩煮鸡蛋,可依旧瘦的很。若是没有空间加持,这一来一对还真难养。   “姐你坐。”将人让到炕边坐下,顾言笑笑小声宽慰她“上回去公社,我在地头捡了半袋子玉米,这段日子还能凑合。姐你可是太瘦了,是不是又上工又照顾病人累的?”   “没啥,如今不都这样嘛。”顾大姐左右瞅瞅,小声的问她捡粮的事儿,显然对此更加关心。这年月粮就是命,咋能捡着呢?   “在哪儿捡的,没人看着吗?”   “没。我估摸着是谁偷了悄悄藏在那儿的,让我占了便宜。”   “别管那些,能有粮就好。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姐夫爱动手,可好赖不懒一直在上工。你那个男人才是混蛋,连自己孩子都不养。听说你过年没分到票,还倒欠大队钱。这日子可咋过啊?”   “听谁说的?徐姐吗。”   “她回娘家的时候我碰上了,问了几句。”顾大姐叹口气,从衣襟里拿出一件白底蓝花的旧衣裳。“给孩子改改,够做两件的。”她伸手把大花怀里的小男孩抱过来,语气有些惋惜“可惜没男孩子的,得委屈弟弟穿女人的花衣裳。”   顾言拽紧被塞进手中的旧衣裳,再瞅瞅一旁的玉米粒,心里一抽一抽的,抽的眼中满是湿意。   谁的日子都过的艰难,大姐这点儿玉米粒不知咋偷摸藏的呢。记忆里,她好像就这一件新罩衣,给了孩子让大姐夫知道了,准又是一顿揍。   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大姐不在意的笑笑:“没事,我有的换。就是多几个补丁的事儿,露不了肉。男人好糊弄,我说压箱底就行了。”   顾言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借着箱子拿出了一块蓝色白点的棉布。这本来是块儿床单,两米五乘两米五的宽幅,不是如今这三尺宽的布可比的。   “呀,这是哪儿来的,咋这么大啊?”   “偷我婆婆的鸡蛋跟人换的。对方看我挺着大肚子可怜,还多送我一些布头和下脚料呢。”   不想说,怕暴露。可她真的无法接受这个女人挨打换来的东西。一件衣裳,不知道要挨几回揍。她再怕暴露也无法坦然接受。损人利己,对着真心疼她的人她怎么都做不出来。   顾大姐指指小闺女的花被子:“用那些拼的。”   “嗯。”   “妹子你真是遇到贵人了。这布多好啊,绵软又厚实,比我在供销社扯的好很多。”   “所以姐你把衣裳拿回去。别给姐夫打人落口实。”   “唉!男人想举巴掌,你啥都不做他也照样动手。没事,我都习惯了。”   看妹子的日子还能过,她推辞不要顾言刚蒸好的窝窝,把自己那件衣裳揣回怀里又急匆匆的离开。偷摸跑来的,她没多少时间。妹子如今出息了,居然早早的就知道偷藏鸡蛋。好啊,好,比傻乎乎任人扣剥的好。   顾大姐走了,寡言将蒸好的窝窝给俩闺女一人一个。俩小的玩累了,躺在炕上自己睡觉。娘仨感叹着窝窝好吃,隔壁忽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听了一阵,终于弄清楚了。   原来韩老二居然撬了锁,偷了家里的粮。至于用途,不用说肯定是去赌。如今本就粮食紧张,他这么干简直是要命。难怪这回齐心协力在讨伐他。大人骂了一阵一起出门去寻他了。   顾言呵呵一笑,扔到脑后不管。倒是心思细腻的小花感叹道:“幸好他现在不跟咱在一起了,不然他们肯定会骂咱们。”   “为什么骂咱们?”顾言收拾案板,闻言发问。   “因为他跟咱一起生活,咱们就是一伙的啊!”   大花点头附和:“我爹做了啥不好的事儿,奶奶和大妈不都是骂咱的嘛。”   “儿子是她没教好,跟咱有个屁关系。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狗改不了吃屎,指望韩老二,咱娘儿几个擎等着饿死就行。”   “幸好有妈。”   “妈妈真好。”   再次感叹一番,俩孩子准备下炕。尿布还泡在盆里呢,得洗出来才行。不然等会儿没的用。   “这个不用你俩洗。”顾言接过大花手里的水壶,接着往盆里倒热水“还以为你俩要上厕所呢,结果又想偷摸干活。快上炕去,这几天你俩都休息,除了陪弟弟妹妹,其余啥都不用干。”   俩孩子惊讶又兴奋的瞪着大眼睛,一人一边搂住顾言两条胳膊,在她脸颊上亲了好几口。   “妈妈你除了喂奶,弟弟妹妹就交给我俩。我俩肯定带好,教他俩说话。”   “呵呵……离说话还早呢。”顾言摇头不再管这个,孩子喜欢就让他们随便玩好了。   天快黑的时候,隔壁又开始吵吵嚷嚷。小花上厕所回来小声的跟她八卦:“逮着他们了。五个男人玩骰子,搜出来的粮食重新物归原主。他们被罚做基建,这回得一个月。”   这家伙最懒,这么下去他这赌博的毛病是不是能改啊?顾言摇摇头,奇怪自己居然想这个。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会想大概是原身的记忆在作祟。   韩家人被气坏了,老汉气的除夕夜居然不给韩老二饭。简单的杂粮粥,一个一个不大的窝头。就着秋天腌的咸菜。韩老二干看没份儿。   饿急了想上手抢,被老大老三合伙揍了一顿。疼的他吱哇乱叫,隔着一道墙顾言都听的一清二楚。   活该。不伤着自己的利益,漂亮话谁都会说。这一旦涉及自身,看你们还说不说风凉话。原著中,除夕夜挨饿的是她们娘仨。那个始作俑者却端着碗吃的西里呼噜。老太太还骂她收不住男人的心,娶了她韩家倒霉。   他奶奶的,到底是谁倒霉?你生养出这么个熊玩意,一次次的包庇他,对媳妇和孙女刻薄又狠心。顾盐遇到你们这一家子,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过了年,开了春。天气一日比一日更暖。连着几年干旱,今年居然开始下了好几场雨。春雨贵如油,这下不用担心春播了。大家高兴之余开始上山剥树皮,挖野菜。   榆树剥掉外面那层粗糙的干皮,将里头细白的皮抠下来,用碾子碾成粉,用水搅拌成糊糊倒入开水中煮。成熟后光滑的好似夏日的凉粉。   可惜,也就是像而已。   顾言带着几个孩子上山去剥树皮,用箩筐挑回来后去碾子上粉碎。这东西既没营养也不好吃,她这一来当春游,带着孩子们体会大自然。二来也可遮人耳目。   这地方的人没有背孩子的习惯,一般都是做那种木头的小方车让孩子坐。顾言不可能有那玩意,学着后世的背带做了两个,干活的时候都是背着孩子。   “大花,你背着弟弟到旁边坐着去,别在这儿推了。”孩子带着孩子,还得干活。虽然在村儿里很常见,可顾言看不下去,总是提醒孩子去偷懒。   “不用。我有劲儿,推得动碾子。弟弟轻的很,再说你不是也背着妹妹嘛。不照样啥活都干。”   “我是大人,你个孩子能跟我比嘛。”   老大还欲再说,被老二给插了嘴“妈,你就别管姐姐了,让她推吧。等一会换我背弟弟,我俩轮替着来,没多累的。”   “就是,孩子要自小学习自食其力,不能惯成个偷奸耍滑的懒货。妈你自己说的,你自己都忘了。”   顾言笑笑不再多说,将树皮整齐的堆放好,推动碾杆开始研磨。孩子是不能惯,可也不能当大人使。小小年纪使力太过,不说留不留后遗症。她这个当妈的看着不落忍。   好吧,回家咱吃好的,不能落下亏空。   娘儿几个将树皮粉碎好,顾言用簸箕搓起来准备装袋。回头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汉背着个袋子过来,应该也是要用碾。   这天都要黑了,连个马灯都没提。就算不用筛选粗细,可这么大年纪了,自己能推动吗?   记忆里搜寻一番,这老人住的离她们不远。大儿子在部队工作,小儿子结婚前夕大夏天游泳淹死了,闺女好像嫁到了外村儿,如今只余老两口自己过。老伴儿瘫痪在床,老汉好像没韩老头大吧,怎么拐的这么厉害?是腿有毛病吗?   将碾盘扫净,给老汉让开地方。背着的俩小娃娃开始哭闹,小花拽着袋子准备动身,并开口催促。   “妈,快走。弟弟妹妹都饿了,赶快回家给她俩喂奶。”   顾言将目光从那个弯腰低头努力推动碾杆的身影上移回,拽着袋子一角跟闺女合力提上。   小家伙一下午在外精力也放的没了,回家给俩孩子喂了奶,皆安安稳稳的睡的香甜。   小花已经捅开火做了水,熬了一锅玉米面糊糊。娘仨就着咸菜,一人多加一个卤蛋。香喷喷的吃完。   “你俩在家看着弟弟妹妹,妈妈去看看那个爷爷弄完了没。”   俩孩子乖巧的点头。大花往锅里添水准备洗碗,抬头说了一句:“李爷爷冬天挑水时摔了,腿到现在都没好。妈你去吧,提上马灯,小心点儿。”   原来是这样。顾言点头出屋,脚下生风一般走的飞快。老人佝偻的背影让她想起前世的师祖。老人家生活在大山深处与世隔绝,一直都是保存原粮。自己磨面,自己用碾。   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在末世后彻底断了联系,每每想起心里总是惦念。李老汉佝偻的身躯,与印象里那个平和的身影逐渐重叠。吃饭都心不在焉,怎么都无法对这年迈的老人视而不见。   果然,老人力微,等她到的时候玉米还未碾好。将马灯挂到一旁的柱子上,迎着老人惊讶的眼眸什么都没说,弯下腰默默的推动碾杆。   “吱呀吱呀……”这个只有一个顶棚四周漏风的碾房在一瞬的安静后,又传出碾盘碾压的声音。她无声,老汉也只顾低头推碾杆。旁边一灯如豆,静谧寒凉的夜里因她的加入而有了温暖。   “我不是为了这个。”没去接老汉手中的小簸箕,那里头刚刚碾碎的玉米有些刺眼。顾言觉得自己一番好意被误会,心中升起一股子恼怒。   “知道。”你要是为这个,之前就会说了,不会默默的干活一声不吭。“你一个人养四个孩子不容易,好歹贴补一些。”老人说着慈祥的笑笑“我们老两口是军属,按孩子的级别够得着吃供应粮。粮食关系给落到了咱大队,分的比你多。”   他们儿子好像官不小,老人的日子是比顾言更宽松。供应粮的价,供应粮的量,每次现钱结算,肯定是儿子孝顺的。大队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不用。”顾言坚定的说完,将这特意留出来的粮食重倒回袋子,双手使力往后一甩,背起就走。   老人大概没料到她会是这反应,愣了一阵才抬腿跟上。听说这女人跟婆家闹翻了,她那个男人又是那么个货色。她养活四个孩子压力山大,怎么会拒绝他呢?   黄昏走时,他注意到女人的眼神了。关心中带着不忍,若不是俩小娃娃要吃奶睡觉,估计当时就会出手帮忙。你愿意伸出援助之手,老汉也不是吝啬鬼投胎。我比你宽裕,给的又不多,你又何必倔强至此。   根据记忆送老人回了家。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他们老两口住在堂屋。屋里黑咕隆咚的,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来的咳嗽。   “我回来啦。”老汉吆喝一声,非常利索的点燃了油灯。顾言被屋里那股说不出的味道给熏的下意识闭气。常年卧病在床,手脚再勤快也难免有味道。再加上药味,这气味真是难以言说。   “咳……”   老太太开口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老汉赶紧倒了杯水,扶着她的脑袋喂给她。两口水下肚,老太太摆摆手不要了。   “这药咋就不管用呢?”老汉话语里满是担忧,扶着老太太重又躺倒。   “死了好,死了清净。”常年疾病缠身,老太太话语消极的很。“前世不知道造了啥孽,这辈子活不好也死不了。”   抱怨的话说完,她这才看到站在正中间的顾言。“你……咳……这是谁啊?”   “韩家老二媳妇。”顾言沉默着说不出口,这话出自老汉的嘴。   “哦。”老太太语带叹息,瞪大眼睛瞅摸她两眼“韩家……老太太厉害的很,我年轻时还跟她吵过架呢。”   顾言笑笑,接受她的示好。转而问道“大妈这咳嗽没找大夫看看吗?”   “看了,说是受了风寒。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   “大妈,你嗓子疼吗?还有哪儿不舒服?”   “疼,嗓子疼,这两天还发热。”老太太垂头丧气的,被病魔打击的没一点儿精神。可她苍老的面容,浑浊的眼眸给人的感觉很温和。慈祥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顾言伸手摸摸,烧的挺厉害。也许是感染了?她不懂医也知道发烧肯定是身体机能出了问题,而这么咳嗽,毛病大多在呼吸系统。大晚上的她没手电也看不到她的嗓子咽喉,而且也不能凭空变出药来。只好先告辞,决定明日再来看看情况。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一夜醒好几回给俩孩子喂奶, 她本来早已习惯。孩子睡着她也睡觉。可今儿却有些失眠,望着四个熟睡的孩子,脑子里思绪乱飘。   师傅、朋友、家人、同学……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在记忆里闪现。有的末世后再没见着, 有的已经魂归离恨天。不知道是不是有她这样的运气,可以在异世重来。   胡思乱想半天, 儿子的哭声将她飘远的思绪唤回。抱起孩子来喂奶,一手还拍哄着醒来的小闺女。不远处是俩大闺女睡的香甜的身影。心里那股忽然涌上来的莫名揪扯淡去, 脑子里满满的全是这几个孩子。   如今她是妈妈,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照顾好孩子才是第一要务。至于那个勾起思念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师公若在, 估计会摸着脑袋夸她是好孩子吧。   迷糊一阵, 很快窗户露出了鱼肚白。这两年鸡都被杀成了稀有动物,想听打鸣,等暖和了她捉几只养才行。   早饭一过, 大花小花姐俩背上书包跟着她往学校走。开学了, 今儿得去跟校长说让俩孩子入学的事儿。   小姐俩抚摸着拼接而成的花书包,脸上的神情兴奋中带着紧张。妈妈做的书包太漂亮,连大花这不爱上学的都欣喜不已。为了这花书包,她决定要爱上上学。   “一年五块学杂费,你得自己准备石板石笔。是现在交, 还是年底大队扣?”校长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兼着五年级全科老师。她的情况也听说过一些, 这话充满了试探。你一个人养活四个孩子, 能有吃的就不赖,真的还能扣出钱来供孩子读书吗?   “年底交。石板石笔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差不多都这样,她也别太出格。   “顾言同志, 你今年好像还倒欠大队钱吧?”去年好几个到现在都还欠着,虽说上头在普及基础教育,可都这么欠着钱,他这个校长也难啊。   “我先交五块,剩下的年底再给。您看行吗?”   “行。”校长连考虑都没有,马上接受了顾言的提议。俩孩子已经交了一个,剩下的就算不给,他跟领导也有交代了。权当搭的就好。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   顾言掏出个手绢包打开递给他一堆毛票,这是前几天去公社卖毛线的钱。十几块钱,她特意将这些毛票整理出来交学费。   校长数了数正好,笑着领俩孩子到新生的一年级教室去。顾言伸手抱过小花怀里的小闺女,开口跟校长道:“麻烦校长别说我交钱的事儿,有人要问就说欠着呢。”   “为什么?”   “我婆婆会找麻烦。她要是跑来给孩子退学,到时咱都难办。”   “明白了。”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大队的男孩子基本都在校,女孩子将将一半。剩下的被留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来上学的也有几个带着弟妹。   “你这孩子若是乖乖不哭的话,也可以让俩闺女带着。”都不容易,只要不影响上课,带着弟妹就带着吧。   “谢谢校长。”顾言也的确在犯难。开春地里要上工了,她带着俩孩子可没法干活。如今这世道,已经把人一个个圈在了框子里,活着就得守这框子的规矩。想跳出去很难,至少不是眼下可以实现的。   背一个抱一个,她带着俩小的去了李老汉家。身上带了治疗咳嗽的常用药,消炎药带着阿莫西林。若真是咽喉发炎引起的,那这些吃了该有用。   “小媳妇你来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屋里,靠着墙将两条腿耷拉在火边。看见她高兴的很。“来坐……咳……”拿手绢捂着嘴,老人歪着头,显然怕影响她们。   顾言将俩孩子放下,走两步过去给老太太拍后背。手碰到了她的手背,这才发现她烧的越发厉害。   “大娘,你烧的厉害啊,得去医院看看吧?”   “你大爷去……叫王医生了。”   “你之前的药就是他开的吧?不是说没效嘛。”   怎么还去叫他呢?没效果就该换一家,或者换个医生才好。想到此,顾言才惊觉自己又犯傻了。老两口无子女在身边,老太太又是这种情况。想去医院也得去的了。   “公社的医生也来看过,说是……咳……啥药缺货,只能先用中药试试。”   “是说有炎症,需要消炎吗?”   老太太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嗓子。“这儿……仲夏两口子成天的忙……咳……估计没看信呢。”   仲夏?是说她儿子吧。部队里当首长,应该能弄到药。原书里好像提到过他,几年后被下放回了这里,好像还带着个吃奶的娃娃。后来他救火死了,得了个英雄的称号,死后光荣下葬。只不知留下那一老一小日子该怎么过?   书中的路人甲,此刻却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顾言发现自己思维又在发散,心弦不由自主被牵动。抬手拍自己一下,让思想回到当下。   咽喉发炎,急性的还是慢性的?顾言拿出手电,让老太太张嘴。强光手电下,她这回清楚的看到老人的咽喉有白色的小点。这是化脓了啊,扁桃体化脓,难怪烧的这么厉害,中药效果也不明显。这种急性的炎症,还是得抗生素才能压制。   拿出阿莫西林扣了两粒,给老人倒了杯水。“公社一位在县城有亲戚的大姐给我的,这药专治你这病。赶快吃了。”   “是吗?”老人虽在询问,实际手上好不迟疑的将顾言给的药送进了口中。瘫痪多年,死亡早变成了奢求。她压根没想过谁会害她,对顾言一丝防备都没。   很快老头回来,带来王大夫给开的中草药。听老太太说了情况,他望着顾言的眼神带着审视。顾言将两板药给他,他没问她也懒得解释。爱信不信吧,要吃还是要丢都随你。   因为一个背影,你我两个陌生人牵动了缘分。若因为一盒药而斩断,那也……那就算了。   她带着俩孩子离开,老汉拿着那两板没有任何说明的胶囊研究一番。老太太已经吃了两粒,老头决定静待效果。他们与这小媳妇无冤无仇,害人的代价又那么大,她不可能害他们。   至于这药的来历,她说是旁人给的,那就是旁人给的。若真能治病,老汉感激不尽。   后世大单位的抗生素,比这时代输液用的密度都大。而且阿莫西林是青霉素的好多代产品,充分发挥了它好的一面,副作用基本没有。那效果……   中午一次,晚上一次,都不用等第二天,当晚她就退了烧。嗓子也没那么难受,身上那种乏力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好药啊!”   老两口感叹一声,均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感激。庆幸自身的好运,将对药物的疑问压在心底。公社都缺的东西,这小媳妇是咋弄到手的?这个问题不要问。给恩人增加负担,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该干的事儿。   “把上个月寄回来的麦乳精给她吧,她孩子小,瘦成那样奶水肯定不够吃。”   儿子每月都会按时邮钱,麦乳精、红糖、饼干之类的东西有时候也会邮寄或者托人给他们带。老头闲不住经常在队里上工,他们的日子挺宽裕。   “行,我给她送去。”   “拿块儿破布包上,别让人看见。”老头颔首,转身去开箱子。老太太又嘱咐:“把那糖块也给孩子拿点儿。”   “知道了。”   老汉拿着东西抹黑去了韩家的地坑院,下台阶的时候迎面碰上韩老大媳妇。女人孤疑的瞅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怀中的包袱上。   “李大叔,你这是找我公公吗?”   “不是,我找老二家的有点儿事儿。”   “找顾盐?你找她干嘛?”   “我……你管呢,跟你没关系。”老汉语气有些急,对她这盘根问底的显然恼了。   转身瞧着老汉下台阶的身影,顾家大嫂咧嘴又呲牙。眼看他进了顾盐居住的北耳房,她万分好奇老汉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犹豫一番偷摸跟上前。   “大爷,您怎么来了?”   顾言对老汉的来访非常惊讶,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家照顾瘫痪的老伴,跑我这儿干啥来了?   “给你这个。”   打着补丁的布包一解开,露出里头亮闪闪的奢侈品——铁罐麦乳精。掀着门帘偷看的老大媳妇瞪大了眼睛,苍老的脸上写着惊讶与嫉妒。不愧是首长的爹妈,果然有这好东西。可你为啥要给顾盐呢?大队可怜的人多了,又不止她一个人带着小娃娃,咋就偏心给她好东西?   “大爷你这是干啥?”旁人眼红的好物,顾言还不看在眼里。倒是老汉的举动让她心生安慰。好心有了回报,说明她一片心意没有错付。这个身影很像师祖的老人,心灵也像师祖一般善良。   “给俩小娃娃的,孩子饿了可怜。”大爷没多说,将麦乳精放在火边的垫子上,又拿出一把糖递给一旁的小花。“俩人分着吃。”   小花没伸手,转头望着顾言满眼询问。看顾言点头,这才接过老汉手中的糖,开心的跟他道谢。   老汉有孙子孙女,可惜都不在跟前。人老惜子,对小孩子总是特别的心疼。慈祥的五官笑的更加和蔼,伸手去摸孩子的头。   触碰到那柔软的发丝,老汉忽然想起来自己孙子可是最反感他这动作的。好在眼前的孩子没有露出像孙子那样厌恶的眼神。他笑意更深,一道道皱纹像是湖里投下石子后泛起的水波。   “大爷,糖留下,这您拿回去给大娘补身子吧。”   “还有呢,有呢。”老人慈祥的笑着,望着炕上被姐姐抱在怀里的俩娃娃满是爱意。“孩子好啊,有孩子才有希望。好好养活孩子。”   老人自言自语的说完,抬腿就往外走。听到脚步声的顾大嫂吓的转身就跑,安全的跑回自家的南房,心里犹在咚咚咚的狂跳。   “干啥呢,吓成这样,你做贼去了?”   男人一句话,好像提醒了她什么。做贼?也许可以试试。打不过还偷不了嘛。自家俩孩子瘦成了小鸡仔,她顾言的小崽子凭啥吃那稀罕货。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仲夏:小曦曦,我这男主待遇是不是忒低了。这都多少章了,才给了我个名字。   晨曦:啊?晚吗?   李仲夏:给我把ak拿来。   晨曦:我错了,下回让男主早点儿出场。   李仲夏:这还差不多。   晨曦:那就不一定是你了,哈哈   作收过五百这本就有可能去签到页(榜单),求一波作收,小可爱们帮帮忙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顾言不知自己被惦记上了。她在老汉走后, 忽然心跳的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抱着儿子喂奶,她将自己来到这时空后的事儿挨着捋了一遍。   “坏了。”真是一孕傻三年。怀孩子生孩子, 她受身体影响脑子也变浆糊了吗?怎么做事只凭本心,根本都没考虑后果。   “妈妈, 啥坏了?”小花本来在兴奋的讲学习的开心,说明天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她的同桌就带着一岁的弟弟, 不过那小男孩老是不安分。没弟弟乖。忽然听到她的话, 紧张的四处乱瞅。   “没事。”她赶快放松的笑笑,将儿子放到炕上,又抱起闺女来喂。俩闺女看她表情轻松,也不再纠结刚才什么意思。继续边写字边小声的嘀咕。   公社换购, 她已经出现很多次。但对方都是些普通老百姓, 怀疑之余不会多想,或者是不会去调查什么。可李家不一样,他家儿子可是军人, 那觉悟和见识绝非一般老百姓可比。若是知道了她的药, 再多心调查她一番的话。   完了,那她可真的要完。鸡蛋可以蒙混,大不了就是偷的。毛线床单可能牵扯走私,会被当特务吗?不,光是这个还能扯一扯。可再加上这回这药, 她这特务是不是当定了?   越想越懊恼, 恨不能给自己俩大嘴巴。顾言啊顾言, 离开了末世你以为就没危险了吗?警惕性这么低,你若出了事,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想到手脚冰凉, 望着几个孩子心跳加速。若说之前只是心疼怜悯弱小,如今她是真真正正的将这几个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尤其炕上那俩,那可是她挺着大肚子,生死走一圈生下来的。   “作业写完了吗?”得到孩子肯定的回答,她包好刚才的麦乳精然后指指炕上俩娃娃“看着弟弟妹妹,妈妈去李爷爷家一趟。”   刚出了大门,李大爷急慌慌的跑来,俩人碰个正对面。老人手里拿着两片铝塑包装,着急的的小声道:“哎呀坏了,这药让邻居家孩子当糖偷吃了。这可咋办,不会出人命吧?”   “吃了多少?”   “说是十多个孩子分了,一人一粒。”   “那没事,这药是消炎杀菌的。一人一粒正好杀杀肚里的细菌。”   她这么一说,老汉长长的舒了口气。“可你大娘咳嗽还没好,这可咋办?”   “我……”顾言是真不想惹麻烦了,可又有些于心不忍,想着该怎么拒绝。   “闺女,你能再找几粒这药吗?老汉知道这是为难人,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要能救你大娘,你说咋都行。我……我每月都给你五斤粮行吗?”   “……我试试,但不保证能成。”伸手打断他欲开口的谢,顾言继续“我有要求,这药的事儿别跟任何人说。”   “知道,老汉谁都不说。原来还想跟儿子说让他谢谢你的,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不告诉他。”投机倒把,这年月暗地里的常事,老汉能理解。物资缺乏,多少东西都得偷偷弄,没门路想弄也弄不到。   “那几个孩子呢,你没说这是药吧?”   “没,都以为是糖呢。一个个叫唤这回的糖好苦,好几个泡化了外头的皮,把里头的吐了。”老汉停顿一下“不瞒你说,我也怕出了事惹麻烦。所以先来找你问清楚。若是没事就不说了,若是有问题再跟家长说,看这事儿咋办。”   顾言点头,这下放心了。下回给药多跑两趟,一定不能留包装。阴差阳错的又得求她帮忙弄药,他们得了实惠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旁人她“投机倒把”。歪打正着,不用她特意去解释这药为啥不可告人了。   顾言终于放下心来。提醒自己以后要更小心。之前的东西也都没有包装,这回也彻底毁灭了证据。以后可以贴补换东西,想办法改善自己的生活。但一定要注意毁灭证据。没证据的事儿,谁猜什么都白搭。   “那老汉就先谢谢你。”老人说着把个手绢包给她“这是钱和粮票,还有布票。麻烦你找人家换。”   这个只能接受,顾言接过放进怀里。黑咕隆咚看不清有多少,她回去掂量着收吧。   “妈你回来了?”小花坐在炕上,拿着拨浪鼓逗弟弟妹妹玩。见她进来高兴的招呼。   “回来了。”她笑笑恢复一贯的坚强。拿出铁罐打开了盖子,在仨碗里分别舀入适量的麦乳精,冲水后一人一碗。   大花从外头进来,闻到香味兴奋的扑过来。“妈,这有我的份儿吗?”   “有,一人一碗。”   “那弟弟妹妹呢?”   顾言一拍脑袋,忘了俩小家伙也能喝这个。随即笑笑指着自己那碗。“这个给她俩分。”   “不用,妈妈你多喝点儿。我俩的给弟弟妹妹分就好。”   拿着空间出品的不锈钢小勺,俩闺女像模像样的给俩小的喂。顾言也不客气,端起碗吹吹,小口小口的往肚里胡噜。给俩孩子喂奶,再加上农村高强度的劳动,大鱼大肉都胖不了。她每天吃这点,根本不够消耗。晚上闲下来的时候那种被掏空的感觉就袭了上来。   他们娘仨关着门在屋里偷吃,不知道门外有人在偷偷的吸鼻子。门帘掀起一角,门缝里传出的麦乳精香味让大牛哈喇子流了一下巴。   默默放下门帘,转身猫一般的垫着脚尖缓缓离开。一进南屋,咽了口口水急切的跟他妈回报。   “她们吃的啥啊?简直香死个人,我也想喝。”   炕上的二牛闻言也吸溜一下口水“我也要喝。”   “喝个屁,不怕你们那疯子二婶打死,你俩就尽管去。”   一句话,一家四口全变成了哑巴。二婶打人好疼的,她们惹不起啊!   “妈,她们喝的是啥啊?咋那么香?”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李老汉给的,肯定是好东西。”   “真香。”大牛意犹未尽的叹息,眼眸里满是不舍与贪婪。“妈咱偷偷的去拿点儿,你说她能发现吗?”   “等明天她们都出门后去撬锁,记住别拿完。只要不让她当场逮着,她就不能拿咱咋样。”   沉默的顾老大显然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会儿已经有了完整的预案。此话一出得到家人全票赞同,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番。   翌日一早大家去上早工。队里开春开始收拾地,地边后坡包括地里的石头杂物都得捡出去,活多的不愁没事儿做。   老大媳妇跟顾言在上下两块地做邻居,时不时的瞅她一眼。心脏砰砰跳,压抑不住的紧张兴奋。   下了工回来,小花已经做好了早饭。玉米糁稀粥里掺了麦片,一碟子萝卜咸菜比旁人家只放盐的香太多。   天气转暖,大家都端着碗到外头吃。边吃表聊,有甚者能跑到别人家窜门。徐姐今儿就端着碗来了她们家。   “你家咸菜太好吃了,跟我换吧。我们家今儿拌的咕咕英,放了点醋也挺好吃。”   “啥换不换的,想吃自己夹就行。我腌的咸菜多,不差你吃的。”   “我也想吃。”身后冒出来一个小脑袋,三三端着小碗,大大的眼睛瞧着她们的咸菜,满脸都是垂涎。   顾言刚想招呼孩子进来,徐姐已经抬手给了孩子一下。“哪儿都有你,你妈我蹭人的菜就算了,你个小兔崽子咋也跑来了?”   “还有二哥呢,他就在后头。”   徐姐闻言转头,老二早有准备,飞快的退后了好几步。那娴熟的躲避看来是久经考验。   “小兔崽子,一个个的不省心。都给老娘滚回家去,别在这儿端着碗当要饭的。”   “妈,要也是你先要的,我们是跟你学。”   “我们是要菜的,不是要饭的。”   俩混小子把徐姐弄的哭笑不得。若是之前的日子,凭她跟顾言如今的关系吃点儿咸菜不算啥。可如今是啥年月,连着几年收成不好,咸菜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尤其顾言这咸菜,不知道都放啥了,是她从未品尝过的鲜香爽口。   “进来,姨姨这咸菜还有好多呢,够咱们吃的。”   顾言一开口,二胖三胖端着碗越过他妈就进了屋子。小哥俩挺讲道义,咸菜都只要了一筷子。   “下饭吃的,尝尝香味就行。”三三这话不知学的谁的。紧接着老二开口“顾姨姨,我下午放学挖了野菜来给你,用开水焯一下也好吃的,或者拌到玉米面里也不赖。”   徐姐瞪了老二一眼,抬手给了他一下。这回孩子光顾吃饭没来得及躲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就会卖嘴,有那心昨儿就该多挖点儿给你顾姨姨。”   “天气还不太暖,野菜不多。我今儿跑远点儿,保管多挖些。”   “还有我,我也挖。”   大花小花端着碗直笑。这兄弟俩真是活宝,为了吃口咸菜也是拼了。不过最近是开始挖野菜了,今儿带上背带,放学后背好弟弟妹妹也去挖吧。   上午在学校三个半小时,中午放学俩孩子已经饿的开始烦躁。小姐俩背着先回家,顾言上午请了假去公社还没回来,之前交代过让回家给孩子冲麦乳精。   大花拿着钥匙,捅进锁眼好像还没转,锁头就卡塔一下打开了。孩子还疑惑今儿这锁咋这好开,随即背上弟弟的哭声让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这……谁来过咱家?”屋里被人动过,咸菜坛子不见了。说着话她飞快的去开箱子,结果这上头的锁和门上的一样,都是一拽就开。   “麦乳精不见了,还有妹妹的花被子和秋衣都没了。”   “缸里的粮也不见了。”   箱子里乱七八糟,显然是被人翻看的重点地方。好东西只要能示人的全被偷,破衣裳烂布丁给留了下来。幸好顾言如今谨慎,不可示人的全收在空间。否则,这小偷得乐疯。   背上的俩孩子饿的受不了,俩小家伙急的伸手抓姐姐的头发,哭的满脸眼泪。   “这咋办啊?好东西全被偷了,到底是谁干的?”   大花解开背带将弟弟抱住,拍哄着想让他安静一下。对此气的咬牙切齿,却到底年纪小一筹莫展不知该当如何。   小花抱着妹妹急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流,一瞬后在水壶里倒了半碗热水,准备拿勺子喂俩孩子。混个水饱不那么饿,等一下妈妈就回来了。结果,去拿勺子才发现勺子也被偷走了。   “王八蛋,谁这么缺德偷东西。除了破的全都偷走,不让人活了是不是。”   俩大孩子气的大骂那个贼,俩小的又饿又怕,一时间屋里满是孩子的哭声。顾言离的老远就听到家里的动静,提着篮子飞快的往回跑。   下工的徐姐在身后调侃“真是当妈的,听到孩子哭跟打了鸡血一样。干巴瘦的身板跑起来挺快。”   中午回家还要做饭,她也顾不上去看。摇头说完也加快步伐往自己家走。那边厢的顾言一进家门,二话不说先将小儿子抱过来给喂奶。这小子瘦成这样嗓门还这么亮,以后能去唱男高音。   “把妹妹也抱过来。”撩起另一边,开口招呼闺女。俩人一人一边,也就吃个不咋饿。   “不是让给冲……这是怎么回事?”安抚好俩孩子,她这才发现家里的不对。   “妈,有人偷咱东西。”   “麦乳精,还有妹妹漂亮的小被子,她俩的小衣服都被偷走了。”   “还有勺子、粮食、咸菜。”小花气的跺脚“这贼太坏了,不给咱留活路。”   蝗虫过境吗?顾言脑袋转转居然呵呵直笑。把大花小花看的一懵,妈妈是太生气了,气糊涂了吗?怎么被偷了还笑?   就这点儿东西顾言根本不放在眼里,不笑难道还哭嘛。刚想着天气暖了,找什么理由离婚呢。好么,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老太太除了秋日农忙才会下地,平时都在家看孩子做家务,偶尔去自留地瞧瞧。这些天她在家,哪个胆大的敢来院里溜门撬锁?还洗劫一空偷这么多东西。除了这家人,根本不做它想。   给俩孩子吃了奶,跟着姐姐上学的小家伙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小花接过妹妹,大花接过弟弟,俩闺女乖巧的帮她放孩子炕上睡。   “给她俩盖一个被子吧。”   如今也只能这样。大花拽过弟弟那补着补丁的被子给这俩盖好,转身跐溜一下利索的下地。顾言已经拿着擀面杖出去了,她也赶快抬腿跟上。独留小花踌躇不知该如何,担心妈妈想去看情况,又担心弟弟妹妹醒来,他们如今会翻身了,万一不小心滚到灶火上就坏了。   犹豫一瞬,孩子捅开灶火加了些煤,锅里添水放到火上。粮食也被拿走了,先烧水吧,等一下妈妈要回来才能做饭。   已经听到妈妈的声音,她掀起门帘一角往外看,还不忘时不时的回头关注炕上的情况。   “顾乌鸦,你这是干啥?”老太太拿着菜刀,好似胆气足了不少。说话的声音比之前大了很多。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啥东西?老婆子可没福要你的东西,你这做儿媳的拔了我的萝卜腌了咸菜,都不知道给老婆子一丁点。如今这是要干啥,倒打一耙跟老婆子讨要啥?”   老太太说着在她跟前有意无意的晃动菜刀,顾言纹丝未动,面无惧色。“别给我装糊涂。我屋里的麦乳精、小丫的花被子,还有俩孩子的衣裳、我们的口粮……赶快给老娘还回来。”   老太太明显的眼神闪了两下,随即蛮横的开口:“不知道你说啥。你的东西跟我有啥关系,干啥跑来跟我讨要?”   “装糊涂。”   顾言冷笑,作势抬了抬胳膊。本来还虚张声势的老太太立马倒退好几步,手中的刀差点划着自己大腿。一旁的老大媳妇赶快过来,先把她刀拿走,免得她误伤。   婆媳俩磨蹭的瞬间,顾言已经抢过了她们的菜刀,随即利索的将在一旁观看的大牛拽进了怀里,手中的菜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啊……二婶你别砍我。”十多岁的男孩被她这架势吓的哇哇大叫,挣扎着想跑结果撞到菜刀上。恐惧瞬间到达顶峰,身子一软,□□里一片濡湿。   居然尿了裤子,顾言嫌弃的将他往外拽拽,免得弄自己身上。“闭嘴,再敢哭嚎老娘真砍了你。你老实给我说,我屋里的东西是谁拿走的,不交代清楚姑奶奶今儿就剁了你吃肉。”   孩子吓的捂住嘴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眼泪,滚瓜一般的滴滴滚落。目光望着母亲和奶奶的方向,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顾乌鸦,你把我儿子放开。”   “死女人,你快把我孙子放了,不然老婆子跟你没完。”   俩女人疯狂叫喊,可介于顾言之前太猛,只是动嘴没敢动手。而且顾言的刀锋是朝外的,贸然上去可说不好会伤了谁。老大此时也从屋里出来,大义凌然的安慰自己儿子。   “孩子不怕啊。死有重于泰山,或者轻于鸿毛。你为了家人而死,那就是重于泰山……”   韩家婆媳捂着嘴在哭,顾言却被老大这无厘头给逗的快忍不住笑。妈呀,这是哪儿来的活宝?你以为你在搞革命啊,还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这是把哪篇课文照本宣科的背出来了吗?好显摆你有文化?   大牛听老爹左一个死右一个死给吓住了,这字字句句比脖子前的菜刀更让人恐惧。好像他真的要死了,没救了。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二婶你别杀我,你的东西是我妈告诉让我奶拿的,跟我没关系啊。我到现在还没喝一口呢。”   这话就跟那开关一样,尚未落地院里已经一片寂静。韩家人再次成了木雕泥塑,院墙上看热闹的哈哈大笑。又是一出轻喜剧,韩家人也太好玩啦。做事情之前都不商量好的吗?怎么刚开场就这么快落幕,还是自己把自己给吓着的。   “我没拿,都是婆婆拿的。我就是把麦乳精的事儿告诉她了而已,我今儿在地里上工,哪有时间干这个啊。”老大媳妇看顾言放开了大牛,手里的刀举了起来,都不用她问,已经赶快开□□代清楚。   院墙上的笑声再一次证明韩家成了众人的笑料,老太太已经蔫吧成了没气的气球。在老汉装模作样的骂声中,将顾言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双手哆嗦的跟之前偷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之前是激动的,如今是肉痛。   清点了东西,顾言却没往自己屋里搬。她刚才已经打发徐姐家老二去叫支书,等一下支书来了这些可都是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的年代文,喜欢的去搜一下哈《心机美人在五零[古穿今]》   作者:姚辛夷   排雷:本文女主非真善美,乃心机白莲花   阿糯本是太子宫中的一名宫女,因躲避追捕时意外穿到六零年,并且还是穿书,因为熟知未来变化,阿糯想也不想的找上了优质好男人——隔壁老王家的二儿子。   在所有人眼中,王团长的媳妇一直都是温柔可亲,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标准的贤妻良母。   然而没人知道,众人眼中不苟言笑的铁面团长回到家里不但要给小娇妻洗衣做饭还得按摩说小话,端是侍候的犹如皇太后。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你个臭小子, 是谁说想喝麦乳精让我去偷的。被人一吓唬招的比谁都快,她就是吓唬人,你以为她真敢砍啊。就你这小胆子, 以后别眼红别人的好东西。”   “真是蠢货,爹都说了你为了家人死是重于泰山了, 你咋还存不住气说了。她刀刃朝外,根本就不敢动手。”   两口子在院里小声的埋怨孩子, 大牛委屈的直掉眼泪。都说我要死了, 我能不害怕吗。有本事你被刀架到脖子上不害怕才叫能耐。为了一口麦乳精送了命,我……我才不要。   “小兔崽子,老娘为你们拿麦乳精,你转眼就把老娘卖了。等着, 你给我等着, 老娘做的饭你就不要吃。”我的玉米糁高粱面啊,还没做呢又拿出去了。   大牛被大人集体讨伐,闭着嘴委屈的不敢吭声。刚才他老子已经踹他一脚了, 他再敢反驳, 那指定挨揍。   老大瞅着地上的东西,斜一眼他妈埋怨:“妈你这……我都说了少拿点儿麦乳精,没证据的事儿她不能把咱咋样。你这咋把东西全给搂了?连粮食都拿走,你这不是逼人跟你拼命嘛。”   “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都是为你们……”   韩老二回来就看到一大家子都在院子里,地上摆着他不久前跟老娘偷出来的东西, 顿时掉头就想跑。   “站住, 我的麦乳精呢?你抱哪儿去了?”   韩老二一声不吭转身就跑, 顾言早有准备,提着菜刀就追。这家伙眼看上台阶来不及,转身就开始在大院儿里转起了圈子。   “顾乌鸦, 你快停下。我是你男人,你这样成个啥样子……”   顾言不吭声,始终保持离他三两步的距离,好像一伸手刀就能砍上。吓得韩红土没命往前狂奔,几次瞅瞅台阶还是没敢上。台阶上太多看热闹的,他稍微被阻一下,身后的菜刀就有可能砍上脊背。   “媳妇,你快住手吧。杀人是犯法的,要抵命的……”   顾言依旧不吭声,由着他呜哇大喊气喘吁吁。距离始终在保持中,既不远又不近。姑奶奶不能砍死你,姑奶奶就吓你个半死。   “这是干啥?韩家媳妇快住手,拿着刀要干嘛?杀人可是犯法的,你想挨枪子啊。你的孩子怎么办?”   跟支书同来的妇女主任扒拉开人群就开始大喊,支书也跟着一起劝。韩红土被顾言追的没了力气,一看管事的来了,调转方向朝着支书跑去。   “别拦着我,让我砍死他算。这死男人一次次的偷我的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姑奶奶拼着一死也绝不让他好过。”   顾言被妇女主任拦住,手中的刀顺势给了人。却从之前的冷静沉默变的跳脚叫嚣,神情激动,比刚才看着更加疯狂。一旁的韩家二老都给吓腿软了。这疯女人是真的要砍啊,刀刃对着自己儿子,就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就给砍上去了。刚才要不是妇女主任拦住夺下了刀,儿子就不止衣裳被划破,而是后背要见血啦。   “快拦着她,拦住……”老太婆腿软的坐在了地上,浑身哆嗦的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韩红土脱力的拉着支书的胳膊,转头望着疯狂的顾言,脸上的惊吓深入心底,透过心灵的窗户明白的显露出来。   “好了,好了,都冷静,都冷静。有啥事好好说,别动刀动抢的。”   支书这话说了好几遍,叫嚣最厉害的顾言终于安静下来。干巴瘦的身子犹自在颤抖,望着韩红土的目光依旧恨不能咬他两口。直到大花小花抱着被吵醒的弟弟妹妹出来,她好像才彻底冷静下来。   喊打喊杀的不吭声了,安静的搂着孩子在安抚。支书这才压压手示意吃瓜群众安静,自己好说话调解。   “说说吧,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要跟她离婚。这娘们老子是绝对不要了。”他话音刚落,被吓的尿裤子的韩红土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对,这媳妇我们家说啥都不要了。离婚,离婚……”   老太太叫嚣着,身后的韩老头点头附和。支书一看这,将目光转向了当事人之一的顾言。询问她的意思。   “离就离,就你们这贼窝子,姑奶奶才不稀得待。”顾言冷冷的说完,转而将今儿发生的事儿不偏不倚的说了一遍。   “你们当领导的给评评理。一家子联合起来溜门撬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韩红土这混蛋不养孩子就算了,反而几次三番偷我的东西。他这是存心想折腾死我们娘儿几个,他这是杀人,老娘不拿刀砍他都对不起他。”   支书和妇女主任都无语了。这老韩家也太奇葩的过份了些。自家儿媳妇带着四个孩子,不说接济一下免得饿死,反而溜门撬锁偷人家东西。除了炕上的破被子外全被洗劫了,这是不要人活的节奏啊!   “韩家人太过分了,咋能偷人口粮呢。一家子都指着它活命呢,难怪顾言要拿刀砍人,这都是被逼的,没办法啊。”   吃瓜群众这才明白地上放着的全是顾言被偷走的东西,一下子就开始群情激奋。这年月啥最重要,当然是粮食啊!啥都能忍,粮食被偷决不能忍。   女人还好,爱面子的男人不禁老脸发热。尤其虚伪的韩老头,更是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自圆其说,才能洗白自家这行为。吭哧半天来了一句让人更无语的话。   “都是一家人,说啥偷不偷的。”   顾言转而怒目相视,咬着牙伸手指着他:“一家人?敢问你啥时候把我当一家人了,偷东西的时候吗?”讽刺又挖苦加之外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老头终于知道廉耻了,一张老脸埋进了裤腰,不敢再抬头与人对视。   “这个月我只分了这几斤粮,一天天的全靠树皮野菜在撑着。你孙子孙女饿的直哭,怎么不见你说一家人,怎么不见你有一丁点的支援帮助。偷了我的东西,倒说是一家人了。古人传下来的礼义廉耻,当今的社会主义道德你们学狗肚子里去了?”   顾言红着眼睛,那满目的愤恨与委屈让人看了感同身受,充分的理解了一个母亲的疯狂与无奈。   吃瓜群众的指指点点,当事人却开始长久的沉默。来调解的俩干部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张口。这事儿老韩家做的过份,可自古就是亲官难断家务事,这说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一家子,他一个外人该怎么办才好?   “算了,算了,顾言你也别气了。让他们把东西都还回来,再赔你五斤粮食,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凭啥赔她粮?东西都还给她不就行了嘛。”顾言还没出声呢,韩老太这个厚脸皮的一听到赔粮食,已经蹭一下站了起来。   “我要离婚。”顾言此话一出口,韩家人皆惊。我们都松口了,韩老二也不吭声了,你居然敢提出离婚。你一个女人离了婚咋活,想死不是这么个找死法吧?   “顾言你冷静。当离婚是儿戏呢,说离就离的。多大点事儿,把离婚挂嘴边,不怕人笑话。”支书是男人,说话还是老一套,开口就教训。   “我不怕人笑。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丈夫和父亲,我是真没一丝留恋的。能把亲闺女扔沟里,偷孩子口粮的人我绝不原谅。离婚,你们若是不主持公道,我就带着孩子上公社上县里去告。我就不信这普天下没说理的地方了。妇女儿童保护难不成只是哄人的玩意,我们就该这么任人践踏而无力伸张。”   一说上访告状,支书顿时就怂。名声那是多重要的事情,这小媳妇咋动不动就家丑外扬,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提起扔孩子,韩老二怂的一批。他事后打听过,好像这样真是不对的,违法要判刑。顾言若真揪住这点不放,他们娘俩麻烦不小。   “行了,不就是麦乳精嘛,我给你拿回来就是了,别动不动就告状。你一个女人家,喊打喊杀的没个女人样子让人笑话。”   “韩红土。”顾言咬牙切齿的转头,这家伙吓的一激灵,赶快就往人群里跑。这娘们手里的刀是被拿走了,可她手里不知啥时候又拿了根擀面杖。那玩意打人也疼的要死。   “你给我站住。”顾言嘴里大吼,手中的擀面杖扔出击中他双腿。“咱们今儿好好说说理,你要是再敢临阵脱逃,姑奶奶就一刀砍死你拉到。反正被你这么欺负,姑奶奶也活的憋屈。不如咱一起去死,阎罗殿里再论短长。”   韩红土被她敲中了小腿,双腿一软顿时跪在了当地。听到她的言论,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地上不吭声也不敢再跑,怕这母老虎真的拿刀砍他。   你还憋屈?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这几个月我挨了你几回打了,一言不合就出手,我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丢脸的让人奚落了多少回。偏偏打不过骂不赢,只能这么干生气。偷你东西出出火,还被你逮着把我架在火上烤。   “那你到底要咋样?”这家伙被揍的没了脾气,这话说的无力又委屈,好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离婚。四个孩子都归我。”顾言也不矫情,开口直愣愣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住处、食物、名声……虽眼前等待她的有很多问题,可她坚信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把事情闹这么大,只是想制造舆论向着她。这样能更好的争孩子的抚养权。   徐姐劝她哄着韩红土,有男人上工干活她的确能更好的做掩饰,可她却从未想过跟他一起生活。这样的男人,恶毒到扔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已经是从根上烂了,她绝不要留着恶心自己。   “顾言……”徐姐欲言又止的过来拉住她,朴实沧桑的脸上满是对她的担忧。她刚才就来了,看她不吃亏也就一直没吭声。   “好好想想,别冲动啊。”她说完,一旁的妇女主任也开口劝。如今的人思想保守,且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生存的确是大问题。   “顾言,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婚姻是大事,关乎着你以后的生活,更关乎这四个孩子的未来。这俩字说起来容易,可你知道一个人要养活四个孩子是多大的压力吗?你有这能力吗?”   “是啊,你一个女人家,离了婚带孩子住哪儿?”   “就是,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可咋活?”   顾言懒得理会这些古老思想的人,将目光转向韩红土。“你同意离吗?把孩子都给我,这样省了你还得养孩子。”   韩红土有些懵,一时反应不过来。离婚,他就是叫嚣一下而已。这咋真要离吗?还有孩子,他要孩子干啥啊,不够累赘的呢。   “不行,你要走就带着你仨丫头片子走。我们韩家的孙子留下,那是我们家的根,跟你没关系。”老汉这回也不嫌没脸了,不等儿子那个懒货说话,赶快开口表达他这一家之主的意思。   “对,要走你走,把我孙子留下。”老太太也跟着叫嚷,伸手指指大花怀里的小男孩。   “跟我没关系?”顾言强压着火气,免得自己控制不住放火烧了这个无耻的东西。“我十月怀胎,生死挣扎生下来养了几个月的孩子,你居然说跟我没关系?那我请问,这孩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你……你别强词夺理。”老汉也开始激动起来,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这是我儿子的种,那就是我们韩家的,你说啥都不能带走。”   “没我孕育,生产,养育,你儿子的种就是一坨白糊糊而已,一分不值。那些单身汉们不知道往地上射了多少,怎么不见它变成活蹦乱跳的娃娃?”   没想到顾言如此猛,一个女人家当着众人的面敢这么说。韩老头指着她哆嗦成一团,嘴唇开开合合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老大过来扶着父亲,望着顾言也是恨的不行。脑子飞快运转不知该咋反驳这话。倒是他媳妇红着脸,朝顾言啐了一口。   “不要脸,一个女人家啥话都胡咧咧。没有男人的种,你能生出娃娃来?”   顾言对她的举动非常反感,拿着擀面杖抬手就给了她一下。老大媳妇想躲没躲开,疼的当即跳脚哇哇大叫。   “好好说话,再敢有什么小动作,姑奶奶敲死你。”表明自己为什么忽然出手,接着才开口回她“自己蠢就别当众开口,免得被笑话。这话你爹妈没教过你,今儿我来教教你。”   本来想说生命的起源好推翻对方这男人种子的说法,忽然觉得说了也没用。事实就是她这四个孩子都有韩红土的份儿,流着老韩家的血,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可留下哪个她都不舍得,科普不解决问题,她得另想招数。   “这四个孩子自出生到现在,韩红土作为一个父亲,他有尽过一天养育之责吗?没有,这一点你们比谁都更清楚。他一年游手好闲,连自己都养不活。我们娘儿几个他何时管过。这样的男人,你们觉得他能当父亲,我把孩子给他不会被他卖了去赌钱?”   这大实话说的大家都无语了。一个大队的,韩红土啥德行大家不是不知道。之所以劝她别离,纯粹是长久以来的观念而已。指望韩红土养活她们,不如她们娘儿几个勤奋的挖野菜剥树皮来的实际。   “还有我们呢,孩子有爷爷奶奶,大伯大娘,叔叔婶婶,我们这么些亲人,还能饿着孩子不成。你要走就带着你闺女走,我孙子是绝不能带走的。”   “对,我们韩家的孙子,绝不能让你个姓顾的带走。”   说话的是老两口,其余众人皆沉默不语。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当着众人啥话都不好说。   “夫妻离婚吃奶的娃娃肯定跟着妈妈,这是国家规定的。”管你现在有没有这规定,我先抢了占理再说。“龙凤胎都在哺乳期,离婚都得跟我。大花小花……”她犹豫着不知道这招数敢不敢使,俩孩子能体会她的想法吗?会不会害怕、埋怨,觉得妈妈也在重男轻女不要她们。   “我们俩跟着爹。”   大花望着顾言,小嘴开始瘪了起来。小花拉住姐姐的手,将目光从顾言身上移到韩红土这个老子身上,转而又望向了爷爷奶奶。   “我俩也是爹的孩子,我俩跟着爹。”   “滚蛋,谁要你们这丫头片子,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老娘才不要赔钱货。”   “那我们就跟着妈妈好了。”小花嘻嘻一笑“奶奶这是你不要的,不是我妈不给你啊。”   大花先反应过来,噗呲一笑。拉着妹妹并肩而立,脸上早没了之前的彷徨,取而代之的满是怼奶奶的得意。吃瓜群众也跟着哈哈大笑,这韩家的小孙女真聪明,当着众人面将了老两口一军。   “你……”居然被个死丫头给耍了,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对上顾言的目光,又不甘不愿的放下了手。   “别在这儿逞口舌之快。小小年纪不懂尊敬长辈,看你俩就知道顾言能教出啥样的孩子。我们老韩家的孙子,决不能由你这样的女人抚养。”   老韩不愧为读过几年学堂的人,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占着道义。韩家众人也就他堪为顾言的对手。   同不同意不是你说了算的,顾言冷笑一声转头对上韩红土“你的意思呢?刚才不是叫嚣着要离婚的嘛,这咋不吭声了?当着支书的面,咱把话说清楚,俩大孩子能干活好养活了归你,我带着俩小的,他们还在吃奶,离不开妈妈。”   韩家不可能要大花小花,到时这俩依旧是她的。至于像某些故事里那样,借以欺负俩闺女来报复她。他们敢动她闺女一手指头,她不加倍揍回来她就不姓顾。   “离……我就是说说。你一个女人家一个人可咋过?你以后听话些,跟以前一样好好孝敬我爹妈,别动不动跟自己男人动刀动棍的,我也不是非要你走不可。”   “你他妈的……”顾言被这死东西不着四六的话弄的忍不住爆粗口。姑奶奶跟你说离婚呢,你他妈的这说的是什么?你到底弄懂眼前的形势没有,姑奶奶不是求着你不离,姑奶奶是盼着你说离。   她提着擀面杖就要动手,韩老二吓的直往支书身后躲。“你个死娘们,老子真不要你了啊。离婚,你赶快给老子滚。”   “孩子呢?大的归你小的归我,你同意咱立马让支书写文书,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行,小兔崽子都给你,老子一个不要。”   终于达到了目的,顾言正高兴,一旁的韩家二老又开始阻拦。老太太过去就拍打老二,老汉抬手给了他一烟锅。这下好,看来韩老二今儿注定挨揍,不是媳妇就是父母。   “干嘛打我?顾言打我你们当爹妈的咋也打我?”   “孽子,孽子,老汉前世做了什么孽,今生生你这么个混蛋东西?”   “混小子,你不要儿子,百年后谁给你披麻戴孝送进坟。没有儿子,逢年过节谁会给你祭祀。你咋这么混,想做冷清清的孤坟啊?”   “不是还有大牛他们嘛,给大哥三弟烧纸顺便就给我烧了呀。再说了,死都死了,管他埋不埋呢。爱埋不埋,只要他们不嫌臭,老子就在地上沤。”   “混球,混球……”韩老二这光棍的话把老两口气了个半死,老汉一边拍打他一边捂着自己胸口。老太太浑浊的眼睛满是泪光,这回是真伤心,恨不能把这混小子塞回肚子重生一回。   “哎,老头子,你这是咋了?快……”   “爹,爹你咋了?”   老汉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乱成一团。一个个七手八脚的查看,大呼小叫比菜市场热闹的多。有人给掐了人中,老头却依旧没反应。   “快去叫医生,这么大年纪晕倒可不得了。”   “大牛,快去叫王爷爷。”老大一声喊,他儿子点点头转身飞快就跑。   顾言翻个白眼无语望天,徐姐已经带着几个孩子帮她往回搬东西。院里乱成这样,万一被人顺手牵羊就坏菜了。   “想啥呢?”最后一趟提着袋子,徐姐过来拍她一下。顾言回神,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的发现韩红土这家伙没进堂屋,居然不管他老子还昏迷不醒,转身想要离开。   “帮我看着孩子。”   跟徐姐交代一声,顾言转身就朝韩红土而去。男人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偷溜,结果刚跑出院子,就被身后的女人给反剪双手制服。任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你到底要干嘛啊?”这女人最近真是秦琼附身了吗,怎么这么大劲儿?他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拉着他躲进这三角嘎啦,到底想要干嘛?   “把我的麦乳精还回来。”   一提这韩老二瞬间秒怂,这东西他已经抵了债,本以为偷的东西他死活不认就行。结果呢,被人抓了个现行。若是以前,不用说家里的东西都归他处置。可如今,他还是想想咋混过去吧。   “我没拿,都是我妈拿的,你找她要去。”   此言一出,刷新了顾言对他的认知。一时间咬着牙感叹这世上咋就有如此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人?孩子不管,老婆不顾。如今卖起爹妈来,那也是溜的很,一丝心理负担都没有。   “韩老二啊韩老二,我没看错你啊!宇宙无敌世间少有,没心没肺死皮赖脸……”韩老二有些羞,毕竟他也是要脸的。这话若是一般人说,他就该恼羞成怒跟人干仗了。可顾言,他这个手下败将不敢动手讨打。   “跟我去离婚,孩子全归我。这麦乳精我不要了。”   看他犹豫,她抬手就给了他一胳膊肘。一下子拐的他五官扭曲,偏偏脖子被她勒住发不出声。胸膛里空气稀薄,脑子缺氧什么都思考不了。双手本能的拽着她的手,想要摆脱这令人窒息的桎梏。   “其实暗暗杀了你来个毁尸灭迹更省事,也不用非跟你离婚的。你说是吧?”若不是顾忌四个孩子,姑奶奶杀你个人渣还是下的去手的。   这冷冰冰好像对死人的态度把韩红土彻底吓尿了,□□里淅淅沥沥的水渍顺着裤腿往下滴答。望着她一副看疯子的表情,摸着自己的脖子直摇头。你刚才是真想杀我?   他此时根本无法考虑顾言此举到底是何意,刚才那窒息到下地狱的恐惧让他头皮发麻,摇着脑袋想要躲避。   “回来。”顾言一声喝,一伸手将他再次禁锢在这狭小的阴暗地带。把个韩红土吓的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如同猫爪下的耗子般瑟瑟发抖。   “离婚吗?把孩子都给我。若是不离……”   “离,离。”韩老二不等她威胁,赶快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愿。 第30章 第三十章   大队办公大院儿里, 俩人又被教育开解了一番。几个干部轮番上阵,说的唾沫横飞。顾言呆呆站着只当自己聋了,反正不听完这些, 这帮人也不会给她开介绍信。这魔音穿脑只当是离婚的代价吧!   “行了,支书, 这都多长时间了,您说的不烦我听的都烦了。赶快给我们开介绍信吧, 我俩啥情况你不知道啊。   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我这倒好,男人有比没有更可怕。没有至少不用担心他偷家里的东西,不用担心他无故打人。有了韩红土这混蛋,我这日子才叫一个水深火热。孩子差点让他扔了害死, 一天天的奶不够吃他从不管。好容易得一罐麦乳精喂孩子, 还被他偷走了。你说,这种男人我要来干啥?”   本来想忍的,可这些人是不是太啰嗦了。车轱辘话来回说, 她家里还有俩吃奶孩子呢。再这么耽搁下去, 这事儿啥时候才能完。   “顾言,你别不当回事,男人再不好也给了你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你要真跟韩家没关系了,我看你带着几个孩子住哪儿。”   “这就不用您操心啦, 我敢离我就有办法过日子。”   “就是, 支书你快给开介绍信吧。这女人……”韩红土本来很激动的, 这话说的又快又冲。转眼对上了顾言的目光,一下给吓的没了气,语气变的比棉裤腰都松。“我们真没法过了, 赶快给开介绍信吧。再不开都要出人命啦。”   “出什么人命?这咋跟人命扯上关系了。”   “……”顾言不吭声,韩红土有苦说不出。吭哧半天哭丧着脸求他“大爷,你就给我开吧,我求求你了。这日子我真没法过了。”   两口子都这么坚决不过,这帮人才算停止劝说。若只是顾言单方面要离,那这事儿且有的磨。支书自认该劝的都劝了。叹息两声摇着脑袋给这俩开了介绍信。   “离婚介绍信,我这还是第一次开。给,你俩就折腾吧。”   这俩急欲摆脱对方的根本不理会他说啥,拿到介绍信风风火火直奔公社。韩红土这辈子没走过这么快的速度,一路飞奔堪称逃命。   “离婚?”满以为有大队的介绍信,到公社民政上很容易的就能办成。结果,工作的女人说根本没办过这事儿。   “结婚都懒得来登记,离婚了倒要来一趟。我这工作好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新鲜事儿。”   “再过几年这就不是新鲜事儿了。”顾言凉凉的开口。等到特殊时期,离婚的一抓一大把。“同志,别说那没用的。有介绍信你就赶快给我俩办离婚吧。”   “行,这就办。你俩有孩子没?离婚后归谁抚养?还有没有什么要分割的东西,都说清楚。”   “四个孩子都归我……现存的生活用品也归我。”   女人抬头扫一眼韩红土,这家伙乖乖点头,表示同意。啥话不说往顾言的方向瞅一下,随即坚定的点头。   “都给她,除了我们家房子,其余都归她。”   “四个孩子你一个都不要?”   女同志好奇死了,咋有这样的男人呢。自己的孩子一个不要,是不是也太冷清了。她这想法若说出来,顾言会告诉她,这家伙是个什么德行。他哪里是冷清,他是冷血。除了自己以外,爹娘儿女全不在心上。   “不要。”   难不成四个都是闺女?女同志想到此暗自摇头叹息。没儿子继续生就是了,何苦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呢。   顾言看她跟支书他们一模一样的表情,就知道耳朵又得遭殃了。赶在她开口前赶快出言截住。   “同志你赶快给办吧,我俩吃奶的孩子还等着我呢。再晚了孩子该饿哭了,俩大孩子可哄不住。”   “你看你这女同志,离婚这么大的事儿,我不得劝劝调解一下嘛。我们也是有规定的,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人办离婚。”   “我知道,可我们闹离婚不是一回两回了。刚在大队支书他们轮番说了一大堆,那些话我也都知道。这婚我是离定了,我们俩也都商量好细节了。真不用您再费工夫。”   “对。我俩是绝对不过了,你就赶快给办吧。”   这两口子互相望着对方好似在看仇人,办公的女同志本来惋惜的神情瞬间变的冷凝。拿出纸来开始问姓名等信息填写。   冤家见过不少,仇视对方的也多的是。没见得离婚的。那要是两口子反目成仇就离婚,我这一个人顾着小队的账,兼着民政的婚姻登记。都要像你们这样,我能忙的过来嘛。   顾言她们不理会她的黑脸。只要给办离婚,随便你黑如锅底。韩红土按了手印拿上那张出炉的离婚登记,一时间心里的大石终于搬去。   这回好了,终于不用担心这疯子害他啦。   俩人都得偿所愿,返回的路上依旧沉默无言。顾言担心家里的孩子走的飞快,渐渐的与他错开不小的距离。拐个弯的功夫,男人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这对昔日的夫妻彻底分散开来。   犹如他们的婚姻,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带着孩子完全走出了他的生命。干脆利索毫不留恋。   街门老远就听到俩孩子的哭声,顾言加快脚步赶紧下台阶。折腾来折腾去,眼下天都黑了。俩孩子一下午没吃奶,看给饿的哇哇大哭。要不是为了离婚这大事,她刚才在大队大院就差点半途而废返回来。   儿是娘的心头肉,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妈妈回来了,宝宝不哭了啊!”   屋里大花小花一人抱一个,徐姐端着碗拿着勺子在喂孩子。可惜这俩不给她面子,扭着小脑袋就是不吃。只闭着眼一个劲儿的哭。听到她的声音才睁开眼,小儿子扯着小身子要她抱。   接过儿子,她坐到炕上,解开衣襟孩子已经自发寻找到了自己的口粮。她伸手把闺女也抱过来,俩孩子一人一边含住吮吸。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刚才焦头烂额的仨“大人”皆松了口气。   “妈呀,终于不哭了。”徐姐放下手中的碗,长长的叹了口气。“妹子你这是去哪儿了?把俩吃奶孩子给撇在屋里顾不上。这俩小祖宗不喝米汤,我都热三回了没喂进去。明明饿的哇哇大哭,就是不喝这玩意。”   说着女人伸手拍了俩小家伙的屁股两下:“真有个性,人不大脾气不小。嫌米汤赖啊,不是你妈的奶坚决不吃是吧。”   顾言笑笑,对这个牺牲下午公分帮她照看孩子的大姐万分感激。等小闺女放开,她将孩子放到炕上躺着,伸手从兜里掏出那张纸。   “我离婚了。”   “啥?你真离了。”徐姐不识字,接过那张纸也不认识上头写的是啥。但却因为她说的话而一下子急红了脸。   “妹子啊妹子,生气骂一顿打一架就算了。你咋真的去离了婚呢?不说别的,这房子是老韩家的,这离了婚你们娘儿几个住哪儿?你一个女人家,真能养活四个孩子吗?吃饭穿衣,你还让他们上学,哪一样不要钱。你接下来的日子可咋过?   还有你儿子。你以为有这一张纸,这孩子就是你的了嘛。”对上顾言诧异疑问的眼,女人长叹一声接着唠叨:“韩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这个孩子,血脉不是一张纸能割断的。除非韩老二再娶一个媳妇,再生个男孩。否则你跟韩家有的揪扯。”   “就他那样的还娶媳妇?哪个女人那么倒霉得被他祸害。”   “哈哈……你这人……你还是盼着他赶紧再娶一个吧。不然一个大队住着,四个孩子横在当间,撇清关系不是那么容易的。”   徐姐被她的吐槽乐的前合后仰,一旁的大花姐俩表情则更复杂。似喜似悲,似放松更似担忧。   徐姐所虑正是她所想。离了婚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住处,依老韩家的尿性,知道这消息就得立马赶她出门。这春寒料峭的可不比夏日暑热,野外是住不得的。跟她关系最好的就是眼前这女人,可他们也一家五口挤在十几平的小房子里,想收留她也没那条件。话里话外都是担忧。   “阁楼外不是有个窝棚嘛,我修一修先对付一阵。天越来越暖,比冬天好过。”   “那……”徐姐本想说那木头树枝搭的窝棚哪能正经住人,可联系到她目前的情况,好像除了这样也没别的办法。自己与其在这儿吐槽,不如叫上男人去砍几根木头,帮她把窝棚搭严实点儿。   “尽量在这里多拖些日子,要是能过俩月就更好了。四月天更暖,户外能遮风挡雨就不碍事。”   看顾言点头,神情轻松。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简直比她这当事人更忧愁。天暖能凑合,可那冷天咋办?一年冬日很快到,到时候你们娘儿四个住窝棚可咋御寒?木头树枝搭建的根本不保暖,生炉子也没多大用啊!   徐姐愁绪万千的走了,顾言的留饭她也没吃。小花捅开火加了些炭,拿着锅去舀水准备做饭:“妈,炭快没了。奶奶他们领大队的煤咱能用吗?”   “用。那是一大家子的,有咱们的份儿。凭啥不用。”   俩孩子点点头,目光隐有忧虑。大花在炕上拿着几块儿颜色鲜艳的布哄孩子,小花淘米熬粥。   俩孩子担心什么顾言不是不知道,可言语说起来总是那么苍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让人信服。整天生活这这种鸡飞狗跳遭人欺负的家庭里,对孩子的成长真的不好。   补丁衣裳只要暖,草房陋室只需温。心中富足欢喜,亲人围绕一堂,那才是孩子们渴求的幸福,也是她奋斗的目标。这几个她当初为之愤愤不平的孩子,才是她心之所系,梦之所往。   隔壁的韩老汉经抢救醒了过来,不过中风后遗症不轻。听说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上工是别想了,能自己下床都算好的。   听闻这消息的顾言没做任何表态,队里开始下种了,这节骨眼想请假是不行的。看来她那窝棚得等下种后再修。   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她这些天被人指指点点,有那不上道的当面问她。也不怕惹恼了她出手揍人。   “离了。我离婚跟你有关系吗,让你这么好奇追在后头问?”   “真离了?唉呀妈呀,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离婚的呢。是不是就跟被休了一样,你要被赶回娘家?要我说,一样干活侍候一大家子,娘家不如婆家。婆家至少有自己的孩子,那是咱女人一辈子的盼头依靠。你被赶回娘家,做死做活的都是给旁人劳动,以后老了没人管你。死了婆家不要,也不能进娘家坟,要当孤魂野鬼的。   活着没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死了阎王殿也不收。那太可怜了。乌鸦,我这话真心为你好,赶快跟你婆婆赔礼道歉,让她同意你们再结婚。不然你这辈子下辈子可都完了。”   女人完全依附于男人而活,把自己当成了男人的附属品,这是几千年被压迫的女人最大的悲哀。可叹的是她们自己犹不自知,遇到想要挣脱枷锁的还一个个开口劝你,一副为你好的样子。   “我能养活自己,不用婆家更不用娘家。至于老了?我有自己的孩子,她们不会不管我的。死后嘛,更无所谓了。人死如灯灭,是啥都没有的。如果真有来世,那我更要活出自我。这辈子都委屈求全,下辈子难道还这样憋屈?真那样我宁愿没来世不投胎,就自己随风散去拉倒。”   这话说的和婉挺多了,没顾言反驳怼人时的那股辣椒一般的呛味儿。对着这些被压迫被枷锁禁锢的女性,她忽然就没了那股狠意。都挺可怜,一辈子没读过书,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古往今来几千年,她们却什么都不知道。眼中心里只有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会害怕,会这么劝她能让人理解。   “这……那……”这大胆的言论,让女人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一瞬间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说的是对的吗?这辈子都被欺负不敢反抗,还指望下辈子干啥。好像有点儿道理啊。   “可你住哪儿啊?老韩家真能让你带走他们的孙子吗?”女人们关心的问题都挺实际,没了依靠,衣食住行都是难题。尽管跟着男人也不见得就不是难题,可到底有伴儿,好像啥事都有人分担,压力没那么大。   “实在不让带,就把儿子给他们留下好了。以后再嫁一家,儿子再生就有的。”   顾言刚想说啥,一个女人的言论让她再次无言了好一阵。好嘛,敢情这时代重男轻女的女人也这么多啊。姑奶奶在乎的不是儿子还是闺女,我要的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绝不给人。   “韩老二不要孩子,所以都归我。至于住处,我计划把阁楼外地边那个窝棚修修暂时落脚。”   “妈呀,那窝棚咋能住人啊。”   “修修就能住了。”   “那你一个人也养不活四个孩子啊。”   “野菜、树皮、野果子都能填肚子。养几只鸡,再抓一头猪,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想摆脱欺辱有尊严的活着,就得有披荆斩棘的勇气。前怕狼后怕虎,那擎等着被欺压,这辈子都别想翻身。我们女人就得勇敢一些做自己的主人,推翻压在身上的大山,实现真正的妇女解放。”   这话题就拔的高了。一众吃瓜妇女,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未经历过生活磨难的,一瞬间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对,我们要活出尊严,要解放。   “嫂子,不、顾大姐,过几天我帮你去修窝棚。”   “我也去。人多力量大,窝棚修结实了,不耽误住。”   “那我也去,咱抽空帮忙做些土坯,干了好垒猪圈。打了猪草喂猪,年底交给收购站能得不少钱。”   “我谢谢大家了,感谢各位妹妹们鼎力相助。咱都是女人,女人就该向着女人。咱要是组成一个联盟,谁有困难大家都帮忙,大家在婆家也就不会孤立无援,软弱的不敢反抗。”   “哎,这主意好。一家子咱一个外人,可不是胆怯嘛。咱联合起来互相帮忙,婆家也不至于敢太过份。”   “行,我看行。”   几个小媳妇大姑娘都纷纷附和,讨论的热火朝天。最后推举顾言这个第一位敢于反抗的女性做头,以后有啥事由她来组织。有没有帮忙反抗的能力先不说,至少被欺辱了有了可以说说的地方。否则憋着容易得梅核气,气死自己还不知道会如了谁的意。   “行。以后遇到被欺辱可以来找我,我负责联系大家帮忙,咱们团结起来,就不信讨不来一个公道。”   她们在这儿热火朝天的议论,一旁几个年纪稍大的犹豫中带着不屑。小年轻们就是异想天开,啥尊严,啥解放也就说说而已。婆婆管着一家的女人,谁家不是婆婆说一不二的。也就蹦出顾言这么个离经叛道的跟婆家做对。你们等着吧,看她一个人带几个孩子咋活?   顾言对于异样的打量根本不在乎。人老了容易思维僵化,她才不会跟几个只敢用眼神撇嘴来表示的人置气。眼前这些鲜活的年轻人才是她关注的对象,从现在开始改变,她会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她们认识到自由、平等、公正、和谐,让新时代的暖阳提前照耀这些为人类繁衍做出巨大贡献的女人。   变革中,被质疑甚至被攻击都正常。几个老女人的古板思想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困扰,她跟大家讨论了一些细节,随即赶快往回跑。孩子该饿了,那才是她最重要的事儿。   怕孩子等的着急,她一路速度飞快,把跟着的小姑娘们都远远的落在了后头。韩家人原本就不待见她们,如今离婚了,她生怕那些混蛋趁机欺负她的孩子。   母亲,这个伟大的使命让她充满干劲儿,冷戾的性子都变得鲜活起来,比她前世打丧尸升级更有精神。保护妇女儿童,她作为其中一员,愿尽绵薄之力。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中午无事, 给李老太太送了药后,几个孩子都拿上了老人给的饼干。老汉给的钱票挺多,她估摸着留了一些, 剩余的全还给了人家。   “这药不算太贵。”能救命的东西,他们有心里准备多花钱。顾言笑笑不再多话, 随他们自己猜去。   晚上下工回家刚给俩孩子喂了奶,几个不速之客依次进来, 跟在韩家老大身后的几人有男有女, 看到原身的大姐后,她搜寻一下记忆才明白这些人是谁。   顾家兄弟仨,原身所谓的兄弟。几人跟在韩家老大老三身后,一个个弯腰驼背铁青着脸, 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丢人的东西。你真的被老韩家赶出家门了?”   说话的是她哥哥, 只比她大一年三个月,让她妈想饿死她省口粮的心肝宝贝。这家伙自小欺负她,对着她这妹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顾言冷着脸没理他, 转而问韩家兄弟俩“这是什么意思?”   “老二说你们离婚了, 孩子都归你。既然都不是我们韩家人了,我当然得通知你娘家人来领你。没得你不是韩家人,却妄想霸占我家房。”   顾家大姐看顾言没反驳韩老大的话,急切的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妹子,你真被韩家赶出家门了?还一个人带四个孩子?你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全是顾家大姐对妹子的担忧。女人急的眼中的泪都滴了出来, 望着她们娘儿四个愁的眉头紧皱。你这傻瓜, 咋真敢得罪婆家呢?如今好,被赶出来了,你们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我跟韩老二是离婚了, 就他那懒鬼德行,姑奶奶才不稀得要。姐你别愁,我做事有数,你别替我担心。”   “有个屁的数。你一个女人家被赶出婆家,还要带上四个孩子。顾盐你简直是蠢到家了。既然已经离了,那就跟我走吧。”   顾言闻言诧异的很,这家伙怎么会帮她这个“白吃饱”。从小都是被骂的旁人家的货,如今这是转了什么性子?   没等她发出疑问,男人再次开口:“收拾东西吧,回去你就跟妈睡一个炕。你的粮食关系转回咱大队,下工了帮忙照顾咱妈,算我这当哥的心善给你个栖身之处。”   顾言手里抱着小闺女,若是抱着块儿石头,肯定气的抬手就扔给他。他奶奶的,说了半天你是想让我回去侍候瘫痪在床的老太太啊。我自己上工挣工分自立,下工给你家当免费保姆。你他妈的这算盘打的不赖。   “那我几个孩子呢?你……妈那小炕睡不下吧?”   “啥孩子?”   这家伙的目光在几个小家伙身上打着转,吓的大花小花跳上炕一左一右的围坐在妈妈身边。大舅好可怕,他会不会不让妈妈要她们?妈妈不会听他的话吧?   “要啥孩子,带着拖油瓶以后咋找对象。他们姓韩,是韩家的人,跟你没关系。”   “放屁。我生的孩子跟我没关系?顾铁宝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怎么能说出这么傻的话来?孩子跟妈没关系,难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第一次被顾言怼的顾铁宝,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顾言气的脸色铁青。难怪韩家人说她疯了,这死女人的确是疯的厉害。敢跟他这么说话,她不想活了是吧?   “你他妈的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对,我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顾言丝毫不恼,非常郑重的点头承认。她这冷静认真的做派把顾铁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死女人明明没说什么,可怎么这么让人生气呢?   “你……”他指着顾言的手在簌簌直颤,张口结舌半天才放了狠话。“带着孩子你就别回顾家。老子才不养白吃饱,傻瓜才给你养孩子呢。你有能耐就别求我,老子没你这个妹子……啊。”   他狠话尚未放完,指着顾言的那条胳膊已经被擀面杖狠狠的敲中。抱着胳膊他满脸不可置信,自己从小欺负到大的妹子居然真的动手打人。   “别用手指着我,姑奶奶最烦人这个。你再敢伸手,姑奶奶敲折你的胳膊,我说到做到,你最好记清楚点儿。”   这回没见识过的顾家人都惊呆了,原来韩家说的没假,自家这个胆小懦弱的姑娘真的是疯了。看这样子疯的还挺厉害,连自己亲哥哥都打。   “乌鸦,你这到底是咋了?”顾大姐满面惊诧,拉住妹妹不解的开口“真疯了吗?咋连自己哥哥都打呢。他可是咱顾家顶门子的,是咱出嫁女的靠山。”   “狗屁的靠山。他的媳妇还是我给娶得,现在又想骗我回去给他当免费佣人。他就是个垃圾,连父母妻儿都照顾不好的垃圾。还给我们做靠山,大姐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他是来落井下石的,榨取我最后的利用价值。免费佣人后再卖一回赚几个彩礼,他这算盘打的真响。”   “可……这……可韩家不要你了,你带着孩子能去哪儿?”   “带着孩子回顾家,你问这个你心里的靠山,他同意吗?”   “你做梦。”被妹子当众给没脸敲了手腕的顾铁宝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望着她“想让老子给你养孩子,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咱妈病倒在床,你这当闺女的若是想尽孝心跟我回去照顾,那收拾东西现在就走。要是想带着你这窝白吃饱,老子才不管你去死。”   “那你就给老娘麻利的滚。”顾言的眼眸冰冷无比,说出的话也好似含着冰碴。“我早被顾家卖了,跟顾家没关系。你们都给我滚,姑奶奶一个都不想看到。”   顾家三兄弟一个比一个黑脸,尤其顾铁宝,更是浑身颤抖。原本被韩家通知不要他家妹妹了,他在生气后回过神来还挺高兴。老娘病倒在床,他媳妇对婆婆的不满全释放了出来。这几个月,婆媳已经吵嚷了不知多少回。   他夹在中间为难,想着有顾言的话那省多少事儿。毕竟这家伙胆小又懦弱,可以由着他妈出气打骂。没想到这家伙疯成这样,居然连他都动手。也是,不是疯了鬼上身,她怎么敢得罪韩家,让人给撵了呢。既然如此,他接她就是找麻烦。这烫手山芋他才懒得要。   “好,我们走。顾乌鸦你就不要后悔,等你死了看谁给你收尸。”   “放心,你死了我都死不了。这个问题你还是考虑你自己吧。”   顾铁宝脚步一滞,一下子非常不习惯这个胆大妄为牙尖嘴利的妹子。转身指着她,想说什么一时没找到措辞。顾言已经抬手又给了他一下,打的他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顾乌鸦,你他妈的找打是不是?”   “闭嘴,把我孩子都吓着了。”顾言伸手拍拍俩小的,转头望着他满脸愤怒“想打架出去打,姑奶奶奉陪到底。你想缺胳膊还是断腿,我满足你的愿望。”   想想韩家老两口的下场,一个偏瘫一个骨折,他们却连强硬的撵人走都不敢。顾铁宝一时只敢大喘气,动手的念头已经被理智压下。   “咱们走。这女人以后跟顾家没关系,她死她活我们都不管。”   顾大姐看弟弟们要走,急的伸手去拉。一旁的韩老大此时也开口了,话是对着顾言说的。   “我不管你回不回顾家。你现在跟我兄弟离了婚已经不是韩家人,你现在就给我走,我们韩家的房子不给外人住。”   “对。赶快走,我们韩家容不下你这种疯子,一刻都不许再待,现在就走。”   “快走,快走。扫把星赶紧……”滚字韩小妹没敢说出口,顿了一下接上继续“不是我们韩家人,就不能住我们家房子,你赶快走。”   老娘的胳膊、父亲的中风,韩家对顾言的怨恨怨恨已经达到了顶峰。本来不同意离婚,不愿意顾言带走韩老二儿子的韩家人被愤怒淹没,已经顾不上那些。只一心想看她们凄惨,她们越悲惨他们心里的愤怒才能得到抚慰。   叫了顾家来领人,省的顾言有差错顾家再找麻烦。毕竟人活着不管,死了残了可是能敲他们竹杠的。此时看顾言把顾家人也得罪了,开口毫不留情的赶人。   看韩家兄弟俩出口赶人,门外妯娌俩也探头探脑的看热闹。顾家兄弟仨居然停住了脚步,望着顾言满脸兴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顾言一时有些麻爪,大晚上的要带着孩子搬家吗?她倒是不怕,可俩小的会不会被冻坏?   她脸上犹豫的表情没逃过这帮幸灾乐祸人的眼睛,一个个以为她被制住,之前的恼怒气恨全变成了冷笑。   “你现在去给我父母磕头认错,我可以考虑让你多住几天。”   “对,给我爹妈磕头,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韩家兄弟俩趾高气昂,顾家兄弟俩也噙着冷笑,只顾家大姐满脸担忧,却懦弱的不敢替她争取什么。被赶走,妹子还这么嚣张,她这做姐姐的能说什么。   迎着这些男人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模样,顾言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老娘已经等到时机离婚,如今一个住处还能是我的七寸嘛。还让我给那俩心狠手辣的老不死磕头,你们一个个脑子秀逗了吧。   正当顾言开口之际,徐姐适时出来,站在了她的身边。“妹子,不用怕他们。你先带孩子搬我们家去。”   她望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给与她帮助的女人,冰冷的眼眸褪去了寒冷。   反正没下雪下雨,住窝棚里大不了多盖几床被子,铺个电褥子或者灌暖水袋都行。她已经做好了野外住宿的准备,没想到她居然再次伸出了援助之手。要知道他们家也住房紧张,并不宽裕。且老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这举动冒着大风险。   “搬走可以。你们去叫韩老二回来,给我签一张断绝关系的文书。几个孩子以后跟我姓顾,跟你们韩家跟韩老二再无关系。”   顾言其实并不在乎孩子姓什么,她的骨肉姓什么都是她的宝贝。可有机会还是跟韩家进一步脱离关系更好。孩子的牵扯淡化,以后韩老二找麻烦的可能性越小。不然孩子长大他来找养老,那孩子们多冤枉。   “凭啥,这是我们韩家的血脉,凭什么跟你姓顾?”   “韩老大,你得多无耻才能说出这话来。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脸红。一边说着他们是韩家人,一边又迫不及待的连夜要赶他们走。对自家侄子侄女如此做派,你不怕被指着脊梁骨骂?”   韩老大被她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四处瞅瞅后开口“你把婆婆的胳膊打折,把公公气的中风。不尊长不孝亲,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你都不怕人骂,我又怕啥。”   “可别拿我跟你们相提并论,我没你们韩家人那么无耻不要脸。我活生生的孩子差点被扔掉喂狼,我只敲了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太婆几下,没剁了她,也没上县里去告她意图杀人,已经非常克制,非常大度了好吧。   至于你爹,他是被你那好兄弟给气的好不。你不去讨伐韩红土,倒来我这说这不着调的话。当妈的争取自己的孩子,我哪里做的不对?   若是人老了,大家就得无条件的顺从他。不管他多不讲理,多胡搅蛮缠都不可反抗。那不叫尊长,那叫助纣为虐。恶人变老了就可以肆意妄为,那善良该何处安放?”   韩老大被她的巧言善辩弄的无语,嘴巴张了几回没找到声音。老三不擅严词,更加无言以对。   “别废话,要么就去找韩红土回来签字按手印,同意跟几个孩子断绝关系,我给他们改姓。要么就滚蛋,累一天了我要休息。”   顾言说完,站在门口送客。跟我玩倚老卖老,姑奶奶我不吃这套。是非对错、善恶忠奸从来不该以年龄定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少他妈的道德绑架。   一众来找茬的灰溜溜的铩羽而归,顾家兄弟表示再不管这个出门的闺女,以后她的事儿别找他们。韩家兄弟回屋商量一晚,最终下了狠心逼老二去签同意书。   怨恨愤怒下,什么都不管了。只要能让顾言难过,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韩老二这妈宝思想更简单,顾言那母老虎他可惹不起,孩子不要就不要,以后再娶一个听话的,还愁没儿子嘛。   翌日一大早,韩老大就找人写好了文书。兄弟三人来找顾言,签字画押后要求她马上搬离韩家的屋子。   “行,给我一上午时间,我马上就搬。”   韩老二结束后转身就走,本性凉薄的家伙对于抛弃几个孩子一丝不舍和愧疚都没有。   剩下这俩其实非常想亲自把顾言扫地出门。可惜,顾言那强大的战斗力让人只敢想想,恨恨的咬牙后不敢付出行动。   照常上了早工,下工的时候跟队长请了假。听说她被赶出韩家,队长在这农忙的春季二话不说准了。眼神带着不赞同,更多的是为她一个女人家的担忧。   “咸吃萝卜淡操心。”他把这事儿跟媳妇一说,得到的就是这句骂。“人家既然敢这么干,肯定有办法过日子。不然早痛哭流涕磕头求饶了,还能被韩家给硬挤兑出来嘛。”   是这样吗?队长表示非常怀疑。她一个女人带四个孩子,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养活。   徐姐上午没见着顾言,这才听说了她搬家的事儿。急的一下工就跑去了窝棚。果不其然,她们已经把东西都搬来了,俩孩子背着弟弟妹妹,顾言在用成年人胳膊粗的木材和之前晒干的野草修缮漏风的地方。   女人二话不说,上手帮忙。“咋这么逞强,跟我说一声不行啊。昨儿我都说了先去我那儿住,这天气带孩子住野外要冻病了的。”   你家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我们去了可怎么睡?总不能跟你老公挤一盘炕吧?我空间里有一种专门用来修缮房屋的材料,防水还保温隔热,抹到木头和干草中间,效果跟屋子不差什么。   “没事,天很暖和了,不会冻着的。”顾言笑笑,俩人合力将木头摆放好。“姐你快回家做饭吧,一会儿那爷四个该饿哭了。”   徐姐拍拍手,“行。是得做饭了。等做好了我让大牛给你们送来,你自己悠着些慢慢干。”本想叫她们去家里,一想不行。这么多东西得看着,被人偷跑了不得了。还是做好了送来吧。   顾言思考一瞬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野外生火做饭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徐姐的一番好心不可辜负。等窝棚修好,装作捡到野鸡兔子之类的请他们吃一顿。也让几个馋掉舌头的孩子改善一下。   午饭是杂粮野菜粥,徐姐熬的挺稠。粮食太少,能有粥就不赖。顾言把自己的咸菜让徐刚带回去一些,就着这鲜香的菜,一个个香的直舔嘴。   “妈,一个人只给两根,你真小气。”   “小气啥,一个个的不会过。好东西留着慢慢吃,一下子都吃光下顿吃啥?”   爷四个被训的低头不吭声,好一阵老二才开口:“今年秋天让顾姨姨帮咱腌咸菜吧。她腌的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徐姐失笑:“臭小子,你这是变着法的说你妈腌的不好呗。”   “没。妈腌的也好,只是……顾姨姨的更好吃一些。”   老二这说话技巧把徐姐这炸毛的猫一下子就安抚好。别说,顾言这菜腌的实在是好,这味道是咋腌出来的?她得跟她学学。要不就麻烦她帮忙给腌。   “腌菜啊,没问题,今年秋天我给你们腌。”   寡淡的嘴碰到我这丰富的调料,肯定会被征服。这东西不用教,也没法教,等以后日子好了你自然就会。   “徐姐你快上工去,不用耽误公分。我这一下午就弄好了,不耽误晚上睡觉。”   徐姐瞅摸这估算一下,的确她自己可以。想了想扛上工具上工去,多挣些公分也许能多帮她领点子粮。不然这娘儿几个日子可咋过?   旁人忧心忡忡,顾言却轻快的根本没当回事。大花姐俩将弟弟妹妹放在地上铺好的垫子上,一个人看着跟她俩玩,一个来回的帮妈妈拿东西。笑声一阵接着一阵,脚步轻快的没一丝阴霾。   孩子的心思就是那么单纯,只要跟着妈妈就是最大的幸福与快乐。至于住处,反正能遮风挡雨就行。离开了韩家,俩闺女没一丝不舍,好像还隐隐的有些轻松。以后再也不用面对奶奶的谩骂,大妈的讽刺欺辱和混蛋爹的暴力,压在小小心灵上的大山彻底搬离,想想就高兴。   捡了几块儿平板的石块儿,小女孩摘了些野草放在上头切,回头迎着弟弟妹妹呵呵直笑。   “姐姐给你俩做饭吃啊,你们等着,咱今儿做菜窝窝。还得找几个碗,一会儿用来盛饭。”姐姐说完,俩小家伙非常给面子的傻笑。活泼的小女孩还翻了个身,吓的小姐姐赶快将她抱回垫子上。   “不许乱翻,地上凉的很,要受寒的。”   “啊……呀……”   小婴儿说着婴语跟小姐姐交流,小姐姐皱着眉好为难的在猜妹妹说的啥。顾言望着几个孩子会心一笑,伸手继续抹泥。   粗树干搭成的主架,中间的空隙用细一些的木材搭满。上头厚厚的抹了一层泥,然后再铺上干草。有大花的帮忙,半下午就已经基本完工。   窝棚三面封的严严实实,只留一面通风透气。顾言把开口处上方的三角也用木头钉严实,下方安了道简易门。外头挂个帘子,这样来回方便。   空间里大大的双人床让她费劲儿巴拉的拆了床板下来,四个角用木头支撑固定。上头铺上席子,用一块儿大大的拼接单子盖住。顾言转身坐下试试,挺好,不硌屁股。等晚上睡觉再铺褥子,那样会更舒服暖和。   两口大瓮,一对水桶,外加她后来置办的锅碗、衣物被褥,这就是她们全部的家当。从空间里找出一个货运时外头那层粗糙的木头箱子,顾言本来是想用它装衣物的,结果实在受不了这粗糙喇手的质地。蹲在地上左看右看不满意。   “妈妈,用报纸里外糊上就好了。”小花心细,坐在新搭的床上哄俩娃娃睡觉,转身小声的跟她建议。   “嗯,这活交给你俩了,我去外头垒个灶,咱晚上得做饭。”   “行,这活我会干。让姐姐去挖野菜,咱晚上也熬野菜粥。等周末了我俩再合作糊墙。”   “还喝野菜粥,你不反胃啊。咱还有红薯,晚上喝红薯粥吧。”加一些麦片,就着咸菜应该不赖。晚上关了门再吃鸡蛋补充营养。   当地人一般都用煤烧火做饭,很少有柴火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习惯使然应该是当地煤多。无烟煤更干净,不用顿顿重复点火,使用起来也很方便。   顾言如今已经没了煤,她也懒得再去弄。干脆用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烧柴的灶,将原先用的小锅换成柴火灶用的大锅。反正是野外,这灶比当地用的烧煤灶更省事。没用一小时她就已经垒好,试着活动一下锅,感觉挺结实。   “小花,你看着弟弟妹妹,妈妈去挑水啊!”   小花蹲在地上乖巧点头,之前那个粗糙喇手的箱子在她手里已经变了模样。小女孩不仅用报纸糊的光滑整洁,还心灵手巧的在上方和正前方贴了两片鲜艳的花朵。这不是她之前拆的材料包装嘛,上头印着花园,这孩子还真有心,居然将干净的部分完整的剪了下来用作装饰。   “好看吗?”发现了她的打量,孩子抬头小声问。   “好看。”顾言的目光带着欣赏与夸赞,“你慢慢收拾,妈妈去挑水了。”小花这孩子很细心,不用她多嘱咐。留她在家她放心。   提着水桶,她又发现一个问题,她没带勾的扁担,附近也没有邻居,以前都是用韩家的,眼下她难道要提回来吗?这里离村子的水井可有一段距离,提着可不如挑着方便。   走了几步,顾言在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后失笑着拍自己一下。真是傻,这附近就有河,跑村子里头干啥。之前因干旱断流,去年的雪加开春的雨已经重新流淌,如此近的水源方便的很。   河水不深,她挑了个水窝窝用瓢一下下的往桶里舀。如今没污染,河水清澈凌冽,喝一口甘甜透心凉。   挑满水缸,点燃灶火准备做饭。狭小的窝棚里,小花已经整理的整齐干净。大花提着荆条篮子回来,里头满满的都是苦菜。女孩坐在石头上挑拣干净,到不远处的河边去洗。娘儿几个置身野外,却好似身处华堂。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脚步轻快的像飞出牢笼的小鸟。   “吆,居然都弄好了。”徐姐下工特意绕过了看情况,瞧瞧那光滑的床板,再看看那带着合页的门,她伸手拍顾言一下开口“你这是早有准备吧,之前这材料都藏在哪儿呢?一天就搭好了,里头还挺暖和呢。一点儿风都不露,冬天住也不会多冷。”   “我抹了一层泥,所以暖和。既然来了晚上就在这儿吃吧。”大口子的地方铺了塑料布,加之那高科技的泥,当然不可能透风。这窝棚位置好,本就处于背风的地方,这样一收拾她们这些关心她的人,不用再担心她冬天住的问题。   “不了,还得回去给那爷四个做饭呢。”   徐姐当然不会吃她那点儿可怜的口粮,看她们住处没问题,交代有事去叫她后抬腿离开。   她前脚刚走,一个让顾言意想不到的人提着个袋子来了。李大爷将袋子放下,仔细瞅瞅她这窝棚。   “太小了,也没个窗户。泥草窝棚经不住大雨,你要不带孩子住我家去吧。”老汉这话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虑,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赖上不走,怕韩家人找麻烦。可又担心她们娘儿几个住野外。如今提着高粱来给她,说出来的时候真心实意。   “没事。”顾言也不多解释,等我住上一年半载你自然知道这窝棚有多结实。“大爷你这高粱拿回去自己吃吧,如今困难,我咋能要你们老两口的食物。”   “收着吧,我们供应的比你多。日子还能过的下去。你大妈坐着不动吃的少,粮食有富余。”   老汉说完起身离开。话说到就好,不用多强求。他已经表明了心意,下雨的时候要是漏了没法住。这闺女会想起这承诺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一晚在窝棚里睡, 顾言无所顾忌的打开了一盏台灯。这玩意是太阳能的,白天把充电板放到太阳底下晒就行,跟之前用的手电一样不用担心后续电力问题。   “妈, 这么亮外头会不会看到?”   “不会。窝棚三面封的严实,门口这里也有木门。妈妈还用遮光布做门帘的里衬, 就算有光透过门缝,也被它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听如此安全保险, 俩孩子高兴的拍手。“真好, 咱有自己的家了。这么亮的灯,晚上写作业老舒服了。”   “嗯,晚上可以多写一些,多练字。老师说写的多就能写好。”小花说着已经快写满一页。田字格、铅笔, 削笔刀, 晚上没人妈妈就会变出来。“姐姐你也写啊,别老是偷懒。干活的时候那么利索,一说写字就磨蹭。”   “哎呀, 你自己写就好了嘛。我去给弟弟妹妹洗尿布, 顾不上。”   顾言望着那个视读书为畏途的大闺女,无语失笑。只要在学校该学的都学了,她也不强迫孩子。读书识字就行,至于以后干啥,有她这个后知一百年的妈在, 孩子又如此勤劳能干, 还能饿着嘛。   两米多长的床板支的非常结实, 铺上厚厚的垫子,比旁人家的光席子舒服太多。临睡前顾言撤掉三角地带的遮光布,一道道细小的缝隙可以透气, 空间狭小也不会憋闷。   一觉好眠,翌日顾言去上早工,俩孩子挖野菜照顾弟妹。她回来时看到俩孩子小脑袋挨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在讨论什么。   “妈,你回来了。你看姐姐找到了啥,这蘑菇你说能吃吗?”   “当然能吃。徐姨姨家俩哥哥都采了,他们说没毒能吃。我这采的少,他们的才多呢。我们今儿跑了老远才碰到的稀罕货。”   没等顾言开口,大花已经急切的解释。对妹妹的怀疑有些生气,好像她是傻瓜一样,啥东西都拿回来吃。   “你们在哪儿采的?”顾言拿起一片仔细的摩挲,她对蘑菇也不太熟,并不认识这是什么品种。有毒没毒、毒性如何一概不知。   “就在东面的河槽里。那里有很多的蘑菇,有的是长在桑树的,那种咱以前吃过。这种是长在树底下的,刚哥哥和瓦哥哥都说可以吃,他们采了好多呢。”   大花说完眼巴巴的瞅她,蘑菇她都洗净了,妈妈同意就可以放到粥里一起煮。加点儿盐肯定好吃。   “你想吃蘑菇啊?”顾言没直接拒绝,而是开口询问孩子。蘑菇中毒事件她在新闻上看到过很多,不认识的还是谨慎些好。   “嗯,蘑菇很好吃的。妈妈,这个……不能吃吗?”   “不认识还是别吃,万一中毒就麻烦了。得拉到县城去洗胃,洗胃很难受的。”看大闺女瘪了嘴,她赶快拿出一袋腌制的滑子菇。“这个也是蘑菇,味道很好的,你洗洗倒进锅里。”   “呀,妈妈这蘑菇没毒吧?”小花谨慎的很,蘑菇有毒都吓出后遗症了,一说蘑菇赶快问有毒没毒。   “保证没毒。”   “好,那就吃这个。”   小花利索的去淘洗滑子菇,大花望着自己采的蘑菇满脸可惜的表情。“妈妈,既然咱不吃那不如给徐姨姨他们吧。徐瓦说这个可好吃了,给他一定高兴。”   “找个地方晒起来以后再说。”顾言边说边把吃饱的小闺女递给她,“我去你徐姨姨家看看情况。”还是劝劝她们别吃,这代价太大不值得冒险。今晚叫他们来吃兔子,炖一锅野兔加土豆胡萝卜,油大些让大家都解解馋。   “妈,看啥情况啊?”大花的喊声顾言并未听到,女孩也不追。抱着弟弟妹妹在床上玩,等妈妈回来再问她到底去徐姨姨家看啥。   顾言进了村子,沿着道路一溜上坡。她如今的身体比之前好很多,脚下飞快不出十分钟到了徐姐住处。   大门外,徐家五口端着碗坐在石阶上,边吃饭边跟邻居侃大山。徐姐看到她起身迎上来,面色惊讶的拉着她往里走。   “妹子,你找我啥事?”门洞的背人处,女人小心的问。   瞧见她碗里的蘑菇粥,顾言无奈的暗叹一声。这下说啥都晚了,她根本不确定蘑菇有毒没毒,此时劝她们别吃,那是不可能的。一顿饭的粮食不能凭她一句猜测放弃。外头的徐姐夫好像已经一碗下了肚,几个孩子也快吃完,徐姐的也只剩半碗。   “我是担心那蘑菇……”还是提一下吧,毕竟来都来了。啥都不说好像神经一样。   “哈哈……妹子你真多心。”她指指外头“你姐夫和几个臭小子已经吃完了,你看不活蹦乱跳好好的嘛。你放心吃,这东西可鲜了,提味。要不给你舀一勺我家的尝尝。”   “不用,不用。”顾言摆手往外走“我就是不放心,既然你们没事那我就走了。”   话没说完她转身疾走。吃都吃了她还能咋办,好好的给人抠出来吗?那别人真当她是疯子了。   自家粥里也放了蘑菇,不过是绝对安全的滑子菇。味道其实不大,不过对于天天粗粮无油少盐的人们来说也是不小的诱惑。   给俩孩子喂了奶,队上正好敲钟。顾言帮俩孩子绑好弟弟妹妹,偷偷给她俩带了一些炒熟的栗子仁。   “哭了就嚼碎喂一些,吃饱了估计能乖一点儿。”   “弟弟挺乖的,一上午睡觉的时候多。妹妹活泼,老是在教室里待不住,拿着啥都想放嘴里咬。”小花拍拍背上的小女娃,笑呵呵的跟妈妈回报“不过她也不哭,只是得分心给她玩。妈妈你放心吧,不耽误学习的。我可以一心二用,老师讲的我都进耳朵啦。”   “嗯,要实在不行你俩就换着听课,然后晚上回来再教另一个。妈妈也跟着学。”   辛苦你们了,本该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年纪,却上学还得带着弟弟妹妹。可不这样实在是没办法,若是二十年后那自由的时代,妈妈就带你们到外地去打工了。谁都不认识谁,想怎么生活怎么生活。如今不行啊,就算到城市去当工人,妈妈上班孩子照样是难题。托儿所得三岁后才能上……   她这厢正忧郁,为俩孩子上学带弟妹感到委屈无奈。那边厢,大花一听这建议,已经高兴的拍手。   “这样好,这样好,让小花听课,我带弟弟妹妹在外头玩。”   “姐,你屁股上有钉子是咋的,坐凳子上上课膈屁股是吧。”   大花被妹妹再次数落了,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你喜欢上学当然不觉得,我坐在那儿就是膈屁股啊!”   “那也得读完小学。”顾言无奈笑,伸手摸摸小花的头发“到时候看情况,弟弟妹妹要是闹的厉害就让姐姐带他们出去。但你晚上回来负责教会姐姐。”   “嗯,我好好听,回来教姐姐和妈妈。”   打发俩,哦不,是四个孩子去了学校,她抗上锄头准备上工。刚走出没多远,忽然得到消息,徐姐一家上吐下泻,好像吃坏了肚子。   顾言顿时一惊,扔下锄头就往徐姐家跑。这症状哪是吃坏肚子啊,这绝对是蘑菇中毒惹的祸。   一进大门,里头吵吵嚷嚷的声音穿进耳膜。她路上已经拆开了一袋咸盐,进东屋看了一眼情况,没说一句话转身到外头搭的棚子里拿舀水的瓢冲了一瓢淡盐水。   “都别围着了,赶快让开点儿地方。给他们喂水催吐。”   徐姐夫的大哥也住这个院儿,此时两口子扶着徐姐家仨小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听到顾言的话,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碗。   “韩家的,你这是啥水,喂了干啥用的?他们干恶心,能喝进去吗?”   顾言捏住徐姐的嘴,已经开始给她喂水。闻言也不顾称呼了,开口回她:“淡盐水,喝进去后再想办法让他们吐出来,这样能把胃里那引起中毒的东西清空,减少中毒症状。想办法找辆车送他们去医院,光催吐我怕不行。得医生给检查看看,才知道到底是啥情况。”   两口子闻言点头,老大招呼院里关系好的邻居帮忙去找大队借马车,他端过一碗淡盐水给自己弟弟喂。几位邻居也上来帮忙,一时间徐姐五口全被人围着强制往里喂水。   两瓢见底,顾言又去冲了两瓢,过来分发接着喂。直喝的这五个肚皮溜圆,这回一捅嗓子眼,一个个恶心的全开始吐。   盐水带着早饭吃进去的粥被吐出来,大家心里好像轻松了些。徐老大不由开口埋怨弟弟一家:“看以后还馋不馋了,蘑菇很多都有毒,不认识别轻易吃。粮食再紧张也不能随便吃东西啊。这幸亏是蘑菇,吐出来就好,要是吃了观音土,那擎等着被胀死吧。吐都吐不出来。”   他媳妇回头撇他“行了,少说两句。谁能知道这有毒啊,知道的话还能吃嘛。”幸好给我我没要,不然这会儿要多少中毒的。   “别废话了,赶快送医院。”   徐姐夫吐了后感觉好一些,闻言摇头摆手:“别去……医院了,瞎费钱。”   他大哥对他这老抠行为非常生气,抬手恨恨的拍他后背。“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人命关天,大队的马车很快借来。邻居们帮着抬上车后转身去上工,顾言把刚才偷偷冲的盐糖水倒进水壶里递给徐家大哥。马车空间有限,她没法跟去。不过看徐姐夫的情况,应该没生命危险。   “路上给他们喂水,这么上吐下泻的容易脱水,得适当补充水分。”   “哎。”徐大哥接过水壶,满眼都是对顾言的感谢。这女人真冷静,出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有条不紊想的周全。懂的也多,难怪不要韩老二了要自己过呢。韩老二那个怂懒货真配不上这么好的女人。   徐姐一家在县医院住了一天,挂水后没事就赶快回家。在外一天天的不挣钱还得花钱,一年挣那点儿工分可经不住这么造。   女人回来后拉着顾言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妹子,这回多亏你了。医生说要不是我们都被盐水催吐,路上又补充了盐糖水,小命绝没这么幸运。说不定就救不过来了。你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没那么夸张,输了点儿液就没事了,说明那蘑菇毒性不大。要真是剧毒,那谁也救不了。”   “话不是这么说,你看那天大家都乱成了一锅粥。要不是你出的主意让催吐,后来又让补充水分,那谁能知道这些啊。毒素在体内时间长了,不定出啥事儿呢。”   徐姐一心道谢,顾言笑笑不再辩驳这个。要说救也是你们先救了我,我要死在生产的时候,也就没这后续了。原书中好像没这段啊,难道是她这蝴蝶翅膀给扇的?   “我昨儿捡了只肥兔子,正好炖了咱一起补补。晚上我那儿吃饭啊。”   “吃啥吃啊,拿去换粮吧,能多对付几天。”   “我都杀好剁成块儿了,想换也没人要。你就别啰嗦了,晚上一家子来吃肉。”   “你这女人真不会过,吃了一只鸡了,好容易捡只兔子居然还给杀了要吃……”   徐姐一路走一路唠叨,顾言只微笑着不吭声。请她吃肉,她还不乐意。这事儿也就真心关心你的人才会这么干吧。   晚上下了工,徐姐拎着一家人晚饭的口粮来顾言这儿。离老远就闻到了肉香,馋的仨孩子直咽口水。徐姐两口子也是猛吸鼻子。   “香,顾姨姨做的肉太香了。”老二说完,其余人全点头附和。顾言真的很会做饭,比大队里那些女人做的香多了。   兔子肉事先用调料腌制,满满一大盆。为了怕他们发现是不止一只,顾言把头扔掉一个,其余全剁成小块儿。他们来的时候正好下了锅炖出香味,十里飘香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与口水。   “这么多!妹子你这兔子也太肥了吧。”徐姐掀开锅盖瞅了一眼,看几个臭小子都馋的过来,抬手利索的将锅盖回归原位。连给看一眼都没舍得。   “我给拿了个白萝卜,我去洗净等会儿放里头。”   “行。让大花去洗吧,我这还要洗胡萝卜,正好一起。”   “大花看妹妹吧,让我家臭小子去洗。咋把这仨忘了,臭小子有劲儿,想吃肉当然得干点儿活。让他们给你把水缸挑满,再捡点柴火,再……”   “行了徐姐,你把自家孩子当免费劳动力使唤呢。洗洗菜就行了,水我自己能挑。”   “没关系的顾姨姨,让我爹挑也行。”老大老三提着萝卜去洗,徐姐夫提着水桶挑水,敢情你这家伙啥都不用干。   顾言对徐瓦这卖嘴的行为逗的直乐,你们娘儿俩就欺负那几个嘴笨的吧。心眼实诚的人被媳妇儿子卖了犹自傻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当了小弟,这娘儿俩不动手只动嘴就会指巴人。   唯一的锅炖肉,顾言另外烧了火,上头架了一块儿光滑的石板。徐姐纳闷不解,指着光可鉴人的石板问她要干啥。   “烙饼。”   “喝粥都不够,你居然要吃干的?”   “昨儿扒了一颗老粗的榆树皮,磨了好多粉呢。跟玉米面参一块儿正好烙饼。我之前就是做成糊糊了,结果这玩意好像居然是个整体,拿铲子都斩不断,舀了半天没舀到碗里。”   “哈哈……这东西就这样,我家的也是,一个个拿着碗却分不开,眼看舀起来了,一下子又滑溜进锅里。舀顿饭比上工还费劲。”   俩女人吐槽着树皮的难吃,顾言说这回烙饼肯定不会舀不到碗里,实际她就掺了一点儿树皮,放的玉米面比树皮多多了。   “好吃。”等饭做熟,一帮子等着的已经口水流一地。端着自己那份儿肉和烙饼,啥都再顾不上,一个个饿死鬼一般低着脑袋只顾往嘴里送。   三年了,一年比一年口粮少,一年比一年更难熬。别说肉了,油星都难见。这冷不丁的来这么实在的肉,香的人恨不能连碗都咽进肚子。   一人大半碗碗菜外加一张烙饼,多了没有。正值生长期的徐刚徐瓦吃完了把碗舔的干干净净。徐刚憨厚少言啥都没说,徐瓦吃完了摇着头赞叹。   “这辈子第一次快吃饱,简直是太幸福了。要是以后都能过上这样吃饱喝足的日子,让我干啥都行。”   “往地里挑大粪也行?”开口逗他的肯定是徐姐。他这性子随徐姐娘家人了,同性相斥的俩人以给对方拆台为乐。美其名曰拉住些省的飞上天。   “行。”为了吃肉,徐瓦也是豁出去了。管它挑啥呢,只要给肉吃,让挑啥挑啥。   “得了吧,你想干队长也不要。就你那小身板,扁担上去就得压趴下。”   “我……我哥能挑动,他换了肉吃也会给我的。”   “你要脸不要,你哥的东西凭啥要给你?”   “我们兄弟友爱,互相帮忙不行啊。”徐瓦傲娇的跟妈妈呛声,转而问老大徐刚“哥你给不给我?”   徐刚这憨憨的小子点点头“给。咱分着吃。”   徐姐斗嘴输了,却笑的满脸灿烂。做父母的,大概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孩子们团结友爱了。   大花小花对望一眼也乐的很,大花轻轻的拉住妹妹的手,小声的跟她耳语。然后小花笑着回她。“我也一样。”   在后世人眼中一顿简单的饭菜,却让这时代的人铭记终生。分享、互助,也让这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两家人亲如一家。上课帮忙带龙凤胎,下课帮着一起挖野菜,捡羊粪都结成了帮派。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忙忙活活十多天, 终于把玉米高粱下了种。谷子得再过些日子,地里暂时松懈了下来。适逢老天下雨,大家都闲在家里。望着这贵如油的春雨, 心里那希望的小苗茁壮成长。   徐姐戴着草帽,披雨迎风的去了顾言暂住的窝棚。“你这小棚子啥时候搭好的?这下做饭也不怕雨了。那木头那么重, 你一个人也太有劲儿了吧。”还说等下了种让我家男人帮忙弄呢,你这居然都整好了。   “俩孩子也帮忙呢, 再利用工具, 没多难的事儿。”一样样的准备需要时间,所以才拖到现在离婚。不然大冷天的坐月子带着四个孩子来野外,娘儿几个难保不受寒生病,甚至损伤身体。   “真能干。难怪你敢离婚自己带四个孩子呢。”徐姐笑笑坐到床上, 试了一下挺平整。这妹子真能耐啊, 这么大这么平的床板得木匠来,她是何时就准备好的?   “对了,我来是跟你通风报信的。韩老二又找了个媳妇, 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带着个三四岁的小闺女。已经来到韩家了,如今就住在你之前的北耳房里。”   顾言这回是真惊了,居然真有瞎了眼的女人跟韩老二这样的人?这王八蛋啥德行对方都不打听的嘛,还是另有苦衷?可,再有啥苦衷也不能跳这火坑吧。好似看出她心中所想, 徐姐笑笑继续道。   “那女人娘家离咱大队七八里, 她男人一死她就被婆家给赶出来了, 娘家爹妈都没了,哥哥嫂子也不愿她在家。这不,紧着就给找到你让开的坑里啦。”   “这……嫁谁也不能嫁韩老二这种懒货吧。就没个老实肯干的了, 非找这么个东西?”   “好锅配好盖,那赖锅不也得配个赖盖子嘛。她一死了男人的寡妇,谁家大小伙子要她。可不就只能找二婚头或者老光棍嘛。与其嫁四五十的老光棍,韩老二好歹身强体壮。”   顾言一时间张口结舌,平日里能言善辩的顾怼怼也熄了火。忘了如今还没有后世因计划生育产生的男女失衡,光棍少,几乎都能配上对。女人被婆家赶走,娘家也不收容。除了赶快嫁人没第二条路好走。不是谁都有她这强大的作弊利器,可以在野外生存。   “韩老二还有两间耳房,总算有了栖身之所。住处、食物,她最需要的东西,哪还顾得上韩老二是啥货色。”   徐姐停了一下,忽的笑了。“再说,你如今在外的名声被韩家人传的臭大街了。人家说不定以为你是泼妇疯子呢。不然能抄了自己家,婆婆的胳膊也被你敲折。公公被气病,一家子男女老少全挨过你的打。”   顾言点头,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发展。她这行为在如今算是离经叛道,稍加渲染就能颠倒黑白,老韩家好像还真像受害者似的。   得,管他们呢,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等那新来的小媳妇被韩家欺辱,被韩老二家暴之后她就明白咋回事了。   有人会想,也许韩家能改变做法,韩老二忽然改邪归正。不,顾言不这么想。狗改不了吃屎,打惯的手,骂惯的口,自小的歪脖子树他从根上就歪了,改不了的。   徐姐坐到快中午才走。大花姐俩本来听说爹又娶了新媳妇,心里莫名有些担心。在看到妈妈镇定的表情后奇异的安下心来。俩人啥都没问,乖巧的陪弟弟妹妹玩。管他啥事儿呢,有妈妈在总不会让人欺负了他们姊妹几个。   顾言午后看雨点暂停,安顿孩子在家,她拿着两双后世机器纳的鞋底去了老李家。   老两口心善,又接济粮食又说让她去家里住。她仔细斟酌后决定给他们这个。纳鞋底太费神费力,老太太不知还能不能干。偏这东西最费,没人帮衬也是个难事。   进了村子,居然看到这时代的新鲜物。一辆帆布顶军用吉普停在李家大门口,不用说肯定是李家老两口那个在外工作的儿子回来了。   顾言无视大家围着吉普稀罕的议论,她停住脚步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在听到大队支书小队队长会计都在,考虑一瞬后转身离开。这么多巴结的,她还是别去凑热闹。这东西什么时候给都行,不急在一时。   原路返回,路过老韩家大门口时居然看到了韩老二新娶得媳妇。妯娌仨站在一起,嘻嘻笑着瞅着那辆吉普,应该也是被这稀罕物给吸引出来的。   老大老三家的看到她不由闭住嘴,等她过去后才指指点点,应该是跟新妯娌科普她。   顾言才懒得理会这些。她脚下一丝停顿都无,越过她们飞快的朝着北面而去。无事赶快回家,给大花小花的罩衣还没做完呢,还有龙凤胎的衣裳,都得乘着下雨赶快赶工。   窝棚的小门上挂着锁,顾言掏出钥匙径直进去。大花小花都是靠谱的孩子,不会带着弟弟妹妹乱跑的。果然,床上放着的石板上小花工工整整的写着留言。带弟弟妹妹挖野菜去,让她别担心。   将石板给孩子放进书包,她反手关上门准备用空间里的缝纫机。手工太慢,她一个人上工还要给五个人做衣裳鞋袜,不用机器晚上就别想睡觉。   小姐俩的罩衣材料是她搜寻空间集装箱时发现的二手货,这些二手衣服原本都是运出国的。很多标签都没剪就直接扔进了衣物回收箱。她挑的这件是纯棉的质地,红色印花的布料有些褪色泛白,给孩子改正好。谁问就说是旁人给的旧衣裳改的。   缝纫机干活比手工快很多倍,不消半小时两件衣裳全部完工。小翻领上压了一圈黄色的丝带,搭配红底黄花的衣料更显俏皮可爱。   又翻找出两件颜色泛旧的衣裳,拿剪子拆了给俩小的做。闺女的是粉蓝色印白点,儿子的是深蓝,原来都是衬衣。   刚拿起剪子,门外传来敲门声。“大白天的怎么还关门啊,顾言你在家吧,为什么关着门?”   声音陌生,却一口叫出她的名字。顾言隔着缝隙瞅了一眼,居然是韩老二那个新娶得媳妇。女人领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娘儿俩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没一个补丁。这是来干嘛,她们唯一的交集就是韩家,好像没什么可说的吧。   顾言满心不解,但回避从来不是她的处世态度。是以没吭声默默的开了门,望着她一副你来干嘛的表情。   “吆,吓我一跳,我以为你不在家呢?”   “那你还不滚。”   大概没想到顾言这么不讲情面,开口就怼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她脸上还带着笑,这人咋能这么说话?难怪韩家不要了,这种母夜叉哪个男人能看得上。女人就得温柔似水才能被喜欢,就你这样的,被赶出家门一点儿不冤。   “你怎么这么呛,难怪大嫂和弟媳都说你疯了呢,你这样子别人真会把你当疯子的。”   “姑奶奶疯不疯跟你有一分钱关系吗?你来干嘛,没事赶紧滚。别耽误姑奶奶做针线。”   “你……”女人泫然欲泣,指着她好一阵才开口继续:“我就是好心来劝劝你,一个女人家别那么厉害。把婆婆的胳膊敲折,公公也被你气的偏瘫,如今正在扎针,还不知能不能完全恢复。你作为人家的儿媳,这么干简直太大逆不道,是找不到男人要你的。”   “我托你说媒了吗?姑奶奶什么时候说要找男人了?”这人脑袋秀逗了吧,跑来跟她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还一副为她好的表情。苦口婆心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到底来干嘛?没事的话赶紧滚。姑奶奶的事儿轮不到你来编排,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你……你这人怎么不识好赖呢。我跟你说的都是为你好,你这么疯,大逆不道以后可怎么办?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不容易,我是在为你担心啊!”   “省省吧,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就好。姑奶奶用不着。”   这女人是圣母还是绿茶,这到底是真心还是装的?顾言这直来直往的女汉子有点儿看不明白。不过人家始终温言细语,她也做不到开口怒骂或者拿家伙什撵人。只语气依旧冰冷,希望对方知难而退别找不自在。她刚跟韩家脱离关系,可不想再有任何牵扯。   “你……我都是为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能三番四次骂人呢。”   “妈妈别哭,妈妈你别哭……”   女人委屈的说着,眼泪已经扑簌簌落了下来。一副受气小媳妇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加上她旁边那小女孩可怜兮兮的声音,让人看到还以为顾言又对人动手,把人揍了呢。   “你说完了可以走了,姑奶奶还有事暂时不招呼。”   说完顾言返回窝棚,反手闭上了门。爱咋地咋地吧,这种一说就流泪,柔弱小白花的女人她实在没辙。反正没触动她的利益,她暂且捂住耳朵当没听见就好。   “你干嘛这样啊?我一番好意,你不感激就算了,干嘛开口就骂人。我哪儿得罪你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老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你这么凶是没有朋友的。听说你娘家兄弟都说以后不认你,孤家寡人的你以后可咋活?”   “你娘家要你?那你干嘛这么急慌慌的嫁人。”   简直饥不择食,都不打听清楚韩老二是什么货色德行。这家伙实在烦人,顾言忍不住就开口怼她。果然,她话音一落地,对方哭的更厉害了。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骂人不揭短你不知道啊,干嘛开口就揭人伤疤。我爹妈都不在了,兄弟欺负我,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我……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活啊?”   妈呀,这是哪儿来的活宝?揭短是你先揭的,你兄弟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相提并论啊?   你今年真的成年了,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这话怎么跟个不通世事的孩子说出来的一般。这人是真的单纯还是装的?顾言一时脑袋都麻了。手已经撰住了擀面杖,胸膛一起一伏在压抑着。   “我们好像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来我这儿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不觉得不妥嘛。赶紧走,别逼我赶人。我好不好,难不难都跟你没关系。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一个新媳妇跑前妻这里,你不觉得不合适吗?”   这人到底来干嘛的?顾言猜想半天没个结论。前任后任,但凡是个正常人,见面都该当陌路吧,哪儿有故意找上门的?   “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我想着你马上就要走我的老路了,所以来劝劝你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我谢谢了可以嘛,你赶紧走吧。”   “你这么把客人拒之门外非常无礼,你爹妈没教过嘛。我来是为你好,你连口水都不给倒,刚才还骂我……”   “闭嘴。”   顾言实在忍不了拉,这女人脑袋装的是什么,为什么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我三番两次表明不与你结交,你走不就好了,干嘛一再纠缠?好吧,这人不能拿正常人衡量,但凡有脑子的此刻也不会再说这些话。   “我跟韩家已经再无关系,跟你就更没关系。你现在赶快走,收起你的好心,我不需要。”   这话够明确吧,你要再墨迹,姑奶奶可真动手啦。   “我……不是,我是为你好啊,你这样以后没人家会要的。你一个女人带着仨孩子,日子可怎么过?我带着一个闺女都没法了,你这……”   这人是疯子还是傻子?为什么就说不通。顾言无语的抬头,深呼吸几次想压下那股暴躁。   “刺啦”门板从里推开,她提着擀面杖,脸黑的堪比暴风雨的前奏。   “滚,否则我可要动手了。你应该听那俩提过我的事迹,姑奶奶要敲折你胳膊打断你的腿,你再后悔也晚了。”   女人被她的气势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眼中的泪再次泛滥。颤抖着嘴唇没说出话来。   “闭嘴,滚蛋。你再敢来,姑奶奶只有擀面杖侍候,不怕挨揍你就来。”   女人又往后退了几步,娘儿俩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衣服上沾着泥,脸上抹着泪,可怜兮兮的像是叫花子。   她不再吭声,顾言也不跟她废话,转身回了窝棚。拿出工具继续自己未完的大业。直到俩小家伙的衣裳都改好,她才起身打开门。大花小花背着弟弟妹妹在做饭,灶火已经点燃,俩闺女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议论什么。听到身后的声音飞快的转过脑袋。   “妈,你在里头干啥呢,是不是给我和姐姐做衣裳呢?”   “肯定是做衣裳,应该都做好了吧。”妈妈有缝纫机,偷偷的使用非常快。   俩孩子起身进屋,看到床上的衣服高兴的直蹦。花衣裳啊,一个补丁都没有。   “试试看合适不,不行了妈再改。”本来想问她们有没有见到门外的女人?一想不用说。那神经兮兮的女人,跟他们又没关系。实在连提的必要都无。   晚饭依旧老样子,稀粥就咸菜。娘儿仨坐在床上边吃边逗俩已经开始馋谷物的小娃娃。小闺女活泼,几次伸手要去抓,都被顾言给及时阻止。她吃完了放碗之际,小丫头居然使力一扑,眼看就要掉到地上。   她回身捞了一把,抓住了孩子一条胳膊,而另一边则被突然闯入的人拽着,俩人非常有默契的将小姑娘稳稳放回了原位。小丫头不知道自己惊险一游,被俩大人荡秋千一般放到床上犹自笑的开怀。   顾言朝小家伙笑笑,转身跟来人道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笔挺整洁的军装,硬朗的衣着上是一张温和的笑脸。剑眉星目,口若涂朱,帅气儒雅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钢铁硬汉人设的军人。更像是学校里走出来教书育人的老师。他好高啊,发顶挨着天棚了。   “我叫李仲夏,是李大爷的儿子。听父母说你挺照顾他们,所以特来道谢。”   声音居然也这么温和,低低的好似大提琴般带着吸引人的磁力。顾言这不拘小节的女汉子一时也温柔起来,生怕惊破这一季春风。   “不用谢,都是随手的事儿。”   男子笑容不变,将手上的袋子递给她。“这是麦乳精和糖,给几个孩子的。”   顾言愣了一瞬,被他塞进了手里,这才开口“这多不好意思,这么稀罕的东西还是留着给大爷大娘吧。”   “父母那里还有。”男子发现大花小花在偷偷的打量他,迎上孩子的目光璀然一笑释放善意。“是这样的。我此来呢有两件事。”看顾言望着他安静等待下文,他开口继续“一,感谢你对我父母的照顾。这二呢就是……我想请问您愿不愿意住到我家去?”   嗯?这么猛?顾言一下子思维飞出了时空,好像回到了后世被男人追求的时刻。看你挺斯文,行事也太猛了吧。虽然成年男女求欢很正常……   停,女汉子及时抓回飞跑的思绪。顿时尴尬的抬手给了自己一下。顾言你发花痴啊,人家说这肯定是想让你帮着照顾两位老人。你是太久没交过男朋友,饥渴到站着也能发春梦的地步吗?   “你这是干嘛?”   不仅男人对她自己拍自己的行为诧异,床上俩闺女也惊讶的望着她。妈妈傻了吗,打别人还好,怎么动手打自己啊?   “没事,一时手抽。你继续讲不用管我。”   这女人好奇怪,大队干部对她的评价不高,她这行为他却颇为欣赏。敢于挑战欺压的大山,有点儿我党的革命精神。男人面不改色,继续跟她说。   “我父母年纪大了,我又常年不在家,无法膝前尽孝。所以想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父母。等他们二老百年之后,那房子就归你。这之前我每月给您十五斤粮票外加十五块钱,您看您愿意吗?”   煤矿二三线的工人一个月也就二三十块工资,她这上工之余捎带手的帮忙就能给这些实属不少。他今儿若是换一家去,估计不用出院子,邻居家的女人就巴不得干这活儿。他来这儿,应该是李大爷的主意。想帮帮她这带着四个孩子,还住窝棚的女人。   “照看可以,给钱就不必了。”顾言想到房子,有些犹豫不决。衣食不是问题,她想办法遮掩就好。可这住处?离改革开放还有十多年,难道就带着孩子一直窝在窝棚里吗?   “大爷大娘在世我尽力照顾,百年后我付房租。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仲夏心里诧异的很,但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很快淡定。脸上的笑丝毫未变,外人看不出分毫。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挑个日子搬到我家去。以后我父母就拜托你了。我还有工作连夜就得走,我就先告辞。”   这女人敢跟婆家决裂离婚,足可见其倔强。他也不用此时跟她掰扯,等她住进自家,父母肯定不会亏待她。李仲夏简洁的表明意思,转身出了窝棚。他身材高大,出门的时候低着头弯着腰。   “留步,您搬家的时候通知我父亲一声,有人帮忙更快。”   顾言点头,男人摆摆手转身利索的离开。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等那个高大坚实的背影不见了踪影犹自站着没动。   “妈,咱真要搬到李爷爷那儿住吗?”   闻听小花说话,顾言的心神才收了回来。蹲下跟孩子平视,拉住她的手“怎么,你不想去吗?”   住房是这十多年最大的问题。眼下还能凑合,等俩小的再大一些就该住不下了。难道再搭一个窝棚吗?保暖防水是没问题。可这狭小低矮连窗户都没有的空间,对孩子的身心发育不好吧。   “没。李爷爷李奶奶都是很好的人,我跟姐姐都愿意去。只是……”   “只是什么?”   小花咬着嘴唇,犹豫一阵看她脸色后才开口“妈妈你是要嫁给李爷爷的儿子吗?”   “为什么这么问?”刚才的话题没提这个吧,你是这么想到这儿的?“李爷爷的儿子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妈妈只是帮他照顾两位老人,相当于雇的保姆。跟结婚扯不上。”   原以为孩子是担心她再婚后被欺负,所以才出言解释安慰。没想到她一说完,小花明显的表现出了失落。   “哦,我还以为会有新爹呢。”   “哈哈,新爹等于后爹,你不怕后爹打人或者欺负你们吗?”   “那……妈妈你不会找个不打人的嘛。找个跟徐姨夫一样能干不打人的不行吗?”   “为什么要让妈妈找?咱们自己过不好吗?”   孩子伸手爱娇的搂住她脖子,将脸藏在她身后。“我不想妈妈太辛苦。虽然妈妈会变戏法,可以变出很多东西。可为了遮掩,依旧一个工都不敢耽误,淋着雨也得把种子全种完。要是有个像徐姨夫那样的男人帮你就好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   顾言将孩子紧紧的搂着,心里温暖而宁静。前世她活的恣意潇洒,做事率性而为。如今这年月多了太多的拘束,还背着四个孩子的成长与教育。也许一辈子都得在这山沟沟里生活。   可她收获的却是前世渴望却不敢去追求的。孩子们对她的依赖与爱让她远离孤单寂寞,心里那种空空的感觉好像再没有无故冒出来过。   “别瞎担心。妈妈是大人,能负担你们的生活。你是小孩子,就只管做小孩子的事儿。好好学习,以后考大学,过你想要的生活。”   孩子默默点头,搂着妈妈的脖子乖巧的享受这温馨的时刻。直到里头传来小家伙的哭声,娘儿俩才起身往回走。   临睡每人半杯牛奶,俩小娃娃不用哄,奶瓶里的奶都没喝完就乖乖睡觉。顾言捡起奶瓶洗净放回空间,指指枕头示意俩闺女赶快睡。   半夜传来哗哗雨声,顾言开心的咧嘴笑。明儿也不用上工,有时间给孩子做鞋啦。俩人裤子都是那种暗色的劳动服改的,鞋子也用同色布料吧。低调不显眼,为此她还专门在膝盖处加了方方正正的补丁。鞋子要不也加个补丁……   胡思乱想着再次入梦,翌日一早天空依旧阴沉。俩大的起床去做饭,她正在给俩小的穿衣,徐姐急慌慌的跑了进来。   “李大爷死了。”   “哪个李大爷?”顾言惊的抬起头来,心脏忽然噗通噗通急切的蹦跶。   “就儿子在部队当首长的那个,他儿子昨儿不是还坐着汽车回来了嘛。”   “这不可能。好好的……”昨晚说好她去照顾他们老两口的,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呢。   “我之前也不敢信啊!所以特意跑去李家瞧呢。真的,人都硬了,老太太哭的昏了过去,醒来又开始哭。支书已经去公社给他儿子拍电报了,可他儿子好像说要去外地出差,这电报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顾言前世见惯生死的人,末日来临一半的人都变了丧尸失去生命。之后因为各种原因,人类甚至动物就没有停止过杀戮。太平盛世也有各种各样突发疾病要命,可老人的死还是给她带来不小冲击。心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那个寄托着她对长辈孺慕的老人已经离开。   “听说今儿一早他起来上厕所,跌倒再没起来。老人们都说这是好事儿,劳累一辈子临了落个好死,那是几世才能修来的。可他家里还有个瘫痪在床的老伴儿呢,他死了老太太可咋办啊?”   “我去看看。”顾言说着开口叫俩闺女,交代她们照看弟弟妹妹。“看好小娃娃就行,饭等妈回来再做。”   “嗯,妈你放心。”   “小花陪着玩,我做饭就好。妈你放心去。”   “注意安全,尤其是火。”这话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俩孩子乖乖点头,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俩女人一路说话,很快上坡到了李家。此时的李家堂屋已经围满了人,大家不上工,听说这事儿全跑来看热闹。   李老汉被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就停在西面的地上。五队小队长在跟会计商量这后事咋办。做棺材需要时间,现在就得定了。不然要抓瞎。哪怕薄板也得做一副,总不好卷席子下葬。而且他还有个死鬼儿子,当初丘在路边。这回他这老子死了,得带着儿子进祖坟。这些事儿都得有人做主。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顾言默默的给老汉鞠了个躬, 转身到东面炕上去看泣不成声的李大娘。好几个女人围着说着劝慰的话,顾言站在炕边默默无言。   该说什么呢,节哀顺变嘛。老汉是她赖以生存的所在, 一辈子相依相伴的男人。如今他走了,她该如今生活?恐怕说什么都无法抚慰她的悲伤与忧恐。   偷偷从空间拿出一粒镇静剂, 倒了水递给老人。“你该吃药了。”   “我……咋不是我死啊,我一瘫子, 还吃啥药, 死了拉倒。”   老太太神情激动,摆手打开了顾言的手。看着干巴瘦的老太太劲儿还挺大,若不是顾言身手好,水杯药片都得打翻。顾言废话不多说, 抬手就将药片塞进她嘴里。然后拍她后背, 再喂口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让旁边的人叹为观止。   “休息一下。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您这样让大爷如何能走的安心?”   “不安心……就带我一起走吧!”不知道是药物起效迅速, 还是她的举动让人安心, 老太太此时终于冷静下来。   “别那么想。人各有寿数,没听说黄泉路上携手走的。”顾言伸手扶她躺下“休息一会儿,太激动了神经受不了。您儿子昨晚都跟我说好了,以后我照顾你。生活上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做好。”   老太太紧紧拉住她的手, 好像捞着救命稻草。顾言抬手给她按摩舒缓神经, 老人终于不再哭嚎吵闹, 渐渐安静下来。   她对大爷突然的死有疑惑,可这么多人也没法上前查看。如今的人讲究死者为大,若是当人面去检查尸身, 她得被大家伙抬着扔出去。众怒不可犯,想了一下,先去他昏倒的地方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老人最后待着的地方是四合院外的厕所,被人发现后被邻居抬回去的。地上脚印杂乱,出事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看过,现场早已被破坏殆尽。   难道是突发脑溢血之类的疾病?女人双目探照灯一般四下环顾,最后在墙角处捡到一枚纽扣。   蓝色带花的盘扣这年代十分常见,衣服上几乎都是这么做的扣子,没什么特殊的。按这花纹来看应该是女人的,这会有什么线索吗?将它放进塑料小包中,她又仔细的搜寻了一下附近。最后再没发现什么,只好先返回。   在空间的武器库里找到了刑侦部门用来做指纹鉴定的仪器,检查扣子后顾言颓废的直抓头发。这东西上被泥巴糊的根本啥都没了。一颗普通烂大街的扣子,什么都代表不了。   不死心的想再检查,她晚上带着孩子住进了李家。安排几个孩子睡耳房,她在堂屋陪老太太。夜半三更没了人,大娘也被她用了安神的药物。她起身去查看地上停着的老人。   顾言末世丧尸都解剖过,胆子大的很。把老人衣物解开,全身上下仔细搜寻一番。最后一无所获。老人身上没伤痕,看不出丝毫不对。村里的大夫说他极可能是突发脑溢血,来吊唁的公社卫生院大夫也认为是脑溢血,跟她之前猜的一样。老人突然死亡的例子很多,人老了说不得哪天就突然离开。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她摇摇头准备让闺女拿着扣子散发消息,看有没有人认领。然后调查事情的发展经过,打听有没有人发现什么人一大早在附近出现的。或者听到什么动静的。   调查一番,邻居们都说没听到什么。看她拿着的扣子,一个个都不以为然。这布料供销社售卖,好多人都买的一样花色的。   支书还训了她一顿,说她瞎胡闹。老人脑溢血栽倒起不来很正常,一个普通的老农民,谁会去害他不成。简直荒谬。周围人也都觉得她太多心。连老太太都说她不用想太多,晚上说好让她照顾他们,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这事儿,是老汉太没福。   就提了一下,大家已经集体讨伐她。现场破坏殆尽,若是调查只能解剖尸身。这,她说出来就得被人唾死。根本不可能实行不说,她会被认为疯的厉害,照顾老太太的事儿也得泡汤。住不住李家的房子她不在乎,可对于始终对她释放善意的老人,她真放心不下。   翌日,李仲夏部队那边有了回复。他好像要参加什么演习,是不可能半路回来的。只能托大队干部代办父亲的身后事。   支书感叹一声,自古忠孝难两全,开始着手办老爷子的身后事。打墓。抬棺,闻听消息赶来的李家小闺女也没费事儿,父亲的丧事已经结束。这女人跟父母一样善良,听说是大哥安排顾言来照顾母亲的,哭着拜托她多费心。   一周过去,扣子没人认。事情的经过也没异常,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很正常。老人入土为安,事情到此结束。她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保留扣子。   顾言带着孩子正式入住李家。把屋里屋外犄角旮旯挨个打扫一遍,在俩闺女的帮助下给老太太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裳。老人卧床好多年了,身上却没有褥疮,说明嫁了个好男人啊!家里不算干净,老伴儿却没太邋遢。   把老人放到屋外的木板上晒太阳。屋子开窗开门通风换气,顾言把所有的被褥拆开和换洗下的衣物全拿到外头洗。趁着没人还喷了空气清新剂。   收拾了一整天,屋子里焕然一新。傍晚老太太坐在炕上拿着针缝被子,不时抬头关注四个孩子的情况。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感受天伦之乐。孩子们叫她奶奶,让她感受到生命延续带来希望和生机。   唯一的儿子也有孩子,可她只在几年前见过一次。孩子城里出生成长,对她这个瘫痪在床的老人带着明显的嫌弃,嘴里的奶奶叫的不情不愿,根本不到她跟前来。   而这几个与她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却让她感受到了做长辈的欢喜,冲碗麦乳精还非要她喝几口,亲昵的样子好像她是他们的亲奶奶。   还有顾言,不嫌脏不嫌臭,给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新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总想深深的呼吸几口。   一辈子干净利索,谁知一场意外再站不起来。男人毕竟粗,再耐心照顾也维持不住她之前的状态。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一心等死的人,谁料再次感受到了这份清爽。   四年后,夏季。午后一场雷阵雨刚刚过去,天空挂起了一道七彩的虹。顾言提着锄头准备下地,走了两步回身吼一嗓子。   “顾彦希,顾彦彤走了,该上学了。”   没到暑假,小姐俩还得上学。闻言赶快给弟弟妹妹洗把脸清醒清醒,炕上的李老太塞给孩子两块糖,开口说每日两次的嘱咐。   “要听话,姐姐上课你俩乖乖别闹。等回来了奶奶给你们好吃的啊!”   顾言扛着锄头,跟院里的人相跟着一起下地。大门口迎面撞上了李仲夏,这些年这男人回来的少,可每月都按时寄钱和物。除了他妈那份,当初说好给顾言的,后来一分不少的按时给她。被她拒绝也不停止,说是她应得的。   顾言瞧着他没了领章的上衣,心里顿时明了。这是被下放了,回乡务农接受再教育?怀里的小娃娃按信上说的应该一岁多了啊,这咋如此瘦小?   “干妈在屋里呢,看你回来晚上能多吃半碗饭。我先下地,就不招呼你了。”   “哦,你忙。我自己回就行。”   抬脚迈步,两人错身而过。听到邻居跟他问好,稀罕的看他怀里的小闺女。每次回来都自己一个人,这回咋把孩子带回来啦。   顾言不好奇这个,扛着锄头跟大家一样慢悠悠的走。碰到徐姐,俩女人边走边聊。   “韩老二家媳妇前些日子说怀了,结果又是一场空,压根没怀。在屋里哭的大街上都听到了。不知是她自己难受没怀身子,还是被婆婆男人给揍的?”   提起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顾言就觉得哭笑不得。那女人刚来的时候去找她那回,她后来跟徐姐说,徐姐居然笑她傻。   “傻妹子,人家那是跟你炫耀呢。”   “炫耀?她有什么可炫耀的?”难道我脑子不够用,为什么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值得专门跑丈夫前妻面前炫耀?   “你被夫家抛弃了,人家寡妇却有人要。若是再加上公婆妯娌的夸赞,说她比你好多少。人家可不要变着法的跑你面前炫耀嘛。”   顾言颔首,无语望天。这才明白那天她说的那些是在变相的炫耀。字字句句的表示我有人要,你没人要。   啊呸,就老韩家这样的火坑,她才不稀得他们要。   给玉米搂土锄草,机械性的重复一个动作,顾言已经做的非常熟练。不快不慢的动作,谁也说不出啥来。直干到太阳落山,一声下工大家往地外走。   “后天开镰割麦子,大家都准备好镰刀磨快点儿。抢秋夺夏,一年最紧张的时候,社员们别不当回事……”   队长站在路边扯着嗓子使劲儿吼,大家的积极性却没多高。夺夏又如何,这麦子又分不到我们碗里。一年能给二斤都不赖,这些年哪儿吃过细粮。城市吃供应的一月最低都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细粮。他们倒好,自己种的麦子,一年到头吃不了两回白面。   回到家,俩闺女已经捅开火在做饭。玉米糁稀粥,里头煮一些玉米面疙瘩。他们家的玉米全是顾言空间出产,比这年代的粮食好的多。去皮加工口感细腻,一股香甜的味道。   “妈你回来了。”俩小的高兴的朝她蹦跳过来,顾言伸手一边一个,从兜里掏出摘的木瓜(野果)来给孩子。   “跟姐姐分着吃。”   小闺女点头,蹦蹦跳跳的去找姐姐。最小的顾彦磊却先剥开一个塞进了嘴里,瞅瞅妈妈后才慢吞吞的朝姐姐走去。   臭小子,自小就这么个性子。磨蹭、馋嘴、好吃的先要,干活走路慢的像乌龟。   顾言静静的望着他,看他将木瓜剥了皮递给小花,小花故意逗他还想要一个。四岁的小家伙目光在姐姐和手里的木瓜之间来回打转,最后瘪着嘴跟姐姐打商量。   “这回我多吃一个行吗?”说完好似怕姐姐不同意,随之附加了一条但书。“明天多给姐姐一个。”   小花作势考虑了一阵,最后勉强点头。“多吃一个可以,但你要帮姐姐摘豆角。”   要干活儿?小家伙又犹豫了,在思考到底该不该答应。一旁的顾彦珠已经嘻嘻笑着羞弟弟。   “笨弟弟,豆角都不会摘。”   大花也呵呵笑,弯腰刮了小弟红扑扑的脸颊一下。“答应二姐吧,等一下大姐帮你一起摘。”   “顾彦希……”小花噘着嘴瞪姐姐,一副你咋这么不听话的表情。“别老想着帮他。他四岁了,你能替他到几时?”   “可四岁不会摘豆角也不稀奇吧。他今年不是学会自己吃饭了嘛,最近也学会了自己穿衣。你别太严厉,得慢慢教他。”   “所以才要培养他的动手能力。你这么惯,过两天他不自己干了怎么办?”   “我会哒。”   顾彦磊听二姐说完,赶快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思。你俩这么说,都不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嘛。等一下小姐姐又要羞我,我就是慢一点儿,慢慢学不行嘛。   小弟噘着嘴,红苹果的脸颊饱满鼓胀,清澈的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仨姐姐。萌萌哒的模样让刚还在不满的小花瞬间破功。   “好,你会哒。那下次可不可以快点儿,姐姐因为你迟到好几回了。再迟到你可得替姐姐打扫教室,谁让你是迟到的罪魁祸首。”   小家伙也知道姐姐迟到被老师批评,闻言点点头。“我尽量。”   “哈哈……”   这回娘儿五个全笑了,顾言蹲着朝前走一步,搂着小家伙亲了好几口。居然学妈妈讲话,做出承诺的时候都说尽量。不过妈妈的尽量能做到最好,你的尽量效果不得而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元旦快乐,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当地人吃饭都喜欢端着碗到外吃, 或者随地一圪蹴就成。但顾言的生活习惯不同,所以有了条件后一家人一直是饭桌上吃饭。   今儿多了俩人,一桌八个坐的满满当当。李仲夏怀里的小闺女不知怎么回事, 摇着头不吃东西,还一个劲儿的哼唧。   瞅一眼孩子碗里的龙须面。汤色微黄, 面条白净,菠菜翠绿, 香气扑鼻是特意给孩子们做的。她已经一周岁多, 可以吃这个的啊,这怎么不吃呢?没看一旁的顾彦磊边吃自己的,还不忘瞅摸这一碗嘛。你再不吃他可要抢了。   “孩子怎么了,没什么不舒服吧?”   “有些烧, 应该是感冒。这孩子自小身体不好, 您别担心赶快吃饭吧。”男人说着把小姑娘那份龙须面递给大花姐俩“俩人分着吃。”   姐俩瞅一眼顾言,看她点头这才动筷。她们经常能吃到小灶,倒没有这时代农村孩子应有的馋相。   李仲夏怀里的孩子一直在不安的轻泣, 弄的他也没法吃饭。李老太太想帮着抱, 可一伸手孩子就哭的更厉害,李仲夏只好婉拒老娘。今儿下午听老母亲说了一下午顾言的好话,如今看到她们相处,他欣慰之余又升起淡淡的抱歉。   父亲他没能送最后一程,母亲他也没能膝前尽孝。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亏欠。所以在被批是□□思想, 他干脆利索的选择了回乡, 连领导提出的转业去地方都没接受。   回乡以后可以照顾母亲, 尽一尽他为人子的责任。而政治思想,只要还在这个圈儿里,就脱离不了。一场风暴很快来临, 这么多年从事思想政治工作,这点儿政治觉悟他还是有的。   妻子多次劝他忍让,他只摇头不语。那是忍让的问题吗,那是原则,他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放弃自己的原则。与其到时候不知被下放到哪里,不如自己有所准备的回乡暂避。   如今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住的问题。虽说家里有三大间堂屋,附带两间耳房。可他一离婚的男人,跟顾言这个离婚的女人住一个屋檐下。就算分房住,时间长了也会有闲话吧。   他这厢犯愁该怎么跟顾言说明情况,顾言那厢已经快速的吃了饭,饶过桌子来到了他面前。   “把孩子给我,你赶快吃饭。有啥话吃了饭再说。”   他还没做出反应,怀里的孩子已经被她抱走。被奶奶一抱就挣扎不愿的小女孩在她怀里居然乖乖的没动,抽泣声也在她的拍哄中渐小。   可以的,不愧是四个孩子的妈。哄小娃娃比他有经验。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他此次久住的样子了吗?   也对,大包小包的,院里的邻居能猜到,她又如何会想不到。这样也好,有什么话摊开来说,大家商量着看怎么解决。   “给孩子喂过药了吗?”   “喂过,哦,不,没喂。”   “到底喂没喂?”看你挺温和细致的,怎么也这么不靠谱。难道男人天生就不适合带孩子?   “喂了,没喂进去。”   刚还挺和气的,这怎么一下子好像冷了许多?是因为孩子吗?可这不是你的孩子吧,怎么比我媳妇对孩子都上心?   反正你回了农村有时间,我工作忙顾不上。大的上学跟着我,这个就给你了。   原本就对孩子不上心,这个意外怀孕又无法打胎的孩子,更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她姐姐和弟媳帮忙带,他照顾的时间都比她这个妈妈多。所以一点儿都没担心孩子小,回到农村会不会不适应。好像甩包袱一般扔给了他。   “那你们吃,我带孩子到隔壁去喂药。”   等她的身影离开,他才想起她没拿药,喂孩子什么啊?转身拿过箱子上放着的药,他还未动,小花已经快手快脚的接过。   “我去给妈妈,李伯伯你快吃饭吧,都要凉了。”   李大娘望着小花满目慈爱,转而指指儿子面前的饭碗让他赶快吃。“小花做的煮疙瘩很好吃的,跟顾言腌的咸菜是绝配。今儿还特意给你拌了黄瓜。”   李仲夏冲老娘笑笑,转而低头吃饭。多年的军旅让他做事非常有条理,而且速度飞快。不到五分钟,一大碗的玉米糁煮疙瘩就进了肚子。   “这味道,比我们炊事班做的好吃。稀饭香甜,咸菜鲜美。”   顾言和小花被夸了,老太太和在坐的全都与有荣焉。大花姊妹几个默默的笑,老太太兴奋的拍了儿子一下。   “那当然,顾言娘儿几个很能干的,这十里八乡的谁不夸。”   一墙之隔的顾言不知道自己被夸了,她此时一心只有这个可怜兮兮抽泣的小女孩。体温三十八度四,不算太高,可也不低。布洛芬不能吃,还得继续观察。孩子没咳嗽,但她检查后发现她咽喉发炎,红肿的非常明显。   那个蠢爸爸,还说是感冒呢。炎症已经引起高烧,再耽搁不知会是什么样子。看闺女进来,她指指房门。小花默默点头,反手关好后就站在那里。   顾言这边已经拿出了药。儿童消炎用药挺安全的头孢克肟,第三代抗生素,几乎没有任何毒副作用。她谨慎的按说明减少三分之一,以防这年代的人吃不消。   这药味道发甜,比这时代那些苦的要死的药片子好入口的多。没费多大劲儿就给孩子喂了进去。之后抱着孩子来回的摇晃,没一阵儿之前哭泣不止的小娃娃安稳的睡着。   小花不用妈妈吩咐,已经在炕上铺好了被窝。把小娃娃安顿好,顾言嘱咐闺女看着孩子,她转身出了屋子。   堂屋里已经收拾干净,大花去洗碗,俩小的拿着积木在西面的炕上自己玩。顾言进来径直来到东面炕,坐下一副谈话的架势。   “我转业回家种地。”不用她问,男人已经利落的说了自己的情况。“以后要常住家里。所以……”   “你是要我们搬走?”   “当然不是。”   四年过去,李仲夏还是以前那副温和儒雅的样子,说话低沉好听。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从部队首长到回乡种地却一丝颓废都没有。嘴角的弧度都与以前一模一样。   “打乱你们的生活很不好意思,我再次感到抱歉。我是这么想的,把耳房给我住,你们跟我母亲住到堂屋好吗?”   耳房冬天还得担负做饭的责任,就那么一盘不大的炕,她们娘儿五个可住不下。   “行。”顾言一丝扭捏也没有,点头同意了这提议。“等我回来给你收拾,你先陪大娘坐会儿。”   “等一下,还有个事儿。”顾言停住脚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以后没工资了,也得靠一年的工分过日子。所以……”   “我早都说不用给我的。干妈对我们挺好,我自愿照顾。”   男人本想说,母亲我以后会膝前尽孝,哪能一直劳烦你呢。但这话好像嫌弃人家,这里再不需要你们一样。是以什么都没说。   顾言转身走了,老太太开口解释:“喂猪去了。顾言能干,一年喂两头大肥猪呢。几百斤的猪肉顶了任务,她搬来咱家第一年,队长就已经不再说公分不够不给粮的话啦。”   老太太提起这个,摇头直叹:“这闺女是真能耐,咱大队二十头任务猪,旁人家的都养的瘦成小鸡仔,就她的又肥又大,上称一称,快两百斤。咱公社第一,得了个模范称号。   也不知她喂的啥,人都没的吃了,猪就吃点儿糠和猪草,咋能长那么大的?”   “咱院子没猪圈,她在哪儿喂呢?”   “就咱斜对面院子。他们那后头不是有块儿地吗,三面是悬崖,三角角的也没法盖房。原来是种菜的,顾言也不知咋跟人说的,人家同意给她喂猪用。”   李仲夏自然知道那地方,他此刻疑惑的跟大家一样,顾言到底给猪吃什么了,能养的那么大。   还能吃什么呢,当然是猪饲料啊!表面是泔水和着谷糠,实际每次去喂,闺女都会给她望风。没人之际偷着给喂猪饲料。后世六个月就能出栏大肥猪,她不多喂,一年时间下来这猪也肥的不得了。   还有鸡,那产蛋量也是让众人羡慕的对象。他们院子东面有一小块空地,属于老李家的。原来就有鸡窝,她接手后,已经从原来的一只母鸡,发展到了如今的十多只。   “我回来影响你们了。”这女人看来没他的帮助也能生活的很好。这么多年尽心照顾他母亲,实际是帮了他的大忙。   “这是啥话?这是你的家,我是你娘,你回家不是天经地义的嘛。不过……儿子你觉得顾言咋样?”   李仲夏尚未反应,老太太已经又道:“这闺女能干、善良。对我,对孩子们都细心照顾。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却啥时候都那么有耐心。   几年了,她轻易不动手。有啥事儿都是好好说,好好教。比你那个不着家的媳妇好多了。你看看你当初娶的是啥人啊?夫妻该是共患难同甘苦的,她倒好,你回乡种地立马跟你离了婚。小妮儿那么小她当妈的不要,给你一个大男人……”   “娘,您到底要说什么?”   李仲夏有些无奈,开口打断老娘已经今儿不知第几次的埋怨不平。他工作忙经常不着家,妻子也是工作型的人,出差亦是常事。当年组织介绍的婚姻本就没深厚的感情基础,这么多年夫妻分居两地聚少离多,也没培养出感情。如今遭逢大难,劳燕分飞实属平常。   “已经离婚,您就别再为我不平了。至亲至疏夫妻,我们如今已经是陌路,除了几个孩子,实在没什么好谈。以后别再提她,更不用为这生气。”   老太太叹口气,将话题拉回之前所言。“所以我才说让你娶个适合当媳妇的女人。顾言和气又善良,家里家外一把抓能干的很。你看她刚才抱着小妮儿满是心疼,以后肯定对孩子好……”   “娘,”李仲夏闻言哭笑不得“我才刚离婚,不用着急说这个。”幸好没当人面说,不然我俩住一屋檐下该多尴尬。   “咋不急?一个大老爷们身边没个女人咋能行。我看顾言就挺好挺合适,你娶回家有媳妇,你闺女也有妈。大花小花姊妹几个有了爹疼,以后看谁还敢笑话她们没爹要。”   老太太一番话顾言没听见。她回来后把耳房收拾利索,从堂屋抱了被褥过来给他们父女。蓝底白花的被面,里头是她换的新棉花。   “暖壶里有热水,晚上孩子醒了可以给她喂些水或者冲麦乳精。”   临走还瞅着小女娃交代这糊涂的爹,看他点头她才转身离开。李仲夏望着顾言的背影,又想起了母亲之前的提议。不由的在心里打量起了这个普通的农村妇女。   一米六的身高不算矮,身形苗条纤细不似一般农村妇女敦实,干活麻利又细致。五官端正,皮肤细腻,比他前妻看着还要年轻。整个人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换上军装当女军人应该毫无违和。   “啪”,李仲夏抬手给了自己一下,对自己这种行为有些哭笑不得。真是被母亲那番话影响了,居然暗暗评估人家。这女人胆大心细,敢想敢干,离婚后这么多年没有再找,估计是不愿再婚的。   “啪”又给了自己一下。今儿这是怎么了,绕在母亲话语的圈子出不去了吗?干嘛评估人家,人家跟他没关系。他一个单身男人这么暗自思量人家是不对的。   止住思绪上炕睡觉,刚躺下没多久,身旁的孩子哭了起来。他重又坐起,抱着孩子耐心的哄。摸摸额头好像还有些烧,要不给她喂点儿温水?   单手抱着闺女,从暖壶中倒了小半碗水,用勺子一下下舀着往凉晾。怀里的小闺女哭声不大,轻轻的抽泣着好像在委屈。   开水晾好,孩子却不喝。摇着脑袋委屈兮兮的轻泣。这是怎么了?要不冲麦乳精试试。   麦乳精冲好孩子还是不喝,望着他的目光那么陌生,大大的眼睛写着不安。男人心里那股抱歉又升了上来。   这孩子自出生他没带过几次,这么冷不丁的交到他手里,他对于孩子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她怎么可能有安全感。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这些年太失职。部队生活有时几个月才回一趟家,别说这个小的了,大的那个跟他也不亲。   他当初跟妻子商量过这个问题的,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达成共识。他希望她随军,她希望他转业。俩人互不退让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如今更是彻底离婚,再相见,不知道他儿子还认不认识他?   “闺女不哭,爸爸抱着呢,我是爸爸……”   轻声细语的哄着孩子,小姑娘还是哭泣不止。他又愁又心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火车上就一直在哭,再这么下去他真怕孩子哭出个好歹来。   “咚、咚、”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暗夜里敲门声也极低。“孩子怎么了,还在发烧吗?”是顾言的声音,低低的好像怕吓着孩子“要不你开门让我看看吧。孩子不能这么哭,嗓子会哭坏的。”   本来就在发炎,哪能这么让她用嗓子。再哭下去这炎症是消不了啦。随着她的话语,房门应声而开。男人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顺势将孩子递给了她。   “打扰你们睡觉了吧,实在是对不起。怎么都哄不好,水不喝麦乳精也不喝,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顾言对他客气的话没做任何反应,她抱着孩子轻轻抖动双臂,像摇篮那样来回晃动。   “不哭,不哭,阿姨给宝宝唱歌好不好?再哭嗓子要发炎了,嗓子发炎很不舒服的……”   你别说,在亲爹怀里一直抽泣的小闺女,换到顾言怀里居然再次奇异的停止了哭声。大眼睛望着她,小手还揪着她的衣袖,好似怕她跑了。   伸手探探额头,还是有些烧。重新冲了麦乳精,她坐在椅子上拿勺子喂孩子吃。小家伙犹豫一瞬,张开嘴巴含住了勺子。大眼睛望着她,嫣红的小嘴弯弯翘起,居然给了她一个笑。   “真乖,再来一勺啊。宝宝得吃饭饭,吃了饭饭才能长大,长大了可以跟着哥哥姐姐去玩……”   养个孩子当妈的得说三年寡话(无人回应的话),顾言这技能还没丢。一声声的轻言细语中,孩子越发安静下来。乖乖吃了小半碗麦乳精,闭上眼睛梦会周公去。   “要不我带孩子睡吧。她还在烧,好像有些不安。是不是路上受了什么惊吓?还是对陌生环境不适应?”   自从当了妈,她把空间里几本育儿书全看了。包括幼儿心理学。这孩子明显的在惊惶,她那么不安,睡觉还紧紧拽着她的衣服。   “都是我不好。”男人望着闺女感到非常抱歉“孩子一直是她大姨和舅妈帮忙带的,我……跟我不熟。这么冷不丁的由我这个陌生人接手,又换了环境,她一路上一直在低低的抽泣,食物也不好好吃。”   顾言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是这情况,难怪孩子看着你没一点儿亲切。也就这年月了,若后世那种人贩子泛滥的时代,火车上你就得被当成人贩子看管调查。   再怎么忙于工作,也不能如此疏忽自己的孩子吧。低头瞅瞅这个白嫩漂亮的娃娃,这是把我当大姨了吗,所以那么信任?   “那我先帮你带几天,至少等孩子病好一些再说。”咽喉发炎,不能让她这么哭泣。   “好,麻烦您了。我……”   “不用那么客气。孩子嘛,一个也是养,多一个也不会怎样。”   女汉子说着扯过薄被给孩子捂好,抱着孩子出了屋子。夜里的风还是挺凉的,别让孩子受了寒。   望着她细心呵护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李仲夏久久没收回目光。   听说她曾把前夫一家打的狼狈求饶,在队里上工也没人敢欺负,打架男人都不是对手。他听说的真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吗?怎么好像对不上。如此温柔、耐心,简直比孩子亲妈都认真。抱着的仿佛是无价之宝,不可辜负、不容轻忽。   躺回炕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多年的生物钟让他在早晨五点准时醒来,起床叠被,挑上水桶去了水池。   顾言锻炼回来,水缸早已满满。两只木桶里都是清澈的碧波。院子已经扫过,耳房里整整齐齐。   “这人习惯真好。”暗自呢喃一句,她扛上锄头去上早工。   大花小花学校有早读,七点多放学。比她下工早一点儿,早饭都是她俩回来做。俩小的跟着老太太睡觉,今儿还多了个李家的小孙女。这孩子昨晚半夜又醒了一次,看到她后居然没哭,尿了一次乖乖睡觉。如今跟她闺女并排躺在一起。   饿着肚子干了一早晨,这种一天天拖时间却没有效率没有实惠的工作,在年复一年的重复中让大家丧失了积极性。   看队长离得远看不着,徐姐拉着顾言坐到了地后。伸手指着一溜梯田中间位置跟她八卦。   “刚才看见没,韩老二他媳妇,俩黑眼窝,跟那……报纸上那叫啥来着,不是说是宝贝嘛。叫……”   “大熊猫。”   “对,就是大熊猫。”徐姐说着乐的不行“干巴瘦皮包骨一样,不是这黑青,就是那儿黑青,看旁人关注她,赶快就给韩家开脱。说自己磕的。好嘛,她可真能磕,一年到头就没个好时候。”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坑,不然干嘛挨了打不反抗就算了,还一再的给老韩家遮掩?”原身也被家暴,可她是懦弱胆小,也没这么脑抽帮着施暴者遮掩说好话啊。   “说自己没给男人生个儿子,是自己不好,都是自己不对。”徐姐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满是恨铁不成钢。“咱又不是生育机器,不生咋了,不生就不活啦。老娘真看不惯她那做派,跟旧社会小脚女人一样没出息。”   “这跟小脚没关系。你看韩老太不也是小脚,厉害着呢。”   “也是。你说咱咋正好跟她一个队,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儿,看着就膈应。”   “你别看她就行了。这梯田一块儿块儿的,实在受不了跟队长说一声,不跟她分一起就行了呀。”   徐姐叹息一声,忽然小声的跟她耳语:“我俩月没来身上了,可能又怀了。”   “是嘛。”顾言笑笑瞅她肚子“那是好事啊!你最近干活儿当心些,别累着了。”   “哪儿那么精贵,以前怀大胖他们兄弟仨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啥都干嘛。”   “那不一样。以前你年轻身体好,如今经过了那三年灾害,身体都受损了。这都过多少年了才又怀上,可得保护好才行。徐姐夫知道了吗,是不是特高兴?”   “他当然高兴,又不用他怀,也不用他生。”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知道心疼你,帮你干活就好。”   “他也就这点儿能耐了,手脚不闲着,啥活儿都能干。”   俩女人摸鱼到下工,扛着锄头在岔路口分手。顾言今儿没顾上给几个孩子摘野果,家门口的石头缝里摘了几根刚开放的地黄花给孩子玩。   顾彦磊一看是花,没兴趣的摇头走开。顾彦珠倒是非常喜欢,拿着花高兴的去找姐姐。   屋里传来李家小孙女的哭声,顾言正准备掀帘进去看看情况。李仲夏已经抱着闺女出来。小家伙看到她就要往她怀里蹭,她伸手接住,孩子立马不哭。天快亮时已经退烧,此时在她怀里抽泣两声,居然开口叫她。   “妈妈。”   一声亲切的呼唤,代表这幼小孩子全心的依赖与恋慕。顾言懵了,李仲夏也懵了。一路上教了多少叫爸爸都不开口,如今居然对着个陌生人叫妈妈。看来他这老子当的实在是不合格,孩子不喜欢他啊!   看顾言没应,孩子扬起犹自带着泪珠的小脸再次开口叫她“妈妈。”叫完了看她好像还不打算应。孩子瘪着嘴,看样子又要哭了。   “哎。”先应下再说,孩子不能再这么哭了。她一出声,孩子立马高兴了。小手搂住她的脖子,脸颊磨蹭她,一副爱娇的模样。   “不许叫,那是我妈妈。”顾言还没开口跟李仲夏解释呢,她的龙凤胎不干了。俩人一左一后抱住她大腿,仰着脑袋大声反驳。小丫甚至还拉住了小女娃的脚,作势要往下拽。   “顾彦珠,不可以。妹妹还小,有话要好好说。”   妈妈叫大名了,说明事情很严重。小丫放开妹妹的脚丫,但犹自鼓着脸颊,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顾言蹲下,与俩孩子平视。准备跟孩子讲道理。妈妈被抢走,在孩子眼里是非常严重的事儿,他们会有此表现实属正常。孩子的独占心理,要正确引导,不可以强硬批评。   “妹妹刚离开自己的妈妈,所以暂时把妈妈当成了替代品。小丫和弟弟都是大孩子了,就把妈妈借妹妹用用好吗?妹妹还小,没有妈妈很可怜。”   “可……我们只有一个妈妈。”小丫也不大,说不来太复杂的话。但顾言能听懂。我们也只有一个妈妈,连爸爸都没有。若是连妈妈都借给她,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妈妈。”磊磊也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为了父母不全被人嘲笑,几个孩子多次与人打过架,在顾言的引导下才好了些,不再为没爹而委屈哭泣。如今一听妈妈也被抢,那绝不能忍。   “一个妈妈可以有很多孩子啊。把妈妈借给妹妹,我还是你们的妈妈啊。你们并没有缺少什么是不是。”   俩小家伙想了一下也对,妈妈可以有很多孩子。有了妹妹也还是他们的妈妈啊。   “那李伯伯可以做我们的爹吗?”   顾彦磊这家伙,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把妈妈借给妹妹了,那妹妹的爹是不是也得借我。孩子童言无忌开了口,顾言和李仲夏全都张口结舌,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行,咋不行。磊磊喜欢李伯伯,就让他当你们爹。”   好嘛,看热闹不嫌事大,李老太支起窗户表达自己的意思,那满脸喜气,比过年都高兴。   “吆,我这是听见啥了?”东屋的王小麦出来,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李大娘,你儿子好像有媳妇吧,这话是咋说的?”   “离了。”李老太也不怕闲话,干脆利索的开口说明。“我这不是……”   “娘,您这不添乱嘛。顾言帮我带妞妞而已,你这要扯到哪儿去。”   李大娘还欲开口,顾言抱着妞妞站起来朝老太太摇头。邻居们全在院里了,别给人提供谈资。有话回屋说。   顾彦磊小朋友引发的尴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了幕,吃瓜邻居不禁开始偷偷议论。原来老李家儿子也离了婚,这孤男寡女的住一个屋檐下,以后有的好瞧。   早饭时分,院里寂静无声应该是到院外去聊闲篇了。顾言抱着妞妞,让她自己拿奶瓶喝奶。这孩子根本不清楚大人间的风起云涌,就这么认定她了,谁都不给抱。在她怀里乖的小猫一样。   “我跟她大姨长的很像吗?”不然咋把我当妈妈,她是大姨带着的,肯定对大姨更亲切。   原以为李仲夏会很快回答,结果这人抬头仔细的瞅了一番才摇头。“不像。她大姨比你胖,面容也完全不搭边。”   顾言笑笑,低头侧着脑袋瞅怀里的小丫头:“那就奇了,妞妞你怎么就认定阿姨了的?”   “妈妈。”   得,人家是认她当妈,一反驳就要水漫金山的那种。这算什么情况,心理学的投射作用吗?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和人,所以把这种依恋转移到另一个相像的人身上。   李仲夏面对闺女抱歉又无奈。父母都不合格,把孩子搞的认知错乱。这下该怎么办,太打扰人家了吧。她自己就有四个孩子,还要上工,怎么好再增加人家负担?   他的抱歉明晃晃的写在脸上,顾言不会不懂。单手抱着孩子,单手拿着勺子吃饭,这技能依旧使得非常顺手。   “孩子太小了,可能女性更让她有亲切感。我暂时先帮你带着,几个孩子在一起也更好哄。比你一大老爷们容易带。”   那多不好意思。这话还是别说了,没多大意义。孩子小,根本听不懂这些。他也不能因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强硬的剥夺孩子的安全感。大不了就是暗暗回报,活儿多干些就是。   等顾言中午下工回来,院儿里已经晾晒了满绳子的衣裳。大部分都是她们娘儿几个的。妞妞坐在木头小车里,乖乖的看小丫和磊磊玩。龙凤胎也不复之前排斥的模样,反而跟妹妹玩的挺好。还会告诉妹妹不可以吃花,揪出来后把饼干递给她。   “这个才是可以吃的。”   “笨妹妹。”小丫非常高兴,这回她不是最小的了。笨妹妹不是她的专属名词啦。   老太太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望着孩子们满脸慈爱。李仲夏挑水回来,手里拿了把镰刀。   “明儿开镰割麦子了,家里的镰刀呢,也拿出来吧,我都给磨磨。”   顾言呆呆的点点头,找出镰刀递给他。棚子里做饭,一转头就看到他帅气的身影。不用女人唠叨,什么都想在前头。大男人居然帮她洗衣服,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得这待遇。   “妈,你笑啥呢?”   “我来做饭吧,你坐那儿摘摘这点儿野菜。”   俩孩子放学挖野菜去了,一回来就怕她受累,给安排坐着干的活儿。顾言笑笑让开地方,端着盆里的野菜到院子里坐。   “给我吧,我来摘。”没等她动手,磨好镰刀的李仲夏已经接过了这活计。指指地上玩的几个孩子说:“跟孩子玩会儿,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你呢。”   尤其是他闺女,自从顾言回来,那眼睛就没离开过。看妈妈在忙,倒是也不撒娇要抱。此时看她离的近了,小胳膊伸着想去她那里。   “哎呀,妞妞要抱啊!”顾言也不跟他客气,把篮子和盆都给他,自己起身去逗孩子。   “妈妈。”小家伙被妈妈抱到怀里,漂亮的小脸笑的更加灿烂。小丫和磊磊看妈妈有空了,也挤过来围着她。   “妈妈我也要抱。”   “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好、亲妈妈一下,妈妈都抱上。”   龙凤胎搂住她脖子,脸颊、下巴、额头都亲个遍,糊了她一脸口水。怀里的妞妞也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不甘示弱的抬头亲了她好几下。   “哈哈……”仨孩子全揽进怀里,顾言笑的开怀无比。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孩子的爱纯粹真挚,这几年过来,她都觉得自己被净化了。心灵得到了升华,不再那么暴力,心中那股戾气也几乎消失不见。   “都这么喜欢妈妈啊?”   “嗯,最喜欢妈妈。”   “我才是最喜欢。”   “……我是。”   “我是。”   龙凤胎干啥都能抢起来,一个最字也争的不亦乐乎。不过俩孩子被教的好,就是嘴上逗逗,几乎不会动手。姊妹俩打架的事儿极少发生。   妞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急的使劲儿搂住顾言的脖子,小胳膊使力,脸红脖子粗的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与占有。   龙凤胎跟妹妹玩了一上午,不再那么排斥她,不过一样占着妈妈的怀抱,好似生怕被抢走一般。   顾言也有劲儿,一使力抱着仨孩子站起来,抬腿欲往外走。东屋的王小麦看她这样开口打趣。   “吆,孩子都叫妈了,这啥时候发喜糖啊?”   “这得问孩子爹去。”   顾言回的利索,说完径直出了院子。王小麦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冲她背影喊。   “问啥孩子爹啊,你也是当事人,这事儿我看你说了就算吧?孩子爹衣裳都帮你洗了,还扭捏啥啊。”   顾言没回,她喊完呵呵直笑,院里的其他邻居也都跟着乐。南屋的李大木拿着烟袋度步到北面,脸上的神情一本正经,看那样子也是为这事儿。他们是不出五服的本家,这事儿不完全是八卦,更多的是对李仲夏这个侄儿的关心。   “中午了,晒的慌。老嫂子,我背你进屋里吧。”   “我来背。”   李仲夏将母亲抱回了屋子,起身给这个本家叔叔倒了杯水。李大木接过杯子放到一旁,敲敲烟袋收了起来。   “老嫂子,这事儿不能这么拖着啊!咱仲夏跟顾言孤男寡女住一个屋檐下总归不妥。这才刚开始呢,大家已经风言风语了。时间长了名声不好。要我说,他俩离婚都带着孩子,咱那小孙女又那么粘顾言,凑一起过得了。”   李老太高兴的拍一下手掌“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仲夏回来说离婚了,我就这么盘算上了。你说他那媳妇,是个啥人啊?男人遭了难,赶快就离婚。那么小的闺女也不要,她算个什么媳妇什么妈?哪有顾言好,这孩子孝顺又能干,跟仲夏年龄也没差多少,俩人正合适。”   李仲夏在一边已经无语了,他妈这是多想顾言当儿媳啊,逮着个机会就撮合他们。上午洗衣裳,她把顾言她们的也都拿了出来,他觉得人家帮他带孩子,他给人洗洗衣裳也没什么。好么,敢情她打的就是让人误会的牌。   “我看也行。虽说顾言带着四个孩子,可她挺能干,孩子们也懂事听话,没啥麻烦的。男人嘛,不就是上工挣工分,逮着空多干活多挣钱,让女人孩子好过些嘛。咱仲夏不是那懒的,比韩老二强了不知道多少,顾言指定也乐意。”   女人没个男人那日子过的多累,这么些年这女人就没个休息的时候。经常大晚上的看她们灯还亮着。白天的活儿没个男人帮衬,针线活儿全得夜里不睡觉赶出来。   男人没个女人也不行,不说别的,就那缝缝补补做衣做鞋的就没男人会干。过日子不就是男女互补嘛,这俩挺合适。   “仲夏,你是个啥想法,要愿意了叔去跟顾言说。你俩都是二婚,也不用咋张罗,买一斤喜糖,两盒烟给认识的人发发就行。这事儿我帮着办。”   “对,仲夏你赶紧拿个主意。我跟你说,娘可是看上顾言这儿媳妇了。你要是不愿意,为了避嫌我可是宁要她不要你的。”   李仲夏真是哭笑不得。老娘为了让他答应,居然出口威胁。这不是拉郎配嘛,这样的婚姻是不是太儿戏了?他第一次婚姻就是组织做媒,三天结婚。如今落这么个结果,难道第二次还要如此吗?   俩人完全不了解,顾言好像连字都不识。他跟她能有共同语言吗?组成家庭能过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试试周末日万,希望自己能坚持。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顾言不知道李家人已经在给李仲夏施压, 她抱着仨小的去了徐姐里。进屋后让几个孩子玩,她跟徐姐在棚子下做饭。乘机递给她一包红糖。   “啥呀这是?”徐姐拿过来闻闻,没有打开的意思。   “红糖, 给你补身子用。”   “哎呀,不用。我身体挺好的, 你留着自己喝,还有孩子们呢。”   “还有呢, 李仲夏回来带了好几包。”先借你的名义使使, 不然这东西送不出去。   “不错嘛,被下放了还有这好东西。”从高往低走,大队人都认为这就是被下放了。   顾言笑笑不多言语。他在外工作十多年,但凡有些心眼的也不能空手回来吧。这人看着温和, 但深邃的眼眸像是古井寒潭, 让人无法窥视其里。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光看这双眼睛,他这人也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么淡然温和无心机。   闲聊几句, 顾言带着孩子们回家。一进门, 迎面碰上李大木。男人一条腿都迈出门槛了,看到她后又回头喊了一句。   “这事儿你们好好说说,别这么一直吊着让人说闲话。”   不用解释,顾言也知道这话啥意思。但她什么都没问,装不知道一般去厨房帮着端饭。   午饭是稀粥就菜窝窝, 顾言的咸菜是点睛之笔, 给这寡淡的饭食增添了舌尖的精灵。   李老太的目光在顾言和儿子间来回打转, 但儿子没松口她也不敢贸然当面提及。挑明后被拒,以后可真没法一起生活了。她喜欢顾言她们娘儿几个在一起的日子,不想跟她们分开, 更不想害顾言没地方住,再次去搭窝棚。   龙凤胎还小,体会不到这些。低着头乖乖的吃饭。小妞妞拿着勺子喝稀粥,眼睛默默的瞅哥哥姐姐,下意识的在模仿她们的动作。   大花小花明锐的感到气氛奇怪,之前一幕她们也都看到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妈妈意思是不是对这个李叔叔有意?之前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可不是这副温和态度,脸黑的堪比锅底。如今这样,是看上这个伯伯了吗?   一桌子人一个个都不开口,跟院里院外熙攘的动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这么诡异的吃了饭,大家端着碗筷送去做饭的棚子,顾言往锅里添水作势要洗,被小花拉住了衣角。   “妈,你……你要嫁李伯伯吗?”这话几年前她就问过,当时妈妈说李伯伯有媳妇。如今呢,李伯伯也离婚了,你总可以嫁他了吧?   顾言转头四顾,之后微微弯下腰开口:“妈妈有这个意思。”说完观察孩子的表情,发现她高兴之余好像还有些忐忑。顾言开口继续跟这个心思细腻的孩子解释。   “单身,在这个时代有很多的不便。”小花懂事的点头,他们姊妹几个这些年被嘲笑了多少,妈妈都是知道的。“妈妈需要有个男人帮忙遮掩,你们也需要一个父亲。而妞妞需要妈妈,李奶奶需要一个儿媳。   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行。不用想着是不是该讨人喜欢,或者怕人嫌弃。这些都不需要。我们是非常合适的互补,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尺的关系。不用谨小慎微害怕,妈妈永远是你们的妈妈,有我在谁都不敢欺负你们。”   小花本来还在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伸手搂住妈妈的脖子,爱娇的跟她磨蹭。农村的孩子像她这么大的,基本都不会跟父母撒娇了。可她这么多年却一直保持这个习惯。心里有什么触动,就会搂着妈妈。她的怀抱是这世上最安全的港湾,多少风雨都能被挡在外面,多少忐忑心慌都能得到抚慰。   “……要是李伯伯不同意呢?”她听到李爷爷的问话了,李伯伯要是同意,当场就该答应了吧?   “不同意咱就盖两间房子搬出去。大家都知道这几年妈妈养猪养鸡卖了不少钱,而且还挣着李仲夏的工资,是有能力盖两间平房的。”   “哦……”孩子都忍不住要欢呼了,妈妈太有先见之明了,准备工作做的充足。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妈妈你真好!”这个心思细腻的孩子露出最真的笑容,不复之前担忧的模样。   翌日一大早,天还未完全亮队上的上工钟叮叮当当响了起来。顾言做贼一般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夏粮收割,学校放了七天假,孩子们不用早起上学。   院里,李仲夏拿着两把镰刀,看她出来递给她一把。俩人对视一眼啥都没说,默默的出了院子往小队库房走。一路上人们陆陆续续的赶到,等队长发布任务后不紧不慢的出发。   “抢秋夺夏,都墨迹啥呢。这季节最爱有雷阵雨,大家都麻利点儿,割倒的麦子要迅速挑到打谷场……”   各队长扯着嗓子喊,大家跟耳朵聋了一样没听见,该咋样咋样。有的人反复掏自己的兜,好像在试验它的深浅。希望麦子够干,这样才能搓下来麦粒。   顾言被分到一块儿八亩的大地块做打头,她手速快,几年前秋收割谷子,低着脑袋埋头干活。一小时后居然把众人甩出一大截。队长这才知道这人以前有多保留。   “发挥你最好的水平啊,带动大家的积极性,交公粮的时候我给你报一个劳动模范。”   顾言点头答应,但蹲下后依旧没使出全力。劳模的称号有助于她今年的竞选,可若为这个得罪广大社员同志们,可就本末倒置了。   始终与第二保持一个身子的距离,顾言挥动镰刀的同时默默观察她的状态。到后来看她明显累了,她也开始放慢速度。   李仲夏刚开镰就被队长叫去挑麦子,他完全服从指挥,将镰刀递给别人,自己提着两头尖尖的扁担放到了地边。一把麦穗三扭两扭的就是一根绳子,用来捆一堆堆的麦秆。这工作可是技术活儿,就是些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老农民,也有很多不会。   “可以的。这么多年在外头,这技术还没忘。”队长拍着他后背满脸笑,俩人年龄相差不多,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关系不算生疏。   “怎么能忘呢,这可是吃饭的本事。”   “好,说的好。民以食为天,你小子不忘本。”   队长又拍他一下,叹息着转身离开。听说是自己要求回乡务农的,最近好像很动荡啊,不知道他此举到底何意?李仲夏上过好多年的私塾,听村儿里的老举人说他考个秀才不成问题,这么多年部队当领导,怎么落这么个结局?   一早晨高强度的劳动,等下工时大家全累的敲胳膊捶腿。农村有句老话叫:干啥活儿换啥身子。意思就是干什么活儿,都得身体慢慢适应。这不,刚开镰,大家这腰啊,胳膊腿全都受不了,有些年纪大的刚才已经是跪地劳动。   “顾妹子,顾妹子……”下工走出地头没多远,三队一个大姐小跑着朝顾言过来。   “咋,找我有事?”   “嗯……我……”徐姐看她探头探脑,不愿人知道的样子,起身先走。女人这才小声的跟顾言耳语。   “有个事儿请你给出个主意。”左右瞅瞅没人主意她们,女人继续“我婆婆给我小叔子找了个对象,说好了七月结婚。按说结婚就结吧,彩礼给的比我和老二家的都多些我也不说啥。毕竟各时情况不同。可她老人家竟然说要我们搬出耳房,腾出来给她们做新房。这就让人没法忍了。   厢房让给老二,如今耳房再让给老三。一家子的钱都在老人手里一分不给,我们出去这日子咋过?她们二老要是让兄弟们齐心合力的盖两间草房也行,我去住我不嫌。以后自己奋斗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家仨小子不缺劳力,只要勤快日子不愁。可如今这样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啥都不给赶我们出去。这事儿我……我不乐意。”   一碗水端平,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这个狼多肉少的年代,父母想一碗水端平就更不可能。   顾言冲大姐亲切的笑笑,伸手挽着她胳膊。   “打蛇打七寸,你得知道你公婆的要害在哪里。这样才能跟他们谈判,借以维护自己的利益。”   看大姐好像还是不懂,顾言继续诱导:“你们小家五口人,公婆最在乎什么?”   “我儿子。”这回大姐明白了。老二家生的俩闺女,公婆的重男轻女不严重,从没欺负过俩孙女,可对于孙子还是格外在乎的。   “可,这跟我小叔子娶媳妇占房子有啥关系?”   顾言真是无语了。大姐啊,难怪你生了儿子,你妯娌生了闺女,你婆婆却只敢拿捏你。   “等收了麦子,领上你们娘四个的口粮回娘家。”看她还不明白,顾言继续“让出房子可以。就让他们家老大,也就是你男人打光棍好了。他们不当你们是这家人,你就领着孩子走的利索。记得啊,说给孩子改姓,以后不是他们家人了就。”   “啊?……”女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事情的关键在她仨儿子身上,老两口想要每个孩子都成家,多生孙子开枝散叶。而不是为了一个尚未进门,不知啥结果的事情逼走几个孙子。   “妹子,你这太厉害了。这都是咋想到的?”   “别管些了,赶快回去跟几个儿子窜一下。也可以通过邻居或者亲戚把你的不满和打算透给你公婆。说不定不用付之行动,只要做个架势他们就能改变主意。”   顾言说着拍拍女人肩膀,转身摘了几朵路边的野花。   这事有几个关键点。第一,她公婆偏心但不糊涂,行事也不蛮横。这么做无非是觉得对他们没有损失,也就欺负她一向大度好说话。第二,也就是公婆的七寸。她生的是公婆在乎的男孩子。   这两项缺一不可,不是谁家遇到这问题都能这么解决的。这年代女人离婚难活,回娘家这操作几乎拿捏不到婆家。因为住不了几天就得因口粮问题被娘家人给送回来,带着孩子就更没法回。一口吃的一个住处就是命啊,有时因为这挨打了娘家人都得劝你忍着。   而且婆家还得是差不多的老人,若是遇到极品,还是她一力降十会更有效果。   女人得了指点欢天喜地的回家,身后挑着担子的李仲夏对顾言刮目相看。这真的是个没读过书没见识的女人吗?分析问题一针见血,敌我态势清楚明了。绝对的对症下药。   还以为她就会动刀动枪呢,原来也会教人耍心机。   割了一天的麦子,胳膊腿都僵硬的不会打弯了。李仲夏回家后看到顾言若无其事的在棚子底下做饭,身形利索无一丝疲态。   她今儿可是打头的,五队第一天在全大队得了第一,有她不小的功劳。被女人压在脑袋顶,激发出男人们无穷的潜力。看来接下来几天河野大队的麦收要进入高潮,说不准在全公社都能拿名次。   堂屋里点着两盏油灯,这年代绝对的奢侈作风。是她坚持让俩闺女一人一盏点着写作业。   这女人是么的特立独行,在一众粗糙的农村妇女中仿佛鹤立鸡群。与孩子们的关系亲切随和的好似朋友,哪怕龙凤胎才么点大,她也给与了孩子友好与尊重。院里人都说她好脾气,早忘了她几年前是怎么把韩家收拾的哭天喊地跪地求饶。   这女人让他看不懂,她之前态度是对他有意思吗?她又图什么呢?他如今早已不是个意气风发的师政委,脱下军装妻子立马提了离婚,她又看上他什么了呢?   李仲夏低头瞅瞅自己。条纹背心军绿裤,上头全都沾了泥。脚上的解放鞋是之前留在家里的,左脚开了胶,右脚拇指破了个洞。同样沾着灰土泥巴。   这泥腿子的造型没什么稀罕的吧?   “发什么楞呢你,水缸水不多了,你去挑两担,晚上洗漱用。”   顾言一出声,他立马回了神。放下手中两头尖的扁担,换上两头带铁钩的扁担挑水去。整体动作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他已经在这儿研究人家半天。   晚饭顾言蒸了窝头,看着黄灿灿的还以为全是玉米面。实际她放了很多小米面和白面,吃起来口感香甜软糯,根本没有粗糙的感觉。   “妈妈。”她放下盆刚坐,妞妞就抱着她的小娃娃摇摇晃晃的过来。小闺女拉住她胳膊,在她腿上坐下。   小丫看妈妈的怀抱被占了,抱着娃娃不甘示弱的坐到了妈妈的另一边。大眼睛瞅着对方,一副你占了我地盘的眼神。   “妈妈。”妞妞搂住了顾言的脖子,强烈的表达自己的占有欲。   “我妈妈。”小丫瞪她一眼,也搂住顾言脖子。   俩孩子小胳膊小腿的,为了能搂紧几乎就是吊在了她身上。她左右瞅瞅,无奈一笑,一左一右都亲一口。   瞅一眼坐在一边乖乖等吃饭的顾彦磊,她不禁感叹这孩子墨迹归墨迹,但总归没闺女这么黏人,尤其在有好吃的时候。要是他也黏着妈妈,她搂着仨孩子这饭可咋吃?   “都乖啊!小丫到旁边自己吃饭,妈妈给妹妹舀一点儿稀粥,哄她吃点儿。”   “为什么妈妈要抱着妹妹不抱我,我也要妈妈抱。”   小丫话一说完,妞妞更加紧紧的搂住了顾言。表情不言而喻,这地盘我占了,绝对不让你。小丫的占有欲也非常强,看她这样也紧紧搂住妈妈,就是不放手。   炕上的李老太伸手拍了这俩一人一下,皱纹深深的脸上笑的开怀。“俩臭丫头,你们这样妈妈咋吃饭啊?她今儿可割一天麦子了,不知道心疼妈妈累啊。”   她这么一说,小丫大了领悟的快,率先放开了妈妈,自己乖乖坐到了姐姐身边。小花亲她一下,把勺子递给她让她吃饭。   “妈妈蒸的窝头,可好吃了,分你一个小的。”   “我要妈妈做的个小兔子窝窝。”说着话,大眼睛不忘瞅一眼旁边的妞妞。看她在妈妈怀里,小嘴不禁撅了起来,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   “妈妈上工很忙,顾不上做兔子。等割完麦子,再让妈妈给做好不好?或者姐姐给你做,姐姐也会做的你忘了。”   “不要,就要妈妈做。”   怎么忽然这么倔强,以前不是挺乖的嘛,这是怎么了,看着就一副闹别扭的样子。小花一时有些犯愁,不知道该拿这个闹别扭的妹妹怎么办。   “等妈妈过几天不这么忙,一定给小丫做兔子窝窝。还有鲤鱼、大公鸡,给小丫做好几个花样好不好?”   “好。”看妞妞也坐着自己吃饭,妈妈的大手还温柔的抚摸自己发顶。小女孩高兴了,关爱的天平加了砝码终于平衡,笑嘻嘻的开始吃饭。   李仲夏坐在一边。看她没有动怒,没有训斥,更没有动手就安抚好了俩争宠的孩子,心里暗暗给她竖大拇指。他家儿子跟姨姐孩子相差一岁多,在一起也很容易争吵,他曾多次听到过妻子和她姐为此歇斯底里的大吼。家里的鸡毛掸都给打的秃了毛。   其实不止是他妻子,大部分的家长都是这教育风格。他这个被人称性情温和的男人,在面对孩子的问题时也曾动过手。可这女人怎么就能在劳累了一天后,还心平气和的去对待孩子,敏锐的发现问题并解决。   等饭后顾言去喂猪,他想帮忙被拒绝后坐炕上给他妈按摩双腿。说起顾言不动手的事儿,他妈居然哈哈大笑。   “她不动手?是你没看着。孩子们要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她也是会动手的。竹板打手心,看情节严重打多少下。去年,不,今年年初的时候磊磊偷厨房的烙饼,被她打了好几下呢,小手都打肿了。”   “是嘛?”   “可不。偷东西、撒谎、偷懒耍滑、她是绝不允许的。磊磊做事再墨迹,妈妈交代的活儿也会干好。”   “他么小会干什么啊?”李仲夏笑,发现越发看不懂这女人了。教育孩子如此有原则,而且有针对性。磊磊可不就是墨迹还有些懒嘛,她这都跟谁学的?   “帮忙搬凳子,或者扫地、吃完饭送碗筷,只要力所能及,她都让孩子干。”   老太太说完看儿子没吭声,瞅一眼窗外,捅咕他一下声音压得低低的。“咱说的事儿你考虑的咋样?顾言这孩子绝对是好闺女,家里家外一把抓,比你原先媳妇强。”   “娘,您让我好好想想。婚姻不是儿戏,我已经失败一次,不能再随随便便与人组成家庭。我们都根本不了解,这么贸然结婚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我的成长生活轨迹跟她完全不同,你说我们真的合适吗?难道就为了孩子们能有个完整的家,我们就勉强拉到一起啊。”   “不是。娘是……”结巴了两回,老太太理了下思路继续。   “娘知道你自小读书多,懂的多。后来又参加了部队,见识广、眼界高。可能看不上农村的娘们。可娘跟你说,顾言绝对跟普通的农村娘们不一样。她拿着字典自学,就能学会写字,这两年的家里的信全出自她的手。她也是读书看报的,不是两眼一抹黑的文盲。”   “这两年的信出自她的手?娘你确定吗?笔迹可不像个初学者的。”   “确定,她都练了好长时间了。”   心里的涟漪随着母亲的话更加止不住的在扩散。李仲夏手上不动声色继续给老母亲按摩,眸底深处已风起云涌。   本来就心湖荡漾,结果等顾言她们洗漱完,他安排老娘睡下去耳房后,这女人居然来敲他的门。   看到她的身影,他才发现这几天脑子里居然全是她。月光下,迎上她漆黑的眸子,他瞬间脸颊发热,感觉沸腾的血液全上了头。   “你,有事?”   顾言点点头,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居然是九朵红色的蔷薇,月光下披着淡淡的光晕,幽香醉人,沁人心脾。   “外国小说里,红玫瑰代表爱情。咱这没有这花,这几朵蔷薇我费老大劲儿找来的。送你了。”   她伸出胳膊举着鲜艳的花朵,他呆呆的站着心如擂鼓。活了三十多岁,他这是遇到传说中的表白了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女人,有话不用媒人传,居然亲自来找他表达自己的心意。   “你这是拒绝吗?”相比于他的心潮汹涌,顾言显然冷静的过份。“我比你前妻差很多吗,所以拒绝我?”   “不是。你……你很好。”年轻的完全不像四个孩子的妈,活力四射朝气蓬勃。   “不是讨厌就好,我们可以先定下关系,相处看看嘛。”   “为什么选我?”李仲夏终于镇定下来,深呼吸一口慎重的开口发问。给你介绍过么多都被你推了,为什么现在又来撩我?   “因为我就想嫁你啊!”   简单的一句话,他刚恢复的心跳又失了自制。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此大胆简直是……简直他就没见过。   “顾言同志,这是很严肃的事儿,你别开玩笑。”   “你哪儿看出来我是在开玩笑?”顾言整肃容色,变的跟他一样认真。“你要是嫌我带着四个孩子负担大,可以直说。赶明儿我就带孩子们搬走,不影响你找对象就是。”   她说完将手里的花往他怀里一扔,转身就要走。李仲夏急忙伸手拉住,被这个敢爱敢恨雷厉风行的女人搅乱了一池春水。   “……我没说嫌弃你。”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女人双眸好似闪动着一颗颗小星星,一眨一眨的搅动着他的心跳呼吸。   “处对象。”   “好。晚安,拜拜。”   她挥挥手远去,不带走一片花瓣。独留他手捧鲜花在夜风中凌乱。机械的回屋关门,将花插进花瓶,钻进被窝捂着脑袋哭笑不得。   这一场恋爱之旅,开头是不是荒腔走板过了头。他才是男人,才应该是个掌握主动权的不是嘛。顾言,你给我等着,早晚我得扳回来这一城。   只是一夜的时间,老李家好像就变了季节。如火的夏季吹起了阵阵温和的春风,几个孩子吃着鸡蛋饼抬头观察妈妈是不是吃错药啦。   端午节刚吃过红豆大枣粽子,这才过去没几天吧,咋大白天的又给烙鸡蛋饼呢。他们五个每人还有一小碗麦乳精,这也太暴露奢侈了吧。   “快吃啊,下午放假了你俩负责带弟弟妹妹。妞妞最小,小心点儿别把她磕碰着。”   “知道。”大花大大咧咧的点头,小花乖巧的笑着应是。转头小声的在妈妈耳边说悄悄话。   “现在还不是。”   顾言声儿不大,这回答让在坐的大人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老太太咧嘴偷着乐,喝一口小米粥望着孙女自言自语。   “一家子有爹有妈的才算齐全。”   一句话说的大家全抬头看顾言和李仲夏。这俩相视一笑,默然不语,一个比一个更高深莫测。   又是一天高强度劳动,晚上下工时通知所有男同志晚饭后到打谷场加班。割下来的麦子得抓紧脱粒,否则万一来一场雨的话损失就太大啦。   顾言到家时李仲夏还未回来,俩闺女已经做好了晚饭。小米粥煮疙瘩,比别人家的都稠,扛饿的硬货更多。水灵灵的小葱,鲜嫩嫩的黄瓜,蘸着黄豆酱吃非常美味。全是自留地里摘回来的。   “李伯伯咋没回来?我把饭盛到堂屋去还是等他回来再盛?”小花给她端来温水放在地上,小丫拿着香皂跟着后头。妞妞没抢过姐姐,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唯恐把她落下。   “妈妈。”   “是我妈妈。”   好嘛,这争妈妈的戏码再次上演。看来她作为中心,只要一出现就是激情四射,火花飞溅啊。   “都别争。妈妈不是说过嘛,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都疼。”   “不要。妈妈是我们的妈妈,不是妞妞的妈妈。她想要妈妈,除非把爹分给我们。”   “对,把爹分给我们,这样别人就不会笑话我们没爹要。”磊磊居然也附和小姐姐。龙凤胎站在一起,深切的表达着自己对父亲的渴望。   这是下午谁又说什么了吗?孩子最天真无邪,但往往越是这样,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越伤人。