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货侍卫宠夫手札 作者:九死而不悔   文案:   视脸如命的九皇子怀颂对白月光表白被当面惨拒,   为保全面子,他瞅着轮值的自家小侍卫,灵光乍现,对着白月光脱口而出。   “说喜欢你是骗你的,其实本王喜欢男人。”   为了证实,怀颂迎男而上,一把揽住了小侍卫的腰,噘嘴亲了一下。   “舒刃,本王的侍卫,又会做菜又会吟诗,腿长腰细,本王甚为中意。”   将主子暗中塞给她的南海明珠纳入袖中,舒刃立刻挽住自家主子的手臂,“是的呢……”   一个月后。   怀颂:本王听茵茵说我们看起来并非两情相悦,她似乎起疑心了。   舒刃:了解。   在白月光门前,舒刃对自家主子情话绵绵。   三月后。   怀颂:本王……   舒刃:明白。   怀颂深情握住舒刃的手:本王好像确实喜欢男人。   舒刃:……殿下你不对劲!   *   穿成九皇子怀颂身边假冒太监的侍卫,躁郁症患者舒刃每日遍体鳞伤不说,   最要命的是还绑定了一个“不说话就必死”的系统,只能以主子为解药来延续生命。   生来寡言的舒刃从此被迫走上话痨营业的道路,每日在危险的边缘拼命试探。   原以为保住性命就是美事一桩,结果竟收割了生性喜爱嘤嘤嘤的九皇子一枚?   前期矜贵·后期不知脸为何物九皇子*真平头哥属性·假扮太监女侍卫   双C 1V1 放心食用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美食 女扮男装   一句话简介:平头哥女主在线护夫   立意:积极战胜病痛,热爱生命 =========== 第1章 Chapter 1   云国玄雍城外,招摇山。   寂静夜里的雨声异常清晰。   伴随着深山之中的狼嚎,沉重的脚步声和费力的拖拽声被隐去大半,几不可闻。   一人穿着黑色劲装拉着身后人的手臂略显狼狈地逃窜在林间。   时不时回头观察着背后一身白色华服的人状态如何,偶尔停顿片刻,而后再继续赶路。   脚下一滑失去重心,黑衣人惊惶地以肘撑地,承住白衣人的全部重量避免他摔在地上。   “殿下,这条小路还算隐蔽,请殿下向西行半里,暂时藏匿于那处的山洞中,属下去另一条路上引开他们。”   手肘剧痛难忍,已无法轻易抬起,黑衣人面不改色将腰间长剑上的血迹以衣袖抹去,直接换了个方向,剑尖朝向自己递到白衣人的手边。   “请殿下屈尊以此剑防身。”   怀颂捂着胸口不断流血的伤处,靠在树上冷冷地睨着自己的侍卫。   伤口不比他少,而横贯背后那道剑伤也是危急之下帮他挡住的,浑身已是透着死寂之气却仍是要拼死护他性命。   他断不会丢弃这样忠诚的手下。   “一起。”   您还是走吧,先不说能否carry,单凭您被喂了散功粉而导致这sorry全场的身手,就足以将属下拖进万丈深渊了。   在内心暗自编排主子的舒刃后退一步,正欲抗命执意离开,却突见自家主子软塌塌地从树干边滑坐在地上,急忙上前将人扶住反手按在背后。   “殿下得罪了。”   背上主子疾驰在茂密的丛林间,舒刃的脸被锯齿状的树叶刮破了数处也无暇顾及,只能勉强回手虚罩在主子的脸侧防止他被划伤。   抛去身份不说,自家主子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这张雅正出尘的容颜了,已经让主子受了不少伤,所以保住他的脸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远处传来利箭的破空声,密集得如同空中正落下的细雨,想是因为行进缓慢,被他们追上来了。   追杀他们的青衣死士已尽数被其余的暗卫同僚拦截,但难免不会有狡猾的死士从暗卫的破绽中再次赶上来,轻功上佳的舒刃只能孤身一人带着主子寻找躲避之处。   “殿下,晋王爷的人已经追过来了,请殿下先行一步!继续向西走,有一处洞穴,如若属下有幸回来,便在那里与殿下会合。”   不容怀颂再次拒绝,舒刃从怀中掏出在逃命途中随手摘的几个桃子放到主子衣襟里用来充饥,再将剑塞进他的手中,转身抽出靴中匕首朝反方向走去。   怀颂看了这个清瘦侍卫一眼,又看看怀中的桃子,终是垂眸握紧了仍旧带着舒刃体温的剑柄。   