自她离婚,闲言碎语不断。他们还小,没有她这铜墙铁壁般的心,会受伤很正常。   “同意分你们了,所以你们现在要叫爹了吗?”李仲夏放下手里的扁担,蹲在棚子外不远处,拍拍手朝孩子们伸开双臂。“要爹抱抱吗?”   “要。”龙凤胎跑去,一点儿不怕生的扑进男人怀里。妞妞看没人跟她抢了,赶快拿着香皂坐在妈妈旁边。   大花姐俩也满是笑意,把毛巾放到顾言腿上,转身跑进了棚子。“妈你快点儿洗,咱们开饭了。”   小花还有些别扭,端着碗过来的时候小声的嘟囔她一句:“别墨迹……他还等着洗呢。”   顾言乖乖点头,对闺女这“吃里扒外”的行为无一丝异议。自己洗完倒了水,顺道体贴的给男人兑了温水过来。   龙凤胎新鲜过了,高兴的跑出去跟人宣扬自己有爹的事儿。院里邻居听到的全出来道了声恭喜,一个个伸着手要糖、要烟。李仲夏正欲回身进屋,李老太已经打开窗户递出个小包。   “给,有烟有糖,你拿去给大家分。”   这回,来道贺的越来越多。领了糖的小家伙去通知小伙伴,男人们闻风也都来凑过滤嘴。一时间欢声笑语热闹无比,倒真像办喜事一般。   “抽烟的吃糖的,这就算请了啊,等我们领证后你们可别再跟我要了。”顾言不知何时站在李仲夏身后,开口一副过日子精打细算的德行。   “顾言,你也忒小气了。自己一个人都照样过日子,这回有了男人帮衬,还这么抠门可不成啊。”   “怎么不成?一个月就点儿工分,都给你们吃了抽了,我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啊!”   “哎吆,看这小媳妇,刚过门就当家啊。李仲夏你这男人当的可忒没地位。”   “说的好像你们家不是你媳妇说了算似的。胡老三,这话别人说还好,你说可一点儿力都没有。”   这样当着众人面说一大家子,这女人居然一点儿都不害羞,一丝扭捏都没有。李仲夏对媳妇的厚脸皮有了一个新认识。看胡老三指着顾言却在瞅他,随即开口给他媳妇帮腔。   “女人管家才说明男人聪明。衣食住行都有人替你打点好,这是多大的福气。只有光棍汉才自己什么都干呢,你们没么可怜吧。”   “……哪能呢,咱都是有媳妇的人。”   一帮子吃瓜群众闻言哈哈大笑,谁都不再提耙耳朵的事儿。男人们抽着烟回家吃饭,等一会儿还要加班。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指指顾言上下打量,嘴里渍渍有声。   “顾言,我记得你跟我同岁吧,今年二十九。这咋看着比我年轻么多,跟刚结婚的小媳妇似的。”   没等顾言开口,一个女人就接茬。“是这话,顾言你咋越活越年轻,四个孩子的妈,这要不认识的谁敢信。快说说,你抹的啥雪花膏,这效果也忒好。”   “还能有啥,万紫千红啊。不过我早起锻炼,估计也有好处。”后世高科技提取的精华面膜,你们上哪儿买去。   “是嘛,我也早起锻炼去。”   “你就会吹牛,早工天天迟到的人早起锻炼,简直开玩笑呢。”   “就是,还不如省块儿猪油抹抹,玩意也挺滋润。”   “哈哈……不成老母猪了。”   一帮女人嘻嘻哈哈的说笑,临走兜里都装着糖。李家就是大方,别人家抢都抢不到,今儿这好像大家都有份儿。   女人们也很快散去。喜事是人家的,沾沾喜气就行了。明儿还得下地,看能不能搓点儿麦粒回来尝尝。   顾言转身返回,李仲夏已经吃完饭离开饭桌。看她进来指指妞妞道:“快吃饭吧,妞妞怕人抢你的,一直给你护着呢。”   “妈妈。”妞妞闻言冲顾言张开了双臂,她过去抱起孩子,亲亲她以示奖励。“真乖,妈妈明天给妞妞蒸小兔子好不好。”   “好。”   “我也要。”   龙凤胎异口同声,顾言赶快摸摸这俩。“好好,都有啊。”   大花小姐俩好像小大人一般,吃完了自己的,端起弟弟妹妹的一人喂一个,免得这俩兴奋过头顾不上正事。龙凤胎和妞妞围着顾言叽叽喳喳的说自己的要求。小兔子,狗狗、胆大的顾彦珠居然说要一条蛇,吓的弟弟躲进妈妈怀里努力抗议。   顾言呵呵笑着哄孩子们,一旁的老母亲满脸的皱纹笑成了花。这温和的感情如温泉弥漫的蒸汽般氤氲,散入每一个角落。自十七岁离开家,他再次感受到了这种淡淡的温馨。   加班仨小时,回来时发现门上贴着字条。“厨房里留着饼子,吃了再睡。”字迹潇洒大气,是顾言的笔迹。   做饭的棚子里,大碗上扣着盘子。里头的饼子金黄,一打开就散发出浓浓的葱油香气。腹中咕咕两声,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吃。本来想留两块,结果灶台上还写着字。   “明早吃鸡蛋疙瘩汤。”   你们有更好的,所以这些都是我的。是这意思吗?李仲夏笑笑,把灶台上的字擦掉,吃了饭回屋睡觉。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大家都在说他春风得意,干活儿简直是风卷残云。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还会如此激动呢?躺在被窝,伸手摸着心脏的位置。鼓噪的声音怕是旁人都听见了吧。   翌日一早,把昨晚带回来的麦粒给当家的。顾言瞅外头一眼,回头冲他呵呵直乐。明媚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洁白的贝齿咬着嫣红的嘴唇,花枝乱颤活色生香。   “你……你笑什么?”   顾言看他有些羞恼,赶快正正脸色,忍笑忍的很辛苦。“你怎么也干这种事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回家全忘了?”   “跟不搭噶。部队纪律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这是服从大家的意志。如今粮食的分配偏向城里,大家辛苦一年想尝尝很正常,没么不可饶恕。”   “还以为你会举报他们呢。”脱粒偷拿,每年的惯例。这都是没办法,不给分又馋的很。咋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呗。   “我在你眼里是木头吗,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变通的?”   “也不是。是之前你身上身衣裳给人的错觉。”   “部队也是由人组成的,人情世故在哪里都需要。大家辛苦一年才有这一次扣的机会,到最后也许都扣不够一家老小尝一顿的。我再去举报,我成啥了。”   顾言点点头,“是挺不公平的。老农民自己种的粮,最后却得优先供应城市。自己一年到头粗粮过活。要是有机会都不扣点儿,比傻子都傻。”   “我们的国家还不富余,这些都是一时的困难。只要大家齐心合力,我相信总有一天大家都能大米白面吃到饱。”   顾言笑笑不再多说,拿上镰刀准备上工。是的,这都是一时的。勤劳的中国人民在度过这段后会一路狂奔,撒丫子追上被列强落下的路程。   忙忙活活十多天,麦子全部脱了粒晒干。地里接茬种上了黄豆,这几天队里赶着牲口到公社交粮。   “今儿个请上一天假,你俩到公社把证领了。”   “我今儿准备大扫除呢。咱老农民有几个领证的啊,您干吗老催这事儿。”   这话是顾言说的,李仲夏可没敢这么想。在他心里,领了证才算两口子,所以尽管已经发了喜糖,他却根本没提出来过住一起,实在是想都没想过。   “等回来我跟你一起打扫。”   “对,赶快去把证领了。要不你俩今晚就住一块儿去,不领我也没意见。”   “不行。”李仲夏出声反驳,看大家都回头看他,赶快解释:“得先领证。”   顾言尚未开口,小花开心的拍手。“妈你快去吧。被褥我跟姐姐会洗,你放心走你的。”   大花点头附和妹妹的话,指指外头俩小的。“弟弟妹妹我们看着,你们快走吧。再晚赶不上送公粮的车了。”   “妈妈。”一说走,板凳上乖乖坐着给娃娃穿衣裳的妞妞,赶快跑过来搂住顾言。意思不言而喻,你去哪儿得带着我。   顾言摸摸孩子柔软的发顶,“带着你,等一下妈妈换件儿衣裳咱就走啊。你现在乖乖坐板凳上。”   小家伙点点头,放开了搂着的双手。顾言过去拽住俩大闺女:“别拆了,等回来了咱一起弄。你俩也换衣裳,咱一起都去。”   “妈妈,我们也去啊?”大花惊讶的瞪着眼睛,小花也双眸充满期待。   “去,都去。去把俩也找回来,给她们洗手洗脸换衣裳。让东屋刘奶奶帮着照应下奶奶,咱们说不定啥时候回来。”   “好。”   小姐俩答应一声,起身往外跑。顾言回头瞪个发呆的男人:“刮胡子,洗脸换衣裳。赶快麻利的去。好不容易出趟门,带孩子去照张相,你不会就以这形象拍全家福吧。”   她前世做武术教练的,末世后异能发现的很早一直是队伍领导者。有时候出口的话语不自觉的就带上了股英姿飒爽发号施令的劲儿。   李仲夏迎着她利落的身影,真想立正抬手给她敬个礼。若不是炕上有他妈,地上还有几个娃娃,他还真就这么做了。   “知道了,我去换衣服。”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一家子忙忙活活又是洗又是换, 大夏天的衣衫单薄倒是也不费多少功夫。女孩子全都是连衣裙,万红丛中一点绿的顾彦磊小朋友则是黑裤子白半袖,仿佛城里的小学生。   顾言自己也难得换了身套裙。这衣服空间出品, 做工质地非这时期可比。红色大波点的底料,腰身处被腰带勾勒的不盈一握。上身白色的半袖和脚上白色帆布鞋相应, 油光水滑的发丝编成辫子搭在胸前。   “妈,你这也太好看了吧!”   大花惊讶的摇头赞叹, 站在她面前左看右看。小花也是一副惊叹模样。从小生长农村, 见惯土不拉几装束的孩子,一下子就被这洋气大方的打扮给震了。   “你这哪像是我们妈啊,简直就是姐姐嘛。”   “是姐姐。”   “妈妈漂亮。”   “妈妈好看。”   最爱搂腿的妞妞看哥哥姐姐都有话说,急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想去搂妈妈, 又害怕把她裙子弄脏。急的拽着自己的小裙子, 半天说出俩字。   “一样。”   可爱的小模样让顾言抱起来亲了好几口,她在镜子里看看自己,有那么夸张吗。脸上未施粉黛, 常年的农作让她的皮肤并不显白, 但这些年的保养却是让肌肤细腻光滑充满了弹性。五官不算太出彩,可她的气质却实在是好。这么一打扮优雅中透着干练。   “好了没,马车在外等我们呢。”李仲夏在外喊,顾言赶快背上包,转身往外走。   “好了。”   呼啦啦出来一群, 李仲夏本想看哪个孩子要他抱。结果眼睛黏在媳妇身上移不开了。人都走到大门口了, 他才赶快抬脚跟上。   马车上已经拉满了粮, 也就孩子能坐到上头。拽紧捆绑的绳子,倒是也掉不下来。但大花小花大一些了不愿坐,俩小的怕失误摔下来。最后只好婉拒了赶车的好意, 让人家先走,他们还是做十一路汽车。(步颠)   李仲夏今儿换了军装,这年代最流行的衣服。他把孩子抱过来,顾言领着几个小的跟在旁边。俊男靓女顿吸眼球。   吴六子挑着水,刚出水池就被顾言吸引,眼睛盯着一个劲儿的看,惊讶的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大字。   这真的是韩老二那个不要了的婆娘?   “啊……”太过专注,结果一头撞在了路边的茅墙上。人摔倒了,水洒了一身。   顾言回头给他个大白眼,转身领着孩子继续赶路。李仲夏黑着脸,冰冷的眼神带着警告。回头瞅瞅他这大变样的媳妇,真后悔没带件儿外套出来。   一旁的俩女人本来也在议论顾言,此时哈哈大笑,其中一个看顾言她们走出的挺远了,大声的开口打趣他。   “六子,人家有主了。你再这么惦记,小心人男人收拾你。”   “就是。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看见个女人眼都不会转了。小心顾言拿擀面杖揍的你娘都不认识。”这女人一副鄙夷的口气,瞧着吴六子像看癞□□。说完了转身问同伴。“刚才那是五队的顾言吗?老韩家不要的媳妇?是她吗。”   “是,咋不是。自从离了婚,这女人是越活越漂亮了。整个人跟那太阳似的,走哪儿都发光。今儿换了这一身,更让人移不开眼。比我去县里见过那些城里女人都好看。”   “是好看。她胆儿也大啊,居然穿着露脚腕的裙子,胳膊袖子那么短。不怕人笑话啊。”   “笑话啥。咱下地不也挽袖子撸裤腿的嘛。人家穿裙子咋就不能漏脚腕了。她那衣裳真好看,不知道在哪儿扯的布。”   “李仲夏从大城市带的呗,咱公社哪儿有那么好看的料子。”   旁人的看法一向不在顾言的考虑范围,穿什么,那得取决于她去什么场合。爱看你们就看好了,就当提前给你们开开眼。   不坐车了,他们就改走小路。孩子们高兴的边走边玩,妞妞也下了地,被姐姐牵着,拿着朵小花高兴的挥舞。俩大人走在最后,李仲夏拽拽顾言将带着的水壶递给她。   “凉白开,先喝这个,等到了公社给你们买冰棍。”   “公社根本没冰棍。”顾言赶快提醒他“千万别跟孩子们说,不然要失望的。”   男人受教的点头,瞅一眼前头的孩子们,看她们只顾玩没注意他们,这才小声的说“你今天……很漂亮。”   这时期的国人都很含蓄,一般不会当面夸人。李仲夏这话犹豫良久还是说了出来。人家作为女同志,都那么勇敢的对他说,我就想嫁你的话了。他作为男人,若是连对人家的欣赏都不敢说,那也忒怂。   “你才发现啊。”女人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的抚着自己的长发。“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幸运,居然得到大美女的青睐。”   这话一听就是逗他,李仲夏配合的点点头。眼眸晶莹闪亮,帅气的脸上春光灿烂。   “万分荣幸。咱今儿扯布给你多做些衣服,以后都穿的漂漂亮亮的。”   “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赚钱养家?那以后咱家的活儿是不是都归你干?”   “没问题。”看顾言神色怀疑,他笑笑说:“你可以列一个单子,什么时间需要做什么,我尽量安排好时间去做。这么多年我自己过,一般家务我都会。”   “那可说好了,以后你多干活,给我腾打扮的时间。要不我做了漂亮衣服也没时间穿。”   男人颔首同意后又语带犹豫。“不过……”   “不过什么,刚说完就后悔了?”   “当然不是。”男人笑笑,我岂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你下回做衣裳能不能把袖子做长点儿?”   左右瞅瞅自己的衣袖,比这时代的半截袖是短一些。完美显露出她线条优美的手臂,后世属于常规操作。不过在这保守的年代女人穿这样,的确有些露。像徐姐她们夏天也是长袖,顶多往上别一别,露出小臂来为干活利索。   “好吧。我下回穿七分袖的。”在空间里搜寻一下,符合条件的衣服不少。或者自己扯布做几件吧,改良一下款式就好。“李仲夏,你可是一直在城市生活的,怎么观念也这么保守?”   “这怎么是保守呢,这是爱护……你喜欢这种衣服,可以晚上在家里穿。”   “呵呵……”   顾言被这老古董的态度弄的开怀大笑。明媚的五官舒展,如花般绽放开来。阳光透过树荫洒落在她身上,星星点点的那么活泼开朗。   “妈妈,你笑什么呢?”   小花回头问,孩子们全静静的在等她回答。顾言转头朝李仲夏望去,晶亮的眼睛俏皮的一眨,提醒他刚才说过的话。这回看你怎么跟孩子们说?   这个之前还会脸红的男人,今儿居然完全不为所动。脸色丝毫不变,淡定的开口。   “我说咱等一下去公社,给你们扯布做漂亮衣裳。”   “哦!要新衣服。”   “我也要。”   龙凤胎欢欣雀跃,对新衣无比渴望。她俩的衣裳大都是姐姐的衣裳改的,虽然也还好。但新衣服给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哒。   “妈妈,我要一身跟你一样的裙子行吗?”   小丫拉住顾言的裙摆,满脸羡慕的开口。妞妞也过来凑热闹,表示跟姐姐一样的要求。   顾言蹲下一人亲一口:“不行。这个你爹说不能穿,妈妈给做其他的款式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穿?”   小丫奇怪,俩大的也奇怪。闻言全都看李仲夏,希望他能给个答案。好嘛,刚才还镇定自若的男人,被顾言的骚操作给弄了个大红脸。有你这样的吗?这让我怎么说啊?   他在想怎么糊弄孩子,偏顾言对着他挤眉弄眼,好像他心思多猥琐一般。娘几个脑袋挤在一起,像极了搭配美丽的花束。   嫩芽、枝叶、含苞待放……形态各异,娇柔可亲。衬托着中间那朵鲜艳夺目的蔷薇花,撩人心弦,扣人心扉。   “因为白的不耐脏。”   李仲夏吭哧半天想出这么个借口糊弄孩子。大家笑笑表示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就要像妈妈这样的。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表示听你们的。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到公社,俩人先去民政办了结婚登记。这时期结婚证上没贴照片的地方,所以无需拍照。公社没有照相馆,两口子想了想带着孩子们去县城。   “县城东西多,也带孩子们长长见识。”   “出趟门见识见识挺好,可咱们怎么去?”这落后的地方还未有班车,几十里地难不成走路吗?   “现在正在运公粮,我去粮站问问有没有顺路车捎我们一段。”   别说,他们运气真挺好。正赶上运粮的大卡车回县城。只是前头副驾驶已经坐了工作人员,他们只能坐后头。   顾言提着裙摆有些后悔,该穿裤子的,这上车不方便啊。哪料副驾驶的男人在看到她后,居然主动下了车。脸红红的让给她坐。“你穿裙子坐后头不方便。”   顾言也不多客气,道了谢抱着俩小的上了副驾驶。不到一小时来了县城。这地方别说孩子们了,顾言也是第一次来。   “这也太土了,连百货大楼都没有。也就供销社比公社大点儿,多个食堂……”   “你说什么?”原以为她是来到大地方在惊讶,结果对上眼眸,他在里头看到的居然是不屑。   “没。我说怎么连栋大楼都没有。”   “县政府有办公大楼,三层。不过不在这边儿。照相馆就在附近,咱先去照相吧?”   顾言点头,拉着几个好奇的孩子往前走。国营的小门面,黑白照,没彩色的。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拍几张?”   “一张全家福, 几个孩子每人一张单独的,再给几个孩子来个合照。”   “……好嘞。一共七张,这边交钱。”   这家人哪儿来的, 这偏僻的地方还有如此气质的人?男摄影师被李仲夏瞪了后,慢半拍的开口说正事。   “再加两张。”李仲夏掏出钱, 眼睛瞅着单据,在计算给多少。   “好嘞。咱这儿最大五寸的, 你这两张给谁照?要多大?”   “我媳妇, 两寸就好。”   “好。”这么漂亮的媳妇,是得多照两张。   两口子坐前头,顾言抱着最小的妞妞。大花小花领着弟弟妹妹站后头,这年代最平常的全家福站位。   结果摄影师刚安排好, 顾彦磊瞅瞅左右, 非得要跑到前头站李仲夏前头。   “为什么啊?”摄影师有些生气。来照相的都挺听话,咋就蹦出你这么个作妖的。“为什么要站你爹跟前。”   其实李仲夏已经叉开双腿,让孩子站他面前了。可他觉得这么不好看, 不如四个孩子整整齐齐站后头好。男人独自待着有威严, 媳妇抱着小娃娃,身后跟着四个孩子,这多好看。   “我是男孩子,要跟着爹。”   这话一出,李仲夏先笑了。仰仰脑袋示意摄影师就这么照。旁边的顾言瞅了儿子一眼, 在心里为自己再婚而鼓掌。男孩子, 心里更渴望父亲。成长的路上他需要有人引导, 需要有学习的榜样。   全家福喜气洋洋,接下来孩子们一个一个拍,轮到妞妞时小家伙非要拽着妈妈。顾言实在哄不住她, 只好蹲在一边,娘儿俩大眼瞪小眼的来了一张。   “你别说,这么拍还真好看。”这位妈妈好年轻,娘儿俩对视那么有爱。长得好、衣裳好,气质更好。这照片拍的真自然。   孩子们合照,小家伙也要妈妈,被劝了好久才同意让姐姐领着。轮到顾言拍,她又非要参合。   “来,孩子们都来。”不能冷落哪个,女孩子都是爱照相的,那就一起吧。她这么想真是对了,几个闺女全跑来,她儿子跟在李仲夏身边动都没动一下。   拍好照,约定一周后来取。顾言开口跟摄影师商量:“同志,您能跑一趟我们大队帮我们拍一张全家福吗?”不等他开口发问,她继续解释:“我婆婆没法行走,出不了门。”   “可以的。我们照相馆每月都会有一次下乡的活动,服务人民。你们是哪个大队的,我可以先安排去你们大队。”   “东岭公社河野大队。”   “行,我记下了。会尽快安排。”   出了照相馆,孩子们兴奋的在前头叽叽喳喳,李仲夏歪歪脑袋,跟媳妇耳语一句。   “下回不带孩子,我陪你来照。”   “为什么?”   “我们都没合照。”   “哈哈……好啊!你要随身带着吗?”   “嗯。”看孩子们没关注他们,他小声道:“装钱包里。”   顾言笑笑不置可否。没想到老干部一般严谨的男人在结婚后,居然有这么大转变,还会有如此可爱的小心思。是为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吧!   “妈妈,妈妈,快点儿……”大花领着小丫都走到供销社门口了,回头急的催促。   “好,马上。”   县城供销社比公社的大的多,最里头还有两辆自行车。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花布。这里的东西是可以示人的,做新衣服穿多漂亮。   每人都可以挑一块儿喜欢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站在布料柜台前选。售货员看他们一家气质不俗,难得的多了几分耐心,将所有的花色全都摆在柜台方便孩子们看。   “我要这个”   “我要这个黄的。”   “黄的招虫子,姐你别要这个。”   孩子们自己讨论的热烈,李仲夏瞅瞅顾言悄悄问她:“挑两款你喜欢的啊!”   “我都要行不行?”   这话明显的在开玩笑,结果男人居然真的点头。   “真的假的?”   “真的。奢侈一回还是可以的。还有枕巾床单,你都可以换新的。”   顾言笑笑,最后把孩子们挑中的每人给扯六尺够做上衣,她自己挑了块儿白底蓝花的。把那藏蓝色的扯了三丈多,每人一条裤子。一丈多的白布给家里俩男人做衬衫。   一下买这么多,售货员却利索的开票。问都没问布票这茬。这一切都得益于李仲夏那身衣裳和他本人的气质。   开了票去结账,顾言从包里掏出李大娘给的布票递给男人。这时代钱没有,各种票更是稀罕物。他妈把东西给她了,她这当媳妇的怎好让男人为难。   “不用,我这儿有。”   看他利索的结了账,顾言这回真有些惊讶。她手里婆婆给的票可不少,这些肯定也是从他那儿得的。这家伙怎么还有?难道他刚才回答她可以是真的承诺,不是哄她开心?   给几个闺女扯了几尺红色的玻璃绸。发饰就这一种,想买发卡居然断货。顾言干脆买了好几条手绢,各种颜色的也可以绑头发做装饰。   挑手绢的功夫,李仲夏在门口的柜台买了二斤猪肉。菜、白面家里都有。今儿包饺子庆祝。   “买点儿饼干吧,让他们路上吃。”   男人这一提议再次得到孩子们的欢呼。虽然妈妈啥好东西都有,可那都得偷偷摸摸的。这种正大光明的奢侈显然让她们更加兴奋。   出了供销社,又进了食堂。一问只有最简单的三合面饸饹,角瓜臊子没有肉。他们也没得选,要了六碗,每人一份儿。妞妞不怎么吃饭,龙凤胎也没吃完,最后都是李仲夏给收拾的残局。   出来等了一阵坐上约好的回公社的卡车。副驾驶依旧让给顾言,她笑笑道谢抱着睡着的妞妞坐前头。交代李仲夏看好这帮孩子。   到公社居然又好运的碰到了回大队的骡子车,这下不用走路了。孩子们一个个揉着屁股,真想说还是走回去的好。这土路颠的人都要散架了,回去还要继续颠吗?可一看妈妈已经抱着小妹妹上了车,他们只好默默跟上。   “我抱着她睡吧。”   “不用。来回一挪她又该醒了。你注意点儿龙凤胎,别掉下去。”   男人回身把龙凤胎一左一右的抱到腿上,让大花小花抓着他胳膊。四个孩子尽量兼顾,别颠下去一个。   车子吱呀吱呀一路颠簸停在了李家大门口,此时上工的还未下工,街道静悄悄的。大家赶紧提着东西回家,免得被人看见又眼红。   拿着儿子的结婚证,老太太高兴的怎么都不舍得放。“把耳房收拾收拾当新房,今晚就住一块儿去。”   这俩不是初婚也顿觉不好意思。顾言收起结婚证放箱子里。“急什么啊,你都有孙子了。”   “孙子不孙子的我都看开了。我就想活着的时候能看到你们开开心心,圆圆满满的就好。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妈,怎么又说这话。”顾言省了那个干字,直接开口叫妈。“你好好活着,活长命百岁。”   “对,娘您别老是说丧气话。儿子刚回来,还没好好孝敬您呢。这一大家子承欢膝下,您高兴才对。”   “哈哈……高兴,咋不高兴。这么多年,我今儿最高兴。没想到我还能有儿孙满堂,儿子媳妇在跟前的日子。”   顾言把手绢递给老太太,坐她旁边拍拍后背安慰她。“喜极而泣流两滴泪就行了啊,您跟孩子们玩,我去做饭。咱晚上包饺子。”   “好,好……”   顾言领着孩子们去摘菜,李仲夏在家里剁肉。等她们回来时,只听院儿里响着非常带节奏的马蹄刀。   “吆,你还有这一手呢?”   “那是,我会的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打发孩子们去玩,她们俩合作包饺子。肉剁好放盆里,大葱、韭菜、白菜一样样剁碎跟肉放一起。顾言打发男人去舀面的功夫,赶快往馅儿里加入了各种调料和食用油。   “真是的,以后在家里也得做贼。”   “你又嘀咕什么呢?”   “我说咱们八口人得包多少才够吃?”   “反正把这些都包了,紧着你们吃。”   “那你呢?”   “我一大男人,吃什么不一样。”   “哈哈……”   “我说什么了?”你这么笑。   “没事,没事。赶快和面,天快黑了。”   大花姐俩也会包,面醒好俩孩子也一起帮忙。终于在大家都下工吃饭的时间包好了饺子,一家子坐到了饭桌上。   顾言拿出个瓶子给李仲夏倒了杯酒,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笑道:“刚去供销社打的。就这一杯多了没有。”本来想换成茅台的,但怕你喝出来,只好就这地瓜烧了。   “你也喝啊!我们一人一杯”   “那好吧!”顾言笑笑又拿个酒杯出来,李仲夏接过瓶子抬手给她斟满。   “今儿是我们新婚,这就算合卺酒。”   饺子包的非常多,孩子们一个个吃的西里呼噜。李仲夏端起酒杯,跟媳妇轻轻一碰。顾言端起来抿了一口,顿时辣的“嘶嘶”的吸气。   “吃口菜压压。”李仲夏给她夹了块儿黄瓜,俊雅的脸上满是笑意。   “好辣。这么难喝的东西,为什么有人抢着喝?”   她前世是喝酒的,白的啤的国产的进口的全喝过。不过是真没喝过如此呛的。白酒该有的香、绵、甘、纯,它都没有。有的只有刀子一般划过喉咙,火烧一般的炙烈。   女人伸着舌头,右手使劲儿扇风。可爱的跟只小兔子一般。与她平日里表现的飒爽利索大相径庭。李仲夏被逗的呵呵直乐,孩子们看妈妈的样子也笑的开怀。   “妈,真那么难喝吗?”大花探头探脑,好像想要尝尝。   “嗯,难喝死了。”顾言赶快把酒杯缩回来“你可不许尝。你未成年,喝这要喝坏脑子的。”   “我不喝,我就是好奇看看。”   “妈妈,吃。”妞妞端着碗,将自己的饺子给顾言。一旁的小丫也端着碗给妈妈吃饺子。“妈妈你快吃饺子,吃了饺子就不辣了。”   “哎呀,谢谢闺女。”   一人碗里吃一个,俩孩子都高兴的很。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不用端坐吃饭,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束缚,孩子们释放天性,饭桌成了一家人团聚交流,促进感情的最佳地点。   饭罢,小花去洗碗,顾言搅拌猪食得去喂猪。一根棍子插在中间,娘儿俩准备抬着走。李仲夏站一旁,那意思不言而喻要干这活儿。   之前不是说让我多干活嘛,这怎么洗碗被小花给推了出来。喂猪你这意思也要自己来。难道之前说的都是开玩笑?你是计划把我当韩老二一样晾起来?既然那样,你还结婚干吗,自己过不挺好的嘛。   “你自己能提动吗?还是要我跟你抬?”   李仲夏笑了,为这女人心思转变之快。刚才明明是准备自己去的,一抬头的功夫说出口的话完全南辕北辙。   “我自己去,以后这活儿都我干了。”你也忒小看我,这猪食桶再大,还能有我练狙击更需要臂力嘛。   “妈妈,这以后可咋办?”大花望着这个新父亲,第一次感到了为难。以为有个爹光有好处呢,这下这秘密可咋守?孩子愁的眉头紧皱,顾言拉住她往屋里走。   “没事,妈妈抽空去喂就行。”   “嗯,叫我跟你一起。”说完又重嘱咐“我跟你一起,不然不安全。”   顾言点点头,摸摸孩子的发顶满是爱意。顶多再有一年,养猪养鸡都得被说是搞资本主义。到那时就不用愁这了,家里顶多留两只鸡,想喂也没的喂。所以再辛苦一些时日,我们有明面上的累积,以后日子才能轻松。   刚进堂屋,又被老太太催着布置新房。顾言笑笑,从柜子里拿出新的枕巾床单,抱着自己的被子去了耳房。   这屋子不大,陈设简单。花瓶里的蔷薇被换成了野姜花,白色的花瓣仿若一只只蹁跹的蝴蝶,灵动而富有生命力。   换上新的床单,俩枕头摆放整齐。把自己的花被子摞到他的上头。这成双成对的物品,终于有点儿新房的感觉了。   转身瞅瞅,没什么好收拾的。这男人生活习惯非常好,自己住的屋子干净整齐,物品井井有条。   一转身他已从外头进来。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衣裳也换过,看来是刚冲了澡。   二人世界四目相对,顾言一瞬间有些紧张。不过到底不是雏了,没有那羞答答期待又害怕的忐忑。她经历不多见的可是真不少。一瞬的尴尬后,抬手大大方方指指炕。   “你铺被子,我去看看孩子们。”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男人点头, 她转身出屋。这一走又是一个多小时,独留新郎官坐立不安,铺好了被子却不敢往里钻。怕人误会他饿狼一般等不及要那啥。   听到隔壁的水声, 也许是顾言在洗漱。心里长草一般抓挠刺痒,感觉时间一分一秒的难捱, 比第一次洞房都让人不安。李仲夏对自己这毛头小伙一般的表现无奈至极,苦笑一下干脆趴地上做俯卧撑。   一次次习惯的动作, 安抚着他躁动的情绪。脑中又出现女人拿着蔷薇, 大大方方向他诉衷情时的样子。心跳声声如同擂鼓,鼓噪着最真切的情意。   “这是干嘛?率先练习啊。”顾言擦着头发故意逗人。俩孩子都生几个的人,同床共枕而已,弄的那么尴尬紧张多不像话。太丢人了。   “你这个女人……”   任李仲夏多淡定的人, 听到这黄腔也忍不住红了脸。婚姻生活多年, 他真没跟谁开过这样的玩笑。两口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这事儿也跟做功课,完任务一般。关灯, 做事, 善后睡觉。话都没多一句。哪有眼前这女人这样的,居然开口调戏人。   看他真有些嗔恼,顾言赶快讨好的笑笑。“开玩笑的嘛,你还真生气啊!你说咱俩当爹妈的人了,同个房而已, 搞的那么紧张多不像话。”   轻言软语, 男人的火气立马熄灭, 无奈的给她个大白眼。“你还知道紧张啊,我看你放松的很,一直都无所谓的样子。”   “这……我都孩子他妈了, 要跟大姑娘一样娇羞,你不膈应,我自己就得膈应死。”   这话让李仲夏忽然心疼。从绳子上拽下自己的毛巾,转到她背后给她擦头发。良久的沉默后,他将毛巾重又搭回原位。双手一合将他媳妇抱进怀里。   “以后有我在,你尽可以做小姑娘。”   “你说的,不许反悔。”她转过身子,仰着脸望着他。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油灯的反光什么都看不清。   “不会。”男人俩字出口,低头吻上了贪慕已久的娇艳红唇。“我说话算话。”   干柴烈火,瞬间燎燃。红烛昏帐,温柔缠绵。一次结束,李仲夏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关灯。抬手拍一下脑门,男人低低的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狂野激动的时候。   从炕头拽了卫生纸,看她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样子。他干脆自己动手,掀开被子给她清理。   “你干嘛?”   他刚一动手,那个睡着的女人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双手拽着被子,望着他一副警惕的模样。   对,不是害羞,是警惕。这神情也许一般人会混淆,但身为多年的职业军人,李仲夏绝不会错辩。   “哪能让你帮我做这个啊,我自己来。”   她语气轻快,极力伪装成无事的样子。望着他笑颜如花,明显的在打感情牌。李仲夏只好装作不知,她不愿意说,他只能不问。   “你是我媳妇,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嗯。”女人抬头冲他笑笑“这不是不习惯吗?”   “言言,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得尽快习惯。”   “不要这么叫我。”她笑的轻松愉悦,但那笑却不达眼底。“随便叫什么,哪怕叫我顾乌鸦呢,别叫这个名字。或者直接叫媳妇吧,孩子她妈也行。大队的夫妻好像都是这么称呼。”   李仲夏点头,默认了这个提议。没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女人居然扑到他身上,四处煽风点火。很快,小屋里再次烈火燎原。   这回结束她没慵懒的假寐,自己乖乖的拽了纸低头清理。随着抬手的动作,薄被滑落肩头,女性优美的身材曲线暴露在空气中。他回头望的目不转睛,她抬手赶快拉回。嫣红的小嘴撅起,娇嗔的拿手指戳他一下。   “哎呀,流氓。”   李仲夏被弄的哭笑不得,抬手将她连人带被全搂进了怀里。“你是我媳妇,我看我媳妇怎么就流氓了。”   喜欢玩,我就陪你玩,希望你是真的开心,不是伪装故作轻松。相信我,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不用警惕到睡觉都绷紧着神经。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古代中了进士被称之为登科,而洞房被称为小登科,可见男人对它的重视程度。   李仲夏侧身望着媳妇,清亮的眼眸如一汪清泉,里头满满的都是她。女人发丝微卷,身段窈窕、眼皮低垂慵懒至极。她若是抬眸看你的时候,那双狭长的凤眼充满了魅惑。   当然,这妩媚风情他也是刚发现。这女人平日里淡漠的很,跟人说话总带着一股凉意。也就对着她的孩子们亲切温和,仿佛回归到了最原始的时刻。卸去了防备疏离,展露着最真实的自己。   “干嘛不睡,我脸上有花啊?”果然,眉眼斜飞,让人心醉。   “人比花娇。”   “李仲夏,我真是看错你了。”   “?”   “温文尔雅,淡然有礼。该是君子标配。你这可……”   “君子和木头不是等号吧。我夸自己媳妇,心悦与她怎么就不君子了?”看顾言有些惊讶,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十三岁我第一次读这首诗,心里对这种美好的感情心生向往。”男人低低的笑,抬起她的脑袋让她面对他“但后来我一度以为这只是古人的臆想,没想到自己有体会到它的一天。”   若不是发现她隐藏与心理深处的防备警惕,这肉麻的话他就不说了。反正他们有一生的时间共度,他的心意她慢慢都会明白。   多年的思想政治工作,让他明白语言沟通的重要性。不论她心里的那份不安来源于哪儿,他只想告诉她,你如今是被人珍视的。不论前半生经历了什么,今后都有我与你共度。   “嗯”顾言轻轻应了一声,随后轻松的笑笑:“快睡吧,明天还得上工呢。”   这人观察力太强,她都有些迷惘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他会是个好父亲,孩子成长路上的好导师引路人。这就可以了,这就可以。   一夜好眠到天亮,隔壁那帮孩子一点儿都没打扰,连最黏着顾言的妞妞都没动静。   “奇怪,小家伙们怎么这么乖?”顾言穿着衣裳,眼睛盯着一墙之隔的堂屋。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提起鞋就往外走。   “这操心劲儿啊。孩子永远排第一。”   天刚亮,大队这段日子不上早工,大家都还没起呢。隔着窗户中间那一小块玻璃朝里望,孩子们一个个乖乖的在炕上睡觉。排排躺着一个挨一个,妞妞被姐姐哥哥夹在中间,小脸睡的红苹果一般。   转身去做日常锻炼,等回来时房间已经收拾整齐,水缸满满,厨房里灶火正旺,锅里的水呲呲的冒着小泡。   李仲夏站在那里,腰间系着围裙,正在用开水烫面。   “回来了。去洗手,叫孩子们起床,今儿学校开课,别迟到了。”   顾言点点头,笑意直达心底。这家伙居然真的会做饭啊。看那样子有模有样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没想到在六十年代也能让她捡到宝。   堂屋里,根本不用她叫,大花小花一个在叠被子,一个在给最小的妞妞穿衣裳。小丫站在地上自己洗脸,还不忘招呼弟弟“顾彦磊,你快点儿来洗。再懒的不洗脸,姐姐今儿就不带你玩了。”   顾彦磊坐在凳子上,磨磨蹭蹭不肯动。“我脸不脏。顾彦珠你跟我同岁,才不是姐姐呢。”   本来不管他俩的小花闻言回头:“磊磊,这话谁教你的?”一直叫三姐的,这怎么忽然这样。   “三姐比你早出来一分钟,她也是姐姐。姐姐叫你洗脸,你那么不情愿干嘛啊。你忘了怎么答应妈妈的了,要每天洗脸洗脚,做个讲卫生的好孩子。”   被二姐训了,磊磊撅着小嘴有些不服气。“反正她跟我同岁,我就不想叫她。”   “这又犯了哪根筋了?”大花奇怪的瞅瞅俩小的,转头看到妈妈进来,赶快把事情跟顾言说了一遍。   顾言默默点头,过来蹲到儿子跟前:“跟妈妈说说好嘛,为什么忽然不叫三姐了?”   顾彦磊小嘴撅的能挂篮子,顾彦珠也在旁满是不服气。明明我就是姐姐,你个臭小子为什么不叫。   “大虎子他们说的。男孩子不能……不用叫她姐姐。”   “是上回跟你俩打架那个小虎子的哥哥说的吗?”   “嗯。”   “你们跟小虎子打过几次架啊?他好像比你俩大一些吧。”   “小虎子比我俩大一岁,可他打不过我们俩。”提起这个顾彦磊挺高兴,小虎子有哥哥,他也有姐姐还有徐姨姨家的哥哥,不怕他叫帮手。   “为什么打不过你们啊?”   “我跟姐姐一起上,他一个人不行。”   “那要是你跟姐姐闹别扭呢,他欺负你谁帮忙啊?”   啊?小家伙傻眼了。   “一根筷子被折断,十双筷子抱成团。团结的力量啊。你跟姐姐在肚子里就一起做邻居,一起发育,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打架,一起挨骂。所有好的坏的都有人陪伴,这是多难得的事儿啊。”   看儿子点头认同,大眼睛望着姐姐时已经带上了惭愧,她又继续引导:“姐姐叫你洗脸你觉得是不对的,是欺负你吗?”   孩子摇摇头:“不是。”   “既然没有欺负你,提醒的也是对的。你该怎么办呢?”   “我去洗脸。”   小家伙站起来开开心心的到顾彦珠那边,洗了一下手转头跟她说:“我跟你是一起的。三姐。”   “哼,笨磊磊。我们才是一伙的。”   “嗯,我们是一伙的。”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又欢欢喜喜的连在了一起。顾言站起来摇头失笑。这俩还太小,太深奥的道理说不通。   顾彦磊为了小伙伴的话回来闹别扭已经不是第一次,这孩子耳朵根子是真软,太容易受人影响。这样的孩子得注意培养他的独立性,引导他独立思考,随着年龄的增长应该会改变。   “你们赶快收拾,磊磊洗了脸负责把凳子摆好,我们要开饭了。”   小家伙转头望着妈妈点点头,如今已经能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今儿好像犯错了,等一下帮三姐拿筷子吧。妈妈说这叫将功折罪。   安抚好了小孩子,她抱着妞妞过来在婆婆炕沿坐下。“晚上睡的好吗?妞妞没闹着要找我啊?”   老人伸手刮孙女的小鼻子一下:“咋没闹。我们合力才给哄住的。”   “是嘛。”   “小弟弟。”   小家伙三个字,顾言知道这孩子是咋被哄住的啦。一瞬间是哭笑不得。催婚,催生,国人永远的爱好。这都五个孩子了,还小弟弟呢。   “对,小弟弟,让妈妈给你们生小弟弟。所以你乖乖的跟着姐姐睡觉,不许吵妈妈。”   “妈,跟孩子说这干啥呀。”顾言笑笑赶快岔开话题:“对了,你的高血压要这两天有没有按时吃?”   “吃着呢。你放心吧,我都按你说的一直在吃呢。”   闲聊几句,大家上桌吃饭。李仲夏做的小米粥煮疙瘩,稀稠正好,搭配黄瓜水萝卜鲜香可口。   作者有话要说: 被老举人教出来的就是酸。不过大家别嫌弃他,以后尽量改 第40章 第四十章   “怎么样, 还合胃口吗?”李仲夏一开口问,几个孩子全抬头。“好吃。”   挨着他坐的磊磊仰着小脑袋,“爸爸你怎么会做饭呢?”   “学的啊!”李仲夏五官长的柔和, 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有亲和力。这也是几个孩子都喜欢他的一个原因。   “伟人教导我们要活到老学到老。生活技能更得学啊,这是基础技能, 日日都离不开的。”   小家伙对于爹的话好像更认同,小脑袋点的欢快“我也要学做饭。”   “嗯。”男人抬手给他夹一片黄瓜“等你长的比灶台高了在说。”   “哈哈……”小花摸摸弟弟脑袋“到时候姐姐教你啊!”   “嗯, 我跟三姐一起学。”   被点名的顾彦珠点点小脑瓜, 咽下口中的食物。“我肯定比磊磊学的快。”   “这是为什么?小丫你这牛吹的有点儿早。”   看妈妈不相信的样子,小丫头拍拍胸脯“做饭的都是女人,男人都不会。”说完瞅瞅李仲夏又补充“爸爸最聪明,比他们都厉害。”   做个饭被闺女夸了, 李仲夏呵呵直乐。这辈子他得过多少夸奖, 如今还有一盒子奖章呢。可孩子这真挚的话语还是令人愉悦不已。   顾言本想跟孩子说,其实真正的大厨都是男人。这活儿男人干其实干的更好。结果发现孩子认为不会做饭的是笨蛋。得,这下她啥都不用说了。   学习技能, 自立自强。今儿这话就到此结束。会不会做饭是次要的, 有能力有主张才是目的。而能力是通过学习获得的,所以孩子们好好学习吧!   早饭结束,大花姐俩照常带弟弟妹妹去上学。他们如今大了,只要看着在学校大院玩不跑远就行。   顾言抱着妞妞,心里在合计这个最小的怎么办。之前孩子倒是说过上学把小妹妹也带上, 可她觉得让俩闺女带着负担是不是太重?   “妈, 用不用给小妹妹带饼干啊。她这个年龄, 上午得贴补一顿吧。”之前捡麦穗能早点回家,上学可是有时间卡着的。   小花这孩子心细,做事考虑周到。背着书包, 已经准备去拿干粮了。她带过弟弟妹妹,对带小孩子非常有经验。   “快期末考了,你俩带仨小娃娃能行吗?”妞妞没跟着姐姐去过教室,那种纪律性的空间,她会不会不适应?   “哎呀,妈你就放心吧。小花每次都满分,现在学这些她早都会了。妞妞要是不想在教室待,我抱她出去玩就是了。”   顾言指指大闺女,笑着直摇头。“你呀你,让妈妈说什么好。”既然是妹妹都会,怎么是你逃课带小娃娃出去玩?   大花嘻嘻直笑,小花在一旁也跟着笑,装好饼干过来抱小妹妹。“妈你就别瞎操心了。这些天都是我们带妞妞,她跟我们已经很熟了。而且她乖的很,能安安静静坐好长时间。我给她叠一个小青蛙啊什么的玩,肯定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就抱她出去玩。”   顾言想想点头同意。“好吧。有什么不会的回来问你爸爸。”   李仲夏笑笑,温和的交代孩子:“今天先试试,如果不行再想办法。妞妞要是哭闹,你就带她回家。爸爸晚上给你们出题,看看你们的情况。”   “好。”   小花高兴的应了。老师讲的她已经都会了,早希望有人能教她更深的知识。大花就掺了。瘪着嘴领着弟弟妹妹,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顾言忍笑忍的很辛苦,扛着锄头肩膀还在一耸一耸的。李仲夏虽然不知道大花小花的情况,但他观察能力极佳。自然能猜到她在乐什么。   “你怎么不让小花给大花补补课?明年就该考初中了吧,大花的成绩能上吗?”   “她说不上初中。”   “……我以为你送孩子上学,是希望她们能读书的。”   “不当睁眼瞎就行。”长篇大论的个人看法还是别说,说多了真的很容易暴露。虽然她已经暴露很多了,而且枕边人是最难隐瞒的。不过,还是让他慢慢发现疑惑吧,别一下子吓着了。   俩人说着话,前头徐姐招手叫她。“还没说恭喜呢。三三回去拿了一大把的糖,我昨儿去找你,李大娘说你们去登记了。   妹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女人拉着顾言,转头瞅一眼李仲夏。“久旱逢甘霖,瞧这小脸滋润的,跟那二八大姑娘似的。谁能看出来是四个孩子的妈啊!”   “怎么,羡慕了。是不是顾忌肚子里的孩子,姐夫最近都不敢滋润你了?这话酸的,欲求不满啊。”   本想揶揄人家呢,结果被人反将一军。徐姐顿时红了脸,抬手狠狠拍她一下。“你这女人,咋啥都敢说。”   顾言呵呵笑着躲了一下:“好像是得注意点儿,你这肚子里可还有个小家伙呢。听到姨姨这么说,估计三观都要炸裂。”   “哈哈……”俩女人说笑着,旁边的女人闻声加入。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个队又岂止三。一帮子女人混一起顿时就哄堂热闹起来。   几人谈笑间,韩老二他媳妇顶着个黑眼窝过来。“顾言,我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让韩家人不欺负我们娘儿俩?”   一句话,众人全哑巴了。瞅瞅她那凄惨像,再看看顾言。一个个眼眸里全写着疑问与好奇。   顾言这几年可是帮不少小媳妇大姑娘出过主意,有一个甚至学她把男人揍了。睡觉时拿绳子捆住,擀面杖一通乱捶。打的他哭爹喊娘。女人还不给他解开,楞把他捆在家里饿了两天。   女人这疯狂的架势算是给所有男人上了一课。如今大队的家暴事件少多了。黄蜂尾后针,青竹蛇儿口,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别把女人逼急了,惹恼了真跟你拼命。   “韩家的,你问错对象了吧。”一个挺泼辣的女人望着她满是鄙夷。这女人过于拎不清,这事儿你谁都不好偏找顾言。你觉得老韩家的事儿她出面方便吗?   “就是。你那男人就欠收拾。回家好好收拾一顿就好了。别问这个问那个的。”   “自己一摊烂泥,谁能把你扶上墙。”   顾言冷笑什么都没说,抬脚继续往地头走。这女人这是存心找事,之前她被打有人帮忙拉过架。   “韩老二,你这混蛋就欠教训。媳妇能这么打嘛,换了顾言看揍不死你。”   “胡大哥,我们的家事你就别管了。顾言她那么做是她不对,我可不是她,不能那么大逆不道。”   看看这结果,她转头帮着渣男说话。倒怨帮忙的多管闲事。你说你们是一家人,不用外人管。今儿来跟我说这是几个意思。   被怼了,女人低着脑袋默默的掉眼泪。大家更看不惯她这做派,一个个扛着锄头把她拉在后头不理她。   中午下了工,她又跟着顾言,看那样子还要继续磨蹭。气的徐姐拉着顾言走的飞快。   “什么人啊。癞□□蹦脚面上了,不咬人专膈应人。”   “慢点,慢点,你可是双身子,得注意孩子。这种拎不清的你管她干嘛,只当自己看不见。”   “我没你那好修养,看着她我嫌膈应。”   一路上坡到村子,俩人分岔回家。李仲夏指指北面:“你先回家,我去自留地摘俩角瓜。”   顾言刚点头,男人还没走呢,小花迎面跑过来。边跑边大喊:“妈妈,妈妈,弟弟从高处摔下来了,你快去看看。”   俩大人闻言急的就跑。“现在在哪儿呢?”   “姐姐把他先抱回家了。”   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锄头扔在院子顾不上管。俩人进门先去看炕上哭花脸的孩子。   “来,来,我看看,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大花抬手比比自己的脑袋,“差不多有我这么高。”   十多岁的孩子,不到一米四。这高度看对谁了,大人的话是没多高。可对于个几岁的孩子,那可不低了。   “不哭,跟妈妈说哪儿疼。”顾言着急的去摸孩子,臭小子则一个劲儿的哭嚎。李仲夏过来伸手先去摸孩子的腿,臭小子这回哭的更厉害了,一嗓子好像要嚎塌天花板。“疼……”   迎着顾言的目光,男人站起来。“应该是腿骨骨折,你先哄着孩子,我去找队长借车。这得去县医院才行。”   顾言点头,村儿里王大夫内科还凑合,伤了骨头还是去医院看看才放心。看他转身飞快的跑的没了影儿。这才又继续安抚臭小子的情绪。箱子里拿出根棒棒糖,孩子一抽一抽的总是不嚎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摔下去的?玩的时候踩空了吗?”   “不是。”大花气的指着炕上的弟弟:“这臭小子跟人一起玩。几个大孩子比赛跳高,一下一下台阶越来越高。看谁跳的最高谁获胜。他倒好,也去凑热闹。你说你看看就得了,结果南头老徐家小子说他不敢跳是胆小鬼。好嘛,这臭小子就真的跳了。你个大笨蛋,跳个低的不行啊,那陡坡那么高,你也不怕摔死。”   小花对着弟弟也是恨的不行。伸手戳了他额头一下。“就爱逞能,不吃别人一撺掇。人家说啥就是啥啊。他说你是胆小鬼你就是胆小鬼啦。这下好,人家不叫你胆小鬼,人家要叫你二傻子呢。”   “真是笨蛋。”小丫也气弟弟。她就跟小姐姐去摘花的功夫,这笨小子就干这么蠢的事儿。   顾言听着孩子们的话,也被这臭小子气的哭笑不得。这是山坡,若是水池,难不成你也跳下去吗?就为了人家的一句话?你小子是活在旁人的嘴里是不是。   臭小子也知道自己犯了蠢,低着脑袋舔棒棒糖不敢给自己辩护。顾言站在地上深呼吸,抻着脑袋磨着牙笑。   “行了,别气了。”李老太坐在炕上,对此也是无奈又好笑。“孩子嘛,能懂啥啊。被小伙伴一激,可不就干傻事了。大了……”话说半截,老太太也不吭声了。好像想到了什么,摇摇头不再多言。   顾言从箱子里找出衣裳,开□□代俩闺女。“爸爸妈妈带弟弟去医院,你俩在家照顾奶奶和妹妹。晚上……看情况。我俩最少也能回来一个,你们别害怕啊!要是有事就找徐姨姨。”   “知道了。”小花应了一声,赶快去给她打了盆水进来让她洗脸。“妈你别担心家里,我们能照顾自己。”   顾言飞快的洗脸换衣服,顺带把水和衣服也给李仲夏准备好。等她往车上铺被褥的时间,男人也飞快的收拾利索。两口子赶着马车往县城走。   给马儿喂了料,一路走的挺快。正午的大太阳晒的人直冒油,顾言掏出手绢擦擦汗,又给臭小子也擦两把。   “还疼的厉害吗?”孩子皱着眉,隔一会哼哼几声。没发烧,也不再嚎啕大哭。   “木了。就是车子……颠的厉害的时候有点疼。妈妈,我腿断了,以后是不是不能走路了?”臭小子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担心起自己来,望着她满是担忧害怕。   “要是不能走了你该怎么办?”本来想安慰他的,可想起这臭小子干的蠢事顾言又有些生气,不由开口吓唬他。看看后果多严重,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跟奶奶一样躺在炕上下不来,我还想去玩呢,小胖哥哥说好了带我去逮蛐蛐呢。”   “那为什么要跳高,你不知道那危险吗?”   “知道,姐姐说过会摔,危险不许。”   “那为什么还要跳?”这话是李仲夏回头问的。小家伙瞅瞅妈妈又瞅瞅爸爸,犹豫了一下开口。   “老师说过要勇敢的,他们说我不敢跳是胆小鬼……”   臭小子扭捏的搅着身下垫的被褥,有些不敢面对。俩大人闻言无奈摇头,倒是不再气他干傻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年代三里外对父母的称呼都不一样,我小时候一度不知道大人口中的称呼是什么。为了方便,以后就叫爸爸妈妈了,小天使们不用纠结这个。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李仲夏回手摸摸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孩子看爸爸没骂他笨蛋,还亲切的摸他呢,高兴的抬头冲他笑。把刚才断腿不能走路的事儿给忘到了后脑勺。   “磊磊知道什么叫勇敢吗?”   “……就是胆子大。”说完想了想补充:“啥都敢干。”   顾言伸手一拍脑门, 这都什么啊,这都从哪儿听来的断章取义?李仲夏笑笑, 将臭小子的脑袋揉的更加毛茸茸。   “勇敢是不怕危险和困难,面对艰难险阻不畏惧, 不退缩。你今儿是为了什么呢?小朋友的一句嘲笑, 你就把自己的安全甚至生命置于不顾。你觉得这是勇敢吗?”   小家伙被问住了,歪着脑袋半天没吭哧出个结果。妈妈说要有主见,不要受旁人的影响。可老师也教孩子要勇敢啊。哦,爸爸说了, 这不叫勇敢。那这叫什么呢?   两口子也不催他, 顾言拿出带的饼干递给男人一块儿,俩人就着凉水垫垫。   磊磊也有些饿了,看妈妈吃想要又有些不敢。他今儿做错了, 可具体错哪儿了一时想不明白。犹豫一阵可怜兮兮的开口跟妈妈要求。   “妈妈, 我也饿了,给我一块儿行吗?”说完怕她不答应赶快背负但书。“我边吃边想,也许吃完了就想到我哪儿错了。”   “可以。吃饱了脑子才有能量,磊磊也许一下就想明白了。”   半斤饼干没一会儿被吃完,俩大人拍拍手, 顾言拿着水壶猛灌了几口水。这天气真热, 身上的汗跟洗桑拿似的。   公社去县城的路虽是土路, 但都是夯实的白土和铁矸混合铺成,路面也宽,马车的速度开始更快。   李仲夏坐在前头车辕上, 看太晒了,媳妇拿着床单想给孩子遮阴。指指自己的后背:“靠我身上,你这样太累。”   虚靠着男人,瞧着小家伙踏实的坐相感叹一句。“臭小子真不省心,比大花小花难养多了。”   李仲夏反手拍拍她:“男孩子有好奇心是好事。想当勇敢的男子汉也没毛病。磊磊还小呢,好多事情不好教。慢慢来吧。”   顾言点头赞同:“说深了他听不懂,说浅了他不当回事儿。这回知道了,下回继续犯。被人一扇,什么都忘了。”   “才不是。是老师教的小朋友要勇敢。他们笑我胆小鬼,我不想当胆小鬼。”   居然还反驳?顾言手一松,床单落在了他身上,孩子的小身子顿时被包裹了起来。小家伙伸手往上顶,她已经飞快的又提了起来。   “那你觉得什么样就是胆小鬼了?”你爸估计把你当他那大儿子了,以为讲道理你能明白呢。还是说这个小问题吧,希望你能理解。以后别因为旁人一句话就干傻事。   “……胆小鬼就是别人敢的事儿他不敢。”   “错。大花姐姐敢爬好几米高的树去摘洋槐花,小花姐姐就不敢。你和小丫姐姐也不敢。难道这样就是胆小鬼了吗?”看儿子还是有些不明白,她又换了一种例子。   “你敢到鸡窝里抓鸡,还敢帮着姐姐拔毛。可这事儿妞妞妹妹就不敢,难道妞妞妹妹就是胆小鬼吗?”   “不是。妹妹小,等她大了就敢了。”小家伙说完,知道自己错哪儿了。那些跳高的都比他大,肯定比他强啊!   “妈妈我错了。等我长大了,我再跟他们比。”   顾言咬牙,李仲夏笑。对着顽固不化的臭小鬼恨得牙痒痒。   “要比什么?比谁敢从更高处跳下吗?”臭小子居然真的点头,顾言咬咬牙,“如果你俩都摔死了呢?”   “啊?”这回小家伙惊了,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   “下回有人要跟你比跳水池,你是不是也去跳?不跳就是胆小鬼,你是跳还是不跳?”   “我不跳。跳水里要淹死的。”臭小子知道什么是淹死,当然也是顾言拿大盆做实验的结果。   “所以,勇敢从来不是靠无谓的比赛获得的,也不是旁人说你勇敢你就勇敢了。你摔倒了能自己爬起来,这就是勇敢。你保护姐姐,帮她把她害怕的毛毛虫拿走,这也非常勇敢。等你一天天长大,路上还会遇到很多的困难,你能一个个去克服,也是非常勇敢的表现。”   “嗯,我知道了。”小家伙点点头,想了一下说“我下回不听他们的了,要是不知道怎么办,我就去问姐姐。”   “可以先自己想想,实在不明白再问。而且,危险的事情不可做,因为后果很严重。有时你承受不了。比如,这回要是再高些,你跳下去摔死了。那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妈妈我知道了。”   顾言仰头望天,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打一顿更能长记性?”她看的育儿书都是后世外国传进来的,也许不适合这时代?   “这不是挺明白的嘛,你别急。磊磊不是那种上房揭瓦特别皮的孩子,慢慢教很快就懂事。”   “妈妈你别打,磊磊会乖的。”小家伙仰头望着她:“我记住了,危险的事情不能干。”   好吧,也并非全无收获。顾言其实也就说说,并非真要动手。这臭小子虽然很爱受外人鼓动,但软萌软萌的小团子,她又怎么下的去手。   下午三点多到医院,拿着介绍信直接去找医生。检查后诊断是骨折,正骨的时候臭小子疼的哭爹喊娘,抱着顾言流了她满衣襟的眼泪鼻涕。   李仲夏配合医生,按住孩子不让他乱动,免得复位的骨头再错开。等一切结束,他也是满身满脸的汗。   俩大人又安抚了孩子一番,等小家伙不哭了,李仲夏到食堂去打饭,顾言抱着他在走廊等。   “没骨头汤了。不过今儿正好有羊杂,我要了两份儿。还有俩馒头,咱们吃了再往回返。我喂磊磊,你先吃。”   顾言推开他的手,指指臀下的长椅。“放这儿就行,我抱着他我们一起吃。”   李仲夏这回没听她的,伸手从她怀里抱走孩子放到她身旁。“我喂他,你赶快吃。早晨到现在了,就垫了几片饼干早饿了。”   好吧,顾言笑笑拿起三合面的馒头就着羊杂吃。从来到这儿,她就成了妈。已经习惯凡事以孩子为重。他是除俩闺女外,第一个会心疼她的人,连先吃后吃这种小事都会在意。   马车一路颠簸,到黄昏时分到了家。安顿好孩子,顾言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准备去抓鸡杀了给孩子补补。县城没买到猪骨,吃鸡应该也可以。   “你干嘛去?”   “杀鸡。”   李仲夏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刀,“忘了你是有男人的人了,怎么什么事儿都想自己来。媳妇你这样让我感觉很没有存在感,我抗议。”   “呵呵……”女人轻轻一笑,踮起脚尖亲他一下。“赶紧干活儿。想刷存在感就得多干活,不然谁能看见你啊。”   “是,马上就去。”   男人转身提着菜刀去抓鸡,顾言返回厨房烧水。不消一小时将鸡洗剥干净下了锅,加简单的葱姜盐炖煮。很快,肉香四溢,邻居家的小孩儿都被吸引的回了家。以为这香味是自家散出来的。   断了腿的臭小子晚饭吃了一个大鸡腿,鸡汤泡饭吃了小半碗。这香味把院儿里的孩子一个个馋的直咽唾沫,看他们开饭了,几个孩子站在堂屋门口一个个吸口水。   顾言娘儿几个平时一直有贴补,给孩子们每人少分一些,匀出来的端出去给了院里的邻居。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一年吃不了一顿鸡,快留着给磊磊补身子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吃点儿好的养养。”   东屋的王小麦拉回自己儿子,笑着推辞。邻居们平日里相处的好,有啥新鲜的也都会互赠。可这东西太贵重,接受了没个回礼啊。   “拿着吧,也没多少。给孩子们分分,这大夏天的什么都放不住,让孩子也解解馋。”   “行,那谢谢了。臭孩子吃了你的鸡,让他们给你打猪草去。”鸡蛋你也不缺。我家没喂猪,让他们给你干这个。   “好,我给姨姨打猪草。”有肉吃,干活算个啥啊!   “嗯,那姨姨谢谢你们几个了。”   将空锅放到厨房,顾言一上饭桌发现自己原本只有白饭的碗里放上了鸡肉。转头瞅一眼李仲夏,男人笑笑夹一筷子水萝卜。指指碗让她快吃。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练武耗费体力,每次吃饭大人们都会把好吃的夹到她碗里。   回他一个微笑,她也不扭捏,端着碗开始吃饭。鸡汤泡饭,你别说,对于久不见荤腥的来说,味道的确不错。   当晚,顾言把妞妞抱着去了耳房。堂屋有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如今又加了磊磊这个没法动的。不能再把妞妞这个小的也给孩子们留下。要不,就是一人喝一次水,俩大闺女也得起好几趟。   “要不让小丫和磊磊也跟我去那边睡吧。如今不生火,炕上地方大。”   “妈,你要不要把我们都带着。”小花噘着嘴笑她“小丫跟磊磊晚上根本不起夜,几乎都是一觉到天亮。你瞎担心什么啊。妞妞也很乖,其实我带着也行。晚上我给她冲奶。”   “不行,小孩子睡不好要长不高的。妞妞我带着,你多注意磊磊。他要是不舒服或者有啥事,就起来去叫我。”   此事议定,让李仲夏看孩子的作业,她抱着妞妞偷摸去喂了一趟猪。小家伙如今小,还不太会说话。孩子五岁前都是没记忆的,哄着她到一旁玩,这事儿就不会泄密。   回来偷摸在堂屋听了一会儿墙根,男人居然在讲方程。这是明年的课程,你这不是拔苗助长嘛。透过窗玻璃,小花坐在爸爸旁边听的一脸认真。好吧,这苗愿意让你拔,也许还是主动要求的。你们高兴就好。   调好煤闷住火,她抱着妞妞回耳房。倒了水给小丫头洗澡,小家伙非常喜欢水,坐在盆里高兴的不出来。拿着她的小鸭子玩的不亦乐乎。   “哎,宝贝咱出来好吗?再泡皮肤都皱了。”   “不。”   “那你站起来,妈妈给你加点儿热水。”   李仲夏进来时,这娘俩一个在水里,一个蹲在旁边一脸愁思。女人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赶快来拉他。   “快,快,想办法把宝贝捞出来。我去铺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末万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李仲夏这些天照顾闺女, 也知道她这毛病,一洗澡就不出来。本来以为又得一番口舌,结果小家伙看妈妈走了, 站起来就要去追。   “等等,爸爸给擦干了穿衣服。妈妈不走, 你今儿跟着妈妈睡。”   这么一说,小家伙才安静下来。等爸爸给穿上小裙子放到炕上, 摇摇晃晃的朝着顾言走去。   “妈妈。”   顾言伸手接住孩子, 拍她一下抱进怀里,任小家伙在她脸上涂口水。她反过来又亲了小家伙嫩糊糊的小脸蛋好几口。娘儿俩玩一阵,她把孩子安置进被窝睡觉。   “乖,闭眼。妈妈给唱催眠曲。”   李仲夏悄悄的去倒水, 回来时已经洗漱过。上身穿着工字背心, 下面套着短裤。手臂肌肉结实。宽肩窄腰大长腿,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李仲夏,妞妞大名叫么么?”   “李……铁梅。”迎着顾言促狭的笑, 他又交代一句“她妈妈取的。”   哦!狂热份子啊, 闺女的名字都带着强烈的时代气息。难怪跟你这“落后”份子离婚了呢。   男人抬腿上炕,看看俩人中间睡的香甜的闺女。抬手灭了油灯。今夜无星无月,室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快睡吧,今儿一天也累了。”   看他不多言,顾言也躺好睡觉。一夜过后, 俩人中间隔上了孩子, 横上了两个家庭。心中各有秘密, 之前的亲密无间好像一下子被划上了鸿沟。   “我这个爸爸当的太失职。她妈妈给我写信说生了女儿要我取名字,结果,我那段时间太忙。写好了回信却忘了寄出去。等再通电话, 孩子已经上了户口。”男人轻笑一下“结婚十年,一直在两地分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够仨月。我们俩沟通太少,根本不了解对方的喜好。”   “不是吧。十年婚姻,在一起不够仨月,李仲夏你是不是太夸张了?”感受到他想拉进关系,顾言也非常配合的闲聊。   “一点儿都不夸张。”   男人侧身朝着她的方向,声音轻松中显得无比真诚。刚才一瞬间的寂静让他心里发慌,就好像握在手心的流沙在一点点渗落。那种想要紧紧抓住么么的冲动让他觉得该说些么么。   “她,工作很忙。”他轻轻的笑笑“我工作也很忙。尤其部队是全年无休的,刚结婚时好容易排出时间去她那儿,结果正逢她出差。她排出时间去看我,又正逢部队演习,根本连面都没见。阴差阳错两回后,也就不折腾了。”   “两个工作狂。”这年代这种情况很多,像他们这样因为大环境离婚的也很多。这段特殊时期过去,大多都会复婚。正是许多人抛家舍业奋战在工作岗位,我们的国家才能在之后腾飞。   “你呢,一个大队住着,韩老二这些年没骚扰过你和孩子们吧?”想更深入了解她,可怎么总觉得无法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呢。光想想都觉得违和的很。   “他敢。那就是个怂货,你不用在意他。”顾言打个哈欠“快睡,别把妞妞吵醒了。”   关灯夜话到此结束。直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李仲夏依旧未睡着。他们结婚,自然有那好事的跟他宣传她之前的事儿。   从她十七岁嫁来这个村子,在韩家生活八年。然后是怀上龙凤胎、跟夫家闹崩、离婚、带孩子离开。   一个女人这是被逼到了么么样的绝境,才疯狂一般的反击跟他们决裂。韩老二到底多变态,才会让她在房事后都那么警惕。   暗夜里,男人浑身紧绷,双手握拳,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想把那混蛋拎出来好好教训教训。   转身望着媳妇,听着她清浅的呼吸。那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律动搅动着他的思绪,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心疼一个人是么么感觉。   翌日,晴朗多日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老农民唯一的休息日,顾言感叹一句老天爷照顾,知道大家上工累了,下雨让你们都休息休息。   大花姐俩去公社中心校参加期末考试,顾言早早的就在厨房烙了葱花鸡蛋饼给孩子带着当午饭。给孩子带上雨伞换上雨靴,又在书包里塞了一包饼干。   “妈,你这也带的太多了吧。”   “徐瓦得乐疯了。居然是葱花鸡蛋饼,还有饼干。”   这些年都习惯了,带东西肯定有同班的徐瓦份儿。徐姨姨家没喂任务猪,几个孩子几乎是天天都给她们家打猪草。妈妈给她们带的吃食都会多备一点给他们。   李仲夏去喂猪,顾言在厨房收拾碗筷,耳朵支棱着听着堂屋动静。有婆婆在,应该能看住孩子们不做危险的事儿。妞妞这孩子乖的很,自己都能玩半天不闹,有小姐姐小哥哥陪着,也能让人放心。   “乌鸦,乌鸦,你在吗?”   顾言一听这声音赶快往外走,原身大姐怎么会来的?因为几年前原身妈的丧事,她们不是决裂了嘛。怎么又会来的。   这人心善,可对娘家实在是一言难尽。俩人三观不一,她不愿给娘家人低头,她说永远没她这个妹妹。之后再没联系,这回来又干嘛?不会又强拽她回娘家吧?   “在。姐你屋里坐。”   不管怎么说,对一个照顾过原身的善良姐姐,她没那么小气到人家登门都不接待。把人让到屋里,给她冲了杯红糖水。顾大姐跟炕上的妹妹新婆婆打了招呼,这才在西面椅子上坐下。   “给我冲这干啥,快给孩子们分了。”   “他们有,你就喝吧。”顾言笑笑,好像之前姐妹俩的决裂不存在一般。“姐你这是专门来找我的,还是路过看看?”   “我听说你结婚了,所以来看看。”说着把怀里捂着的东西拿出来:“三尺花布,够做件背心的。姐也没啥好的,看你过的好就放心了。”   居然给她花布,顾言疑惑顿起。她这姐姐在家连一斤红薯都做不了主,怎么能有三尺自由支配的花布?   “我还没洗完锅碗呢,姐你跟我到厨房去吧,咱们姐妹俩聊会儿。”   “哎。”女人答应一声,顾言端着给她冲的红糖水,姐俩一前一后去了搭起来的小棚子。闲聊半天,也没套出女人所为何来。   “姐你找我真没别的事儿?”还是直说吧,她看起来有些羞惭,自己不明着问,估计她开不了口。刚才看到李仲夏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她这才把男人打发去堂屋看孩子。   “我……没事。”吭哧半天还是只这两个字。女人说完望望天:“雨也停了,我该走了。家里还一堆儿活儿呢。”   “姐你真没事吧?”   “……没。”   等女人走了,顾言才想起来刚才的花布忘了让她拿上。光顾让她吃烙饼了,这东西不拿回去又得挨揍。再给她几块钱吧,上次本来就想给的,结果闹那么个不欢而散。   “我出去一下,你看好孩子啊!”隔着窗户交代一声,顾言急慌慌的往外跑。没走出多远呢,应该能追上。   沿着村儿里的路往北走,刚出村儿就听到一个男人在大声的嚷嚷:“你咋回事啊,让你跟你妹子借钱,你怎么啥都不说空手出来了?”   “我……我咋好意思张口。乌鸦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我们啥忙都没帮过。如今刚嫁人咱就去借钱,你让她婆家人咋看她。”   “你倒考虑的多,不借钱老子今儿……”   “干嘛,想打人啊?”顾言一脸冷凝,抓着这个便宜姐夫的手腕。手上使力,疼的他当即变了脸色。挣扎继续挣不开,赶快出口求饶。   “小姨子,别动手,别动手。我哪敢打你姐啊,我就是吓唬吓唬……”   顾言狠狠的撰了一把,疼的他哎吆叫唤,这才松手放开。“警告你,以后别跟我姐动手。否则,姑奶奶废了你。”   “哎,没动手。没……”   顾言把手绢包偷偷塞进姐姐口袋:“为啥借钱啊?”   “没事。就是……”   “你外甥、狗子要结婚了,彩礼钱不够。我家这边亲戚借了十五,你那兄弟一分不借。所以这才……”   她对这姐夫不了解,转身用目光询问大姐。顾大姐点点头,“没事,我们再想办法。主要是这几年大队连着打白条,要不,也不会这样。”   “还差多少?”   “二十就够了。等大队兑现了白条我马上就还。”大姐夫也不厉害了,对着小姨子满脸赔笑。小姨子喂着任务猪呢,那东西卖到收购站可是给的现钱。   顾言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递给大姐,女人接过赶快说:“等大队兑现了我就给你送来。”   “对,小姨子你放心,大队一兑现我就还你。咱这人绝不赖账。”   “以后别跟我姐动手。”顾言又重申一遍:“少年夫妻老来伴,你们人过中年,眼看当爷爷奶奶的人了。我大姐一辈子辛劳,你至少该给她应有的尊重。”   “哎,不动手。这臭毛病我以后改。”   顾大姐忽然间泪流满面,捂着脸不敢面对妹妹。她一直以为娘家兄弟是依靠,为此不惜跟妹子翻脸。可这么多年他们从未为她说过一句话,反倒是妹子不计前嫌借她钱应急,还给她抱屈。   “乌鸦,姐对不住你。”   “说这干啥啊。小时候要不是你接济,我都长不了这么大。你是我亲姐,亲姐俩哪来的仇啊,说开就好了。”   “对,亲姐俩没那隔夜仇。”   顾言瞅瞅天空,好像又要下雨。开口催姐姐:“要回就赶快回,这天可能还要下。”   “哎,小姨子,那我们走了,下回再来看你啊。”   “嗯。记得别再跟我姐动手啊,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知道了。你姐有你这妹妹真有福气。你就不知道对姐夫好点儿啊,你看我这胳膊,都青了。”   “活该,你动手的时候不也经常把我弄的青一块紫一块嘛。”顾大姐美滋滋的,一股风水轮流转的喜感。开口奚落男人。   “哎,知道了。你这女人,我以后不动手了还不行。”   顾言听到这对话,摇头笑笑一回头看到了李仲夏。“你么么时候来的?”   “刚到,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顾言拉他一把:“赶紧走,要下雨了。”俩人一路快跑回家,顾言这才开口给他解惑“吭哧半天,我还以为多为难的事儿呢。结果就借钱,二十。”   俩人坐在耳房,李仲夏拿毛巾擦擦头发。转身去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包来给她。   “这是么么?”顾言接过小包,却没贸然打开。   “我的家当,以后给你保管。”   上交财产啊!顾言嘻嘻笑着打开小包,翻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李仲夏,你怎么有这么多钱?还有票。”   “之前工资还可以啊!跟前妻一直AA,我在部队几乎没花钱的地方。这么多年下来,所以积攒了些。”男人笑笑:“以后就没了,所以你计划着花。”   “你跟你前妻居然aa?”   “她说新时代女性不需要男人养。后来有了孩子后,我每月支付孩子的抚养费。都是直接给她母亲。离婚的时候也说好了,儿子大了归她,我负责妞妞。”   “有个性。”顾言这会儿对他前妻还真有些好奇了,这时代的女性居然跟丈夫AA。俩人常年不见面,互不干涉。若是后世那种环境,会不会是那种不婚主义者?   “是很有个性。”   顾言起身把包还给他,嘻嘻笑着眨眨眼:“我这样是不是也很有个性?”   李仲夏真有些懵。怎么能娶俩媳妇,俩媳妇都不要他养家呢?别人家媳妇是把男人的工资本都得撰手里,生怕男人拿着钱乱花。或者有么么花花心思。你们这是么么心理?难道我长的太让人有安全感,那么值得依靠?   “哈哈……”顾言笑笑,抬手又给揪了回来。“我才不要个性呢。我男人的钱那就是我的钱,以后都归我管了。”   “嗯,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看媳妇盘腿坐着数钱,原来也会有安宁幸福的感觉。李仲夏在心里盘算着以后的生活,要怎么做才能让妻儿生活的更好。   三天后,大花小花正式放暑假。俩孩子拿着通知书和期末的试卷领着弟弟妹妹进门。   大花冲在前头,掀起门帘大声的嚷嚷:“妈,妈,你猜我这回考了多少?”   顾言停下手里的做鞋的动作,针尖在头皮上轻轻的划过。:“这么高兴,肯定及格了。”   大花笑的跟那枝头的玉兰花一般灿烂,过去搂住顾言摇晃着撒娇。“妈,人家都说考的好了,怎么可能刚及格呢。你猜,你再猜。”   说完了又跑到东面炕边,“奶奶,你也猜。看你们谁能猜着。”   “猜着了你要干嘛,今儿家里的活儿全包圆了吗?”   “包圆就包圆。”孩子今儿明显兴奋的过了头,蹦蹦跳跳的又跑过来。“妈你快猜啊,快点儿,快点儿。”   “数学九十二,语文八十二点五。”   话音一落,大花惊讶的瞪大了眼眸。“妈你咋猜着的?怎么一下子就说对了。”   “那当然。我是谁啊,我是你妈。能掐会算,一睁眼就知道你能干点儿啥。”   “妈你好厉害。”顾彦希小姑娘对妈妈的崇拜一瞬间达到的顶点,给妈妈竖着大拇指夸奖。   “哈哈……”顾言笑的弯了腰。小花过来搂住姐姐也是满脸笑。“笨姐姐,你把卷子正面朝上拿着,妈妈早看到分数了。”   “啊?”大花蒙圈了,抬起胳膊瞅瞅。果然卷子拿的挺正,妈妈能看到。“哎呀,这回不算,下回再让你们猜。”   “好,下回妈妈再猜。”   “妈你知道我这回为么么能考这么高吗?”   “为啥?”   “因为我爸啊。我爸好厉害,教我的那个解题方法好管用啊。看关键字就能知道该用么么方法。小花这回把附加的题都做对了,数学一百二。全公社第一。”   “是吗,那挺厉害。以后这活儿就交给你爸了。”   “啊?妈你不是说真的吧?”   迎着大闺女皱巴的小脸,顾言慎重点头。看闺女快要哭了,她才哈哈大笑。伸手摸摸孩子的脑袋安慰。   “好了,不逼你。你爸说你肢体柔韧性好,速度力量也都不错。所以想联系一下省体校,看看能不能进省体操队,或者田径队。你看你愿意吗?”   “啥是体操,田径是跑步吗?”大花又开始兴奋起来了,她跟着妈妈习武三年多,体育在公社回回第一。原来这也能当专业一样的学吗?还有这样的学校?   “竞技体操是在各种器械上完成规定的复杂动作。还有艺术体操,也是各种花样动作。都要求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田径就是跑步,长跑,短跑、耐力、爆发力。”   “真有这样的学校吗?”问完看顾言点头,孩子兴奋的咬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学这个要干啥呢?”   “体育竞技。国内也会有比赛。还有亚运会,奥运会等大型赛事。亚运会就是全亚洲的国家都来参加。奥运会更厉害,全球的国家都会参加。你如果真有潜力,在省队出头的话,就会被推荐去国家队,到时可能代表我们的国家去参加比赛。”   “这么厉害!”   几个孩子皆惊叹不已。小丫过来拉住大姐的手,星星眼眨啊眨的满是羡慕。第一次接受妹妹的崇拜,大花更是兴奋激动到不知该说么么。   “你爸已经给省体校拍了电报,大概一周后就会有回音。所以这两天你先练练。到时也许会有考试。”   “啊?那,咋练啊?练么么?”   “你们学校院里有单双杠,你不是玩那个很溜嘛。那就练的更溜一点儿。再有就是跑步。你现在对气息的掌握已经很好,练练爆发力。看两百米最短需要多长时间。这几天妈妈请假陪你练,咱争取让人一眼相中。”   李仲夏见过大花的水平。这孩子进省体校绝对没问题。而且体校负责人是他的战友,共过生死那种。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不然顾言也不会给她希望与压力,告诉她让她提前做准备。   娘儿俩说干就干,当天就开始了集训。两百米短跑,顾言拿着计时器,带着大花在操场练了一下午。   黄昏的时候,女孩累的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仿佛被抽走骨头一般。   “妈……我最快的一回是多久?”   “四十三秒二三。”   “那这算合格吗?”   “跟世界纪录比肯定差的远,但妈妈想只是省体校的话,录取应该可以的吧?没事,咱再练练。”   顾言给孩子擦擦汗,将水壶递给她。“宝贝,你真的喜欢这个吗?如果进了体校,甚至进国家队。那训练强度可比这高多了,会很辛苦很累的。”   “没事,妈妈我不怕这个。”孩子仰头冲她露出灿烂的笑脸:“我喜欢运动时流汗的感觉,每天下课都是最期盼的时候。再累也不觉得累,比坐在那儿背课文,做练习题简单多了。”   顾言笑笑不再问这个问题。人各有所爱,她不强求。其实经历了末世,她性子有些暗暗的消极。要不是李仲夏发现大闺女的天赋,她根本没想到让孩子走这条路。   “走了,回家啰。”收起东西,顾言在闺女面前蹲下。“来,妈妈背你。”   孩子笑着推她:“不用,我能自己走。妈你别把我当小丫好不好,我是大孩子了。王姐姐上了半年学,如今在地里都能挣工分了。”   “别人咋样妈妈不管,你们几个多大了也是妈妈的孩子。”顾言倒也不强求,她如此只是希望孩子知道,她是爱她们的。不论么么时候,妈妈永远是你们的避风港。   “那你走慢点儿,晚上吃了饭妈妈给你按摩。”   回了家,李仲夏带回了好消息。“顾彦希同学被省体校录取了。我一周后带她去报名。体校没有暑假,以后要辛苦了。”   “哦!”小姑娘也不说腿疼了,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搂着妈妈转圆圈。“妈妈你听到了没,我要去省城上学了。”   “听到了。”   孩子高兴的在院子里又笑又跳,抱着妹妹高兴的举高高。顾言在一旁伸手老母鸡一般的护着。   “好了,好了。别把小丫摔了。”把小闺女抱下来,“你这胳膊也太有劲儿了。小丫这么重都能举得动。”   “哈哈……我是大力士。”   “这疯丫头。”   李仲夏抱着妞妞含笑看她们笑闹,伸手拍拍一脸欣慰又满目不舍的媳妇。孩子大了总会离开父母,我们要做的就是给她们插上丰满的羽翼,让她们能自由飞翔。   晚上给大闺女做腿部按摩,酸爽的她哭爹喊娘。顾言心里那股被臭丫头抛弃的感觉才淡了些。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又在心里心疼自己的父母。   前世她很早就离家,而且也是高高兴兴的。那时候爸妈的心情应该跟她如今一样。难怪老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没当父母,真的体会不到这种酸楚又欣慰好像又期待的复杂感受。   晚上哄睡了妞妞,她平躺望着楼板,感慨的开口。“这才只是离开去上学,要是长大了嫁人,我得多难受。费心巴力养大的闺女给人,估计得心疼的哭好几场。”   李仲夏闻言呵呵轻笑。再坚强大方的女人她也是女人,一样敏感细腻心思柔软。尤其是对几个孩子,每个都是宝贝疙瘩。妞妞一眼就相中她,赖着她当妈妈。别说,他闺女眼光不赖。这不就给自己找了个疼她的好妈妈嘛。   “十一国庆会放假,到时候就可以回来了。”   “别。太远了,孩子一个人坐车太不安全。过年再说吧。”十一正好是农历八月底,秋收最忙的时候。她也没时间去看孩子,还是在学校待着让人放心。   “你、会想儿子吗?”看他对几个孩子都挺上心,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自己的亲生儿子,肯定会担忧思念吧?   “会。”说着他叹口气。“孩子性格内敛,跟我相处的时间不多。有些疏离。讲话很客气,好像有点儿怕我。”   “孩子今年几岁?”顾言侧起身子面对着他,因为怕压着后头的妞妞,她跟他距离非常近。这么一来,俩人几乎都要挨到了一起。   “九岁。”鼻翼间满是她独有的气息,正值盛年的男人顿时有些气血上涌。这女人这时候一点儿不像四个孩子的妈,魅惑撩人像是妖精。让人心里烦躁,猫爪一般挠人。   “有时间了去看看,也可以带回来住一段时间。”   “看是得去看,带回来就不必了。”孩子被他姥姥教的很反感农村,就不带来找不自在啦。   “媳妇……”   “嗯?”干嘛说话说一半?   “我想……”   “想干嘛?”   男人也不说了,搂住她直接来个法式热吻。“行吗?”   我衣服都被脱了,你还问这个不觉得多余?也不跟他废话,仰头吻住他,干脆利索的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思。   翌日一早,支书来了他们家。“好消息,好消息。顾言今年又被评为劳模啦,六月初六公社赶大集耍故事(社火)的时候在八角楼领奖。”   一家人闻言都非常高兴,大花拍拍手过来搂住妈妈。“妈妈我能看你戴大红花啦。”   等他们高兴过,支书指指小丫:“把你家丫头借大队使使行不?”   “干嘛,扮糖人啊?”顾言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了,自然也知道这赶大集耍故事的套路。   “可不。敲花鼓、踩高跷、划旱船,他娘的咱大队都不会。也就这个简单,男人胳膊力气大点儿就行。这不,正满大队踅摸合适的娃娃呢。你家小丫这岁数正好,你看愿意不。完事大队给五斤麦子。”   “那你得问我闺女。”顾言说完蹲下瞅着顾彦珠小朋友“爷爷让你去扮糖人呢。站到几米高的木棍上让人举着游玩。咱去年你见过的,还记得吗?”   “我要去,我要去。”小丫头兴奋的跳了起来,小脸蛋因激动而红成了大苹果。顾言笑笑,知道就是这结果。臭丫头去年就嚷着要去呢,只是她小所以才不让。   “得,孩子愿意那就去吧。不过,支书你可挑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啊,别把我闺女给摔了。”孩子加上木杆的重量也不轻,而且举着走两三条街呢。   “放心吧,摔了我也摔不了她。你要实在不安心,让你男人去不就得了。仲夏臂力好,咱大队掰手腕就没人能赢他的。”   一下子大家的目光全定在了李仲夏身上,支书拍拍他:“跟你闺女一样,也给五斤麦子。去不去?”   “去。”麦子不麦子是小事。关键得让孩子她妈放心。   顾言把兴奋的丫头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一口。“妥了,这回让爸爸举着你,你可以站的高高的,么么都能看到。”   “好,要爸爸举高高。”   小家伙冲李仲夏伸出胳膊,男人接过来抬手举了起来。他本来就个子高,这一下速度又快,孩子顿时有一种起飞的快感。兴奋的咯咯直笑。   这游戏大多小的时候就玩过,顾彦珠小盆友却是第一次玩。兴奋的小脸通红,笑声能传出二里地去。   顾言从炕上抱起妞妞,蹭蹭孩子的脸颊。“要爸爸举高高吗?”   小家伙一伸手搂住她脖子:“要妈妈。”   好吧,这儿还有个腼腆温软的呢。不都是她闺女那样性格外向的疯丫头。   三日后,李家全家都起了大早。顾言今儿要作为劳模领奖,小丫和李仲夏要参加社火节目。都得早早准备。   “妈,饭我都准备好了。徐姐不去赶集,说等一下来照顾你们。磊磊在家要乖乖听奶奶的话,听到没有?”   “知道啦。”   老太太笑笑:“这都说几遍了。你这孩子尽管放心去,我们一天不吃也饿不死。”   “净开玩笑,哪能让你们饿着啊,要那样我就不去了。肯定是安排好了,才能走嘛。”   “好,知道你这孩子心细。尽管去,回来给磊磊买点儿啥就好。孩子出不去可怜。”   “行。光说他呢,您呢,您要么么,我回来给买。”   “我……媳妇,给我买身装老衣裳料子吧,有合适的把那被面也买一条?”赶集有卖的,供销社也有卖的。可她出不了门,想给自己置办也没的办法。   当地有赶早置办身后事的习惯,有些将棺材都事先准备好。这些衣裳被褥之类的更是一件件早早的就预备,以免到时候来不及抓瞎。人老了,好像看见这些更安心,生怕自己两腿一蹬啥都没有。   “行。我看有合适的就给你买回来。”   “哎。”老人明显的高兴了,伸手想从后背的箱子里给拿东西。被顾言伸手拦住。   “您上回给我的钱票我都没动呢,可别再给了。您放心,我保证都给您买回来。”   铺男盖女,当地风俗。装老衣裳也是闺女给预备,可她那闺女好像没想起这事。顾言有些抱歉,自己该早给准备的,让老人这么不安,是她太粗心了。   “你放心,我保证都给您买回来。”   “嗯,一定记得啊!”   “放心,忘了啥也忘不了这个。”   跟婆婆沟通完毕,给闺女换上飘逸的古装戏服,将头发梳了个双丫髻。上头绑上发带。顾言从空间拿了简单的化妆用品,简单的描摹了一番。   小丫本就生的浓眉大眼,这下更加突出五官,洋娃娃一般可爱。   “哎呀,我闺女怎么这么漂亮。”   “因为妈妈漂亮啊,所以把我生的也漂亮。”   顾言被这抹蜜的小嘴甜的找不着北,高兴的在她脸蛋上亲一口。“就会拿话甜乎你妈。不过妈妈喜欢听。”   需要参加表演的都到大队集合,顾言把口红掐断弄在了万紫千红盒子里贡献给了大家。   “吆,这东西真好。比我之前的胭脂上色好。”   “顾言,你这在哪儿买的?颜色真好看。”   “还用说嘛,这么好的货肯定大城市带回的吧。”   给孩子们抹了腮红,眉心点个胭脂痣,大队两辆车拉着往公社走。顾言抱着妞妞,李仲夏抱着小丫。车上说起她得劳模的事儿,一个个纷纷竖大拇指。   “顾言你太厉害了,连续几年得劳模了。每年都有奖励吧。”   “那当然的。去年我记得是搪瓷盆,今年还不知道是啥好东西呢。”女人这话充满了羡慕嫉妒,顾言对这些根本不会往心上去。手里拿着朵小花在逗妞妞说话。实惠是我的,你嫉妒也白搭。   路程不远很快就到,公社两条主要街道已经摆满了小摊贩。卖的全是生活日常用品。车辆绕着外围进了公社大舞台,各大队耍故事的全在这里集合。   妞妞这孩子有些胆小,周围热闹嘈杂的环境让她有些不安。小手下意识的拽着顾言的衣襟。大花姐俩大了,想到处去瞧。   “给,把钱拿着,喜欢么么自己买。”   “嗯。妈,等一会儿我们去八角楼那儿看你领奖戴大红花。”   “好,注意安全。”   “要不要我俩带着妞妞?”   “不用,你俩玩去吧。有你爸爸呢,今儿让他看孩子。”   俩闺女欢天喜地的走了,临走望一眼远处帮忙搭台子的新爸爸,骄傲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安全感。   戏台这边很快锣鼓喧天,各大队开始集合,社火活动要开始了。走在最前头的是公社的队伍,老规矩八音会,热热闹闹的引领着各大队打扮各异的人开始□□。   河野大队在中间的位置,顾言抱着妞妞跟在那父女俩身旁。一个个孩子画的跟那年画里的娃娃似的,被固定在木桩上举的高高的。   小丫兴奋极了,大眼睛四顾相望。妞妞也不怕了,看看姐姐和爸爸,小脑袋在一个个打扮稀奇的人中来回的转。   队伍沿着大路出发,一路上坡来到主干道。供销社旁边的八角楼上坐着公社干部,各大队的节目在这里才开始正式表演。   划旱船的女人们舞着腰间的“船”,手里拿着桨似模似样的好像在水中划行。踩高跷的一个个堪比巨人,来回走已经很让人担心会摔倒,结果有俩厉害的居然在场中央翻起了跟头。赢得了观众的阵阵喝彩。   压轴的是公社的戏曲,县戏剧团当家花旦全副武装唱了一段《杀妻》。这出戏是上党梆子的著名选段,为广大群众所熟知。那优美的唱腔顿时获得了最热烈的掌声。   “好,我们公社今年的社火活动就到此结束了。下面由我为大家宣读今年获得劳模称号的名单。”   小丫那边表演结束已经脱掉了服装被李仲夏抱着过来,大花姐俩也早已挤了进来,帮妈妈抱着小妹妹。好让她自己上台领奖。   十六个大队,十八名劳模。顾言在一众敦实妇女,虎背熊腰的男人中简直鹤立鸡群。月亮一般莹润又闪亮。   她今儿穿着藏蓝的裤子,白底红叶的衬衫。俩辫子盘与脑后,发梢绑着的黄手绢将她的面容装点的青春靓丽。   “顾言同志,再接再厉啊!你已经三年连续被评为劳模,明年还是的话那可就四连任。戴着奖章,走到哪里都光荣。”   公社书记居然记得她,顾言有些意外。但这场合既然被点名了,那场面话还是要说几句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会努力的,争取年年都当劳模。”   “好,说的好。这话送给所有的劳动者,也送给我自己。我们都要努力,争取来年再创辉煌……”   书记说完,那掌声更是不绝于耳。散了会,大家开始自由赶大集。劳模中午公社管饭,顾言拿着自己得的暖壶,压根没想去。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李仲夏拍拍闺女,想让她安静下来。别老想去妈妈那儿。   “供销社吧。”顾言看他一眼,开口跟他说了婆婆的交代。“供销社东西多,可以挑个好看的。”   “听你的。这些我也不懂。”   把里外的装老衣裳料子都给老太太买齐,顾言又买了两条绸缎的被面外加十斤棉花。得,这回老人该放心了。铺的盖的,穿的戴的全都有啦。   从供销社出来,领着几个孩子去了卖小吃的摊位。要了五碗芥末鸡丝汤,一碟子猪头肉。大家就着饼子当午饭吃。临走顾言又买了俩猪蹄。   小花一边走一边吸鼻子,大眼睛里隐有水光。大花挽着妹妹的手笑她:“明明受不了芥末的呛味儿,偏又喜欢这味道。你说你这是不是自找罪受?”   “才不是。”小花又吸吸鼻子“这味道很好吃。姐,你去了省城,不知道还有没有卖芥末鸡丝汤的?”   一说这个,离别故土的伤感开始弥漫。大花舔舔嘴唇好似在回味。“对啊,还有肉丸子,还有妈妈包的饺子,烙的烙饼……”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看姐姐真伤感了, 小花又赶快安慰:“没事了,过年回来都能吃到。又不是去天涯海角不回来了,咱说这个好像有点儿矫情。”   “你当然觉得是矫情, 又不是你要离开家那么久。”   “那要不你别去了?咱俩明年一起来公社念初中。”   “才不要。”大花仰着脑袋,满脸向往:“我要练体操, 我要参加比赛,我要当世界冠军。”   “好, 姐你好有志气。等我考上大学, 我去看你比赛。”   “嗯,咱们以后北京见。妈妈说进入国家队的话就在北京,你以后也考北京的大学。那样咱们就又能在一起啦。”   “好,我会努力。”   小姐俩在此立下了人生的目标, 顾言在一旁听着挺欣慰。有志者事竟成, 这俩孩子都挺有韧劲儿。坚韧不拔,方得始终。   “哥,大哥, 顾言……”   闻听身后有人叫, 俩人一回头看到李仲夏的妹子抱着最小的孩子在后头。女人这回确认了,脚步加快到了跟前。   “哎呀,真是你们啊!”李家小妹自小对大哥非常崇拜,可他年少离家,之后很少碰面。这冷不丁的听说大哥回来了, 趁着公社赶集跟婆婆说了声回娘家去瞧瞧, 没想到路上就遇到了。   “昨儿才听说你们结婚了, 咱妈一定高兴坏了吧。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以后还走吗?”   “不走了,以后就留在大队。”   “啊!”惊讶后,女人立马改了话锋。“那妈肯定高兴, 这些年她每每念叨你。如今能陪在身边了,老太太还不乐疯啊。”   小姑子望着哥哥满脸孺慕,顾言但笑不语。从兜里掏了块儿饼干给小姑子的孩子,几人相跟着往回走。   回了家自然一番热闹。李白露嫁的远,在这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年代,她带着孩子操持着一家,经常一俩月都来不了一趟。   “妈,我给你扯了一块儿蓝布,可以做件儿夹袄。”   顾言把妞妞交给李仲夏,让他们娘儿几个好好聊聊。她出来去自留地摘了些豆角,茄子、黄瓜回来做饭。   小姑子好容易来一趟,今儿吃点儿好的吧。白面里少掺了点儿豆面玉米面,加凉水揉成光滑的面团。放在一旁醒发好擀面条。   茄子,豆角西红柿切丁,加猪油炒成臊子。老农民一年每人不够半斤肉票,还得有好运气才能买到肥肉。这大夏天的更没的吃。她这是之前过年留下的。这回全拿出来炒了菜。   “好香,怎么有荤味儿啊?”李仲夏抱着妞妞出来,好奇的吸着鼻子闻。   “去年留下的猪油。”   “妈妈,抱。”妞妞一看见她就急着要去,刚才在屋里实在哄不住了李仲夏才带她出来的。   “好,等妈妈洗手啊!”   “晚上吃面条吗?”   顾言点头,擦了手把闺女抱过来。李仲夏拿过围裙“我来擀面,你带她玩会儿。白露说今儿还要赶回去。赶快做好了让她吃一碗,我去送他们娘俩。”   “哦。怎么不住一天啊?好不容易来的。”   “说家里离不开,跟婆婆说好了今儿要回去的。”   “你妹妹就是性子忒软,什么都听婆婆的。每次来都不过夜,匆匆忙忙的走夜路都要赶回去。好几个月才回来一趟,住几天怎么了。她婆婆是虎姑婆啊,那么怕她。”   李仲夏笑笑,揉着面跟她说话。“每个人性子不同,白露自小性子绵软。我娘又老教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这不就变成这样了嘛。”   “我闺女一定不可以这样。”说完亲亲怀里这个。“哪怕惯成个刁蛮小姐呢,也不能成个包子随人揉捏。宝贝,你听妈妈的,自己想干嘛就干嘛,谁也不能左右你的意志。”   “呵呵……”李仲夏低低的笑。都说侄女得姑姑,他闺女这性子还真像他妹妹。不过顾言的教育方式跟他母亲是完全不一样。希望他闺女以后能像大花小花她们一样有主见有想法,轻易不受人左右。   擀了面条顾言让他们姊妹俩先吃,五点多了,吃完了赶紧走,也许能赶在天黑前到她婆家。   晚上,安顿老人孩子睡觉。顾言瞅瞅身旁的妞妞,再一次的看了看表。快十点了,李仲夏常年部队生活,脚程非常快。这怎么还没回来?   正担心,男人推门进来了。军绿色长裤,白色的半袖,帅气儒雅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硬气。矛盾的气质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白露那儿有什么事儿吗,怎么回来这么晚?”   “没。我去……”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伸到胸前,露出藏着的那鲜艳的红色。“红玫瑰是没有的,山丹丹你别嫌弃。”   顾言坐到炕沿接过山花。大大的眼睛如星子一般在夜空中被点亮,嘴唇弯弯,绽放出花朵一样灿烂的笑容。   “大晚上的你跑去摘花啊?”   “你喜欢不是嘛。”   “你怎么知道?”   “蔷薇、满天星、野姜花……屋里的花就没断过。我连这都看不出来,那不成棒槌了。”   “呵呵……”女人笑的开心极了,伸手搂住老公送上红唇。不是棒槌,是大多数的男人没这份儿心。谈恋爱时也许会费心制造浪漫,都结婚了,这些也就不需要了。如同她闺蜜的老公所言,谁还给网里的鱼儿喂食儿啊!   翌日,顾言请了假给闺女收拾东西。单衣、夹衣、棉衣,里头的外头的,一件件都找了出来。   怕衣裳小了没法穿,她拿出所需的东西,将衣服拆开准备给她接一截。这操作属于这时期农村人的常规习惯。等下意识的剪开后,她忽然拍自己一下。   “真是傻,这么多年习惯都被同化了。闺女要出门去省体校,要是遇上家庭条件好的,穿着这两半截的衣裳不被人笑话啊。”   将旧的扔进空间,她拿出一块儿花格子棉布,在炕上整齐铺好,粉笔划线剪裁的比之前的大了一寸。   “小花,小花,顾彦彤,你在哪儿呢?”   “来了。妈你找我干嘛?”小花抱着妞妞从堂屋过来,一进门被炕上的棉布吸引。“这花布大方淡雅,真好看。妈你这是要做啥?”   “给你姐姐做棉衣。你到外头去给妈看着点儿,我用用缝纫机,不然手工太慢。你喜欢,妈妈也给你做。”   “知道了。你先给姐姐做,让她走的时候带上。我的接一截就行。”小花抱着妞妞往外走,小家伙有点儿舍不得妈妈。顾言过来亲了一口,“跟姐姐去玩,妈妈做好了再陪你啊。”   “好。”孩子这些日子进步许多。大概是因为交流多了,咬字比之前清楚,理解能力也强了不少。   等中午李仲夏下工,大花这件儿新棉衣已经完工。午饭是小花姐俩合作的捞大碴子,小葱、黄瓜蘸酱,再搭配咸菜一起吃。   吃完饭,顾言打发孩子们去睡午觉,她自己去厨房收拾碗筷。院里院外树木繁多,枝头知了声声扰人。有那调皮的男孩子用长竹竿绑个袋子做成网,专门挑中午时分去逮这玩意。回来揪了翅膀放火上烤,熟了挑里头的肉吃。   东屋家俩孩子则是到处去找蚕蜕,这东西是药材,可以卖钱的。或者晚上找那种刚破土而出的幼虫,然后烤了连皮带瓤一起吃。   “顾彦希你去哪儿?”   顾言闻声转头,只见她闺女弯着腰一副偷跑的模样。听到爸爸的叫声,回头时苦了一张脸。   “爸,你这也太……”话说半截不知道该用什么词。“爸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我妈是不是知道你一定能看住我们,所以才把这活儿安排给你的?”   李仲夏依旧是那副浅笑淡然的模样。伸手指指门帘:“回屋睡觉。大暑天的中午去外头玩很容易中暑。你妈是担心你。”   “不会的好吧。”顾彦希小朋友放眼望去,大大的眼眸满是向往。远处树上那是不是小伙伴的网兜,他们今儿计划逮多少知了?心里抓心挠肝一般,女孩咬着嘴唇急的跺脚。   “爸,我以后可是要做运动员的。难道运动员训练比赛的时候也得刻意避开寒暑吗?我妈自己还说呢,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只是小小的锻炼,干嘛不让我去啊?以前偷偷跑出去也没说什么啊。”   李仲夏只考虑了一秒,随即指指街门。小姑娘高兴的想要欢呼,一瞬后赶快捂住自己的嘴,嘻嘻一笑垫着脚尖很快消失在院子。   男人笑着摇头,转身去了厨房:“让孩子玩玩吧,过两天就要离开了。”   “臭丫头,整天就知道疯。都要离开了,也不说多陪陪妈妈。”   “还小呢。等她做了母亲,就能理解你此时的心境啦。到时肯定抱着你撒娇说抱歉。”   “唉!臭丫头。”   给闺女准备好行李,将带的钱分别放在五六个地方。李仲夏送她去省城。临行顾言把准备的干粮给他们装好。   “出门在外,万事当心。有啥事就往家里写信或者拍电报,遇事别急躁,跟人好好相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哎呀,妈我都记住了。你真啰嗦,这话都说几遍了。”   顾言抬手给了臭丫头一下:“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妈这是担心你,换个人来,你看我跟她说一句不。”   大花伸手搂住妈妈的胳膊:“我知道,妈妈最好啦。”   “好了,走吧。马车在外等着呢。”顾言伸手抱抱闺女,“想妈妈了也写信啊!”   李仲夏提着包,望着媳妇宠溺又无奈的笑。这女人对着旁人和对着自己孩子简直是两个样子。冰与火的结合,冷与热的交融。   朝阳初升,红红的光线映照着远去的身影。顾言站在原地,久久没挪动地方。   五年了,这几个孩子早已与她血脉相连,融入骨髓。她们的喜乐忧愁都能轻易牵动她的心,撩动她的思绪。   “妈,回家了。”小花拽拽她衣角,冲她笑的非常甜:“妈妈想姐姐了就多看看我,我们俩长的一模一样。”   “哈哈……好,多看看我们小花。”   “妈。你以后别叫我小名好不好,好难听?”   “怎么难听了?小名代表着妈妈最初最真挚的爱,若是年过半百依旧有人叫你小名,那才是一个人最大的福气呢。”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想,随即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不嫌弃它了,妈妈你尽管叫。叫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   “还有我,还有我。”小丫在一旁也蹦跳着:“妈妈你就叫我小丫,我永远都是你的小丫头。”   “妈妈……妞妞。”   顾言蹲下,把俩小的都搂进怀里。在俩小家伙的嫩脸蛋上亲一口。“好,都是妈妈的乖宝宝。”   “嗯,还有臭磊磊,他也是乖宝宝。”小丫干啥都不忘在肚子里就作伴的弟弟。表白妈妈,也得带上臭弟弟。   “好,还有臭磊磊,你们都是妈妈的乖孩纸。”   娘儿几个携手回家,一进门磊磊就嚷嚷:“妈,你快看看我的腿。”   顾言被吓的一激灵,放下妞妞赶快就去看儿子:“腿怎么了,疼还是怎么了?”   “不是,是痒痒的不行啊!”   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顾言拿手电筒往石膏里看,“大夏天的,几天不洗都会痒痒,你这么闷住,不会是长虱子了吧?”   一听她这么说,顾彦磊当即就哭开来了。“我不要长虱子,我不要长虱子。”   “好,先别哭,妈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臭小子怎么比几个闺女都爱哭,顾言赶快安抚孩子。拿着手电仔细的看石膏里头。   “没啊,啥都没有。”收起手电,她拿把扇子给儿子:“再痒痒了拿这个扇扇。局部干燥通风它也许能好点儿。”   “哦!妈妈我想吃鸡蛋羹。”   “好,给你们一人蒸一个。”   “妈,给弟弟妹妹就行。早饭吃的鸡蛋烙饼,别给我蒸了。”小花弯着腰,俩手托着妹妹胳肢窝,引导妞妞在地上来回的走,锻炼妹妹腿骨的力量。   “咱家还不差这一个鸡蛋。你们等着,妈妈去给蒸啊!”   拿出大蒸笼,将鸡蛋打入一个个小碗中。说是一个,其实每个碗里都是俩。加少量水和盐使劲儿搅拌均匀。用勺子撇去浮沫,放入蒸锅。上汽蒸五分钟既成光滑细腻的蛋羹。熟了后加入葱花,香油、陈醋、就是这时代奢侈的美味。   看了下手表计算时间,动手收拾善后。望着燃烧的灶火,顾言忽然想到了什么。原书中,李仲夏是下放后救火而死的。他在身边她可以救他,可他如今出远门……   “小花,小花。帮妈妈看着时间,到七点三十分端下来就可以吃了。妈妈出去有点儿事儿。”   小花闻声从堂屋出来,她已经跑到了街门口。“妈你慢点儿,小心摔倒。”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小姑娘疑惑的摇头“什么事情啊,火烧屁股一般急冲冲的。”   顾言一路飞奔,拿出她打丧尸的尽头去追马车。终于在快到公社的路上追上了他们。   李仲夏老远看到她的身影,跳下车赶快迎着她跑来。“怎么了,忘什么东西了吗?”抬手给她擦擦汗,等她喘匀了气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她。   顾言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深呼吸下开口:“刘大叔说你今年命犯五行,尤其是火,绝对不可以靠近。你这一路来回若是遇到什么,可千万别逞能。”   李仲夏简直哭笑不得。他这人是无神论者,更加不信算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坚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没想到他媳妇看着英姿飒爽不拘小节,居然会相信神汉的话。   “……知道了。”说着叹口气又给她擦擦汗:“就这么点儿小事儿也值得你特意跑这么远?我又不是小孩子,做事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原书中你就死于救火。这么多年部队教育,责任感已经深入骨髓。无论是家庭责任还是社会责任。只希望我这么说,你遇到的时候能多考虑一点家里的亲人和我这个新娶的媳妇。   “反正你记得,做事要考虑后果。老婆孩子都在家等你呢,你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没法活了。”   原书中,他好像是为了救大队着火的仓库而死。秋高天凉的季节,鲜活的生命永远的停留在了三十多岁。她特意跑来这一趟,就怕她这蝴蝶翅膀扇的出了意外。若是时间没到,他在外碰到这种事儿可怎么办?只能加重家人对他的依赖,遇到的话多考虑一下她们,别那么拼命。   李仲夏听的心潮翻涌,若不是身后还有人,肯定激动的当时就把媳妇搂怀里。看你平时那么独立自强,原来内心深处对我也如此依赖。   “知道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媳妇要顾,做事不会不顾后果的。”   顾言长长的出口气,看赶车的赵大蒜已经在笑他们肉麻了,打住这话题让他们上路。   “安全第一,别让我担心。”   “遵命,远离火。我今年犯火劫。”   大花站在一旁也是满脸的笑和无奈,她妈真胆大,啥话都敢说。当着外人面,也敢说这么感性的话语。爸爸好像很受用,俊帅的五官眉眼弯弯,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了了心事,打发他们重新上路,顾言返回的时候依旧走小路,脚步放的很慢。路边绿树如茵,脚下芳草如毯,庄稼长的如火如荼,谷穗正在灌浆,已经开始微微弯腰。玉米绿中带黑,一个个大穗子饱满结实。   一切都那么富有生机,她提着的心也随之满满平静下来。从她来到这世界的那一刻,许多的轨迹已经被改变。没道理就李仲夏跑出百里之外都能重复原命运。   进了村子寂静无人,大家应该都去上工了。她到自留地里摘了些菜,一路下坡回了家。   “妈,你去哪儿了?没什么事儿吧?”   小花领着俩妹妹在院里玩沙包,看到她进来关心的问。妞妞走过来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脑袋也是满脸问询。   “没事。有件衣裳忘给你姐拿了,所以追去送了一趟。”   “哦。妈你也有这么粗心的时候啊,之前都点了好几遍了,居然还能忘了。”   “一天有三迷,脑子短路思维也变慢了。”把菜放到东屋廊阶上,伸手把一直等着妈妈抱的妞妞抱起来。“我看着妞妞,你俩想去外头玩就走吧。注意安全,别扒高蹬低的就行。”   “不了。你看妞妞把小丫也一起带着吧,我要去写作业了。”   “闺女,暑假俩月呢,你着什么急?”   “我跟爸爸说好了,我先把老师留的作业写完,等他回来教我新知识。”   顾言有些无语。真想说闺女你不用这么赶,反正考大学也得等,不到七七年你学再多也无用武之地。可看着闺女那踌躇满志,努力奋发的样子,她指指摘回来的菜示意她放到厨房去,然后抱一个领一个出了院子。   “小丫想去哪儿玩?妞妞你想玩什么?”   “去河边玩,可以逮蝌蚪。妈妈,妈妈,里头还有小鱼呢。”小丫性格活泼,提起这活动相当兴奋。   “妞妞要去玩水吗?”   最小的这个懵懂的好像在考虑,小丫已经拽住妹妹摇晃:“妞妞,你快说同意啊。让妈妈带咱们玩水去,里头有小鱼哦。”   小家伙这回听懂了,点点脑袋,发顶的小揪揪随之摇晃。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天线宝宝》。   “玩水。”   意见一致,顾言带着俩人下坡往村外走。之前窝棚旁的小河水流潺潺,最深处不过大人的膝盖。在这儿玩的小孩挺多,娘儿仨一过阁楼,小丫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已经甩开顾言的手飞快的往前跑。   “慢点儿,小心摔倒。”   小河旁,大孩子领着小孩子玩疯了,有的拿着搪瓷缸子,站在水里逮蝌蚪。小丫跑过来,学着大孩子的样子弯腰挽裤腿,那架势也要下水。   “来,来,小丫咱到那浅点儿的地方去,你个子小,这儿下去裤子要被弄湿的。”   “没事,顾姨姨。湿了太阳一晒就干了。”   顾言扭头一看,居然是东屋王小麦她儿子。臭小子今年八岁,正是男孩好动,人嫌狗不待见的年龄。他妈每天说他别自己来玩水,跟着大人才可以来。可他还是偷偷往这儿跑。   “嗯,你也小心点儿,注意安全。”前头有一个小断崖,水流形成的瀑布在那儿冲刷成一个大大的水池,应该有一米多深。大人进去没关系,拽住旁边的水草就能爬上来。可孩子万一失足掉下去不是好玩的。   “孩子们都往上游走走,小心掉到水潭里去。”   不让玩也没用,这小河离村子太近。你就是撵走了,他们也得偷偷跑回来玩。河野大队的消暑圣地,这地方对于夏天暑热的人来说吸引力太大。且从未听说这河里出过人命,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她小叔子当年是跑到水库里玩才出的意外。   小丫拿着跟棍子,站在水里要捞鱼。一旁也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俩人正好结伴玩。   顾言扶着妞妞的胳膊,挽起小丫头的裤子,让她踩到水里。干一天活儿,大人也经常跑来这里洗澡,太阳照射下河水温温的,泡着皮肤非常舒服。   “咯咯……”小丫头踩了一脚,水花飞溅让她兴奋起来。两只小脚丫来回的踩水玩,裤子没几下就湿了。孩子怯怯的抬头望望顾言,看妈妈一脸纵容,这才继续低头玩。   这丫头本来就爱玩水,这回来了这么大的场地,很快就疯狂起来。趁顾言不注意一屁股坐了进去。河床软软的沙子加之河水的浮力,如同云朵一般让孩子产生漂浮的感觉。   “妈妈,好……”   顾言瞧瞧自己已经溅湿的上衣,冲孩子笑笑,撩起水花往她胳膊上浇。“好玩不?”   “好玩,水……”   “那么喜欢水啊!”亲亲孩子红苹果般的脸蛋,“好,那咱今天多玩一会儿,让你玩个够。”   河水不大,偶尔一条小鱼也滑不留手的根本逮不到。孩子们也就在旁边的死水湾子捞一些蝌蚪玩,一个小男孩已经捞了半搪瓷缸。说要回家养,等过几天开始蜕化变青蛙长出腿来后,那密密麻麻的不知道他妈会不会密集恐惧症?臭小子会挨揍吧?   顾言眼睛不离自己俩闺女,余光也瞅摸着玩水的其他孩子。看不见管不着便罢,她既然在,便自觉的负起了孩子们的安全。   忽然,远处哗哗的水声由远及近。那动静比小河流淌声音大的多,一听就是上游忽然来了洪水。   她急切的捞起自己俩闺女,同时大声喊:“快上岸,上游水库泄洪了。快点儿,快点儿……”   听到她吆喝,小家伙们也听到那轰轰的水声了,一个个小兔子般跑得飞快。洪水转瞬即到,之前不到小孩膝盖的水面瞬间暴涨,速度飞快力量也大的多,一个孩子来不及拿走的荆条篮子被瞬间冲走。在忽高忽低的浪花中若隐若现。   “啊……救命。”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跑的慢了些,被大水冲的直往下划。   顾言把俩孩子安顿到岸边高处,开□□代一旁的大孩子:“看着妹妹,我去救人。”   被吓懵的孩子点点头,下意识的伸手拉住小丫和妞妞。都是带弟弟妹妹习惯的人,大人一吩咐,自然知道该注意什么。   顾言飞快的淌水进入,眼看孩子要被冲落瀑布,她四肢奋力滑动,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孩子的胳膊。一手拽着岸边的树枝,一手使劲儿将孩子拉了上来。   多亏她胳膊力量大,孩子又瘦小,刚才拽着岸边的水草减缓了下滑的速度。否则今儿她至少得到前头几百米外的平滩水缓处才能救到他。   看她拽住人了,几个大些的孩子手拉手过来帮忙。顾言赶快出声大喊:“别过来,脱下衣裳连成绳子抛过来,另一头栓到树上。”   孩子们应诺,一个个开始脱衣裳,小男孩们也不怕羞,怕不够长把裤子都脱了下来。   水中抓住衣服结成的绳子,顾言单手将孩子夹在咯吱窝,单手拽着绳子借力,淌着水往岸边移动。几个孩子见状,站在树旁伸手拉,这样两头使力,终于抱着孩子回到了岸边。   好险。顾言把小男孩放下,指指对岸俩孩子:“拽紧坡上的荆条。别害怕千万别乱动。上游泄洪很快就过去,等一下水浅了你俩再过来。”   本来俩惊慌失措的孩子被她安抚下来,乖乖点头,小手抓紧了坡上的荆条和野草。   顾言这边是回村子的路,并不耽误回家。可她不放心对岸俩小孩,怕自己这个安定孩子心的大人走了,他们惊慌失措下掉下河里危险。一直在这儿等到泄洪结束,俩孩子淌水过来,这才领着他们一起往回走。   “小朋友们,你们知道现在是谁在看水库吗?”上游水库泄洪,都会提前通知。大部分都是在夜半无人时分。这是哪个蠢蛋,居然大上午的放水。这要不是她警觉性高,今儿这孩子不知道会冲走几个。   小家伙们闻言摇头,这种事他们怎么会关注呢。顾言叹口气,交代孩子们千万别再去玩,她领着俩闺女去了大队党支部。   “记住了,千万别再去。万一再泄洪太危险了,知道吗?”   “知道。”亲身经历了危险,这比大人说什么都管用。小家伙们一个个乖乖点头,领着弟弟妹妹回家。   顾言一路上坡,在大队大门口拦住了支书。“哎,支书,如今水库是谁是负责?”   “徐大炮啊,怎么了?你这……咋浑身都湿透了?”   “刚刚,他居然毫无预兆的泄洪……”   “啥?没出啥事吧?”不等她说完支书就急切的张口问。他也知道那条河是大人孩子的消暑圣地。水库泄洪都会提前通知,而且都是无人的半夜,这徐大炮脑子抽筋了吗?大白天的居然防水。就算大队那小水库储水量不算大,那也不是孩子可以承受的啊。   “幸好我在,及时发现了。要不然猛然那么大的水,有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没出事就好。顾言你今儿立功了。我调查清楚,要真是徐大炮的过错,我把扣他的钱补给你。”   “功不功的无所谓。你们得找个有责任心靠谱点儿的人干这事啊,这可关系着咱村儿人的生命安全呢。这么毫无预兆的泄洪,大人不注意都可能被冲走。”   “是,是,我马上去调查。”   跟支书反应了情况,顾言这才带着孩子回家做饭。路上,正好碰上下工的人们。其中几个怒气冲冲的也是要找支书。   “这大队找的啥人啊,居然大白天的放水。老子就洗洗手,差点被冲走。他奶奶的,这要是被淹死了,老子冤都没处诉。”   “对啊,得找支书好好说道说道。老娘浑身湿透,要不是躲得快,也得被冲跑。”女人说着拍一下大腿:“哎呀坏了,臭小子天天在河里玩,今儿水这么猛,不会给冲跑了吧?”   女人转眼间跑上了自家的小道,一帮子家中孩子爱玩水的也赶紧往回走。河边没看到人玩,不会真的被冲跑了吧?   顾言什么都没说,带着孩子赶紧回家。这一磨蹭都中午了,午饭还没做。   刚下坡拐过弯,小花急慌慌的冲她跑了来。“妈妈你没事吧?东屋的小二说你差点被冲走,你干啥做那么危险的事儿?我都担心死了。”   “好了,好了,妈妈这不是没事儿嘛。徐大炮突然放水,谁也没料到的事儿。今儿好几个差点被冲走呢,路上好几个都是一身湿。”   “那得去告他,他这是草菅人命。”   “嗯,已经告了。支书会处理的。”   小花已经做好了饭,让顾言去换衣裳,她领着俩妹妹到堂屋。   “小丫,是不是你要去玩水的?”   小丫今儿也被吓的不轻,要不是妈妈,她这小身板肯定得被冲走。而且妈妈还冒着危险跳水救人,万一被冲走了她就没妈妈了。   孩子本来被顾言安抚的已经不怕了。觉得妈妈好厉害,只要跟着妈妈就没事,就是安全的。这么被姐姐一质问,心底被压下的恐惧又冒了上了。   “哇……差点被冲走了。”   本来对妹妹这爱玩的特性有些生气,每次她劝都不听,经常跟着大姐去玩水。这次害的妈妈差点出事,她就是无意识的想吓唬吓唬她,让她以后听话不去危险的地方而已。这……这是给吓坏了吗?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伸手搂住妹妹,拍拍她后背:“别哭了,别哭了,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不骂小丫了。”   “嗝……呜呜……”被姐姐安慰了,孩子却越哭越厉害,甚至一旁的妞妞也跟着一起哭。最小的这个不会说啥,只一个劲儿的叫妈妈。   “不哭了,这不是没事嘛,孩子们都别哭了。”老太太把小孙女抱进怀里,拿手绢给孩子擦眼泪。   “这都是意外,那河里玩水的多少,大夏天的不都在那儿玩水洗澡嘛。这是看水库的不着调,得让支书把他换了。还得好好罚他才行。都别哭了,我活这么多年,这河里就没淹死过人。你们别自己吓自己,就算一下子被冲走,到下游那宽阔的河滩也能划拉上来,不会出事的。”   “怎么了这是?”   顾言换了衣裳过来,被这一团乱给惊了一下。不是已经安抚住俩孩子了嘛,这又是怎么了?   “对不起,妈妈。都是我不好,我把妹妹吓着了。”   小花主动承认错误,小丫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妞妞也从奶奶怀里出来,几步来到妈妈跟前。   “好了。好了,都不哭,都不哭啊。”   “妈妈,我以后再也不玩水了。”   “不怕,不怕。这是意外,谁都预料不到的事儿。人祸是最难躲避的,因为你不知道哪个脑抽会干出什么样的傻事。不是你的错,不哭了啊!妈妈教你游泳,会水了你就不怕了。下次若是再遇到,也能镇定一点儿。”   小丫点点头,停止了哭声。妞妞看姐姐不哭了,也抽泣两声倒在妈妈怀里。打个哈欠乖乖不吭声。   “妈,这么危险,你不是该教育她们别再玩水嘛。”   “人生很长,要面临很多的未知。不能遇难就往后退,躲避永远都是下策。想办法学会应付各种各样的未知才是正道。妈妈不能永远跟着你们,唯有让你们学会很多的技能,今后在生活中遇到事情后可以从容应对。   最基本的就是对危险的判断。今儿这事儿事发突然,孩子们还小不能及时发现很正常。她们本来就受了惊吓,要是大人不安抚反而吓唬,这么小的孩子要留下心理阴影的。”   小花受教的点头。她的性子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这其实没什么不好,女孩子胆小些不惹祸。可顾言这人天生胆大,对于冒险行为其实非常赞赏。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只要你的想法有足够的能力匹配,不需要事事墨守成规。   安抚好俩孩子,一家人吃了饭。顾言要去洗碗被闺女给拦住,让她去睡午觉。“你下午还要上工呢,赶紧休息一会儿。”   摸摸闺女的头发,心里实在太熨帖。“小花就是妈妈的小棉袄啊!”   “妈妈你不会觉得我太胆小,不像你那么利索,所以……”孩子的话有些颠三倒四,顾言却明白其中深意。   你会因为我不像你所以不喜欢我吗?   “为什么会担心这个,是妈妈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你误会了什么吗?你说出来妈妈改。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十指连心都是宝贝。小花心细最贴心,有你在妈妈最放心。是因为放心所以念叨少了,绝不是不关注你。”   孩子咬着嘴唇呵呵笑。“我就是随便说说。我知道妈妈对我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姐姐粗心所以念叨的多。弟弟妹妹太小,所以需要多注意。我不是吃醋,我就是犯了小心眼,怕妈妈觉得我胆小,太畏缩不勇敢。”   “上回遇到大黑狗,你挡在妹妹跟前,结果差点被咬。我闺女都多勇敢了,咋还对自己不满意啊。”   “呵呵,可是我老是说让他们别去危险的地方。比如小河,做饭的灶火,都不让他们碰。”   “这是谨慎,是细心。是非常好的优点。”伸手摸摸闺女:“别心思那么重。有什么不满不高兴都对妈妈说,千万别自己瞎琢磨。”   “我才不会,我知道妈妈对我们都一样。”孩子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妈妈我这样你真的不觉得是小心眼嘛,不像个姐姐的样子。”   伸手抱抱闺女:“你也才十一岁,都是妈妈怀里撒娇的年纪。不要把自己当大人,你就是个孩子,觉得不被关注,觉得被冷落了都可以来找妈妈。妈妈忙有时候顾不上,你又太懂事,难免会忽略。你别怪妈妈。妈妈对你们的爱都是一样的。”   “我才不会。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自己预收《小娃娃她是凤凰(六零)》支书胡发捡了颗七彩的蛋,放在炕上一个冬天。一朝蛋壳裂开,里头爬出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娃。小女娃咔嚓咔嚓的嚼着蛋壳,胡家人惊掉了满屋的下巴。   成年人一个月十八斤粗粮,大家都在愁这日子咋过。唯有老胡家在愁怎么与各种飞禽走兽接头。乌鸦送来小麦,喜鹊送来谷子……老鹰居然送来一大堆的栗子。   隔壁回乡休养老首长家的痴呆孙子,居然把自家的麦乳精、奶粉、红糖……各种营养品全给抱了来。唇红齿白的小男童望着粉妆玉琢的小女娃露出讨好的笑。蹦出有生以来第一句话。   “终于等到了你。”   现在是闹哪样,自己猎食还捎带手的给我们弄点儿口粮?小家伙你又干嘛把好东西都给我们?   错,错,错,百鸟朝凤,我们要孝敬的不是你。   胡家集体哑巴,转头望着粉嘟嘟的宝贝瞪大了眼眸。凤凰啊,烈火重生准瞬间,高歌乱世忘愁眠。你此来是为涅槃重生的吗?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跟闺女谈了心, 孩子轻快的去厨房洗碗。她进屋哄睡了几个孩子,坐在炕上纳鞋底。   “媳妇,仲夏啥时候回来?”老太太人老了觉少, 躺在炕上跟她说话。   “说是后天,最晚大后天肯定回来。”使劲儿拽紧麻线, 顾言笑笑:“咋, 这刚走就想你儿子啊?以前可是一年都不着家的,也没见你这么念叨。”   “唉,人老了,心理依赖孩子啦。以前仲夏不在家,虽说也给寄钱寄东西,可心里总是不踏实。如今他回来了,我这心才落到肚子里。”   “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 看来这话一点儿不假。”   “那还能有假嘛。老人的话都是一辈辈积累的经验,不是顺嘴胡说的。”   “好吧。不知道我老了是不是也这样?”   “都是一样的。人的思想都是随着年龄在变化。小时候单纯, 十七八的时候啥都不怕, 敢冲敢干。好像这天下都是自己的, 随手一抓太阳都能在手里。过了三十就稳重些了, 不再那么愣头青。等你到我这岁数, 啥精气神都没了。混吃等死,有儿孙在跟前就万事都足。”   没想到大字不识的老太太也有如此人生感悟, 顾言点头非常赞同。前半段她已经经历,青春期那太阳都能在手的感觉深切的体会过。三十后人踏实又务实,懂得了什么叫谋定而后动。   “顾言,顾言,你在家不?”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顾言拿着鞋底赶快就往外走。这谁啊,大中午的跑来干嘛?   “咋了,大呼小叫的?”   瞅一眼那被女人领着的小男孩,顾言知道这是谁了。她上午救的那个差点被冲走的小孩。娘儿俩身后还有一对父女,这是一家子来干啥啊?   “哎呀,顾言我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们一家都感谢你。今儿要不是你,我儿子可没命了。”   女人声泪俱下,说着就要给她跪下。顾言抬手一拽,将人拉起来。“没事,没事,顺手的事儿。正好我会水,肯定不能看着不管。   这事儿最主要的问题是水库不该擅自放水。咱得去找支书,徐大炮这事绝不能糊弄过去。这人忒不靠谱,继续让他干还不知道会出啥事。”   徐大炮,这好像是原书中看仓库导致着火的人。顾言在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就在想怎么把他撤了,一顶不负责任的帽子扣上去,让他再不能从事这种负责的岗位。   “对,找支书。徐大炮必须严惩。主任要是再包庇这个没正行的弟弟,咱就到公社去告他。”孩子的父亲义正言辞,院儿里的邻居这回也义愤填膺,午觉也不睡了,联合起来要去大队找领导。这事儿非得要个说法。   事情走向被顾言四两拨千斤给挑走了。这事儿关键在于以后要杜绝,至于谢不谢的,你有这个心我这举动就是值得的。预判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就是吃点儿苦头被水冲一段。这举动救条命,我还是会做的。   女人都跟着走到街门外了,忽的又返回来。把手里提着的篮子给她。“家里也没啥好的,攒的鸡蛋给孩子吃。我一点儿心意,你可别推辞。”   “真不用。也就上游窄泄洪时危险。下游那荒滩有很多地方能爬起来。我这啥事没有,你说句谢,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用把这贵重东西拿来。”   “那咋行。你这可是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希望。我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我们家可是没活头了。我快四十才得这么个儿子……这回多亏你了。拿着,这鸡蛋一定要拿着。”   顾言被强行塞了半篮子鸡蛋,女人不容她拒绝,转身拉着孩子走了。那劲头好像要找人拼命。今儿乱放水的徐大炮绝对会被拿下,哪怕他是村主任的弟弟也不行。众怒不可犯,大家一起上,主任也得让。   提着鸡蛋返回,小花瞧着高兴的很。望着妈妈满脸崇拜:“妈妈,你好厉害。舍己为人,品德高尚。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别。千万别瞎学。”   顾言此话一出口,小花这个只有十一虚岁的孩子懵逼了。老师教导我们要助人为乐,你自己不也是这么做的吗?不然干嘛要下水救那个孩子?   知女莫若母,顾言一眼就看穿闺女心中所想。拍拍被吵醒的妞妞,等孩子再次入睡,这才拉着大闺女来东面炕沿边。   “乐于助人可以,舍己救人就算了。谁都是妈生爹养的,旁人的命不比自己珍贵。牺牲自己挽救旁人,这话听起来就傻。”   小花三观尚未形成,对妈妈的话半解半不解。歪着小脑袋仔细想想,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炕上的李老太太则呵呵直乐。“你这话让仲夏听到不得了,他们当兵的讲究的就是牺牲奉献。你这思想,太自私。”   小花点头,赞成奶奶的话。对啊!什么都只想自己,那就是自私的行为呀?   “打个比方,我今儿要是为了救这孩子死了,你说他们家会不会代替我的职责,把你们老的老,小的小给担负起来?”   小花毕竟小,没多少阅历还在思考。老太太已经脱口而出:“那不可能。你就是再救了人的命,人家也不可能替你做你的事儿,担负你的责任。能多来看两回,送些东西就是仁义了。”   “这不就是了。我的命难道就值她送点东西看望几次?你们说这叫自私,那为了救旁人,而让自己家人陷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生活又算什么?”   “那妈妈你为啥还要救呢?”   “因为妈妈确定自己有能力救人且自身无损。妈妈说这个不是让你自私自利不帮别人,只是告诉你做事要量力而为。比如耽误一点儿玩或者睡觉的时间帮别人打扫卫生,或者耽误上课时间送同学回家。这些都是可以的,因为后果在你的能力承受范围内。   可要是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别人,那绝对别去。生命只有一次,无论是需要救助的亦或是你都是一样的。”   她这理论跟这时代有些不符,但有一辈子人生阅历经验的老太太很快就接受赞成。   “说的对。谁都不容易,只要不是咱造成的,没必要豁出性命去。”说完又加一条但书:“要是保家卫国还是得去。没有国哪来的家,没有家那就没人了。得去。”   顾言笑笑:“真不愧是政委的妈,您老觉悟就是高。”   “你也得学。仲夏最爱说啥大义小节的,你这话他听到了非得批评你不可。”   顾言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我这人就这样了,经历末世那种人吃人的环境,我还能有心去帮助别人已经是非常难得。至于三观合不合,我尽量配合他。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都能容下。   “这样其实正好。他更多的社会责任感,我更多的是家庭责任感。这两厢并不矛盾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家为亲。这都得有人顾不是嘛。”   “对,女人可不就得多顾家嘛。外头的事儿就让男人去干。”   小花对妈妈的话很快消化吸收,点点头表示认同。量力而为。人贵有自知之明,量力而为尽力做到最好。要无愧于社会,也要无愧于家人。   夏末秋初,地里已经没多少活。下午锄草混时间,等到晚上下工,徐大炮被解职的消息就传了来。吃瓜群众一致叫好,他奶奶的,那水是能随便放的嘛。被冲走一个,你能赔得起吗?   “哎,妹子,听说今儿那帮孩子,可全靠你及时发现泄洪了,大声吆喝才躲开的。支书这回是不是得给你报个救人英雄的称号。”   徐姐拄着锄头,站在地边跟顾言闲聊。她这一张口,一个小队的人几乎全围过来了。七嘴八舌的说顾言厉害。   “得报一个。今儿这事儿要不是顾言在,那不知道得出多大纰漏。”   “对啊,至少得把罚徐大炮的钱奖励给顾言才行。”   “顾言不愧是劳模,那就是厉害。听说抓着荆条楞把老王家那小子给拽上来的。这换了一般人,有救人的心她也没那力。”   顾言一时间仿佛成了英雄的化身,那是既有能力又有爱心。被群众围着当成了偶像膜拜。   “有啥啊,不就是看见水来了吆喝一嗓子嘛,哪个大人在还不会啊。”   韩老二他媳妇这话说的声儿不大,可奈何众人离的近啊,还是被人给听了去。被顾言救了的孩子妈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瞧把你给能的,还谁不会。我看你这被人男人揍还替他说好话的就不会。今儿要是你在,我们这会儿还得去下游捞你去。”   “你……”俩女人瞪着乌眼鸡一般。这韩家新娶的媳妇真的没被骂错,被人又怼又动手,当着众人面居然捂着脸哭起来了。   看大家看这边,男孩他妈不屑的瞥蹲在地上哭的女人一眼“就是个蠢货,大伙别理她。”   一帮人散了往家回,边走边闲聊。顾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已经得了英雄的待遇——肩上的锄头被人拿走帮着扛。   等隔日下午李仲夏回来,他老娘高兴的拉着手跟他说:“你媳妇被县里评为先进个人了,今儿下午去领奖。”   “这是为哪般?”县级先进个人,凭的是三连任当劳模吗?   老太太呵呵笑着把儿媳救人的事儿说了一下。“多亏她了,不然那事故不知道要冲走多少孩子。公社报了五六个上去,这事儿一出,这荣誉自然落你媳妇脑袋上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结果呢, 那个看水库的徐大炮怎么处理的?”这种不负责任的人,真是崩了都不可惜。   “撤了。还罚了二十块钱。这钱被支书奖励给你媳妇了,也不知道这徐大炮会不会记恨上她?”   李仲夏微微沉吟, 之后笑笑不在意的说:“不用在意他。一个不负责任的小人,记恨他也不敢怎么样。何况还有我在呢, 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媳妇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   “那是。就是顾言自己, 他也不敢欺负。我儿媳妇多厉害啊,不怕一擀面杖敲死,他就尽管来。”   “妈,你怎么也开口就喊打啊?被你儿媳给传染了。”   “哈哈,你媳妇都多少年不跟人动手了。我这就是过过嘴瘾,一辈子忍让,到老了想想有些憋屈。要是能年轻一回,我也想跟顾言似的, 自己想咋就咋,不用顾忌这顾忌那。”   “您这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这是啥意思?说我像小孩?”   “对啊!”   “真不愧是两口子, 说的话都一样。你媳妇之前就说我是老小孩呢。”   “那说明我媳妇有眼光, 判断准确。”   看儿子提起媳妇来眼神柔和满脸笑意, 老太太终于放下了提着的心。这俩可以说是被他们硬推到一起的, 她还真怕这心气高的儿子对儿媳不满意。   “磊磊, 你是想尿尿吗?”李仲夏一回头看到小家伙在炕上来回的动,不安着却没有吭声。   “不是。爸爸, 我腿好痒痒。”   李仲夏已经过来孩子所在的西炕,仔细的观察他打着石膏的腿。   “妈妈说用扇子扇扇通风能好一些,可我好累,不想扇了。”   “现在阳光弱了,爸爸抱你去外头晾晾风好不好?”   “好。”   把家里的摇椅放到外头, 抱着孩子放到上头,把在省城买的连环画给他。“自己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爸爸。”   “嗯。”小家伙不识字,不过上头的小人好好玩,各种各样做着不同的动作。他们在干嘛呢?哦,下面有字。我先自己猜,猜不着再问。   老太太要做针线,拒绝了出来透风的提议。被李仲夏给强行抱了出来放在了椅子上。这轮椅是他买回来的,没有后世那么灵活,如今到处都是泥土路,就连家里那砖地都不太好控制。是以老太太不咋坐。   “你这孩子,我还有针线要做呢,你给我弄出来干啥?”   “让您透透风,老闷在屋里哪行啊!”   老太太说的话好像在嗔怪,实际对儿子这体贴的行为熨帖的很。这孩子自小懂事,身为长子,责任心重。自他回来都是他一手在侍候,从不假手与人。说尽人子的责任,绝不是一句空话。   安顿好这俩不良于行的,李仲夏看看时间去了厨房做饭。媳妇带着仨闺女,有大队的马车可以直接回家。他也不假模假式的献殷勤去接了,实实在在把事儿做好才是正行。   下工的邻居本来是想打听看顾言领奖回来没,一进来看到他在做饭。王小麦不由的摇头赞叹。   “这城里男人跟农村男人就是不一样啊!媳妇不在家居然给做饭。我要是不在家,我们家那爷四个擎等着饿死。”   李仲夏笑笑不多言,一旁的李大娘接口“还不都是惯的嘛。我能动的时候你大爷哪会家里的活儿啊,我不能动了,他不也都学会了。”   “那不一样。我大爷那是多好的男人,我家男人可比不了。我去年贫血昏倒,躺炕上一天,我们家靠着村儿里亲戚接济才过去的。这要是躺下起不来,人家爷几个饿死不饿死我是不知道,我是肯定会被饿死的。”   “哈哈哈……”西屋的女人听了笑弯了腰,“说的对,我们家这也一样,笤帚倒了都不带扶的。指望人家给你做饭,还是拿根绳儿吊脖子省事,不然饿死太难受。”   俩女人一句接一句吐槽,李老太在这种环境里不由非常想念老伴儿。她找的男人跟周围人比起来是真不赖。脾气好,性子好,吃苦耐劳爱孩子。在她瘫痪后不厌其烦的照顾她。别说打骂了,重话都不咋说,怕她不能动了多心。   顾言抱着妞妞进来,老远就听到大家的吐槽。不用猜,肯定李仲夏回来了,在家帮她干活呢,估计是做饭。   你别说,成为众多同性的羡慕对象,心里是挺得意的啊!原来我也这么肤浅,跟普通女人没什么不同。   跟婆婆打了招呼,让孩子们坐廊阶上休息,她拿着盆去厨房打水。李仲夏正在用双手拍捏玉米面团,捏成疙瘩煮到小米稀粥里去。   “你啥时候回来的,大花在学校咋样,进的体操队还是田径队?”   “体操。教练说她柔韧性非常好,现在练还不晚,是个体操的好苗子。四人一间寝室,还是挺宽敞的。室内有暖气,每人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天有两小时的文化课。”   顾言点头,终于放下心来。大花跟着她习武四年多,峨眉的功夫讲究柔、绵、身体柔韧性当然好。如今武术式微,从事体育是个不错的选择。比赛得奖可以让人产生强烈的荣誉感。被世人认同,个人幸福感也会上升。   “媳妇,这疙瘩我怎么揉不光呢?没小花和你做的好看,估计味道也不如你俩的。”   “没事,我不介意。男人洗手做羹汤,我已经非常满意。再要求别的,怕老天爷一个雷把我劈了,那我上哪儿找这么体贴温柔的老公去。”   一时调侃没留意说出后世词汇,李仲夏被她耍宝搞笑的语气逗的脸色泛红。正在她庆幸他没注意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什么是老公,爱人的意思吗?你都哪儿学来的词汇,我怎么没听过?”   顾言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自圆其说。以前她怼人的时候词汇冒的也挺多,而且也说过后世才有的词汇,但却没一个人问过。   因为他们要么不识字,要么识几个字对这些一知半解,生怕问出来显得自己没文化,暴露自己是文盲的事实。   反正从表情知道自己被骂了,这绝不会理解错。若是外语完全不明白也罢,可这种一知半解的理解。更气的人跳脚。好像在嘲讽他们是笨蛋一样,连人家骂他啥都不明白。窝心脚直往心口踹,还说不出来。   可李仲夏不一样,这家伙私塾读过好多年,参加过解放战争,朝鲜战争,多识广,对于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肯定要问。   “南方的一种叫法,我也忘了具体是哪儿了。”说着嘻嘻笑笑垫着脚尖亲他一下“是爱人的意思。”   女人撩完端水跑了,独留男人在那儿脸颊发烫,心潮跌宕。最后那六个字水波一般在心湖泛滥,一下下回响在耳畔。   是爱人的意思=你是我的爱人,我爱你。   这女人真的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遇到的女人无论是温柔腼腆的还是女强人事业型的,在爱情面前或大方或羞涩,没有一个如她这么大胆一次次撩人的。   想像中女人这么干应该是脸皮厚的代表,男人应该会不耐厌烦的。可他怎么每次都被撩的面红心跳,新婚小后生般无奈中更多的是欣喜。   “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小别胜新婚,晚上运动结束,那个撩人的小妖精趴在他身上,在被他说脸皮厚时如是解释。   “撩动心弦和惹人生厌看似两个极端,其实原本的样子也许都是一样的。结果如何全在于撩人者与被撩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喜欢了就是撩人风情,不喜欢可不就厌烦不耐了嘛。”   出自嫣红小嘴的话好似蛮有道理,李仲夏点点头,承认自己是那个喜欢被撩的。   随即女人嫣然一笑,妩媚的撩动自己的长发,低头吻上他。这一吻火辣热情,带着仿若要燃烧一切的炙烈。   “喜欢吗?”   “喜欢。”俩人气喘吁吁,男人忽的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事儿还是男人主动的好,偶尔被媳妇压一次是情趣,次数多了他大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被翻红浪,一室春情。两人热烈却又压抑的做着最原始的运动,生怕惊动一旁睡觉的小娃娃。   农历七月十五,自古流传的鬼节。七月半鬼门开,家家户户烧纸来。一大早把祖宗请回家中,烧香后摆好祭品,一家大小跪地磕头。   上午十点多,李白露挎着篮子,领着孩子来了。当地风俗是闺女给父母上坟,反而是儿媳可以不去。是以这天岁数大些的女人一个个都回娘家,只有那些娘家父母健在的不用回。谁的父母谁尽孝,倒有点儿后世人们的认知。   “在堂屋供着呢,你带的东西需要拿盘子什么装吗?”人家给亡父带的祭品,这可不能虚客套。   “嗯,嫂子你拿个盘子吧。我给爹带了烙饼,他生前最爱吃的。”   “行,你等着。”   一碟子葱花烙饼,其实顾言也准备的有。两份一左一右摆放,算是媳妇和闺女的孝心。俩女人再次上了香,跪下给磕了头。留她们娘儿俩说话,顾言出去倒水洗衣裳。好容易队里休息,趁机把孩子们的小被套都拆下来洗洗。   李仲夏挑了水给她倒进盆里。缸里已经灌满,又去挑了一担放院里备用。“我来洗吧,你带孩子们玩去。”   “不行,自留地里的豆角角瓜壤都得薅了,把地平整上些肥准备种白菜萝卜,再晚怕长不好。”   “知道了,那我去自留地。”男人说完炕上锄头就走。到街门口了他媳妇又吼一嗓子:“别把南瓜北瓜也给拔了啊,那得等到深秋才能长老,冬天放得住。”   “知道。”男人回头冲媳妇笑的无奈:“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农活儿都会干的好不。”   顾言笑笑摆手:“那就赶紧走,今儿把这些都干完。顺带锄草,明儿又得上工去。”   “遵命。”   他抬腿走了,院里独留顾言爽朗的笑声。屋里的李白露望着窗外,不可置信的跟她妈开口。   “这真是我哥吗?居然跟媳妇开玩笑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呵呵……当然是你哥。我之前还担心他们能不能过好, 如今是真放心了。这人喜欢不喜欢对方,眼睛和态度是瞒不住的。你哥那么个淡然性子,望着顾言的时候眼睛里都满是火。”   “真是奇了啊!我哥跟我前嫂子那会儿看着都没这感觉。俩人好像工作的同事一样, 讲话一板一眼的。跟顾言在一起好像整个人都活了。”   “是啊,娘是彻底放心了。顾言这孩子能干孝顺, 你哥责任心重,有担当。只要俩人不互相嫌弃, 这日子就能过好。”   老太太说完想起什么来拍闺女一下:“要叫嫂子, 别顾言顾言的, 这如今是你正经八百的大嫂。”   “是,我这不是说走嘴了嘛。当着顾……嫂子的面肯定不能这么叫。”李白露说完冲老娘撒娇的笑笑, 随即眼珠一转试探着开口。   “娘, 您能借我五十块钱吗?”   “要这么多钱干啥?”   老太太一听这个就很警惕。女婿是家中独子,上有俩姐姐, 下有仨妹妹。姐妹嫁人后住房十分宽敞, 家中儿子也能干。当初就是看中这个才把闺女嫁到了十里外的地方。可她闺女性子软, 离娘家远, 被婆婆拿捏的根本不敢反抗,连她偷偷给的私房都能被扣走。   “……大姑姐儿子要结婚, 想找我给借点儿钱。”   “你们家你公婆当家, 她找你借的哪门子的钱?你这孩子也是, 不会说自己不当家没钱吗?”   “我……我说了。可她说我可以回娘家借。这不是有我大哥嘛,大家都知道咱家日子过的宽裕。”   “你呀你, 咋就不会拒绝人呢。”   “你不是说要和睦姑子嘛。吃亏是福、我爹说的。”   老太太这回哑口无言, 自己以前是哪根筋搭错了,尽教孩子这个。她本来就性子绵软,胆小不敢与人争。他们这么教孩子可不就如今这副受人拿捏的样子嘛。   还是顾言会教啊, 对每个孩子念叨的都不一样。   “跟你嫂子说吧。家里如今她当家。”还能咋办呢,孩子都二十中外了,如今再说啥也扳不过来了。   “我嫂子……娘你自己没私房钱可以借我的吗?我嫂子那么厉害,不会借我这种钱的吧。”   “你也知道这钱不该借啊?”老太太无奈摇头:“我的私房也是你哥给的,如今你嫂子是这家内掌柜的,啥事儿也得通过人家一声不是。”   李白露咬着嘴唇犯难,这事儿别说顾言,就她哥那么有原则的人也会认为不妥。又不是救命的事儿,咋能隔着亲戚来借钱呢?   顾言洗完衣裳去做饭,小姑子在,中午就吃面吧。纯小麦粉,加少量的盐,用凉水揉成软硬适中的面团,扣到面板上让它自然醒。   各种菜切成丁混在一起炒成臊子,今儿不敢放猪油了,放了些味道浓烈的麻子油。味精一丢丢、胡椒粉适量,辣椒适量,这样就不至于寡淡没味啦。   “顾言,你还有油啊?这臊子真香。”王小麦闻着味儿过来,顾言赶快盖上了锅盖。   “嘘,就是几粒蓖麻,我碾碎了擦了擦锅。”   王小麦赶快点头,俩女人做贼般的压低声音,“今年大队的蓖麻和芝麻长的都不赖,秋后是不是能多分些油啊?”   “谁知道呢。也许又是全部上交粮站,咱只能干看看。”   “唉,咱咋就不是城市户口吃供应呢。自己辛苦一年啥都没有,自己种的东西想尝尝还得去偷。啥都是公家的,干着真没意思。”   离土地下户还有十多年,这样的日子还得熬十多年。等把土地交到农民自己手里了,城里工业发展迅猛。未来可说除了粮食不涨价,那是啥都涨价。所以也别太惦记那点儿地,有机会就往外跑吧。   除了丧尸爆发,农村是个躲避的好地方。在和平年代,还是城里更胜一筹。   “会好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我们国人如此勤劳,怎么可能过不上好日子呢。”   “哈哈,你这都哪儿学的怪腔怪调?我可不敢指望喝牛奶,那玩意咱这压根没有。得北边草原上才有奶牛奶羊呢。我只要能顿顿吃上白面,哪怕喝汤面呢,我也知足。”   “那绝对没问题,你就好好等着吧。”别说白面了,南方的大米也给你运得过来。价格一点儿不高。还有各种你听都没听过的南方水果,未来都能品尝到。   俩女人闲磕了一阵,王小麦转身去做饭。顾言换上锅做水准备扯面。先扯了一锅让老人、客人、孩子们吃,第二锅才给自己和李仲夏捞上。   李白露已经吃完了,拒绝了嫂子再给捞。白面难得,吃一碗就行。自己去送了碗,坐在炕上为难的揪扯自己的衣襟。   这两口子只顾低头吃饭,并未发现她的纠结。等收拾完小花去洗锅碗,顾言哄着妞妞去耳房睡觉。李仲夏也跟着媳妇走了。   正当李白露急的抓耳挠腮之际,她哥又回来了。“白露,你是有事要说吧?”   女人赶紧点头,舔舔嘴唇狠狠心开了口。如今只有他们,若是顾言在,她怕自己挨骂。   “我大姑姐儿子结婚,想让我帮着跟你们借点儿钱。”   李仲夏当然知道自己妹子啥德行,能答应这种事儿那是丝毫都不奇怪。可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不借吧,妹子为难。借吧,顾言那讲究丁是丁卯是卯的人能同意吗?会不会一张口先把这个没出息的小姑子训一顿?   “哥,你要是没有……你不会没有吧?我大姑姐说明年就还,不会赖账的。”   “你帮小姑子借的也说不会赖,到现在都两年多了,她提过这茬嘛。”没等李仲夏开口,她老娘已经开口怼她。“吃一堑长一智,你这孩子咋学不会呢。人家明摆着是想占便宜,你咋糊里糊涂还答应?”   “我……”李白露被老母亲怼的低着脑袋不敢吭声。李仲夏也接口说她。“做人不能这么软,你跟个面团似的,旁人可不是要揉搓你嘛。强硬点儿,不欺负人,也不能让人这么占你便宜。真成习惯了,你以后的日子没法过。”   “知道了。”被大哥和母亲说了,女人低着脑袋应下。   李仲夏回耳房睡午觉,顾言开口问他什么情况。他简单说了一下,原以为他媳妇会恨铁不成钢嫌小姑子软蛋,结果这人眼珠转转居然给出主意。   “让白露回家后跟她大姑子这么说。想借钱她们两口子本人来,写借条我明年直接到他们大队结算。愿意的话就来吧。”   这话在下午上坟的时候跟李白露说了,她当即笑笑搂住嫂子胳膊。“他们就想赖账,或者多拖几年在银行赚利息。嫂,你是不是猜到他们的想法啦。”   “这么浅显的坑,是个人都明白。你这不也知道嘛,干嘛还要答应帮她借?我教你一招,不会拒绝人或者不敢拒绝人的时候,你就装哑巴装聋子,啥都没听见。再说就躲开。这种消极的手段我用不着,但你应该很实用。”   “对啊,我咋就没想到这招。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女人歪着脑袋瞅着顾言眨巴星星眼“嫂你好厉害,什么人都能对付。”   “见招拆招,基本技能而已。记住,这招数不能对你男人使。他要是也欺负你,那绝对不能让。言语就吵架,动手就把他揍趴下。第一次就刹住,不能惯毛病。”   “哈哈……可我打不过咋办?”   “让人给我捎信儿,姑奶奶还没有打不服的人呢。你娘家又不是没靠山,不用软绵绵的怕他们。”   女人闻言感动的将嫂子拉的更紧,道理她都懂,可性子就这么绵软,有时候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给娘家添麻烦。   可他们步步紧逼,那也只能还手啦。毕竟,她还有母亲,还有哥嫂呢。嫂子威名河野大队谁人不知,单靠自己都能离了婚,还把四个孩子全改了自己的姓。这闻所未闻的事儿都办到了,她这点儿小事不足虑。   不出五服的本家都在一个坟上,大家用带来的酸汤画个圈子,然后跪下开始烧纸。男人孩子在边烧边念叨,诉说着对已逝亲人的牵挂。女人在后头捂着脑袋哭,也是边哭边念叨。   顾言对李家祖宗没什么感情,但想起公公就想起了前世的亲人,拿着手巾捂着脸也是泪流满面。她倒是不跟旁人一样哭嚎,只默默的流眼泪。等这项活动完毕,眼睛也红的兔子一样。   “你跟我父亲很早就认识了吗?”   “嗯,李大爷很慈祥的。”   “应该叫爹。”   “嗯,爹对我们娘儿几个很照顾。”   “以后我照顾你们。”   返回家中,李仲夏被人叫去帮忙抬东西。顾言下午没事,带着孩子去送小姑子一截。临走给她拿了五斤腌制的咸鸡蛋。   “嫂子,这我哪能拿啊。我一出嫁的闺女,回娘家也没拿啥好的,平时妈都是你们照顾,我走还拿你们的东西,那我成啥了。”   “让你拿就拿着,这是上个月我救了一小孩,他妈非要给的。我自己喂的鸡下蛋也杠杠的,一个月家里的开支都够。拿着东西回去,你婆婆也能向着你些。”   李白露接过,咬着嘴唇气自己没用,害的哥嫂母亲都替她操心。“嫂,我这样是不是特没出息?”   顾言抱着妞妞,俩人边走边聊。“别那么想。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别拿旁人跟自己比,尤其是我。”   我就不是这时代的人,且有作弊利器。任何一个人都跳不出时代的束缚,如今你这样的才是常态。只要婆家、丈夫不过份,日子都是如此过的。   “呵呵……其实我特崇拜你。你咋就能那么厉害,一个人斗一家子,最后成功的带着孩子走了。”   “那不叫厉害,只要豁出去就行。我把你哥这优质男捞到自己碗里才叫厉害。”   “哈哈……算你有眼光。我大哥啊,不是我这个当妹妹的夸,那自小就是众人夸奖的对象。要不是世道变了,绝对考举人进士的料。”   “嗯,有眼睛的都看的到。关键我敢下手啊,要是胆小腼腆不敢开口,还不知被哪个狐狸叼走这口肥肉呢。”   “嫂你胆子是真大。反正换了我,我可不敢跟男人说啥。”   姑嫂俩闲聊着不知不觉走出二里地去,李白露看看周围让她返回。这路她走过多少趟了,大白天的也没危险,顾言摆手跟人告别,抱着小闺女原路返回。   看看天空的日头,她把闺女放下,娘儿俩好似郊外踏青一般放慢了速度。野花、采。野果、采。最厉害的是妞妞看到一只兔子,顾言居然百米冲刺般跑去给她逮了回来。   “兔兔。”   “对,小花兔。给妞妞玩,你可以摘了菜喂它,妈妈回家给你做个笼子,把兔兔放笼子里。”   “好,要……兔兔。”   领着闺女到村边,耳边传来人们的呼喊。大队的保管敲着个破脸盆正在散发消息。   “都去救火,快点儿,快点儿,东山边的谷子地里烧着了,如今已经把火引到了东山。大家快点拿上家伙什去救火……”   听到救火,顾言忽然发力,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家。把妞妞交给小花,交代孩子别乱跑,转身拿上铁锹,把棉被在水桶里泡水后就跟着人群往东山上跑。   原书没这段。他奶奶的,这火难道真是李仲夏的劫吗?她都想了多少防火措施,不让仓库再次失火。没想到居然提前来了大火。今儿西北风大概三四级,东山上又都是树木和庄稼。火随着风势,人力能扑灭吗?   李仲夏啊李仲夏,你可千万别犯傻。人多挖隔离带就好,树木庄稼被引燃根本就是扑不灭的。   近了,更近了。这里此刻已经聚满了人,大家望着熊熊火光一筹莫展。整个东山都陷入了火海,让人抓着刺猬一般无从下手。   炙烈的火焰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在凶狠的发着脾气,誓要吞没一切遇到的东西。男女老幼皆有惧色,连靠的太近都不敢。   “南北两面砍树割草做隔离带,以免火势更大无法挽救。”她找到支书,赶快开口建议。支书拍自己脑门一下,随即找主任兵分两路去干活。   “真是蒙了。李广全,你去隔壁大队叫人,赶快一起来灭火。光咱大队的人不够用。”   “哎,知道了。”   支书主任各小队队长,带着各自的社员们开始往两边散,挑选合适的地方做隔离带。顾言没找到李仲夏,急的开始拉着人到处问见她男人没有。这么大的火,李仲夏绝不会没来。可是外围没有,这人难道真跑进去救火啦?   “老徐家的坟在山上的地里呢,不知道墨迹啥呢没出来。徐老大跑出来叫救命,你男人跑进去救人了。”   徐家人聚成堆,里头没看到徐姐夫和几个孩子。顾言此刻也是心急如焚,明白了情况,她放开人,拔脚就要往火场里闯。   “哎,你要干啥啊?”俩女人快手快脚的抓住她:“别往里跑啊,这外头火看着稀疏,里头可是整片的庄稼都着了。贸然进去,也许就出不来了。”   徐姐从村里跌跌撞撞的跑来,望着大火哭的凄惨“我男人跟孩子都在里头啊,你们救救他们啊,救救他们。都怨我啊,都怨我,不该让他们顺便把自留地收拾收拾。要是早点儿回家,也不会出这事……”   “冷静一下,你还怀着孩子呢。在这儿等着,我去救他们。”   顾言冲徐姐吼一嗓子,使劲儿挣脱俩女人,迎着熊熊烈火冲了进去,转瞬就没了影儿。   几个看到的人都急的跺脚。“这咋不听劝?火太大了,这可不是水里,水性好就能游出来,这火可是最无情的。咋都不怕的,两口子都敢往里冲。”   “不愧是要推荐入党的,这觉悟就是高。”   “那可不,她男人原先可是政委。”   徐姐看她冲进去了,忽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俩巴掌,挣扎着也要往里冲。被周围的人给死死拉住。   “妹子,妹子,你快出来,快出来……”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顾言不可能听到这些夸赞与担忧, 她进入火场后开始大声呼喊。“李仲夏,李仲夏,你在哪儿, 听到回答我。”   “啊……呜呜……救命啊……”   大人的呼救,孩子的哭喊混在一起。嗓音尖利中透着浓浓的恐惧, 顾言循声穿过火海准备救人。也许李仲夏也在这里,他是进来救人的, 如今火势太大出不去, 应该跟等救援的在一起吧?   她如今火系十级, 火海中可说来去自如。可这场景决不能让人发现,所以她身上披着条湿漉漉的棉被。这是在家里就准备好的。用异能隔绝外界的火, 这棉被到现在尚在滴水。   离的近了, 她看清了对方的情况。徐姐夫带着仨儿子,焦急的又哭又喊。已经被熊熊大火给逼到了身后一个小山洞口。这洞不深, 在如此大火中根本无法藏身。不烧死等火逼近也会因缺氧而窒息。这男人显然知道这个, 带着孩子无助的想突破, 可四周都是火, 根本不知该如何。   顾言已经偷偷又准备了两条湿漉漉的棉被,趁他们心慌之际, 迅速的跑了过来。   把棉被给他们两条, 女人冷静、严厉的开口。“啥话都别说。姐夫你抱着三三披一条, 老大老二披一条,赶紧跟着我走, 我知道哪儿火小。”   已经惊慌失措的爷四个根本来不及思考, 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听从了这带来希望的命令。   披好湿棉被,顾言在中间,让他们爷四个俩在前俩在后, 这样方便她使用异能吸收附近的热量。   炙热到让人无法呼吸的感觉,在冲进火场后反而弱了些。没时间看周围环境,爷几个盯着脚下的土地,拽着身上救命的棉被,被顾言带着猛冲。   短短几百米好似通着天堂与地狱。等冲出了火场,爷四个身上的棉被突然掉到地上着了火。   四人赶快想要扑灭,可这火奇怪的很,转瞬间就将棉被化为了灰烬。根本没给他们灭的时间。且只烧这个,旁边的东西一个都没引燃。四人疑惑间抬头,顾言已经没了踪影。只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语。   “别告诉旁人棉被的事儿。”   “爹,顾姨姨呢,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男人四处张望,瞧瞧几个孩子吩咐道:“都没受伤吧,有没有哪儿疼的厉害?”   三三摇头,老二指指胳膊,袖子烧了一大片,胳膊肘子红肿破皮。“就这条胳膊,其他都没事。”   老大伸出手掌,俩手起了好多的水泡。他是大哥,跟父亲努力的在保护弟弟,手上被烧的厉害。脚上也很疼,但不影响走路。   “爹你呢?”   “不咋。就手上脚上烧了些伤,其他都没事。”   “多亏顾姨姨了。”劫后余生,老二在确定没了危险,伤也不重的情况下,感叹万分。“她好厉害,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火,居然能跑进去救了咱。”   “是啊!你顾姨姨真厉害。多少男人都不如。”   “爹,咱现在咋办?去找顾姨姨吗,她去哪儿了?”   男人指指南面:“那边吵吵把火的,人都在那儿呢,咱过那儿看看。还有记得你顾姨最后说的那话,别跟人说棉被的事儿。”   “哎,知道。”老大心思单纯,啥都不问。   “可为啥不能说啊?”老二心思多,难免想的多。结果一说完就被他老子一巴掌拍了过去。   “问那多干啥。人家救了咱的命,只不过这么个小要求,你照着做就是了。”   老二摸摸脑瓜,赶快点头:“知道了爹,你别动手啊。”   徐姐夫摸摸孩子,叹口气:“别那么多话,说多了容易错。你只要知道顾姨姨救了咱,咱得报答人家。”   “知道了,我不说了。老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会记得的。”   放下这爷四个不表,顾言此时已经再次身处火场。披着两条湿漉漉的被子,一路大声的喊男人的名字。   “李仲夏,听到回答我……”   别去送小姑子就好了。早些发现能早点儿来,至少跟着他。懊恼、后悔,顾言很少出现这样的情绪。她做事干脆利索,一旦决定从不后悔。可在熊熊烈火中,自己仿佛被燃烧了一般有些不受控制。   明明所有的火都被隔绝了,她却仿佛浑身都在冒烟。老天就非要如此作弄人吗,明明是仓库着火,她都在想对策预防了。又偏偏来这么一出。   那么多人的命运都被轻易改变,为什么李仲夏就非得跑火场来。还让她费这么大劲儿都找不到人。   “李仲夏,你在哪儿啊……”   “媳妇,顾言,是你吗?”   听到动静,顾言赶快往声音来源处跑。一块儿被烧为灰烬的谷子地里,男人披着棉被正往这边走。棉被上头已经烧了好几个窟窿,隐隐有火星想要复燃。脚下的鞋子也在冒火星,鞋帮子上好几个窟窿。露出鲜红的伤口。   “你去哪儿了,我找你找不到。”   “你怎么胆子那么大,这么大火都敢往里闯?”   俩人急冲冲的同时怒喊。顾言望着他满是黑灰的脸,眼泪吧嗒吧嗒不受控制往下滴。见过多少生死了,可这一次还是带给她无尽的后怕。俩人在一起生活虽然没多久,可这男人的担当,细心体贴还是深深的触动她。终于让她理解了婚姻的意义。   夫妻携手,风雨共度。自从他回来,家里的重体力活儿她就再没做过。天黑点灯,下雨撑伞。夜里帮着一起洗衣服,哄孩子睡觉,为孩子打算。甚至会给她打洗脚水,只为了让她能早点上炕休息。   不仅仅是男女间生活互补。他在用自己坚实的身躯给她挡风遮雨,为她们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四周树木尚在燃着,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火红炙热。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李仲夏拍拍媳妇,语气缓和不少。   “要被你吓死了。咱们从南面走,穿过几棵树那面就没火了。”   顾言点点头,偷偷用异能收了他棉被上的火星,以防它死灰复燃。异能隔绝四周的火气,俩人快步往外走。   她这人自立自强惯了,从来就没想过要依靠谁。可在这漫天的火海中,男人却很自然的搂着她。高大的身子微微弯着,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出来了,出来了。”   看到他们的身影,外头的人开始欢呼。手里提着水桶的居然冲上来就给了个洗礼。   哗啦哗啦的水声结束,这俩成了落汤鸡。顾言刚才已经趁他不注意将他身上的烧伤吸收了百分之六十,剩下些日后慢慢好吧。总不能几进火场毫发无伤,那也太奇怪了。   她自己为了掩饰,也在手臂、手掌等裸露的地方弄了些伤。前额头发全部烧焦。下巴处都烧了一块儿,刚才在李仲夏的眼眸中已经看到浓浓的心疼。   “妹子,妹子,你可算出来了。你要是有啥事,可让我以后咋活啊。都是我乱喊乱叫的你才冲进了火场。我们家那爷四个全被你救了出来,你救了我们全家……”   “徐姐,徐姐,你别激动。你都没发现自己出血了吗?”她赶快拽住想跟她道谢的徐家四父子。   “别废话了,赶紧送你妈回家。找大夫来看看,她都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这么激动焦急要出问题的。”   转头扶住徐姐安抚她:“安静,安静,别太激动了。赶紧回家,人没事你别再担心别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徐姐夫看媳妇裤子一片鲜红,抬手抱起她往回跑。老二吆喝一声,三兄弟赶紧散开在人群中寻找大夫的身影。   此时空气好似凝滞了一样不动,一丝风都没有。两面的隔离带也快要建成。挨着的野草树木包括庄稼全被割倒,这样只等这些被烧着的燃烧殆尽自然熄灭就可以。   支书过来望着他们两口子惊叹不已,“英雄啊!两口子救了七个人,这我一定会如实上报。仲夏已经是党员,顾言你也赶紧写入党申请吧,我给你做介绍人。三届劳模、个人先进、再加上这回舍己救人,你入党绝对没问题。”   顾言笑笑点头应下。执政党党员,做什么事情都有帮助。这个时代,这些名号都能当资本的。   至于旁人误会的舍己救人,她就不解释啦。这名号当的也不愧。毕竟救人是真真切切的,没丝毫作假。此刻脸上手上的疼痛也在丝丝缕缕揪扯神经。   “你俩身上这伤去公社卫生院看看,让老刘去赶车,送你们去一趟。要是公社卫生院不行,就直接去县里。我得在这儿盯着,让会计给你们开介绍信。”   李仲夏这人,多年军旅生活对于皮肉小伤根本不在意。可这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立马点头。他媳妇露在外的伤得赶紧治,身上也不知还有没有伤。   这傻女人啊!找不到他居然冲进了火场,那么炙热大男人都望而却步的地方,她一个女人居然敢往里冲。   刚才徐姐说她是为了帮她救那爷四个,这理由其实根本就不成立。她若是为了救他们,那都救出来了干嘛又返回去。而且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嘴里在呼唤他的名字。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这辈子他都忘不了。生死相依,这傻女人平时看着挺冷淡,没想到骨子里如此炙烈。   扶着她往回走,男人不知第几次歪着脑袋看她下巴。两人肢体相连,顾言能感受他的小心翼翼。开口笑言。   “在打算破了相就不要我吗?”   “胡说什么。”平日温和的男人忽然开口斥道。“疼就说出来,不用故作轻松。……要不咬我胳膊?女人生孩子疼了不都这么干嘛。”   “呵呵……”猝不及防的感动袭击心房。他居然什么都明白,不用解释,不会误会。“你也被烧伤了,你不疼的吗?我咬你胳膊,你又咬谁胳膊去?”   “我是男人。这点儿伤还不放在心上。”男人说完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着你。别怕,你这是受伤了,旁人不会说闲话的。”   这时代想享受老公这服务可不容易。除了关了门上炕,外头就是两口子也不敢有什么亲密举动。不然要被说的。   顾言默默的趴男人背上,随着他沉稳的脚步,两人离东山越来越远。这是她第二次被男人背。第一次被除父亲外的男人负担、心疼,把她的喜怒哀乐痛都一肩挑起。   “我们要不要先回家换衣服,你的裤子都被烧焦了。”   “好,也得报个平安,免得老人孩子都担心。”   俩人脸上都是黑一道白一道的,顾言下巴烧的都露出了鲜红的肉。衣衫破烂,比逃难的都不如。   会计回大队开介绍信,说之后让赶车的拿着来接他们。两口子跟人道了谢,抬脚返回家中。   “妈妈,爸爸你们这是怎么了?”小花明显被吓着了,大眼睛里泪光聚集,滴滴流了下来。“妈妈怎么了,受伤了,伤哪儿了?”   小丫和妞妞还小,已经哇哇哭了起来。炕上坐着的磊磊也跟着哭,一时间屋里满是孩子的哭声。炕上的老太太急的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没事,妈妈没事。就是被烫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爸爸心疼妈妈累了,所以背我回来。”   “妈妈你真的没事吗?”小花强忍担忧害怕,过来站着不敢乱动她。眼睛在她的伤处来回打转。   “真的没事。”顾言说着在地上走了几步。“就是被火燎了几下,涂上药几天就好了。都不哭了啊,妈妈没事,你们这么哭旁人还以为我断气了呢。”   “别乱说。”老太太赶快开口喝止她这口没遮拦:“俩人赶紧到大队借车去卫生院看看,这烧伤可大可小,可不敢不当回事。”   “已经说好了,一会儿马车就过来接我们去公社。”李仲夏交代完,转身去了厨房打水。端来把毛巾打湿给顾言擦脸。“别乱动,你脸上伤口不能沾水,我给你把灰擦擦。”   他动作认真又细致,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生怕碰坏了哪里。顾言从刚开始的别扭到最后乖乖不动,一向淡漠的眼眸满是暖暖的光。   小花看妈妈的确没多大事儿,乖巧的哄好了弟妹,又去给爸爸妈妈找出换洗的衣裳。   “妈,换背心的时候小心点儿,千万别碰到脸上的伤。”   “知道了。我们出门,你带着弟弟妹妹要当心,有事就找邻居们帮忙。哦,对了,你帮妈妈跑一趟徐姨姨家,看她怎么样了,用不用上医院。要是去的话就做准备,跟我们一起走。”   小花点头,抬腿出了屋子。等顾言和李仲夏收拾好,孩子也回来了。   “徐姨姨被扎了针已经没事了,说在家休养就好。让你们赶紧走,不用操心她。”   “那咱们走。”   顾言临走指指自己的箱子,小花非常默契的跟妈妈点头。这里头全是馍片、饼干之类的食物,以防万一留着应急的。   妞妞和小丫也都很懂事,被妈妈安抚后乖乖的也不说要跟的话。爸爸妈妈受伤了去医院,她们不能再添乱。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公社卫生院, 俩人在检查上药后,全躺病房挂水。初秋天气,烧伤很容易反复发炎扩散。最起码也得用些抗生素治疗。   一间十多平的房间, 俩人的病床中间隔着个小小的床头柜。月光轻柔的透过窗棂撒在室内,静谧的空间宁静温馨。   “媳妇你饿不饿?我的快输完了, 等拔了针去食堂看有什么吃的。”   “不饿。”顾言歪着脑袋冲他笑笑:“肚子都抽抽到一块儿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还敢说, 你今儿差点吓死我。”男人无奈的给她个白眼:“你这是典型的紧张后遗症, 深呼吸让自己放松, 等会儿喝点儿热水就好了。”   我才被你吓死了好不。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你进火场,我紧张到肚子抽筋是为了谁啊!   “想吃荷包蛋龙须面。食堂就别去了, 公社吃食堂的拢共那么几人, 这个点儿肯定什么都没有。”   “那就只能等回家了,回家我给你煮鸡蛋龙须面。”   “嗯。”   这算撒娇吗?自然而然的撒娇不是做戏, 想让人关爱她?顾言顿觉不好意思, 对着除父亲外的男人撒娇, 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仲夏的先输完, 他也不叫医生,自己抬手拔掉了针头。拿着搪瓷缸子到外头倒了杯热水进来。坐到媳妇床边, 用右手拿着的调羹扬那杯水, 想让它尽快晾到适宜的温度。   觉得差不多了, 拿过他的枕头和被子垫到媳妇的上半身,让她半躺着。“小心点儿喝, 别烫着。”   “知道。”温热的液体下肚, 顾言忽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把我当小娃娃。我又不是妞妞,不用这么照顾。以前我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什么不得干啊!没那么娇气。”   “女人越娇气, 说明男人工作越到位。所以你尽管娇气,这可是对我的最大肯定。”   顾言再忍不住呵呵直笑,水也不端了,靠着被子慵懒的等他投喂。   赶车的在外等着,直到液体挂完又拉上他们返回。卫生院的大夫追到门口提醒:“记得得连输五天,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你们大队大夫没有输液带,所以一定记得来公社。”   李仲夏点点头表示明白,老大夫这才返回去睡觉。夜里九点了,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时代,已经是非常晚的时间。   顾言躺在铺着的褥子上,脑袋枕着老公的大腿。被马车摇晃颠簸的直打哈欠。   “睡吧,到了我抱你进去。”   李仲夏拍拍她,哄妞妞一样让她睡觉。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她的困意更深。当即不管不顾的闭眼会周公去。   迷迷糊糊中感到被人抱着进了屋子,放到炕上盖好被子。孩子们低低的问询,男人细心的回答。   该起来跟孩子们说点儿什么的,可她闭着眼睛一动都不想动。好像在岸上扑棱的鱼儿终于回到了水里,舒服自在神经舒缓整个人放松到极致。   李仲夏做的荷包蛋龙须面放了一晚上没得到垂怜,翌日又给她做了新的。端着碗想给孩子们分,结果哪个都不要。连最馋的磊磊都捂着自己的小碗。   “妈妈吃。”   “妈妈你疼吗?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小丫趴在她身旁,嫣红的小嘴撅着往她捂着的下巴上吹气。妞妞乖乖坐着,手里的勺子舀一勺麦乳精给妈妈喂去。   “妈妈吃。”   小花什么都没说,望着妈妈满脸心疼。早晨连打水都不让她动手,孩子缴了毛巾替她擦的。   老太太的目光也一直在儿子媳妇身上打转,嘴里唏嘘不已。“多危险。你说你俩咋就一对傻大胆。老话说水火无情,水火无情。你俩倒好,旁人都不敢进的地方,两口子居然全跑进去了。”   老人说着拿筷子指儿媳:“你呀你,上回还说危险的地方不去,舍己救人的事儿不干呢。这咋的,转眼全忘后脑勺了是吧。仲夏是党员,冲在第一线没的说。你一个女人家,冲那么快干啥。看看那下巴还有手掌给烧的,你不疼我们疼的心肝都在颤。”   “我错了。”顾言这仨字说的干脆利索,对着婆婆笑的跟朵花似的。“这不是一时脑抽嘛,忘了该干啥了。妈你放心,我下回肯定不去了。”   “唉!”老太太深深叹息。“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指着你俩呢。当英雄一个去就行了,哪能一对都上呢。”   “嗯,妈我下回肯定不去了。”   “你呀,快吃饭吧,这两天吃点儿好的补补。今儿还得去公社输液,你俩咋走啊?”   李仲夏咽下口中的食物:“我去大队赶车,还是坐马车走。”   “嗯,就是点儿料的事儿,别省。你俩都伤着,别走路浪费体力。”   吃完饭李仲夏去大队赶车,顾言刚站起来想收拾碗筷就被闺女给抢走了。小花把她按到炕上坐好,指指俩妹妹。   “你俩看着妈妈,别让她乱动。”   俩小的点头,对姐姐唯命是从。一向爱腻在妈妈怀里的妞妞也乖乖坐着,推开妈妈的手不要抱。   “妈妈,疼。”   “早不疼了。”老的小的,这是都把她当重点保护对象了?顾言笑的无奈又暖心。我这就是为了遮人耳目,想好的话异能催动不要一分钟就能光滑如初。无心之举,倒带动着自己这家庭地位是节节高升啊!   “等一下妈妈要去公社,你们要去吗?”   妞妞小,大眼睛里闪现渴望可又不敢说话。小丫摇摇头:“不去。妈妈受伤了要打针,我不去打针。”   “不打针。”妞妞大概是打过,对于这个词格外敏感。这么一说也不渴望了,赶快挨着姐姐,生怕被抱到医院打针。   “哈哈……臭丫头,是心疼妈妈受伤了,还是怕打针啊?”   “反正不去医院。”   “行,不去。”管你是为什么呢,只要乖乖的待着别捣乱就行。他们俩都得去输液,你们俩省心些小花也好带。   今儿公社食堂居然煮了熟肉,这可是一俩月都遇不到一回的好事。头蹄下水都不要票,味道比之后世差一些,毕竟没那么多香料。但那天然的肉香也能勾的常年不见荤腥的人直流口水。   顾言被香的直吸鼻子,噌的一下坐起来转头看男人“李仲夏,你闻到没,好香啊!”   李仲夏被媳妇这馋相逗乐了。好嘛,一说香那是两眼都放光。“闻到了。之前听他们说食堂今儿煮了一大锅熟食,两颗大猪头呢。你想吃什么,等一下我们去买。”   “买一整颗猪头好不好?咱家八口人,想吃过瘾怎么也得一整颗才够。”   “好。磊磊的石膏快到时候了,过几天带孩子去县医院复查看看情况。”   “嗯,臭小子这些日子也闷坏了。只不知这臭小子能不能记住教训,以后还会不会再犯蠢?”   “慢慢教吧。对孩子的教养是父母最大的难题,多少教书育人的大教育家,却对自己家孩子无从下手。你这已经有成效了,磊磊坐着没法动都会帮姐姐摘菜,自己午睡后的小被子自己动手叠好。   至于独立思考的能力,那得慢慢培养。说实在的,哪个人小时候没被人撺掇过啊。孩子小懂得少,没有辨别能力,很容易受人影响。”   “你也被撺掇过干傻事?”   “那倒没有。”李仲夏笑笑:“我自小就犟,不容易听别人的。”迎着媳妇打趣的目光,他继续道“圆滑都是慢慢被磨出来的。我开蒙的老师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玉不琢不成器。”   “那你小时候挨打多吗?”   “不算多。就被打了两次手板。”   两口子闲聊打发输液的无聊,顾言在他一星一点的叙述中对这个人有了更深的认知。李仲夏却觉得他媳妇真的好神秘好矛盾,前半截后半截几乎完全搭不上。   顾言听到这说法,傻笑一声混了过去。心里的小人跳着回答:答对了,前半截后半截她就不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致。   输了液,大夫又给他俩从新换了一次药。“恢复的不错,伤势已经在收拢。你俩这体质真好,皮肤也好。这大热天的一点儿感染的迹象都没有。照这么下去,一周应该就恢复的差不多啦。”   谢过大夫出了卫生院,俩人在食堂买了一整颗猪头。在大师傅惊讶的目光下用袋子包好放上了马车。   “刚才那大师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啦。”   李仲夏扶着她坐好,自己坐车辕上让她靠着,右手一甩鞭子,拉车的大红马得得往前走。   “估计没见过咱俩这么败家的。”   “哼……败的又不是他的家,你瞧他瞪我那样,咬牙切齿的满是恨意。”顾言也磨磨牙“你自己吃的肥头大耳的,我花钱买肉他却看不惯,给了我好几个白眼。难道都得跟他似的,偷吃才行吗?”   李仲夏没说话,回头撇她一眼。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温暖纵容的笑。买了猪头可以大吃一顿,结果一到家,老徐家居然给送来两只已经杀好的鸡,外加一篮子鸡蛋。   “谁送来的,徐家人呢?”   老太太坐在炕上缝自己的装老衣裳,瞅儿子一眼道:“呼啦啦一大家子全来了,活的鸡还有八只呢,全关在咱家鸡窝。”说着从身后拿出个手绢包:“还有这个,说是给你俩的药费。不够的话过年结算再给。”   被救助人真诚的感激,这举动的确非常暖心。在乎的不是钱多钱少,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挺好。够不够的就这样吧。”顾言接过手绢打开看,里头全是毛票,最大的一张一块。若不是她的异能,这些绝不够治疗的费用。   “你还真要啊?”老太太一辈子慈善,说是说得顾着自己。可儿子媳妇都没事,拿人家钱和物好像不应该。这样弄的好像是为了钱财救人一样,高尚的品格都被蒙了尘。   顾言抬头望着婆婆,转而又看李仲夏。“要不给人还回去?”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这人十多年军旅生涯, 是否也觉得做人就该无私奉献?他们要都这么想,她也没所谓。这点钱物还入不了她的眼。相差上百年的教育环境,代沟大很正常。她之前决定跟他组成家庭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此时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立场。   人生就是如此, 有得必有失。她不可能在退后百年的时间里,找一个跟自己三观一致的男人共度。放弃一些没多大必要与生活无碍的, 她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还什么啊!”李仲夏笑笑“对方一番心意, 不用来回推拒。”   顾言淡然的眼眸瞬间染上了温度,温暖的脸颊都红了起来。“我以为你要说无私奉献呢。自愿救人,不能要人家东西。”   “互惠互利方为长久,单方面付出很快就会疲累。”他伸出自己胳膊, 露出手掌的烫伤“咱俩为救人伤成这样, 对方拿东西聊表谢意。这是很正常的人际交往,跟奉不奉献没关系。”   老太太对儿子一向服气, 觉得孩子念书多见识广,说的话有道理。听完点点头,也改了画风。   “是这个理儿。老徐家今儿也都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你俩把人救出来, 他们两家人家都要完了。这点儿东西根本不足以抵消救命大恩, 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不能让恩人心凉。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救你, 你却一丝谢意都没有, 那样的话都不如个畜生。救了狼崽子, 母狼都会来感谢。何况咱是个人。”   顾言笑笑,点头不语。看来人性从来都不在于读书多寡, 这些大字不识的人比让她再次看到了人性的温暖。   “哦,对了,支书今儿来过,说让你晚上赶紧把入党申请写好。他明儿要去公社开会, 一起给你报上去。”   顾言点点头,在琢磨这申请该怎么写。   晚饭后,李仲夏去喂猪,她拿着纸笔坐在耳房的炕上抓耳挠腮。妞妞跟着小花睡,这里没人吵她。她自己一个人撕了写,写了撕。直到第四版才算满意,看李仲夏回来,兴冲冲的拿给他看。   “看怎么样?能过关吗?”   男人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怕弄湿,他拿的挺远。一目十行眨眼即过,看完还给她没说话。   “这是怎么个意思?你倒是说话啊。”   “媳妇。这入党申请啊,你最起码得表明自己的决心,为党为人民牺牲奉献一切的态度吧。你这写的太平了,一点儿激情都没有啊。”   “激情?我都争当劳模了,还舍己为人入火场救人,这还不够啊?”   “可你的决心没表出来啊。语气平缓,好像这一切都是适时而为。”   顾言咬咬嘴唇,气的坐在那儿哼哼。看李仲夏光指出了不足,也给了意见,却一点代笔的兆头都没有。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等他坐在炕上擦头发,女人身子一歪斜着朝他身上倒去。李仲夏身手敏捷,及时调整姿势,让媳妇躺自己怀里。   “我破相了吗?”下巴上其实还贴着胶布,但女人眼波流转,红唇轻启,贝齿微扣,昏暗的灯光下满是妩媚风情。   “没有。”男人非常识趣,低头印上温软的小嘴。“我媳妇永远是最漂亮的。”   轻轻一撩,热情如火,瞬间燎原。小屋里一时间春情满满,油灯未灭两人已经激战在一起。   等事情结束,顾言简单清理一下自己。随即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李仲夏套上背心短裤,坐到桌前给老婆代笔。   男人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很快写好。他之前就是干这个的,经他手审核的都不知道多少了,写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写好放在桌上,他起身吹灯上炕睡觉。侧身把媳妇捞进怀里,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柔情。   “这美人计可以多使几回。”   “李仲夏你真狡猾。”看破不说破啊。   “这不叫狡猾,这叫引君入瓮。”   “你说我傻呗。”顾言伸手抱住张嘴就咬他肩膀,结果撞的自己伤口疼。“啊……李仲夏你练这么多肌肉干嘛,撞的我好疼。”   “笨。”男人的声音满是笑意,语带无奈。“撞哪儿了,我看看,没碰到伤口吧?   你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毛毛躁躁跟个小孩似的。我都躺着不动任你袭击,你都能把自己给撞疼。”   被数落了,顾言扑在他怀里低低的笑。居然被人当小孩,她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话若是让闺蜜听到,估计能笑她一整天。之后就会非常担心,在男人这里表现的像小孩,说明你在过于依赖一个人。这是非常危险的,女人一旦动感情,智商能直线下降到零。   翌日一早,徐姐居然再次送钱来。“你俩这伤花费不少,我这也没多少,都从信用社取出来了,算是一点儿心意。”   顾言抬手给她推回去:“赶紧收回去。昨儿又送东西又送钱的已经可以了,这咋还又来送钱。我俩这伤没多大事儿,输几天液就好了。”   “昨儿那钱是老大家的,这是我们的,不能混一块儿去。你收着,总不能让你们救了人,受了疼。治伤还得自己花钱。”   “昨儿的已经够了,你就别再纠结这个了。那鸡是你的吧,下那么多蛋不也都能换钱嘛。”   俩女人推辞一番,顾言坚决不要,最后徐姐实在没办法,拿着刚取出来的钱走了。等上午他们去卫生院不在家,徐刚提着一篮子鸡蛋给送了来。   “刚哥哥,我妈都说别再给了。你咋又送来?”   憨厚的徐刚摸摸脑袋:“我奶让给的。她说你爹妈是徐家的大恩人,这是她攒的鸡蛋,让恩人吃了补补。”   李老太坐在炕上欣慰的直笑。老话说到好,两好搁一好,一好枉费了。好人遇到好人了,事情就是这么让人暖心。这要是救个白眼狼,来一句又不是我让你救的。那估计能气肚胀。   输了一周液体,俩口子身上的伤好的利利索索。皮肤光滑,连疤痕都没留。顾言下巴揭掉纱布,肌肤颜色与旁处无异。连浅浅的印子都没留,看不出丝毫曾经被烫伤的痕迹。   晚上从卫生院回来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两口子第二天带着顾彦磊到县医院去拆石膏。   一家子刚要走,之前答应来帮着拍照的摄影师居然来了。院子里直喊抱歉:“最近接二连三的有事给耽误了,实在是对不起。”   “能理解,不用道歉。”李仲夏笑笑给他倒了碗水“你看在院里照还是到屋里去照。”   小伙子四下瞅瞅:“院儿里吧,这时间光线正好。”   “行,你准备一下,我去把我母亲背出来。”   老太太听说来给她照相,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坐在轮椅上跟家人拍了全家福,又自己坐着单独照了一张。   社员们很快得知这里有照相的,等他们照完,三三两两的来找人拍。李仲夏已经跟大队说好了用车,这事儿不能耽搁。摄影师来下乡大队会管饭,也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他把老娘拜托给邻居照顾,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县城。   等他们回来,照相的也早走了,听说是去了隔壁大队,这一周他都要下乡,几个大队挨个转悠服务人民。   “妈你中午吃饭了吗?”顾言从篮子里掏出个纸包:“我买了只卤鸡,您尝尝。”   “吃了,南屋你婶儿给送的小米疙瘩粥。就着你腌的咸菜好吃的很,你婶儿直夸好吃,我给她拿了一些。”   顾言点点头:“喜欢吃您多给她点儿。咱自留地里的萝卜、芥菜长的可好了,大队的也长的不赖,今年肯定又给分一大堆。到时我多腌点儿。”   “嗯。磊磊的腿没事了吧?”老人目光在地上扶着墙走路的孙子身上转悠,“这咋还不能正常走呢?”   “没事了,只不过刚长好,大夫说注意些别太用力。”   “谢天谢地,这就好啊!”   婆媳俩正说着话,支书进来了。“吆,都在呢。跟你们说个好消息,顾言的入党申请通过了,如今已经是正式的党员。”   “哦,妈妈是党员了。”   孩子们欢呼兴奋,大人也挺高兴。入党了,可以参加竞选了。代表着她正式进入了这个体系。   “还有个事儿。”支书笑着摆摆手:“上头分下来一批拖拉机,咱大队争取到了一辆,顾言是咱大队连续三届的劳模,这开拖拉机的事儿你看你干吗?你要愿意学,大队优先考虑你。除非你实在学不会,那再找别人。”   “我去学。”   顾言笑笑举手。这玩意还用学嘛,她一末世坦克都开过的人,开这玩意还不是上手的事儿嘛。这年代当个拖拉机手,那多光荣多威风。她被人高看一眼,孩子们也会被小伙伴羡慕。   “行,那就说好了,我给你往上报。八月十六你们统一到公社去学习,公社中午管一顿饭,你们自带水壶就行。”   支书说完正事走了,耳朵上夹着李仲夏给的卷烟。马上要收秋,他得跟各小队队长开会讨论一下,看怎么能更好的干好这项重要工作。   “哦!妈妈要当拖拉机手啦。”小花这个温软的孩子兴奋的满脸通红,高兴的在地上抱着妹妹又蹦又跳。   妞妞小不懂这个,龙凤胎好奇的问:“姐姐,拖拉机是啥啊?”   “是……就是不用牲口也能自己走的车。我们课本上画的有,你们来,我给你们看。”   几个小的高兴的去研究啥是个拖拉机,顾言看婆婆也满是好奇,扬声让闺女把书拿来给奶奶看看。   “哦,长这样啊!这不用牲口拉,它是咋走的?”   这个问题小花也是一知半解,闻言转头看李仲夏。男人迎着家人的目光,坐在炕沿开始给大家科普。   一番话说完,大家明白了,这东西是吃油的。   “那跟牛马也差不多,只是吃的东西不一样。”老太太总结。   “不,奶奶不是这样的。这个是干活了才吃油,不干活它就不吃,比牛马省。”   “哦。小花说的对,是比牛马省。牲口可是一顿不吃就要叫唤的。”   顾言转身去做饭,让这老的小的这这儿议论新鲜物。李仲夏抱着要跟妈妈的妞妞跟着媳妇身后。饭他做就好,妞妞好像困了,她带孩子到耳房去睡觉休息一阵。   八月十五中秋节,当地习俗吃饺子。可大家没肉票,大队这时候也不会杀猪分肉,想应景的话只能包素的。   “还吃啥饺子啊,那太费劲儿。大队这几天正割谷子呢,起五更睡半夜的累个臭死,我可懒得弄,有小米粥煮疙瘩就不赖。不比前些年吃糠咽菜剥树皮强的多。”   徐姐已经显怀,拿着镰刀依旧干劲儿十足。如今她家的做饭大任交给了男人和几个孩子,顾言也不用做饭,所以俩女人才能在下工后站在路边闲聊。侃大山的都是男人,她俩站这儿已经引得路过的女人行注目礼,一双双眼眸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我昨晚就剁好馅儿了,今儿晚上你们都到我家来,咱们一起包。之前风干的兔子和野鸡还在,炖一锅就着饺子喝两盅,也算一年辛苦慰劳一下自己。”   “妹子,你是真牛。撒丫子跑起来兔子都能追上,比那猎户射箭都厉害。这些年跟着你没少沾光。不过,我们家都去不合适吧。你婆婆……”   “咱两家啥关系啊,没什么不合适的。晚上可等你们的啊,我婆婆你更不用担心,老太太就不是那找事的人。”   徐姐笑笑,这么多年相处她自然知道李家老太太啥品行。这么考虑,不是觉得这跟以前不一样了嘛。以前是顾言自己当家,如今她是李家的媳妇,啥事都不能越过婆婆吧,太过分了旁人不说啥,自己心理就过意不去。   “行,那我们都去。”家里还有几斤白面呢,晚上都带去。   天彻底黑透,一天的劳作才算结束。队长敲钟下工,大家拿着镰刀站起来伸个懒腰往回走。   顾言到家时,小花和奶奶已经包了两盖帘的饺子。龙凤胎在院外跟孩子们玩,妞妞乖乖坐在炕上摆弄自己的娃娃,看妈妈回来了,高兴的下地去把脸盆给她拿来。   “吆,我闺女会给妈妈拿盆了。”弯腰亲一下孩子,顾言牵上小闺女的手去打水。   徐姐来的时候,发现饺子几乎都快包好了,锅里炖着的兔子和野鸡也散发出阵阵香味。   “还是闺女好啊!我们家臭小子能把糊糊给我熬熟我就谢天谢地。包饺子这么高难度的活儿,那爷四个是指不上的。”   李老太太笑的慈祥,指指炕沿让她坐。“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干家务照顾人当然女孩子更细心。徐家的,你这几月生啊,这回说不定能得个小棉袄。”   徐姐闻言抚着自己肚子,脸上笑开了花。“明年二月左右。大娘,你看出来我怀的是闺女啊。都生仨臭小子了,这要是个闺女,我得高兴死。我娘家妈也说能生个闺女就好了,老了洗洗刷刷说话啥的还是闺女好,比小子细心。”   她这么一问,老太太慎重的伸手摸摸她肚子。“平平的,十有八九是闺女。你刚才进门先迈的哪条腿?”   “忘了,这谁记得啊。”   “男左女右,先迈左腿生小子,迈右腿生闺女。”   “那我多注意,以后进门先迈右腿。”   老太太笑着将包好的饺子放盖帘上,眼睛的余光瞅一眼院外的儿媳。看小花去院外看弟弟妹妹了,老人小声的跟徐姐说。   “同房几个月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要是顾言也怀了就好了,男女都好,我都喜欢。”   徐姐顺着她的目光也瞅一眼好姐妹。:“大娘,你有孙子孙女,他们如今带着五个孩子呢,干嘛还盼着这个啊?”   “你小孩家懂个啥。”老太太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两口子就像是两张皮,全靠孩子当浆糊给沾在一起的。俩人没个共同的孩子,那总归不牢靠。眼下是挺好,万一遇到啥事呢,没个孩子那是不是说分就分。”   徐姐闻言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您老也不用太担心,这两口子只要在一个炕上睡觉,有孩子它就是早晚的事儿。尤其顾言两胎都是双生,说不定一下子就给你生一对。”   “那敢情好。”老太太笑的眉眼弯弯,好像已经看到了小娃娃一样。   顾言抱着妞妞从屋外进来,坐在炕上一起包饺子。:“说啥了,高兴成这样?”   “说你再生会不会也是双胞胎。”   “生什么生,养活五个孩子已经不容易了,再来俩,我还活不活啦。”   “这可由不得你。”徐姐笑笑拍她一下,在她耳边耳语“除非你能不成家自己过,或者不让男人近你的身子。不过我看妹子你红光满面的,应该没少被滋润吧。”   大老娘们真是啥都敢说,顾言笑笑摇头不语。这时代女性的悲哀,尤其是农村的根本没有任何节育措施。大晚上又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男人的需求推得了一回,你还能推一辈子嘛。最后受苦的就是女人,一个接一个的生。一辈子就在生娃养娃中度过。   徐姐夫和李仲夏回来时,家里饭菜已经准备齐全。一桌坐不下,炕上又支了个小桌子。俩男人一人二两烧刀子,就着饺子炖肉吃的美的冒泡。   顾言舀了三碗炖肉,分别给院里邻居送去,过节了大家一起高兴高兴。都一个院儿里住着,大家互相帮忙,有好吃的自然不能完全不顾。回来的时候碗里放了俩饼子。   “这谁给的?”李老太问。   “南屋我婶子,说你爱吃这个,一定让我给你拿回来。”   老太太伸手掰了一块儿:“多少年的妯娌了,还记得我的喜好呢。我们虽说不是亲妯娌,可一辈子相处的是真不赖。”   “就您这好脾气,跟谁都能相处好。”   “那可不一定。只能说我遇到好人啦。”   孩子们吃的根本顾不上说话,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俩男人偶尔碰个杯,低低的不知在聊什么。徐姐看自家那木头疙瘩居然兴奋的脸都红了,冲着李仲夏直点头。   “妹子,你男人可以的,跟我们家榆木疙瘩都能聊上话。”   “徐姐夫挺好的,就是话少而已。”李仲夏什么人啊,部队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就没有他打不开的场面。   中秋佳节,宾主尽欢。要不是酒不够,徐姐夫临走肯定得扶墙。顾言第二天得去公社参加拖拉机培训班,晚上也顾不上风花雪月赏月亮,收拾完洗洗直接钻了被窝。   翌日,公社通往市里的土路上。几个大队选出来的拖拉机手全在这儿集合,一帮大老爷们中,顾言跟在劳模领奖台上一样,又是一枝花的存在。   黄庄大队的黄宝富也是接连两界劳模。几次与顾言相遇,对这个飒爽利落的女人敬佩中带着仰慕。人家可是识字的,全靠自学能达到独立读书看报写信的程度,可不是他这扫盲班上一月认不到三百字的文盲可比。   “顾家妹子,你之前见过拖拉机吗?”   顾言看人跟她说话,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黄宝富指指那辆停着的拖拉机,“听说挺难学的,我担心的手都出汗啦。”   顾言依旧没多说啥,高冷的站着等教练。仰头瞅瞅日头,心里暗骂那个教练耍大牌。教个拖拉机而已,你拽什么拽。通知八点集合,这时间肯定过八点半了,你小子还没见个鬼影子。   大家闲来无事议论纷纷,但没一个敢说教练不对的。如今的老农民啊,真的是老实,老实到任人放鸽子浪费时间也不敢说个不是。就因为人家是教练,是老师,要尊重。   顾言干脆在路边一块儿大石坐下,随手拽了几根狗尾巴草乱揪。就这么又等了半小时,传说中的教练才姗姗来迟。大家谁都没敢质问他浪费时间,结果这家伙倒一来就唱了一出先声夺人。   “都别墨迹,赶紧起来,咱到地头拉谷子去。你们都坐车头看我咋开,等晚上我看你们能学到啥程度。”   一帮子啥都不懂的老农民赶紧七手八脚的往那个不大的车头扒,谁都希望能离教练近一些,这样好看的清楚。只有顾言一声没吭上了后车斗。   什么嘛,说是教开车,实际来当免费劳力。公社这干部真鸡贼,难怪中午管饭呢。大家白给干活,总不能饿着肚子吧。那样也没力气不是。   一路突突突开到地头,大家下车非常卖力的去扛割倒的谷子。这活儿咱会干,可不能让师傅说咱偷懒,得给师傅留个好印象。而那个被他们尊敬的师傅则坐在田埂上抛石头玩。   顾言随着大流干活儿,返回的时候瞅了一下具体操作。之后就再没看过。这玩意操作简单。但凡会开轿车的,在这儿没多少车辆的大路上他就能开着走。   中午准备的小米玉米糁干饭,就着大腌萝卜一个个吃的挺香。这年代有干饭吃就挺好,可惜每人一份多了没有。   顾言端着搪瓷缸子找了块儿平坦的石头坐着慢慢吃,那个搭讪的黄宝富又过来搭腔。   “妹子,你够吃吗,把我的给你分一些吧。”   “不用。”顾言一旦冷起来,那真的好像瞬间进入数九寒天一般。俩字一出口,男人讪讪的笑笑往远处走,不敢再往跟前凑。   下午干了一下午活儿,黄昏的时候师傅说让他们上车试试。男人坐车头那个盖着大轱辘的铁皮上指挥。   “笨蛋,踩离合,挂挡啊,给油,没油它怎么走,你以为你家老黄牛呢,甩两鞭子就行了。”   “笨死得了,离合在那儿呢,挂挡,挂挡,那是倒挡,”抬手给他一巴掌“你想往哪儿出溜?”   “又一个笨货。甩开膀子使劲儿摇,发动机不被带起来那车它能动才有鬼。”   八个人,挨着骂了个遍。轮到顾言时,他脸上的神情更加骄傲。跟那开屏的孔雀似的。拽拽自己衣角,换上了一副笑脸。   “女同志学不会正常,别怕,我教你开。”   顾言都懒的怼他,抬手从他手里拽过摇把,插进柴油发动机,甩开膀子利落旋转,噗噗噗噗噗,发动机运转了起来。挂好摇把,抬脚上车,根本不等他反应,已经踩离合、挂挡、松离合、踩着油门开上走了。   一帮子大老爷们全傻眼啦,这女人也太猛了吧,第一次上手就开起来了。   “哎……你慢点儿,小心撞了。前头拐弯,你赶快踩刹车,翻车就坏了……”   教练猛喊,生怕顾言出差错。正好路过的公社书记和会计也停在了路边。这女人是学习来的吧,怎么不见一丝慌乱,拐弯恰到好处,已经开始加速。一档,二档,三挡,速度越来越快。   “停下,快停下。”教练看她返回来了,扯着嗓门大喊。被顾言转头训了一句“闭嘴。”   一溜上坡走出大概二三百米,这段路有好几个拐弯,她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在看,故意炫技后才掉头返回。超过他们一截,然后倒挡,噗噗噗噗噗,车子安全返回,稳稳的停在了路边。   熄火,下车。动作干脆利索,潇洒的站在一帮大老爷们跟前。   “我这算学会了,可以领了车回大队了吧?”   骄傲嚣张的小年轻被镇的张口结舌。他当初可是学了好几天才敢自己上手的。这女人第一天就开着稳稳的转了圈,对档位、方向盘控制自如,简直比大队的大红马还听话。   “啪啪啪……”公社书记拍着巴掌笑呵呵的过来,“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河野大队的顾言让人大开眼界啊。只用一天时间就能学会开拖拉机,有史以来这也是独一份吧。”   “书记过奖了。”顾言对着夸奖的人也放缓了脸色。“这东西不难学。”   “厉害就是厉害,不用谦虚。他们说最短也得五六天才能开着上路,你这简直是神速,第一天就控制自如。”   “那是不是可以开着我们大队的拖拉机回大队了,这些日子正是忙的时候,这玩意比马车拉的多,速度也快的多。”   “那可不行。顾言同志你如今也是党员了,要有集体意识啊。”   “我忧心大队生产,难道不是集体意识强的表现吗?”   “哈哈……眼光还要放远一些嘛。这里十个人学,如今只有你一个人会。你不应该发扬风格,把他们都教会吗?毫无保留的传授自己的学习经验,这也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特色,□□人的共荣使命。”   “是,我接下来负责传授大家学习经验。不过,车不给,把说明书给我总行吧。”   好嘛,套话说起来一串一串的,比李仲夏那个曾经的政委都能说。姑奶奶服了你,你可别再扣高帽了。   “好,这才是合格的□□人。”   书记放下大话背着手走了,顾言一转身对上的就是一双双敬佩又忏愧的眼眸。他们都是男人,居然比不过个女人。这女人好厉害,他们太丢人。骄傲如孔雀的教练也收起了尾巴,对着顾言莫名有些胆寒。   大家一起去拿说明书,然后返回来离开。这中间他再没敢多说什么。   乘着夜色回家,半路发现前头有人,顾言不禁警惕起来。手中的手电朝着前方的动静照去。   “李仲夏,你怎么来了?”   男人迈着大长腿很快走近,抬手递给她一壶水。“天黑了,我来迎迎你。……媳妇我提个意见行不?”   “说。”   “我们是两口子,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连名带姓的叫我?这样好像陌生人一样。”   “那该喊什么?孩儿她爹?”   李仲夏咬牙切齿的笑,伸手搂住她:“当初还送我蔷薇花呢,怎么现在变成榆木疙瘩了。你就不能来个温柔贴心的称呼吗?”   “孩儿她爹还不够温柔贴心啊!这称呼多接地气,据我所知大部分女性都是这么叫自己男人的。我一叫孩儿他爹,等于在宣誓主权。这男人是我的,你们都别惦记。”   “哈哈……”李仲夏被媳妇逗的忍不住的笑。尤其那句宣誓主权,你们别惦记更加取悦他。他媳妇在意他的程度,从中可窥一二。   “拖拉机学的怎么样了?