安顿好主子的舒刃呕出一口淤血,蹑手蹑脚地行走在林间,同时拾起地上散落的箭羽捏在手中以防不测。   今日如若能够死里逃生,就算是她舒刃的造化了。   横贯肩背的刀伤正隐隐作痛,从刚受伤时的剧痛逐渐变成了发麻,再到现在的迟钝冰冷,她已经对它失去了知觉。   眼前阵阵发黑,舒刃踉踉跄跄地扶着树干站定,弯腰急喘了几口气,复又准备迈开脚步。   脑中因失血而导致昏昏沉沉,看不清泥泞的前路,只能咬牙击在手臂的伤口上,让剧痛勉强唤醒一丝意识。   受伤的手肘忽然被人握住,舒刃眸光一闪,利落地躬身脱离桎梏,回身掌握主动,瞬间反手将匕首抵在那人的喉管处,膝盖高高抬起顶上他的腹部。   “你敢跟我动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舒刃惊愕地微启唇瓣,愣怔着看向怀颂的眼睛。   夜里漆黑一片,怀颂那双清辉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细雨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乌云缓缓散开露出一角辉月,洒进泼墨般的夜色之中。   “还不拿开?莫非你真的想杀我?”   神色悠然的青年抱胸背靠树干,轻挑眉梢,皙白颈间被舒刃手中闪着寒光的薄刃不留空隙地压住,漂亮的眼睛斜斜地打量着身前的小侍卫。   借着月光看到他脚边滴滴答答落在青石上的鲜血,怀颂皱起了眉。   “殿下……”   舒刃急忙收回匕首,正欲询问他为何还要回来,又怕发出声音引来追兵,只好作罢。   短短两个字也说得虚弱无力,怀颂握住舒刃的肩膀为她注入了一股内力,顺带按下小侍卫反抗的双手。   方才走了几步之后,他便不忍将那样忠心耿耿的小侍卫独自一人丢在这深山之中生死难料,把掌握晋王脏事的证据全部藏在了山洞的巨石之下,回头追上了舒刃。   看他独自一人站在树边暗自调息,怀颂向来无波无澜的心突然酸胀了起来,下意识地就上前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臂。   被主子毫不吝啬输送内力的舒刃心中慌乱不已,身为一名侍卫,护主不力,却反倒让主子为她疗伤,已是死罪无疑。   远处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舒刃按下主子的手,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将人压进脚边的湖水之中,捏住两人的口鼻,等待水面恢复平静。   隐约可以见到岸上错综的人影,舒刃更加收敛气息,死死收紧环抱着怀颂的双手不敢放开。   被按着头塞进舒刃的怀中,怀颂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情伸手捏了捏这个小侍卫的胸肌。   京稽暗卫营的训练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差点让舒刃把自家主子扔出水面,咬牙压下这个念头,心中为自己逝去的部分清白暗自悼念。   舒刃的水性一般,憋了许久的气已是极限,岸上的人却仍旧在附近徘徊,马上就要被迫吸入一大口脏污的湖水。   偏生怀颂却突然换了个方向,随即表情痛苦地握紧了手中同样环抱着的舒刃的腰身,让她肺里本就不多的氧气更是雪上加霜。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柔软的嘴唇含住了她的唇瓣,鲜活的空气注入到她的口腔,瞬间重获新生。   舒刃瞪大了眼睛看向主子,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看自己,一副只求将她的命续下去的势头,蹙眉半阖着眼睛若有所思。   岸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怀颂手上用力,将舒刃带出水面甩上了岸,借着皎白的月色凝着远方起起落落的人影。   “没事了。”   伸出手指抹过嘴唇,怀颂对自己亲了个男人的事有些耿耿于怀,更气的是他竟然不那么讨厌这样的感觉?   