今儿队长还在惋惜呢,没你做打头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你去啊,你干活速度应该不慢吧。”   “不行,跟你比不了。以前在部队的老首长就说过我是稳重有余,速度不足。”   “我师傅说我太冲动,做事太冒失。咱俩真是绝配互补,看来我眼光不错。”   “呵呵……你师傅是谁?教你什么的?”   大意了。人果然不能太得意,轻飘飘的很容易被吹跑。这下好,说走嘴了吧。   “教……教拳脚的啊!小时候一个逃荒来的老爷爷,我给了他半拉窝头,自己饿了两顿呢。不过那拳脚的确很好使,练成了威力挺大。”   “你就是练了这个,所以后来才那么厉害?”   “嗯。”顾言摸摸额头的冷汗,赶快岔开话题。撒谎要不得,圆谎更难为。说多了不定哪句又走嘴。   “小花在家做饭吗?孩子们没作妖吧?”   “没,一个个都挺乖的。”   两口子一路闲聊到家,晚饭已经做好。打水洗手,妞妞端着自己的小板凳给妈妈,让她坐着洗脚更舒服。   “哎呀,宝贝你真贴心。”   “还有我的呢,妈妈我也给你搬了。”小丫端着自己的,不甘示弱的开口。   “都好,都好,都是妈妈的乖孩纸。”   顾言一天就学会了开拖拉机。男人们知耻而后勇,一个个干活的时候争先恐后。上车是需要柴油的,那不能随便浪费。干活时勤快些,等一下师傅多指点两句,不然光靠看,啥时候才能揣摩透。   “师傅,装好了,可以走了。”   年轻的小伙子坐在田埂上抽烟,闻言嘴巴一咧翻个白眼。“催什么催,等我抽完这支烟。”   吧嗒又是美美的一口,这家伙半仰着头吐出一个个烟圈。“真是的,再催你不也得乖乖等着,没老子开车,你们还能推上跑了不成。”   贱人就是健忘,得瑟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顾言早看他不顺眼了,此时二话不说,拿起摇把发动了拖拉机,那架势开上就要走。一帮来学习的大老爷们见状,一个个左右后头赶快往上扒。见习机会可不能放过。压根没考虑过顾言这新手会不会把他们都带沟里。   噗噗噗噗噗……车子被人开走了,年轻人这才急的蹦起来,追在后头大喊大叫。   “回来,回来,刹车,刹车。顾言你回来,万一出事了你赔不起……”   顾言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手中握着方向盘,一边开,一边跟坐着的人讲解动作。尤其是方向的掌控。   噗噗噗噗,一路开回公社打谷场。男人们下车七手八脚飞快的卸了车,看顾言也要动手,指指一旁让她休息。   “师傅你坐着就好,这些活儿我们干就行。”   “对,顾言您坐着休息。等会儿走的时候再跟我们说说这方向盘咋操作,我感觉有点儿开窍了。”   “是,比那后生说的清楚多了。”   就这么着,顾言被一众学员供了起来,除了开车啥都不用干,就连启动时都有人代劳。男人们甩开膀子,没了挑刺斥责的骂声,这简单的动作全都上手就会。   “这也不难嘛,只要掌握住那个劲儿就好。”   “是不难。之前都让那后生给骂的,心里一慌,啥都不敢干了。劲儿都不会使了。”   “是,还是顾言教的好。”   “都别说了,仔细听顾言教咋开车。啥时候踩离合,啥时候又该松。”   一下子静悄悄的没人再吭声,耳畔除了拖拉机的噗噗声,就只剩顾言的讲解声儿。等开到地头,小伙子一下子冲了上来。神情激动气急败坏。   “顾言,你还有没有点儿王法了?你自己还是学员呢,就敢开着重车在这儿小路上走。万一出了事儿谁负责?一车十多人的生命外加一车谷子你赔得起吗?”   “我出事了吗?”相比他疯了一般的叫嚣,顾言显然冷静的过份。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转身跟这些学员吩咐“愣着干嘛,赶紧装车。咱们可都是历届劳模,干活儿得有个劳模的样子。”   “哎!”男人们被这顶高帽夸的熏熏然,异口同声的应诺,一个个撒丫子干劲儿十足。   “顾言,你到底听到我的话没有。下回不许你再开,你给我老实待着当学徒。”   “随便。”但这前提是你不当大爷。你再敢给姑奶奶拽,姑奶奶今儿就晾你个干滩。你不嫌丢人,就尽管在田埂上坐着。   这边的情况地里干活的很多到看到了,这时也都议论纷纷。从刚开始惊讶与顾言的胆儿大,到如今纷纷给她竖大拇指。这女人真利索,稳稳当当的干了活,速度比那教练更迅速。   很快车子装满,这回男子不敢再耍大牌,黑着脸也利索的过来发动了车子,坐到驾驶位上。   其他学员不敢挑老师,一个个上了车,但那表情要多丧有多丧。这家伙开车根本不教,全靠他们自己看着揣摩。顾言看这情况,起身拍拍屁股到田野山坡上去摘酸枣。   边摘边吃,直到俩兜里都装满,拖拉机居然还未返回。瞅瞅阳光算一下时间,应该回来了啊!这男人又墨迹啥呢?   “顾言,顾言,你在哪儿,快来。”   听到人喊她,顾言拍拍手跳下小矮坡。来人是黄庄的黄宝富,看到她急切的跟她通报情况。   “师傅叫你去呢。顾言你惹祸了。拖拉机在回来的路上停住不走了,师傅咋弄都不行,说肯定是你开那一趟给弄坏了。你小心点儿,他肯定要骂你。”   “走,看看情况。”一切都是常规操作,怎么就突然坏了?“除了无法启动,还有什么症状?”   “说是挂不上档。”   顾言点点头,有了基本判断。前世车子坏了自己瞎研究过,在弄坏几辆后对于基本的故障也有了经验和认知。后来一般小问题都能自己解决,不至于让车子把她抛在半路。   俩人急冲冲的赶路,很快视线里出现了拖拉机的身影。开车的男子看到她急冲冲的上前怒吼。   “你把车弄坏了,现在挂不上档,你说怎么办吧?我就跟你说别瞎弄,别瞎弄。你一个初学一天的小学员上车就开着走,你以为你是谁呢,天才啊?想当初我可是学了十多天才敢自己上路的。你……”   “闭嘴。”顾言冷着脸一声怒吼。“有事说事儿,你罗里吧嗦想干嘛?给我一边待着去。一个大男人遇到故障不说找原因处理,你倒在这儿骂上大街了。你瞧瞧你那模样,有个站着撒尿爷们的样子没?”   顾言怼完他,起身上了拖拉机。弯腰蹲下检查。她低着头,根本没注意身后男人被她气的哆嗦,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主离合器分离不彻底。找到原因,她从一旁的工具箱拿工具出来,蹲着开始调整。大概五六分钟后,将工具放好,下车握住摇把。   噗噗噗噗,车子发动起来,她上车坐好抬手挂挡,给油往前。本来站在前头的人呼啦啦全都让开,等她开出去上百米,然后又利利索索倒了回来。   “上车,地里还等着呢。”   懵逼的男人们一个个爬上来,对这个女人的佩服已经达到了顶峰。等装了车,已经全部改口叫师傅。这才是师傅啊!不止会开,居然还会修。   中午吃饭时,男人们给打来干净的水让她先洗,饭熟了端到手边。真正做到了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您坐着跟我们传授就好。 第50章 第五十章   “师傅, 今儿上午那是啥故障啊?”男人瞅一眼被晾着的前师傅,小声的说:“他检查了半天没弄好,脾气发了老大, 把摇把都扔了,差点儿砸着我的脚。”   “就是。那厉害干啥啊, 这就是老人说的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这才不到两天, 你说咱挨他多少骂了。咱们这些人,哪个岁数不比他大,受他这气不就指望他好好教咱技术嘛。这倒好,光耍威风啦。”   “咱以后不用他教,顾言师傅比他厉害多了, 脾气还好,不骂人。”   “对, 让顾言师傅教。”   “对了,师傅你咋会修拖拉机的,今儿上午那到底是哪出毛病了?”   顾言咽下嘴里的面条,默默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离合器分离不彻底, 导致的挂挡困难, 无法挂挡。调整一下间隙就好。这些昨天我们拿的说明书上都有, 你们仔细看就能明白。”   “哦!”男人们恍然大悟。之后对顾言更加佩服。“师傅你太厉害了,那上头的东西我都看不懂, 你居然一晚上就弄明白了。”   “今儿居然用上了,给了那个耍大牌的好大的没脸。实在是太牛, 给咱这些新学员长脸。”   被打脸的师傅彻底被晾了起来,下午也一直是顾言在开车。等晚上结束,她开始教这些人实地操作。   一个挨一个上车。踩离合挂挡,松离合给油, 起步走直线。   “记住刹车在哪儿。遇到情况不要慌,踩刹车让车子停下来。一般不会出什么大事。”   初学者最怕人坐在一旁数落骂街。他本就不会心慌的很,你再一再打压骂他,慌乱下油门当了刹车都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会思考。   她这冷淡的态度,给了初学者无比信心。一个个嘴里默默念叨着,踩刹车,踩刹车。别慌。最后,居然所有人都学会了起步走直线。一个个下车跳着欢呼不已。以为多难呢,这也不难吗。直线会走了,拐弯也就是时间的事儿。   “谢谢师傅。”   一众大老爷们鞠躬致谢,顾言摆摆手依旧那么冷淡。“赶紧都回吧,这天都黑透了。”   “师傅,用不用我们去送你啊?”   “对,我们去送你吧。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人家走夜路不安全。”   “不劳烦大家,我媳妇我自己接送就行。”   李仲夏不知何时站在一旁,及时的出口拒绝了男人们的殷勤。顾言笑笑,拽拽他衣袖跟大家摆手。   “我男人来接了,我先走,你们也赶紧回吧。”   李仲夏被媳妇如此称呼显然挺受用。深秋的天气笑如春风,接过媳妇的包提在手里。拐过公社最后一栋房子,伸手牵起媳妇的手。   顾言常年劳作,但因为有后世高科技手膜的缘故,并不像普通农村女人那么多老茧。虽然不算细嫩,但也柔软温暖。   “你们这学习班还需要多长时间?”   “说好的十天,已经过了两天,还剩八天吧。我有信心在八天内让大家都学会,到时开着拖拉机往公社送公粮。省下牲口犁地,这样效率能高一些。”   “怎么是你有信心让大家学会,难不成你已经会了?”   “差不多吧,这玩意没多难。”   “我媳妇就是厉害,巾帼不让须眉。”   “这话公社书记已经说过了,你换个新鲜的。”   “那更证明我有眼光。”   两口子手拉手往回走,一路闲聊开着玩笑。到家把今儿摘的酸枣拿出来,孩子们高兴的全拍手叫好。   “妈妈你路上摘的吗?晚上了还能看到吗?”磊磊拿着酸枣往嘴里塞,还不忘发问。   顾言把核去掉喂妞妞,抬头看儿子一眼:“是白天摘的。晚上下工都黑了,妈妈怎么可能看的着给你摘酸枣呢。”   “可是你白天不是要学开拖拉机吗?我的小伙伴都知道了,可羡慕我了。”   “妈妈开拖拉机,为什么要羡慕你啊?”   磊磊还在想,小丫抢着开口:“因为他们的妈妈都不会啊!他们以前笑我们没爹要。如今我们有爸爸了,妈妈还会开拖拉机,他们当然羡慕。今儿小晴还给了我半颗糖呢,说等我妈妈开拖拉机了,能不能让她坐坐。”   “哈哈……”大人们全都笑了。看来这爱慕虚荣是人之本性,这才刚开始呢,小女孩居然都懂得贿赂好友了。   “对,妈妈好厉害,我们可光荣了。”   顾言把妞妞交给男人,自己过去将儿子抱起来。“是以妈妈为荣。与有荣焉。”   “嗯,以妈妈为荣。”磊磊笑着把酸枣喂给她“妈妈什么叫与有荣焉?”   “就是因为妈妈很厉害,你们作为妈妈的孩子也感到很荣幸。”   磊磊小丫齐齐点头。他们就是因为妈妈厉害了所以才被人讨好亲近的,做妈妈的孩子当然很高兴啊!   “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父母和孩子荣辱与共,从来就是一体的。”老太太说起人生经验也是一套一套的。“我们这么多年在大队受人尊敬,靠的不都是仲夏的脸面嘛。”   顾言点点头,小家伙们也点头。虽然不太明白意思,但跟着爸爸妈妈做总不会错哒。   “我长大了也要很厉害,让妈妈为我高兴。”小丫举着小拳头,立下了宏伟目标。今天被小伙伴巴结实在是好,她要让妈妈也因为她而被人巴结。   “我……我也要好,让妈妈高兴。”磊磊学姐姐,也举起了小拳头。   顾言一人亲一口。“好,都是妈妈的好宝宝。那现在是不是去帮妈妈把脏水倒了,然后换干净的让妈妈洗脸啊?”   “好,马上。”   龙凤胎抬着脸盆走了,李仲夏到厨房接手小花做饭。妞妞赶快跑到妈妈怀里占着,仰头亲她一口,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说了俩字。   “高兴。”   顾言也给小家伙一个爱的亲亲。“对,高兴。妈妈看到你们几个宝贝就高兴。”   翌日,学员们跟公社领导反映情况后,那个耍大牌的教练立马被解职,送回原岗位。而这次的任务则转交到了顾言手上。   顾言从原来的学徒转为教练,从原先的白干活,变成了一天给五斤麦子做报酬。且除了开车什么活儿都不用干。等待大家装车的时间,她提着篮子漫山遍野的摘酸枣。等这工作结束,她开着新拖拉机回大队时,家里的酸枣已经有好几篮子,够一冬天闲磕牙的。   开着新鲜玩意回家,不用说自然又收获一堆羡慕好奇的目光与议论。顾言回答了一堆好奇的问题,然后让大家自己研究。她把车子停大队大院儿,跟在扛着四十斤麦子的老公回了家。   “吆,这是扛的啥啊?”两口子一进门,老太太就好奇的问。孩子们也奇怪的上前去捏,看是啥好东西。   “麦子。”   “哪儿来这么多麦子啊?”   “你儿媳妇教人开车赚的。”李仲夏瞅瞅媳妇,满脸喜意。   “哎呀,我儿媳妇真是能耐,学开拖拉机还能赚回来这么多麦子。”   “妈妈厉害。”   “磨粉吃馒头。”   “我要小兔子。”   “我要蛇。”   “三姐你真讨厌。”   “哈哈……都别争了,咱吃完饭就去磨面,明天蒸大馒头。小兔子、小花狗、小花猫全都有。”   “哦!”小丫欢呼一声“妈妈还有我的蛇呢。”   顾言笑笑无奈摇头,我都说这么多了,你怎么还没忘了这茬:“好,还有你的蛇。不过妈妈不太会做蛇,可能做的不好,你别介意。”   “没关系,我会做。我知道蛇长啥样儿。”   “兔子,不吃。”妞妞听到他们说这些,以为要吃她的小兔子,急的抓着爸爸给编的笼子满脸惊吓。   大家回头看到小家伙的样子,集体笑成一团。小丫牵着妹妹的手,指指里头的兔子跟她说。   “不是要吃你的兔子,是妈妈给做面兔子。”   妞妞懵了,不明白啥意思。李仲夏蹲下摸摸闺女的小脑袋:“不吃妞妞的兔子,你别担心了。小兔子是妞妞的朋友,会陪着妞妞的。”   不吃兔子,妞妞听懂了。小脑袋点点,终于放心。小丫领着她去放兔笼,小姐俩嘀嘀咕咕的说孩子话。顾言出去淘洗麦子,李仲夏跟在后头两口子一起出了屋门。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很快淘洗了二十斤,晾在大笸箩里控水。   一家人吃了晚饭,本来是安排孩子们在家睡觉。俩大人去磨面,结果小家伙们兴奋的不行,非得要跟。   大人们无奈,只好带着一起去磨房。   “小花,你收拾了碗筷就跟奶奶在家好了。弟弟妹妹爸爸妈妈带着,你别管了。”   “没事的,我等会儿去找你们。我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他们仨要不了多久就要睡觉,我去带他们回来。”   “不用,天黑了你别来回走。他们要困了让你爸送回来。”   “妈,我也想跟你们去玩好不。你干嘛一直不让我去啊?”   “臭丫头,那你现在就跟着一起。锅碗等妈妈回来收拾你别管了。”这是去干活好不,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着玩?   “哦!”小花欢呼一声,解下围裙蹦蹦跳跳跟了上来。   两口子带着四个孩子去磨房,一路欢声笑语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上哪儿玩去呢。   位于村南的磨房大概十平米左右,严严实实挺结实。把带来的两盏马灯分别挂两头,顾言又打开带来的手电,不大的小屋子顿时亮亮堂堂。   小丫和磊磊跟着爸爸妈妈就很高兴,自己够不着碾杆帮不上忙,就乖乖的蹲在地上玩。妞妞被爸爸放在碾杆上,随着男人的走动好像坐车一般移动。   吱呀吱呀的响声不绝于耳,雪白的面粉顺着石孔滑落底盘。李仲夏想起什么,转头问媳妇。   “你第一次跟我爹有交集就是在碾坊吧?”   “嗯。爹当时一个人背着玉米来,大晚上的有些凄凉。”   “都是我不孝,少年离家,从未膝前尽孝。”   “忠孝两难全,他们都懂的。而且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看妈最近多高兴,脸上的笑就没断过,之前那动不动就来的愁思也不见啦。”   李仲夏点点头,低头亲亲闺女。不止是他妈高兴,他闺女这段日子跟他也亲了不少。晚上尿尿会拽爸爸,需要帮助也会找爸爸。他在孩子这里终于不是外人。   外头忽然响起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小花已经转着脑袋望外看。地上俩小家伙听到小伙伴的欢呼,起身迈着小短腿往外跑。   “小花,你去看着他们。”   “那……”   “这儿你不用管,有我和你爸爸就行。”   孩子点点头,干脆利索的跑出去玩。有爸爸真好,什么时候都有人给扛着重担。再也不用担心妈妈一个人怎么办,什么时候都走不开,不敢真当自己是小孩子。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几个刚上学的孩子在学唱国歌。那铿锵有力的节奏从孩子们稚嫩的嗓音里发出,一声声一句句都充满着一个民族的希望,一个国家的崛起。   妞妞跟着节奏在点头,嘴里咿咿呀呀的想唱,可惜她太小,还发不了如此高难度的声音。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李仲夏不知是被小朋友感染了,还是被闺女感染了,开始跟着外头那稚嫩的声音一起哼唱。他声音低沉,暗夜里这音律更加富有磁性,配上他帅气儒雅的面容,妞妞都被吸引的伸手去搂爸爸的脖子。   “小心宝贝,别摔了。”   “爸爸好听。”   “是嘛,那爸爸继续给妞妞唱。”   “给妈妈唱。”   “好,给妈妈唱。”男人低头亲亲宝贝“什么都忘不了妈妈。你跟妈妈最亲是不是。”   小家伙咯咯笑,朝着顾言伸手:“要妈妈。”   “你来抱她吧。”把闺女递给媳妇,“你俩也到一边玩去,我自己来推。”   顾言抱着妞妞,母女俩笑颜如花。“这样是不是太欺负你了?”   李仲夏挽挽袖子,低头推动碾杆。“我的荣幸。”一家之主,干的不就是挑大梁的活儿嘛。   磨了面粉,当晚顾言就加酵头和好放在盆里等它发酵。翌日中午下工蒸了两笼白乎乎的大馒头。孩子们喜欢的各种小动物占了一笼,虽然没有后世那各种颜色,但那可爱的造型也让孩子们爱不释手。   妞妞面前的小碗里放着小兔子,孩子已经盯着看了好一阵了,依旧没有动手的欲望。   “宝贝,怎么不吃,小兔兔不好吃吗?”   顾言低头歪着脑袋跟孩子说话,小家伙转头笑笑,指指自己的小碗:“兔兔好,不吃兔兔。”   顾言这回无奈了,一抬头正对上男人一样无奈的笑。女人两手一摊,这意思你看怎么办?   “把普通馒头给她掰点儿。”说着话,已经给闺女撕下来一块儿放到她小碗里。“那吃这个,把兔兔留着给你玩。”   小家伙点点头,头上的小揪揪一甩一甩的。天线宝宝的造型把大家逗的呵呵直乐。   “妈,我们从明天开始放十天秋假,我带弟弟妹妹去地里捡谷穗吧。”   “不用,谷子已经基本割完。在打谷场脱粒呢。你就在家里带着他们玩,有时间了就帮妈妈做饭,没时间了就啥都不用干。”   “嗯,知道了。”有爸爸真好,有人跟妈妈分担,她好像真的彻底成了小孩。带着弟弟妹妹玩就是最大的任务。   下午顾言开着拖拉机在地头和打谷场穿梭,来回拉运剩下的谷子和豆秸秆。几个孩子看到车也不玩了,非要跟她坐拖拉机。   瞅瞅仨小豆丁,她可是愁了一会儿。这么小的娃娃在两旁根本坐不稳,摔下去不是好玩的。   后来在空间里找出几根安全带,让孩子坐好,然后把他们跟身下的座位绑到一起,女人拍拍手,这样没问题了。车坐上也拴了两根,让孩子们抓握保持平衡。至于最小的妞妞,她让孩子站她前头,小丫头瘦小,正好能放下。   噗噗噗噗噗,拖拉机开动起来。孩子们兴奋不已。尤其是小丫和磊磊,第一次坐妈妈开的车,享受着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俩人仰头挺胸,比他妈这个司机都要骄傲自豪。   “吆,这咋把这几个都给带来了?”徐姐站在地头,伸手抱妞妞。   “非要坐拖拉机,我这没办法,只好都带着。”   “行。别说,我都想上去坐坐感受一下。”   “别,你那么大肚子,这拖拉机颠簸的很,不适宜大肚婆坐。”   “哈哈,我就说说。我妹子成拖拉机手了,我啥时候坐还不行啊。等明年生了孩子,开春赶集的时候你拉着我,那时候多风光。”   “好,拉着你。”   “也得拉我们啊!”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女人出来,把谷子往车上放,开口跟着要求。   “行,只要支书同意,我把你们都拉上。”   “哎?为啥还要支书同意啊?”   “因为支书管着柴油,这玩意没油你推着走啊?”   “哈哈……和着半天,顾言你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不管事啊。”   “这话说的没错,咱大队最高领导是支书。我可不敢抢班夺权。”   大家都是一个队的,平时开惯了玩笑。此时边聊边干,很快把车子装满,顾言拿出绳子,将这堆高的谷子紧紧捆好,转身上车出发。   跟着妈妈坐了一下午的拖拉机,孩子们出尽了风头。最后回来的一趟只剩半车谷子,好几个小伙伴都坐到了后斗子,高兴的一路都在大笑高喊。   到打谷场卸了车,返回时路过自家门口,顾言让孩子们都下来。自家几个也都抱下来。跟放学的小花交代。   “看好弟弟妹妹,妈妈去把车送了,回来做饭。”   “妈妈……”顾言转头,迎上闺女欲言又止的面容。“想玩吗?”   “嗯,坐妈妈开的车。”   “那上来吧。”   “啊?顾姨姨,我们也要坐。”刚下去的小家伙们闻声也都吆喝起来,顾言笑笑让大家都上后斗子。   “要蹲下或者坐下,自己抓紧车帮,带弟弟妹妹的要搂好了。”   “知道。遵命。”   顾言顿时成了娃娃兵头领,拉着一车小孩子上坡往大队走。一路上她开的很慢,简直堪比乌龟爬。若是让她前世那帮队员们看到,非吓的瞪掉眼珠子不可。这还是我们那个飙车两百迈的头头吗?顾言,真的是她吗?   当了妈的顾言一切以孩子们的安全为要,龟速开到大队停好车,领着一群小孩子往回返。   “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许再跟着了啊!”   吆喝一声,小家伙们四散开来回家找妈妈。她们娘儿五个也加快脚步回家,天都黑了,得赶快回家做饭。   李仲夏今儿个加班打谷子,这个点还没回来。顾言让小花带着孩子们玩,她到厨房把火捅开,加了些煤。锅里做水,晚饭熬稀粥吧,中午的馒头还有。再烙点儿烙饼,干活儿呢家家都吃干的,她这么做不显眼。   翌日小花放了假,开始由她带弟弟妹妹。谷子割完开始割黄豆,顾言依旧开着车只管拉。   来回跑路上灰土大,她在脑袋上系了一条粉色印花的丝巾。质地最差,做工也不咋地,很像这时期的纱巾。就这,也让一众只有土方巾的女人羡慕不已,谁看见都要上来摸一把。   顾言实在嫌烦,中午回家又换了块儿花布。大辫子耷拉在胸前,花布折叠系在上头,跟后世的采茶女一个打扮。   “真好看。”小花先就喜欢的不得了,望着妈妈左瞅右瞅。李仲夏也满眼赞赏,惊艳与媳妇的会打扮。   “是妈妈好看,还是这方巾好看?”   “都好看。因为妈妈好看,所以怎么打扮都好看。”   顾言被夸当然也高兴,毕竟哪有女人不爱美的。不过想想,可能又要被女人们围观看这到底是什么布,她果断的换了一块儿这年代最普通的蓝色方巾。   “妈妈,刚才的多好看,为啥要换啊?”   “这个就不好看了吗?”   “……没那个好看。”   顾言不理闺女的话,转头望向李仲夏。男人立马开口:“都好看。”   顾言回他一个算你上道的眼神,小花则望着爸爸开口:“爸,你这什么眼神啊?”   老太太坐在炕上神补刀:“眼屎糊住的眼神。”   “哈哈哈……”一家子哄堂大笑,妞妞拽着妈妈解下来的丝巾递给她,那意思很明显是要她换回来。   顾言蹲下亲亲孩子:“不能换,妈妈要被那帮女人烦死了。妞妞喜欢这个,那把这个送你了,你可以自己系着。”   小家伙闻言点头,高高兴兴的往自己头上戴。她小胳膊太短,试了两次都没戴好,顾言伸手给她系上,小家伙美美的在地上转了个圈。结果丝巾太长差点绊倒,顾言眼疾手快的将她抱了起来。   “宝贝,咱不要这丝巾了好不好,这东西太长,踩着要摔跤的。”   妞妞想了想摇头,“要,好看。”   小丫和小花全都笑。妹妹这么小却好臭美啊,居然喜欢上这个纱巾。她俩虽然也喜欢,但总觉得系在头发上太累赘。   小家伙不解,顾言没办法,只好拿剪刀咔嚓几下把丝巾剪成孩子适用的。边都没收给她系好,交代小花看好弟弟妹妹。队里敲钟了,上工走起。   俩大人分别去干活,下午五点的时候,徐姐家老三急匆匆的跑来找她。孩子气喘吁吁,看到她换不上气话都说不出来。只急切的指着村子的方向。   “别着急,别着急。喝口水缓缓,有话慢慢说。”把水壶递给孩子,顾言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磊磊又干什么蠢事了?这臭小子真不省心,说那么多都不长记性的吗?   徐三三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这才缓上这口气。“妞妞不见了,小花姐姐都急哭了。我们到处找你跟李姨夫,你赶快回家去看看吧。”   顾言一下子脸色煞白,什么叫妞妞不见了,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能不见了?   “走,上车。”   拉上三三,顾言东西也不装了,发动拖拉机一路往回赶。   “在哪儿丢的,你们到处都找过了吗?”   “我们在村西头那个碾坊玩,小伙伴挺多的。本来好好的啊,后来小花姐姐就喊妞妞不见了,我们就一起找。可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着。”   “那现在呢,小花姐姐在哪儿?”   “还在那儿找呢。”   顾言点点头,径直去了村西的碾房。看到她开车过来,小花离的老远就哭着跑来。   “妈妈,妹妹丢了,我咋也找不到。”   孩子不大的小脸上满是惊惶,两个脸蛋子黑一道黄一道,手指还在冒血。顾言拿手绢给她捂住手指,将孩子抱着怀里安慰一下。   “别哭别哭,跟妈妈仔细说说咋回事。妞妞是在哪儿丢的,当时附近都有谁?”   小丫和磊磊手拉手,指指旁边不远处。“就在那儿。我俩说去给她摘花,她答应的好好的自己乖乖待着,可是就不见了。”   小花抽泣着吸吸鼻子,补充弟弟妹妹的话。“当时,好多小孩都在这儿玩。我们摘了花草,还有树叶啥的玩过家家,妞妞就坐在那块石头上。她拽着纱巾在玩,我就……我就转身找个东西的工夫她就不见了。然后我就开始找,一起玩的同学也帮着找。   呜呜……可是没找到。后来徐瓦和三三也知道了,也帮忙找。我们找不到,所以他俩跑去找你和爸爸……”   “好了,别哭了。不是你的错。”李仲夏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事发现场。在孩子指认的地方查看一番,过来跟小花说了一句。   顾言望着男人:“咱们兵分三路,徐瓦和几个大孩子找北面,你找南面。我去找支书让他发动群众帮忙。”   孩子那么小,时间那么短,这事儿绝不是偶然去玩,一时找不到的常见事儿。得马上找,时间长了恐出意外。李仲夏点点头,几个大孩子也点头表示明白。顾言又多嘱咐。   “遇到人就问,看有没有人见过妞妞。她拿着一块儿粉色的纱巾,穿黄底白花的罩衣,驼色灯芯绒裤子。”   把孩子的特征说清,大家按照她说的开始行动。顾言开着拖拉机一溜上坡去了党支部,结果支书不在,下地去了。打听清楚在哪儿,她挂上最高档位,轰着油门一路直奔目的地。   找到支书把事情说清楚,支书对此纳闷的很。“是丸跷,莫不是谁跟你们开玩笑,故意把孩子抱走让你们着急?”   “不会吧?”顾言惊讶急了。哪个混蛋这么无聊干这种急死人的事儿。他不知道孩子对于一个家庭有多重要吗?   “有这可能。去年那谁……北头老黄家小儿子不就是被邻居故意藏起来了嘛。把他们一家没给急死。最后虚惊一场。你别怕,咱这儿连个外人都没有,肯定是谁跟你开玩笑呢。”   “对,顾言你别太急了。有些人就那么讨厌,啥玩笑都开。看你急的团团转,他在背后偷着乐。我们邻居最爱干这种事儿,藏起我家小儿子,急的我们找一圈这才让孩子出来。”   一个挖萝卜的女人也笑着如是安慰她,顾言心里那着火一般的急迫感稍微好一些。这年代的人普遍素质不高,做事没分寸的也多。大家生活在这样的氛围,也都习惯了。事后顶多笑骂几句也就算。可对于她这个后世经历生死的人来说,这样的玩笑实在太过份。   “支书,您还是帮帮忙。我们已经找了好长时间了,如果真是被人故意开玩笑藏起来的,我觉得应该要还回来的。可到现在都没动静……”   “行。也快要下工了,我让人去通知各小队队长,让社员们下工时顺便在各条路上找。”   “谢谢。还有韩家的人也注意一下,看他们下午都在干嘛?”   “你这也太多心了,他们偷你个小娃娃干啥?”支书嗔一句,但还是答应了。“知道了,我让人查。”   开拖拉机急匆匆赶命一般返回村儿里,她把拖拉机停在村中间的宽阔地带,自己也下车跑去找孩子。   简直疯了一般,挨家挨户的去问。看谁见自家宝贝了。留守在家的一般都是年纪大的老人,结果折腾半天都问遍了也没结果。   这头只余老韩家没去了,顾言自离婚后再没到过的地方,跟他们家人几乎话都没说过。此时也不纠结了,抬腿就进了韩家院儿。一溜小跑下了台阶。   “有没有见我家妞妞?”此时在家的肯定是韩老太,她直接掀开了堂屋的门帘。   “没见。一阵儿工夫来三趟了。咋,你们李家是觉得我们韩家好欺负是不是,丢了孩子就来我们家找,我们家要你们那赔钱货干啥……”   老太太看见她就怒气冲冲的开怼,顾言巡视一圈没发现不对。根本没再开口说一句,转身就往外走。她那速度,韩老太想追着骂都根本没机会。   “赶着投胎呢。”   顾言心急如焚,哪顾得上旁人骂不骂。若你能把闺女全须全尾的给我送来,我任你骂个痛快都行。   出了老韩家,大街上三股人马全汇合了。一个个面面相觊,摇头叹息。   “不是去找支书帮忙吗,人呢?怎么没见。”   “他们都说可能是熟人故意偷抱走让我们着急……”   “所以你就自己回来了?顾言,若是丢的……”话说半截,李仲夏已经止住。望着媳妇的眼眸带上了歉疚,抬手给了自己个大嘴巴。再急也不能这么想,他这么想是对媳妇这个当妈妈的最大侮辱。   “对不起,我不是……”   “各小队的人会回家时顺带搜寻进出村的路,我们继续在村里找。”   顾言没听他解释,自己也没说任何辩解的废话。弯腰给泪水连连的小花擦擦小脸。“乖,不哭了。你带弟弟妹妹回家去。爸爸妈妈去找妞妞。给奶奶做饭,哄弟弟妹妹睡觉。别再哭了。”   小花非常懂事。心里再内疚也知道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弟弟妹妹都累了,奶奶不能动还在家呢。她得照顾他们。   “好,妈妈你一定要找到妞妞妹妹。”   “嗯,妈妈马上就去找。”   安顿好孩子们回家,他们继续在村里找。直到下工的社员们都进了村,得到的消息依旧是没有。韩家人下午来回跑着送粮食,也没什么不对。   这下心里更如热油烹炸一般。这么多人,几乎可说所有进出村子的路都找遍了。村儿里没有,村外没有,孩子难不成长翅膀飞了嘛?   顾言之前已经又问了一遍三三他们,下午在一起玩的都有谁。如今已经挨家挨户都问过了情况。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太阳早已落山,本该是静谧的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乱了。整个大队沸腾起来,全都在找这个丢失的小姑娘。   徐姐拉住顾言冰凉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他们可不比一般家庭,他们是重组。她的孩子带着他的孩子给丢了,这要是找不回来,这两口子还能过吗?这事情也太他妈怪了,这么多年除了有一个在村外被狼叼走的,再就没丢过孩子。一家家孩子那么多,谁会要旁人家的娃娃啊?还是个女娃娃。   帮忙的人们渐渐撤了,这种事外人已经尽了人事,接下来只有听天命。只有跟顾言最好的徐家和李家院儿里的邻居还在帮着找。小花做好了饭,出来找他们吃饭,怯怯的望着大人凝重的面色不敢叫人。   顾言过来搂住孩子,转而跟大家开口:“大家都先吃饭。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她说完蹲下与孩子对视:“不哭了啊!不是你的错。这种事儿就是大人也无法避免,这是意外,不要再谴责自己。妈妈去找警察叔叔帮忙,也许很快妹妹就找回来了。”   “妈妈……”小花这孩子本就心思细腻敏感,丢了妹妹、怕爸爸怪她没看好,怕他会迁怒妈妈。怕这个家支离破碎。她幼小的心灵快要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此时听到妈妈再次宽慰的话,忍不住扑进妈妈怀里痛哭。   “我真的一直在注意妞妞。她坐着玩纱巾玩的挺好的。就那么一转身的功夫,怎么就能找不到了呢?周围没有危险的地方,怎么就不见了?”   “好,好,好,不哭了。不是你的错……”   “不哭了。爸爸太着急对妈妈说错话了,小花别哭了。”   李仲夏不知何时蹲在地上,伸手把她们娘儿俩拥入怀中。孩子心底的担忧恐惧他都看在眼里。他绝对没怪小花的意思,只是女儿丢了,他一时间心急如焚,口不择言。结果自然是伤害了媳妇和这个懂事的闺女。   这事儿就如顾言所说,只是意外。事到如今几乎可以确定是有针对的意外。村子没有外来人,那这事儿绝对是本村人干的。把村子里的人撸了个遍,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一家人可能干这事儿。   爸爸妈妈同时安慰,小花终于安静下来。抽泣着站好:“我没事了,爸爸妈妈你们快去公社报警吧,警察早点儿来,就能找点儿找到妹妹了。”   顾言点点头,起身往外走。李仲夏跟在身后,却看她没去开拖拉机,而是路边随手捡了根树枝,去的方向是韩家的地坑院。   “媳妇,你要干嘛?”   “别拉我。你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很可能跟他们有关,报警太耽误工夫,不如直接去找人。”   李仲夏伸手抢过她手里的树枝:“我去。”   男人这回走在了前头,顾言默默跟着。两口子气冲冲的进了韩家,顾言一进院儿就开口大喊。   “韩家的人都给姑奶奶滚出来。”   她这么一声喝,韩家人陆陆续续从屋里出来。手里的手电挨着在他们面上扫过,两口子仔细分析众人的表情。   “顾言你疯了,这又是要干啥?”   “疯女人,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李家闺女丢了,跟我们韩家有啥关系?你跑我们家来撒啥野。”   顾言不理会他们的叫嚣,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的扫射,想要寻找端倪。   韩老太、韩老大一家、韩老三一家、韩老二一家,孩子们好像有些惊恐,尤其大牛,躲在后头不敢出来。大人好像也差不多的表情,气愤恼怒,望着她好似望着杀父仇人。哦,对了,韩老头偏瘫后不到半年就死了,他们要真算她脑袋上,那他们真有仇。   “把我闺女给我还回来。”说着她转头望着老大媳妇,“你下午干活儿的地方离妞妞丢失的地方很近,这事是你干的吧。”   老大媳妇满脸诧异,没等她开口辩解,顾言冲过去一把将她最小的儿子拽了过来。   “马上把我闺女还回来,不然我就把你的小崽子一个个全掐死。”老大媳妇最识时务,而且孩子是她的软肋,从她下手准没错。这事儿只要她知道,肯定能问出来。   “啊!别,顾言你别……”   被顾言抓着的孩子吓的哭成一团,老大媳妇捂着嘴满是心疼。急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结巴一下指指老二媳妇。   “肯定是她干的。她下午回来送萝卜路过那儿,肯定是她干的。顾言,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啊,你可别找错了人。”   老二那个媳妇被妯娌指认了,急的开口辩驳。“大嫂你可别胡说,我根本就没见什么小女娃。你顾及自己的儿子,也不能随意诬赖我吧?”   “我诬赖你?几年前,你找李大爷要麦乳精,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比顾言可怜,让老人家给你好东西。结果,揪扯下老汉摔倒在厕所再没起来。你害死人家的事儿我还没说呢,这回人家小孙女又不见了,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韩老大媳妇爆的大料, 让台阶上看热闹的开始议论纷纷。老二这个一向表现软棉的媳妇被吓傻了,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劲儿的摇头。她想否认,可她那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嘴唇哆嗦, 浑身颤抖。双手紧紧的交握,好似想给自己一个依靠。   “我没有, 我没有……”   “没有个屁。老娘亲眼看见你腆着脸跟人要东西。李大爷好像急着上厕所, 想往外推你,结果反被你推到。你敢说老汉的死跟你没关系?他就是脑出血,那也是你推到造成的。”   顾言不管他们怎么狗咬狗,她镇定的拿出当年捡到的扣子,手电照亮让老大媳妇看的更真切。   “认识这个吗?”   “对, 这是你在厕所捡到的吧。这就是她被揪掉的扣子。回来后用剩下的布又缝了一颗。”   “当年为什么不说?”   “我婆婆说的不让声张,你要找就偏不告诉你。”   吃瓜群众围满了院墙, 这事众人都听的清楚,哪个都可以作证。这事之后再跟她算账不晚,眼前最重要的是妞妞。孩子那么小,得赶快找到, 时间久了恐出意外。她放开老大家孩子, 转而去抓老二媳妇。   “说, 把我闺女弄哪儿去了?你再不说,我就把你闺女一刀剁了。”   老二媳妇抖如筛糠, 可就是不说话。顾言正想找家伙,李仲夏已经从韩家厨房拿了菜刀出来。   “说, 把我闺女弄哪儿去了。你再不说,老子可真动手。你害死我爹,如今又朝我闺女下手,老子今儿绝不饶你们。”   这家伙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 可这一刻俊帅的面容满是杀气。握着刀把的手青筋毕露,眼珠子都是红色的。两口子全都上过战场,一旦气场全开,离得远还不明显,近处的韩家人全被吓的两股战战。   “赶紧说啊!你把人家孩子弄哪儿去了?”韩家三兄弟齐齐开口,顾言的猛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如今又多一个军人出身的李仲夏。这家伙可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他们可别遭了无妄之灾。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   “啪啪”顾言抬手给了她俩大嘴巴子。“利索说,孩子现在在哪儿?”   这好似地狱里挤出来的话语,终于镇住这个成天装柔弱的女人,她哆嗦两下再不敢顾左右而言他。   “西头小树林的草垛里。”   “报支书,把这女人看起来。”   顾言和李仲夏都没来得及问其他,男人跟李家的一个本家吼一嗓子,转身撒丫子就往目的地跑。老韩家人都在,而且明显的不知道情况。那孩子如今是一个人被藏在草垛里吗?那她……   不想往坏处想,可思绪止不住的往坏处想。那边草垛挺多,她们之前也找过,不过没针对性的细翻。可孩子若是有意识,怎么也不会安静到没任何动静吧?   “大家帮忙分头找。”李仲夏一声喊,吃瓜群众自发散开。很快,有人喊道“找到了,这儿呢。”   闻声全聚在了男人这边。顾言呆呆站着,望着闺女静静的面容,浑身打颤不敢去抱。李仲夏先探了一下孩子的鼻息,然后把宝贝接过来给她。   “呼吸正常,可能就是睡着了。”   他这么一说,顾言才放松下来。伸手把孩子抱进怀里。脑袋低下去触碰孩子的小脸,温热的触感让她的泪哗的一下涌出了眼眶。   “去找韩老二媳妇,问问她是不是给孩子用什么药了。”   儿是娘的心头肉。这孩子虽然只跟着她几个月,可自从孩子开口喊她妈妈,她就把宝贝纳入了羽翼下。孩子丢了,她怎么能不急。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哭喊吵闹,只是一贯的冷静坚强罢了,并非不会害怕啊!   李仲夏这一刻涌上来的深深后悔与抱歉,大庭广众之下搂住媳妇安慰她。之前是犯的什么神经,觉得不是她生的,所以她才没有张皇失措。如果是小丫她们丢了,她还能这么冷静吗?   能。此刻他知道了。这个女人内心强大到不管遇到的是什么情况,她第一反应都会清晰的考虑该如何应对。哭闹,惊惶根本不解决问题。她是不屑为之的。   总算找到了,众人议论纷纷的往回返。议论对象自然是韩老二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媳妇。   “真是想不到,那么绵的女人咋会干出这么坏的事儿?”   徐姐恨的咬牙切齿,接口道:“是。这是心黑透了,才能干这事儿。她也是当妈的,不知道这么干是要顾言的命啊?”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看李老汉给顾言东西,自己就腆着脸上去要,结果害的老人摔倒没了。如今这是不是看顾言日子过的好,故意给她添堵?”   “我看是。”   “是这么回事儿。这女人心忒黑,这也太坏了。这要不是顾言厉害,知道跑去韩家闹,让老大媳妇说出内情,然后牵扯出这事儿。小娃娃一晚上被她藏在这儿,被狼叼走了咋办。”   “是啊。谁能想到是她干的,这也就是顾言厉害了。要搁咱身上,跑去报公安,再调查。时间过去一晚上,都不知道会发生啥事儿。”   “可不是。一个人藏,十个人都找不见。那还是说屋里。这一个村子这么大,没目标哪能找到啊。”   抱着孩子回了家,这事儿支书也得了消息,此刻韩老二媳妇已经被大队控制了起来。   “我就是给她用了点儿曼陀罗花粉。”   平喘止咳,麻醉止痛。这玩意村里村外多的是,有的人家会收集起来晒干,咳嗽的时候用纸卷起来像烟一样抽。   顾言正担心药量的问题,怀里的小家伙睁开了眼睛。“妈妈。”   一声呼唤,女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将闺女竖起来亲了好几下。“有没有哪儿难受?”   “……饿了。”   “那咱回家吃饭。”她转身望着李仲夏“我带孩子回家,这里你处理。”   “知道了。媳妇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了。”   顾言转身,不再理会这混乱的一切。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顾言过的那么好,她咋就啥事都顺心如意……”   “你是怎么把孩子带走的?”   “风吹跑了纱巾,孩子去追。我挑着担子,放在箩筐里。上头盖着我的衣裳,小孩子自然看不到。”   随你说什么吧,孩子没出事是万幸。至于怎么定罪,那是法院的事儿,当然也是李仲夏的事儿。   孩子找了回来,老太太又念佛又流泪,不住气的说是老头子保佑。“所以说别干坏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下全牵扯出来了吧。媳妇,你说你爹这事儿,她算是犯罪了吗?你爹是摔倒了死的,不是她杀的。可要不是她,你爹又怎么会摔倒?”   “对不起。”   “咋说这个?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那媳妇太坏,贪心又嫉妒别人。”   “都是因为我才发生了这些。她羡慕我有麦乳精,所以来找爹要,导致了爹的死。这回又抱走妞妞,也是想给我添堵,让我不好过,让我们夫妻失和。”   “那是她心不正,跟你有啥关系。你可别啥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爹活着的时候老夸你,这事儿他也不会怪到你头上。你可别因为这个跟仲夏闹不对,不然可真是称了她的意了。”   “口供大队已经写了让她签字画押,人证也一大堆。只等明天送公安局,让法院来最后裁决。”   李仲夏进门的时候就听到这婆媳在说这个,当着母亲的面只说了事情的结果。等洗漱后回了房,他再次开口跟媳妇道歉。   “我错了,孩儿她妈你别生气了。”   顾言已经哄睡了妞妞,沉默一阵开口:“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呢?你在心底没把我当妞妞亲妈,所以会在出事后产生质疑。我其实冷静后没多生气,你不用道歉。这事儿若是咱俩掉个个,我不一定比你做的更好。”   “是我不对。”夫妻没有隔夜仇,心里有疙瘩得解开。否则时间长了,它会越聚越大。鸿沟一旦被划下,他们可能真的如了那个破坏者的意,毁了这个刚刚建立的幸福小家。   “算了,都过去了。所幸孩子没事。”   “嗯。”男人脱衣上炕,吹灭油灯。   “父亲的死跟你没关系,你别再纠结。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小他就是如此教的。迁怒、从来不是李家人的行事风格。这回的事儿也一样,不用把旁人的歪心思归咎到自己头上。我今天的确是……血缘和感情,我也落入了俗套。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嗯,睡觉吧。”   事情好像到此结束了,两人没什么影响。可直到韩老二媳妇被判十五年的消息传来,他晚上求欢被拒。这才意识到,看似无事的顾言根本就没过去那道坎。   白天一切照旧,忙忙碌碌收秋,对孩子们依旧关爱。可他却能感受到她对他那隐隐的疏离,一句累了,两人持续到秋收结束都没有再私下交流沟通过。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农历十一月末, 田野已经完全萧条,天地间落下了第一场雪。顾言去送公粮,回来时带了一对野鸡。   “今儿开荤啊, 孩子们想怎么吃?”   今儿周末,孩子们都在炕上玩。转头看到妈妈手里的鸡一个个全跳起来。“妈妈炖汤喝。”   “不要汤,红烧了好吃。”   龙凤胎又开始争,顾言瞅瞅大闺女:“你呢,你想怎么吃?两只呢,妈妈可以来个两鸡两吃, 分别用不同的方法做。”   “我随便,怎么都行。”孩子笑笑,指着鸡问妞妞“你想怎么吃,喝汤还是要红烧?”   “我跟姐姐一样。”小家伙搂住姐姐的脖子,爱娇的跟姐姐亲热。   “妈你呢, 你也是随便是吧?”   “嗯,我跟孩子们一样。他们喜欢咋就咋。”   “得。一只炖汤一只红烧。”顾言提着鸡出去收拾, 龙凤胎全达成所愿,高兴的继续蹦。老太太呵呵笑着伸手去拉“别蹦了。再把炕蹦塌, 你爸又得重修。”   “没事。爸爸说的随便蹦。”   “对啊, 爸爸会修的。”   “哈哈……你俩就给你爸找事儿吧。”   小花望着弟弟妹妹隐有忧虑。表面好像什么都没变,爸爸依旧对他们非常好。会教导他们, 会宠爱弟弟妹妹, 会给她辅导功课。现在才半学期,她已经把下学期的数学都学完了。可爸爸妈妈不对劲,她能感觉得出来。自从妞妞的事情后,他们俩再没了那种小火花闪动。   “你们自己玩,我去帮妈妈洗鸡。”   “好, 姐姐你去吧。”   “看好妞妞,别把她摔了,别跟她抢玩具。”   “知道,我们是哥哥姐姐,不会跟妹妹抢的。”   交代好龙凤胎,小花转身去了耳房。顾言已经杀好了鸡,正蹲在地上给鸡拔毛。   “妈,我帮你。”   “不用,这水太烫了,你别伸手。你那嫩皮受不住这温度。”顾言转头瞅瞅在身边蹲下的闺女,“想跟妈妈说什么?”   “妈妈,你跟爸爸吵架了吗?只是吵架吗?”吵完了是不是就该和好了?这潜台词孩子没说,她知道妈妈会明白的。   “嗯,只是闹别扭。”顾言笑笑,“有时候期望太高了,失望就会来袭击。”   “什么意思?”   “就是没找准定位。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果被现实啪啪打脸。”   “我还是不明白。妞妞丢了,爸爸着急很正常啊!他可是爸爸啊!自己的孩子丢了肯定急疯了。要是不着急,那才令人……”   孩子急的不知道用什么词。“反正就是那样的话,他就不是一个好爸爸了。他着急才正常,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但他马上就道歉了。你怎么还在生气,而且生这么久?”   “好吧,我闺女说的对。”顾言笑笑“这事儿妈妈会解决,你个小孩子就别担心了。去跟弟弟妹妹玩,别操那么多心。”   “那你别生爸爸气了。他都……好可怜。想跟你说话又不敢的样子。”   “好,妈妈知道了。”   孩子最真,知道谁好。这么多年,几个孩子也听过风言风语的,但没有一个去找过韩老二。碰到了都会躲开。可李仲夏这才多久,已经收获孩子们满满的爱戴。他在努力实现自己的诺言,自己是不是也不该再继续别扭。   孩子都懂的事儿,她怎么可能不懂。丢的是自己闺女,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道歉。他不是不认可她对妞妞的感情,只是如他自己所言,在血缘和感情中落入了俗套。   无底线的信任需要时间累积,需要一件件事情堆积。他们之间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会陷入俗套不是不可理解。此事掉个个,她不会比他做的更好。重组家庭,信任是一步步建立的。跟谁都不可能一步到位,凭空超越血缘。   道理都明白,可一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委屈。顾言对自己都无奈了。活了这么大,她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开始计较?   “都怪李仲夏,他说的我可以当小孩子。我这不就跟他闹别扭了嘛。”   “只是闹别扭吗?”李仲夏掀帘进来,面色温和。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忐忑。“我这回真错了,你就别生气了。或者……你告诉我要气多久好不。这样每天无视我,我真的很难受。”   男人说完动手收拾大盆里的野鸡。顾言半仰着脑袋,不说话不理他。但那清润的眼眸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   晚饭过后,李仲夏本来要去洗碗,被顾言伸手拉住了。“你给孩子们讲故事,我去洗。”   “都收拾完再讲。你陪她们玩会儿吧,白天忙也就晚上能跟孩子待一会儿。”   顾言点点头,把碗筷放下回堂屋。孩子们是最敏锐的,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的气氛好像又变回了以前,一个个高兴的缠着妈妈不放。仨小的更是全赖在妈妈怀里,闲话说了一阵要妈妈唱歌。   “唱歌啊?”   “妈妈你快唱,就唱你晚上哄我们睡觉唱的那个。”   “笨磊磊,那是催眠曲,你现在又不睡觉,听什么催眠曲啊。”小花指着弟弟羞他。伸手把桌子上的纸笔都收起来,今天的学习到此结束。   “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   一首周华健的《亲亲我的宝贝》被顾言低低的哼唱。时间久远,这首歌词她有些记不太清,不过那歌声里充满的爱意却让她一直记忆至今。   “真好听。妈妈你这是唱的什么歌?”小花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对美好的事物有着本能的向往。妈妈的歌声饱含爱意,让人听着就浑身暖洋洋的。   “好听。”   “好。”   李仲夏收拾完喂了猪,掀帘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孩子们搂着妈妈要求她重唱一首,或者再来一遍也行。   “要唱什么,需要我伴奏吗?”   “爸爸,你会伴奏吗?用什么乐器啊?”小花学校里连个音乐老师都没有,她在公社见过一次老师拉手风琴后羡慕喜欢的不得了。一听爸爸要伴奏,赶快开口问。   “手风琴没带回来,家里只有口琴。”   “真好,爸爸我想学。”   “可以。以后每晚我教你。”   炕上的老太太笑的满脸慈祥:“你爸还会吹箫,自小学的。不过这都多少年没听过了。”   李仲夏笑笑,“箫就算了,如今那玩意不合适。爸爸教你吹口琴,能弄到手风琴的话教你拉那个。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哦!”小女孩跳下炕欢呼,从未有过的疯狂兴奋。顾言这个当妈的也为孩子高兴,像自己当初终于争取到练武时心情一样。   绘画、书法、这又加上乐器。再来一个下棋,要凑齐琴棋书画古人必学技能了。   “爸爸你会下棋吗?”小花一开口,顾言捂着脑门闷笑不已。这丫头该生在古代,做个幼承庭训的大家闺秀。   “会。你要象棋还是围棋?”   “我都要学。”   “好,咱们一样一样来。”李仲夏转头望着又长大一岁的龙凤胎“你俩呢,要不要一起学?”   “要。姐姐在教我们画画,爸爸你看我画的好不?”俩小家伙把小花刚收起来的纸张又弄乱,从里头找出自己的涂鸦。   李仲夏也不嫌烦,拿出笔来开始教俩小的画简单的线条。顾言把妞妞放老太太旁边,伸手拿过她正在做的衣裳。   “别做了,晚上光线暗,伤眼睛。”瞅一眼那件做到一半的外套,她含笑抚摸上头绣的小兔子:“妈你手真巧,这小兔子绣的活灵活现。我知道李仲夏为什么会那么多了,这完全遗传自你这心灵手巧啊!”   母子俩一起夸,老人高兴的合不拢嘴。看来俩孩子是好了,她今儿可以好好睡个安稳觉。   “仲夏自小就聪明。老举人教什么他都学的快。这孩子也刻苦,练字时一天在墙上写半桶水,手腕肿的都不会拿筷子。给我画的花样子新鲜漂亮,好多女人都来找着要呢。”   现在也有人来找。这事顾言自然知道。转头瞧瞧那认真讨论国画和诗词的父女,心里再次感叹这爷俩生错了年代。喜欢的都是这种封资修的东西,这年代都不敢示人。   唉!等着吧,国学的春天早晚都会来的。这是老祖宗研究几千年的东西,是一个民族的文化底蕴。后人们迟早还会再次重视起来。   妞妞小睡觉早,靠着妈妈打了好几个哈气。顾言伸手搂住闺女,跟婆婆交代一声,“我抱她去睡觉。”   老太太点头,声音也放低。“去吧,陪孩子一起睡别过来了。”   龙凤胎小花会照顾,何况还有李仲夏在。顾言点点头,抱着最小的这个出了堂屋。   到耳房上炕铺好被子,把小家伙安顿到后头她自己的被窝里。挨着炕沿生火的地方堵了一块儿大青石,以防晚上被被子落到灶火上。   入了冬,耳房炕上还得生火做饭,里头可供睡觉的地方大大减少。李仲夏在最外侧,她最近不理他,弄的他睡觉都是侧着身子。里头怕挨着她惹她厌烦,外头有大青石堵着,晚上翻身都困难。   小家伙睡了,她坐在被窝里披着棉袄给孩子们做过年的新衣服。李仲夏进来倒了水重新洗了手,脱衣上炕把她手里未完成的衣服给拿走放到了一旁的箱子上。   “刚还说让妈晚上别做针线,光线暗伤眼睛,你这怎么又做起来了?家里人多,要不买台缝纫机吧?”   “算了。咱大队都没一台缝纫机呢。”出头的椽子先烂,这种时候还是低调些。   缝纫机票他有一张。可顾言之前就说不买,是以这事儿一直搁着。他知道她是不想太招摇,出头的椽子先烂这道理他懂。可他更心疼她得做这么多针线,真心想解决这个问题。   “可老这么不是个事儿啊。你白天要上工,针线活儿只能晚上做。这样太伤眼睛。”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用上工了。”   “为什么,拖拉机没油了?”   “一猜就中。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藏大队党支部桌子底下了。”   “哈哈……这都是明摆的事儿。分下来的柴油能支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咱们国家目前还处于严重缺油的状态。如果上头再搞什么动作,导致原油供应不上的话,那会更加缺。”   顾言点点头,将棉衣放到脚跟底,钻进被窝睡觉。李仲夏抬手灭了油灯,掀开媳妇被窝钻了进去。   “你干嘛?”   男人没回答,不消多久小屋里响起一片春情。压抑、低沉、惹人遐想。邻居家的大黑猫从窗户一闪而过,估计也想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整整俩月不理我。媳妇,你生起气来真可怕。”   顾言拿着纸在清理,闻言低头咬上他的肩膀。这一下使了挺大力,存心要给他留个记性。   “疼不疼?”   “疼。”李仲夏伸手将她涌入怀中,低头轻吻她的发顶。“言语有时候比肢体更加伤人,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知道我在生气。那干嘛都不想办法挽回,不会哄哄我的吗?”   李仲夏沉默一阵,之后将她搂的更紧。“我给你采花,帮你端洗脚水,你看不出我在向你示好嘛。”   顾言低低的笑,为他略带委屈的语气。大男人居然也会委屈,在她脸上使劲儿亲了一口。   “你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嘛。”   “失策。我是不是平时应该少做一些?等把你惹生气了再好好表现。这样你就知道我道歉的态度了。”   “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不了。”男人回答的贼快,显示出满满的求生欲。“这种错误我绝不会再犯。”   “那其他的呢,是说还会再犯了?”   “我尽量不犯。可是媳妇,你不觉得改正的态度好,也是可以赦免的嘛?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只是个普通人,只要不犯这种原则性错误就好了吧。”   “好吧。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了。”   李仲夏高兴的又亲她两口:“不如说说,你的底线在哪里。什么事情是绝不可接受的。我好心里有个数。”   “你冤枉我……”   “我错了。”   “出轨、背叛、杀人弃尸……”暗夜里明显的感到身后男人的紧绷,呼吸粗重。顾言忽的轻笑一声,“这些我都相信你是绝不会做的,至少目前是不会的。所以其实没说的必要。”   “我被你吓死。”能把这些跟我联系到一起,我在你心里还有一点儿品行嘛。   “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想事情怎么如此极端?我们是夫妻,要相携走过一生的。也许这漫长的时间里,会有一些摩擦和分歧。但怎么可能跟你所说的那些扯上关系?”   “我胡说的。”顾言轻轻笑笑,转头寻找他的嘴唇深深一吻。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两口子和好如初, 一家老小全都放下心。顾言不用上工,让几个小的都留在家里。结果, 小丫和妞妞都欢呼庆祝。可磊磊这孩子居然要跟着姐姐。   “为什么要跟姐姐去上学?”   “上学有很多哥哥姐姐和我玩。还可以学写字。”说起这个孩子转身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石板“妈妈你看,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磊磊,三个石头摞起来。”   顾言接过来仔细的瞅,孩子的字稚嫩歪扭,可他才五周岁,能够完整的写出来, 这已经非常了不起。   “好棒。”顾言发自内心的开心。这小子毛病一堆,但这能坐得住,耐得住寂寞也算一大优点。好好发展, 以后可以做科技宅男。   “好吧,你喜欢上学就跟姐姐去吧。但要听话, 不可以打扰姐姐上课。”   “好哒。”小脑袋点点, 可爱的萌化当妈的心。“我知道要遵守课堂纪律,不会打扰姐姐和老师哒。”   “好, 那你背书包跟姐姐走吧。”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顾言趁着这段时间开始给家里人做新的衣裳鞋袜。腊月里选举, 她居然被大家选为了村主任。   “村主任责任可比妇女主任大, 顾言同志你以后可要好好干啊!要为全体社员服务,争当新社会模范公仆。   虽然你没接受过基层的锻炼,但连续几年劳模,品行是没的说的。至于工作经验, 做做就有了嘛。有什么不会的,多向李支书请教。他是前辈,经验比你丰富。”   “是。我一定虚心学习,争当人们的好公仆。”   公社书记大话是一套一套的, 顾言含笑点头,对这超出预期的结果表示挺满意。   村主任就是村长,她自此正式走上河野大队的管理阶层。之前的老主任因病退下,离开党支部的时候拍拍她肩膀。让她有不懂不会的尽管去问他。   “好的,我有什么不会的一定去向您请教。”   接手第一件事儿,就是大队的年底核算。各小队的账全报到了大队,由大队统一汇总后分发一年的劳动所得。   这回她之所以能异军突起当选主任,实在是因为好几个男人在争这个位置,从而拉低了选票。而她在女人中威望很高,如此一来捡了个漏。   对于突然上来的女主任,会计非常不服。他本家兄弟这回也在争竞选之中,结果一帮男人争来争去,最后让个女人上了位。这口气他怎么能咽的下。所以,顾言第一天工作,就被这家伙给来了下马威。——男人称病请假,把一大堆的账目全留给了她和支书。   李支书与人情世故上非常厉害,可对于算账,那就有些不行啦。小队的账目他还凑合,这八个大队一起来,汇总结算。他一看就头大。徐会计也是算准了这一点,这才联合各小队会计来算计顾言。   你一个村长,刚上任就出大篓子,我倒要看看公社书记又能怎么保你?不就是劳模、拖拉机手嘛,有什么了不起,靠这个坐上村长的位置,我倒要看你靠什么坐稳它。让手下人服你都做不到,你还做的什么村长。   “这,各小队会计都说有事顾不上?”支书一听这消息就火大的很。徐会计来这一手他自然清楚啥意思。可顾言是公社书记赞赏的人,他作为支书不能任他们这么挤兑啊。否则书记那里说不过去。   “再去给我叫。一个个的连本职工作都不干,他们都不想干了是不是?”   支书发火了,下头跑腿的再次出了门。空旷的党支部办公室里因最近要办公才生了炉子,冻了一冬天的大屋子根本不可能暖,冷的人有些待不住。支书坐在炉子旁,伸着手烤火。   “你在这儿等等,我去看看这帮混球都啥情况。”   顾言点点头,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等支书走了,空间彻底安静下来。她将目光移到面前的账本上。   她大学虽不是会计专业,可十多年读书下来,这点子账只是小意思。伸手扒拉一下算盘,摇头暗叹:这玩意用的不熟啊。可以用计算机就好了。当初被师公玩一般的教了一些,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别想那么多,赶快干活是正经。这帮男人打的什么主意,她自然不会不知道。强硬的把小队会计叫来也可以,毕竟这是他们的工作,他们有份儿分担。可如此又怎么能镇住这帮子瞧不起女性的臭男人。他们若是在工作中再出什么幺蛾子,比如故意算错,她又该如何。   “给我等着,姑奶奶还收拾不了你们了。”转身拖了俩大椅子怼到一起,上头铺上褥子,从空间里拿了个暖水袋灌满放进去,她把妞妞安顿到上头,给孩子盖上带着的被子。   “宝贝乖乖坐着玩,妈妈要干活儿了。你要不舒服了或者有事就叫妈妈好嘛?”   “好。”   顾言亲亲闺女的小脸蛋,起身关上门,往炉子里添了炭。把桌子拖到火炉旁边。很快,屋子里响起有节奏的算盘声儿。   支书一走再不见人影,被打发去找人的小跑腿也没回来。整个党支部领导班子,从上到下全放了她鸽子。   不理会这帮臭男人,顾言拿着算盘跟年度结算在奋斗。从一开始的不利索,到后来的十指翻飞,速度越来越快。   不知不觉光线暗了下来,等眼睛看不清纸上的字了,她才发现天快黑了。从空间里拿了蜡烛出来点燃,女人准备熬夜奋战。   原计划是明天结算,大队会计和各小队会计一起弄这个事儿。今儿是绝对能弄完的。结果这帮男人临时撂了挑子,想看她新官上任的好戏。   转头看到宝贝玩累了,缩着小身子进了被窝睡的正香。冬天天短,小花和李仲夏都回家早。有他俩在,她不用多担心。伸手摸摸妞妞,孩子体温正常。呼吸均匀,她重又坐回椅子上开始奋战。   “吱呀”大门被人从外推开,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李仲夏。男人左手提着饭盒,右手提着个大袋子。   “先吃饭。”放下袋子,伸手一摸饭盒,一路上来早已凉透。又赶紧放到了铁炉子上。“得先热热。你过来休息一下吧,忙一下午也该累了。”   顾言转身先瞅瞅闺女,再次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等会儿你把孩子抱回去,我今儿估计得到半夜。”   李仲夏探头瞅瞅情况。“这没多少了,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弄,再有一小时肯定够。”   “你居然也会算账?”   “九章算术,入学第一年就开始学的。”李仲夏轻笑:“我师傅说,学会这个以后总能吃碗饭。技多不压身,会的多了以后好谋生。”   “那干嘛还要你学什么经史子集,这些如今都没用了吧?”   “不然你让一个老举人教什么呢?其实不是没用的,老古人几千年的累积蕴含着无数智慧,道理都是互通的,什么时候都有用。”   “那会儿公社也没有新学堂吗?”   “没。方圆几十里,只有少数几个老式学堂。他原先在外省任知府,满清灭亡后回乡开了学堂,想读书的孩子很多都来这里上。我离的近还好,那些家在外村离得远的孩子,都是来往好几里走读。”   “读书的多吗?”   “蒙学不少。不过想更进一级就难了,他收学生很严的。入学时就申明了通不过考试只教三年。大人们都觉得这样挺好。因为男孩子十岁后就可以顶半个劳力,帮父母种地。上学的话不干活还得花钱。能识字不当睁眼瞎就挺好了。”   男人伸手摸摸饭盒,然后打开递给她:“好了,你先吃饭。”   胡萝卜、白萝卜、黄萝卜,切丝炒熟,上头放了俩馒头。顾言拿一个在手里,夹一筷子萝卜就着一起吃。   “放咸菜多省事,你干嘛还炒萝卜啊?”   “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这养生谚语没听过啊?”   “还有这说法吗,我不知道啊。”   “哈哈……”男人抬手轻轻戳她脑门“有时候利索的像个女战士,有时候又迷糊的像个孩子。你说说你,就你这样的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和几个孩子养活的?”   “一家总得有一个当大人啊!以前没你,我不就得当大人嘛。”   “好,你现在可以当小孩了。”   男人边说,手指已经开始扒拉算盘珠子。顾言吃完在炉子的水壶里倒了水清洗干净,收拾完妞妞依旧在睡。她轻手轻脚的拽过一张椅子,坐李仲夏对面俩人一起工作。   有人帮忙更加高效,把各小队的算完,俩人各自合算一遍,得出的结果完全相符。   “大功告成。”顾言站起来伸个懒腰整理账本,指指那俩拼接的椅子。“妞妞醒了,你快去弄孩子,小心别掉地上。抱着她晾晾,让孩子适应一下。然后给她裹上小被子,咱们回家。”   “知道。刚还说自己要当小孩子呢,转眼就成了管家婆,什么都操心。”   两口子分工合作,等顾言收拾好,李仲夏也已经给闺女裹成了蚕蛹。一手抱孩子,一手提着装被子的袋子。顾言出去锁好门,两口子打着手电出了党支部大院儿。   回到家,院儿里已是一片漆黑,邻居们也都进了梦乡。俩人蹑手蹑脚打开耳房大门,进屋后先给妞妞冲了一小碗米粉。   “要就馒头还是饼干?”   小家伙摇摇头。“不要。”   顾言对小家伙的挑食有些头疼。歪着脑袋跟孩子大眼瞪小眼“宝贝,你现在大了,光喝糊糊怎么能饱呢。咱就吃一块儿饼干好不好?”   “不要。”喝了一口,小家伙拍拍自己的小肚子:“饱饱。”   “妈妈给蒸鸡蛋羹好吗?”   “不要了,饱。”   顾言歪着脑袋愁眉苦脸,抬手拿火锥捅火。李仲夏从外头进来关门,奇怪的问她要干嘛。   “给妞妞烙个鸡蛋饼。小家伙中午就只喝了几口粥,晚饭又想喝几口米糊打发。”   李仲夏探头亲闺女一口:“小坏蛋,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小家伙咯咯笑着躲爸爸,嫌他胡茬扎人。“扎人,爸爸刮胡子。”   顾言在搅拌鸡蛋糊,闻言笑笑用胳膊肘子推李仲夏一下:“孩他爹,刮胡子。宝贝都嫌你了,赶紧去刮。”   “是,孩他妈。”   男人去洗漱刮胡子收拾自己,顾言手脚麻利的烙好了鸡蛋饼。葱花鸡蛋的香味顿时弥漫整个屋子。   “来,来,宝贝快来,尝尝妈妈烙的鸡蛋饼多好吃。”   这香气扑鼻的味道把李仲夏都馋的咽口水,可他闺女只吃了一口就不要了。摆着小手拒绝妈妈的投喂。   顾言愁的叹口气,把碗给了那个咽口水的。“给你当宵夜了。”   男人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吃。咬一口看一眼闺女,大口嚼着馋她。“宝贝,你真的不吃吗,妈妈做的这么香的饼你居然舍得不吃啊!”   这爷俩大眼瞪小眼之际,顾言又一张烙饼出锅。她也学男人的样子盛到碗里自己吃馋闺女。   “真好吃,宝贝你再不吃也真没了。”   “吃。”小家伙蹦出一个字,一伸脑袋咬住她故意放在她嘴边的鸡蛋葱花饼。俩人就这么逗着,终于让小家伙吃进去半张多。   “妈呀,李仲夏你哪儿学的这招?”   “跟小花学的,她喂妞妞时就是这样,让小丫和磊磊演双簧。”   “哈哈……”顾言抬手刮一下孩子的小鼻子“吃个饭这么折腾哥哥姐姐,你个小坏蛋。”   小家伙咯咯笑,指指一墙之隔的堂屋。“姐姐好。”   “好,姐姐好。你也乖乖的,让爸爸给你洗脸洗脚,咱们睡觉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翌日, 顾言照例起个大早。锻炼后急匆匆的吃口饭去了大队。今儿年前结算,那帮男人们还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小花昨天考完试了,孩子们交给她就行。   路上先拐弯去了大队会计的家。“徐会计,今儿给大家结算, 你这身体咋样了, 能行不能行啊?”   男人刚得了消息钻被窝, 闻言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不行啊, 我这浑身都没劲儿, 起不来。”   他想为难顾言。就算不能逼她下台, 哪怕逼她给说好听的,溜须拍马也行。要不以后让个女人骑头顶上, 他的面子往哪搁。   “那你好好养着吧!”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可顾言一走徐会计发现自己出了满脑门子的汗。这女人气场好强, 怎么一句不带感情的话也让我听出警告的意味来?   离开徐会计家,顾言就近去了三队会计家。进门没有客气,直接撂话。“这小队会计你还干吗?今儿大队年终结算, 要是干就跟我走, 不干了立马给我写一封辞呈来。离了张屠夫,我也照样不吃带毛猪。能写会算的大队多的是,你赶快考虑好了,消极怠工被我开了可别后悔。”   如今也不比之前了,十多年的基础教育下来,但凡小学数学成绩好的就干得了这活儿。其他不会的大不了我再教教,姑奶奶还能让你们用这个拿捏住嘛。   三队会计自然也知道如今啥情况,只考虑了不到一分钟,利索的下地穿鞋,跟着顾言走了。之后秉着就近的原则, 挨着探访了各小队会计。最后除了四队会计跟徐会计沾亲没去,其他全到了。   小队会计来了,没多久各队长也都到了。一帮大老爷们坐在一起研究顾言做好的账目。   “有问题吗?”   “看不出来。一项项清晰明了,应该没问题。”   “这女人什么来头,咋连账也会算?”   “不是说之前都不识字的嘛,这靠自学真的能学会这么多吗?她这字写的也不赖啊。刚劲有力,不像个女人写的。”   “是挺厉害啊!这么多账呢,自己一晚上全弄好了?”   “笨。我之前就说这个拿捏不住她。你们不知道她男人是谁啊,李仲夏。当年老举人的得意门生,写写算算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根本不搂他玩的。而且这么多年在部队,他是搞政治的。就你们这点东西,跟人玩差得远。”   顾言不理会这帮男人们怎么议论,拿着总账把各小队的钱票发下去。“都兑好了,离柜概不负责。等一下谁来找我后账,我可是不认的。”   “哎,连这个都看不好,那我们这工作也别做了。你放心,这全都准备好了,今儿一天就能发完。”   上午八点后,社员们开始陆续来领。找到自己所在的小队,根据公分领取一年的钱票。有些不好好干的,除去一年的粮,到年底居然还得倒欠大队的钱。拿着布票干瞪眼没钱买,看别人家都领了钱票做衣,羡慕嫉妒的恨不能去抢钱。   徐姐挺着个大肚子上来领,顾言老远看见她赶快上前迎迎。“怎么是你来,徐姐夫呢?”   “别提了。他大哥上房顶修缮,结果掉下来了。他跟老二去送医院了,还没回来呢。”   “是嘛,摔的不严重吧?”   “腿不会动了,估计是骨折。唉!你说说这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又少挣多少工分。”   “跟徐姐夫时间长了,你现在是越来越抠门。发生这种事儿,不是人没事就是万幸嘛,你倒先惦记上了工分。”   顾言扶着她往屋里走,女人推开她的手。“我还得排队结算呢,就不进去了。”   顾言瞅瞅那大长队,皱皱眉头。“要不你先回,晚上我给你领回去。之后再补一个手印就行。”   “那能行吗?”   “行啊,咋不行。”   “这朝里有人就是好办事啊。那要不这样,我让徐刚或者徐瓦来,你给看着别弄错就行。”   “可以。我给你看着,不会错的。”   “那我就先回家了。怕小孩子来了被人糊弄我才上来的。其实我也不咋会算,有你在我就放心。”   徐姐刚出大院儿,支书背着手过来了。这情况他已经得了消息,震惊早已过去。不过他跟那帮子男人一样,皆以为这一切都是李仲夏干的。他媳妇望着顾言的眼神都带上了女人特有的羡慕。   这女人咋这命好,这么优质的男人刚回来就被她扒拉到自己碗里,手快的根本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   这项工作到下午四点多结束,期间没出任何差错。徐会计站在党支部办公室里,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想要顾言丢脸,想让大家知道,这个女人根本没能力主持大队工作,她根本不配做这个职位。女人就该回家做饭带孩子,大队领导班子不是你待的地儿。   他这几天想了多种应对方法,在心里模拟了各种场合该说的台词,该做出的姿态。她要是强压该怎么办,她若是把无法按时发放年终的责任安他脑袋上怎么办?她若是祸水东引想让他背群众的愤怒怎么办?   结果,他以为的大难题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对方给破解了?她用事实证明了自己,不用你们这帮男人,这年终发放的工作我照样完成。如此一来那些小队会计以后还能跟他站一起吗?不会了,今天他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跟着女人来做工作,已经算认可了她是领导。   “大队账本在哪儿呢,我看看情况。”强忍心中的震惊与怀疑,男人提出了要求。   “徐会计这病好的挺快啊。我上午去还说发高烧起不来呢,这不到晚上,居然利利索索的出了门,还要查账?”   顾言冷笑,声音也跟这数九寒天一般让人心里发冷。“要查就坐那儿好好看。这本来就是你的本职工作,因病失职了咋也得描补描补。不然渎职的人,可不算个合格的人民公仆。”   徐会计被怼的一张老脸青一阵红一阵,对这个女人有了个的认识。一上来就安了渎职这么大顶帽子,他这招下次还能使吗?她会用这罪名直接将他拿下吧?   一旁的小队长和会计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替他分辨什么。这上任的主任不好惹啊!本来想给人家下马威的,结果让人给了他们一帮大老爷们个没脸。   撂挑子又如何,这工作我照样一分钟都不用延,按时发放到了社员们手里。这是警告,这绝对是警告。再敢给我作妖,姑奶奶把你们都换了。   “主任,咱这工作也完事了。晚上大家一去聚聚,咱打平伙(aa)弄几个菜。我去打二斤酒,咱喝两杯。大家以后一起共事,也借机熟悉熟悉。”   顾言末世当领导多年,自然明白团队的重要性。徐会计能在她一上任就发动全体会计给她来下马威,就是因为她还未真正进入这个团队,被这个团队认可。这也是她在众多方法中选择以实力降服他们的原因。否则只一项无法服众就可能被挤兑走。   这是融进团队的好时机,她自然不会推脱。“好啊!我那儿还有一只兔子,拿来给大家炖了打打牙祭。你们看谁去叫支书,咱们集体聚餐,他这一把手可不能缺席。”   跟一帮大老爷们聚餐,一番侃大山闲聊下来,众人对顾言可谓刮目相看。这女人谈吐真不一般,绝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   “来,主任,敬您一杯。”   “我也敬。”   本来是二斤酒一人喝一杯的事儿,结果喝的高兴,几个小队的都分别去供销社打了酒。等李仲夏来找媳妇的时候,顾言已经喝高了。撑着头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哎,仲夏来了啊!来,喝两杯。”   五队队长拉住发小要灌酒,被顾言一把给拽住。“行了啊!把我们两口子都灌醉了,等下你送我们回家啊?”   支书在一旁拍桌大笑,“喝,要喝。老娘们……能让……把咱喝趴下嘛。”   “喝、都得喝……高兴了。”   男人们大多全喝的大舌头了,跟酒鬼也没什么可说的。顾言起身跟女主人打个招呼,准备回家。   “嫂子,我们先走了啊!”   五队队长媳妇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这咋走啊,我都给做了饭了。吃一碗再走吧。”   “不了,家里还有孩子呢,我回去看看。”   “行,那你当心。咱女人就是操心多,哪像这些老爷们,喝起来根本啥都不管。”   顾言对着抱怨的话不做置评,摇摇头转身继续走。李仲夏礼貌的跟人点头道别,伸手扶着媳妇免得她摔倒。   出了院子,男人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顾言也不客气,趴老公背上由他一路背回家。进院子碰上东屋王小麦,女人诧异的问。   “这是咋了?”   “没事。就是喝多了。”   王小麦笑笑,瞧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叹:“真是当领导的人了,女人家跟男人们一样喝的醉醺醺的。”   这话被她男人听到,接口:“那可不。人如今是村主任,咱大队二把手。那也是场面上的人了,可不得上酒场应付嘛。”   王小麦点头赞叹:“是啊!咱公社第一个女主任,了不起,给女人争光。”   顾言被老公放到了耳房炕上,几个孩子全围在地上一副担忧的表情,她坐起来笑笑,跟孩子们摆手。   “妈妈今儿回来晚了,宝贝们没生气吧?”   “妈。”小花好气又好笑。“你是喝醉了吧?别说话了,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吃了饭你赶紧睡觉。”   “妈妈没喝醉。”说完怕人不信一样,女人抬腿要下炕。“不信你看,我给你们做饭。保证干啥都不耽误。”   “我们都吃过了。你赶快乖乖躺着,要干什么我帮你。”李仲夏赶快拦住,再次将她塞回被窝。转身跟几个孩子交代。   “都乖乖回去睡觉,别打扰妈妈让她好好休息。”   担忧又期盼的孩子们点点头,跟着姐姐往外走。唯独最小的妞妞不干,非要上炕到妈妈那儿去。被李仲夏抱过来亲一口跟孩子商量。   “乖,跟姐姐到堂屋去玩。妈妈今儿喝多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妞妞最乖了,不打扰妈妈好吗?”   小家伙探头看顾言,发现她皱着眉头好像不舒服,点点头去找姐姐。   孩子们都走了,李仲夏打了一盆温水缴了毛巾给媳妇擦脸。刚碰到她就被她一伸手给拽的差点跌个大马趴。幸好他平日里锻炼,胳膊非常有力才支撑住了自己。   “你要……”刚开口俩字,已经被醉鬼仰头吻住,所有的话语全吞回了肚子里。他媳妇不喝酒就够大胆,这喝了酒简直堪称狂野。男人好不容易推开她,赶快先下地去把门关上。   “哈哈……你怕什么啊,我们是名正言顺的两口子,谁看见了又能这么地?”   李仲夏咬牙,干脆把拽开的衣裳脱掉扔到炕尾。掉头把这挑火的女人一顿揉搓。   “我没表演给人看的嗜好。”   “哈哈……李仲夏你好帅啊!长的温文儒雅,好像挺软的。实际身材好有料。八块腹肌、大长腿……有没有冲凉被哪个色女看到了直接扑上来?”   “没。”李仲夏对醉鬼媳妇哭笑不得。“你以为女人都是你呢,胆儿大的没边。什么都敢干,什么都敢说。”   “那当然,要不是我这样,能把你捞到手嘛。”   “说半天,原来你是看上我身材好了?”   “那肯定的啊。你要长的又矮又挫,我才不要你呢。”   “顾言,你这嘴脸是不是太现实了?部队里多的是八块腹肌大长腿长的好的,你是不是要见一个爱一个?”   “嗯。我要去看。”   “你还真敢给我说?”李仲夏这回是真被醉鬼惹的有些毛,搂住她狠狠亲了两口“说,现在还想不想别的男人了?”   “啊……不想了。我最爱我老公了……”   一切结束,女人散架一般躺着不动。闭着眼睛慵懒如猫咪,任由人摆弄。   “重。李仲夏你起来。”   “叫我什么?”   “老公……”   甜腻腻的拉着尾音,抬头亲亲他。被弄炸毛的男人立马被安抚的乖如猫咪。侧身一翻,把她搂在怀里。亲亲她红扑扑的脸颊,对自己这种被人吊着忽上忽下的心情无奈又欢喜。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你好好跟我说, 为什么会选我的?”你自己过也可以,为什么拒绝了那么多男人后选择了我?   “因为你长的好看。”   “所以我是靠脸娶的媳妇?”   “还有八块腹肌。”   “顾言,你往哪儿摸呢?”   “我的男人,我想往哪儿摸往哪儿摸。”   “好, 欢迎享用。”   女人窝他怀里打个哈气, 这回是真困了。不再跟他搭腔, 很快呼吸均匀, 梦会周公去。   翌日, 顾言刚恢复意识就捂着脑袋喊疼。“这是什么酒啊, 这也太上头了。我脑袋都要炸了,跟刚被雷劈了一样。”   “知道难受下回就少喝点儿。”李仲夏递给她一杯茶, “喝了茶看能不能好点儿?胃里难受吗,早晨想吃点儿什么?”   顾言咕咚咕咚把一杯茶灌进肚子里。望着男人有些迷茫, 一瞬后才开口。“浆水疙瘩汤,那玩意解酒。”   “嗯,咱早晨都吃这个好了。”   男人系上围裙开始忙活, 顾言穿衣叠被, 背对着他开口:“我昨天没出洋相吧?”   “你说呢?”   “喝断片了,不记得。不过我一般不撒酒疯,也不出酒。喝醉了顶多自己去睡觉。应该不会干什么丢人的事儿?”   李仲夏瞅瞅外头,转身小声的开口“跟男人耍流氓算不算?”   顾言一伸头亲他个正着:“跟我老公不算。”   不大的室内被这俩弄的满是粉红泡泡,屋外大雪飘飞,屋内春情满满。俩人耳尖的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这才赶快各安其事。   “妈你醒了,你现在还难受吗?”   小花抱着妞妞进来,把妹妹放到炕上,让她自己去找妈妈。顾言伸手搂住小宝贝, 亲她一下转身回答大闺女的话。   “没事了。对不起,妈妈喝醉了害你们担心。”   “没关系啦。爸爸说了,大人在外不得不应酬,酒桌上是促进关系最好的地方。”小花完美的重复的爸爸的解释。之后又嘱咐妈妈“不过喝酒多了很伤身体,妈妈你下回少喝点儿。喝两杯就趴桌子上装醉,这样他们就不能灌你了。”   顾言非常受教的点头:“好,下回妈妈装醉不喝这么多了。”   小姑娘笑笑,转而问李仲夏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放寒假了,姐姐他们不会过年都不回家吧?”   “腊月二十八。爸爸过几天去接她。”   “哦!姐姐要回来了。爸,她在家能住几天啊?”   “一周。正月初五就得回去报到。”   “好辛苦。”   过了小年,队里的基建工程也因连番大雪气温太低而提早停工。街上来往的人都缩着脖子,冒着白气吐槽天气太冷。   顾言喂的猪已经送去了公社收购站,两头大肥猪共三百多斤。得了不到二百块。李仲夏出发去接闺女回家。这天气坐车难,得提前出门,否则怕路上一耽搁赶不上时间。   “媳妇,大队啥时候杀猪啊?这可离过年没几天了。”老太太坐在炕上给新作好的衣裳缝扣子,看顾言进来开口问她。   “今儿就杀。大队两头猪全杀了,给社员们分了过年。我大概算了算,一家能分不到二斤,够包饺子的。我在公社换了半斤芝麻油,咱过年吃面加一点儿,香的很。”   老太太闻言吧嗒一下嘴,好像在回味芝麻的香味。“这都多少年没尝过芝麻油了。以前还能自己种一些,后来土地归了集体,年年都交给了上头,咱老百姓想尝个味都难。”   “今年让你吃个够。我还留了五斤肥肉,今晚炼猪油。那玩意也香的很,不比芝麻油差啥。”   “哈哈,那感情好。不过,媳妇你这么干会不会让人说啥闲话啊?刚上任就比旁人家好东西多,人家该挑刺了。”   “猪油公社有卖的,不要票。连油带渣一人限量半斤,他们想吃也可以一家子排队去买。挑刺也得有理,无缘无故说酸话,我怼死他。”   “哈哈,听你做事就是舒心。有理有据,啥都不怕。”   “那是。不能见人的,我晚上再偷着吃就行。我又不傻,连这都不知道嘛。能让人抓这把柄。”   “你啊!精的跟那猴一样。”   婆媳俩闲聊几句,顾言转身到外头找几个孩子。接连大雪,小孩们高兴坏了,全都在外玩雪呢。   村子里的路上没有,她径直去了村外的小河。冬日里,河水结了冰,上头又覆盖上这么厚的雪,这是全跑这儿滑冰来了吧。   “小花,你们在这儿吗?”   “在。”闺女听到妈妈喊,赶快伸手跟她打招呼。“我们在这儿呢。”   长长的河道挤满了人,莫不是全村儿的孩子都跑来了?顾言过到几个孩子跟前,挨着摸摸小家伙们的红脸蛋。   “冻的冰叭凉,你们都不嫌冷啊,玩的一个个顾不上回家。”   孩子们都呵呵笑,小脑袋摇晃:“不冷,妈妈我们还要玩。”   “滑冰可好玩了。”   看着孩子们兴奋的眼睛,顾言也不强求。拍拍磊磊、小丫身上的雪:“好,那你们继续玩吧。要注意安全,听姐姐的话。”   然后嘱咐小花“看好弟弟妹妹,你们在这儿玩就好。午饭妈妈回家做,你别管了。”   “好,妈妈你放心吧。等中午了我领他们回去。”   转身一路上坡到大队,大院里两头大肥猪已经被刮了毛开膛破肚。能上手帮忙的全帮忙了,那一双双眼睛饿狼一般,恨不能把眼前的肉生吞入腹。   看到她来,三队会计赶快迎了上来。“领导有何指示?”   顾言脚步不停,越过这杀猪的大场面往里头办公室走。“大概一家能分多少?”   “一人划二两,按人口分。要排骨的多一两。”   “行。”一家最少都有一斤左右,够吃一顿饺子的。“把我们家八口人的都留成排骨。”   “这?主任,你这也太发扬风格了吧。一年吃一回肉,你这全让给了社员。自己吃没油水没肉的骨头。”男人一瞬间肃然起敬“您真是人民的好公仆,我们这觉悟就是赶不上。难怪公社书记老夸你呢。”   顾言笑笑不解释,交代了工作转身回家。我拿猪油和油渣伴着萝卜白菜包饺子一样好吃,大不了往里放点儿兔子肉。家里再杀几只鸡,搭配这现杀的猪肋排可是难得的美味。   年三十,家里已经糊了墙,换了窗纸,贴上了老太太剪的窗花。到处都喜气洋洋的。这几天没下雪,顾言算着时间一大早开着拖拉机到县城去接他们。   火车站里,看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到站了。站在出站口跺跺脚,拉拉身上的棉衣。   半年不见,不知道她闺女长多高了?每次信里都说一切都好,没亲眼看见终究有些不安心。   “妈妈……”正期盼之际,一个身穿深蓝大衣的女孩跑出来,不正是她时刻惦记在心头的大闺女嘛。   “哎呀,宝贝,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比妹妹高出近半个头。”   “不知道啊,我去了学校后个子就开始猛窜。要不是你给我新做的衣裳都大,我现在保管上衣露肚脐,裤子露脚脖子。”   顾言摸着闺女的脑袋满脸都是思念之情。李仲夏含笑提着包放到一旁的拖拉机上,过来一手一个拉着上车。   “有话回家再说,这大冷天的别在外一直冻着啊!”   看他坐上了驾驶位,顾言回头目光奇疑。男人笑笑抬手发动了车:“我会开车,这路上几乎没车,我开慢点儿就行。”   顾彦希拍拍手给爸爸鼓掌:“爸爸好厉害,什么都会。”   顾言也默默的给男人竖大拇指。不愧是我选的男人,果然非同一般。不再犹豫拉着闺女上了后斗子,娘儿俩反方向坐在底板铺着的厚垫子上。这样背风,比朝前开车暖和的多。   把带着的棉被捂在腿上,大花发现妈妈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饿不饿,在火车上吃东西了吗?”   喝了口热水,小姑娘伸手搂住妈妈胳膊。“吃了。爸爸在省城买的熟食还有饼子,就着热水吃的很饱。”   拖拉机一路噗噗,比马车快的多。不到中午一家三口回了李家所在的院子。几个孩子听到声响全跑了出来,小花拉住姐姐的手,俩小姑娘兴奋的又蹦又跳。   “姐,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怎么谁看见我都问这个?”大花哈哈笑,跟弟弟妹妹开心的在一起闹。李仲夏提着行李放进屋里。顾言转身到厨房去做饭。   “咱中午吃什么?孩子刚回来,给吃点儿好的吧。她在家待不了几天。”李仲夏进来先打水洗手,看那样子是要帮忙做饭。   “吃饺子。馅儿我都拌好了,面也和好了。”   “好,我来擀皮儿。”   “一路顺利吗?”   “去的时候因为雪耽搁了点儿时间,回来挺顺利。”李仲夏停顿了一阵,然后开口继续。“形势不太对。媳妇你明年别养猪了,鸡也少喂几只够下蛋吃就行。”   终于到了。顾言点点头,表示明白。这家伙政治嗅觉着实敏锐,就去了一次省城,居然能判断到这些。能看清形势,关键是舍得下。行事风格得了他那举人师傅真传。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没叫俩孩子帮忙, 两口子手脚麻利的包了饺子。李仲夏下饺子之际,顾言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凉菜。   猪皮冻、花生米、猪头肉和一盘猪手,搭配一盘绿莹莹的嫩蒜苗,在这大冷天里立马有了春的气息。   “孩子们开饭了, 都去洗手。”   “哦!吃饺子了。”   “哦!过年啦。”   顾言给男人倒了一杯酒, 其余众人全是茶水。李仲夏小声的跟她耳语, 她摇摇头。   “不要了。喝多了犯傻。”   “一点儿都不傻。”   “那来一杯?”   “来, 我给你满上。”   一家人欢聚一堂, 自然欢声笑语不断。几个小的在不断问姐姐在体校的生活, 顾言看似没多搭话,实际也一直在关注着闺女的回答。   刚进入,还没进行过正式的比赛。不过看孩子那样儿,她在那里过的很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整个人乐观开朗,像个小太阳一样发光。   午饭后,李仲夏跟邻居合力打扫了庭院, 辞旧迎新撕掉旧的春联,贴上崭新的大红对联、福字、财神、出入平安。   顾言在耳房刚收拾完,小丫和磊磊手拉手跑来拽住她:“妈妈, 妈妈,我们可以现在就换上新衣服吗?好多小孩子今天就可以换的。贴了新春联代表是新年, 新年就要换新衣。”   小丫振振有词,顾言无语咬唇。这臭丫头, 这是第二次要求年三十穿新衣了。其实早一些穿也没什么, 毕竟过年就是让孩子们高兴的,可这丫头换了新衣肯定又要放炮。这衣裳能不能完整的过了初一都是问题。   看她不说话,磊磊开始给小姐姐打助攻。伸手拽住妈妈衣襟, 萌萌哒的仰着小脸“妈妈,妈妈,你就给我们换新衣好不好。穿新衣,放花炮,过年啦啊!”   顾言终于维持不住严肃,噗呲一声笑出来。伸手捏捏俩小家伙的脸:“好,给你们换。穿新衣,放花炮。过年了。可是妈妈能不能提个要求?”   “妈妈你说。”小丫马上应承,磊磊也点头。   “放炮离远儿点儿,别把衣裳蹦出窟窿。至少也得维持到年初一以后好不好。”   “好哒。”俩家伙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顾言笑笑,不置可否。拉着这俩到堂屋,把几个孩子的新衣全拿了出来。   “哦!”大花欢呼,搂着顾言转圈蹦“妈妈你真好。”   几个孩子全换了新衣,妞妞扯扯自己的衣服拉住小丫。“一样。”   小丫蹲下亲妹妹一口。“对啊,咱俩一样。大花和小花姐姐一样。可是大姐二姐是双胞胎,咱俩不是。”   “双胞胎。”   “不是。咱俩不是双胞胎。三姐比你大哦!大……”小家伙伸出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大三岁。”   小花伸手摸摸妹妹的小脑袋夸她:“小丫好厉害,算的一点儿都没错。”   顾言正在给小花梳头,伸手拍拍她。“别乱动,等下辫子歪了。”   “哦。”小姑娘赶快正了身子。“妈妈,我要一个跟你上回在公社领奖时的头发一样的。”   “那种不适合你这年龄的小女孩。妈妈给编一个适合你的。”   “妈妈你快点儿,我们仨还等着呢。”   “好。其实就你俩。妞妞不用。”   “给妞妞梳俩小揪揪。”   “那不成哪吒了?”   “哪吒就是梳俩小揪揪吗?”小花对此非常关心。“哪吒好像是男孩子吧,他为什么要梳俩小揪揪?”   “因为古人都是束发的。哪吒是小孩子啊,总角的年纪,就是梳俩小揪揪的。”   “那是不是我们在古代的话也是梳俩小揪揪?”   “好像……妈妈不太清楚啊。”   “你们这年纪应该梳肖髻。将发分股,结寰与顶。不是俩小揪揪就可以解决的。”李仲夏进来,对此给了非常明确的答案。   “好麻烦,还是如今好。编俩辫子就完事。”大花这大而化子的性子。   “肯定很好看。可惜如今不能梳。”小花这向往一切美好精致的心灵。   给几个孩子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几人叽叽喳喳的拿了鞭炮出去玩。顾言转身收拾这一片乱。   “给我吧,我去洗。”   李仲夏收起几件,把剩下的从媳妇手里接过来。他老娘在炕上闻言赶快开口阻拦。   “不能现在洗,得等到过了初一。”   男人瞅瞅老娘,又将目光移向媳妇。顾言冲婆婆点点头,“不洗,就拿到那边放起来,洗的时候方便。”   老太太点头,两口子出了屋门。李仲夏本来以为媳妇就是哄老太□□心而已。毕竟这女人是从来不把这些老规矩放在眼里的。谁料她居然真的把这些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篮子挂起来。   “真的等到过了初一才洗?”你这一向爱干净利索的性子能忍的了吗?   “嗯。”顾言答的很干脆。“自从来到你们家,一直都是这样的。老人守旧,一点儿小事而已,不用让他们不安。”   李仲夏伸手抱她:“媳妇,你真的是在不经意间一次次刷新我对你的认知。”   “此话怎讲?”   “进退得宜,行事有度。该争的寸步不让,该退时一丝不恋。”   顾言笑笑不敢多言。取舍,自小师公就教过的。只不过她在三十以后才领会到它的含义。   除夕夜,小家伙们坐在炕上守岁,围着爸爸让他讲故事。李仲夏这家伙学识渊博阅历丰富,前几天的成语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今儿上档的是枪战篇——抗日。   他没参加过抗日战争,但在部队里听的绝不少。且自身上过战场,那讲出来的东西绝对引人入胜。这不,院儿里不爱成语故事的都跑了来。一个个瞪大眼睛听的聚精会神。   顾言把炉火捅旺,坐在婆婆这边就着蜡烛缝补衣裳。老太太本来侧躺着,看到她要做活儿双臂撑着要起来。被顾言给制止了。   “就磊磊和小丫的衣裳被炮崩出俩窟窿,我一会儿就完事,您就别动了。”   老太太闻言笑笑,还是起来了。“那还是我来吧。给缝上两朵花,看不出补丁的样子来。”   顾言苦笑一声,把衣服针线都给了她。要说这个,那还是老人家厉害,补丁全是花样,女孩子的衣服虽然旧但绝不破。那一朵朵的装饰下全是窟窿。   “数这俩不省心。一个淘气淘出花来,衣裳比小子还费。一个跟着一起玩,从来不会劝,只有帮忙淘的份儿。偶尔还听别人话干点儿蠢事。”   “呵呵……小孩子嘛,哪有不淘气的。”老太太抬头用下巴指指对面炕上的儿子。   “就仲夏这么稳重的孩子,小时候也淘气的很。有一年过年,跟几个孩子一起,大年初一人还没起呢,他们挨家挨户的把人家的旺火全给点着。有些人家图省事放的柴火少,等起来迎新的时候旺火都快要灭了。气的站在外头跳脚。”   “哈哈……这有啥好跳脚的,反正火还着着,再加点柴就是了。”   老太太拿手戳她一下。“你呀你,一样是个淘气的。”   “这是啥意思?小丫这样全是得了我了?”   “不然你以为呢。孩子就是父母的镜子,看到孩子啥样,就知道家里大人啥样。”   顾言点头深以为然。小丫自小就活泼外向,她这个当妈的从没压制过。甚至那态度都是带着鼓励的,可不就养出这么个胆大的丫头嘛。人家七八岁的小姑娘都不敢放炮。她倒好,五岁的小孩子拿着炮跟那些男孩子比赛。   “只要知道分寸,不把自己和他人陷入危险就行。胆大些没什么不好。”   “是。教孩子们注意安全,这才是第一位的。”老太太抬头望着顾言瞅摸了好一阵“我跟你爹也是这么教孩子的啊,咋你妹子就那胆小?”   “谁让你老说吃亏是福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谁要是想欺负人,那绝对得还回去。吃啥都不能吃亏。”   “你呀,就是嘴头硬。几次遇到危险还不是冲在最前头救人。难不成你救人的时候,就算到了人家一定会给与你同等的感谢?若是遇到那不知恩的,你这亏得吃多大?”   “也是,下回我看见危险撒丫子赶快跑。”   “哈哈……你这孩子就会逗老婆子开心。干活利索争当第一,连续几年当劳模。后来又救孩子,被评为个人先进,当拖拉机手,如今又被选举当了村主任。要是那种遇事只会躲生怕吃亏的,她能有这机遇嘛。”   “嗯,那我好好干。”顾言好似墙头草,婆婆说啥就是啥。“跟您这政委妈在一起,我个落后份子也得被带起来。这功劳该给您记一笔。”   说着顾言从兜里掏出一叠毛票给老人:“明天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我这有。”   “您的您自己留着。”   两口子一个陪老人,一个带孩子。等午夜钟声敲过,煮了饺子放了鞭炮,这才去睡觉。明天是年初一,得天明前起早迎新。   抱着早已熟睡的妞妞,两口子回到耳房。算算时间睡不到四小时,俩大人也懒得再折腾,只脱掉外套盖上被子凑合迷瞪一阵。   年初一开门放炮辞旧迎新,随着零星的炮声,顾言打个哈欠迷迷瞪瞪坐起来。   “困了再睡会儿,我去放炮。孩子们那儿有小花姐俩呢,不用你操心。”   顾言噗通一声重又躺倒,本就没清醒的神智瞬间重新陷入黑暗。直到院子里孩子的哭声才把她从梦中惊醒。一骨碌穿上衣裳,起身就往外跑。   “怎么了这是?小二你哭什么啊?”   自家几个孩子都在,一个个表情怪异。而东屋家老二捂着眼睛在嚎。王小麦听到动静也从东屋出来,拍儿子一下有些不高兴。   “大过年的,你哭嚎啥啊?”   “呜呜……妈妈我要长成大水桶啦。”   嗯?大人们满脸黑线,这是个什么梗?而站在一边的顾彦希则哈哈大笑,小花也明显在忍笑,满脸抱歉又觉得好玩。   “妈妈,是这样的。刚才小二到厕所那儿去抱桐树,祈求自己能长高。结果他刚开口,姐姐看到了就故意逗他。他就跟着姐姐的话茬说了三遍:桐树桐树明年你往高处长,我往粗处长,长成一个大水缸。”   “噗……”这回别说孩子了,王小麦这亲妈都忍不住笑的弯了腰。小二哭的更大声了,可怜兮兮的怕自己长成个水缸,又矮又粗。   顾言忍了几次终于绷住了表情,伸手拉着小二往外走。“天还没亮呢,咱再去重说一遍就好了。如果两遍都不算数那就只当玩了,若是都算数,那就抵消了,肯定长不成水缸。”   “那……要是这回不算,之前的算了咋办?”   “那就把好的多说几遍,要灵验肯定这个多的灵验。”   “哦。”小家伙抹抹泪,兴致勃勃的再次跑去跟桐树祈求自己长高。   回到院儿里,王小麦才想起啥一般拉住顾言小声的问:“主任,这可没烧香拜佛啥的啊,不算搞封建迷信吧?”   “不算。这就是个民俗。吉祥话而已。”顾言说完又小声的补充:“不过以后别弄了,被有些人刻意夸大的话也不好说。”马上要来运动,到时什么都能瞎攀扯。还是谨慎些好。   “知道了,我去把小二叫回来。”   顾言伸手拍大闺女一下,“你这丫头,逗人干嘛啊?”   “谁让他妒忌我的。我比他长的高,他就不理我。那我……我就故意逗逗他呗。谁知道他会哭啊,这算什么呀,也值得他哭一场?”   “在你眼里的小事,也许是旁人了不得的大事。别一味的以己度人,凡是站在对方角度多考虑。小二是男孩子,比你低了那么多,可不是觉得自尊受挫嘛。大年初一说两句吉祥话还被你给搅和了,当然很伤心。”   “好吧,那我以后不逗他了。”   “你呀。等一下给小二道个歉,他这回可是真的很伤心呢。”   “嗯。妈妈,为什么男人一定要比女人高啊?”   “男人高大威猛,女人娇小玲珑。大家一贯的认知,男人太矮没面子吧?”   “真是的,爱面子。虚荣死了。”   “姐,大年初一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留孩子们去玩,顾言转身进耳房去洗漱。“吆,宝贝你醒了啊。怎么也不叫妈妈。”   “要妈妈。”   “好。”顾言暖和一下,脱掉外套上炕给孩子穿衣裳。“给妞妞穿新衣,咱们到奶奶那儿领压岁钱了。”   破四旧破的磕头拜年都取消了。如今见谁磕头的,十有八九是报丧。是以孩子们也都是笑嘻嘻的跟奶奶说几句吉祥话,然后领了压岁钱跑去跟小伙伴炫耀。   院儿里旺火燃的正好,大街小巷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夹杂着零下的炮声,或响亮或低沉,一个个玩的不亦乐乎。   有平日里没有的美食,有平日里没有的奢侈(压岁钱,糖。)可以自由玩耍,这大概是后世人所体会不到的快乐。因为这些东西可以轻易获得,所以变得对年没有了期待。   顾言之前准备充足,连着三天排骨、鸡肉、兔子、轮换不断。到初四一大早闺女离开时还给她带了一只卤好的鸡和十多颗卤鸡蛋,鸡蛋葱花饼,秋天做的韭菜花酱和辣椒酱。   这几天做饭的工作全交给了李仲夏,她抽着时间紧赶慢赶给大闺女做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小的留下来给妹妹穿,新的特意做大一些用大针脚缅起来,若是再长高的话拆开放下来就行。   “自己在外要当心,缺什么少什么就给妈妈写信。”   “知道了,妈妈你回去的时候开拖拉机小心点儿。”   “好。”亲亲孩子,看她一切都放好了,两口子这才下火车。送了一次接了一次,这回放手让她自己走。孩子大了,总要独立的。下火车离学校不算远,而且学校的老师也会去接站,是锻炼孩子的时候了。   望着孩子充满朝气的脸,顾言挥手告别之际心里担忧极了。马上要来运动,各界都会被波及。她对这段不算太了解,不知道体育界受到的波及大不大。可无论怎样,孩子这场体育之路终究会充满坎坷,不知道她这弱小的心灵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两口子回到家,李白露已经做好了午饭,就等他们回来开饭。今儿他们一家三口来拜年,看哥嫂不在家,自己下厨做了饭。   顾言瞅瞅这一锅烩菜,赶快拿了十多个鸡蛋出来。“鸡蛋就放在罐子里,小花没跟你说嘛,咋不拿出来啊。还有炖的排骨和鸡也有呢,你拿出来热热就行。”   土豆、白菜、萝卜加粉条,油都没多放一滴,你这女人也太会过日子了吧。虽说大家平时都是这么吃,可这是过年,咋也奢侈一回啊。   “别拿了,别拿。嫂,有鸡蛋就行了。那肉留着给老人孩子吃。我们又不是外人,不用客气的。”   “不是外人才拿出来给你们吃,要是外人我才不给呢。你别管了,我来炒鸡蛋。你给大家盛饭吧,叫她们来端。我这儿马上就好。”   “叫她们干啥啊,我给端去就行了。”   顾言对她这家务活女人包揽的习惯不赞同。一边打着鸡蛋,一边扬声喊人。“李仲夏,小花,开饭了,来端饭。”   其实她刚开口,李仲夏已经进来了。他去供销社打了半斤酒,准备跟妹夫喝一杯。平时见面少,过年了聚在一起多说几句。这傻小子有些封建老派,不管女人们的事儿。他得开导开导他,不然妹子一个人在婆家没个帮手。   大烩菜、炒鸡蛋、炖肉,这回看着像那么回事了。连着几天油水大,孩子们已经过了那股新鲜劲儿,一个个在饭桌上乖乖的吃菜,把肉留着给客人。   平时习惯圪蹴着吃饭的妹夫,猛不丁一上桌有些拘谨,埋头吃饭不吭声。倒是李白露好奇的问。   “嫂子,你居然真的当村主任了?我听咱院儿王小麦说的时候都不敢信,女人居然也能当干部啊?”   “徐爱平就是干部,女人咋就不能当干部了?”   “那不一样。徐爱平是妇女主任,这活儿几乎都是女的在做。你这不一样啊,哪个大队是女人当主任的。你这是独一份,太了不起了。”   “嫂子还开拖拉机呢。咱大队黄老三提起来佩服的不得了,说嫂子比男人都强。”李白露说话了,她男人也跟着一起。   “都没啥。就是胆大敢干。来,你俩夹菜啊,排骨多吃几块儿。……这女人能耐啊,全靠男人帮的。你帮她干家务,她就能有时间做针线,让一家人穿的体面。你帮她学文化,她就变得知书识礼,在人前给你长脸。你帮她应付那些亲戚间的为难麻烦,她就不用歇斯底里变泼妇跟他们争吵。妹夫你说是吧?”   被点名的男人楞了一下,赶快点头。“是。嫂子说的在理。”   “一看妹夫你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看我之前遇上韩老二那么个混球,自己被他们家欺负成了啥样。反抗一下他们还说我疯了。   如今多好,想学习文化有你大哥,家务忙孩子多顾不过来,有你大哥。李家虽然没什么不讲理的亲戚,可有人敢欺负我,那也有你大哥。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要是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你说还要男人干啥?女人给自己找个老爷侍候?”   “对,是这理儿。男子汉顶天立地,是得护着自己媳妇。”   妹夫已经从之前的迷惘转换到了如今的信服。他是独子但并不糊涂,只不过自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困在男人不管女人事儿里出不来。只需有现实可参考,很快就会转变。   一看这情况,李仲夏果断的在吃完饭后去收拾善后。留顾言跟妹夫在这儿喝酒。   半斤地瓜烧下肚,封建守旧的妹夫已经对嫂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带着儿子上厕所。把李白露惊掉了下巴。   “嫂,你太能耐了吧。他以前可是从不伸手家里事儿的。孩子是女人的,家务是女人的、除了上工、其他根本不伸手。我被他姐妹挤兑,他也根本不管。”   “以后就会管了。”顾言笑笑“枕边风很厉害的,你要学起来。被他姐妹挤兑了,当场就低头掉眼泪,或者捂着脸哭泣。保护媳妇也是男子汉的义务,他会管的。”   李白露激动的搂住嫂子胳膊,将脑袋靠在她身上。“嫂,你真好。旁人家嫂子就是厉害,她也未必帮小姑子出主意。你却几次三番帮我。”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以前你不问,我没立场跟你说什么。如今我是你嫂子,当然希望你过的好。当初爹妈给你挑的男人其实并不赖,只是有些小毛病,修理修理就得。只要他思想转变过来,你在婆家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嗯。他干活儿很卖力的,工分不少挣。”   男人能干,赚钱养家,这就是好男人。老人们传统的观念。却往往忽略了男性的体贴、温柔能带给一个女人多大的温暖。   跟着个体贴爱护自己的男人,哪怕陋室粗食,那也幸福和乐。   走的时候,妹夫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提着篮子。李白露笑嘻嘻的跟在一旁。李仲夏回屋后赶快把刚做好的浆水疙瘩汤给媳妇端到跟前。   “辛苦你了。赶快喝了浆水汤去睡一觉休息休息。”   顾言伸手搂住老公的腰。“地瓜烧好难喝,辣死人。”   “辛苦我媳妇了。不过你这效果好啊,比我说有用。我替白露谢谢你。”   “假。嘴上说谢谢有啥用啊?”女人抬头眉眼斜飞,伸手摸他下巴“不想来点儿实际的?”   “就二两白酒你就醉了?”那天在五队队长家,至少也是一斤进了肚。   “没。可我想耍流氓行不行?”   “行。不过只许跟我耍。”   元宵节一过,天气变的没那么冷。顾言到公社拉化肥,正好遇到黄宝富的拖拉机坏了没法启动。   “前轮老是摆来摆去的。”   顾言检查一番,发现是前轴支架垫片磨损严重。如果是后世,肯定更换为好。可如今配件短缺,最近也得跑到县城农机站,还不一定有没有。   “垫片磨损严重,我给你调整一下你先凑合用。报公社让办事员给你带配件更换。这几天开的时候速度别太快,安全第一。”   “啊?这么凑合着能行吗?”   顾言抬起头来。“不然你想个办法?”   “没。我就是担心,您别气,我不会说话,你别见怪。”   “实在不放心就暂时别开,等配件到了更换后再用。”   她趴在地上给人修车,公社书记来检查新粮种发放情况,一出来正好看到。   “吆,这是干啥呢?”   “车坏了吧?”这话是会计说的。   一旁的黄宝富赶快回答:“我拖拉机出毛病了,顾言在给我修呢。说是啥坏了,得更换。”   “是顾言啊!”书记满怀欣慰。“我刚说要找你呢。你这作风不愧于三八红旗手的称号,对党对人们对工作态度积极,认真负责。而且业务能力极强,账本难不倒这拖拉机玩的也溜啊。”   顾言已经调整好,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领导过奖了。我就是爱捣鼓,啥都喜欢瞎琢磨。”   “要的就是这种精神。活到老学到老,这才是新时代的楷模……”   书记一通夸,最后顾言跟着到公社办公大院儿。拿了通知文件,三月八号到省城领奖。   回村到大队仓库卸了化肥,停好拖拉机步行回家。老太太得到这消息,比她本人还兴奋。   “做新衣裳,多做几件。那啥大会上肯定人多,咱可不能太寒酸了让人笑话。”   顾言点点头,然后发出疑问。“可是穿的太好了,会不会不像朴实的劳动人民?”   “穿好点儿咋了。劳动人民就不能穿好衣裳了?咱堂堂正正的,不怕人说闲话。”   “好,那咱就做。多做几件,路上有的换。”   等中午上工的放学的回来,听闻消息也跟老太太一样兴奋不已。尤其是小花,听到妈妈居然要去省城领奖,亢奋的午饭都没心思吃。   “省城啊!妈妈居然要去省城领奖。得了三八红旗手,这荣誉简直太棒了。”孩子还小,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妈妈好厉害。”   “妈妈最棒。”   妞妞不说话,抬头使劲儿亲妈妈一口,来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一旁的孩他爹也一副以你为荣的表情,抬手给媳妇夹一筷子菜。   “三月八号领奖,那你最晚三月六号出发。这没多少时间了,要准备什么抓紧做。”   顾言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大队的工作全部交给支书就是,他是一把手,春耕工作做熟了的。至于自己,那就做一身新衣裳吧!做一身这年代的特色,简单大方又朴实。   农历刚进二月,正是乱穿衣的时候。不怕冷的已经换了夹衣,怕冷的依旧裹着穿了一冬天的棉袄。   顾言想了想找出件儿烟灰色细线毛衣,外罩一件小翻领的同色外套。搭配黑色裤子。   瞅瞅脚上的布鞋有些不搭。算了,等到半路我再换空间里的皮鞋吧。后世工作鞋,一点儿不花哨。这年代穿也没关系。   脱下准备好的衣裳叠好,她正要系上围裙去做饭,李仲夏拿着个盒子从外头进来。   “你这拿的什么啊?”   “打开看看。”   顾言接过拆开,里头赫然是一双女性皮鞋。而且是她的尺码。   “你这哪儿弄来的?”   “拍电报让在省城的战友帮忙买的。试试看合不合适?”   拿出来蹬到脚上,女人剁几下转个圈。“完美,正好。”   “很漂亮。”   顾言抬头亲老公一下:“把我打扮这么漂亮,不怕跟人跑了啊?”   “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   “哈哈……有个性,我喜欢。”   五号李仲夏送媳妇去火车站,迎着她不放心的脸,再次保证。“我会照顾好孩子,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少的等你回来。”   “还有妈,记得看着她吃药。别忘了吃,也别多吃。年纪大了,她老是忘记自己吃没吃。”   “知道了。”婆媳如同亲母女,母亲晚年有福。儿子再孝顺,有时候也嗨不到老太太的点,跟儿媳在一起老人家明显的开心了许多。   “上车后多花五块钱就可以到餐车去坐,千万别省。这一路八九个小时呢,车厢里挤不说,各种味道很难受。”如今没有级别买不到卧铺了,只好如此。   “嗯,该花的我不会节约,你别担心。”   “第一次出远门,一切小心。”   “再见。”   两口子在车站告别,顾言跟着队伍排队进入站台上车。车子启动没多久找到乘务员,花了五块买了个餐车的位子。   如今这年代,上层人士可以买卧铺。硬座全是些苦哈哈,一个餐车座位五块,相当于初级工近四分之一的工资,大家根本舍不得。是以餐车里没几个人,环境清幽,整洁干净。   到省城时是夜里两点,拿着介绍信到指定的招待所办好手续入住。双人房,已经有一人入住。俩女人见面客气的打个招呼,拿着洗漱用品去盥洗室洗漱了睡觉。   翌日,表彰大会还得一天才开,顾言准备先去体校看看闺女。一大早,同屋的女人瞧着她开口。   “妹子,你今儿去逛百货大楼吗?听说省城的百货大楼东西可齐全了,啥都有。”本来是想约人一起的,但看顾言的衣着气质不似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赶快改了话锋。“你是城里人吧。别笑话我,我们家住公社,没来过这么大的地方。”   顾言对于这种温和型的一般都挺好脾气。闻言笑笑“不用客气。我也是农村的,也准备去百货大楼长长见识呢。”先去百货大楼买点儿吃的用的,下午给闺女带去一些。不然空间里的东西总是踌躇该不该拿。   “哎呀,你也农村的啊!不像,真不像。跟那城里的干部一样。妹子你多大了?我二十九,仨孩子。”   “我……比你大一岁,虚岁三十。五个孩子。”   “不是吧?你开啥玩笑呢,你这……你说真的啊?”   “真的。不过我两胎都是双胎,省事。”   “哈哈……妹子……哦不,姐你真利索。”   女人间拉紧距离就这么容易,一番家庭孩子下来,俩女人已经仿若多年好友一般,手拉手出去坐公车到百货大楼。   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让这个真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看花了眼。最后还是在顾言的建议下买了一对枕巾、一块儿白底蓝花的棉布。   至于顾言,买的全是吃的。糖、点心、麦乳精、饼干,给闺女的单衣内衣已经准备好,买些零食给孩子甜嘴。   “姐,你这咋买这些吃的啊?”好容易出趟门,怎么不买些小地方没有的好货?   “大闺女在体校上学,衣裳已经做好了。给她带点儿吃的就行。”   “体校?啥是体校啊,在省城吗?”   “嗯,在省城。”   “姐你真厉害,闺女居然在省城读书。你家男人一定不简单吧,不然咋有这门路的?”   女人就是八卦加羡慕,其实没什么坏心。不过顾言不喜欢跟外人谈论自己家事儿,只笑笑没回答。   俩人在百货大楼外分手,女人回招待所,顾言则坐车去了省体校。门房里登记后,在会客室见到了闺女。   “妈妈,你怎么会来的?”大花穿花蝴蝶一般跑来,身上穿着训练时的校服。看到她激动的又蹦又跳。   “妈妈得三八红旗手了,来省城领奖,顺道看看你。”   “妈妈你太厉害了,我要向你学习。”   教练听说她来,特意抽时间过来聊了一会儿。言语中夸赞之词很多,说这孩子有天赋也很努力,是个可造之材。   “孩子还小,平时麻烦教练了。我作为家长非常感谢您。”   一番客套,跟闺女腻了一阵,把东西给孩子放下她离开了省体校。临走,闺女送她到公交站,拉着妈妈的手万分不舍。   “妈妈,你路上小心。省城很大,你没出过远门,自己要当心。”   “吆,我们宝贝真是长大了,居然知道担心妈妈的安全。”伸手摸摸孩子脑袋“放心,你妈丢不了。”   知道妈妈识字,而且她个人能力很强。孩子也就是嘱咐一句,说完呵呵一笑扔到了后脑勺。嘀嘀咕咕跟她说自己在学校的事儿。等车来了,母女俩才挥手告别。   回到招待所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她一进门女人就紧张的拉着她传递消息。“明天大会后省领导要亲自接见咱们。姐,你说我穿这行吗?会不会丢脸啊。天哪,省领导啊,多大的官,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领导……”   女人已经激动到颠三倒四,顾言笑笑附和几句,淡定的拿出搪瓷缸子洗净。快开饭了,做好准备。   翌日,表彰大会没什么新鲜的。戴着大红花,发了奖状奖牌一通夸。顾言以为就这样了,结果最后给了个大惊喜。   每人一张缝纫机票。   天!这回可以明目张胆的买缝纫机了。从头至尾淡定的顾言这回也跟大家一样,咧着嘴傻笑。二十多人,每人一张。省城就是比县里阔气,这玩意可比什么脸盆毛巾给力多啦。   所谓的领导接见就是跟大家都握了手,挨着说一句客套话。顾言对着身穿制服的领导很官方的表决心,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   大会后还有美食,炖羊肉管够。一帮平时难见荤腥的女人当然不舍得放弃,独顾言一个人提前离开。   到招待所收拾了行李,出来直奔百货大楼。花一百五十二买了一台上海的飞人牌缝纫机。   心心念念的东西到手,顾言高兴的开始给家里人买礼物。小花的名著、龙凤胎的小人书、妞妞的娃娃,给老太太买了正宗的杭州绸缎,想给李仲夏买手表,可她没票只好作罢。踅摸一下把空间里那种复古样式的给他拿一块儿。   大力士一般左手一个箱,右手一个包。女人提着直奔火车站。晚上有到县城的车次,这个点儿正好赶上。   跟李仲夏约好的就是这天回来,她提着东西刚下车,男人从站台上迎了过来。   “居然买了缝纫机,你走时带着票了?”   “没。这是三八红旗手给的奖励。”顾言难得这么高兴,一边走一边讲。“卖猪赚了钱,又得了票。这下可以明目张胆买了。”   别说大队了,就是整个公社都没几台缝纫机。她之前一直不买就是因为怕运动来了后攀扯李仲夏。如今她自己得了钱和票,这都是明面的。不怕人说什么。   其实李仲夏的票也是明的。可人要攀扯的时候,一点儿什么都能被抓住把柄。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个让人给男人扣个帽子。   “我给你的为什么不可以买?我的也是立功获得的好不。”当时家里有缝纫机,他前妻没要这票。   “县城那两台不知道放多久了,我这不是等着去省城买嘛。”   一旦涉及什么不可言说的,她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给人打岔。李仲夏猜不着媳妇到底什么想法,但他们是夫妻,她总不会给他挖坑就是。至于用谁的票,反正都是这家的,谁的都一样。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两口子到食堂热乎乎的吃了碗面, 今儿正好有熟食,顾言买了二斤猪头打包带走。   出了食堂上了马车,虚靠着男人。“拖拉机好像还有油吧,怎么赶车来了?”   “没了。”男人笑笑“支书看我会开, 这些天让我开着拉了几次东西。……困了趴我身上眯一阵。”   “哈……”他一说困, 哈欠就来了。顾言嗯一声,拽着他胳膊做支撑开始打盹。   马车一路回村, 到的时候正赶上中午下工。这一下不得了了, 顾言顿时被社员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主任, 你这回可给咱河野大队争光了。”   “那当然,咱县城独一份。别说河野大队了,咱主任如今在县城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主任,见到省城的领导了吗?是不是以后还能有机会见主席啊?”   “是嘛。那可不得了,主任这样是不是就跟那举人似的, 天子门生啊?”   “去, 别胡说。这都啥年代了, 还捣鼓那老黄历呢?咱主任这叫光荣的劳动者,新时代妇女的楷模。”   被怼了男人也不生气,高兴的附和。“对,楷模, 楷模。”   被大家围着给捧的快上天, 顾言也不好打断回家。关键是支书也跟着在凑热闹,非要她说说省城啥样, 领奖啥情况。   不好拂了大家的热情,她捡着那些新奇的跟大伙儿说说。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被她口中的花花世界给迷的满眼冒星星。   “哎呀,主任你这是缝纫机吧?”   会计媳妇眼尖的看到李仲夏车上的纸箱,惊讶的指着问。这玩意她就在供销社看到过, 实物根本不知道是啥样。她这一说,大家的目光全看向了这边。缝纫机啊,传说中一台机器顶好几个人力的机器。真的是这玩意吗?   “是。这回发的票。我把卖猪的钱买了这个,以后做针线就有机器了。”   “哎呀妈呀,这也太好了。”   “缝纫机长啥样啊?”   “笨。没看那纸箱子上画的有图嘛,肯定就长那样呗。”   “这是咋干活的,它咋能缝衣裳的?”   面对大家的好奇,顾言邀请大家去家里看。“下午我组装,大家想看晚上尽管来。我给大家演示一下咋用。”   “哦,好。主任,你会用这个啊,你咋会用的?”一个女人惊讶的问。   “人家是个人先进,还是三八红旗手。拖拉机都会开,这东西当然会用。你以为是你呢,啥都不会。”   “就是,主任是谁啊,那啥都会用。”   被挤兑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解释。“我就是觉得主任好厉害。”   “那当然。不然人家能当主任呢。”   顾言笑笑跟大伙告辞回家,到院里又是一番热闹。小花给做的面条,就着买的猪头肉,大家吃的香的不得了。   等她把买的礼物拿出来,孩子们一个个全欢呼,挨着过来亲妈妈表达自己的喜悦。老太太拿着那绸缎左摸右摸不舍得放手。妞妞搂着娃娃坐在妈妈腿上,亲了她好几口,一下下无声的表达着自己对妈妈的期盼。   李仲夏过来伸手抱闺女,小家伙一转身不给抱。男人笑笑,拍拍孩子的后背打商量。   “妈妈累了,让妈妈去休息。你跟姐姐玩好不好?”   “我跟妈妈。”说完,大眼珠转啊转,“我不吵。”   顾言抱着闺女起身往耳房走。一晚上趴着没休息好,中午迷瞪一阵吧。“我抱她去睡觉,你帮我把包提到耳房来。”   “这都空了,你要提过来干嘛?”   “每人都有份儿,你都不要的吗?”   “我一大男人,还能争这个吗?”李仲夏笑笑:“你不会也给我买了礼物吧?”   “你自己找。”   瘪了的包里,一个不大的丝绒盒子。李仲夏一拿就猜到了是什么。打开果不其然是手表。   “我这还能用呢,买成女士的多好。”   顾言晃晃手腕:“我的比你的新。你的镜面都划了,换这个看的清楚。”   男人嘴上说不在乎,实际拿着表眉眼弯弯心情很好。脱下旧表换上新的,调好时间,抬起胳膊左看右看。   “是清楚啊!之前一直那么花着不觉得,这一对比还是新的好。”说完笑笑坐她旁边“躺下睡一会儿,妞妞我看着。”   “嗯。”   小别后,俩人中间夹着个孩子,想干什么也不能。顾言闭上眼睛睡觉。隐约间听到有人闻风来看缝纫机,李仲夏出去招呼了。她翻个身继续睡,一觉醒来这玩意已经被组装好,放在了堂屋的窗根底下。   男人去上工了,小花带着龙凤胎去上学。老太太跟妞妞一老一小坐在炕上翻花绳玩。看到她进来,小家伙蹦蹦哒哒跑过来要抱。   “今儿说啥都不跟姐姐去学校,几天没见想你想的不行。”   顾言伸手抱住孩子,使劲儿亲一口宝贝白里透红的脸蛋。“那么想妈妈啊!妈妈下回出门带上妞妞吧?”   小家伙高兴的点头,老太太依旧跟之前一样不赞同。“在家前日好,出门一时难。光大人还好说,带着个孩子不方便。家里有人看,你受那累干啥。”   如今没有纸尿裤、带孩子出门光这一点就麻烦。而且孩子多,光带哪一个容易让其他孩子吃醋。当然,在空间这个强大的外挂面前,这些都是小菜。主要是觉得孩子小出门也长不了什么见识,等他们大一些,那时条件也好了,再带着到处去玩。   跟婆婆闲聊几句,她抱着妞妞去了大队党支部。马上开春要播种,她这个当主任的得看看工作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平整土地的工作已经进行了百分之七十,赶在清明节前肯定能全部完成。今年跟去年一样,玉米是主要作物,然后是高粱。上头发的高粱种子说是比普通的高产,咱也不知道能高多少。这要是真的多的话,今年可以给社员们多发些口粮。”   支书坐在那儿写文件,看她进来抬头跟她说了一下工作情况。之后把稿纸和笔给她递过来。   “上头的任务。让写啥工作日志。我是玩不了啦,半下午憋出两行字来。这玩意可比田间地头看生产难,还是你来吧!”   “行。我来就我来。这几天我不在辛苦你了,以后咱们还是老规矩,书面东西我负责,具体实施你来办。你看咋样?”   “没问题啊!”   支书闻言笑呵呵的。半辈子干这活儿,具体工作小菜一碟。跟之前的主任就是这么分工的,如今换了顾言,依然能给他顶起这书面的工作。管你是自己写还是回家让你男人写呢,只要把工作完成就行。   老支书看她当即就要写,伸手想把妞妞抱来替她分担一下。结果小丫头根本不让抱,顾言笑笑摆手,表示不用你。   “没事,我抱着她也不耽误。”   “行,那我去后岭瞅摸一眼,你在这儿慢慢写。”   抱着闺女工作,妞妞乖的很,期间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等妈妈写完了才拍拍自己小肚子。   “尿尿。”   顾言赶快抱着孩子到院儿里草地上,她如今小没人这里也能解决。给孩子提上裤子,反身锁好党支部大门。娘儿俩准备回家。   “宝贝,下回要尿早点儿跟妈妈说,别憋着。老憋尿要憋坏膀胱的,你知道不知道?”   “不憋。”   “尿那么多你还不憋啊?晚上睡着了没感觉就算了,白天别憋好吗?”   “好。”小家伙笑笑搂紧妈妈脖子,娘儿俩下坡飞快的回家。街门口遇上下工来看缝纫机的女人,顾言招呼大家一起进屋。   “正好要做衣裳,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把妞妞放到炕上,顾言拿出刚裁剪好的单衣出来。李仲夏已经细心的把上线底线都上好了,她将衣服放好,右手轻轻一转轮子,机器咯噔咯噔的运转起来。   随着如同机关枪一般的声响,一条直线很快完成。换个角度,开始另一条。一直连续把前后衣襟缝到一起,这才停下蹬踏板的脚。   “娘呀,这也太快了吧。”   “这针脚真好,匀称又密实。”   “这单衣能做,单鞋帮子能做吗?”   “能。”顾言又拿来一只做半截的鞋帮子,咯噔咯噔一会儿工夫给它滚好了边。你别说,这时期的机器质量没的说,普通的家用缝纫机也能走这么厚的东西,完全不会跳针、乱线什么的。   “这太好使了。”   “真好。”王小麦摇着脑袋惊叹。   “主任,这多少钱啊?”   “一百五十二。”   “娘呀,这也太贵了。”   “东西好,价钱也好啊!”   “这还得有票才行,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一帮女人垂涎一番,满脸羡慕的离开了李家这大杂院儿。人家是三八红旗手才有的荣誉,她们就别想了。老老实实拿针线用手工吧。   这玩意要是李仲夏给买回来的,这帮女人绝不会是如今这单单羡慕的样子。不说恨吧,嫉妒肯定是会的。嫉妒你有个好男人,嫉妒你嫁的比我们好。可这是顾言凭实力买的,她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实力不如人,没什么可比性。   晚饭后,李老太那满意依旧显在脸上。她不吹捧,不会瞧不起人。可被人羡慕了,依然觉得满足的很。   以前只是儿子给争光,如今儿媳带来的荣光更让人心情舒坦。临睡之际拉着媳妇的手跟她说女人间的悄悄话。   “媳妇,给仲夏生个孩子吧!”   “妈,你咋又说这话?咱家五个孩子呢,不缺。”   “你呀,还是不懂。”老太太摇头叹一声,过来人语重心长的劝她。“上回你俩闹别扭是因为啥?”   “那……那是……”   “是因为你俩没黏合到一块儿去,一遇事儿就散了。媳妇,娘活了一辈子了,经见过多少事儿。你听娘的,生个你跟仲夏的孩子。这孩子流着你俩的血,跟这五个孩子全都有血缘关系。这样你们才是牢牢靠靠的一家子,啥事儿都拆不开,打不断的。”   李仲夏和前妻倒是生了俩孩子,可遇事还是散了。顾言对于血缘真是不看重,能与你生死之交患难与共不一定是血亲。不过老太太一辈子了,有自己的一套观念。顾言作为晚辈,也不会直接跟她争辩。   “你呀,就算不为这些。难道你就不想给自己男人生个一儿半女的吗?”老太太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开口继续劝说。   “男人看中女人,肯定希望她给自己生个孩子。不论男女,这是俩人共同的血脉。仲夏那么稀罕你,肯定希望你给他生个孩子的。”   是这样吗?顾言有些迷惘了。李仲夏会希望她给他生个孩子?可她已经五个孩子了,真觉得没必要再生。   “找清河大队的老戴头给你开几幅中药调理一下,给仲夏生个孩子。”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娘老了,只盼着你们好。王家那小子说你身子没啥损伤。可你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还是换个大夫再看看。生不生另说,可这一直没有,也得查查是不是身体哪儿不对。”   我在吃避孕药,当然不会怀。   面对老人的关心,顾言一瞬间有些抱歉。可生孩子这事儿不像养小猫小狗,生了就得负责的。还是问问李仲夏的意思吧。她个人是认为没必要生,把这五个孩子好好养大,已经不枉她重来一生。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了?我最近老做梦梦到你爹来……”   “妈。别老念叨这些,你身体好着呢,活长命百岁。”   “哈哈……你不懂。能无病无痛的走,那得是积了多少德才修来的。是有福人,有福。”   “娘又跟你念叨啥呢?”吹了灯,李仲夏伸手搂着媳妇。如今天暖,已经挪到了外头的小棚子里做饭,炕上地方很宽裕了。可他俩却依旧如冬天一样挤一个被窝。   “说……让我给你生个孩子。”暗夜里看不清人的表情,顾言把婆婆的原话跟他传了一遍。“说我们有个孩子更好。这事你是什么想法?”   “是得去看看。你生龙凤胎的时候是不是伤了身子?可是例假也很正常的啊?”   顾言抬手拍他一下:“现在说孩子的事儿呢,你这思绪跑偏了。”   “孩子不孩子的无所谓。咱五个孩子呢,不缺孩子。至于黏合的问题,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好。夫妻一体感情融洽,比依赖孩子当粘合剂更牢靠。   只是你这按正常来说应该要怀的吧,怎么一直没动静?是得去找大夫好好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之前生孩子伤了哪儿。”   “可我要是不想生呢?”   “那……你该早点儿跟我说的。”   “什么意思?”   “咱公社卫生院有避孕套吗?”男人默默退开一些,已经准备另拽一条被子。“我明儿去问问。”   “哈哈……”顾言将脸埋进他胸膛闷笑,对男人这态度非常满意。完全尊重她的想法,她说不想生,他就在积极的想办法避免。甚至已经在往后退了,是怕自己意志不坚定,控制不住?   “我在省城买了短效避孕药,你就别担心这问题了。”   “这药对身体有损伤吗,够用多久?”   “没有。别瞎担心了,若是真怀了就生一个。”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本来也不是非不生的事儿,可对方若是跟自己意见相左,就会把这一丝丝的不情愿放大好多倍。可得到了对方的尊重,自己那点儿不太情愿好像也没多少了。不就是个孩子嘛,生了又不是养不起。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顾言锻炼回来去做饭。小花有早读已经去了学校,饭快做好听到孩子们叫。她进去给妞妞穿衣裳,这才发现一向早醒的老太太居然还在睡。   小丫指指对面炕:“奶奶今天睡的好沉,我叫那么大声都没听见。”   磊磊跟着点头:“我也叫了,奶奶没答应。”   顾言顿觉不对,把孩子放好三两步跑去了东面炕。望着老人慈祥但却无血色的面容,她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开始哆嗦。   有呼吸。顾言一瞬间冷静下来,伸手去探大动脉。脉搏也在,只是失去了意识。没敢移动老人,如今得最低限度保持她呼吸畅通。她飞一般的跑出去拜托院里邻居去叫大夫。   这是什么情况?脑梗塞吗?她不是大夫无法判断。空间里的药也不敢随便用。心急如焚的等待着,非常怀念后世的120。电话里判断一下该采取什么急救措施也行啊!这倒好,除了等待再无它法。   从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几个孩子也跟妈妈站在炕前,望着奶奶不敢吭声。   等李仲夏回来,同时带来了大队的赤脚医生。顾言赶快让开地方:“您快给看看,这是什么情况。昨晚睡觉时还好好的跟我说话呢,一早就没意识了。”   “唉,你们别急,我看看。”   老中医一番检查,直起身子跟李仲夏说:“赶快去公社卫生院找老许,让他带着输液器来。病人应该是脑梗塞,得马上输液用药疏通血管,时间长了大脑缺氧严重,后果不堪设想。要快,我先给扎两针看能不能缓解一些。”   顾言得到了准确的诊断,让李仲夏去公社找大夫。她留在家里等。老中医拿着长长的银针给老太太施针救治,顾言在空间里暗暗兑好了疏通血管的药剂。   这操蛋的年代,大队连一根后世烂大街的输液管都没有,液体也根本没有分配。公社卫生院也才三根,都是输完了用开水煮后重复使用。   扎了针,顾言把老大夫支走,打发来关心看情况的邻居们也都走。让小花带着弟弟妹妹去吃饭,她自己偷摸的给老人来了一管药,静脉推注直接给药,扎的是胳膊上方,以免等一下来输液的大夫看出什么。   后世医院里搜寻的药,起效非常的快。没要十分钟,老人的面色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不再那么惨白渗人。   李仲夏还没把公社卫生院的大夫请回家,老太太已经恢复了意识。顾言看老人睁开了眼睛,急切的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妈,你看得到吗?知道我是谁不?”   “媳妇。”   “哎呀妈呀,您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我们都被你吓死了。妈你现在感觉咋样,能动吗?试着活动一下胳膊,看能不能抬起来。”   老太太闻言抬起胳膊,那动作虽然有些费力,可终究是不影响活动。顾言这才放下心来。   能听懂话语,能控制肢体,看来没什么大损伤。幸好是脑梗,这要是脑出血,在这落后的时代,落后的地方,根本没时间也没条件救治。   等公社大夫来,检查后对大队的赤脚医生一顿夸。“厉害,看来中医的针灸很厉害啊!老王,有时间教教我吧,我拜你为师。”   “得了吧。你们家老头子就会的东西,找你家老头子学去。”   “我家老头子可没你这效果。你这能耐实在不简单,不能藏私啊,下回医疗培训上得跟大伙分享。”   俩大夫说着闲话,神态轻松的配了药给老人挂上水。“千万注意别移动那只扎针的手,要不滚针了还得找血管重扎。我得返回公社,明儿再来给你输。这液体输完后你们自己拔了针,然后把输液管和针头都放到这个小锅里煮。”   “叔叔,煮多长时间啊?”小花开口问。   “十五分钟。等我明天来了后再加热烫一下就行了。”   送走大夫,李仲夏坐在母亲旁满脸后怕。老人家今年六十多,已经超过这时代平均寿命。他是真怕她这一下跟父亲一样再醒不过来。   “娘,你感觉好点儿没?”   “没、事,别、怕。”   “我去给你煮点龙须面,你别乱动啊!”   “给、孩子。”   “都有。”顾言笑笑,拍男人一下让他陪陪老母亲,自己去煮面。   吃了早饭,李仲夏继续上工,顾言留在家照顾老人孩子。看着她输完液给拔了针,让老人休息,她这才忙碌着打扫卫生洗衣裳。   翌日,她问清楚公社大夫的用药情况,斟酌着给婆婆加了一支尼卡地平。这么治疗了一周,老太太基本恢复如常。   “唉!手指不行了,明明是要扎东面,却朝着西面去了。”老太太放下要缝的衣裳,叹气。显得很不高兴。   “您别急啊!现在不是还在吃药嘛。俗话说三分病七分养,您老这么急躁可不行。咱家不缺你做这点儿针线,如今有缝纫机了,做衣裳快的很。您可以拿剪子剪窗花,锻炼自己的神经。”   “唉!”   “老太太别叹气。这病得慢慢养,养病的人可不能着急啊。”   徐姐提着篮子进来,开言宽慰老人。顾言在炕沿加了个垫子让她坐。   “你这都要生了,还乱跑啥。”   “快别提了,前几天肚子疼还以为要生了呢,结果把接生大娘都叫来了,后来又没感觉了。你说说这孩子,这不是存心折腾她妈嘛。”   “是个小调皮鬼。”顾言伸手摸摸她的大肚子,孩子抬脚给她来一记佛山无影脚。“这么活泼,看来是个健康的孩子。”   “动的可频繁了,我婆婆说可能还是个小子。”徐姐叹一声,轻轻抚摸这颗大球。“我也不管他小子闺女了,平平安安生下来就算。挺着个大肚子真难受,干啥都不方便。”   “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好。”老太太口齿挺清晰,除了手有些不稳,其他看着都没事。   看望了病人,徐姐赶着回家做活儿,说下午还要去上工。顾言留下了她带的大南瓜,给她回了好几斤鸡蛋进篮子。   “妹子,你这是干啥?”   “嘘。”顾言故意一副做贼的样子,让她也不敢明着推辞。“马上鸡就不让养了,我先把鸡蛋给你,让你做月子吃。”   “为啥不让养啊?你今年好像也没养猪,是上头又有啥政策了?”   顾言轻轻点头。“别在外头说。”   “知道。我嘴严,跟谁都不说。”   俩女人偷偷摸摸的出了院子,只等徐姐回到家,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拍自己一下。   “真是傻了。不让养鸡了,更不能要她的鸡蛋啊!她家人口多,婆婆如今还病着在吃药,到处都得花钱。”   本来想立马去还给她的,想想撤回了伸出去的脚。“也许是干部不让养鸡养猪了?那我得多喂几只鸡才行,把她的份儿也都喂上,我给打掩护不就行啦。”   女人自以为是的想通,当天下午就跟邻居找了只抱窝的老母鸡,放了十四个鸡蛋让它孵化。   春播、夏耘、秋实、冬藏。一年刚走过第一季,一天天田间地头的正计算着什么时候可以收割夏粮时,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来了。   从上之下,席卷全国。小地方没串联的,但公社干部几次开会,一再强调革命形势。   顾言不慌不忙,通知大家把任务猪全集中到一起归大队养,根据重量给与一定的补贴。   “一家留三两只鸡就行了啊。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割了,你们就别跑这这儿诉苦。”   一家家一院院的通知,她回家把自家一只鸡利索的抹了脖子。“得,接下来几天都有肉吃了。”   中午红烧鸡块,加了辣椒非常出味儿。老远就闻见这扑鼻的香气。东屋王小麦晾起衣裳闻着味儿过来。   “主任,这不让养鸡是真的吗?你这咋好好的杀鸡吃,那下蛋鸡咋舍得的?”   “我都说多少遍了,不怕被割尾巴你们就尽管留。上头传达的精神就是这样的,我还能说瞎话不成。到时养的鸡被人逮走,你就不要来找我哭。”   “啊?那……那我也杀一只吧。可我家还有八只半大鸡崽儿呢,那也不能养了吗?”   “最好别养。”   矫枉过正,历来如此。一旦往哪个方向偏,很容易彻底倒向一边。下头那些穷鬼懒汉和趁机钻空子的人,抓住一点无限放大,摆出一副我穷我光荣的样儿。对这些勤劳想过好日子的人无限批判,恨不能大家都躺家里睡大觉,大街上晒太阳,一个个跟他一样穷。或者比他更穷。   王小麦点头也去杀了只鸡,西屋的也想杀,可她没干过这活儿,拿着刀不敢下手,最后还是顾言给抹的脖子。如果真的保不住,那还是进自己肚子合算。明儿拿去换盐、或者换了箩筐吧。反正不能便宜旁人。   等下工放学的回来,一个个香的直流口水。今儿大队杀鸡的不少,这运动一来,人还没怎样呢,鸡先遭了殃。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五月如火,中午吃了鸡,下午开始下雨。这下好,吃饱了压炕,真是无所事事了。   晚上东屋小二哭嚎的凄惨无比,顾言好笑的瞅一眼,没打算管人家闲事。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实在是这时代,平时大人们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没空管。好容易下雨有空了,就把孩子一段时间干的蠢事全给记了起来,一言不合就开干。   “小二这回考不及格。他爸之前还吹牛说他可厉害了,肯定能考上初中。这回被丢脸了,还不使劲儿揍他啊!”   小花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看妈妈好奇开口给她解惑。顾言点点头,过去瞅一眼她的作业。   “你呢,马上要期末考了,你觉得没问题吧?”   “没问题。妈你就放心吧,期中我全公社第一,考初中小菜一碟。”   “好,没问题就行。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你爸。”   “嗯,知道了。我爸每天都给我补习呢。我现在初一的语数都已经学过很多了。”   几天后,大队正式开镰收割夏粮。顾言作为主任一马当先在一块儿十多亩的大地里做打头的。   头顶太阳当空,众人挥汗如雨。在这没有机器,一切都得靠人力的时代,真的是粒粒皆辛苦。后头孩子们挎着篮子捡麦穗,一根都不舍得掉。   辛苦一上午,下工的时候她绕到窝棚那儿,想摘些地边沟沟里的小葱回家蘸酱吃。她之前在这儿撒过种子,之后每年都会有一些自落的种子自行繁衍。结果,刚摘了菜站起来,迎面看到了韩老二,和他那帮子混混兄弟。   这家伙这些年依旧游手好闲,去年他那媳妇被判刑后他在外头跟那女人一次次的撇清关系,唯恐旁人议论他有个坐劳改的媳妇。这家伙就是个怂囊软蛋,对她一向是躲着的,这怎么迎着她过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顾言一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主任。这里不是你家自留地吧?你咋能自己随便种菜呢,这不是占社员们便宜嘛。”   跟他一起的瘦猴露着猥琐的笑,韩老二开口附和男人。“对,主任她也不能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就是。作为领导更要以身作则,你这做派可不对。一点儿不像人民公仆,还不如我们社员觉悟好……”   大懒汉一下卡壳了,忘词。结巴半天没说出下文。“反正不是好做派,你这样是不对的。”   李仲夏送了最后一趟麦子,特意绕了一下过来接媳妇一起回家。一过来就看到这里围满了人,而他媳妇被几个戴着红袖章,一脸得意的男人挤兑。一口一个做派不好的说,他媳妇那张脸已经阴云密布了。   韩老二居然也在,这家伙不是一向龟缩的嘛,这怎么也蹦跶了出来。顾言对他感官极差,提起来就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这会儿也已经在咬牙握拳,看那样子想要揍他。   “把菜给我。”他上前拽过媳妇手里的小葱,转身分给了围观过路的群众。“沟沟里还有一些,大家想吃尽管去拔。这是公共空间,东西也属于大家伙的。跟那漫山遍野的野菜一样,谁要吃自己去挖就是。”   社员们都满脸含笑,有那老实的开口:“哎呀,就两把葱而已,说啥公仆不公仆的,公仆难道就得把嘴吊起啊。你们这些人就是闲的,有这工夫下地割麦子多好。”   “你知道个屁,一帮子啥都不知道的玩意。你敢蔑视我们,那就是蔑视……”   “对,把他抓起来。这就是个现行……”   “我说啥了?”被吵嚷着要抓的女人吓的直往后退。“不就一把葱嘛,你们要给你们就是了。干嘛给人戴帽子啊。我啥都不说了行吧,我走。”   女人掉头跑,几个男人还想追。被社员给堵住了路。“算了,大老粗不会说话,别揪着不放了。”   “你们一点儿觉悟都没有,现在是什么时候,紧抓……”   几个平时的懒汉闲人,可算是找到一个不用干活,只需要挑刺就能得夸赞的营生。一个个对着干了一上午活,汗流浃背的劳动者说着大话,自己气定神闲的批评他们没觉悟。   被批的和批人的掉了个个,以往被指指点点笑话的如今占了高地,一帮子出力受苦的劳动者被批的不敢吭声。否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轻者被训一顿也就算,重者挨揍都不知道会被打到啥程度。   李仲夏死死的拉住媳妇的手,生怕她捡起路边的树枝棍子给这些混蛋一顿。小人得志,群魔乱舞。这些家伙只能背后收拾,当着众人的面绝不能授人以柄。否则对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顶大帽子就扣下来了。   真正的劳动者无产阶级是不怕的,顶多是说错话被批评一顿。可你是主任,是党员。若真被有心人利用,是可以无限夸大的。不说大帽子压死,也能开你几场大会。   干一上午累的臭死,回家路上又挨顿训,大家返回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顾言俩手空空,被李仲夏拉着往回走。   韩老二本来觉得自己这是大招,一旦放出不说炸她个外焦里嫩吧,咋也能训她一顿,大伙一起上,揍她两下出出气。   可这咋刚出手,就被人给破了局。男人气哼哼的不服气,指着顾言磨叨。   “亏你还是主任呢,几届劳模。一点儿觉悟都没有,公家的地边也随便拔葱,那是……”   “韩老二,姑奶奶今儿揍死你。”   顾言瞅准了时机,挣脱李仲夏从他手里抢走镰刀,冲着这混蛋就去了。这家伙被顾言打出了后遗症,看她疯狂的冲上来,吓的掉头就跑。   “你别打人……我如今是……”   顾言不理他这茬,拔腿跟着后头追。从这里回村一溜大上坡,俩人一前一后,跑的气喘吁吁,男人已经顾不上说话,那表情急的恨不能多长两条腿。这动静吸引了不少路边的人围观。   小人当道,是最难惹的。李仲夏生怕媳妇着了他们的道,扣了帽子要受罪。   “冷静点儿,顾言。”   “快拦住她。支书你快拦住……”   支书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正好在村子中心碰了面。韩老二吓的直往支书身后躲,如今能拦住敢出手拦的大概也就这位了。   “顾言,顾言同志,你这干啥?把镰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顾言这会儿也不狂了,放下手非常讲理的样子。   “既然碰上你了,你就给来评评理。”说完指指韩老二,脸上满是气愤委屈“支书你说,地边沟沟那是不是就算野地?”   “是啊!除了大队的地,其他自然都算荒野。”   “我在荒野拔几根葱,这家伙居然说我是挖墙角。还要给我扣帽子,说我不算人民的公仆,尽想占人民的便宜。你说这帽子是随便扣的吗,他这明显的是公报私仇,老娘不动手,难道等着他欺负死我啊?”   “你……”韩老二们一个个全急眼了,一个男人转半天眼珠子,终于开口反驳“你这不对。那明明就是你种的葱。你就是在公家地边种菜,占便宜挖墙脚……”   “种子是我撒的不假,可我从来没说过那是我的吧。路边谁见到了拔两颗我说过啥嘛?荒野里挖野菜而已,难道只许你动手,我不能挖吗?”   “这……可你种的谁敢去挖啊?”   “你妈。”   路边的东西,挖的人绝对不止顾言自己。这小子老娘挖被她看见过,她自己无所谓一颗葱,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我妈……”   我妈那是占便宜偷东西。这话能说吗?说了得被人笑死。他们村儿村风还是挺好的,偷公家的大家不管,公认的公家东西人人有份儿。可你要是偷私人的,那还是要被看不起,戳脊梁骨的。   “我也拔过。”   “我也拔过。”   关键时刻,曾经被顾言帮助过的徐家人,还有落水男孩他们一家都站了出来。   “路边的东西,谁看见谁需要谁就拔了用呗。说啥挖墙脚不挖墙脚的。咱一年到头挖多少野菜,那树上的洋槐花,榆钱儿、杨花啥咱不摘了吃啊。难道都是挖墙脚?那你们可挖了不少。”   一番话说的众人全点头。地沟沟那的葱她从没说过是自己的,偷偷拔过的不少。眼下对这番话非常认同。   “那秋天树上还有柿子呢。”刚才被训的人们出来一个指着韩老二:“去年你可摘的最多。还有山楂、秋梨,你可都没少摘,你这挖了多少墙角?”   “对啊。这不是那啥,做贼的喊旁人是贼嘛。”   “是,这就是贼喊捉贼。明明自己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偏偏说咱这些干活的挖墙脚。”   “对,打蛀虫。”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大家群起而攻之。一场精心设计的碰瓷大会,变成了他们几个懒汉的揪斗大会。刚才被训了一肚子气的人们拳打脚踢,把他们揍的哭爹喊娘。   支书平时对这帮子偷奸耍滑的也非常不待见,一看他们惹了众怒,起身就退出了风暴圈。   好,揍的好。让你们一天天的游手好闲不好好干,带坏村里风气。这回就得让你们知道知道,啥叫众怒不可犯。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戴着红袖章, 第一天就被群殴了。韩老二们晚上聚在韩家耳房里商量对策。这刚答应上头的事情,原以为十拿九稳。结果,对方啥事没有,他们被打的鼻青脸肿。   “咱得想个办法, 不然上头交代的任务就这么坏了, 人以后可不用咱了。”   “想啥办法?韩老二你那媳妇是真他娘的厉害,说打就动手, 说骂……就把咱挤到沟里头。”   “可别说啥媳妇了。老子现在是光棍一条, 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她自己带着孩子把你扔下, 后来又把你媳妇给送进了局子。老二,你不会就这么怂了,不敢惹了吧?”   “就是,韩老二你咋也是六尺高的汉子,还能让个娘们这么欺负?那也太对不起老天爷给你那二两肉。”   “呸。光说我呢, 那娘们提着镰刀冲上来, 你们不也他娘的一个比一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想辄, 想辙。都别抱怨了,再抱怨别说肉了,汤都喝不上一口。”   几个懒汉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凑钱买的地瓜烧三两口喝没了, 这帮家伙就开始抽旱烟, 把个屋子抽的烟熏火燎刺鼻呛人。十一点多的时候,也没商量出个有效的方案。被南屋老大老三骂了后, 一个个才骂骂咧咧的起身回家。   “起火了……”   半夜人们被吵嚷声惊醒时,这间房子已经陷入浓浓火海。被韩老二赶出家门睡棚子的继女望着炙烈大火后怕不已,若不是她被赶出来,她此刻是不是要被烧死了?   韩家人一个个撕心裂肺的喊韩老二的名字, 可惜屋里一丝动静都没有。等大家帮忙打了水扑灭这大火,炕上的人已经快被烧成了焦炭。   韩老太跪在地上,不敢伸手去碰那具已经看不出面目的尸身。哭嚎的悲戚无比,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此刻的心酸心痛绝不是作假。   “儿啊!你咋能撇下娘……”   韩小妹已经出嫁,此刻不在当场。老大老三虽说是亲兄弟,可对这个不成器就会惹是生非的弟弟其实早已非常不满。此刻看他惨死,虽说也心里戚戚然,可更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   大嫂弟媳对他那是恨的要死,他死了她们恨不能放鞭炮庆祝,更不会流一滴眼泪。是以,虽说韩老二死的够凄惨,却只有老母亲一个人跪地痛苦,送他一程。   顾言作为村主任,此时也肯定在场。等大火扑灭,她叫老大老三两口子过来问情况。   “昨晚都谁来过?这火是啥时候发现的?有没有听到里头有啥动静?”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韩家兄弟犹自别扭,老大媳妇这个识时务的已经上赶着给她解惑。   “就今儿白天那几个二流子,在屋子里又喝酒又抽烟。闹腾到半夜三更,被我们骂了才走的。”   说着把躲在角落的小女孩拽过来“瞧瞧,把她赶出来在棚子里窝着,也不知道这帮混球在里头商量个啥。”   “把那几个昨晚来过的都叫来。”顾言吩咐一声,自有大队跑腿的一溜烟去传达。她转身继续问韩家人。   “是谁发现着火了,当时火势有多大,为什么没去里头救人?韩老二可有求救挣扎之类的吗?”   看人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韩老大也不别扭了。叹口气将事情始末交代一遍。   “我发现的。晚上醒来看到窗户上红亮亮的,我就道不好,穿了衣裳鞋都没顾上穿就开门出去了。当时老二住的耳房已经火光冲天,门帘烧的掉在地上,门板燃烧的正旺,窗棂也烧着。根本就没法进。   我在外头喊老二,里头没动静。至始至终我没听到他给回应。后来家里人都被惊醒,邻居们也都被惊了来。后来……后来你都知道了。大伙儿打水没让火势更加扩大,但……老二他是……”   问完了韩家的情况,顾言清清楚楚做了笔录,让他们签字按了手印。然后又问那几个混混,这几个家伙在迷茫后忽然小声的嘀咕。   “我们是抽旱烟了。可那敲出来的火星子都熄灭了啊,咋能着火呢?”   几个被吓成鹌鹑一般缩着脖子的二流子此话一出口,痛哭的韩老太忽的就暴起来袭。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我早说过不能在炕上那么抽烟,你们这帮子混球啊,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   也不知老太太哪儿来那么大劲儿,把几个男人撕扯的四下摇晃。他们自知理亏不敢还手,默默的受着老人的推搡发泄。   忙活半夜,等做完笔录,天也早已大亮。顾言让支书看收割,她赶着车去公社上报这突发事件。   “还是我去公社吧。毕竟你跟韩家之前……还是避避嫌。”   顾言点头,把做好的笔录交给他。避嫌就避嫌,听说公社来了工作组,她也不乐意跟那些人打交道。   转身望一眼韩家这凄惨的混乱样子,她抬脚离开了这里。结束了,随着韩红土的死,他们之间算是彻底没了瓜葛。   入穷巷,思掉头、沾牵连,难斩血,奋反击、终断缘。之后她和她的孩子跟韩家再无牵扯,这一场第二次投胎失败的抗争终于大功告成。   她想的很好,觉得韩红土一死再无牵扯。谁料当天中午下工回家后,龙凤胎一个比一个哭的更凶。看她回来,俩人扑过来更加嚎啕不止。   “怎么了这是?宝贝不哭,受什么委屈了,还是跟人打架了,跟妈妈说啊,不哭了。”   李仲夏在后头接过她的镰刀放好,回来半蹲在拍拍孩子后背,转身问领着妞妞的小花这咋回事儿。   小花也一副要哭的模样,瘪着嘴委屈兮兮的。“我奶……就是那个韩老太,她说我们是……是他的孩子,得给他披麻戴孝。尤其是磊磊,他是儿子,得给他送终。”   顾言抬头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一副要干仗的架势。俩小的哭着吼道:“他才不是我们爸爸呢,我们有爸爸,才不要他。”   “大家说他是二流子,是我们爸爸。”小丫哭着放开顾言,大眼睛望着她“妈妈,他真的是我们爸爸吗?为什么大家都说我们是他的孩子?”   “我才不是。”磊磊气的跺脚。“我才不要他。他以前碰到我都从来不理我的,我才不是他儿子。”   小花对生父也毫无感情,小时候记忆里只有无尽的打骂,后来跟妈妈离开,他就成了陌生人。她从未期待过他的关爱,同样也不会为他的死而悲伤。她难过的是自己好像永远都跟这个人脱不了关系。一有事情大家就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说什么血浓于水。   屁,浓什么浓。要不是妈妈,她们如今肯定凄凄惨惨跟他那个继女一样。一辈子上不了学,只能没完没了的干活。长大了被他卖了换钱。要不是妈妈,小丫早已不知在哪里。若不是妈妈,她们怎么可能齐齐全全的一家和睦,一切都充满希望。   以前被说了,她们都只当没听见。反正那些人也就背后说,可如今那人死了,这些又冒了出来。还要她们给他披麻戴孝,这就不能接受了。   顾言本来是非常火大的,可面对着孩子们的声声问询又感到十分无力。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以后再没有这个人,谁都不会再提起这些。   “宝贝,你觉得不是,那就尽管不认。”她微微叹口气“血缘真的代表不了什么,父亲也不是这个来决定的。你们从出生到成长,他什么都没做过。所以他不算是父亲,你们尽可以把他当陌生人。”   妈妈这么说,俩小的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小丫拽着李仲夏的裤子,男人蹲下把俩孩子搂进怀里。   “下回有人再说,你们可以不接受。你们可以告诉他,你们有爸爸,叫李仲夏。”   “嗯。我爸爸叫李仲夏,才不是那个啥呢。”   “我有爸爸。”姐弟俩搂住男人脖子,眼泪鼻涕糊了他满身。李仲夏掏出手绢,先给擦擦泪,然后抱着往耳房那边走。看样子是给这俩洗去了。   顾言站起来,拉住小花的手。望着孩子的目光满是问询。那俩小啥都不记得,这几年来韩老二也从来没敢骚扰过。是以孩子们虽然听过闲言碎语回家问,被糊弄后也不再纠结。可你应该是记得的,你会对生父有什么想法吗?   顾忌着你们,所以我一次次的留手。害怕有一天你们得背负着母亲杀了父亲的重担。可这家伙却不知收敛为何物,一旦有利益驱使立马就会冲上来。我不能再容他打乱我的生活,让这平静安宁变的支离破碎。十年混乱,留着他只会后患无穷。   “我才不理他。他死他活都跟我没关系。”小花忍不住滴滴掉下泪来。“妈妈,我们再也跟他没关系了是嘛?”   “对,你们再也跟他没关系了。”   安抚好了几个孩子,顾言只一心盼着韩老二赶紧下葬。眼不见心不烦,没了他这个人,大家的议论自然就会熄灭。以后他们阴阳两隔,彻底再无牵连。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原以为要应付的只是孩子们的心理问题, 结果晚上回家后饭刚端上桌韩老太居然在老大的搀扶下蹬了门。   割了一天麦子身累心也累,顾言一看她心里的火就开始往上冒。韩老二被放置在了给她准备的薄棺里,今儿已经从家里移了出来。这时候登门,不用问也知道所谓何事。   “顾言, 主任, 老婆子给你跪下了。”   果然,老太太刚一进门就语带哭声。开口没两句, 作势要下跪。门口, 已经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不用说, 能短时间聚集这么多人,绝对是这娘儿俩的杰作。   “别装模作样的,有话就好好说。我是村主任,岂是那不讲理的人。您老这么大年纪,一进门就下跪要挟不好吧。”   直言打破对方的企图, 韩老太弯着膝盖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娘儿俩就那么弯着腰尴尬的站着。   磊磊之前被老太太吓着了, 看她来赶快躲到爸爸身后。小丫也拽着爸爸的衣角, 怯生生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空气有那么一时间的凝滞,几分钟后,韩老大替母亲开了口。“死者为大,主任您大人大量, 就别再计较以前的那些破事了。老二明天下葬, 总不能连个扛引魂幡的都没有。他毕竟有儿子,你咋也让孩子送老子最后一程。”   顾言尚未出声, 老太太已经声泪俱下。“是啊,他是有儿子的啊,咋能无人扛引魂幡,让他阴间无人引路成孤魂野鬼。主任, 你就让磊磊给他爹扛引魂幡送他一程,老婆子感激不尽。”   顾言转身拿出当年韩老二签下的文书。“立此为证,以后韩老二跟几个孩子再无瓜葛,无需尽抚养之责。孩子们也与他无涉,只当陌路。”   说完无视这俩躲藏的样子,她开口继续。“这是韩老大你亲自写的,你总不会忘了吧。当时说的好好的,这么些年韩老二也从未违约。如何现在你们又非要一个姓顾的孩子来履行韩家子孙的义务?你们不觉得过分吗,怎么能张开口提如此无礼的要求?”   不吵不闹,双方各执一词。屋外看热闹的那是说啥的都有,议论纷纷没个消停。   有人认为韩家这要求没道理,孩子都已经改了姓,那就不再是韩家人,咋能给你家扛引魂幡,度亡魂。   有人认为顾言太绝情。毕竟血浓于水,几个孩子是韩老二的骨血,如今死者为大,咋能让他孤零零的走。   闲言碎语不理会,此事一罢这些声音自然消失。至于落个薄情寡义心狠的名声,她是真无所谓。我就是这样的人,凡是讲道理,不管什么死者不死者。无良之人死了我也绝不可怜。   “孩子姓顾,跟韩家没有关系。我再次重申这一点,希望你们能讲讲理,别无理取闹。至于你们所说的韩家事儿,那跟我姓顾的没任何关系,请你们自行解决,不要来找我。如果是公事,该大队帮什么忙的,请去跟支书说。他说这事儿他管,不用我操心。”   一番话没一个脏字,却字字有力。咱们都是讲理的,别无理取闹。那潜台词已经在送客,这里不欢迎你们,韩家的事儿你们自己去想辙,别来打扰我。   “噗通”原以为她说的够清楚,知道廉耻的韩老大会劝说母亲离开。结果,韩老太居然挣脱儿子的手跪下了。   “主任,你不能这么绝情啊。他咋说也是你男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如今咋能让他死了无人送终。到阴间找不着路,去不了转世台入不了轮回道,凄凄惨惨游荡无依……”   老太太声泪俱下,身子几乎伏在地上,银白的发丝随着她身体的起伏在微微颤抖。   这样子委实有些可怜,刚才还在说韩家没理的人此刻也收了声。大家都静静的在等待顾言会如何处理。   李仲夏把磊磊和小丫交给小花,起身过来去扶老太太。“您先起来。说到底我们年轻,您这样让旁人怎么看我们?以老卖老,您不带这么欺负人是不是。”   “我……”   韩老太被李仲夏强势的扶着坐在了凳子上,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这话明明温和的很,可咋听在耳朵那么刺耳呢?   坐在炕上的李老太此时也开了口,“老姐姐,咱都土埋半截的人了,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我儿媳妇几年前就离了你韩家门,她们娘儿几个跟你们韩家是再无瓜葛的。当年她们娘儿几个光屁股被你们撵出来,若不是她这人刚强,吃糠咽菜起早贪黑挖野菜剥树皮的把孩子们拉扯大,你们如今哪儿找韩老二的血脉去?   当初赶人时一点儿情面不留,连一天都不让他们待,说他们不是韩家人。你们如今咋还能有脸说那些话呢?孩子不是大风地里长大的呀,扔出去那就没了,哪儿还有后账给你找。”   老人一番话说的韩老大无地自容,当着众乡亲的面他还是知道害臊的。顿时抬手去拉母亲。   “走吧,我就说别来别来。人家姓顾的孩子咋能给姓韩的扛引魂幡。你非不听,这下好了,自找不自在。”   临走还得嘴头找点儿便宜,把这无理取闹的一趟推老娘脑袋上。李仲夏脸色依旧温和,但那双明眸却深不见底,把不屑隐藏于里。   “侄子过继,扛引魂幡不就可以了嘛。你们韩家下一代好几个男孩子,不会一个也舍不得给吧?”   一句话戳穿了韩老大的自私心思,这个虚伪的男人顿时脸红如火烧。他仨儿子,老三一个。过继的话肯定得是他的。这话题一开始,他媳妇就坚决反对。   自己生自己养的儿子给旁人过继,死了给他送终,以后每逢忌日或者鬼节都得以儿子的礼节祭祀他给他上坟烧纸,这事儿想想就不服。所以他才打起了磊磊的主意。   可没想到顾言对此不懂,只一口咬着当初脱离关系的事儿。但这李仲夏一言道尽了他们的小算盘,当众撕下了他们的面具。   你口口声声心疼弟弟死后无人送终,却根本是连自己儿子过继一个都舍不得。虚伪的只想占旁人的便宜。   吃瓜群众的风向顿变。毕竟这年月家家那么多孩子,基本都有儿子。稀缺生一串闺女的,也会给闺女招上门女婿,这样就算顶儿子了。这操作好多人都不懂,闻言才明白了韩家人的无耻。开始毫不留情的骂他们。   韩家母子被人骂的根本不敢抬头,过街老鼠一般灰溜溜的出了李家大杂院儿。韩老太想给死鬼找个儿子送终的心思彻底歇了。   韩家会不会给韩老二过继儿子,顾言一点儿都不关心。经此一次,韩家不会再打她和她的孩子们的主意。以后再不会牵扯。   遣散了吃瓜群众,顾言望着李仲夏笑的如阳春三月的天气一般灿烂。   “这是当地规矩吗?怎么好像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也……从没听过啊。”   “别说你了,我这么大岁数,也不知道还能这样。倒是听说过,可啥时候能过继还是不懂。”老太太拍拍磊磊,示意孩子们吃饭。   “都是老理儿了。”李仲夏笑笑,两口子重新坐回饭桌吃饭。“其实破四旧该把丧葬习俗也改改就好了。非要什么儿子扛引魂幡,这对于男女平等的普及非常不利。”   “没那么容易。几千年的习俗哪儿是那么容易改的。”老太太咬一口窝头,压低声音。   “庙里不让烧香了,其实那些神神如今都在坡下老徐家呢。她家老太太是观音座下的弟子,如今大家要烧香都去她家阁楼上。再破四旧,婚殇嫁娶也只是简化些,老理儿还是要遵守的。没见哪儿改成女婚男嫁,让孩子跟媳妇姓的。”   说完,老人又赶紧嘱咐:“你俩可别往外说啊,不然那些烧香的可记恨你们。咱村里一大半的人家都烧香,不可惹众怒。”   顾言笑笑点头,李仲夏也跟着点头。他是反对封建迷信,可不是反对个人信仰。宗教,在世界上都占据很大地位。不是哪一个人可以推翻的。   “国人这信奉鬼神的传统是改不了啦。宋代时,辛弃疾就有言。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老百姓什么都不懂,却喜欢跟着人烧香,求神保佑。多数却连供奉的是谁都不问。”   顾言此话一出口,李仲夏转头瞅她一眼。她心虚的真想抬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一飘就喜欢胡说呢?一个跟着孩子学认字,跟着字典学习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辛弃疾的词。   “吃饭,吃饭。干一天活儿都累了,”   开口打岔,李仲夏什么都没问。一家人吃完饭,小花去收拾锅碗,他们两口子洗漱哄孩子。   晚上躺到炕上,李仲夏看妞妞睡了,伸手把媳妇掰过来面向他。“你在哪儿看到的辛弃疾?”而且还是初中都没有的教材《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哈……哎呀好困。”   女人闭目钻他怀里睡觉,独留他干瞪眼没招。回身吹灭油灯,低头亲她一口。“等收完麦子再收拾你。”   地里收割,打谷场晒一天后开始脱粒,两项工作同时进行。顾言白天带头收割,晚上不放心又跑去打谷场看情况。今儿天气不好,闹不好夜里有雨。   几个孩子跟着她到打谷场去玩。阴沉沉的天空越来越低,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一手墨汁。顾言也顾不上管孩子,急的带着社员们赶快把麦子跺起来,上面覆盖麦草,用石头压牢。   “起风了,大家加快速度,这雨说来就来。”   顾言在那喊,李仲夏带着人飞快的检查一个个麦垛。看都差不多了,她转身去找几个孩子。   “顾言,你带着孩子回家,这里我看着。”   李仲夏查看一遍后,看天色不对,跑来抓着她大声的喊。直到这一刻,顾言才觉得他不愧一直当领导多年。那么温和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做事干脆利索,话语中不自觉的带着命令的口吻。   抱着妞妞,她点点头。五月的天气居然刮这么大风,这天气实在反常。就算不放心来查看,也得先把孩子送回家。他虽然不在大队任职,但社员们对他非常信服,有他在出不了事儿。   把老婆孩子送上坡,李仲夏披着雨衣再次返回打谷场。拿着手电查看一番后,跟几个留守的男人钻进了旁边的草棚里。   顾言带着孩子前脚到家,后头噼里啪啦的雨声就传了来。老太太坐在炕上看到她们一副松口气的模样。   “正担心你们了,可算是回来了。这大风大雨的,打谷场那麦子都苫好了吧?仲夏在那儿看着呢?”   “嗯。支书今儿有事不过来,全交给我了。他让我带孩子回家,自己留在那儿呢。”说着瞅瞅竹帘外的雨幕“等一下我再去看看吧。”   “不用了,有他在呢,你有啥不放心的。”老太太嗔她“仲夏做事认真负责,他是当过领导的,知道怎么做,上万人的队伍都能料理的了,这么点子事儿不搂他干。你不用那么操心。”   也是。顾言顿时笑笑,抬手摸摸后脑勺。一直靠自己,下意识的觉得该亲力亲为。忘了自己如今是有靠山的人。   “小丫,你咋也摸后脑勺?”   小花一开口,顾言转头正好看到小丫放手。顿时没好气的的过去拍孩子一下。   “坏丫头,老学妈妈干啥啊?”本来也没用劲儿,只是轻轻触碰而已。这一摸倒是让她发现了不对。   “这么大包,你这咋弄的?”拿手电筒过来仔细的看,伸手轻轻的摸。“你不疼吗?咋不吭声啊。”   “有点儿疼。”小家伙毫不在意的笑笑“妈妈,你别担心,这没多疼。不碰它就不咋。”   “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弄的?”   这多长时间了,不会把脑子里摔出什么好歹吧?想到曾经在新闻中看到的那些摔下床就脑出血的孩子,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得ct才能看到,如今可没这机器,她空间也没收这玩意。这要是真有什么,不,不,不会有事的。   “就刚才,我不小心从麦秸垛上掉下去,结果磕到了脑袋。妈妈,你别担心,这都没事的。我之前磕过,过几天它就消了。”   老太太看她一下子脸色煞白,笑一下出言安慰她。“别自己吓自己,小孩子嘛,磕一下碰一下的都是常事。你别一点儿小事把自己吓个半死,这么养孩子那当妈的得累死。”   小花也呵呵笑着搂住妹妹:“妈你别管她了。这小丫头就没个安生的时候,比皮小子还皮。磕了又不是第一回 了,很快就消了。”   不要紧吗?原来之前你们都不当回事,从来都没说过的。顾言默默出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压下心中的忧虑,在家里陪几个孩子玩。直到仨小时后,外头的雨都停了,小丫没出现任何恶心、呕吐、头疼的症状,这才放孩子们去睡。   夏日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哗啦哗啦用泼水的速度下完,风停雨住,天空中露出了月亮姐姐弯弯的脸。   顾言哄睡妞妞,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找李仲夏,一出门跟男人撞了个正着。   “怎么还没睡?你这要去哪儿?”   顾言退回来。“本来是想去看看你那儿的情况。”   “你呀,”伸手半搂着她回屋。“有我在,有什么好担心的。雨已经彻底停了,麦秸垛没进去水,你就放心吧。明儿太阳晒干了地面就可以继续脱粒。”   “那就好。你赶快洗洗去,早点儿睡觉。”   “嗯。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夏粮收割,农民的大工程。忙忙活活的谁也顾不上别的。等麦子全部脱粒,会计计算后,顾言开着拖拉机到公社去送公粮。 第60章 第六十章   公社书记的办公室, 她迎头就被一通批。“顾言,你这觉悟跟不上啊!如今这形势,从上到下都在轰轰烈烈的闹,咋就你们大队没啥动静?”   “这不是忙着收麦子嘛。书记, 这前方冲锋陷阵, 它不得有人搞后方后勤工作嘛。今年我们大队夏粮不少交吧, 让同志们吃好了, 那才能有革命热忱不是。”   “也对。西河大队今年泡了上千斤的麦子, 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书记说着气的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徐老蔫儿、魏老木这一对混球, 居然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出这么大差错, 简直就是犯了……”   听完书记训话, 临走让她拉上去河野大队的工作组人员。“全国都在轰轰烈烈的搞革命,你们大队也不能落后。让工作组的去指导指导你们, 把那些隐藏的……”   顾言点头应承,等看到工作组的组长时, 顿时就觉不好啦。身体紧绷,一瞬进入防备抵御状态。   “怎么,顾师傅不认识我了?”   “怎么可能呢,教练如何成了工作组的人了?这是改行了吗?”   当初对这个奸诈的男人没好脸色, 后来直接辞掉他的书记此刻已经换了态度,谄媚的简直算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顾言也明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对给她使眼色的书记眨眨眼, 脸上也笑的跟朵花似的。   男人翘着嘴角, 眯着眼睛,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瞅着顾言像上市场买菜一般的掂量她。   顾言对这种人脾气一向不好,这若是末世,她保管扬手送他一团火, 让他尝尝烈焰焚身是个什么滋味。但这特殊时期,她拖家带口的是啥都不好干。   熬过这段时间,以她的能力,无论是带孩子去城里生活,还是留下带着大家致富都不是问题。   哦,对了。她还有男人呢。以李仲夏的资历,等这时期一结束,肯定会回城恢复工作。以他的资历,他们一家子大概都能农转非吧。多少万元户花钱都办不到的,她只要坐等就行。   “顾师傅如今是大队主任了,巾帼不让须眉啊!”这家伙顾左右而言他,瞅着顾言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都是群众信任,为人民服务嘛。”顾言嘴角抽抽,实在说不出更官方的语言。“领导既然要去河野大队指导工作,那咱就走吧。这天不早。”   这家伙到底要干嘛?她可是无产阶级,他能找到什么麻烦?只要不是原则性大错误,顶多开会批评一下而已。大不了这大队主任她不干了,他还能把她怎么样?   “好啊!河野大队觉悟太低,我是得特别关心一下。”   这话好似意有所指,顾言那隐隐的心慌又涌了上来。一路开着车,心里把自己做过的事儿挨着捋了一遍。   自己没问题,老人孩子肯定也没问题,那最有可能被攀扯的就是李仲夏了。这家伙当年到底说了什么,导致了自己辞职回乡?如今这人特意来河野大队是为了他吗?   一路很快到大队,顾言把人请进党支部的大办公室。让人去把支书叫来。上头来人了,他这个一把手肯定得出现。不然被人说怠慢领导,不重视工作,这帽子又压死人。   俩人在大办工桌上各据一方,气氛诡异的坐着互望。一起来的工作组成员也感觉到不对劲儿,坐在一旁没敢啃声。小喽啰做惯了,被顾言气势压的不敢炸刺,起身给领导倒了水,顺带也给顾言倒了一杯。   顾言点头道谢,坐着没动任他打量。那坦然的态度,带着默默的嚣张。显然没把他多当回事。   “吆,领导光临我们河野大队,我们大队全体是热烈欢迎啊!”   “李支书可是大忙人,大家都在轰轰烈烈闹革命,独河野大队没动静,顾不上。”   这一下压的不可谓不重,李支书擦擦额头的汗。赔着笑脸:“哪儿能呢,这不是正赶上收麦子嘛。这回领导来了,正好给我们讲讲形势,我们也好提高认识,紧跟领导步伐。”   男人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俩男人说着假模假式的话语,顾言在一旁好似入了定,一言不发。   当晚,支书居然把领导请到了自己家里吃饭。招待工作来人,原该是保管的工作。一月下来后到大队结算。规格都是有限制的。   这回李支书算下了本钱,不仅个人去打了酒,家里的鸡和鸡蛋也都拿出来,还朝顾言要只兔子。   “没了,早进了肚子。”   “顾言。”支书虎着脸,瞪起了大眼睛。“你要分清楚形势。如今不是你们女人闹别扭的时候,这些爷爷们要招待不好,只要稍稍挑点儿刺,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可我家里真没兔子了。这大热天的,啥能放得住啊。割麦子时逮的早都吃完了。而且,这工作组这么招待也不合适吧?”   “没啥不合适的,你还是太嫩。朋友来了有好酒,咋能怠慢呢。你家不是还养了只花兔嘛,把它杀了就行。”   “绝对不行。”顾言苦笑:“那是我闺女的宝贝,一天看八百遍。我要敢给杀了,那泪流成河非把我冲跑不可。”   “嗐。你说说你,一个当妈的在孩子面前一点儿威严都没有。谁家养的鸡啊兔的不是大人说了算,你这倒好,在家连杀只兔子的权利都没有。亏李仲夏还说你是一家之主呢。你这算个啥一家之主?”   支书没好气的嘟囔完,转身出屋子:“我去找李仲夏去,让他给杀。”   找谁都白搭,我俩都不会擅自杀闺女的宠物。这话说了这些人根本不会理解,在这时代人的眼里,啥都是能杀了吃的。顾言伸手拽住男人,提了解决方法。   “兔子我去弄,您留下陪这位。”   “对嘛,这才像个当家做主的样子。”   顾言无所谓的笑笑,转身出了支书家院子。兔子而已嘛,空间里冷冻的还多着呢,我给你们化一只就是。   回家跟孩子们磨叽了一阵,她提着解冻的兔子再次返回支书家里。她是大队主任,这种场合得陪着谈工作。   把兔子送到厨房,支书媳妇指指堂屋跟她耳语。“已经喝上了,让我炒了鸡蛋,拍了个黄瓜。刚才竟然说要炸花生米。这他娘的刚喝就醉了?别说花生米了,家里油都没了,炸个屁的花生米。”   “没事,您就炖肉吧。有啥做啥,别理他就是。”虚了把头的招式还不少,明知道没有还吆喝让做。好像他多阔气热情一般。这时候了,支书怎么还搞不清形势?等会儿这家伙给你按个奢侈风的罪名,我看你咋办?   “嗯。你可少喝点儿,别跟那些臭男人比。”   “知道,我就应个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上了这个桌,那还能推辞的了吗?顾言刚进去,已经被前教练挤兑。   “来晚了,顾主任您可得自罚三杯。”   支书看顾言的脸色沉了下来,赶快开口解释“顾主任是去给您杀兔子了,一会儿做了辣兔丁咱们好下酒。”   “李支书,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是无产阶级,要有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怎么能又是鸡又是兔的大吃大喝呢?而且,家里养这么多家畜,是想走…的道路吗?”   “这……”李支书哭笑不得,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喝酒是他提出来的,说是打平伙,朋友分摊增进感情。他作为支书还不至于连这都舍不得,当即就又杀鸡又杀兔,这咋刚上酒桌,就给他们这么大下马威?   “支书家里就两只鸡,这是对您这无产阶级同志非常爱戴,才狠心杀了招待您。您若是过意不去,那可以不吃,或者多补一些粮票。   至于兔子,那是自己活得不耐烦跑来我面前寻死的。我没舍得吃,留到现在拿出来招待您。您既然要发扬风格,那我等会儿给家里人端回去。毕竟不能拂了兔子送死的好意。”   前教练被顾言噎够呛,又当又立的心思也一下子彻底被堵死。这下别说鸡兔了,酒钱都得给付。毕竟无产阶级可是不占便宜的。   “既然组长觉悟这么高,那我们都紧跟组长。这酒就别喝了,这么浪费的事儿咱们还是别干。”顾言嘴角噙着笑,眼眸冰冷无比。“按规定,招待餐半干半稀就可,我出去跟嫂子说一声。免得她好心……干了坏事。”   说完不待他回话,起身利索的出了屋门。院里扬声喊道:“嫂子,招待餐玉米糁稀饭就野菜窝窝,你可别给做错了。兔子我就端走了,毕竟它特意跑来我面前找死,我不吃它太对不起它。”   这是啥话?支书媳妇被说的懵逼无比。不是说要好好招待领导嘛,这咋刚进去情况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顾言端着刚剁成块的兔子走了,独留堂屋几个男人大眼瞪小眼。支书这下也有些懵,呆呆的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人一看就不是啥好茬子,本来是想拍马屁哄好了就算。可这情况,好像好吃的也不敢给啊。   等等,得赶快把家里多余的鸡给藏起来。否则被这家伙看到,再给按了罪名,他这当支书的得先挨第一炮。   嗐,早知道真这么严重,他就不会舍不得那几只鸡啦。老农民一年到头,就靠着扣鸡屁股弄几个油盐钱,这都不让养,以后日子可咋过?   被顾言这么一挤兑,这家伙想吃好喝好还批评人的心思彻底落空。就着炒鸡蛋拍黄瓜喝了两杯酒,晚饭吃的稀饭菜窝窝。粗糙的他直皱眉头。最后临走留了两毛钱酒菜钱。   “不用,不用。来到河野大队了,我咋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那不行,无产阶级绝不占任何便宜。说好了打平伙就得分摊。你收着,我先回大队休息。”   “我去送领导。”   大队就一间零时住房,一盘炕,一套被褥。俩男人瞅瞅这情况看一眼支书。用眼神询问他,这我俩晚上咋睡?   按照正常操作,支书应该回自家抱一床被子来。以往都是这么干的。可想想这家伙的嘴脸,他忽然改了画风。   “委屈二位了,咱大队穷,解放前光屁股的比比皆是。如今冬天还有穿单衣的,实在没多余的被褥。”   “没事。咱们无产阶级,就是要艰苦奋斗。日子会越来……”   另一个男人话说半截失了声,这空话实在说不下去了。   支书笑笑只当不知道,连一瓢凉水都没给他俩预备。充分发挥无产阶级的特色。咱穷,啥都没有。   俩男人盖一条被子睡觉,可想而知那睡眠质量。如今的被子都是一米五乘两米的单人被,随便哪个一翻身,另一个就光了。   白清,就是那前教练。一早起来的时候脸黑如锅底。叫住来送饭的保管,让他去叫顾言来。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一碗粗糙的杂粮粥, 他皱着眉跟咽药一般进了肚。心里把那个破坏他计划的顾言恨的牙痒痒。老子就是说说而已,你这家伙咋不按套路出牌。居然真的给这么粗糙的饭,热水都没一口,喝口酒还得自己付钱。   “组长, 咱吃了饭该组织人进行工作了吧。”   “嗯。把大队的民兵都组织起来, 挨家挨户大检查。”   “好嘞。”   男人兴奋极了, 这工作他喜欢。那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肆意发落旁人的感觉实在是好。不过一般老农民家里也没啥茬好找, 房子都是打土豪分的, 可说家无恒产。口粮能坚持到下月的都算好户。他也就找找鸡、猪的茬。   民兵很快被组织起来, 一帮子愣头青领着他们到处搜查。看这帮子老农民有没有暗中搞……主义。   忙活一上午, 结果一无所获。养猪都集中在大队, 属于集体资产。一家家就剩一两只鸡, 留着下蛋换盐。自家嘴里的必须品, 没任何盈利的。   白清中午吃饭时脸继续黑着,下午的时候这帮家伙把之前被打倒的地主给揪了出来, 在大街上贴报, 狠狠批判了一顿。   黄昏时分,让人再次来叫顾言,说有工作要谈。顾言叹口气, 洗漱一下穿着下地的衣裳去了大队。   “找我啥事儿?”   “顾言,就你这觉悟, 到底是怎么当上主任的?”   “组织、带头在地里种黄豆萝卜,努力让大家冬日都能有粮过冬, 我这觉悟咋了?一心为人民服务,争取让大家不饿肚子,怎么就不能当大队主任?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的辛勤劳动, 城里的粮站该供应什么?”   “你……你别给我牙尖嘴利的。”男人拿手指着她,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进入了主题。   “你男人的战友被下放到了咱公社,如今正在接受审查。一旦审讯清楚,你男人绝跑不掉。”   男人冷哼一声,黑着的脸换成了得意:“别以为早早躲回家里就没事了,这回谁也别想跑掉。李仲夏思想有严重问题,绝对得接受严厉的再教育。”   “所以呢?这跟我有啥关系,你特意跟我通报。”   “你……你当真不怕你男人被打倒?”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过好自己就行了呗。”   “你够狠。顾言,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无情的女人。”   “那不然咋办?你想我俩同患难,好借机压我一头?”   “哼。你要是识相,我可以帮你。”   “咋帮?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呢,想咋就咋啊?”   “在老子的地盘,老子就是皇帝。”   “哦,原来你想当皇帝啊?”   “当皇帝怎么了,老子如今就是皇帝,一言九鼎要你死就死。”   男人嚣张无比,却看到顾言拿出一个小巧的黑匣子。比录音机小的太多。可它居然有录音机的功能,把刚才他俩的话原封未动的重复了出来。这下他彻底傻眼,抬手就想去抢。   顾言那身手,侧身一躲抬脚将他踹倒在地,脚丫子踩着他脑袋。一副女土匪的模样。“我把这个放出去,你得被批成啥样?呵呵……识相的给姑奶奶老实点儿,早点儿离开河野大队。   哦,对了。我男人那战友得拜托你照顾一下,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一激动可是会控制不住到处宣扬你说的好话。当皇帝,这话一出去你知道什么后果。”   “我……我不敢了。姑奶奶,你绕了我吧。”资本家都得被打倒,他这话一出去……不,这简直不敢想。他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顾言狠狠的踩他一下才抬脚,望着他的眼神如同看狗屎。“麻利的滚,记得照顾我男人的战友。”   “嗯。”   男人彻底怂了,灰溜溜的带着人连夜离开了河野大队。以为握住李仲夏的把柄就可以威胁顾言,他想把这个压他一头,让他没面子的女人压在身底。结果落入了她的套,给她留下了致命的把柄。   这已经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简直是亏大发了。以后他在这女人面前彻底沦为了小弟,让他干啥他都得听令。   顾言解决了这个搅屎棍,自然也明了之前大队那些混混受谁指使。这家伙又仗着什么来要挟她。至于原因,肯定是记恨她当初给他没脸。   呸,小人得志。现在还有用姑奶奶暂时放过你,等回头再跟你算账。拔出萝卜带出泥,李仲夏这战友也不知是个什么性子,希望不是那种乱攀扯的。这回再加你这一重保险,危险系数应该不太高了吧?   心里担忧着这事儿,准备回家跟李仲夏说说。他应该能猜测出是谁被下放在这里,对方的品行也能基本判断出危险等级。   “小花,你爸呢,他去哪儿了?”俩屋子都不在,院里邻居家也没有,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哦!爸爸说出门有点儿事儿,可能晚上不回来。说具体的等他回来再跟你说。”   难道他也得到消息了?是去找那战友吗?顾言心里担忧,一晚上都没睡好。这个家伙,不会紧急时期犯傻顾什么兄弟情吧?   给兄弟两肋插刀她不反对,可如今……算了,说到底她还是自私作祟。若换了是她的兄弟落了难,她也不能置之不理的。   一夜翻来覆去,天快亮时李仲夏回来了。她噌的一下坐起来,盯着他满脸问询。   男人反手关上门,坐在炕沿小声的开口:“老许被下放了。他咳嗽、高烧,身上还有伤。得马上治疗……”   “你跟他属于一个拍戏的吗?”   李仲夏点头。“老许是硬骨头,不会乱牵扯。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他如今离我这么近,我得想办法帮他。”   顾言点点头,对他表示非常理解。共生死的兄弟,岂能因为局势而改变。若是眼看生死兄弟而不顾,她都会看不起他。   “在四里外的交院大队是吗?昨晚没人看到你吧?”   “是。没人看到我去看他。”李仲夏停顿一瞬,非常不好意思的开口。“媳妇,你现在还能弄到那种药吗?那种只需口服,就可以达到输液效果的消炎药。”   “你怎么知道的?”   “妈说漏嘴了。”   “我就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顾言这话纯表达一个因果,没有一丝埋怨的意味。老太太会跟儿子说走嘴,那是因为他们是一家,她知道他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媳妇。   “我试试,尽量弄。”   “我陪你去,或者你告诉我方式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儿还是我来吧,出了事我来担着。   “没那么危险,你别担心。我去试试,也许今儿就能弄到。”   李仲夏也不多问,只一个劲儿的嘱咐她注意安全。“药是其次,你自己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不能确保安全……媳妇还是我去吧。”   “呵呵……没你想象的那么危险。我会看着办,你放心。”   消失一下午,晚上顾言把两个装着药的白色瓶子交给了他。“白色药片一次一片一日三次,红色胶囊一次三粒,也是三次。这是一周的药,吃完再看效果。”   “你拿药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你晚上去一定小心,别被疯狗给看到了。”   “放心。”   两口子暗暗做着危险的事儿,所幸直到一周后对方恢复,他们也没暴露。顾言偷摸去看过那个老许,男人一看就是那种铁骨铮铮的硬汉,对李仲夏冒险的救助行为非常感激,本就深厚的兄弟情更加深了一层。   农历七月,小花接到了公社初中的录取通知。一家人对这结果早有预料,表现的不算太欣喜。   “全公社第一,我闺女就是厉害。”顾言夸奖一句,开口问“有什么要求没,想吃的想玩的,喜欢的衣服什么的,都可以。”   “不用啦,我什么都不缺。”   孩子满脸满足,是真的对这种状态满意。到公社念书得住校,住宿费、粮食、学费、书本费,还有被褥。有些人光是被褥就没多余的。家里兄弟姐妹盖一床被子,你要拿走,剩下那个咋办。她们班考上的有七个,可去读的只有俩。她和徐姨姨家老二徐瓦。   “那做身新衣裳吧,再做个新书包。你这书包背了五年,都补了好几回了。上初中了,得背个漂亮的书包。”   “我给做吧。”老太太望着孙女满脸慈爱,“把家里那些布头都找出来,我挑颜色鲜亮的做。缝一圈荷叶花边,上头绣上几朵山丹丹花,保管做出来好看。”   “绣花就算了。把荷叶花边做漂亮就挺好啦。”绣个花再被批评是封资修,那可得不偿失。   “行,你现在就去找,我给做。”   顾言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大包袱。拿给婆婆后打开:“给徐瓦也做一个。他妈顾小娃娃,估计顾不上给他弄这些。”   “行。”   “徐瓦说他现在可可怜啦,他妈又生一弟弟,把不满全发泄给他们爷几个了。说是因为看秃脑瓜看多了,这才又生了个秃脑瓜。”   “哈哈……”大家哄堂大笑,为徐家父子点蜡。   “奶,妈,我到公社读书了,弟弟妹妹们咋办啊?”   龙凤胎最早也得明年才能入学,妞妞更小,这还真是个问题。顾言正想说她上工带着,徐姐抱着小儿子进来啦。   “我看着吧。一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反正如今有这个小的,我也走不了,我都看着就是了。”   老太太让她坐到炕头,把孩子们玩过的拨浪鼓给她怀里的小家伙。“他奶奶呢,看不了吗?”   “不行啦,最近下炕都费劲。”   “唉,人老啦,不中用了。”   “我看您老身体还好,眼神都能穿针,手也不抖啦,越活越年轻。”   “哈哈……是恢复的挺好。这回这药好,我吃着吃着,这手就不抖啦。也是孩子们照顾的好,辛苦顾言和仲夏了。”   “这都是他们应该的。”   “就是,妈你好好的,就是我们的福气啦。”   徐姐在这儿闲磕了会儿牙,快中午时抱着儿子回家做饭。午饭刚吃过,徐瓦急匆匆的跑了来。   “顾姨姨,真的给我做新书包吗?”   “对啊,你跟小花一人一个。奶奶给做呢。”   “耶,太好啦。”孩子兴奋的蹦起来。“我的书包都补丁摞补丁了,我妈说是我太费,就让我用那个呢。这回不用用了,我有新书包啦。”   “本来就是你太费。那书包堂哥用时好好的,给你后就三天两头的破。”   三三跟在后头,开口一副懂事又操心的口气。好像他是哥哥,望着不争气的兄弟满脸犯愁。   “那堂哥都用旧了的,给我后可不就容易破嘛。”   顾言笑看这俩斗嘴,起身拿给他俩一个一个窝窝。   “不用了,姨姨,我们吃过了。”   “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赶紧拿着,吃饱了也不耽误多加一个。今儿这窝窝里加了小米面,可好吃了。”   吃了饭,几个孩子也不午睡,结伴到外头去玩。顾言叮咛一番注意安全,也不强迫他们。小孩子精力旺盛,如今这时代晚上没娱乐睡得早,中午没必要再睡。   暑假的时光就这么一天天的玩着,小丫好动,经常磕的不是胳膊青,就是膝盖紫。顾言如今也被练出来啦,只要不是要害,她都根本不担心。给臭丫头抹抹碘伏消一下毒,继续放孩子们去疯。   没几天后,李仲夏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架手风琴,小花这回高兴坏了,也顾不上疯玩了,每天最多的就是练琴,跟徐瓦下棋。看着小家伙的任务落到了三三脑袋上。   “顾彦珠,顾彦磊,咱们开个学校怎么样?让哥哥姐姐当老师,咱们当学生好不好?”   “好。”   小家伙不知不觉落入哥哥的套,一个个乖乖坐着跟哥哥姐姐玩上课的游戏。家里的高凳子,矮凳子,小板凳全搬了出来。妞妞坐在廊阶上,屁股底下垫着小棉垫。手拿石笔在板子上像模像样的涂鸦。   “姐姐,我也能当学生吗?”   邻居家孩子也跑来,对着小花恭敬的好像真的对着老师。几个大孩子非常享受这种当老师的感觉,玩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老师,下课咱们玩丢沙包好不好?”   “老师,咱们玩捉迷藏吧?”   “玩撞拐。”小丫这孩子,提出的建议得到男孩子一致叫好。   三三伸手拉住妹妹:“好,等一下哥哥带你们玩撞拐。不过咱可说好了,撞疼了你可别哭。”   “我才不哭。我撞拐可厉害了,磊磊撞不过我。”   顾彦磊小朋友跑姐姐跟前:“我跟二姐玩跳皮筋,不要你。”   小丫挥挥手:“去吧,去吧,姐姐才不跟你撞,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哼,臭小丫。”   “哼,臭磊磊。”   龙凤胎又干起来了,小花无奈的笑笑,跟三三一人一个拉了开。   捡羊粪的间隙就这么疯玩着,小河里,天地边,路口、院子,到处都是孩子们开心的身影。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一个多月后, 顾言开着拖拉机送俩孩子去公社初中。报名后到宿舍铺被褥,一进去两口子都皱起了眉头。   听说了环境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墙上的报纸已经发黄甚至发黑,屋里南北两面铺着木板, 高度不及一米。地上湿漉漉的泛着潮。   两口子互望一眼, 什么废话都没说。一人去拿笤帚簸箕, 一人去提桶打水。顾言擦着灰, 忽然抬手把那碍眼的报纸给撕了下来。   “你们在这儿待着, 我去找些报纸重新糊一下墙。”   “妈你去哪儿找啊?”   “公社大院儿。”   本来只是简单的事儿, 让她弄的复杂不少。找了报纸, 在公社食堂花一毛钱做了浆糊。返回的时候, 宿舍已经被李仲夏打扫的干干净净。后来的几位家长没捞着打扫卫生, 看要糊墙, 赶快七手八脚帮忙。   人多力量大, 不要一小时,这复杂的工作完美收工。这回看着干净亮堂许多, 没了之前那种沉闷的压抑感。   厚厚的褥子给闺女铺在靠墙的位置, 上盖红蓝白的格子床单。同色的被套、枕套。整齐划一的装扮让她旁边的小姑娘羡慕不已。   几位家长相跟着去给孩子交口粮,一次一周或者一月都可以,顾言一次□□了一个月的。临走给闺女又塞了几毛钱。   “听说会有人挎着篮子来卖蒸饺、饼子啥的, 别舍不得买。这些一周都花完。”   小花呵呵笑着挽着妈妈胳膊,挨着脑袋小声的说“妈, 你交了粮,又另给一份伙食费, 是不是太奢侈了。”   “一点儿也不。我刚才交粮时看到好几家的粮食都有生虫现象,那饭肯定不好吃。”   “就是这样的啊!听上过的哥哥们说,有肉。虫子蛋白质。”   “你呀, 只要能上学,那是啥都不在乎是吧。”   “这样已经很好了。好多连生虫的粮都没有,交不起伙食无法上学。我啥都不缺,吃点虫子饭没什么大不了。”   学校开学后没多少日子,如火如荼秋收农忙季到来,大家都投入到了秋收中。颗粒归仓,粮食才是命根子。   下午去了趟公社,顾言回来就黑了一张脸。李仲夏做着饭,小心的问:“怎么了这是,在公社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了?”   “上头分下来几个知青,本来也没说分给谁。其他几个大队借口住房问题,管理问题,全都往外推。结果,支书居然积极响应,打了鸡血一般要支持工作。   他奶奶的,支书咋就能答应呢?这事儿一看就不好弄,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把一帮子城里孩子扔这土坷垃里,会碰撞出多少麻烦来?”   “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得了,你可别到党支部去嚷嚷。欢迎知识分子下乡,你得紧跟节奏。”   一句话顾言彻底蔫儿了,坐在凳子上低着脑袋不吭气。虽然早知道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可支书的做法还是让她不可理解。干嘛要揽这麻烦,这要是开了头,之后上头分来的知青会不会全分他们大队?   