迁怒地看向趴在岸边气喘吁吁的小侍卫,怀颂怒气冲冲地横他一眼,“赶路。”   刚站起身,怀颂便倏地跪倒在了地上,眼中逐渐失神,舒刃紧张地膝行几步搀住他的手臂,“殿下?”   触手便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从背后印在掌心,转头一看,怀颂的肩背插着一只羽箭,想来是刚刚追上来的死士怀疑他们躲在水中而射进来的。   白色的衣袍已被鲜血染红,箭头附近的皮肉竟已有些发黑。   箭上有毒!   从怀中掏出吊命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塞进怀颂口中,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剜去皮肉下的箭头,舒刃屏住呼吸等待药效在主子的身上发作。   须臾间,怀颂背后的淤黑便已消退大半,想来已是脱离了危险。   “殿下,属下带您先避雨。”   舒刃将怀颂扛在肩上,拾起佩剑插回剑鞘,用手背利落地蹭去脸上缓缓流下的血迹,侧头对身后还未彻底昏迷的男人轻声说道。   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怀颂轻咳一声,拼着最后的意识攀住舒刃的肩膀为她减少一些负担,无奈终是没了力气,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舒刃急忙全力撑住背上的高大男人,继续艰难地向前迈进。   精疲力竭地将人拖进隐秘的山洞,舒刃抬手运起内力击落洞顶的一部分岩石挡住洞口。   还没等站稳,身后晕倒的怀颂便被这惯性带得从她身上滚落下来,一路摔进洞穴深处。   直到听见肉|体撞击到石墩的声音,呆滞的舒刃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进去把人扶起来。   带着负罪感抽出怀中的火折子检查主子身上的伤处,内疚地在怀颂形状姣好的额头上发现一大块淤青。   舒刃心有余悸地轻抚一把主子的额头。   会不会把人撞傻了。   怀颂向来身体强健,可无奈被众多死士突然偷袭致重伤,此时触手的皮肤滚热发烫,嘴唇又苍白得可怜,无疑是已经发起了高烧。   他身上的衣裳尽数湿透,如果不脱下来只会让他的伤情更为严重。   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她现在是个假装太监的皇子侍卫,想来即便怀颂恢复神智,发现是她脱了他的衣服也不会责罚于她。   那还犹豫什么,救人要紧。   三下五除二地扯开主子的外袍扔到一边,舒刃的目光瞬间被怀颂腹部紧实有致,凹凸分明的蜜色肌肉牢牢吸引住,咬牙忍住蠢蠢欲动的手指才没有去亵玩自家主子。   将怀颂紧贴住身体的破碎中衣也扯下来,舒刃掏出怀中的止血粉毫不吝惜地洒在他密布的伤口上,又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护住心脉。   顺手脱下她被雨淋湿但还算完整的外衣,用残余的内力烘至半干,回身套在了怀颂的身上。   她的身量要比怀颂矮上许多,衣裳穿在他身上也自然短了不少。   视线顺着余光的吸引落在怀颂下腹被腰带及裤子盖住、隐约露出一半的云螭刺青,舒刃有些好奇,却不敢再动手向下扒开。   洞口虽已被挡住大半,但仍旧不敢点火怕引起追杀之人的注意,舒刃只能用火折子一寸一寸地挪动为怀颂取暖。   直至次日破晓时分,天光微芒,怀颂的脸色才恢复些许红润,呼吸也逐渐顺畅起来。   舒刃脱掉外袍露出的白色中衣上尽是身上伤口渗出的血迹,脸颊亦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循着火光看过去甚为凄惨。   回头瞧着主子睡得正熟,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舒刃放心地凑近怀颂的身边,将手按在伤口上防止滴落的血迹溅在他的胸前。   是时候完成今日的任务了。 第2章 Chapter 2   仍有顾虑地轻触一下自家主子的脸颊,看他纤长的睫毛仍旧安稳地蛰伏在眼睑下,舒刃深吸了一口气。   