心里再不情愿,她也没法反对。别说她是二把手,就是一把手,只要搭档积极响应,她就没法子拒绝。   当晚,大队开社员大会,动员大家积极接纳知青们,帮助她们融入劳动人民大家庭。   “一个知青,一月总共有三十斤粮补助。谁家有地方的赶快报名啊,这绝对不亏。”   “支书,那这知青是女娃娃还是男娃娃。若是女孩子,那我家要一个。”   顾言一看发言的心里就火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们院儿西邻居,三间厢房还有南面两间耳房,家里人口简单,这一听有便宜可占立马来了精神。居然还要女娃娃,不知道香饽饽在饿狼眼里就是争端的理由吗?   “行,你家登记一个女娃娃。”支书激动的手舞足蹈,“还有谁家,拢共没几个啊,晚了可就没了。”   搞的跟赶集吆喝一样,顾言懒得再听。反正有支书主持,她干脆出门去打谷场。踏着夜色听虫鸣,比待在吵吵把火的党支部自在。   老远听到了喊操的声音,走进了发现是李仲夏带着孩子们在跑步。好嘛,这是要军事化管理仨孩子吗?   妞妞跟在最后,小短腿跑几步居然坐地上啦。顾言过去一把抱起孩子,迎着前头的队伍追了上去。   “一二一,一二一……”   孩子高兴的咯咯笑,望着哥哥姐姐得意的很。瞧我有妈妈抱,你们得自己跑。小丫看懂了妹妹的眼神,白她一眼边跑边说。   “一二一,一二一,我们团结去打美的。”   “不对,是打鬼子。电影里他们可坏了,都是坏人。”   “笨,美的、鬼子都一样,都是坏人,都得打。”   听着孩子的稚言稚语,两口子相视而笑,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管它阴晴圆缺,任它酸甜苦辣,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翌日是周日,小花下午要走。顾言中午给做了烙饼,把新鲜白菜切碎用各种辣椒一起炒。多放油,起锅时加入各种调料,香的东屋王小麦吸着鼻子端碗过来。   “你这辣椒真香,一点儿不呛。做这给闺女带着下饭呢吧?”   “嗯。天天吃水煮菜,孩子该没胃口了。”   “你对孩子是真好。稀粥、窝窝、水煮菜加些盐,谁家都是这么过的。也就你还特意种了辣椒,留的油给孩子做下饭菜。”   “你不知道,学校那饭里缺油少盐的倒没什么。可那粮好多都生了虫子,有的人不讲究往里掺了谷糠或者高粱壳,粗糙的能喇破嗓子。”   “真的呀?那……那学校就不管嘛,就让孩子们吃这些?”   “没办法,一家家都不容易。想多点儿孩子上学,其他方面自然得退让一些。不然光是这口吃的,就得阻断多少人的求学路。”   “是。难啊!”王小麦家大儿子也只小学毕业,老二也不打算上初中。下来的几个也够呛,一家子够生活都不赖,哪儿有余力供孩子读书啊。   吃的东西用一个特意制作的袋子装好,一式两份。上回徐姐就说让徐瓦认顾言当干妈,长大了得好好孝敬干妈。   “妈妈下午要上工,你跟徐瓦路上小心。别走太晚,天黑了危险。”   “知道。妈你别担心,我四点多就走。晚上有自习,我去了先预习一下。”   顾言下午在村北玉米地里掰玉米,晚上一下工就跑步离开,先去徐姐那儿找孩子。结果在当街大牛圈那儿看到一帮子大人刚灭了火,徐姐赫然也在其中。   “徐姐,磊磊小丫她们呢?”   被问了,女人四下转圈。“刚还在啊,这一阵阵跑哪儿去了?”   “没跟你说吗?”她交代孩子要去做什么得跟徐姨姨交代,这怎么会忽然不见了?   “没啊。”徐姐一拍大腿。“不会是怕大人打,所以躲起来了吧?”   “怎么回事?”   她一问,灭火的人七嘴八舌的开口,徐姐打断大家,利索的跟她解释。“俩小家伙把牛圈旁这草垛给点了,大家发现了这不就赶紧灭火嘛。然后吓唬孩子,说他俩点火要挨揍,等你回来告诉你,让你好好管管家里的熊孩子。   大家急着灭火,没顾上看这几个。估计是被吓着了,躲起来了吧。本来就犯了错,又被人吓唬,会不会躲回家找奶奶了?”   “有可能。”顾言说着抬腿就往自家走。“我先回家看看。”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俩女人一前一后朝着李家的院子跑,不消两分钟已经进了屋子。老太太坐在炕上做针线,看她们急慌慌的赶快问咋回事。   “孩子们没回来吗?”   “没啊,不是跟着她徐姨姨在外头玩吗?”   坏了。这仨被吓的跑哪儿去了?她之前三令五申不许玩火,否则妈妈会揍。真的会动手揍人的。   本意是想吓唬住,让孩子意识到危险以后不玩火。这下好,两下一凑,孩子估计被吓坏了。她们那么小,还没有辨识能力,遇到事儿害怕的会躲到哪儿去啊?   这么一阵的功夫,李仲夏回来也得到消息了。男人拍拍媳妇肩膀:“别瞎想,赶紧召集大伙儿帮忙找。她们那么小,应该走不了多远。”   顾言点头,转身往外走。天已经黑了,得赶快找到孩子。如果这仨傻乎乎的躲到荒郊野外,这时期狼多,那真是非常危险的事儿。   “找到孩子奖励五十块钱。”   她这话一出,社员们顿时炸了锅。一家子一年都不一定能落下五十,主任这回是发了狠啦。   “主任,真的假的?你这可是出血本了吧?养猪的钱不要了?”   “真的,大家赶快去找。我说话算话,结伴找到的就均分,单独找到就独得,大家赶紧行动起来。”   “好嘞。找点儿松油点个火把,大伙儿找人去。”   没好处,大家也就例行一下公事帮帮忙。这有了奖励,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只要没找到,就会有人为了钱去干这事儿。   人多力量大,很快村里村外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几个孩子的影子。大家开始将目标扩散到了村外,甚至更远处。   顾言忽然想到之前外甥结婚,她带着孩子去过姐姐那里。小家伙们还去过姑姑家,这害怕之际会不会跑亲戚家寻求庇佑?   把想法跟李仲夏一说,男人也觉得有可能。“那我去白露那儿,你找徐姐夫或者随便找几个伴儿跟你到你姐那儿。拿好镰刀,路上可能有狼。”   这会儿人都走散了,到哪儿去找徐姐夫去?顾言哼哼应付了一声,提着镰刀就走。说是去找徐姐夫,其实根本没理这茬。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离开村子很远后, 她拿出了热成像。开始一路走一路搜寻。根据图像形状大小判断是不是自家仨孩子。   一路搜寻到姐姐家都还没找到,熊孩子也不在这里,顾言是真慌了。姐姐姐夫听到这消息都劝她别急, 这边也马上发动亲朋好友一起帮着找。   “我再去找。”   看她一溜烟的不见了,顾大姐急的跺脚。催促家里人赶紧点着火把结伴去找人。大晚上的可不比白天,遇到狼可咋办?   “你妹子是真胆儿大,一个人就敢到处吓跑。遇到狼……”   “闭嘴吧,赶紧去找,别说废话。”   顾姐夫望一眼越来越放肆的媳妇, 咬咬牙啥也没说转身出了门。将心比心吧,要是丢的是他兄弟家的孩子,他这会儿也急的要疯。   顾言再次转到了野外, 荒郊野岭天黑如墨, 别说找人了, 自己不迷失方向都是好的。仨熊孩子跑哪儿去了?俩六岁的孩子带着个小不点, 这大晚上的能藏哪儿?   “小丫、磊磊、妞妞, 你们在哪儿,赶紧出来,妈妈来找你们了。”   身处墨一般的夜,顾言真是欲哭无泪。养个孩子咋就这么难呢, 松了不成材, 这就是吓唬一下不许玩火,也能把臭孩子吓跑。大晚上的把人的心吊到嗓子眼。   就打过磊磊一次偷东西, 也就打了几下手板, 这不算太严重吧。怎么就能遇事把孩子吓跑呢?做错事了,跟妈妈坦陈,顶多被罚一下就是, 怎么想的不往家回,反倒带着妹妹跑的不见人影儿。   庄稼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四下搜寻,嘴里喊着孩子,眼睛盯着热成像仪。一个个小点在上头闪过,都是老鼠小鸟之类的小动物。   此刻她多么急切的盼着这上头能出现三个小家伙的身影,只要找到孩子,她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从之前对孩子不知深浅的气愤,到如今担忧的心占据全部。   宝贝,回来吧!妈妈不罚你们。不管是不听话点火烧了草垛,还是不知轻重,犯了错不坦陈错误反而躲起来,妈妈都不管了,只要你们回来就好。   一颗心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熬,顾言急的嘴唇都咬出了血。直到遇到从妹子家返回的李仲夏,她再顾不上别的,拿出另一台热成像给他。   “什么都别问,等之后我跟你解释。”   军工才有的东西,她凭空拿了出来。这次她在他面前完全暴露,如果他对她有一丝歹意,在强大的利益面前,她极有可能被送进实验室切片。   空间、异能,只这两项,别说国内,放出风去能引起世界性的抢夺。近一步,两颗心再无距离。掉一步,整个家庭万劫不复。在这心急如焚危机四伏的时刻,她选择了相信他,选择了对他坦诚自己。   李仲夏脸色的惊异毫不掩饰,但听话的什么都没问,俩口子一瞬间气场顿变,好似进入战场的战友一般。默默点头,背靠背往相反的方向搜寻。   走出没十米,俩人的仪器上同时出现了影像。不用吭声,俩人已经飞快的退回到一起。   “是狼群。不到十只。”李仲夏低低的说“你有武器吗?没有的话,光凭我们手里的镰刀很难对付,我们得赶快撤,或者烧火原地待援。人一多它们自然就退了。”   “来不及了。”狼群已经对它们开始围攻,顾言也不再多言,拿出两把ak递给男人一支。“并肩作战,别想其他。”   “同生共死,我是你的后背。”   话语未落,李仲夏已经率先开枪。一只狼被击中脑袋,哼唧一声倒在地上。头狼也发现了危险,仰头一声嚎,命令大家集体攻击。   “嗒嗒嗒……”带着□□,但还是有沉闷的响声发出。随着两口子手中武器连发扫射,八只灰狼一只都没能跑。全倒在了地上。   一场危机很快消灭。李仲夏把武器交给她,然后动手把灰狼尸体摞成一堆。手中的火把想点燃烧掉这些会暴露枪械的证据。点了几次没点着,灰狼表面全是血液,湿哒哒的不易燃。   他正想去找一下易燃物引火,只见她媳妇一抬手,这一堆肉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两口子对望一眼,同时弯腰低头,捡地上的弹壳。善后工作几分钟结束,望着那一堆灰,李仲夏的惊讶已经达到了顶峰。   这是上演的现实版《聊斋》吗?超越时代的武器装备,超越常理的大火。他媳妇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找孩子。”   男人点头,二话不说继续寻找孩子。走出不远,看到一个山洞。抬腿毫不犹豫的进入,俩人沿着两侧仔细搜寻。   洞很深,洞壁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应该是抗战年代用来躲避侵略者的。越往里走,分岔也越来越多。李仲夏正犹豫该怎么办时,她媳妇拿出一个大喇叭。   “磊磊、小丫、妞妞,你们在吗?爸爸妈妈来找你们了。”没有更大功率的热成像,只好用这原始的办法了。“你来喊,你没跟孩子们动过手,他们跟你关系更好。”   李仲夏接过喇叭,开始对着说话,声音放的非常轻柔。“孩子们,爸爸来了。你们在的话就赶紧出来啊,爸爸给带了好吃的,你们晚饭都没吃,肯定饿了吧。有烧鸡、有烤兔子哦……”   “这话也太无厘头了。”   “无厘头就对了。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逻辑。”   顾言点一下脑袋,觉得李仲夏这家伙成长的真快,从之前的对孩子完全不了解,到如今对小家伙们可说了如指掌。说话都能掐孩子的点。   “爸爸,爸爸,真的有烧鸡吗?”   “爸爸,我要喝水。”   “不要吃兔兔。”   仨小家伙手拉手从里头出来。这一刻,两口子放心只余是哭笑不得。臭孩子,把大人都急死了,自己也险些成了灰狼的口中食,居然还惦记着吃呢。   李仲夏把喇叭给媳妇,“赶快都收起来。”提醒完她,他过去把臭孩子们接过来。   两人抱着孩子出了山洞,仔细辨别一下方向往回走。这里离村子大概三四里的样子,按说社员们应该搜寻到了啊,这咋臭孩子还躲在洞里呢?   “刚才有好几波人来找我们,我们都没答应。”磊磊回答起来得意的很,歪着脑袋问李仲夏“爸爸,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说了有烧鸡的。”   妞妞又困又饿,躲在妈妈怀里想睡觉。小丫在爸爸怀里不敢吭声,显然比弟弟更多警觉。   “为什么要躲起来?”   李仲夏问话,顾言从空间里拿出三盒牛奶,给了每人一盒。又累又渴的孩子如饮甘霖,咕咚咕咚的吞咽着。等喝完了顾言把包装收起来,再次重复了一遍男人的问话。   “为什么躲起来,大人都来找了也不出来,你们不知道找不到你们,爸爸妈妈会有多着急吗?”   磊磊这回想起来自己犯啥错了,趴在爸爸背上不再说要烧鸡。小丫也躲着装哑巴,妞妞喝饱了,趴在妈妈怀里打个哈欠睡觉。   “算了,以后再说吧!”李仲夏背一个抱一个,望着媳妇满脸无奈。顾言点点头,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也暂时打住。   路上遇到尚在搜寻的社员们,两口子挨着跟大家道谢。   “明晚我请大家吃小米干饭,今儿帮忙的都有份儿。”   “哦!”刚才还失落的人们顿时就来了精神,今晚不算白忙。为了一碗干饭,如今的人能帮人扛俩仨小时的玉米杆子,这搜寻几个小时也能得一碗干饭吃,这活儿干的不算赔。   被惊动的李白露一家和顾大姐一家也都跑来了河野大队,看孩子找到了,后怕的直拍胸口。   小姑和大姨拍拍几个孩子,满脸都是又气又笑。“傻孩子,也不知道咋想的。犯了错认错认罚就是了,跑啥啊,大晚上的吓死人。”   “可不。我们村儿里一个孩子就是犯了错怕被打跑了,到现在也没找着,也不知道是被啥吃了。”   顾大姐抱着小丫,拍她一下又亲一口。“以后可不敢这么着了。那野外危险着呢,犯了错跟妈妈承认错误,顶多被打两下就是了。大晚上的可不敢瞎跑。”   “知道了,小丫以后不敢了。”   “磊磊也不敢了。”   找到了孩子,帮忙的人很快散去。白露和顾大姐他们也都告辞离开,婉拒了他们的留饭,一个个都说吃过了。如今正值农忙,大家都顾不上多留。   他们到家得做饭吃,顾言如今已经暴露了,干脆煮了家里已不剩多少的挂面。老太太不清楚情况,李仲夏……她武器装备都有,多煮点儿挂面有啥大不了的。   吃完了安顿孩子们睡下,两口子吹灯上炕。顾言本以为男人要问,结果他好长时间都没吭声。   “不问吗?”   你如果心有歹念,不会那么利索的善后,唯恐被人发现端倪。被人问起枪声的时候还遮掩说是放炮敲石头吓唬野兽。我如果对你没有极高的信任,也许此刻已经痛下杀手。可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这么不明不白的,我总觉得有什么在吊着。   “可以说你就说,不能说你就当今天的事儿没发生过。”李仲夏说完沉吟良久,忽然开口问她:“你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顾盐对吗?”   “对。”   “所以这几个孩子不是你生的。你根本就不会生育吧?骗我说什么在吃避孕药。”   “李仲夏,你偏到哪里去了?现在重要的是我们生不生孩子的问题吗?”   “我们是夫妻,对于我来说,这就是重要问题。”男人翻身侧过来面对她:“你能引燃大火,能无缘无故变成很多东西。可你又不会拿大火烧我,甚至上次在火场还暗中帮我。你变出来的东西我都是既得利益者,有什么好质问的。那我作为你的丈夫,该关注的不就剩这个了吗?”   本来担忧的要死,结果一下子就被他弄笑了。顾言钻他被窝,抱着他笑的花枝乱颤,好一阵才停下来。   “你没把我当妖怪啊?”   “妖怪怎么了。聊斋里的妖怪比正人君子可爱多了。你冲进火场救我,帮我找药,对几个没有关系的孩子如同亲生。这只是明面的,背地里还不知道为我们做什么了。就算是妖怪也是我的好媳妇,想吸血还是什么都尽管来吧,我保证不反抗。”   “哈哈……大笨蛋,你才是妖怪呢。”娇嗔完,她简单的跟他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异能,和事情的前因后果。   “磊磊和小丫是我亲自生的。这落后的破地方想去县医院还得大队开介绍信,而女人生孩子是根本不会给开的。而且我事先打听过,就咱县医院妇产科大夫的水平,比大队接生婆强不了多少,也是培训班出身,根本没上过大学。   我只好想尽一切办法掩人耳目准备生产事宜,结果生的时候还是高血压引发了子痫。一条腿进了鬼门关,差点就回不来。韩家那个老太婆还趁我昏迷把小丫扔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气,恨不能拿着ak把他们全突突了。”   “对不起,你受委屈了。媳妇,你的意思是原书中我死于火灾。现在已经不在了,独留妞妞和我妈相依为命。”   “嗯。所以我才千防万防的给你防火,满以为自己火系十级,只要我在你就肯定没事。结果火里半天找不到你,我都急死了。”   “谢谢你。”   “你完全相信,都不怀疑的吗?”   “是很离奇,不敢置信。不过有两点我可以肯定。第一,你绝对不会害我。第二,也绝没有任何意图危害国家。所以其他都不重要。我们是夫妻,患难与共生死相随。其他都不重要。”   “我现在是不是该说一句,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这话该我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男人收拢胳膊,将她搂得更紧。“以后有什么事儿都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背着。这么大的秘密,你自己一个人会非常累,也很容易泄露。有我在,怎么也能打个掩护。”   “我之前喂猪,本来是偷偷给它吃后世的饲料的,结果你一帮忙,我每天跟做贼一样偷空去喂猪,要防着外人,还得防着你这个内人。”   “你呀,我就说光吃泔水加少量谷糠,那猪它就不可能长那么大。对了,咱家两只鸡,天天两颗双黄蛋,这也是你的功劳吧?”   “嗯,鸡是后世的蛋鸡品种,本来就产蛋量高,我又给喂鸡饲料,所以它下蛋那么勤劳。”   李仲夏笑的轻快又幸福,“以后我给你打掩护。”   “嗯。”   顾言也非常高兴,拿出录音机给他听那段对话。分享,会让痛苦分减,而会让幸福叠加。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信赖,心中的大秘密有人分担,她一时间轻松的仿佛孩子一般。   “你猜到他的意图了,所以事先做了准备?一句句把他往沟里带。”   “那家伙嚣张的要死,我这是防着他呢。谁知道这笨蛋居然真的飞起来了,什么都敢说。那我当然不能放过他。”   “我媳妇好厉害。”李仲夏毫不吝啬的夸奖,低头亲她一口。“我在想,是不是能想办法把我战友弄到咱们大队来。他那儿条件太差了,时间久了对身体影响太大。而且,如果不是我离开,他也许不至于首当其冲。”   顾言想了一下。“估计够呛。毕竟你们曾经关系太密切,总要避嫌的。不过,我可以放火烧了他住的破棚子,然后让那家伙帮忙给盖个新的。你再偷摸照顾一下,这样能好点儿。”   “呵呵……我媳妇就是聪明。”   “那当然……要干就趁早,不然天气冷了受罪。”   两口子今晚算是彻底沟通,李仲夏的事儿一目了然,倒是顾言的秘密实在是大,得多些时间消化。   翌日一早,俩犯了错的熊孩子本以为爸爸妈妈会一顿好批,或者也许会挨揍。结果,只是让他俩在墙根站了一小时,答应以后绝对不许玩火,犯了错也不可以乱跑,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俩小的暗自欢喜,站在墙根面壁思过。   下午借了大队的大锅给大家焖了一大锅的小米玉米糁干饭,就着咸菜招待帮忙的社员同志。   “主任,你这一顿把一家子一月的口粮全吃了吧。这月你们咋过啊?总不能把嘴吊起吧?”   “是啊,主任。你家这俩也太能造,这一跑,几十块没了。”   顾言两口子皆是一副无奈的表情,对着大伙满是笑。“没办法,孩子太调皮了。大家一人一碗啊,多了没有。不然我们一家真是西北风都不够喝。”   “哈哈,放心,一人一碗都不多要。哪个没帮忙敢来瞎混的,我给你撵走。”   大家说几句闲话,一个个端着碗分干饭。秋天活儿重,口粮紧,这免费的饭不吃白不吃。   兑现了承诺,徐姐吃着饭心疼的掉眼泪,徐姐夫也一脸肉痛的表情。把顾言逗乐了都。   “没事,就是半头猪的钱。”   “这还没事呢,半头猪啊,一年都攒不下这些钱。你这一顿给造没了。”   “人平安比什么都强,钱还能再攒。”   “哪儿那么容易,如今都不让个人养猪了,一年的工分除了生活剩不下几个。”   “没事,人平安比什么都强。”   俩小家伙看着因为自己乱跑损失这么多粮,洗锅的时候后悔的哇哇大哭。顾言趁机教训他们。   “还跑吗?下回再跑,妈妈找人也许花费比这更多。咱家的钱不够你们跑两回的,你俩看下回还跑吗?”   “不跑了。”小丫对钱比妈妈更心疼,哭的眼泪鼻涕满脸。“妈妈,我再也不乱跑了。下回犯了错我就等妈妈罚,不带着弟弟妹妹乱跑了。”   磊磊也跟着姐姐一起哭。“我就说不跑的。姐姐非要跑。说妈妈一再说不许玩火,我们把草垛都烧了,大人们都说要告诉妈妈狠狠揍我们。我一害怕就跟着跑了,路上躲了好几回人,要是被人看到就好了,就不用跑了。”   “笨磊磊,妈妈都答应大家帮忙找到的人给五十块钱了,那时候被找到这钱直接就给人家了。我们下回不跑了,大不了被打一顿,也比把五十块都给人的好啊!”   “对哦!”磊磊和小丫都是花过钱的,有金钱观念。俩孩子已经会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大概知道五十块有多少。越想越心疼“哇……五十啊!够买几十斤猪肉啦。我的肉啊……”   “我的花布啊,新衣裳新鞋子,这能买好多的呀。”   俩孩子哭的伤心心疼至极,顾言这回算是心情舒畅了。望着老公满脸笑意。臭孩子,我还治不了你们了。这回既让你们知道不可食言而肥,承诺的就要做到。也让你们知道什么事情都是有因果的。不怕心疼,你就瞎造。   忙忙碌碌收秋,谷子、豆子、高粱、红薯……一样样的颗粒归仓,大家忙的天不亮就起,黑咕隆咚的才回家。一天天脚打后脑勺,女人回家还得做饭,忙的蓬头垢面脸都顾不上抹一把,孩子一个个在外头当野人。随着天气一天天冷了下来,顾言去公社送谷子的时候,顺带拉回之前说好的六个知青。   晚上到村儿天都黑了,她又根据之前的分配挨家挨户的送到目的地。回家的时候遇上李仲夏出来接她。   “过家门而不入,媳妇你这工作积极性赶上大禹啦。”   “看到西屋的来客了?”   “没,听到说话了。所以我出来接你。”   “应该去看看的,难得的大美人。十八岁正是含苞待放一朵花的年纪。回来的时候因为坐车位置的事儿,已经引起了一场战争。”   “你就在为这个犯愁吗?”   “顾言同志,作为大队领导,又是女同志,你一定要担负起几个年轻人的日常。在生产生活上尽量帮助她们,在工作上要细心细心再细心。”   顾言把书记的话低低的重复一遍,随即呵呵一笑。“我是给人当领导,还是给人当妈啊?书记这么说,支书居然也这么说。难道我看着脾气很好,很有耐心的样子?”   “哈哈……对咱的孩子,是的。你非常有耐心,脾气好的很。这一点有目共睹,大家都这么认为。”   “嗐,那是错误认知。我就是……算了,都是娇滴滴的城里孩子,我多点儿耐心。”   “支书他们估计早算到你会这样,你这人就是嘴硬心软。”   我心软吗?顾言呵呵一笑没言语。   翌日,各小队正式挖红薯。如今这年代没有机械,全靠人力用撅头往外刨,一个大男人,能干的一天也顶多挖二三分,还得有人专门在后头给捡。全大队上千亩的红薯,这项大工程通常得持续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才刚挖没几天,且得干些日子呢。   六个来下乡的孩子被顾言全集中在了五队,她自己隶属于五队,就近看着方便管理。   一大早看到西屋的女孩,她指指她身上的衣裳:“回去换一件儿旧的,捡红薯一般都是跪在土地上,你这新裤子,要不了几天膝盖就得被磨破。好好的衣裳就报废了。”   女孩低头瞅瞅自己,表情有些不情愿。西屋的李嫂子接口:“我就说你这孩子得换身衣裳。这是下地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又累又苦还脏的营生,穿这么好干啥。又不是去开联欢会。”   顾言尽到了提醒义务,根本没再搭茬,转身扛着撅头出来院门。女孩低头瞅瞅自己,犹豫一下还是没听劝去换。就那么穿着崭新的灯芯绒裤子,粉底印花的罩衣去了红薯地。   衣裳的小插曲过去,地里一个男知青非逞能去刨红薯,结果一下子砍上了自己小腿,顿时裤腿就是殷红一片。偏这家伙好像晕血,看到自己受伤了,嗷的一声昏倒不省人事。   另外仨男知青看同学这样,过来想抬他回去。结果仨男孩子合力,抬起来都没走出这块儿红薯地,咚的一声重又给摔回了地上。   “行了。”看他们还想再试,顾言急的大喊喝止。转而正想叫自己男人,李仲夏已经过去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顾言提着摇把,转头招呼五队长。“看着他们,别再出什么差错。”   “知道了,你放心走。”答应了顾言,男人转而跟这几个知青说:“都老老实实蹲地上捡,别再出幺蛾子。虽说笨到地,笨到地,地里的营生没啥难的。可你们从没干过农活儿,还是先从最简单的干起。”   出了事故,几人都老实不少。不敢再轻视这些普通的体力劳动。看似简单的重复,原来其中也有技巧,不是上手就能会的。   穿着新衣裳的女孩蹲着没多久开始腿酸的支持不住,看那些做惯农活儿的都一个个跪地,根本不可能坚持蹲着干活儿。低头瞅瞅自己的新衣裳,咬牙坚持蹲着捡。   蹲着还得移动,这动作不是特殊锻炼过的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拣不了几个她实在坚持不住站起来,让双腿舒缓一下。   一大群蹲着干活的,她忽然站起来,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新来的知青们还没啥,老农民们的眼中她仿佛看到了鄙夷、嫌弃。仿佛在用眼神在笑话她。   这让这个自认高人一等的女孩有些受不了,不服输的再次蹲下干活儿。不就是捡红薯嘛,一再重复一个动作有什么难的。   男孩子被顾言拉着,半路拐弯去其他地方叫上大队的赤脚医生。折腾一趟回家给他清理了伤口,包扎上药。   留小伙子在家,他们又匆匆忙忙的返回地里。正值农忙,时间耽搁不起。   干了一天,晚上回家后顾言去做饭,锅里做水,洗了红薯准备熬红薯稀饭。李仲夏洗漱完挑水洗衣裳,院子里就着一盏不算亮的马灯,一下下的刷洗着衣服上的泥土。   “主任在吗?”   怯生生的女声传进耳朵,李仲夏抬头看到一张清丽的面庞。依旧是那身漂亮的新衣裳,衬的人身段窈窕,青春靓丽。俩辫子溜光水滑的搭在肩膀,一双大眼睛小鹿一般躲闪着。   “在,”男人指指厨房的方向。“那边做饭。”   女孩得到了回答却不走,依旧怯生生的站在这儿。李仲夏准备去换水,偏她挡着路,只好开口问。   “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女孩好似被惊吓,往后退了两步。左右瞅瞅没人,飞快的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来塞给他。“送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给人塞东西,女孩紧张的根本没注意对方是否接受,慌张的松了手,那东西就掉进了地上的水盆里。   李仲夏的身手自然不可能接不住,他只是故意不接罢了。由着东西掉进水里,这才伸手捡起来。   “你东西丢了。”   两盒大刀牌香烟,显然不是眼前这个身上没一丝烟味的女孩子会抽的东西。想要送出去的东西又被塞了回来,女孩一瞬间有些懵。   “这……这是送你的,我爸爸经常抽的牌子。”   “我不抽烟。”李仲夏笑笑:“你不是要找我媳妇嘛,她在厨房呢,你自己去找。”   男人端着大盆走了,女孩子踌躇一下,左右瞅瞅没人飞快的把香烟揣回兜里。然后迈步返回了自己居住的南耳房。晚饭后掀着门帘偷看情况,终于逮到顾言抱着孩子独自在北耳房的机会。   “主任,我想……找你说点儿事儿。”   顾言正准备哄妞妞睡觉,闻言无奈的拍拍孩子,示意她乖乖的,妈妈等一下再给你唱歌讲故事。   “说。”   “就是……”吭哧半天没说出下文,顾言有些烦。大晚上的你找两回了,有事情不能直接说嘛,这么磨叽是要干嘛?   “有话就直说。你看到了,孩子该睡觉了。”   直话直说,这回女孩不能再墨迹,深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先拿出了东西给她放在了桌子上。   “麻烦主任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轻松点儿的活儿?”说完女孩好像不好意思,撩起衣袖解释。“你看我的手,这才一天已经成这样了。手套一上午手指肚那里就磨出了洞,两条腿蹲的到现在都肿胀的难受。我晚饭都没吃……”   妞妞半趴着看这个漂亮姐姐,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顾言习惯性的轻拍她,另一手指指女孩拿来的麦乳精和香烟。   “孟芸,东西你拿回去,你的要求我也不能答应……”   “为什么?让我当小队会计也行啊,我高中毕业,写写算算没问题,肯定比他们做的好。”   “小队会计,甚至包括我和支书,我们除了大队的工作,也是要上工带领大家一起干活的。小队会计记公分都是上工顺带的事儿,不耽误他干活。”   “可我不能只干会计的活儿吗?可以少给我一些工分就好了啊。”   “明年开始,你们就没补助了,得靠自己挣工分养活自己。看得出来你家境不错,可是孟芸,你忘了你们到广阔天地的初衷了吗?”   看女孩低下了脑袋,她乘机再劝。“到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今天的行为如果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你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吗?”   “对不起。”   女孩仰起脸,清丽的面容依旧无一丝血色。我是革命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她居然不愿意接受组织的安排,不愿接受再教育,这一顶大帽子能压死她。别说轻松、回城,也许她会被那些疯狂的人们撕成碎片。   “我错了。主任您就当我没来过,我先走了。”   “等等。”看她回头,顾言指指桌子上的东西。“留着自己改善一下,刚来农村可能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女孩给她鞠了一躬,拿上麦乳精装入袋子。“烟我也不抽,留着给您开会的时候用吧。发给那些男同志们抽。”   话音落地,女孩早没了踪影。顾言也懒得去追,哄睡孩子后拿着几个芸豆包给她送了去。   “芸豆包,我放了糖味道还不错,你留着改善伙食。”   女孩站在地上有些局促。“这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不是还给我香烟了嘛。”   “那谢谢了,我很喜欢吃芸豆包,多谢您的好意。”   “嗯,早点儿睡。明早五点要上早工。”   翌日中午又去看了被砍了腿的男知青,表达了一下关心。回到家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本该在上学的闺女。   “小花,今儿不是周末吧,你咋回来了?”   孩子看到她就迎面扑了上来,看那样子明显心情不好。顾言拍拍孩子,拉她到耳房里坐下。   抬手轻轻抚摸孩子的发顶,柔声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没。”小花仰起脑袋,咬着嘴唇好一阵才说:“我们老师被批了。妈妈,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欺负老师?老师平时对我们挺好的,上课认真负责,讲题也很清晰。为什么那么多老师都被批了?   他们跟疯了一样,一个个跳到课桌上,说要推翻一切压在身上的大山。可老师是传授知识的,他管理学生只是要传道授业解惑,怎么能是欺压的大山呢?”   这时代不都是这样的吗?她看的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多少亲人都互相揭发反目成仇的呢,何况师生。   当时作为局外人,想怎么说怎么说,不喜欢了调台关掉都可。如今身处时代中央,作为被洪流冲刷的一份子,她也感受到了这期间的无奈,再说不出那些轻飘飘的话语。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我们不是英雄,我们只是滚滚洪流中一粒微小的尘埃。但随波逐流中,我们也可以保有本心。不为言语动摇,不为艰难打倒。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把这些当成岁月带来的磨砺。当风雨过去,我们终将迎来彩虹。”   李仲夏进来,一番话说的好似台上的发言稿。这鸡汤后世见多了的孩子不以为意,甚至反感。但小花这单纯孩子却是非常受用。迎着父亲点了好几下头。顾言磨磨牙,暗暗佩服这家伙说套话的本事。   “我们老师也是这么说的。他说生命中的磨难只要没能打倒你,那终将成为你的财富。”   李仲夏点头,顾言则赶快问:“你去看老师了?”   “嗯,我偷偷给她送了俩窝头,她得被关一天,我怕她饿着。”孩子说完摆摆手“我很小心的,大半夜的不会有人看到。”   “嗯。妈妈就是担心你,你知道注意安全就好。”伸手摸摸孩子小脑瓜“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暂时放假了吗?”   “嗯,没老师上课。”   “这不有你爸呢嘛,晚上让他教你。”   “可是……妈妈,如今已经废弃高考了,我读书还有用吗?”   “通过考试选拔人才,咱们国家已经进行了上千年,事实证明是非常好的方法。你放心,总有一天国家还会恢复这种选拔方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储备足够的知识。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不会因为自身原因而与它失之交臂。”   妈妈对未来的预测一向准,而且爸爸也满是赞同的眼神。孩子一下子信心满满,之前的颓废一扫而空,对未来再次充满了希望。   姐姐回来了,暂时不去上课,可把弟弟妹妹高兴坏了。这下可以被领着到地里去玩了。捡红薯挣工分,我们也是劳动力。一个月能捡一件花褂子,或者赶集买鸡丝芥末汤喝。   孩子们高兴,顾言也轻松许多,再也不用一下工就紧赶慢赶的往回跑。交代闺女带着弟弟妹妹注意安全,她一出院子就被一帮大老娘们围住。领头的是妇女主任徐爱萍,带着的几乎全是大队里能干的未婚或者刚结婚的女孩子。   “这是要干嘛?”   “主任,找你说组建铁娘子队的事儿。这些都是我召集的队员,我们要求跟男人同工同酬,真正的做到妇女能顶半边天。”   “对,我们要求同工同酬。当然,我们在劳动上也绝不拉稀。保证男人能干的,我们都能干。”   “好啊,积极响应号召,这事儿我举双手赞成。至于同工同酬,得党支部商量一下,看上头是个什么意思。”   “那就说好了。我们河野大队铁娘子队正式成立,你得给我们做一面旗帜。”   “没问题,大队给做旗帜。”   “哎,主任,你也参加我们吧?你干活那么利索,有你带着,我们肯定干翻那帮子男人。”   顾言尚未开口,身旁的李仲夏含笑回道:“她还是算了,家里孩子太多,都得她照应。”   徐爱萍这回可不赞成了,开口怼他:“李仲夏,亏你还是党员呢,这可太不支持媳妇工作了。积极响应号召,我们女人不比男人差,咋就非得在家带孩子做饭?”   “你误会了,我绝没有轻视女性的意思。广阔天地,有诸多女性崭露头角,表现的丝毫不比男同志差。甚至战场上也有很多优秀的女性在发挥作用。我这么说,只是因为家里孩子离不开妈妈。养儿育女,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这也是女性的伟大之处。分工不同,一样非常重要。”   一番话说的徐爱萍哑口无言,心里虽还在不服气,嘴上到底没吭声。男人们就是嘴上说的好,实际对养育孩子的女性还不是看不起嘛。就如她男人,动不动就是你生个孩子有啥了不起的,这个家还不是得靠我支撑。   屁,姑奶奶就要跟你证明一下,你们男人能做到的事儿,我们女人丝毫不差。养家糊口有什么难的,有能耐你也做了女人的活儿,传宗接代给我看看。能生出孩子来,姑奶奶才服你。   顾言不知这帮女人别的什么劲儿。她没给李仲夏生个孩子,他也从未轻视过她。甚至知道她能耐后,对她是佩服又崇拜。   铁娘子队当天成立,顾言晚上在家里给他们做旗帜。红色的布绣几个字,不需要多高的技术,能看就行。   “哎,你干嘛不让我参加铁娘子啊?”   小花听完爸爸讲课后在做题,顾言抬脚碰碰李仲夏,开口问他。自从她当上了大队主任,他一直都是支持的,这怎么忽然间插话,不让她参加。   “男女体力天生存在差异,让女人跟男人一样拼体力干活,身体绝对的受损。”男人凑近她低低的耳语“想证明女人不比男人差,没必要做这种事儿。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伤了身体,得到的是什么都划不来。”   “呵呵……我身体有异能滋养,再加上我一直在习武,就是跟男人样做重体力劳动也不会损伤的。”   “还是当心些。反正你是大队主任,借口工作忙也能推掉。实在不行带她们干一次两次也就是了,没必要那么拼命。”   “嗯,我计划年底提出盖知青点的事儿。到时候多盖几间,再有下放的我积极响应管理。能多照顾一个就多照顾一个。”   “好,需要我做什么你就吭声。”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我们如今算搭档吗?”   “生死之交。”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翌日把旗帜交给徐爱萍, 这女人居然当时就给男人们下了战书。男人们能怕这个嘛,自然一个都不怂。五队长当场点齐人数就对上了阵。   上午,女人们输了。下午,男人们输了。就这么比赛着, 无形中带动了社员们的积极性, 地里挖红薯的工作比往年快了许多。   隔日,徐爱萍找顾言加入她们。“不能让男人们尾巴翘起来, 我们如果不能一下打消他们的气焰, 那提出来的同工同酬就是一句空话。你也是女人,你不会真的只看着不帮忙吧?”   “行, 今儿我加入你们。”没等徐爱萍高兴, 她开口道:“暂时的啊!我要顾大队的工作,还有家里孩子,实在没精力再参加铁娘子。我也就是个肉胎凡身, 没三头六臂。”   “好吧。就这几天,等我们争取到男女同工同酬就放了你。”   “所有男女都同工同酬我看够呛,但铁娘子们可以考虑。这两天你们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已经跟支书报了,党支部开会讨论,然后看书记什么意见。”   “唉!”徐爱萍叹息一声, 跟顾言结伴而行。“体力上女人也许略逊一筹, 可干那些技巧性的工作, 女人完全不输男人的, 为什么就给男人多女人少。”   “开春队里盘粪,到时咱们再组织一场比赛。那时候全体女性全部参与, 我们用实力证明自己干这活儿不比男人差。争取一年半年时间跟男人同工同酬。”   “好,我积极响应。组织广大妇女同志们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   俩女人为了妇女的权益,拿着撅头是豁出去了。顾言异能加持, 武力加持,那速度准确度高出旁人多少倍。一撅头下去完整的刨起红薯根茎,且只需一下,根本无需第二次。一个不破,一窝完整。把跟着她捡的女人们惊掉一地下巴。   等最后评比的时候,不用女人们开口,五队长已经服输,抬手给她竖大拇指。“咱主任,那真是这个。不怪公社书记都夸巾帼不让须眉。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没这能力。你们要是拿主任跟我们比,那我们认输。”   还没等女人们欢呼呢,他又强调。“可你们可没主任的能耐,我还是不服。”   “不服就接着比。我们不用主任帮忙,照样把你们男人比趴下。”   “少她娘的说大话,咱劳动场上见真章。”   “见就见,谁怕你。”   “比就比,就不信能输给你。”   好嘛,这又斗上了。顾言摇摇头,由着他们自己干。如今这形势就是这样的,到处都在搞竞赛,她顺势而为就好。   一个秋天劳动竞赛,等冬天干基建了,这两方人还在比。顾言有时间就会加入女性队伍,给大家加油鼓劲儿,顺便虐一下这帮男人。   就这么有输有赢,赢更多与输的情况下,她终于在一次次的努力中替这些拼命的铁娘子们,争取到了跟男人一样的报酬。   “哦!顾言……”   “顾言……”   “主任你好厉害……”   女同志们集体欢呼,把她们心中的偶像捧在了掌间。李仲夏站在一旁,望着媳妇与有荣焉。一帮子刚下乡,被劳动折磨的掉了一层皮的知青们,对她也是崇拜爱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尊敬。   她刷新了她们对劳动妇女的认知,刷新了她们对基层生活的看法。让那颗被劳动打击的心再次燃起了希望。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她可以,我们也一定可以。   年前最后几天,顾彦希也从省城回到了家中。虽然信中已经得到爸爸妈妈的安慰,可孩子一时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体校被解散的事实。   “妈妈,体校真的还能重新组建吗?我们的校园儿都被那些人占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教练也不知被下放到哪儿去了。”   顾言转身面对着大闺女,晶亮的眼睛里满是希望之光。“能。你要相信风雨过后就是晴天,妹妹正在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你也不能这么颓废啊!若是等重建的时候,你却胳膊腿硬的做不了任何优美的动作,那重组也跟你没关系了呀。”   “嗯。我会坚持练习的。按照教练的要求,每天不可间断。”   一旁书桌前的小花也过来安慰姐姐,姐俩嘀嘀咕咕的用语言倾诉心中的不安恐惧。因为身后有爸爸妈妈,很快就走出了低落。下午时小姐俩带着弟弟妹妹去大队小学院子里锻炼,老远就听到顾彦希在喊操,身后跟着的声音绝不止自家这几个。   接上头指示,今年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大年初一上午在田间地头比赛,下午开大会。一帮人乱哄哄的干啥的都有,顾言嫌吵也嫌烦,抱着妞妞开始没多久就回了家。   就几个农村的土财主,已经无产阶级多久了,这又给拖出来。简直没事找事。领导高瞻远瞩,下头完全凑数。领会不了精神,简直有些瞎闹。   一进门看婆婆躺在炕上,老人家白天都很少躺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妈,你不舒服吗?中午的药小花给你吃了吧?”   “吃了,没不舒服。”老人笑笑,往脑袋底下又塞一个枕头。“就是烦。你说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咋又把这些事儿给翻出来了。大过年的不消停。”   “这话可不敢胡说,让人听到要批你的。”   “唉!”老太太叹息一声,听到有人来,啥话都没再说。徐姐她们领着孩子来给老人拜年,女人孩子哄堂热闹,这才有了些过年的气氛。   正月里窜亲戚也免了,大家初二继续上工。顾言跟支书请假,在被问原因时哭笑不得的回。   “给大人孩子做鞋。别人家都是男人上工就行,我们家两口子全冲在一线,这后方是不是也得抽时间顾顾。不然开春了全都赤脚丫子啊。”   支书闻言呵呵乐,他媳妇笑骂道:“还好意思笑呢,你除了上工工作你还干啥?我就说男人活的比女人轻松,你还非不认。这回看到了吧,这还是没大肚子呢,再怀上一个,你说哪头她能省下?”   “这么一说好像是不容易啊!”支书呵呵一笑,答应顾言的请假,这些日子他去盯。   “你瞧瞧你那副神气样儿。是顾言不容易,又不是你不容易。你神气啥?你不就在家做家务,带孩子,忙的时候上俩工嘛,有啥大不了的。”   “还有啥大不了,老娘今儿罢工,你今儿就得饿着。看看那生的能不能自动变成熟的?”   “老子不挣钱,你拿啥过日子?要不了三天就得饿死。”   顾言摇头失笑,加快脚步往自家回。男女分工不同,最需要的就是互相理解。你明白我外头受累,我知道你家里辛苦,有时间了就互相帮帮忙。若都只顾自己,把自己看的最重要,那就只剩委屈抱怨了。   李支书这大男子主义,觉得挣俩钱就是老大,回家就得当老爷的态度,难怪会被老婆批。   请了假在家做鞋,鞋面可以用缝纫机,也就纳鞋底费事又费力。老太太无聊的时候已经帮着做了挺多针线,她如今胳膊没劲儿,顾言坚持不让她干这费劲儿的营生。   一帮老娘们都趁农闲时做活儿,经常聚在一起闲聊。天气暖的时候大家围坐到院里,边说闲话边干活,一天天的过的非常快。   唯一出的事儿就是知青在年后没了补助,一个月也得靠那一点子口粮过日子。这下跟住户的矛盾更大了。   之前就说住户克扣他们口粮,顾言已经给调解过几次。你在人家住,人家免费给你做饭,多占一口也很正常,总不能白侍候你不是。   而如今正值春荒,青黄不接日子难熬的时候。他们又没了补助,那一家家一天顿顿稀粥,晚饭稀的更是能映照出人影来。这下,不光是难吃粗糙的问题了,这是饿的吃不饱啊!   晚上,几个小年轻结伴来找顾言。说明情况后,请她这个大队主任想办法解决问题。   “今晚就只有玉米糁稀饭,咸菜都不舍得夹。干一天活儿了,稀汤寡水的想饿死谁啊。”   “我这家也是,连着几天了晚上的饭能映出影子来。”   其余众人也都点头附和,顾言笑笑把水杯递给他们。“你们知道自己一个月多少粮吗?知道一顿饭的稀稠程度要消耗多少粮吗?”   俩问题,几个年轻人立马呆滞。等了一下一少年道:“好像这个月只有二十五斤,等秋收后才会涨到三十二斤。”   “对。这是按照城里无工作的配给给分的粮。一天三顿饭,一个月就是九十顿。你们算一下,平均一顿多少粮?”   “……二两七不到三两。”   “可这也不能稀成那样吧?二两多粮,我不信熬成粥能稀成那样。”   “是不会。我在家做过饭,肯定不会这么稀。这明显就是他们觉得我们白住他们房子,还得给我们做饭,所以克扣我们。”   几人都认同这说法,一起将目光投向顾言。   “集体出义务工盖一所知青点,我之前有过这个想法,你们觉得咋样?”   “好啊!”   “我举双手赞成。”   “那你们写一份倡议书给我,大家在上头签名,我到公社审批。”   “好,我马上就写。主任,您这有纸吗借我一张。”   都是寒窗十年苦读的,写这样一个东西不消多少时间。之后大家全都签名按手印。   把意见传达给了领导,知青们都非常高兴,一个个临走时兴奋的满脸通红,好像已经住进了新的知青点。   “哪怕茅草土坯房呢,自己当家做主。比在旁人家看脸色不好多了。”   “对啊!”   顾言做事非常有效率,第二天就把倡议书递到了公社书记的书桌上。领导们开会后,很快批了下来。   “多盖几间,以后再来知青可以统一安排。不然再出现之前的情况很麻烦。”   “做土坯、打地基、所有的活儿都可以出义务工解决,不消耗多少。可书记,这六个就算了,要是之后多了,你得多给我批些土地吧?”   “你呀,顾言你真是比那猴都精,生怕自己大队的社员少分了粮食。”   “我是一村之长,肯定得为社员们考虑。”   “行。如果以后多了,就从与你们相邻的大队划一些地给你们。”   “那就没问题了。我回去马上组织大家托土坯,争取下种前把房子盖起来。”   争取到了经费,河野大队社员们开始轮流出义务工盖房子。地址选在村南一块儿平地里,省了平地基的时间。   一天十几号大老爷们出义务工,在顾言的带领下干的热火朝天。安地基、做土坯、削檩条……一项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个多月后,不相连的五间房子全部竣工完成。   “主任,这房子咋不盖到一块儿啊?”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万一以后知青多了,男女好分开住,免得在一块儿出事儿。”   “哈哈……主任你真是积极响应上头号召,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这麻烦啥,干活儿嘛不就是。我多带几个人一起干的事儿。”   知青们与住户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这房子还未干,几个小年轻已经急不可待的搬了进去。   本以为这回没矛盾了,结果刚搬家第一天就吵了起来。原因自然还是为这口吃的。做饭的想饱饱大吃一顿,其中俩怕粮食不够让加野菜。结果吵成一团。气的说以后要各吃各的。   “行,只要你有锅。”   好吧,一口锅也得需要工业卷才能买,暂时先这么凑合吧!   顾言对年轻人发生的事儿没太往心上去。两口子刚结婚还得磨合几年才行,何况几个没任何关系的同学。吵架正常,只要不伤人就行。这里特指打架受伤,至于心理受不受,不在她的责任范围。   这边厢房子一盖好,交院那边立马着了火。怎么办?有她带了头,肯定是出义务工重盖两间呗。泥草房子不费啥,重盖的茅舍不漏风不漏雨,而且没了那股刺鼻的臭味。   解决了知青的问题,大队开始正式进入农忙季。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工作关乎着一年的口粮,谁也不敢轻忽。   在地里种了一天的玉米,晚上回家吃了饭洗脚睡觉。李仲夏坐在炕上给媳妇按摩脚丫子让她放松。   “今儿孟芸崴了脚,俩男生居然谁都背不动她。你说说现在的男孩子,一个个都弱成啥样。领导真是高瞻远瞩,这样的年轻人是得锻炼一下啊。不然怎么能肩负起祖国的建设。”   “那后来谁背的?不会是你吧?”   “我啊!怎么了,不能背吗?”   “当时没别人了吗?怎么就偏偏是你。”   “正好赶上了。当时倒还有几个,可小姑娘低着脑袋就是不让动。眼看天越来越黑,我总不能不管。就劝了几句,给背回来了。”   说完看顾言不吭声,他犹豫着开口:“怎么了,你不会为这个生气的吧?”   说完几分钟了,他媳妇居然还是不开口,这回他是真懵了。丈夫背旁的女孩,跟别的女人有肢体接触,有那么不可饶恕吗?他保证自己心思纯正,一丝旖旎都没有。他媳妇不会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吧?   “媳妇,你真的生气了?”男人说着话,小心翼翼的歪着脑袋去瞅老婆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中瞅摸出她的心思。   “我以后不背了,你别生气。”一步步后退,他已经连所谓的原则都要放弃了。管它道义不道义的,啥道义也比不上媳妇的心情重要。   “你说什么?”   迎着女人明显蒙圈的脸,他都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和着他在这儿忐忑担忧,纠结的肠子打结,一向看重的道义都丢了,人家根本没听见他说啥?   “我啥也没说。”   “哈哈……”顾言笑着扑他身上,上下其手占尽便宜。“老公你怎么这么可爱?我要是无理取闹让你跟所有女人都不许来往不许说话,你还真的畏女人如虎,看到都躲着走啊?”   “你要非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李仲夏你的原则呢,扔东山上去了?”   男人低头轻吻她的唇角。“我的原则不就是你嘛。你说不让干,那我肯定不敢干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床上的话更不能信。”   “你这都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跟你开玩笑的。平平常常背个人我都要闹一场,这无脑泼妇剧情我演不了,让你失望了。”   “我就知道我媳妇是最大度的。”男人说着已经脱掉了她的衣裳,正要那啥的时候顾言来了一句。   “不过孟芸这举动挺反常的。为什么不让旁人帮忙,偏偏找你。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一杆进洞,男人舒爽的眯起了眼睛。“真多心。我都多老了,又不是年轻小后生,有什么值得人看上的?”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女孩子就喜欢你这样的成熟魅力。老什么老,正是一枝花的年纪。”   “你呀,给我专心点儿。别东想西想的。”   两口子一番沟通,完事了李仲夏才去抱妞妞过来睡觉。把她放在妈妈旁边,嘘了一下让她小声。父女俩做贼一般躺下睡觉,生怕打扰到那个最关心的人。   顾言的话虽说是开玩笑,李仲夏并未当真。可第二次被他撞到女孩鞋子丢了无法行走,拜托他帮忙的时候他还是心生了警惕。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回家给你拿一双鞋来。”   他脚步如飞的走了,独留那个不知道鞋子去哪儿了的女孩瞪大眼回不过神。天都黑了,你居然把我留下了?你的道德呢?被狗吃了吗。   “芸芸,要不我扶你吧?”   同是知青,刘晓雪就憨厚能干的多。家里姊妹七个,她作为长女在家也不少干活。跟一众农村长大的孩子没多少区别。对着公主一般的孟芸,总是能让就让,能帮就帮。   “不用你,你赶紧给我走。”   被凶了,刘晓雪低下了脑袋,但依旧很有义气的没撇下她。他们小队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天也马上就要黑透,留她一人在这儿太危险。   另一个男孩子看她们在这儿不动,也默默的留了下来。低头瞅瞅自己脚上的鞋,布鞋上沾满了泥,公主肯定不穿的。扶她,她也不肯,这里离村子还有几百米,她到底要怎样?   俩人陪着她发呆,直到天完全黑透,伸手不见五指。几个年轻人听到隐隐的狼嚎,吓的四下乱看。孟芸也不说鞋不鞋了,爬起来就跑。   仨人连滚带爬往村里跑,李仲夏从远处的一棵树后现身出来也往回走。孟芸这个丫头还真是有些意思,她盯上他到底所为何来?能想出鞋子不见了的理由让他帮忙,这孩子脑子是不是有些不够用?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看起来是那急色的吗?   两口子回家研究一番,实在猜不透这闺女到底什么目的,只好以静制动,见招拆招。   几天后,地里的玉米全种了下去。顾言去公社开会,李仲夏中午午休一阵,结果被牛皮糖给堵在了屋里。   耳房里哭哭啼啼求他帮忙。男人烦的很,本来就防备她,这回更没好脾气。面对梨花带雨的女孩一丝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抬腿就要离开。   “你别走。李大哥,你怎么能不负责任呢?你当初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现在怎么能这么对我?”   “放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要对你负什么责任?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脑子有病说这些胡话。”   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大,院里邻居全被惊动,这一刻已经跑来好多吃瓜群众。李仲夏一个手刀砍的她松了手,随即被气的脸色煞白,双手都在颤抖。   男女关系,这是多敏感的话题。古代也许只是风流俩字就能过的事儿,如今可是严重的作风问题。老子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一步步这么故意陷害人。   “你……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当初哄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女人说着伤心的泣不成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吃瓜群众越来越多,李仲夏一下子又气又急。他是真没料到一个女孩子会如此来对付他。如此这般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她以后还要在河野大队生活呢,怎么能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你别胡说。有什么话就明明白白讲清楚,别在这儿混淆视听。”   “呜呜……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好嘛,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却能令人产生无限遐想。李仲夏气的拳头青筋暴起,却苦于没有着力点,只能自己干生气没招。   “孟芸,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这口口声声说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意思?”   “呜呜……李大哥你……怎么能这样。”   好嘛,不论他说啥,人家根本不接招。气的他着火了,人家依旧在按剧本演出。   “孟知青你别怕,有啥话说出来,我们大家给你做主。就算他是主任的男人,那也不能随便占人便宜。”   “徐会计,讲话要有证据,别信口雌黄。”李仲夏强压着怒火。事情到这里,他已经基本猜到这事儿跟这家伙脱不了关系。否则他们两家离的不算近,怎么他这里一出事,他这么快就到。   “我怎么信口雌黄了?我这就是给人小姑娘壮个胆儿,免得孩子受了有些人的欺负还不敢吭声。”   “你这小姑娘说话不清不楚的干啥?李仲夏不就上次没帮你拿鞋嘛,用得着跑人家来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把你咋的了呢。你又不是人媳妇,人不理你不正常嘛。”   徐姐抱着孩子刚到,一出口就丝毫不留情。吃瓜群众风向顿变,一个个都议论起了鞋的事儿。这么一打岔,女孩再不能浑水摸鱼,用模棱两可的话引导观众。   “我就是他女人。”   什么?这劲爆的话一出口,大家全楞了。一双双眼睛全望向了爆炸中心。东屋的王小麦急的吼一句。   “你这闺女可别胡说。仲夏跟顾言感情多好,咋会背着她搞七捻三?这事儿换个男人我信,说李仲夏那绝不可能。”   “就是。你这闺女忒不要脸,张口就胡说啊。仲夏除了上工,就在家带孩子洗衣裳做家务,他哪儿来的时间干这些混蛋事儿?”   “对嘛。男人都是馋嘴的猫,李仲夏也除外。不说别的,他就没那个时间干这些。”   好嘛,还没等旁人反驳呢,李家的邻居们就根本不信。女人对于这个除了上工就在家的居家好男人有十二分的好感,他有那心也没那时间。而且人两口子感情那么好,蜜里调油一般,咋会有那心?   徐姐嘴里渍渍几声,望着女孩满是鄙夷。“不知道你受谁的鼓动来说这,你自己觉得这事儿它可能吗?之前你住在这院儿里,李仲夏都没多跟你说过话,如今你搬出去了,他倒跟你勾三搭四?他一天两点一线上工回家,哪儿来的时间跟你做这?”   被几个女人反驳,女孩低着脑袋只一个劲儿的哭。倒是一旁的徐会计扯扯嘴角:“话不是这么说。男人他哪有不偷腥的?守着顾言那么个硬邦邦母老虎女人,喜欢温柔可意的小姑娘不是很正常的吗?”   “正常个屁。”徐姐一口唾沫差点吐他脸上去。“你说的是你吧。别他娘的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你自己是烂泥,以为旁人都扶不上墙?”   “你这个女人……”徐会计气的想口吐芬芳,忽然又觉得这场合不合适。一时间气的不知该说什么。一旁几个徐会计的亲戚跳出来,一副干架的气势。   “你这女人简直胡说八道,老子今儿……”   男人伸出的手被李仲夏一把推回,他倒退好几步在亲朋的帮助下才稳住身形。这回没人再敢轻易出来动手。   事情到这里,吃瓜群众都懵逼无比。上工的钟声都敲过了也不走,倒是这里的动静把更多的社员们引了来。   徐姐骂完人却根本不解气,比自己男人被冤枉了还气急。过去一把拽住孟芸,“你好好说,把事情说清楚。哪天,哪时,在哪儿,谁跟你做了什么,都一一交代清楚,别它娘的一句话就想把人冤枉死。”   “呜呜……我……我有证据。”   女孩说着,居然从包里掏出一条男士男裤。裤上还占着点点白灼,好像那啥留下的证据。这下,群众再次沸腾。刚压下的疑惑又升了上来。徐会计转头望着李仲夏,得意洋洋的开口质问。   “这下你没什么狡辩的了吧?”   “一条沾着白点的内裤而已,能证明什么?八十老汉说不定都有能力给做一条出来。你们拿这么一条东西想冤枉谁?拿到省城去化验一下这玩意的遗传基因,立马就能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你们不会以为所有男人的这玩意都是一样的吧?”   顺着声音,大家都让开了通道。顾言回来了,一开口就卡到核心。一帮子根本不知道啥叫基因、遗传、的人们懵逼之际顿时也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男人的这玩意是可以化验出来的。   “不……不会吧?”   徐会计慌的一批,低着脑袋脸色煞白。而那个本来还在演小白花的孟芸居然擦干眼泪,站起来了。过去拉着顾言的手好似看到了亲人。   “主任,你回来就好了。我这都是被逼的啊!徐会计逼我设计陷害李大哥耍流氓,然后把你牵连出来。说你们两口子没个自己的孩子,所以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两口子合力欺压我一个小姑娘,这样他就能到公社告你,把你赶下台,再给你戴个大帽子,让你们一辈子翻不了身。   我不答应他就威胁我。我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根本不敢不听他的。不然他当场就要对我不轨,我都是没办法,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什么?众人意料之外的惊天大反转,吃瓜群众惊呆了。这回没有女人再替徐会计澄清,一个个望着他的目光好似在看什么有毒的东西。   “难怪他说男人都是偷腥的呢,原来自己就不是好货,居然欺负人家城里来的小姑娘。”   “真想不到啊,老徐这么敢呢。他多大了,人家小姑娘才多大,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   “呸,就是个无耻的小人。”   “说人家作风有问题,原来有问题的在这儿呢。”   “咱得去告他,把他清理出人民群众的队伍。”   “对,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老徐指着那个漂亮的女孩手抖的如同中风,对周围的话又气又急。这报应来的太快,都不用出这个院子,他已经感受到了李仲夏刚才被冤枉时是个什么心情。   “你胡说。”   徐会计仨字吼出口,咬牙切齿的扑上去,好似要掐死这个让他陷入众矢之的的女孩。   顾言就在他旁边,一抬手推了他个趔趄,朝后退几步,摔在了地上。吃瓜群众本来可以扶住的,可谁都不伸手,一个个躲避的样子好似他是什么病毒。就连他家亲戚也都躲进了人群,生怕沾惹上这风月事件。   “怎么,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啊?这众目睽睽的,徐会计你是不是太嚣张了点儿?”   “呜呜……”女孩站起来躲到顾言身后,望着半躺在地上的男人满是惊恐。“我真的没办法帮你。李大哥是多好的人,我在这院里住了几个月深有了解。我怎么能帮你抹黑他呢。你别怪我,我真的……”   女孩说着,忽然大声哭起来。“主任,你可得救救我啊!他说我要不听话就找几个混混那啥我,他还想占我便宜,被我用给他帮忙搪塞过去了。你救救我啊!我一清清白白的女孩子……”   顾言拍拍女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围的吃瓜群众已经七嘴八舌的给她撑腰。   “别怕他,他老徐在河野大队也不是土皇帝,还不至于想干啥干啥。”   “就是,没王法了。如今是咱老百姓的天下,他这么欺负人,咱到公社去告他。”   “这样的败类得清除出去,咱联合起来找领导,一定不能留这样的腌臜货在人民的队伍里。”   李仲夏一声喊,众人纷纷响应。当即在李家写了万民书,一个个上去按了手印。   萎靡在地上的徐会计瘫软成一团,心里只有俩字。完了。作风问题再加上恶意陷害,威胁女学生。他的政治生涯算结束了。   他所料不差,李仲夏根本没给他想对策的时间,当天下午就去了公社。如此恶□□件,再加上群情激愤,没要三天他就被撤了职。给与了开除党籍的处分。   李老太眼看自己儿子被冤枉,又急又气的开着窗户,却干着急无法帮忙。事情峰回路转,这才松了口气。顾言怕她急出啥后遗症来,晚上兑了药给她打了一针。预防脑梗复发。   打完针,顺带脱了裤子给她擦擦身上。这活儿平时都是李仲夏做,男人进来看到很自然的要接手。   “我来就行了。前些年你不在家,不都是我做嘛。”   “你也说了是我不在家。如今我在,当然我来。孝敬父母,我的责任。”   儿子媳妇都孝顺,老太太高兴的咧着嘴乐。她虽然双腿无法行动,但大小便并未失禁,侍候起来没多困难。   “都是好孩子,我老婆子有福。”   “有福更该惜福。您说您下午那么着急干啥,双颊通红,一看就血压上来了。不就是小人在那儿蹦跶吗,你怕啥啊?你儿媳我一伸手就能拍灭它。”   “嗐,我这不是怕那女娃娃胡说,害你跟仲夏吵架闹别扭吗?”   “我们俩的关系是纸糊的啊,让人一戳就破?”   “那你上回干啥生那么大气?”   顾言把毛巾扔盆里,李仲夏过去给母亲提上裤子。俩人正要回这句问话,一旁的小花插言。   “那是我爸自己说错话了,我妈妈才生气的。”   大人们都笑,顾言给闺女个无奈的白眼,正说去倒水,小丫头已经飞快的端着盆跑了。   “小花这孩子是真懂事。小小年纪操那么多心。”老太太对于听话的女孩子喜欢中带着更多的怜惜。   “天生的吧?我都说多少别瞎操心,结果还是一天到晚担忧的不行。不过这孩子是真让人放心,啥事交给她,她肯定认真对待,基本不出错。”   “是,是个好孩子。”老太太说着,拉住顾言的手。“真不再生一个吗?”问完没等顾言回答,老人接着道。   “人活在这世上,不止是活给自己的,也是活在旁人的眼里的。你俩没个自己的孩子,在外人眼里就不算一家和乐的人家。两张皮,有缝隙。不然这徐会计也不会想出这招对付你俩。”   “……妈你是不是特想我给仲夏生个孩子?”逮住机会就劝啊。   “呵呵……是,妈就是稀罕你,想要一个有你血脉的孙辈。”   “哎呀,这话可让我怎么接?”   “行了,我就是说一说而已,具体都在与你。几个孩子都孝顺可爱,我知足。要不是这徐会计来搞这一出,老婆子也不说这个啦。”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跟仲夏俩人没个自己的孩子不亲近,万一发生啥事儿容易分崩离析……”   顾言的话没说完,李仲夏在一旁搂住老娘保证:“不会的,您尽管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徐会计这就是一跳梁小丑,我俩都不会放心上。”   “那你气急什么?”   顾言笑趴在婆婆腿上:“你儿子是老古董,他是被女人冤枉那啥,所以才那么生气。”   李仲夏抬手拍她一下,笑斥“孩子还在屋里呢,你少没正行啊!”   顾言歪过脑袋,大眼睛满是促狭的笑意。“我哪儿没正行了?是你自己心思不正吧,老想……唔……”   “你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一样胡闹。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看场合的嘛?”   被人捂住嘴说不了话,女人被吞的言语全变成了笑。两口子在老母亲面前好像孩子一样玩闹。   “哈哈……我该放心了。”   能把我儿子这自小就稳重的孩子一次次逗的破功,儿媳你这功力了得啊!   几日后,晚上下工,顾言跟孟芸小姑娘走在众人后头。   “徐会计用什么引诱你,大队小学当老师吗?”   “你怎么知道?”   “我能掐会算啊!”有吸引力的就那几个,不是回城就是干轻巧的活儿。回城这操作不容易,去学校当代理老师不费多大劲儿。   “为什么临阵倒戈?”   “我本来就没想对付你们啊!你跟李大哥都那么好,我干嘛要听他的对付你们。我只是制造一种假象,然后到最后关头拆穿他。不然他再想其他损招对付你们,你们防不胜防。”   顾言伸手拍拍小姑娘后背,毫不吝啬的夸奖“是个聪明孩子。你放心,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你顾姐不是那不识好歹的。”   的确够聪明,帮了徐会计设计对付我不见得会成。万一被戳破那可是陷害不成反被沾满手泥。可来这么一出,徐会计肯定完,我就欠你一个人情。比跟着徐会计干有保障。   “嗯,那我先谢谢顾姐。”   “自己最近当心点儿,别一个人出入。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   “好。我不怕徐家。他们就是一窝子自私鬼,徐会计这么一弄,没人会帮他出头的。”   “还是小心为上。”   “好,我知道啦。”   俩人在李家院门口分手,顾言进去大花已经给她打好了水。“妈妈,小花她们学校要开学了,那我怎么办啊?”   “你想怎么办?”   顾彦希噘着嘴蹲在她旁边,脸颊鼓鼓的半天没说话。直到她洗漱完倒了水,这丫头才不情不愿的提议。   “要不我也去公社上初中吧?我们学校也有文化课,跟不上的话让小花给我补补。”   “行。跟你爸说去,让他明天带你去找校长,看看这种情况还需不需要再考试什么的。”   “为什么不是你去?”   “我明儿上午得去公社开会。”   “你怎么隔三差五就开会?就一个大队而已,能有多少事儿,成天的开会。”   “小孩子家别胡说。”   “好嘛,我知道了。”女孩蹦蹦跳跳的转身去找李仲夏。“爸……”   “我听到了。明天带你去学校。要不要晚上就先补补课?”   “我去收拾东西,补课就不必了吧。”   翌日,李仲夏开着拖拉机,上头坐满了去公社的社员同志。顾言在政府门口下车,嘱咐他有事来找她。   “知道。操心真多,我这么大个人,知道遇事怎么解决。”   “哈哈……主任这是离不开你,恨不能把自己栓你裤腰带上呢。”   相熟的社员们开玩笑,顾言这厚脸皮的根本不在意。指指那个说话的媳妇:“嫉妒,这是此落落的嫉妒。你家老汉不陪你来供销社,你就嫉妒我们俩一起出门是吧?”   “是。改蒂可不就是嫉妒嘛。别说她,我们也嫉妒呢。”   李仲夏好笑的瞅老婆一眼,嗔她一句“赶紧开你的会去。”   男人开着车飞快的走了,留下了满车的欢声笑语。顾言抬脚进去开会,到中午出来时,大家又坐上车返回。   “直接就上了?没说考试什么的。”   “没。听说她之前在体校也学文化课,直接让交了伙食和学费跟着一起上。”   顾言坐在老公旁边的座位上,男人边开车边跟她说话。如今还没有学籍这说法,上学很简单,只要户口在本地就行。初中需要考,所以顾言唯一担心的就是闺女考不过。没想到体校的过来直接上了。   “那挺好,我还担心这丫头上不了学该怎么办呢。”   “你之前不也纵容她不考初中吗?”   “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初觉得随便她想干什么,如今看她这么小,不去念书有些不落忍。”   拖拉机“噗噗噗”的声音非常响,后头的人听不到这话。否则非一个个发出灵魂拷问,有什么不落忍的?谁家不是这样的。男孩子小学毕业下地挣工分,女孩子也许根本都不上,直接下地干活,或者家里带弟妹。   也就李仲夏这个异类能理解她,根本不用多解释,他就知道她心思的转变。   种了玉米,种高粱,今儿大队统一开了红薯秧苗田,全体社员下地种红薯。这活干的非常累,尤其那个负责安苗的人,几乎全程蹲着移动。大家都不愿干这活儿,实在是没那腿功。   “主任,今年还您来吗?”   顾言已经提上了装秧苗的篮子,闻言递给她:“要不你来?”   “别,还是你们几个来吧,我可干不了这活儿。我跟后头覆土,保证绝不偷懒儿。”   “大家赶紧干,男同志们来几个跟我到那边梯田去,那边地里没墒,得挑水。”   小队长领着几个男同志去挑水,这边自然交给了顾言。顾言自然是老办法,几人分组同时进行,这样有比较,谁也不敢太偷懒。   磊磊和小丫今儿也跟着在地里,俩孩子玩乐之际不忘给妈妈递红薯苗,被一众大人夸奖懂事。   “秋后得给俩小家伙分俩红薯。”   “是得分俩。我家臭孩子只知道疯玩,野菜挖不了半篮子,跑的地方到不少。”   “知足吧。”顾言笑笑瞅瞅自家俩宝贝。“这么小的孩子,能自己玩不给大人添乱就挺好了。”   “妈妈,那边有小朋友挖野菜,我俩也去了啊。”   “注意安全。等一下来这里找妈妈,或者跟着大家一起回家,不许自己到处跑。”   “知道啦。”   顾言的目光一直追着孩子,直到他们跟上山坡那些孩子,这才回头笑道:“看到没,再懂事也只是孩子。爱玩才是正常。”   “是。不过主任你家孩子倒是挺懂事,很少淘气。”   “怎么不淘气,我们家小丫昨晚才把蜡烛滴了满地,我今儿回家得蹲地上一点点扣。”   “哈哈……孩子嘛,这都正常。主任你这也太讲究了,要我我才不管它呢。滴就滴呗。地上又不是炕上,用不着那么干净。不过这浪费蜡烛,我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一帮人边干活边聊天,热闹的好似赶集。晚上顾言回家后,居然看到了俩本该在学校的闺女。   “咋回来了?学校又停课吗。”这刚开才一天吧。   小花怯生生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大花胆子大,直接开了口。“我俩跟人打架了。”   “为什么啊?”   “都是我惹的事儿。”小花声音虽小,却勇于承认了错误。“我之前给老师送吃的,被同学看见揭发了。他们骂我是走狗,姐姐就跟他们干起来了。”   李仲夏进来听了一耳朵,转身进去打水。“先洗洗,等一下进屋再说。”   顾言点头,飞快的洗漱完,领着孩子们进了屋子。不用爸爸妈妈再问,大花已经快言快语的开口。   “他们骂小花是走狗,我就跟他们对骂。后来,一个男同学拿着凳子砸我,被我一抬手给反击了。凳子砸破了他脑袋,那没用的怂货哭的比杀人还可怕。后来班主任给他处理了伤口,破了点儿皮而已。本来没多大事儿,继续上课就行了。结果这家伙居然跑回家了,说要让父母来找公道。   呸,怂货。有能耐跟我再干一场。跑回家叫家长算什么本事。”   “顾彦希,你怎么说话呢。”   看顾言沉了脸色,女孩顿时收起了那股侠女风范。伸伸舌头调皮的冲妈妈讨好的笑。顾言瞅一眼李仲夏,把事儿交给他解决,自己起身去厨房做饭。   没一阵,男人过来帮忙。她凑近他问怎么处理的。   “能怎么处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啊。我明儿送她们去学校,看看老师怎么说。他们校长挺正派的人,不会连这点儿事都处理不好。这都是如今这世道弄的,她们班主任不敢管,所以让她俩回家找家长。”   “你没教育教育大花那大姐头一般的说话架势?”   “该说的都说了,不过我看难改。”   “为什么?”   “上行下效,你以后注意一下自己。”   “我……这咋找我脑袋上来了?”顾言讪讪一笑,装傻充愣。“我是跟人动过手,可那都是他们找茬好不……算了,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是吧,英姿勃发,多有气概。”   “面对欺辱还击是对的。是咱闺女这说话方式,实在是……有点儿野蛮。”   “你喜欢淑女啊?”   “我喜欢你。”   “那你干嘛嫌弃像我的闺女?”   “我有嫌弃吗?我这不是在跟着你的思维走嘛。你自己也知道症结,却偏偏一说就想护短。你有实力嚣张,气势也够,有时候不需要出手就能镇住人。可她不行,她这么干只会徒惹那些小人的憎恨不服甚至挑衅。”   顾言乖乖点头,她当然明白这些,所以刚才才会训斥孩子。可一到关键时刻又忍不住的开始护短。   “我小时候也被师傅训过几次。后来比赛得过几次好名次,心里那股天不服地不服的劲儿自己就下去了。大花现在做不了自己最喜欢的体育,心里其实是憋着委屈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躁动的很。”   李仲夏点头,赞成她的话。“体育比赛最近的在什么时候?”   “不知道。”说完女人长长叹口气。“我只知道大致走向,这中间肯定是有比赛的,但什么时候就不清楚了。”   “能找个体操教练就好了。过剩的精力有地方发泄,她就可那么烦躁。”   “上哪儿找体操教练去啊?只希望这段时期赶紧过去,她能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不会这么浮了。”   两口子为了孩子愁,熊孩子们在堂屋早没事人一般玩闹。吃完饭,顾言把扣蜡油的任务交给熊孩子,她到耳房去洗头发。   “小丫,你这臭丫头就是欠揍。姐姐小时候敢这么浪费,非被打死不可。”   出来倒水听到这吼声,不用问,又是大花这个浮躁的。小丫被姐姐训的不敢吭声,乖乖的蹲地上拿着小铲铲给自己善后。   “姐,你别骂她了。小孩子肯定皮啊,铲了就好了嘛。”   “关键她糟践东西,你说咱小时候油灯都没油,天天黑灯瞎火全靠摸。她倒好,拿着蜡烛玩。妈妈如今脾气是真好,要搁以前,非把她屁股打开花。”   “妈妈才不打。”小丫说这话时骄傲的很,仰着脑袋像个小孔雀。   “别再皮了。妈妈要是动手,你连一下都经不住。”   “我没皮。是磊磊要抢我的蜡烛,我都是为了躲他,才撒在地上的。”   “那本来就是我的蜡烛,是你抢我的。”   龙凤胎又干了起来,顾言进去抱了妞妞去睡觉,根本管都没管。等一下李仲夏来给她们讲故事,到时候自然就好了。   翌日,顾言不放心也一起跟着去了学校。两方人马那么巧的居然在大门口遇到了。男孩指着大花跟父母告状,大花则不屑的冷哼。要不是爸爸妈妈一再说不可以那么嚣张,早开口骂他这行为不如娘们。   “原来你们就是打人小孩的父母?你们家小闺女投靠坏分子,大闺女帮着打揭发的人。你们做父母就是这么教的?”   “小孩子而已,给老师送俩窝头怎么就成投靠坏分子了?”李仲夏说话温和,但多年管理者,话语中自带一股不容辩驳的气势。   “咋就不是坏分子,那不是都被关起来的吗?”   “关一天,是允许给送饭探视的。我闺女并没有出格。倒是你儿子张口就侮辱人,最后更是拿着凳子要动手。我们家老大完全就是自卫,属于正常行为。”   “屁的个正常。你家闺女动手打我儿子,老娘今儿就得揍回来才行,说那些都是废话。”   这女人说不过了不再讲理,几步过来就要动手。李仲夏想伸手拦,被顾言抬手抢了先。   “啊……”   一个照面,女人被推的摔倒在地。冷不防中门牙磕掉一颗。抬起头来捂着嘴说话都漏风,一句叽里咕噜的话语谁都没听清是什么。看热闹的学生围了好多,一个个对她这滑稽行为哈哈大笑。   “我说你儿子怎么不讲道理,跟女孩子不止动手,还要拿凳子砸。原来都是从你这得来的。”   “一胡说。”   “我哪儿胡说了。难道不是你儿子想打我闺女,结果把自己脑袋干烂了?同学们,你们有看到当时情况吗,谁能说一下到底咋回事。”   顾言望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没一阵几个人就站了出来,开口证明她所言非虚。的确是男孩子先动手,顾彦希只是自卫。   这吵吵嚷嚷的时候,顾彦希班主任过来请他们到办公室调解,别当着学生的面吵架影响不好。顾言服从老师安排,当即跟着老师去办公室。可那蛮狠的女人却来了一个骚操作,趁人不备从后头狠狠的推了大花一把。   “死妮子,敢打我儿子,老娘弄死你。”   讲道理还好,被怼了也就尴尬一下。可你居然当着孩儿她妈的面动手打人家宝贝,那可就是自己要找死了。   顾言伸手扶住闺女,望着背后下黑手的女人脸色铁青。二话不说,抬手就揍。气愤下连根棍子都顾不上捡,一套八卦连环掌使出,根本没给她反悔求饶的机会。噼里啪啦一顿捶,别说还手了,打的她话都说不出。   顾言收了手,围观的全呆了。顾彦彤那么乖巧可爱又文静的女孩,怎么有这么厉害凶猛的妈?   “你……”女人原先的嚣张气愤已经完全被打压了下去,浑身疼的直哆嗦。趴在地上回头说了一个字,又委屈又害怕不知该如何继续。   “记住这次的警告,再有下回姑奶奶不敲断你几根骨头都对不起你。”顾言双手握拳,骨节咯咯做响。对方低着脑袋,面对这强烈的气场再不敢撒泼。   活动一下筋骨,收拾一个泼妇。在这打架斗殴不犯法,混乱没人管的时代。你敢跟姑奶奶动手,姑奶奶能给你打出花来。不服就尽管来试。   本来还在犯愁的老师满脸憋笑,将目光从那一瘸一拐的女人身上收回。转而跟顾言两口子笑笑,领着学生上课去。   两口子原路返回,顺道去供销社买了些日用品。李仲夏满脸笑意,田间小路上趁人不注意伸手摸媳妇一把。   “你猜到会碰到泼妇?”   “能教出跟女孩子拿凳子动手的儿子,家长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鸟。”顾言叹口气,犹自不满意。“真想敲折她两条腿,看她还怎么跟人撒泼。”   “媳妇,你这状态不对啊!”李仲夏望着她充满戾气的眼眸,俊帅的脸色满是担忧。“好像应激反应始终没过,稍有风吹草动就反应过度。虽然下手很克制,可心里却很偏激。”   “我……”迎着他担忧的脸,心里那股冲动一下子就没了。顾言咬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激反应,那时候那么混乱,活命都顾不上了,没人关心这个。”   她声音低沉,压抑的仿佛暴风雨的前奏。说着话抬腿往前走,音量控制在两人能听到的范围。   “我知道自己偏激,尤其遇到那些想挑衅我的人,反复压着心里那股火,才能让自己不下狠手。每次要不是孩子在身边提醒我如今是个母亲,我也许真的控制不住。”   “媳妇……”李仲夏拉住她,转身让自己面对她。“对不起,我不该语气那么严重。战场后遗症,见过血的都会有。你已经控制的非常好,这么多年从没有把谁打坏过。下回再觉得烦躁时就找我说闲话,或者打我两下发泄一下。慢慢就会好的。”   “嗯。下回你给我当陪练吧,跟人动手发泄一下精力,也许我就不那么暴躁了。”   不知不觉,刚才压在头顶的乌云好像就不见了。李仲夏笑笑,抬手毫无预兆的攻击。   他学的是军体拳,讲究的是一招制敌,没有任何花架子。所以打架其实还不如顾言,因为控制不好很容易出人命。这一下直击要害,去势却非常缓。给了对方从容应对的时间。   顾言抬手格挡,俩人就在小路上你来我往的过了几十招。收手的时候相视而笑,之前的乌云罩顶彻底消散。   “你……距离多久?”   这话不算清楚,顾言楞了一下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抬手伸仨手指。   “三百年吗?”   “嗯。”女人呵呵笑笑“别想那么多,也许只是平行时空,跟这里根本不搭噶的。”   “什么叫平行时空?”   “平行时空就是……”   一路走,一路低低的闲聊。时间已经近午,再去上工也没必要,提着东西回了家,李仲夏扛上锄头去自留地种菜,顾言把土豆萝卜拿出来,转身先到徐姐家接孩子。   “小丫和磊磊跟着三三挖野菜去了,等一下回来给你送回去。”   顾言抱着妞妞,拿出根长条型的磨牙棒给炕上的小娃娃。“小四长的挺快啊,这都坐的这么稳啦。”   “有苗不愁长。”说到孩子,徐姐的目光落她怀里的妞妞身上。“日子过的多快啊,妞妞刚回来又瘦又胆小,都不敢正眼看人。你看看如今,让你养的多水灵。小脸大苹果一样,小嘴巴巴的叫人。不会一说话就躲大人身后头。”   夸孩子,比夸自己还让当妈的得意。顾言一歪脑袋亲闺女一口,换来小家伙咯咯的笑。   “孩子就得多见人,成天跟着哥哥姐姐疯玩,这胆子可不就大了嘛。”   “是这话。我计划到秋天让三三带着小四在家,我去上工去。我一个大人,多上一份工多一份收入。”   “能行吗?小四太小吧。”   “小啥,不小了。”女人抬手刮儿子鼻子一下“以后跟着哥哥混吧,妈妈顾不上管你啦。妞妞也跟着三三混,她最乖,有个人陪着就行。小丫磊磊大了自己跟着小伙伴玩,这样啥都不耽误。”   “秋后龙凤胎该上学了,他们带着妞妞玩也行。”如今这年代,孩子们都是这么养的。小丫虽说皮一些,但磊磊挺乖,带着个乖巧的妞妞应该没事。   “还不到年龄吧?今年上学是不是太早。”   “不早。这俩都有基础,跟着读就行。不然也是浪费时间疯玩,我还得到处找,注意他们的安全问题。”   “也是。那就上学吧。”   闲聊几句,俩人赶紧去做饭。下午还得上工,春秋最忙,一刻耽搁不得。下午下地种了一下午的红薯苗,回家洗漱完月亮已经挂在天空。   李仲夏在厨房做饭,顾言坐在院里的廊阶上,仨孩子围在一旁听她讲星星的故事。   “北极星属于小熊星座,它是北方最亮的星。古人也管它叫紫薇星。因为北斗七星都围绕它转,所以它暗代权利……”   孩子们听着妈妈的讲解,大大的眼睛盯着天空那颗最亮的星星。好像在研究它是不是真如妈妈所说。   娘儿几个气氛融洽,正高兴的闲聊讲故事。忽然一阵声响,闯进来几个大汉。七八个人全都正值壮年,每一个是空着手的。镰刀、棍子、锄头,五花八门武器各异。唯独脸上那嚣张找茬的面貌是一模一样。   “谁是顾言?”   领头的问出口,他旁边的女人已经指着廊阶上的娘儿几个。“就是她,就是她打的我。”   打架斗殴,这时代常事。挨了打不报警,不报官,第一反应是找人打回来。之前老韩家那样,是家务事外人没法插手。他们打不过才想找领导把顾言撵走。实际这种事儿领导就是调解。何为调解?十有八九和稀泥,最后不了了之。出了人命有人管,但打架,那是没人管的。   “兄弟们,给我砸。老子今儿不操了她的家,她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秀才遇到兵,有理没理他也不跟你说。男人一确定找对了主,招呼着带来的帮手就要往里闯,手中的镰刀冲着顾言就上。李仲夏这时也已经从厨房出来,手里顺带的拿着菜刀擀面杖。   顾言急切的往身后推孩子,小丫磊磊机灵抱着妹妹飞快退回了屋里。她冲李仲夏一挥手,转而迎着对方的镰刀不退反进。绕开锋利的弯刀,一手去抓镰刀把,一手竖起做刀状砍上男人握武器的手腕。   男人手腕受疼松开,她拿到武器后,却并未收手,而是顺势用镰刀把捅对方胸腹。这一下使得是棍法中的点字诀。集力量与一点,所造成的伤害比劈砍都大。   “啊……”男人捂着胸口后退,被身后的众人及时扶住,几个大男人都没缓冲了那股劲道,齐齐的摔在了地上。   女人赶快去扶自己男人,上下摸着急切的问有没有受伤。在众人面前刚出手就丢了脸,男人强忍胸腹的疼痛,拽着众人爬起来,从另一人手中夺了一根棍子再次冲了上去。   “老子跟你拼了。”   “大家一起上。”   平时打惯架的,一看形势就知道该咋办。一窝蜂上去想把顾言打倒,只要把她放倒,那她再能耐也由着他们群殴。   李仲夏一手刀背,一手擀面杖。分别朝着俩人招呼,院里的邻居们也都惊的在看。几个男人已经提上了家里的武器,准备看情况上去助阵。   南屋李大叔提着旱烟袋往外跑,边跑还边喊:“快来人啊,有外村儿的来咱大队闹事啦,大家快来帮忙。”   听到老汉的喊声,这几个闹事的有些慌。本来是想找到正主进去把他们一通乱砸,然后赶快就跑。结果出师不利,这连屋子都没进去,人家的帮手已经跑出去嚷的尽人皆知。   结果,等喊来的帮手提着家伙什来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八九个外村找事的全躺在了地上,一个个抱胳膊的抱腿的,还有浑身到处乱摸的,哀嚎声响了一片。   帮忙的全惊了,院里的邻居们也拿着家伙什成了木雕泥塑。这就完事了?原以为的大混战就这么结束了?一帮子有备而来的大男人被人两口子就这么给收拾了?根本不用任何人帮忙。   “还打不打了?要打的吭声,我手虽然不痒了,但不介意给你松松皮。”   顾言拿着武器站在廊阶上,望着他们好似死神一般。那把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的镰刀,好似随时都要收割生命。   “不……别打了。”   “别打了……姑奶奶我们服了你了。”   “我就说她男人当兵的出身,身手肯定了得……”一个男人爬起来,望着李仲夏满是惧意。他刚才被他揍的不轻,这男人要不是顾忌不想沾血,估计一刀就能要他命。   “这娘们也厉害啊……”被顾言揍的男人哀嚎着说了一句,对上女人那冷漠的眼睛,赶快闭嘴不再吭声。   “不打了就赶紧滚,这回先饶你们一次。再有下回……”   “没下回了。”   领头的男人飞快的接口,本来是想给老婆孩子出口气的,结果全折在了这里。周围人在窃窃私语,他这才知道此顾言就是彼顾言。全公社十几个大队唯一的女主任,三八红旗手。这要是一声吼把河野大队的男人全集中起来,他这几个人不够人一勺烩的。   一帮找茬的连滚带爬的撤了,大队来帮忙的全都哈哈大笑。几个好斗的脱了鞋朝对方扔过去,一片嘘声中骂道。   “给爷爷滚吧,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订阅支持。准备周四前完结,下周申请完结榜。所以接下来几天都是大肥章。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不放心大闺女的情况, 顾言翌日去找了前教练。他如今是公社最高领导,管着所有下来的人。   “给弄个体操教练来咱公社吧,最好到初中去。”   “姑奶奶,你想弄什么就弄什么啊?那都是分下来什么行业的就是什么。”   “你不会去找找关系?反正都是下发, 去哪儿不一样, 咱公社咋就不能来了。”   “想办法也行,你给我弄几瓶好酒来。不然我实在没法弄。”   “行。要什么酒, 老白汾行不?”   “行。最好那种瓷瓶的。”   “妥了。”   顾言的酒麻利到, 这家伙办事效率也高的很。不知是不是之前有消息,故意套顾言的酒。不管咋说,解决了教练的问题, 顾言也不在乎两瓶酒。   周末俩闺女回家, 小花到耳房跟妈妈说那动手的男孩退学了。“妈, 他们后来没找你麻烦吧?”   “来了一次, 被我跟你爸给揍了。怎么,他在学校又出幺蛾子了?”   “没,他哪敢啊。看见我姐跑的飞快,好像生怕她又动手。”   “就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   娘儿俩说着话, 大花从外头进来, 猫着腰眼珠四下乱转,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顾言看的好笑,小花抬手想拍姐姐一下, 被她利索的抓住了胳膊。   “别闹, 我有事儿跟妈妈说。”   看她一副认真谨慎的模样,小花也不再玩笑,跟妈妈一样洗耳恭听。   “我们学校来了个做饭的大师傅……”   久久等不到下文, 小花奇怪的问。“所以呢?”新来个大师傅有什么神秘的,弄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她是国家队的、体操教练。”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这么兴奋。“接上头了吗?”   “接上了。她说以后会偷偷教我。在这小地方居然还能遇到有根基的好苗子,真是太难得啦。”   孩子压抑着兴奋,说完看妈妈和妹妹表情有些奇怪,又补充一句。“这是教练说的,不是我自夸。”   顾言笑笑,伸手摸摸闺女毛茸茸的脑袋。“好,真好。不过要小心,别给人抓到把柄。”   “知道。厨房放粮食的仓库里很宽松,我们可以在那里练习。”   小花赶紧说:“我可以帮你放风。”   “不用啦。你帮我打掩护请假就行,我们趁上课没人的时候,和晚自习的时候练。”   “行,我帮你打掩护。”   顾言想了一下,第二天临走时交代闺女。“万一被发现,记住死不承认。然后通知妈妈,别自己瞎弄。”   “嗯。妈妈你真好。”   小花踌躇一下,小声的问:“这事儿能让小二知道吗?”   “别明着告诉。他每天跟你们在一块儿,细心的话会发现端倪。看他自己表现。”   “小二肯定帮我们的。”小花笑笑,对小伙伴非常有信心。“徐姨姨交代他要保护我们,上次姐姐出手实在太快了,根本没给他机会。他在后头拿着凳子都呆了,偷偷跟我说了好几次姐姐像你,实在太猛了。跟她在一起,根本没男人发挥的余地。”   “哈哈……这话是给自己的无能辩解。让他跟你爸学,只要自己能力足够强,啥时候都能给在女人面前发挥。”   小姐俩点头十分赞同,爸爸可不就是什么都能帮上忙嘛。妈妈算账他帮忙,妈妈开拖拉机他临时顶岗,妈妈跟人打架他也能手提菜刀擀面杖助阵。   “小二完了。拿咱爸当榜样,他这辈子有的奋斗。”小花笑笑“不说别的,就咱爸那书法绘画水平,他就难赶。那可都是童子功,自小刻苦练出来的。”   小姐俩替小伙伴掬一把同情泪,呵呵笑着背书包找他去。这个点都该动身了,这家伙今儿这是墨迹啥呢。   孩子找到了自己的爱好持续方式,慢慢变回之前的开朗乐观,顾言这个当妈的瞧着放心不少。心里默默祈求体校重组那天赶快到来,总这么偷偷摸摸的让人提心吊胆啊!   这厢给大闺女提着心,那厢大队又来活儿啦。一批下放的知识分子,分河野大队一个。   事先得了消息,她一把火烧了牛棚隔出来的小房子。这里头养过牲口,还有些漏雨。潮湿气味难闻。还是重新修一修的好。   刚下完种,大家又开始出义务工修牛棚。一个个奇怪的开口议论,交院大队刚烧了牛棚,他们这里咋也起了火。   “听说北边草原上都是拿牛粪当燃料的,这玩意很容易着。不定是谁的烟锅子漏了火星,把牛粪点着了,这才引的火。”   “不是吧?牛粪能当燃料烧?那多臭啊。”   “听说的,我也没见过啊。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人是烧柴火做饭的,咱这是烧煤的。你能知道人北边草原上不能烧牛粪啊?”   “稀罕啊,地方大了去了,真是啥稀罕事儿都有。”   “不了老话说行万里路呢,经得多见的广,有见识。不像你们这些土老帽,一辈子最远去过县城。”   这话引起了众怒,大家齐齐开口怼他。“吴老六你不是土老帽啊?自己比谁都土,还敢笑话我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东西,也来我们这卖弄。”   一帮子人收拾着地基,正好顾言过来了。就把刚才的话题抛给了她。   “草原上是烧牛粪的。”   “主任你咋知道的?省城虽说靠北,可也不到草原吧?”   “听李仲夏说的,他去过草原。”   “哦!”好奇的男人们低低应一声。“还是仲夏啊!见多识广就是比咱强。”   “那当然,人家原来可是大干部。”   泥草房很快重建完毕,顾言去公社拉尿素的时候顺带捎回了下方的男人。听说是什么大学的教授,四五十岁的年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赶着马车走到半路,顾言转身递给男人一个饼子。男人满脸惊讶,望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自从一路下,有多长时间没人给过他好脸了?更别说还给他吃的。   “拿着吧,时间这么晚,肯定饿了。”   “……谢谢。”   犹豫了一下,男人还是选择相信她,接受了她的好意。就着水壶的凉水,吃了一个杂粮饼子。原以为会很硬很粗糙,结果吃到嘴里意外的香甜细腻,比白面的都好吃。   将人带到草屋,顾言帮他一起把行礼拿下来。“这里有锅,你平时自己做饭吃。明天我来领你去上工,这几天刚下种没多少活儿。拔草而已,没什么难的。”   “谢谢。”   “没事。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找我,背着点儿人就行。”   男人点头,多少日子以来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翌日,顾言把人安排到一块儿一亩多大的地块儿。这儿刚种下谷子,还没有发芽呢。不怕他五谷不分把苗拔了。   社员们啥都不懂,只周围的环境让人知道这些人不敢接近,否则要带害。是以一个个都离的远远的,一个凑近说话的都没有。   晚上下工,男人发现自己屋子里居然多出一小袋子黄灿灿的小米。他长长的出口气,对顾言越发的看不懂。这东西除了她不做它想,可她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他?   难道是女人心软?想到这儿,男人自己都失笑,觉得不可能。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等锅里的水开,下米给自己熬了碗粥。   接下来的日子,顾言依旧对他多有照顾。分的活儿是那种简单的,虽然累但绝不难。不至于干坏了,给人口实讨伐他。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夏天放暑假后,大花忙着练体操,小花也经常晚上跑的不见踪影。在顾言的询问下,孩子才告诉了她去处。   “什么,你跑去那个教授那里听课?”顾言最近都练出来了,说话声儿不自觉的压低,自动进入做贼模式。   “嗯,我很小心的。不会让人发现。他那里很偏,平时根本没人。喂牲口的是徐姨夫,他绝对不会泄密的。”   “不是。闺女,他是大学教授,你去学什么啊?”   “学英语。他会很多种语言呢,可厉害了。”小花一说起知识来,那真是两眼都放光。“妈妈你知道嘛,他的英文歌唱的可好了。他说国与国需要交流沟通,语言是必不可少的。我也觉得是这样,外语以后肯定会非常吃香,学好了有好处。   可我们学校根本没外语课,高中也没有。等上大学……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你怎么知道他会外语的?还拜了师。”   “我带妞妞玩,挖野菜的时候偶然听到的。后来就想跟他接触,他刚开始不理我,后来知道我是你闺女才跟我说话的。我磨了好长时间,老师才答应。”   “……”   “妈你放心,我们很小心的。屋里都有掩饰,而且还有徐姨夫给我望风。就算民兵来查,也有办法混过去。”   “好吧,千万当心。实在被堵在屋里了,你就装作去找茬的,把碗筷被子啥都扔地上。”   小花点头,稚嫩的小脸上没多少担忧恐惧。顾言却在盘算着把大队民兵队长拉拢一下,不说当小弟吧,至少也不能跟她做对,成天盯着她给她找麻烦。   李春富有给她找过麻烦吗?答案是没有。这人跟李仲夏同姓不同宗,平时看着一副挺利索的样子。   正想着这么拉拢人,当天下午这人就找上门了。   “主任,我儿子拉肚子,卫生院给的药不管用,这拉的有气无力路都走不了啦。你能不能开拖拉机送我们去趟县城。听说县城来了个省城大医院的大夫,也许人家有办法。”   “社员急用一次按里程出油钱……”   “这我知道,油钱我掏。只是这下着雨,得麻烦你淋雨……”   “那没事,为人民服务嘛。你去收拾,抱孩子,我去看看还有多少油,够不够到县城的。”   “哎。”   男人答应一声,转身跑了。李仲夏从耳房过来,听她说了情况后表示自己去。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件儿雨衣。”   一番折腾,不仅给男人找了雨衣,又给李国富找了一大块儿的塑料布。拖拉机后斗子可不防雨,这时代农村家庭雨伞都少,没这遮着,一路上得淋个湿透。   “这……太谢谢主任了。以后有用得着我李国富的地方你就吭声,我给你干啥都行。”   “行了,废话别多说,赶紧上车走。路上带上两把锹,万一哪里滑上不去你就下来找干土垫垫。李仲夏,你去了别急着回。等明天雨停了路干一些再返。不然回来时一路下坡,车子打滑很危险。”   “知道啦。”俩男人同时应,李仲夏望着媳妇满是无奈的笑意。这女人绝对当领导当惯了,做事下意识的总领全局。   真是操心的命。   李国富的儿子在县医院挂了一晚上的水,第二天腹泻止住,大夫给开了药让回家休养。这下正好,也不用另外找车了,直接坐着李仲夏的拖拉机返回大队就行。   男人在顾言这儿得了人情,对于跟她沾边的事儿都会偏向她。小花她们的情况被有心人在他这儿告密,他表面上说带人去搜查,实际他儿子早暗中去顾言那儿通了信。   有了内线,小花她们自然没被逮住过。扑了几次空后,再谁说这事儿,先就得被李国富骂一顿。   “能不能别捕风捉影的。啊,你们一个个的是闲的没事吗?□□都背了吗,会议内容都领会了吗?该宣传的都宣传到位了吗?没干的就赶紧去干,别一天天的盯着个老头。一臭老九有啥好看的?”   被骂的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吭声。喂牲口的是老徐,他们也不能成天在牲口棚守着。而老徐跟个木头一样一问三不知。任他们说多少形势重要性,最后都等于对了墙头,人家连个回应都没有。一心只管喂牲口。   随着天气转暖,开始选举今年的工农兵大学生。孟芸没去李家,也如愿得了名额。临走时送小花一根派克钢笔,站在大队大会上声情并茂的来了一段感人的演讲。   “我喜欢河野大队的山,河野大队的水,和每一位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感谢大家对我的教育,感谢脚下红土地的养育……”   说到最后眼角带泪,不知道的真以为这孩子待的不想走,对这山沟沟土坷垃有深情厚谊呢。   顾言站在她旁边,伸手使劲儿的给鼓掌。这孩子有潜力,是个当影后的材料。跟人家一比,她成了只会动手的糙老娘们。   一九七一年,体校重组的消息终于传来。大花兴奋的在地上又蹦又跳,一时收留不住做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   “爸,我这回可以去国家队了。我们教练打了申请,已经通过了。”   跳完了拉着李仲夏和小花转圈,高兴的分享自己的喜悦。仨小的看大家那么高兴,也拉着手加入。   “哦!姐姐好厉害。”   “大姐好棒。”   孩子们比过年都更兴奋,跳着跳着跑到奶奶炕沿,一个个轮流去拉奶奶的手。老太太也替孩子高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那是多大的福气。   “包饺子,包饺子。媳妇,地里还有韭菜吗,包韭菜鸡蛋饺子。”   “有,我去割韭菜。”李仲夏自告奋勇去摘菜,顾言也跟着出来。孩子马上又要离开家,他们能做的只有欢送。   无意的举动,让顾彦希直接去了国家队。三年后的伊朗亚运会,她这匹黑马杀出重围,取得了亚运会体操冠军的好成绩。   彼时,顾言两口子正守在老太太炕前,一日不敢稍离。老人家年纪大了,已经到了自然老去的时候。最近几天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几位大夫都摇头说不好,让他们准备后事。   李仲夏做好了晚饭,进来时就看到他媳妇又在一件件收拾老太太的装老衣裳。身形落寞,转头望着他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迷惘。   快走几步将她揽进怀里:“别难过了,谁都要走这一遭的。你这样,妈走也不放心。她一生没受什么罪,晚年生活幸福,是有福之人。我们安安静静送她最后一程,让她安心上路。”   他是儿子,面对母亲即将离去,这些天也一样难受。本来该她安慰他的,结果他还得顾忌她不敢表现的太伤心。十多年一起生活,婆媳早跟亲如母女。一朝面对死别,女汉子难过的好几天都没睡个好觉。   “嗯。”简单一个应声,带着明显的泣音。李仲夏伸手抚摸她如丝的长发,望着母亲苍老的面容,俩人静静相伴,好长时间才说话。   “孩子长大后就会离开过自己的生活,父母也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是寻常事,寻常对待即可。别太难过了。”   两口子互相慰藉,晚饭勉强吃了几口。打发孩子们到耳房去睡,他俩全都守在堂屋。   “你去睡,我来看着,有事儿叫你。”   李仲夏把毛巾递给洗完脸的媳妇,出口催促她。顾言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旁边炕上呼吸微弱的老人,叹口气摇头。   “睡不着,我跟你一起守着吧。”   抹了些护肤露,两口子去了老太太躺着的炕上。李仲夏在旁边放了枕头,又搬了条被子过来。   “睡不着也躺下休息,娘这里我注意着呢,你别担心。”   “嗯。那你别睡着了,要是困就叫我,我换你。”   下有小,养儿育女。上有老,养老送终。夫妻携手,风雨共度。每一次的关口我们都在一起,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有我替你守着。   小姑子刚生了孩子不到一周,得了消息不顾身体来看了一回。被顾言劝回去了。老人已经是这样无力回天,她要是清醒,也不会让闺女不顾自身不顾孩子守在她身边。   躺在炕上,脑中走马灯一般闪现着遇到老人之后的一幕幕。慈祥的坐在炕上做针线,面对孩子们的吵闹从来都是笑脸……   “媳妇……”   微弱的喊声,顾言两口子一骨碌同时坐起来,来到老太太跟前。   “妈,您醒啦?”   “嗯。”老人好几天没进食,说话有气无力。   “给您冲麦乳精好吗?”   “不了。”看她还有话要说,两口子都没敢吭声。静静陪着老太太这或许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回光返照。   “俩人好……好的。”   两口子同时点头,李仲夏拉住母亲的手。“娘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别……你俩再婚各自带着孩子……容易受影响……仲夏……”被点名了,李仲夏迎着母亲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不管以后咋样……不能不要媳妇……”老人的目光移向顾言,她赶紧拉住老人的手。“顾言。俩人好好的……”   “妈……”   “娘……”   最后一句拖着说完,老人双眼一闭与世长辞。两口子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李仲夏退一步跪在地上,顾言也是哭的说不出话来。院里的邻居听到动静,一个个睡下的也都穿衣又起来。   王小麦和西屋媳妇进来拽拽李仲夏,又伸手拍拍顾言“别哭,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给老人换衣裳,我家那口子去叫土工了,准备后事。不是哭的时候啊。”   她这么一说,两口子才擦擦眼泪,赶快起来张罗。李仲夏去打水给母亲擦洗,在众人的帮助下给老人换了衣裳,打发停当后先停灵在炕上。   隔一天才能入馆,移灵去外头搭建的灵堂。用一个碗点燃了长明灯,燃上香,烧了纸。妞妞和小花也从耳房过来,俩孩子跪在地上哭的伤心至极,邻居们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地上拉起来的。   明天到亲戚本家那里报丧,他父亲没的时候已经打好了墓穴,这回母亲没了只需合葬就好。   “妈,我明天去学校叫小丫和磊磊回来吧?”小花手里在叠着丧事需要的元宝纸钱,开口问顾言。   “不用你去。你爸明天得去公社你舅爷爷家报丧,到时顺带去叫他俩。”看看时间不早,妞妞已经趴在桌子上开始打盹。她指指小家伙“带妹妹去睡,连着好几天呢,你们小熬不住。奶奶要是在,也不会让你们这么熬的,去睡吧。”   “我没事,我……那我带妞妞去睡。妈你累了,也趴一会儿。”   “知道,别担心我,有你爸在呢。等他回来,我就去眯一下。”   翌日,老两口的兄弟姊妹还在世的全都到。老人年纪大了,对这种事儿也都看的很开。上柱香祭拜一下,拉着李仲夏坐下说正事。   “这回是合葬,按你们家这条件,应该是花幡。老人高寿,有福。这幡得长孙来扛。你那儿子咋说,离婚的时候是咋跟你媳妇说的。现在还算咱老李家的根儿不?”   这话是李仲夏的亲叔叔说的,他是李家这一辈里最长的,老人死后的身后事做得了主。若是有哪里做不好,得不到人家的同意,就是李仲夏这个儿子,也没法把母亲下葬。   “我……”一说到这个,李仲夏也麻爪。这些年他去看过儿子几次,但父子关系始终都不算亲近。前岳母一直对他有意见,在孩子面前没少说他不好,农村的一切不好。导致孩子对他都在抵触,更别说回爸爸老家啦。   “妞妞扛不行吗?”   “你这话问的,”老头狠狠的瞪他一眼。“咱家乡啥规矩你不知道?女孩哪能扛这个。”   “那我扛。”   老汉这回抬手就给了他一烟锅。“你爹妈白培养你了。瞧你那点儿出息,明明有儿子,却弄的跟没有一样。你这么办,咱老李家还想在人前抬起头吗?”   “是这么个理儿。”老太太的弟弟,也就是李仲夏的小舅也附和亲家的话。望着外甥满脸不赞同。   “你说说你,这么些年都是咋过的日子。自己亲生的儿子离婚不说带回家,后娶的媳妇带的儿子也是跟人家姓。你自己膝下连个儿子都没,这都算啥事儿?光出力,不得果啊?你给人当爹,人家不跟你姓。   亏大伙还都夸你媳妇孝顺呢,这算是个啥孝顺。进门这么多年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自己带的孩子也不跟你姓。公婆身后事连个扛引魂幡的孙子都没有,让人看笑话。”   顾言在门口把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忽然间非常心疼老公。她这方亲人几乎全断,没多少温情,但也意味着没多少压力,也就顾大姐会念叨几句生孩子。   而今天这些话,这些长辈们绝不会是第一次说。他这些年背后被家人亲戚念叨了多少?扛着多大的压力被人当傻子一样的看,他从没跟她说过。甚至言语或者其他都丝毫未泄露过分毫,压力全自己扛着。   “那就趁这机会把几个孩子全改姓李好了。让磊磊给奶奶扛引魂幡。”   “这就对了嘛。”几个长辈全都露了笑意,望着她不再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入父亲一脉,外人也不会再说闲话。这事儿早该这么办。说了仲夏多少回,这孩子就不听。人活一辈子不是光感情到了就行的,没个归属总让人笑话。”   以后大家都会进城生活,死了买块儿墓地葬了就行。不会再说什么谁家入祖坟没有引魂幡是绝户。至于姓的问题,爱跟谁姓跟谁姓。宗族都没了,在乎的只是血脉,甚至只是养育时的感情,谁会在乎这个啊!   顾言笑笑不做它言。这都是后话,此时谁也迈不过时代去。给孩子改姓,她没有任何损失,孩子们也没有任何损失,甚至因为户口本跟父亲姓少了很多异样眼光。李仲夏却不会再因此受委屈,承受压力。她早知道早改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事情就这么轻松的解决,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小花姊妹几个早已认可李仲夏这个父亲,此时跟爸爸姓,甚至心里都是暗暗高兴的。   这倒不是说跟妈妈不好,而是每次拿户口本登记什么,大家的眼神都非常奇怪。甚至有人会问,咋不入父亲一脉?他妈的,跟人解释费劲。不解释别扭。每次一拿户口本登记什么,孩子们就有些烦。这回好了,以后再不用烦这事儿啦。   “李彦彤。”小花叫了一声自己的新名字。转头悄悄问妈妈:“韩家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老太太早没了,韩老二也没了。韩家兄弟俩不会找这事儿。这俩精着呢,不会上门来讨打。”   “李彦珠,也挺好听。”   今儿是老人丧事最后一夜,明天一早就要起灵送殡,入土为安。一家人都没睡,一个个坐在老太太棺木前,陪老人最后一程。   妞妞歪躺在谷草上,靠着妈妈的胳膊。顾言拍拍孩子,把带来的被子给她盖上。   “困了就眯一会儿,小孩子本来就不需要守孝的。奶奶不会怪罪这个。”   “嗯。……妈妈,死了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对,再也不会回来了。”   孩子更加搂紧她“那我不要妈妈死,我要妈妈一直陪着我。”   “好,妈妈不死,妈妈一直陪着你。”   农历七月末的天气,入夜有些凉。李仲夏在外跟人商量好了翌日抬棺事宜,进来跟他们一起坐下守孝。   李白露在家里给孩子喂了奶,也披了件儿衣裳再次出来。顾言往旁边挪挪,给她让开地方。   “妹夫能看住孩子吗?这么小的孩子可不好弄,你就别来回跑了。妈不会怪罪这个的。”   “没事,小孩子哭几声哭不坏。有事兵兵会来叫我的。爹妈养育一场,这已经是做子女最后尽的孝心了。”   人生前半段,陪伴的是带自己来世上的父母。人生最后,陪着的是自己养育的孩子。一生一死间,最亲的大概就是养你的和你养的。缺少哪一方,人生都会显得凄凉。   李家在这年代算是人丁单薄,所以长辈们对顾言其实是颇多怨言,只不过都被李仲夏给压了。如今顾言这几个孩子改了姓,孝子队伍才显得不那么单薄。   兄妹俩望着母亲的棺椁,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幕一幕。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爹娘一辈子不容易,为子女付出多少辛劳。顾言带着几个孩子静静的听,说到一些听说过或者经历过的事儿也插一嘴。   隔半个多小时,众人起来给老人上香烧纸。最后一晚要九次上香烧纸,等天明前得完成这项活动。   就这样,一晚时间很快即过。天亮后,亲戚本家开始齐聚,大概□□点的时候起灵。李仲夏上香后摔破瓦罐,女人们在棺木后哭声震天。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哭哭啼啼送进坟,平平安安走黄泉。   磊磊扛着引魂幡跟着爸爸身边,在一众帮忙抬棺中不紧不慢走着。前头鼓匠唢呐声嘹亮悲戚,鼓声低沉悲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烈的伤感。   亲朋送到村外,顾言两口子谢过后,让小花带着孩子们也一同返回。他们和五服以内的本家上坟,将老人和死去的丈夫合葬。烧了花圈,把引魂幡插在新的坟土上。   “大功告成,大家脱了孝衫回吧。”   李仲夏的堂兄吼一嗓子,众人开始陆续离开坟地。李仲夏和顾言留在最后,临走又跪下给父母磕了个头。   “爹,娘,我们走了。百日烧纸时儿再来看你们。”   顾言擦把泪,拉着他往外走。男人有泪不轻弹,所有的伤心难过都压抑在心里。这才几天,他都憔悴成啥了。   眼窝凹陷,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赶紧回家吧,收拾完好好睡一觉。逝者已逝,活着的还得继续生活。   她只说心疼男人憔悴,却根本没看到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眼睛熬夜红血丝就不说了,原先饱满的脸颊都瘪了下来。   俩人手拉手一路走,谁都不开口。前头的人回头瞅瞅他们跟上来了,一个个也都慢悠悠的往回返。结果,刚进村口,顾言眼前一黑,身子瞬间软倒。要不是李仲夏手疾眼快抱住了她,这一下正好摔路边的深沟里。   “顾言,媳妇,你怎么了?”   蹲在地上抱着她,男人急的大吼。“醒醒,媳妇你到底怎么了?”   “咋了这是,刚不还好好的吗?”   “太累了吧。”李白露也蹲下轻轻拍嫂子“醒醒,嫂子你醒醒。”   “掐人中,赶紧掐人中试试。”   经人提醒,李仲夏这才伸手掐了一下。可惜没动静。他堂嫂蹲下直接上手,使劲儿一下,深深的一个印子,差点没掐出血来。   “嗯……”   看媳妇皱眉头,李仲夏赶紧拂开堂嫂的手。女人也不以为意,高兴的拍手“醒了,赶紧跟她回家休息。这是太累了,伤了神了。”   李仲夏点点头,抱着媳妇加快脚步往回走。一进门把小花几个吓一跳,妞妞跑过去望着妈妈已经泪光点点。   “妈妈,妈妈你别死,你别死……”   “妈妈怎么了?”   李白露赶快抱住侄女,免得她趴嫂子身上。“都别哭,妈妈就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此时顾言也睁开了眼睛,虽然浑身好似散架一般没力气,依旧笑笑安慰孩子。   “没事,妈妈且活着呢。不哭了啊!”   小花松了口气,抬脚往外走。“我去给你煮碗龙须面,你吃了先好好睡一觉。”   土工从墓地返回,家里重新安置了祖先排位,然后才可以打扫卫生。这活儿李白露领着孩子们干,顾言被男人抱去了耳房,强制让她休息。   “不许再起来了,躺着好好睡一觉。我魂儿都让你吓没了,早说让你好好睡觉,你就是不听。这要是让妈看见,非骂你不听话。”   “我身体一向好的啊!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身子发软,心里空空的。”   “太累了,主要是你没休息好。赶快睡一觉,睡不着也别起来,躺着休息一下。”   说完这个,李仲夏忽然想起什么来。望着媳妇目光孤疑。“你这个月例假推后有半个月了吧?”   一说这,顾言也惊了。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可她例假一向准,最多推个三两天,这回恰巧碰上婆婆病重,之后又办丧事。这……难道真的是套套出了问题,她中招了?   “我去叫老王给你看看吧?他把脉还是挺准的。”   顾言呆呆点头,等男人走后从空间里找出个验孕棒。下地关门,准备妥当,手哆嗦的跟触电一样,比她上战场都紧张。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得一刀。早死早超生。结果,她看到了两道红杠杠。   对照说明看完,她一屁股坐回了炕上。呆滞的等着李仲夏带老王来家,号脉后一句恭喜,俩人都傻了。   “啥恭喜啊,难道我嫂子是怀孕了?”   李白露说着话兴奋的两眼放光,她跟老太太一样,一直都希望嫂子能给大哥生个孩子,这么多年不敢说是以为她身体出问题了,这要真怀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嗯,十有八九是怀了。喜脉。”   “哎呀娘呀,祖宗保佑,爹娘保佑啊!”   “哥,恭喜啊!”妹夫进来也是满脸笑。“中年得子,你这是高兴傻了吧?”   屋里这动静一下吸引了院里邻居,王小麦一进门也是连声恭喜。这时代家家孩子多,人到中年生个孩子根本不会在意。可他们不一样啊,结婚这么多年,大家都觉得应该再生的,没想到沉寂这么多年后才有动静。   南屋李仲夏的婶婶进来也跟李白露一个样,双手合十不住气的说是大哥嫂子保佑,刚在阴间团聚就给送来了孩子。   大家只顾热闹,小花端着香喷喷的荷包蛋龙须面进来。“妈,赶紧先吃点儿东西。你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小妹妹在肚子里估计早饿了,不然你能晕倒嘛。”   “对,对,赶紧多吃点儿。最近太累了,吃了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   “嫂你吃了好好休息,其他事儿都别管了。有我,还有小花她们呢。”   “妈你好好休息。”   众人呼啦啦散了,独留顾言跟李仲夏两口子。她呆滞的拿起筷子吃面,男人傻了一般在旁发呆。   吃完了,李仲夏去送碗。顾言上炕休息。脑子昏沉沉的,本来是想想想怀孕的事儿,结果一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非常沉,醒来的时候尚在迷糊的回想刚才做的梦。过世的婆婆从瓜架上摘下来一颗鲜嫩嫩的西葫芦递给她。   “好好养,别辜负妈的一番心意。”   心里奇怪,正想是不是听多了婆婆保佑的话,所以做这么个梦。耳边听到轻轻的推门声。妞妞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好似在判断可不可以进来。   “妞妞,进来啊!”   听到她的声音,孩子推门而入,欢快的跑到她面前。“妈妈,你好一点儿了吗?小妹妹有没有再闹你?”   “好多了。”   孩子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腹部,顾言伸手习惯性的想把她抱起来到炕上。结果被小家伙躲开,自己利索的爬上去。   “妈妈怀了小妹妹,不可以再让妈妈抱。”小家伙笑的开心极了,拍拍自己“我是姐姐,要照顾妹妹。”   “妈妈怀小妹妹,妞妞很高兴吗?”   “高兴。”小家伙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肚子,眼中那欣喜之情任谁都能感受到。“妹妹是爸爸的孩子,我也是爸爸的孩子,妹妹是我妹妹,我就是妈妈的宝贝。”   这话说的没多少逻辑,顾言却一下就明白。难道是孩子在外听了什么?她知道自己不是亲妈?   “妞妞,你跟妈妈说,是不是在外头谁说了什么?”   孩子闻言看她一眼,然后低着头,好长时间才开口:“我不是妈妈生的。哥哥姐姐才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你有一天会不要我吗?是不是生了小妹妹,我跟小妹妹都是爸爸的孩子,你不会不要小妹妹,所以也不会不要我?”   像心里忽然间被插入了利箭,心疼的搂住孩子难以成言。她从来不知道这么个小人儿,心里会有这么大的恐惧。知道自己不是妈妈生的,怕妈妈有一天会不要她。   这孩子性子真的太内向了,有什么话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没有合适的机会点破,她永远不会说出来增加你的负担。   “妞妞就是妈妈的孩子。你从一岁就由妈妈带着,早就融为了妈妈的一部分。不管有没有小妹妹,妈妈都永远不会不要你。”   伸手摸摸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低头亲亲她脸颊。“有话要跟妈妈说的啊,怎么自己在心里瞎琢磨。你这样妈妈很伤心,你都不跟妈妈分享秘密了吗?妈妈好难过。”   “呵呵……”小家伙伸手摸摸妈妈的脸,“妈妈不难过,妞妞以后有什么秘密都告诉你。这个我问过奶奶,也问过姐姐。她们都说妈妈对我就是亲妈妈,不许我瞎想。”   “下回要直接跟妈妈说,别自己瞎琢磨。”伸手抱着孩子,像她小时候那样摇晃着。“亲妈后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妞妞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永远都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小家伙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腹部“还有小妹妹,我要当姐姐了,我可以带她去玩,教她写字。”   “好,你帮妈妈带妹妹玩。”   不论这孩子多么在计划之外,她既然已经来了,顾言就从没想过不要。懵逼,是这消息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还在担心孩子们的反应,毕竟他们是重组家庭,她如今年纪也不轻了。孩子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结果,居然一个比一个高兴。如今看来,最安心的就是妞妞。在这个家里有一个和她有同样血缘的孩子,终于让这个胆小害羞的孩子定下心来。   “娘儿俩在说什么?”李仲夏进来,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格桑花。花瓶里换了水给插了起来。   “在说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想要什么?”   “你呢?”   “什么都好。”   妞妞这回彻底放心,再也不怕别人说她不是妈妈的孩子,有一天爸爸离开,她就会失去妈妈。   “爸爸,你陪妈妈,我跟姐姐去做饭。”   李仲夏伸手摸一下孩子的脑袋:“别捣乱啊!”   “知道,我帮二姐摘菜。”   “第三者”走了,屋里只剩他俩。二人世界四目相对,忽然好像回到了当年洞房花烛一般,让人紧张又期待。   “你……”李仲夏给她倒了杯水,拿俩杯子来回倒腾让它快点儿晾到合适的温度。“超出预期了,会不会觉得烦?”   他是知道她空间有打胎药的,却根本没问这孩子你要吗?夫妻多年,两人早已融为一体。遇到事情不需要多言,甚至连眼神交汇都不需要,他就知道她绝不会那么做。   “也没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   “我都快四十了,等她上大学我都近六十的人。这些年可得好好保养,不然别人还以为是奶奶呢,孩子多没面子。”   “哈哈……”一番话说的李仲夏止不住的笑。伸手摸摸她脸颊,仔细瞅瞅:“是得好好保养,最近太累了。皮肤都憔悴不少。没之前那么水嫩了。”   “你嫌弃我?”   “媳妇,你觉得可能吗?咱俩在一起,你可比我看着年轻的多。哪个不说主任活力四射,朝气蓬勃。不知道的以为你刚结婚呢。”   “呵呵……”顾言伸手搂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身上蹭蹭:“这是孕妇的待遇吗?张口就给我拍马屁。”   男人低头亲她一下:“我从来不拍马屁,所言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顾言轻笑,伸手摸摸自己肚子。第一次体会这种孕育新生命的感动。龙凤胎虽说也是她生的,可那会儿都快生了,她一心忙着产后事宜,韩家的麻烦,根本没有这种欣喜又心动的感觉。   晚饭大家吃的稀粥窝窝,给她单独做的鸡蛋葱花饼。看她不动筷子,李白露问。   “嫂子,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我去给你做别的。”   顾言赶快摆手,对这种区别对待实在不习惯。“不是,不是。家里鸡蛋不少,给大家都烙鸡蛋饼多好。”   李白露含笑斜她一下:“嫂,你是真不会过。我们好好的吃啥鸡蛋啊,有稀粥窝窝管饱就知足了。”   “旁人就算了,你也在哺乳期呢,咱俩分着吃。”   夹了一张硬给她放碗里,顾言这才开始吃饭。传说的害喜反应她还没体会到,利索的吃了一张鸡蛋饼,喝了一碗粥。   她如今是重点保护对象,饭后连送个碗小花都不让。“妈,你咋就闲不住呢。去洗洗睡觉,这些事儿都不用你管。”   “妈你快去休息。”小丫拉着她往耳房走,磊磊跑去给妈妈打水。“东屋王嬢嬢说女人怀了小娃娃爱睡觉,你赶紧躺炕上去,别让小妹妹在肚子里就睡不够。”   妞妞在另一边拉着妈妈,刚进耳房门,小闺女爬上炕把被窝给妈妈整理好,还学着她的样子,给她掀开一角方便进去。   “要不要这么夸张?”顾言对孩子们哭笑不得,接过小丫递过来已经抹好牙膏的牙刷。“怀孕而已,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你们都别管妈妈了,这些我都自己来就行。”   “那可不行。王嬢嬢说你这是好不容易才怀了的,可得当心。”   好不容易?顾言真是有话说不出,只好傻笑一下洗漱完上炕。难道你们都在盼着我生孩子吗?只有我自己傻乎乎的觉得这事儿无所谓?   “你们不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忽然来个小不点会很麻烦吗?小孩子很难照顾的,动不动就哭,哭起来不分白天晚上的。”   “妈妈你别担心,我们帮你带。”磊磊一副好哥哥的样子,拍拍胸口“我们每人起一次,就够带到天亮了。”   小丫也兴奋的两眼放光。“小娃娃多好玩啊!我给她洗澡,小胳膊小腿的多可爱。二姐给她做衣裳,二姐今儿已经找出一块儿粉色的布,说要给她做背心。有些犹豫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要是弟弟的话粉色不好看。”   “姑姑说表妹的衣服可以给妹妹,可我想要二姐给妹妹做新衣裳。”妞妞噘着嘴,已经开始给小妹妹争取权益。   “做新的吧,表妹的衣裳留着姑姑再生个小娃娃穿。我们的妹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商店里的娃娃一样可爱。”   顾言咧着嘴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敢情你们这是把妹妹当玩具了吗?她还没出来呢,就想着怎么捯饬她。   “好了,好了,都出去玩吧,别在这儿吵妈妈了。”小花进来把弟弟妹妹都叫走,自己拿着两块儿布让妈妈选。“给小宝宝做内衣,妈妈你看哪个好?”   “闺女,这还早呢,还不到俩月,等她出来在明年了。”   “早点预备嘛。小丫和磊磊那会儿就预备的晚了,你挺着大肚子还得操心这些。这回我早点给做好,你安安心心等着生就行。”   “闺女,你真的不觉得你都这么大了,妈妈再生弟弟妹妹会很烦吗?”   “这有什么烦的。长姐如母,我大了不正好照顾她嘛。王姐姐小孩一岁了,她妈今年年初刚给她生了个小弟弟。她如今不是一手弟弟,一手儿子的看着。她妈生她弟弟没奶,还是她给喂的呢。”   好吧。顾言彻底无语了。在这年代生活这么多年,她依旧逃不脱后世的惯性思维。   “别管旁人。这个孩子是妈妈要的,是我的责任。你千万别往自己身上背。过你自己的生活,别因为这件事拉下自己的事情。”   “你妈说的对。这个孩子是我们的责任,你们有时间了辅助一下就行,别往自己身上背。年纪轻轻的,眼光要放远,别被家庭局限了。”   爸爸进来也这么说,小花笑的轻快,一副被你们打败的样子。“我知道。再加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也许一对一起来,我真的没有一丝负担。爸爸妈妈的能力和担当我是明白的,才不会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单纯的喜欢小妹妹或者小弟弟,想给他们做些什么。”   “抽时间做就行,别占用你学习时间。”顾言笑笑,伸手摸摸闺女的发辫。“妈妈给你的平板好用吗?还有那些资料有用没?”   “好用极了。”说起学习,小花像夜空的星星般闪亮耀眼。“平板里可以听读,还可以对话。不用教授一直陪我练习。那些资料也非常有用,各种国外地理人文知识应有尽有,可以让人更快的了解一个国家,方便理解他们的语言文化。”   “用的时候要当心,别让人看到。”   “我知道,都是在家里偷偷用的。”   “好,你也早点儿睡,这些日子都累了。” 第66章 完结   夏粮已经收割, 这季节地里就是锄草培土的活儿。小花如今高中毕业在家,按规定得劳动两年后,才可以推选工农兵大学生。   两年,两年后该恢复高考了。谁还稀罕什么工农兵大学生这没含金量的东西。   李白露在娘家又住了一晚, 一大早起身两口子带着孩子回家。小丫和磊磊也早早的回了学校。顾言她们在家大扫除了一上午, 下午小花看她准备上工,拿过她手里的锄头开口建议。   “妈, 你就别去上工了, 我跟我爸去就行了。”   “没那么娇气。妞妞都上学了,我在家闲着干嘛呀。锄草不累人,还能有人说话。”   李仲夏笑笑:“不是要给大家做鞋嘛, 你在家慢慢做。累了就看会儿书, 或者出去散散步。”   妞妞也拉着她:“妈妈, 你别下地了。天太热, 会把小妹妹晒坏的。”   顾言噗呲一声笑出来,这一个两个的全都怕她累着。她看起来像纸糊的吗?经不得风吹雨打。   “好吧,我在家纳鞋底。今年给你们都多做几双鞋。”   看她不去了,李仲夏暗暗松口气。媳妇身体一向好,可昏倒那一下还是吓着他了。这个岁数怀孕, 最近又那么累, 还是在家好好休息一阵。   “别太累了,午饭我回来做,你别着急什么都干, 在家也闲不住。”   顾言抬手推他一把:“赶紧走, 没听见敲钟啊。晚了小心老王训你。”   王小麦扛着锄头也准备下地,闻言呵呵乐。“老王才不会呢,他是你家男人好兄弟, 都快好的穿一条裤子了,晚到一会儿有啥好训的。”   众人说着话,扛着锄头出了院子。顾言到厨房先揉了面让它发酵,准备晚上蒸杂粮面馒头。   拐进堂屋,一下子空落落的。东西俩炕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西面铺着橘色印花的单子,木头隔扇隔出独立的空间,一直是几个女孩子的私密地方。东面铺着深蓝暗纹的单子,同色的帘子拉在靠墙的一端。如今是磊磊的地方。   那个或坐或躺,一进来就会笑呵呵跟你打招呼的老人永远离开了。望着桌子上老人的遗像,她不自觉的轻轻抚上小腹。   “我们都会好好的,您安心吧!”   柜子里拿出针线筐,坐炕上纳鞋底。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有人来找她开介绍信。她又跑了趟大队办公室,回来顺带去摘了菜。   空间搅拌机把红枣打碎掺进面里,蒸出来的馒头顿时满满的红枣香气。西红柿切丁,西葫芦切丁,三个鸡蛋在碗里搅散,备好料做疙瘩汤。   起锅烧油,将西红柿西葫芦爆香……疙瘩汤快要出锅,肚子那一股股的痛让她心生警惕。   疼是没多疼,可她如今不比以前。飞快的端下锅,转身进了耳房。关上门自己悄悄的查看,果然是出血了。   这是什么情况?怀孕弄错了来了例假,还是流产先兆?一时间有些慌,听到推门的动静才赶快提起裤子。   “媳妇……”李仲夏声音非常低,目的只是要里头的人知道他回来了。同时脑子里各种猜测,他老婆又偷偷干什么呢。   “吱呀”屋门从里打开,他本来要转身离开的,结果又返回身子抬腿进去。条件反射的反手关门。   “你在干嘛?”   “我出血了。不知道是不是弄错来了例假,还是什么……”   本来以为她就是偷偷弄后世那些不可见人的,谁知居然是这样。李仲夏当即被惊的脸色煞白,赶紧扶着她在炕上坐下。   “出血量多吗?”他歪着脑袋,好像想透过衣料看到里头。“给我看看?跟平时来例假时感觉一样吗?有没有什么其他的?”   “肚子疼。”说完看他脸色更白了,赶快摆手道:“没多疼,跟……我也不知道了。”   “媳妇,你可是生过俩的。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   “我来的时候那俩都七个月了好不,没多久就生了。我是真没经历过这个,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说,万一不是怀孕孩子们该多失望。这老王到底有谱没谱,连个喜脉都能看错,搁古代当太医,非得被砍了不可。不行,要是真弄错了,我也得抓紧时间来个假戏真做。不然要丢脸死了。”   李仲夏哭笑不得,对他媳妇这关注点也是无语了。“你的那个验孕棒呢,准确率有多少?”   “很高的吧!我不知道,我没用过。”   “那再试一次?”   顾言点点头,再次拿出一个新的验孕棒。转身看他还在,伸手推他一把:“你出去啊。”   “好,你自己当心。”   他一走,她赶快关门。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心中打鼓一般忐忑不安。中年夫妻跟小年轻一样,对着孕期意外慌乱无措。   小花过来看爸爸居然在门外站着,而且整个人有些焦虑,来回转圈还不住气的看那扇紧闭的门。这可跟他平日里淡定自若的形象反差太大了,孩子奇怪不已。   “爸,你怎么了?不是叫我妈吃饭吗,怎么在外头站着?”   “没事,你跟妞妞先吃,我等一下过去。”   “哦。”转身走几步又返回来。“不是我妈怎么了吧?”   “不是。”男人笑笑“你带妞妞先吃,等一下我们就过去了。”   “好吧。有事你叫我。”   打发走俩闺女,顾言也开了房门。男人急急的进去,反手关上门。“怎么样?”   “还是阳性。”   李仲夏拿过那个棒看了一下:“确定是怀孕。那你现在情况绝对不正常。”扔掉验孕棒,他扶着她坐炕上。抬手拽过被子。“赶紧躺下,我去叫老王过来看看,是不是得开一些保胎药?你这情况能移动吗,公社卫生院有一个省城下来的大夫,要不去找他?”   “你别紧张。只是先兆流产,休息一下也许就没事了。”   “你躺着别动,我去找大夫。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儿什么东西?”   “不饿。”   “那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男人急匆匆的出了门,小花孤疑的跑来耳房问妈妈。“什么情况,我爸干嘛去了?”   “妈妈有点儿不舒服,他去叫王大爷来给妈妈看看。”   一说这个,小花也紧张了。“哪儿不舒服,是小妹妹有什么事儿吗?”   “有点出血,可能先兆流产,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爸太紧张了,非得找大夫看看。”   “当然得找大夫看看啊!妈不是我说你,跟你说在家别干什么,别干什么。你看看你,纳鞋底那么快,还做了晚饭。小妹妹这是跟你抗议呢,想让你好好休息。”   本来以为没什么,结果现实教做人,顾言这回是不敢反驳了。安静的躺着不吭声,看她闺女拿了碗过来,问她要奶粉还是麦乳精。   “……麦乳精吧。”   一碗麦乳精还没喝完,大夫也被李仲夏叫来了。号脉后说是动了胎气,给开了一张安胎的方子。   “先抓一剂,这种情况最主要是安心静养。两天后再看效果需不需要再吃。”   小花跟着去抓药,李仲夏端过碗继续喂她。“静养。听到了吧,这几天什么都不许干。吃饭都我喂你。”   顾言咽下麦乳精,从他手里端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干掉。“知道了,我什么都不干。等好一点儿再给你们做鞋。”   “我的不用做,你上次拿的那种解放鞋就挺好。”   “那是单鞋,冬天怎么办?”   “冬天也要干活儿,一点儿不冷。”   晚上,顾言拿了本《孕育新生命》在看。结果没看两页会周公去,之后也懒得再看。换了本小说看的津津有味。这工具书李仲夏倒是从头至尾认真研读,比他上军校都认真。   “哎,”顾言侧身拍拍他“你前妻怀孕生产你都不在身边吗?怎么也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男人合上书,认认真真回答老佛爷的问话。“两地分居,怀孕的时候我肯定不在。信里她每次都说挺好,快生的时候我请假回去了,结果住了一周她也没生的迹象,每天照样忙着上班。反而嫌我烦,一再催我走。”   “所以你就走了?”   “我假期到了。而且……我不工作在家,她是真的很烦躁。挺个大肚子我也不敢惹啊,只好听话。结果我走后第二天她就生了,我又重新买票返回去。生妞妞时她根本不让我回,说……”   “说什么?”久久等不到下文,顾言急的抬腿踹他。“赶紧说。”   “说生孩子跟上大号似的,她生完就去上班了。我又没法留下来带孩子,没必要来回跑。”   “哈哈……这也太好生养了吧,大写的羡慕。”   “的确是很快。生老大的时候进去不到一小时,生妞妞根本没来得及去医院,上着班生在办公室了。”   “我说嘛,你都俩孩子的爹,怎么跟个新手似的,什么都不懂。”   “你还不是一样。四个孩子的妈妈,结果连先兆流产和闹乌龙都分不清。”   说起这个来,俩人都觉得好笑。李仲夏伸手把媳妇虚抱着,低头亲她一下:“也许老天爷是给我们补课,免得我们养大了几个孩子,却连孩子是怎么孕育的都不知道。”   “嗯,的确是挺新奇的。每个人反应都不一样,徐姐当时怀小四的时候,敏感的踩死只蚂蚁都流眼泪。自己对自己哭笑不得。”   “孕期激素导致的。会让孕妇更加柔软、细腻,有时候会情绪低落,莫名哭泣。初期会有消化系统反应,孕吐什么的。后期会便秘,脏腑全被胎儿挤压在了一起,会很难受。”   简单说了一下,男人感叹道:“怀孕真不容易,妈妈很伟大。”   “所以你下回去看儿子的时候把妞妞带上,让她妈妈看看孩子。以前是怕这样对孩子成长不好,如今妞妞自己也知道实情,还是让她们母女多见面,多接触。不然感情都淡了,亲生也不亲了。”   “嗯,我下回先拍电报确认一下。她工作忙,我去了几次一回都没碰到过。”   晚上躺在炕上敷面膜,顾言最近什么都不干,闲得无聊每天给自己做保养。晚上关了门敷面膜,手膜。白天切了黄瓜贴脸上,邻居俩女人看见过一次,直说她浪费。   “也就你家男人了,由着你败家。我敢这么干,我们家那口子能一巴掌拍死我。”   “所以咱才没人家娇嫩。”西屋媳妇语气酸的能拧出醋来。“你瞧瞧人家,比我还大一岁呢,可看着比我年轻多少。我们家那口子买盒万紫千红都能数落我一顿,让最少用三年。敢把黄瓜这么浪费,大鞋底子就要上来了。”   “你可以敷了脸再给他们用盐拌一下吃,这样就不浪费了。”   “噗”俩女人被她说的喷饭,哈哈笑的弯了腰。“主任,你这也太,这么干不怕男人往死里揍你啊?”   “李仲夏不敢吧?”王小麦呵呵笑。“估计也舍不得。人家哪是咱家那男人啊,这么多年跟主任连脸都没红过。只要主任在忙,他肯定没闲着。”   “唉!咱命苦,下辈子也好好学习吧。有主任这能耐,再指望男人给与同等的对待。”   这话说的挺有水平,顾言暗暗给竖大拇指。你在什么样的层次,才可能遇到什么层次的人。不过如今的男人的确是大男子主义严重,媳妇累死也难得他照顾。毕竟,男人做饭做家务得被人笑话。也就李仲夏根本不在乎旁人,这么多年特立独行。   躺了几天,再没了出血的情况。老王大夫说胎像平稳,顾言这才被允许起来,不用再无所事事的躺着无聊。   自此,她再没下过地。每天就在家里做针线,做饭。这段日子家里的伙食是直线上升,馒头都被她巧手做成各种造型。   天气入了秋,老大顾彦希回来了。给奶奶磕了头,对妈妈怀孕的消息也是兴奋不已。   “写信告诉我多好,干嘛不说啊。德黑兰的东西好齐全好高档,早知道我给妹妹从里到外买小衣服,那里的衣服可好看了,样式也多。”   “姐,你这回出国都见到什么了,好好跟我们说说。”   弟弟妹妹都好奇的围着老大,顾彦希也非常兴奋,打开箱子拿出给大家买的礼物。   不论男女老幼,这孩子居然每人给买一块儿手表,外带俩小巧的闹钟给磊磊小丫。   “这东西不要票随便买,价格也不贵。还有电视机,能看……”   七十年代的某伊尚未进入后世那种压抑的情况,因为石油的输出,让它提前进入了发达国家行列。人们生活开放,已经站在世界的前沿。   听着姐姐口中的外国,孩子们一个个心生向往。之前是小花一个人在学外语,这之后小丫磊磊甚至妞妞全都跟着二姐学外语,一心要出国去看看。   “你说咱的孩子以后会不会全跑外国去?这样的话等咱老了咱也出国吧,不然老两口太孤单。”   顾言拽着被子往下躺,忽然心生感慨。李仲夏给她放好枕头,转身吹灭了蜡烛。   “我不会外语啊,到时没法沟通。你会吗?”   “会英语。不过多年不说,早忘光了。”   “咱还是留在自己的国家吧!孩子们出去长见识学知识,回来报效祖国,我们的国家迟早有一天不会比任何差。”   “好吧。建设我们的祖国,我们争取快点超过他们。”   大花回来住了不到一周,走后没多久给妈妈寄回来很多小婴儿用品。加上小花给妹妹做的,顾言什么都不用动手,肚里的小家伙已经准备齐全,只等降生。   忙活过收秋,天气一天天渐冷。这几年也不搞基建了,一到冬天男人全闲了下来。女人们在家做针线养孩子,男人们侃大山,开大会,吞云吐雾高谈阔论。   顾言作为村主任,以前也得参加甚至发言。今年借口怀孕不能闻烟味,一次都没去过。   十一月的天气,在公社大夫检查后,赶快放下衣裳捂好。屋里就一个炉子还不咋暖,撩起肚子检查冷的人想打哆嗦。   “可以确定不是双胎,孩子发育也在正常范围。”两口子刚放心,大夫又来一句。“你胎位不正啊,如今是罕见的横位。一般七个月后胎位就会固定下来不会再变化。所以现在得让她变正,否则生的时候会很危险。”   “那该怎么办?”李仲夏被吓的脸色都白了。他这些日子看了两本怀孕的书,整个人都不好了。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人担心,在这没有剖腹产条件的地方,胎位横着那简直要命。   “趴下做一个动作,早晚坚持五分钟,一周后看看效果。等一下我给你做个示范。”   这动作李仲夏在书上看到过,等回家后开始每天早晚监督陪伴老婆一起做。她大着肚子,窝一阵感觉难受,起来再陪她打一套拳舒缓一下。   “仲夏,你这孩子是干啥呢?”这天被南屋老太太看见了,上手就来拉他。“你媳妇大着肚子,你咋还不知轻重陪她练武?这要是闪了腰岔了气,出了问题可咋办?”   李仲夏被教训的不敢吭声,顾言笑着挽住婶婶胳膊。“没事的,我们俩有分寸。我一天不活动就浑身难受,仲夏也是怕我憋出病来。”   “就几个月的事儿,为了孩子忍忍。你这都六个月了吧?可不敢瞎胡闹,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好,不胡闹。”   安抚好老太太,两口子对视一眼无奈摇头。顾言抬腿往外走,男人赶快跟着“你去哪儿?”   “上厕所。”出了院门看他还跟着,她笑笑往回推他。“我自己行,你这样让邻居看见又笑话你。”   “爱笑笑去,我又不活在旁人眼里。”   顾言笑笑也不再管他,自己小心翼翼的进茅厕蹲下。昨天下雪了,雪下了一天,这家伙就扫了一天。院子、厕所、出来进去的路上,反正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他全给扫的干干净净,生怕不小心滑倒,摔着她。   最让女人羡慕嫉妒恨的是他不止贴心的扫雪,他还把这些雪堆成了雪人。一手扛着扫帚,一手给敬礼。他娘的,这是什么花式恩爱场。两个中年夫妻比刚结婚的小年轻都浪漫,让人看了直反酸。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估计晚上还可能再下。顾言从厕所出来,男人伸手扶住她。天空已经开始又有雪花飘飞。   女人好玩的伸手接一片在手心,“瑞雪兆丰年,真是好兆头。”   “兆头是很好,就是太滑。”男人伸手扶着她胳膊“小心点儿走,你能看见路吗?不行我抱你吧。”   “你是真不怕王小麦的调侃啊!”   “她那是羡慕,我能理解。”   “嗯,那话跟从醋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两口子哈哈大笑,对旁人的羡慕嫉妒恨不以为意。不活在旁人眼里,不活在旁人嘴里。只要不违反法律,不违反公序良俗,我要怎么生活是我自己的事儿。   周末小丫和磊磊踏着大雪回来,顾言第一关注的就是她儿子嘴角眼角的乌青。这情况不用说,肯定是打架了。空间里拿出碘伏、棉签,把孩子拽到跟前给他消毒。   “为什么打架?”   “啊!妈妈你轻点儿,破皮了很疼。”   “打的时候不疼啊?”   “疼。”磊磊龇牙咧嘴,小丫望着弟弟满脸同情。“因为我,他才跟人打架的。”   顾言转头看闺女,小丫嘻嘻笑笑,解释道:“我跟人打赌,结果他们耍赖,想按住掏我兜里的钱。后来……磊磊就跟那几个男生打起来了。”   “还说呢,跟男生你打什么赌啊。这几个一点儿都不讲究,上手都往哪儿拽呢?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让他们乱摸。”   “我……我也没想到他们那么没品啊。对不起嘛,我下回不连累你了还不行。”   “李小丫,你说话能算数不?”问完不待姐姐回答,小伙子就笑了。“算了,谁让我是你弟呢,我不替你背锅谁替你背。”   “呵呵,我就知道弟弟最好了。肯定不会放我一个人吃亏。”   “嘁,等你出嫁时,我一定得跟姐夫多要几个红包。让他为我从小到大替他媳妇背的锅买单。”   “李彦磊,你个小人。”小丫气的噘嘴,瞪了弟弟好几眼。“男子汉顶天立地,爸爸的担当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哪个男人经得住你这么三天两头的祸害?自己打不过,偏偏不安分。我都怕以后没人要你,给我砸手里。我这辈子都得养着你,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才没人要,将来砸手里呢。本姑娘貌美如花,以后多的是人抢着给我背锅。”   “你也知道自己不行,需要人帮你背锅了吧。算你有自知之明。”   “啊!臭磊磊我跟你拼了。”   “明明打架不行,偏偏一言不合就想动手。李小丫……”   姐弟俩说着话开始在屋里追逐,顾言摇头失笑,坐炕上继续做针线不管她俩。小丫活泼爱惹事,实际很有分寸,自从火烧干草垛带弟弟妹妹躲起来后,再没惹过大事儿。就是好动了一些,不像二姐和妹妹一样文静。   龙凤胎自小就在一起,她这样倒是锻炼的磊磊越来越有担当。每次姐姐惹了事,他总跟着一起。小时候一起挨罚,长大了男孩子体格方面的先天优势显露,很多事儿都是他挡在姐姐前头。生怕她一个女孩子吃亏。   行吧!孩子嘛,哪能都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只要知道分寸就行。   隔年二月,顾言生下一个六斤重的小公主,取名李春梅。李铁梅小姑娘高兴的抱着妹妹不撒手,家里终于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名字相连的孩子。   徐姐来看她的时候抱着小闺女羡慕不已。“我咋就生不出个闺女呢,一肚子全是臭小子。”   “男女都一样,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唉,说是这么说。可我一看见人家小姑娘就喜欢的不行。妹子,要不把你这小闺女给我吧?你再生一个。”   顾言知道她开玩笑,所以四两拨千斤的朝外努努嘴:“这你得问孩他爹。”   “得。那肯定不给。你都没看你生孩子时候李仲夏那样,站在门口紧张的手都在哆嗦。抱着这个孩子,真跟托着千金似的。”   “中年得女,兴奋紧张都正常。我也担心的很,生怕又跟生小丫磊磊时一样,子痫很麻烦。”   “是。没想到这回这么顺利。你男人和几个孩子全守着,都议论了好几种要是有情况该怎么办。结果,你不到一小时就生出来了。”   “是挺快。小家伙在肚子里就挺乖的,出生也没磨人。”   小花掀帘进来,手里端着鸡汤。“妈,你先喝鸡汤。我爸去县城买猪蹄了,晚上回来炖那个给你下奶。”   徐姐放下孩子,帮忙把墙根的小桌子拿到炕上放顾言面前。这家人就是讲究,吃饭上桌,这坐月子了也专门做了这么个小桌子。   “我生小四就没多少奶,年纪大了奶水不好。给孩子准备些米粉,可以搭配着一起吃。”   米粉还是掩人耳目去碾了一些,晚上吃了猪蹄顾言依旧没奶。夜里孩子哭,李仲夏起来给冲的奶粉。   从媳妇手里接过孩子,他姿势娴熟的抱着喂。“你睡吧,我来照顾她。”   将披着的衣裳重又搭回被子上,顾言钻被窝。“奶粉好麻烦,还是吃母乳更省事。这怎么就没有呢?”   “吃母乳非得你来,吃奶粉的话我来喂就行。其实挺好的,这样能给你休养的时间。”   他这么想,事情也就这么来了。顾言这回真没奶,孩子只能吃奶粉。白天大家一起照顾,夜里都是李仲夏起来。她这个本来该最忙的新生儿妈妈,反而成了最闲的。   什么都不用干,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就敷面膜看书。月子做完肌肤细腻白皙,脸颊白里透红。大眼睛明亮动人。一上称,长了二十多斤。   “妈呀,我得减肥了。”   “减什么啊!珠圆玉润的多好看。”   李仲夏抱着小闺女,望着媳妇满是欣赏爱意。之前因常年习武身材火辣很吸引人。如今身形微丰,脸型饱满,眼神清澈的如同春日初融的冰雪。冷冽干净。   “怎么妈妈越活越年轻呢?”小花进来放下碗,伸手挽住顾言胳膊,母女俩并肩而立。“爸,看我们像不像姐妹花?”   李仲夏点头称赞“何止是像,简直它就是。”   小花转头仔细的瞅摸妈妈,然后摇头赞叹:“真的唉,我妈生了小妹妹,不止是保养好看着年轻,而且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顾言好笑,嗔这爷俩一眼。不就是皮肤白皙了些,身材丰满了一些嘛,让你们夸的好像返老还童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整个人清了许多。没有中年妇女那种沉重压抑,反而跟那青春少女一般活泼轻快。”   小花笑笑,接过爸爸怀里的小妹妹。“这都是我爸的功劳。以前什么都得你操心,明明年纪不大,心思却太沉重。如今虽说到了中年,跟你同龄的好多都当了奶奶,你却什么事情都不再操心。别说家里了,就是大队的工作我爸都会替你。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嘛。”   顾言笑笑,望着老公默然不语。闺女分析的有道理,这些年她可不是轻松了太多嘛。什么事情都有他想在前头,做在前头。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再加上空间里那些保养品,她如今的状态根本不是周围这些生活沉重的女人可比的。   过了年,九月的时候北京举办了全运会。此时正值秋收开始忙碌的时候,一家人商量一下,李仲夏留下上工,顾言带着孩子们集体去北京看闺女比赛。   顾彦希在赛场上望着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的身影,激动的手都有些抖。看妈妈压了几次胳膊,意思让她冷静。这才点点头深呼吸,再次进入状态。   分腿转体侧空翻两周转体270度   横木上一腿曲一腿直跳转90度成交叉站木   一个个动作完美完成,女孩优雅的转身,全场掌声如雷。亚运会后,她在全国观众面前再次完美展现了体育竞技的魅力。   “体操冠军顾彦希。”   听到裁判宣布,女孩激动的飞奔过去抱住妈妈。弟弟妹妹也都激动的又跳又笑。小花拉着姐姐的手,脸上是真心的祝福与期盼。姐姐已经走到了巅峰,实现了幼时的豪言。而她的春天何时才会来到?   “妈妈,妈妈,你听到了吗,我得冠军了。”   “听到了,宝贝你真棒。”   “大姐好厉害。”   “大姐是冠军。”   亲眼看着她站到最高的领奖台上,一家人真心地为她感到骄傲自豪。剩余几天带着孩子们在大城市走走看看,一个个惊叹之余默默的跟大姐描述的那个国外相比较。   “妈妈,我们国家有一天一定会超过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加油追赶。”   “要学知识,知识改变一切。”   “师以夷技以制夷,我们要学习先进的技术,走在时代的前列。”   妞妞还小,听着哥哥姐姐发出宏伟目标,想了想说了句。“我跟姐姐学。”   “哈哈……”小花弯腰揉揉妹妹娇嫩的脸颊“要跟哪个姐姐学?”   “跟二姐学,二姐学习最好。”   小丫蹲下“难道三姐学习不好?三姐期末可是全年级第二,不光是公社啊,全县排名也是第二。”   “没有哥哥高。”   “哼,”小丫气鼓鼓的站起来,“臭磊磊,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嘛。每次都第二,我很没面子的好不。”   李彦磊呵呵一笑:“爸爸说的,要当仁不让。没我压着你,你很容易飘。”   “我才不会。”小丫说着自己也呵呵笑。“压就压着吧,反正旁人说起来都是李家的龙凤胎又考了第一。”   待了一周,娘儿几个坐火车返回。年底的时候顾彦希也回来了。队伍再次解散,风声又紧了。别说大城市,他们这小地方都开会频繁。   “妈妈,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   “黎明前的黑暗。”   顾言这个作弊者自然一语中的,孩子们浮躁的心得到安抚,一个个沉稳的等待黎明到来。趁着机会抓紧时间学习,生怕书到用时方恨少。   七七年,新年刚过,村里的老教授就被召回了北京,同时跟着走的还有小花姐俩。大花要回国家队,具体做教练还是队员还不太清楚。小花则是作为老教授的入室弟子,被带着回了国家的顶级学府。   随着恢复高考的消息暗暗传播,各地知青开始骚动,一个个摩拳擦掌为回城做准备。小丫和磊磊刚上高中,但听到这消息也开始做准备。她俩的进度一直就比同时期的学生快很多,老教授考较后建议他们跳级,提前考大学。这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她俩条件比其他人好太多,光是顾言拿出来的平板,里头的知识就不是这些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而那高科技的家伙什里,各种题目,老师讲解应有尽有。努力几个月,同年十月恢复高考后,这俩果然一飞冲天,磊磊考上了二姐当老师的大学,小丫也同样被高校录取。   厚积薄发,时机一到姊妹几个全部达成所愿。一开春,小花领着弟弟妹妹踏上新的征程。经常跟他们在一起的徐瓦,三三也都考上了大学。高兴的徐姐夫直说祖坟冒青烟。多少代了,他家居然也出了大学生文化人。   同时,李仲夏这儿也传来了消息,恢复工作。具体在哪里还不知道,但肯定不会继续窝在这儿种地。   这一下,大队又开始风言风语。陈世美考中后抛弃妻子,这回李仲夏离开,肯定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不知道还会不会要这农村的家?   “妹子,你听到人都说啥了吗?”   “听到了啊!”顾言停下踩缝纫机的脚,望着满脸担忧的徐姐有些想笑。这人真是比她还操心,生怕她被人抛弃呢。   “你咋都不担心呢?还有心在这儿做衣裳。”说着抬手扒拉一下那件儿快完工的衬衫。“这是给李仲夏的吧?人家都走了,你还有心给他做衬衫呢。做再好有啥用,要是碰到他那有文化当干部的前妻,人俩又走一块儿了,你可咋办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咋办咋办。”   顾言自从生了小闺女,这些年再没下过地。跟比她大三岁的徐姐在一起,年轻的像她闺女。尤其说这话时那肆意张扬的样子,没一点儿中年女人面对丈夫升官时的担忧。   “你这……他要真把你们抛下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难道再找一家吗?”   “放心,李仲夏就是走也会给我抚养费的。老大老二已经成年独立,小丫磊磊上大学不花钱。也就这俩小的得费点儿劲儿,他不管我自己也能养的大。”   “你可真心大。……这俩都是他的亲骨肉。尤其妞妞,那可跟他更亲。人家说不定全给你带走。到时看你孤家寡人咋办?”   “那我不是更轻松,想干嘛就干嘛去。”顾言故意逗她,看她脸都黑了才笑笑安抚。“别瞎操心了。跟着旁人人云亦云的。就你对李仲夏的了解,你觉得他会这么干嘛?”   “不会。临走还给你挑了水,和好煤。安顿我们两口子勤来你这儿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多帮忙。那一脸担忧,生怕他走了你受委屈的模样,就差把你栓裤腰带上一起带走了。”   “这不就是了嘛。人哪可能一下子就变了呢?你尽管放心,他就是当多大领导,也肯定做不出抛弃妻子的事儿来。”   这回徐姐好像又放心不少,不再跟着外头那些闲话瞎担忧。   “我想批五间地基,盖新房。老大媳妇生了孩子,家里实在是住不下了。小二、三三考了大学,以后肯定城里安家。也得积攒几个贴补一些,还有小四……唉,儿女都是债啊。”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顾言笑笑,往外瞅一眼院子里玩的小姐俩。“地基没问题,我抓紧给你办。盖房子的钱粮你还差多少,我这给你凑凑。”   “你不说我也要跟你张口的。钱就算了,你借我点儿粮吧。房子一动工,光是嚼谷就是一大项。”   “没问题。借你三百斤玉米,做土坯的时候叫我,我去帮你干活儿。”   “哈哈……干活儿就不用了,我娘家婆家人不缺。有了口粮,剩下的都不是事儿。昨儿,我们大伯子说自带口粮给我们干,催着赶紧动工。”   “你婆家妯娌几个是都不错啊!一家子挺团结。”   “嗯。娘家也不赖。我兄弟也都说农闲的时候,带口粮来给我干活呢。再不盖房子,就得睡大街啦。”   俩女人一通闲聊,徐姐走后顾言去做饭。中午饭桌上,妞妞情绪有些低落。原本满满的人,如今只剩她们娘儿仨。爸爸也要恢复工作了,大家都说他走了不要她们了。孩子虽然心里觉得不会,可看着这空落落的饭桌还是闷闷的不开心。   “爸爸呢?”最小的月牙自出生就是李仲夏在带,他这一离开,小家伙是一天八遍的问。   “爸爸去工作,过几天就回来啦。月牙赶快吃饭,不然爸爸看到你不乖要生气的。”   “呵呵……爸爸不气。”   臭孩子拿着勺子来回的舀着玩,顾言无奈的放下手绢。“都是你爸惯的,拿着什么都能玩起来。”   妞妞看妈妈神情轻松,心情好了不少。端起妹妹的饭碗跟妈妈说:“妈你快吃吧,我来喂妹妹。”   “我来吧。等你爸回来,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嗯。”   农历三月,地里正忙着春播。顾言抱着月牙去地里看了一下情况,回家的时候娘儿俩走走停停一路采花,乘着春光悠闲的踏青。   看到门口的汽车,顾言加快了脚步。“走,走,爸爸回来了。”   “在哪儿?”小家伙刚问,一抬头看到爸爸站在大门口。高兴的扔了花朝男人飞奔而去。   “爸爸,我好想你。”   李仲夏蹲下接住宝贝,满脸含笑的亲了一口。“爸爸也想月牙。”   “有多想?”   看老公被执着的闺女问楞了,顾言在一旁呵呵笑。“好了回家吧,爷俩蹲这儿肉麻,也不怕人笑话。”   让那两父女腻歪,顾言拿着花准备先去插好,结果刚进耳房就看到桌子上的花瓶换了几支娇嫩的桃花。到厨房做饭,面已经和好,只等醒好拉扯下锅。土豆白菜豆芽,臊子颜色也非常好看。   “你几点回来的?”   “五点多。我不在这段日子,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   妞妞放学回家看爸爸回来了也高兴的不行。一家子齐全,孩子安全感爆棚。晚饭是爸爸做的,爸爸妈妈依旧如初,家也还是温暖的家。   晚上爸爸教她写作业,给她和妹妹讲故事。哥哥姐姐都离开上学,之前是妈妈陪着在堂屋睡觉,今儿这情况,看来爸爸是要让她们自己睡了。   “爸爸,你跟妈妈在对面炕上睡好吗?”   “不行。你都这么大了,要勇敢啊。给妹妹做好榜样。”   “姐姐不怕,有月牙在哦。”小家伙搂住姐姐胳膊,一副我来保护你的模样。   “我没怕,我就是想爸爸了,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爸爸以后每周末都会回来。”   “爸爸你工作的地方离家里远吗?”   “不远,等安顿下来,爸爸接你们去玩。”   “我们不住在一起吗?”   “那得等爸爸跟妈妈商量后才知道。”   “我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妞妞说完,月牙也跟着姐姐“我也是。”   “好,爸爸妈妈尽量做到。”   哄睡了俩闺女,男人吹灭蜡烛,轻手轻脚的离开屋子。耳房里,顾言洗了澡正在擦头发。   男人反手关上门,过去将老婆搂进怀里。“想不想我?”   女人回身搂住他脖子送上香吻,“想。”   小别胜新婚,不需要再多的语言,干柴烈火瞬间燎原。这春情满满的动静,跟孩子们在一个屋里怎么行呢?   “我去邻市任□□,已经上任了。周末抽时间回家一趟跟你商量,以后我们怎么办?”男人低头亲老婆细腻的脸颊一口,“住房已经解决。独立小院,有六个房间。妞妞后半年要升初中,月牙也可以上幼儿园。你是怎么打算的?”   “明年也许就会土地下户,我想带着乡亲们做农产品深加工。”顾言侧身将胳膊搭在他腰上。“包产到户只是解决了肚子问题。可粮食在十几年内都没实现自由贸易,一年干看着余粮却变不成所需物品。我在这里生活多年,不能抛下大家不管。”   “知道你就是这样。”   “所以你才去邻市工作,为了周末回家近?”   “嗯。”男人低头啄吻好几下,弄的她痒痒的笑着躲。“一周一次,我们也得当牛郎织女了。十年,给我十年时间,我回来陪你一起。现在是真没办法,老领导拉着我说什么都不放。”   “你肯定会比我忙,所以还是我来回跑。你把房子好好收拾一下,以后那儿作为我们固定的家。九月让妞妞和月牙全去你那儿上学,我没事就在那边待着。有事儿再回村里。”   她这么一说,男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原本就在担心工作起来忙的根本顾不上,现在她安排俩孩子都跟着他念书,依她对孩子的重视程度,肯定在他那儿待的更多。   “院子里搭个花架,种上紫藤花。下面摆上石桌石凳。屋里的窗帘都是蓝色的,换成翠竹花样的怎么样……”   “不急,你刚上任,先忙工作。等五一妞妞学校放假了,我带孩子们去了再改。”   “家有贤妻,我的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所求皆如愿,所爱在身边。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明天送上几篇小片段番外,与正文完结情况不冲突,大家随意看或不看都可。感谢一路相伴的小伙伴,我们下本再见。   《捡个皇帝给娃当爹》   穿成了书中炮灰,张瑾整理思路中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连通淘宝商城。手术刀、抗生素……她做医生所需基本都能买到。   一脚踢掉那个中进士后攀高枝的渣男,带着闺女和离,本想母女清清静静过日子,结果山上捡来的男人砸手里了。宽肩窄腰大长腿,面容帅气身材好。可……怎么就给烧傻了呢?   “娘子,我要跟你睡。”   “我不是你娘子,你别跟着我。”   “娘子……”瘪着嘴,孩子一般委屈兮兮。   “爹爹。”两岁的小宝贝拉住男人的手,小脸上满是欢喜和安慰。   “……”要不就这个凑合凑合?好歹是个大帅哥,忠犬听话还养眼。可,你妈,这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是冲你来的吧?你到底什么身份?   用□□打退攻击,张瑾抬手就给了男人一个脑瓜崩。“让你给我惹祸。”   男人委屈兮兮,闭着嘴不敢吭声。下一秒,一队身穿飞鱼服的侍卫跪了一圈。“臣等参见皇帝陛下。”说完抬头望着张瑾,她是陛下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媳妇,是不是该喊皇后娘娘? 第67章 番外绝育手术   七八年秋, 开始紧抓计划生育。凡家中俩孩子或以上的全部得去公社卫生院做绝育。徐爱萍兼管计生,第一个找上的就是顾言。   “主任,你可得支持我的工作啊!大家一听做手术,一个个吓的说什么都不去。你说我也不能跟拉猪仔似的给押上车, 你得给我帮帮忙。”   “支持, 我是党员,肯定得起带头作用。而且你自己也得去做吧?”   徐爱萍懵了一瞬, 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也得去做绝育?难道你还没绝经呢?”   “我才四十出头, 绝经还得十多年吧?”   “啥呀,我在你这岁数早绝经了。刚才碰到问徐刚他妈,她也绝了, 不用做手术。”   顾言咧咧嘴, 实在不知道说啥好了。徐爱萍和徐姐都不比她大多少, 身体的衰老程度却比她深的多。这个跟那三年困难时期肯定有关, 不然村里她也见过四十七还生老小的。她们可不到四十七呢。   徐爱萍呵呵一笑:“妥了,这回主任带头挨刀,看她们还给老娘叽叽歪歪个屁。”   秋后实行土地包产到户,顾言本来是计划最近先去李仲夏那儿一趟的。得,这回先挨刀吧。如今还没有输精管结扎术, 李仲夏想替都替不了。政策下, 这一刀是必然要挨。   八月里一大早,顾言的徒弟刘土生开着拖拉机,拉着大队二十多个女人去公社。车上一反常态, 大家全都不说话, 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已经开始哆嗦。   顾言伸手拍拍那个紧张到牙齿打颤的女人:“不怕,就是肚子上一个很小的口子,做完了缝上几天就长好了。”   女人呆呆的点点头, 她身旁的一个女人好奇的问:“主任,是不是就跟橇猪一样?那……猪都疼的嗷嗷叫,咱……咱可要疼死啊!”   “猪挨了刀能好好休息,还给多点儿吃食。咱挨刀,这秋天了,地里还得上工呢。”   “真是那样吗?那我不去了。”   一个女人说着就要跳车,明显的被橇猪吓着了。几个人按着挨刀,猪疼的喊天震地的。她不要那样,那样看着可比生孩子更可怕。   “别跳。”顾言一把拽住。“打麻药的。麻醉后完全没感觉,不会疼的。”   女人被安抚下来,徐爱萍也赶快解释:“都是打麻药的,不疼。咋可能跟橇猪一样嘛,人能跟猪一个待遇吗?”   “真的打了麻药就不疼了?”   “对,不疼。等一下我第一个,你们在外头听听不就知道了。”   有人打头阵,大家稍稍放心。到了公社卫生院,好几个下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徐爱萍带着大家往里走,嘱咐开车的刘土生往车里垫些干草,她来的时候带了被子,等一下做三个送一趟。   “垫厚点儿,大家开了刀,颠簸了刀口疼。”   “唉,知道啦。”   一帮子女人由妇女主任带着,没一个家人不放心跟来照顾的。怀孕、生子、到如今的挨刀绝育,全部的繁衍或者停止繁衍都得女人来完成。   “为啥不是给男人绝育?咋啥罪都得咱女人受。”   顾言抬腿进了手术室,一个女人心里害怕又委屈,说着话眼泪滴了下来。胆小的跟着哭,徐爱萍愁的直挠头,拿着手绢挨着给做思想工作。   “不哭,不哭啊,就是简单的一个小手术,很快就好的。打了麻药也不疼。女人做了这个对生活完全不影响,给男人做,那男人不成太监了。姐妹们的□□还要不要了?晚上吹了灯,你们可干啥啊?”   本来挺伤感的,结果这带色的话把大家全说的哭笑不得。委屈的年轻小媳妇使劲儿拍她一下,又嗔又恼。   “瞎说啥啊你,我就是害怕胡说一句,你这都引到哪儿去了?”   一帮子年纪大些的脸皮厚根本不在乎,轻轻一笑倒是没了之前那紧张的气氛。大家盯着手术室的门,忽然眼前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一瞬全把目光转向了他。   “李书记,你怎么来了?”徐爱萍看到李仲夏赶紧从椅子上起来。人家如今可是□□,她这辈子都难见一面的大领导。这身份变了,她面对着他时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我媳妇呢,在里头吗?”   “嗯,大家都害怕,主任第一个打头阵。”   李仲夏点点头,压压手示意大家都坐。他自己倒是站在了手术室门口,歪着脑袋想往里看。   很快,里头的门打开。护士出来喊下一个。李仲夏没说话,径直进去把准备下床自己走的媳妇抱起来,大长腿几步就进了隔壁的休息室。   一众女人全羡慕了。说什么忙,他娘的你们再忙还能比□□更忙吗?瞧瞧人家,大老远的专门开车回来。当着人面也不怕笑话,抱着媳妇满脸心疼,动作小心翼翼的。   在床上躺好,顾言才开口问:“怎么回来了?你算着我要做手术啊。”   “我是干嘛的。下面在紧抓什么工作,我能不知道吗?”男人给她盖好被子,拿手绢给她擦擦额头的汗。问护士她能不能喝水。得到三小时候才可以的答案。他才又坐下。   “疼的厉害吗?要不吃粒止痛药?”   “没多疼。”看他不信,她笑笑举手保证“真没多疼。打了麻药皮肤完全没感觉,就是挑输卵管的时候抽抽着有些难受,不过很快就结束了。现在根本不疼。”   “该到公社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的。我今儿要是不回来,你就计划自己回家,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本来也没什么事儿。”看他黑了脸,顾言呵呵笑。“你那么忙,我能自己处理的事儿就自己处理呗。俩孩子都你带着,我再什么事儿都找你,你不嫌累啊。”   “老婆孩子都是我的责任,是……甜蜜的负担。”   任哪个女人她也经不住这甜言蜜语轰炸,顾言这女汉子也一样。本来还满腔豪情的,觉得这么一个小手术,自己走回家都没事。结果一下子就身娇体弱了。休息一阵,乖乖的任他抱着上了车。   最先做的最先走,一帮子等待的这回也不害怕了。抢着往前挤,争取赶快做完赶快回家。   “挨一刀其实也挺好,以后再也不用一个接一个的生个没完。受罪又受累,一不小心小命都没了。”   “是。这办法挺好的。”刚做完躺在床上休息的女人笑笑:“真的没多疼,就是挑那一下抽的有些难受。可很快就做完了。”   “挺好,以后再也不用愁生孩子养孩子了。”   李仲夏开着车在自家门前停下,先跑回去开门,然后又出来把老婆抱回去。盖好被子让她在炕上休息,他拿出带着的排骨到厨房做饭。   排骨焯水,放砂锅里加简单的盐小火慢炖。到六成熟时加入莲藕,继续炖一小时。一锅浓浓的排骨藕汤就做好了。他们这里没有莲藕,这是他专门让人从南方带来的。   “顾言,你都回来啦?这饭都做上了,难道这挨刀一点儿事儿没有?我正说中午多做一份……”   王小麦下工回来,闻着香味边走边说。一看是李仲夏,赶紧改了口。“李书记啊,你啥时候回来的?”   “今儿上午。”李仲夏笑笑,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看来你平时对我媳妇挺照顾啊,我这谢谢你了。”   女人赶紧摆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人如今可不是那个普通的下地干活的邻居了,人家是□□。这大的领导跟她道谢,她真是受不起。   “不用,不用,主任多利索的人,根本不用我们照顾。我这就是看她去做绝育,想着给她帮把手。”   “嗯,谢谢了。”   回来就给媳妇做饭,提起她来眼睛里都满是温暖的爱意。她娘的,我家那男人有这一小半好,姑奶奶也不算白活一场。   王小麦酸归酸,如今却是不敢再开口调侃了。嘴里暗暗念叨,中午给男人盛饭时,挨个把他们爷仨骂了一顿。弄的那爷仨暗暗嘀咕,今儿这是吃错啥药了?   徐姐来送饭的时候,也才发现李仲夏回来了。“妹子,你这男人是真他娘的靠谱。咱大队多少女人做绝育,我就没见第二个回家照顾媳妇给做饭的。一个个只觉得自己下地辛苦,根本不把这当回事。有婆婆或者姐妹照顾的还好,我们院儿南屋的,自己下地做饭呢。”   嘴里嚼着莲藕,顾言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别羡慕,你要是去做,姐夫肯定会照顾你的。”   “快拉倒吧。他做那饭跟泔水有的一拼。老娘宁愿自己起来做,也不受他那毒害。”   “这是水平问题。至少姐夫态度是端正的。”   晚上李仲夏连夜赶回,临走把媳妇也带上了。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如今这路况得走俩仨小时。   到了时顾言睡的正香,男人把老婆抱回房间。俩闺女听到动静跑出来,“妈妈怎么了?”   “嘘。没事,就是睡着了,别吵醒妈妈。”   俩孩子乖乖点头。“我们今晚能跟妈妈睡吗?”   “不行。”男人领着俩孩子回她们自己房间。“妈妈……你俩都是大孩子了,不能老是跟妈妈睡觉。”   “那爸爸讲故事。”   “好,爸爸给讲故事。”把俩闺女安顿到床上,男人先问今天的情况。“自己去食堂吃的饭吗?今天吃的什么?”   “小米粥加鸡蛋,馒头。在食堂碰到刘叔叔了,他把我们带回来的。我说爸爸晚上就回来了,他才走的。说你要是晚上不回来我俩害怕的话就给他打电话。”   伸手摸摸闺女,李仲夏满脸欣慰。那么胆小害怕的孩子,如今也可以带着妹妹自己去食堂了。跟人交流毫无障碍,不会害怕的不敢说话。   “客厅的茶几抽屉里放着电话本,要是遇到什么情况,打电话求助。第一页爸爸记的那几个,不管拨通谁的都可以。”   “我知道。”   给俩闺女讲了故事,他这才去洗漱回房睡觉。一大早起来去食堂打了早饭回来,顾言也带着闺女洗漱完毕。   吃了饭,他送孩子上学。“躺着休息,什么都不许做。中午我给你打饭回来。”   “知道了,赶紧走吧。不是说上午有重要会议嘛。要迟到了。”   顾言望着老公伟岸的背影无奈又幸福的笑,原计划的打扫卫生只得取消,不然这人回来又得念叨她。其实她体质好,二十四小时后感觉已经完全恢复。算了,还是回去睡觉吧。这人看着干脆利索,念起人来也跟唐僧有的一拼。 第68章 番外日常   秋后土地下了户, 顾言如今只有自己户口在大队,是以只分到一亩半地。跟大家商量做农产品再加工,大队几家对她非常信任的全都自愿加入。   “听你的,主任你说咋干, 咱就咋干。”   “其实就是把粮食进行转化, 比如养鸡养猪、榨油、做酱、酿醋,我来统一寻找销售渠道, 你们只管生产。至于价格, 以后市场经济了,只能随市场浮动。我现在无法给准确的数字,你们信得过, 我们就干。信不过我, 就再观望。”   “可以自由养猪养鸡了?不会皮说搞那啥, 再给批了吧?”   “不会。”   王小麦她男人朝天翻个白眼。“主任的话还信不过啊?她男人是谁, □□。上头啥政策,那还能弄错。”   “是。我这也是糊涂了,旁人说不可信,主任说那肯定没问题。”   “是,主任你这意思是我们先登记一下, 预估有多少产量, 你统一给我们销售?”   “对。也就是公司加农户的方式。如果谁的规模大,我可以提供技术支持。你们需要保证的是质量,不可以以次充好, 不可以到期把货给别人或者压根没做, 导致我没有货源。我则要保证销售,不可以把你们费心巴力生产出的东西坏在手里。否则要给与相应赔偿。”   这话够清楚,责权分明, 不欺不诈。大家都点头表示明白,当下就有一男人举手。   “我会做醋,之前就是做这个的。可光自家种的高粱不够啊,糠、麦麸、这些东西上哪儿弄?”   另一个男人也举手:“我们家会做酱。豆酱、面酱、辣椒酱、韭菜花酱,这些也能卖吗?”   看顾言点头,他又急急的问:“那能跟人买原材料吗?”   “能。”   男人得到肯定回答,激动的双手颤抖。家里原先就做这小生意的,后来全都不允许私人干了。这么些年了,没想到还能重操旧业,赚几个钱。   “我养猪吧,咱也没个手艺,也就干点儿力气活儿。”一个女人笑着打算,拍拍做醋的男人“你那醋渣给我啊,我卖了猪给你钱。”   “醋渣卖你行,可这钱。”男人为难万分。“你赊着我的,我拿啥买原料?”   徐姐准备养鸡,她家新房子盖起来了,村边的位置大,正适合养鸡。一提这也说。   “是啊,想多养一些就得投钱,眼下大家没那多啊?”   “是个问题。我想承包下大队的油坊,榨蓖麻油、芝麻油。可想运转起来,前期得垫很多钱。”   顾言压压手,示意听她说:“这个问题我来给大家解决。以大队的名义帮大家收购原料,我这个村主任给大家做保人。但你们得给我签协议,别到时候榨油的不会榨油糟蹋原料、养鸡的把鸡养死了鸡飞蛋打,酿醋的全都涨了毛,醋一滴都没有,那你们可是要赔偿的。”   “不会的。”   “不可能。”   “主任你真能开玩笑。这都半辈子的手艺,咋可能出这些差错?”   “行,你们同意,咱就签合同,准备干起来。醋糟、酒糟,可以提供给养猪的做饲料。你们几家合计一下,看能喂多少。”   “哎,好,人手不够的话咱可以合作。大家互相帮忙。”   “好,签。”   “哎,主任。你能不能给咱弄些小麦种子来?家里只有粗粮种,这自己种地了,咋也种点儿细粮尝尝啊。”   迎着大家期盼的目光,顾言笑笑“行,我去给你们找小麦种子。可以用玉米换,也可以花钱买。”   上午跟大家开了会,下午李白露两口子来了。他们大队也开始包产到户,前几年她公婆也都相继离开,如今自己当家做主过日子,此来的目的也是小麦种子。   “没问题,两天后你们来换就行。要多少都有。”   两口子满脸笑意,知道哥哥嫂子这绝不会落空。“嫂,那多给我准备些,他姐姐妹妹也每家换二亩地的种子,你看行不?”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对了,我要开一家合作社,你们看有意向加入吗?”把情况说了一下,顾言建议道:“没有技术的话,我建议你们种点儿芝麻和蓖麻,再养一些鸡。我这里有高产蛋鸡,开春给你一些鸡苗。   如果村里开始承包荒山,可以把家里的钱投资到这上头。种植果树,然后下面圈起来养鸡,这种双层种植加养殖的模式互惠互利,不用给果树多余的肥料,鸡在野外也能觅食,节约一部分饲料。”   “好啊!”李白露高兴的拍手,“就是不知道村里啥时候承包荒山?”   “别急。包产到户刚开始,上头肯定会看效果再制定致富方针。”   “效果肯定好。包产到户,大家一个个多积极啊。根本不像之前那副混日子的样子。”   “是。日子肯定越来越好的。就按我们家算,一家五口分了九亩地。我粗略算了一下产量,交完公粮除去一年的口粮,还能剩不少粮。按嫂子这方法,种上二亩蓖麻和芝麻,能卖不少钱。再养上鸡,一年就再不用犯愁衣食。”   答应了大家粮种,顾言当晚徒步离开了河野大队。到没人的地方拿出空间里的越野车,上车启动,朝着目的地进发。   E市干部大院,门卫拦下一看,原来是李书记媳妇。抬手给敬个礼。“是您啊,我把车牌号给您登记一下,以后就认识了。省的你来回进出停车开车窗。”   “好,麻烦了。”   李仲夏大半夜的皮吵醒,望着他媳妇是哭笑不得。“你胆儿也太肥了吧。大半夜开车跑一百多公里。你有驾照吗,车牌也有问题吧?路上遇到交警,我还得到交警大队保你去。”   顾言嘻嘻笑着不当回事。“大晚上的,哪儿来的交警啊。再说了,真遇到了我不会跑啊。如今又没有摄像头,我这车速他们也追不上。我跑了下回换辆车就完事。哪能让你上交警队保我去,那也太给李书记丢人了。”   拉着老公的手进屋,歪着脑袋嘀嘀咕咕的说话。两口子也就几天没见而已,倒跟那新婚小夫妻似的。   “晚饭吃了吗?我给你煮碗面吧?”   “吃过了。这个点有热水吗,我去洗个澡。”   “有,晚八点到早八点都有热水。”   俩人说着走到二楼卫生间门口,顾言回头看他要进旁边的卧室,一把拉住他“不跟我一起洗?”   李仲夏反手把她压在墙上,低头就是狂风暴雨般的吻。这回反倒是她皮惊着了,拉着他进了卫生间关上门。两人抵着门,心跳一个比一个更快。拥在一起四目相望,鼻尖贴着鼻尖。   “孩子会看到的。”   “那你还撩我。”   “呵呵……你自制力退步啦啊,这么不经撩。”   “愿者上钩,我就是那条傻鱼。”   女人皮老公的甜言蜜语逗的心花怒放,手臂收紧送上红唇。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皮老公抱进卧室的。   钻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接连几天的失落终于得到了抚慰。这才刚走没到一周呢,居然这么想念。要不以后有事就天天来回跑吧,一个人的冷皮窝实在太凄凉。   “你去干嘛?”   正说抱着老公好舒服,转眼间他居然要起。顾言伸手拉住他,女人噘着嘴,跟闺女撒娇时一模一样。   男人望着媳妇满脸笑意,伸手捏捏她白皙的脸颊。“让人给你办驾照,还有车牌。我可不想下回真的去交警大队保你。”   “我才没那么逊呢。办这些也得明天吧,你大晚上的打扰人不好吧。”   “我把户口本找出来放包里,省的明天忘了。”   “明天是周末,你还有工作吗?”   “明天是周六,上午得去趟化工厂视察。”   俩人说着话,男人已经装好东西再次回来。顾言这会儿也不困了,正好抓紧时间跟他说正事。   “给我弄一批小麦种子。”   “嗯,我明儿跟农机打招呼。你要多少?”   “既然跟你开口了,那就全公社每家最少十斤吧。”   “你跑我这儿敲竹杠啊。”   “呵呵……少了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这大书记开口啊!”   又调侃我。李仲夏翻身紧紧搂住她,一个长吻差点让人断气。等结束了顾言气喘吁吁,挂在老公身上再不敢嘴欠。   翌日醒来,男人早上班离开,餐厅桌子上放着鸡蛋、豆浆、油条。俩闺女也都送去了学校,家里静悄悄的。   顾言坐在餐桌前姿态悠闲的剥鸡蛋,视线四下乱转,看等一下需要先做什么。   客厅电视柜不染纤尘,白色的沙发巾整齐干净、茶具和一些小摆设也都整整齐齐好像在列队。阳台上晾着的衣服已经半干,水泥地面光可鉴人,应该也是昨晚刚擦过。   “好像没什么事儿。”女人脸上的笑轻松愉悦,转头拿过架子上摆放的照片亲一口。“老公你好能干,我都没有存在感了。”   悠闲的吃了早点,收拾一下厨房餐厅,然后跨上篮子去菜市场买菜。这爷几个她不在就吃食堂,她回来了就好好给做饭吧。食堂的饭吃多了反胃。   空间里的冷冻肉化了一斤多,等她回来也化的正好。五花肉切成指头肚大小的块儿,焯水后用冰糖黄酒腌制,等一下做红烧肉。腐竹、木耳、银耳加水泡发,等一下拌凉菜。再加一个松花蛋花生米,四口人绝对够丰盛。   葱油饼表面打入鸡蛋,摊平。一共烙了八张。李仲夏回来的时候,正闻到红烧肉的香味。   把公文包放门口的架子上,男人换鞋快步进了厨房。“好香,今儿不用吃食堂了。给月牙留一点,她晚上才能回来。”   “放心,忘不了你闺女。”   两口子把饭端上桌,顾言看看时间,解了围裙准备去外头看看。李仲夏也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穿过庭院的小径,街门一打开,路边不远处,俩孩子好像在揪扯。都穿着一中的校服,但那小女孩顾言还是一眼就认出是自家闺女。   正担心软绵的闺女吃亏,只见妞妞抬手抡起后背的书包,一下就把那个揪拽她衣角的男孩给打了个踉跄。   “李铁梅,你真动手啊?”   男孩人高马大的比女孩高出一头,但也只是嘴上嚷嚷,根本没还手的打算。妞妞则满脸通红,又气又急,羞愤不已。   “你别老拽我,再拽的话我还打你。”   “小猫咬人了。”男孩呵呵笑着,继续跟着她。“真没良心,昨天小丽拿你钢笔,还是我给你要回来的。这大恩……”   走到跟前了才发现李仲夏居然站在门口,男孩紧急刹车,嘴里立马改了话语。对着长辈非常有礼貌。   “李叔叔好,顾阿姨好。”说完不待人接话,赶快掉头就跑“我先回家吃饭了,叔叔阿姨再见。”   妞妞在爸爸妈妈面前低着脑袋,皮妈妈拉着手进去关上街门,这才小声的开口:“我不是故意打他的。是他上课老拽我头发,放学的时候一直跟在我后头。我不理他,他就拽我头发,我才拿书包砸他的。”   “嗯。砸的好。下回不用等这么久,他再敢揪你头发,你直接就揍他。看他还犯不犯贱。”   “他爸爸是市长,我跟他打起来,真的好吗?”   “市长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还敢来跟你爸叫板不成。再说,宝贝,咱们完全属于防卫。他开玩笑太过分了,你得让他知道分寸。”   李仲夏跟在后头一言不发。等闺女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来,这才点点头。“掌握分寸,让他知道自己过分了就行。”   “嗯。他其实没坏心,可就是很讨厌。不是揪我辫子,就是拽我衣裳。”   顾言给闺女夹了一块红烧肉,开口鼓励她。“别害怕,也别那么多顾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他让你觉得讨厌,觉得困扰,那就要毫不留情的给与反击。让他知道他过分了。   至于什么市长不市长的,那更不用顾虑。多大领导家孩子,他也得讲道理。何况,在E市,还没人比你爸官大呢。”   “媳妇,你这么教,不怕教出个无所不为的来啊?”   顾言还没说话呢,妞妞赶快跟爸爸保证。“我不会的。爸爸,我在学校从来没打过你的旗号。除了大院儿里的孩子,没人知道我爸是你。”   顾言嘻嘻笑,歪着脑袋跟闺女八卦。“那有人问起你爸是干啥的,你怎么回答。”   “修车的。”孩子笑笑“爸爸会修车。”   “呵呵……好,修车的。”   “爸爸,”女孩转头望着父亲,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我想改名字,和月牙的一起改。我……生母已经同意了。她说我一直是你们在抚养,这事儿你们说了算。”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小姑娘转学后因为名字皮同学笑了好几次,顾言之前跟她解释过名字是亲妈取的,承载着生母的爱,不可以随便改。   “你想改成什么?”   “李彦初,李彦晴。雨后初晴,你们说好不好?我已经问过月牙,她也很喜欢的。这样我们姊妹几个一听就是一家的孩子。”   两口子点头,李仲夏开口:“好,等爸爸有时间了到派出所给你们更改一下。”   妞妞高兴的拍一下手,低头开始吃饭。 第69章 番外团宠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把俩小的名字改了一下“啪”有生以来第一个巴掌呼上脸颊, 李彦晴瞪着大眼睛,抬手就还了对面男人一下。扇完了还不解恨,反手又来一下。   “李彦晴,你疯了是不是?”   男人俊美的脸颊上浮起两个清晰的红手印, 望着对面漂亮的女孩满面愤怒, 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好吃人。   “你在学校欺负玲玲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居然敢这么嚣张?”   自小被父母哥哥姐姐捧在手心的月牙满脸都是冷笑, “跟我算账?你自己脚踩两条船,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卫玲那个抢旁人男友的贱货,我没对她动手,已经很给她面子。”   “我……我跟玲玲才是真爱, 你就是……”   “说啊!我就是什么?”月牙狠的咬牙, 好像要上去咬一口。“夏日的冷饮, 冬日的早点, 你一百天一天不落,鲜花,蜡烛,淋雨,大庭广众告白, 你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时候跟卫玲成真爱了?”   “我本来喜欢的就是玲玲,只不过我爸想要你妈旗下产品的独家代理权……我都是被逼无奈。”   “为了得到我妈公司产品的独家代理权,所以你就玩弄我的感情?”   女孩双手握拳, 气的精致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她长的很像李仲夏, 在男人身上的帅气儒雅,在女孩子身上则是另类的典雅端庄、矜持高洁。   “我……这也不算玩弄感情吧。毕竟我可是给你当了几个月的跟班。随叫随到,服侍你这高傲的公主。这就算是给我的报酬。”   本来只是生气, 听到这话女孩是真的伤心,连打人的力气都没了。我的初恋啊,就让你这混蛋这么毁了。   校园里人来人往,她抹一把眼睛,飞快的转头就跑。不哭,不哭,她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才不要为了个臭男人在大庭广众丢脸。   校门口拦了出租车,一路忍着憋着,下车开门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屋里的保姆听到动静,开门后关切的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   飞跑进二楼自己卧室,她躲进被子里才放任自己肆无忌惮的倾斜悲伤。哭够了,起来拿起那件正在织的毛衣,用剪刀剪了个稀碎。   “咚咚咚”敲门声伴随着的是妈妈的声音:“月牙,你在里头干嘛呢?给妈妈开门。”   “月牙,爸爸做了你最爱的排骨莲藕汤,不出来吃饭吗?”   “对啊,月牙,你再不出来,二姐可吃完了。”   “大姐也在,我开动可没你的份儿了。”   “月牙,你出来,四姐很担心你。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有什么话跟我们说,别自己闷着。”   “我没事,你们干嘛都回来啊?”   “我们家小公主哭了,我们当然得关心啊。”   顾言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悄悄听里头的动静。这孩子自小长在蜜罐里,自两岁后再没掉过金豆子,电话里听保姆说哭的眼睛都红了,她这心立马就给吊了起来,疼的抽抽了好几下。   “闺女,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出来跟妈妈说好不好,你这样我们都很担心。”   “月牙,别让姐姐们担心,你快出来好不好。有什么事儿我们帮你解决啊。谁欺负你,我们帮你去揍他。”   听着家人的关心话语,女孩眼泪流的更凶。到房间附带的卫生间洗了脸,磨蹭了好一阵才出来。   一打开房门,屋外黑压压的站了一片。爸爸妈妈、姐姐姐夫,哥哥嫂子,居然全都回来了。周末都没聚这么齐,她这一哭,全给召回来了。   “爸爸。”   自小跟爸爸最亲,上幼儿园后也一直是爸爸带着她跟四姐。受了委屈,第一个想找的也是爸爸。李仲夏伸手轻抚闺女后背,心疼的安慰孩子。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爸爸妈妈都心疼死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们说,爸爸去给你揍他。”   老大顾彦希急脾气,已经在撸胳膊挽袖子。她退役后,在顾言的帮助下开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品牌服饰,专攻体育运动。如今也是这一行数得着的老板。面对宝贝妹妹受委屈掉眼泪,气的头顶冒烟,一副干架的气势。   “谁欺负你,你跟大姐说,大姐揍不扁他。”   大姐大的话出口,被旁边的老公拉了一下。示意她别那么急,等小姨子平复下情绪再说。他是大学教授,性子温文尔雅,跟老婆这急脾气正好互补。这么一下,顾彦希已经长长出口气,不吭声了。   等李仲夏安抚好了小闺女,大家移步客厅,保姆送上饮品点心,月牙这才笑笑跟大家说事情的始末。   “事情就是这样。我被他的百折不挠深情款款打动,原来他只是为了新品销售。”迎着大家生气的脸,小姑娘笑笑。“别生气,我会报复回去的。他不是说跟卫玲是真爱嘛,我偏给他拆散了。看他还真爱不真爱了。”   “那个卫玲是干嘛的?”   李彦初开口问,想判断妹妹这方法管用不管用。旁边她老公已经笑道:“管她干嘛的呢,这世上就没有拆不散的配对。姐夫给你找个高富帅撩妹高手,绝对把这墙角给他撬走。不过,光这样不解恨,不把那小子搞的穷大街,怎么能出了这口气。”   顾彦希一拍桌子:“对啊!初恋就这么让他给骗了,我妹妹受多大伤害。光是拆散他们不行,咋也得把他弄穷,看他以后还怎么骗单纯少女。”   顾言则转头递给老二一叠资料:“第三代手机,你们抓紧研发。男士直板、女士直板、色彩一改之前的沉稳黑和亮银,全部采用鲜艳亮丽的,可以适当的加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萌萌哒图案。   男士高端手机新增手写功能,主打那些高层年纪大,不怎么会打字的男人。女士手机主打颜值,音乐,直板带手写,翻盖的有一款粉盒造型,小巧亮丽,掌中宝一般可爱。”   李彦彤接过资料看了一眼,惊的瞪大了眼睛。这东西要出来,之前那些色彩灰暗,造型简单的新品可就成老古董了。   “妈,这么做我们损失也不小。之前的这一批本来计划销售一年,这些若是三个月内上市,原先的产品马上就会被淘汰。”   “后面都会补回来的。你们加紧研发手机版聊天软件,争取三年内让它上市。”   “妈,之后的趋势难道是手机电脑化吗?”   “对,以后会做全面型的手机。通信、办公、聊天、拍照、缴费、购物……全部融为一体,以后出门只需要一部手机,什么都不用再带。加紧做我们的门店,以后产销一体。手机、平板电脑、笔记本电脑、这几样作为主打。”   此话一出,全家皆惊。这么多年,她的话简直就是神预言,没人不信。可又那么不敢置信。同样经商的老三女婿闻言给岳母鞠躬。   “妈,您是我们家的贵人。我们家两次金融危机屹立不倒,都是你的功劳。今儿您这一番话,我们家接下来又能赚的盆满钵满。”   “蛋糕很大,大家一起吃。反正我一个人也吞不下,自然不能亏待自家人。”   小丫搂着老公笑,对妈妈同样佩服的五体投地。她跟磊磊、二姐都在妈妈公司,姐姐弟弟管技术,她管财务。嫁人后,公婆对妈妈的提点感激与心,拿她当亲闺女一般。从没受过一丝委屈。   磊磊跟二姐一起看那份资料,很长时间后抬起头来。“那臭小子家资金链出了问题,就仗着咱家的独家代理权在支持。居然敢这么欺负我妹妹,这回先搞死他赖以为生的第二代,然后我看干脆把他家公司收购了得了。”   他媳妇家也不简单,闻言点点头:“我看行,不把这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混蛋搞死,姑奶奶这口气咽不下。”   小花老公是归国华侨,真正的豪门世家。他是这一代的家主,此时刚进来也附和道:“对,得让他跪在小姨子面前赔礼道歉。咱家孩子是那么好欺负的,他小子瞎了狗眼。”   老大老二结婚时,最小的月牙还没上小学,大家都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疼。这么多年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是宠爱有加。一听到被人这么欺负,一个个气不打一处来。   老三女婿望着岳父岳母,呵呵笑:“这事儿不用爸妈出面,我们几个绝对办妥。”   李仲夏如今已经在中央,伸手摸摸小闺女的发顶。“大浪淘沙始见真金,早认识渣男是什么样儿,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的追求者,这不就有经验了嘛。别生气,初恋就遇到这么个玩意是很恶心,爸爸晚上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吃饱了就把他扔后脑勺。为这种人生气伤心不值当,等姐姐姐夫,哥哥嫂子给你料理了他,你拍他一巴掌出出气就算了。”   月牙高兴的挽着父亲的胳膊,爷俩嘻嘻哈哈往厨房走。身后的晚辈们一个个直摇头。还以为老爷子之前的话是放过那渣男算了呢,结果比他们更狠。料理了还得拍他一巴掌出气。   五个月后,王卫东脸色灰白的拦住月牙。以为的真爱卫玲在俩月前跟他分了手,说是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所以不稀罕他把他甩了。之后原本卖的好好的新品手机忽然被更新的取代,他们家断了来源,资金链彻底瘫痪。他爸被追债的逼的要跳楼,这时候公司被人开始收购,连半个月都没用,王氏已经彻底变成了别人家企业。他们父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沦落到租房为生。   “为什么这么对我?李彦晴……我喜欢你。我之前都是鬼迷心窍,是我错了,我不对,你就原谅我吧。”   月牙冷笑都懒得给他一个,甩开他的手,一句话都不说抬脚就要走。你要是坚持自己,我还高看你一言。结果,跟卫玲那女人一样。她面对富豪见异思迁,你面对困难,道歉求和没脸没皮。   “月牙,我是真爱你的啊!你就原谅我吧。”   他不会真的下跪吧?女孩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噗通”的声音。回头,这男人真的大庭广众跪在了地上。手里的花高高举着,跟之前求爱时一模一样。   月牙摇摇头,推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扬长而去。什么东西,姑奶奶真是瞎了眼,怎么能被你这么个没骨头的东西给感动?   幸亏你耐心不够,提早暴露了自己。这要是骗的我跟你结了婚,姑奶奶这辈子都恶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