将手缓慢地捂在怀颂的耳畔,企图挡住他的听觉。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好累……   片刻之后,舒刃便听到一阵只有她能察觉到的电子音。   [今日任务完成,请宿主领取奖励。]   话音刚落,舒刃空无一物的手掌中便凭空出现了两枚白色的药片。   面无表情地将药片放入口中咽了下去,舒刃解开白色中衣的衣带,背对着怀颂查看起自己肩上的伤口。   哪成想背后剑伤流出的鲜血尽数粘在了衣服上,这时脱掉无疑是等同于酷刑披麻戴孝。   舒刃痛得浑身发抖,咬着下唇才忍住嗓子里不由自主溢出的低吟。   外面时续时断的夜雨逐渐停了下来,烦躁了这一整天的舒刃吃了药后心情也缓缓恢复平静。   止血粉给主子用了大半,现在只剩下一个瓶底那么多,所以只能挑着严重的伤处上药。   伤在背后不好清理,舒刃用脱掉的衣衫敷衍着蹭了蹭,便将药粉试探着倒在伤处。   生怕穿回衣服会刮掉身上的药粉,左右主子还在昏睡着,舒刃索性半褪衣衫坐在洞口一边警卫,一边等待它们被伤口吸收。   睡了许久精神好上很多,散功粉也早已失效,怀颂在睡梦中恢复了警惕。   这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双因高烧而变得赤红的桃花眼倏地睁开,阴鸷地望向背对着他坐在洞口的纤细女人。   他的内功深厚,与用巧劲取人性命的死士绝不相同,只是由于重伤而导致呼吸有些沉重,缓慢地坐起身也没有发出引人注意的声响。   专心致志整理伤口的舒刃略有低烧,靠在洞口半梦半醒,头脑昏沉之余无法一心二用地对身后再集中注意力。   脖颈被大力扼住的瞬间,舒刃惶惑地大张双眸,下意识地朝着身后主子躺着的地方望去。   主子人呢?!!   “你是什么人?”   怀颂声音低哑深沉,手背上的伤口因大幅度的动作而再度渗出鲜血,顺着腕骨流到舒刃的颈窝,温热猩甜。   “殿下,属下舒刃,来自本届京稽暗卫营。”   发现掐着自己喉咙的人就是主子,舒刃这才舒了一口气,未再挣扎,放心地回答道。   听到舒刃温和细弱的声音,怀颂晕沉之中似乎回忆起了昏迷之前带他逃命的侍卫,立刻松开桎梏着他脖颈的手,又帮他拉上还未穿好的中衣。   “本王忘了。抱歉。”   “属下惶恐,是属下的错,不该背对殿下让您生疑。”   心脏跳得极快,舒刃紧张地拢好胸前的衣襟,回身跪在地上,系好衣带瞄向怀颂的神色。   幸亏在中衣里面的裹胸外又穿了一层里衣,才不至于被主子发现身份。   怀颂稍稍放松警惕,平视着跪在身前的侍卫。   他身上的伤要比自己的更为严重,脸上似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横七竖八地划过,松垮的中衣上尽是血迹,被腰带束起的细腰几乎不盈一握,甚至有些像个……女人?   不然方才他也不会看错。   视线移到舒刃的脸上,怀颂的眸光惊异地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天生呈桃花型,在美人无数的京都中倒不足为奇,只是在那下眼睑处的两尾深粉色的细长疤痕无端为她增添了几分飒气和妖魅,随着眼波流转的动作而微微上挑,倒像是野史中那惑乱人心的九尾狐狸。   还有那两瓣柔软嘴唇……   舒刃难以置信地瞪着突然抬手在自己眼尾轻抚起来,手法略显色情的主子。   “殿下……”   王公贵族的手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老实。   “……”   怀颂被唤回了神智,迅速挪开自己的手指,尴尬地清清嗓子。   他真是疯了,对着一个男人屡次失魂失智,竟然还让自己替他挡了一箭。   从小被母后叮嘱,他是要成大事的皇子,切不可对任何人报以真心,但也要收拢所有对他有益之人的心。   身边尽皆是些趋炎附势的人,对他的关怀自是七分假三分真,他虽不爱讲话,但是不瞎。   为皇家卖命的人前赴后继,趋之若鹜,不过都是为了金钱和地位,而假意对他嘘寒问暖。   而这个小侍卫……才刚来他身边不过三日。   那赴死时的从容,甚至还顾着给他……   怀颂捏捏手边散发着果香的桃子,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啪嗒——”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怀颂的手背上,垂眸便看到一滴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皮肤的纹路逐渐蔓延开来。   “你伤得很严重。”   “殿下放心,属下定护殿下周全。您手上的伤,属下为您再……”   “不必。”   果然是无脑暗卫,好心询问他的伤处却被当做不信任他的能力。   怀颂从小养尊处优,身份矜贵,向来被娇宠着长大,又会向谁做过解释?   闻言不耐烦地瞪了这个不知好歹的暗卫一眼,踹了他一脚便再度躺回到自己刚刚睡着的草堆上。   低头抱拳行了一礼,舒刃咬着嘴唇忍住险些溢出的痛哼,挪到洞口处疲惫地倚在碎石边阖眼运功调息。   一个天真的玩笑,带偏了她命运的轨道。   自从上一世被车祸夺去性命,舒刃就借着这一缕幽魂穿到了这具身体的主人身上。   她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快四年了,这个时代是一本网络小说里所描写的景况。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书中的舒刃长相和上一世的她几乎一般无二,而且竟然和她一样有着同样的病症。   原主身体不好,偏生又家境窘迫。   爹娘无奈只能将十岁的小儿子舒剑卖进宫中做太监以此来维持生计,却被京稽暗卫营的统领余大人相中清奇的骨骼,觉得是个做暗卫的好苗子,便从内宫讨要了过来。   舒剑回家报喜之时却突遭一场大病奄奄一息,如若不能进入京稽卫,那么还是要按照原本的安排入宫为太监。   正当家里的人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和弟弟只相差两岁、已经穿入去世原主身体的舒刃为报答原主的身躯,义不容辞地顶了上来,替舒剑进京稽卫,既救了弟弟的性命,也保住了舒家的香火。   只是舒剑出生时眼角便有两道粉红色的细长疤痕,为了能够达成一致,舒刃狠下心让父亲在自己眼角也划上了两抹一模一样的刀痕,待到进宫之前即可愈合,使人不会怀疑。   上一世的舒刃为了要纾解自身的躁郁症,每日都会做大量的运动平衡体内的激素,太极、散打以及柔道皆有涉猎,进了京稽暗卫营后表现便极其骁勇,所以余统领也并未认出舒刃并非那日连姓名都未曾询问的孩子,而对于声音细弱的解释,舒刃常常带着委屈跟同僚们说自己在被余大人带出内宫时,便已被内务府净身了。   营中暗卫皆是五大三粗的阳刚爷们儿,胸中裹着侠肝义胆,对着如此柔弱,身世凄惨的可怜少年自是百般照顾。   这个时代自然不会有舍曲林,氟西汀之类的药物,每当犯病的时候,舒刃都会病态地拼命用执行任务来释放心中的躁郁,看到身上的伤口和鲜血才会缓解心中的憋闷。   躁郁症与抑郁症更不同的是,躁郁症是既有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精神障碍。   舒刃在躁狂发作时,经常是情绪高涨,精力充沛,整个人极其膨胀,大言不惭。   而抑郁发作的时候,又情绪低落,感到非常的无助,丧失所有斗志,一言不发。   这两种状态交替着在她的身体里搅和不停,让舒刃屡次生出要一死了之的想法,可一想着被病痛击败,舒刃的躁狂便发作,又开始膨胀,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来战胜这个病。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舒刃在纠结中艰难地活了下来,并较劲地想要活下去,给自己出一口气。   若非实在难以忍受,谁也不愿意选取让自己受伤这样的方式来治病。   她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直到暗卫训练结束,同期的暗卫被分派至各宫各府任职,舒刃也被以优异的成绩分到皇九子慎王殿下怀颂的身边值守。   当前日跪在怀颂脚边的瞬间,舒刃便在脑海中听到一阵冰冷的机械电子音,随之看到眼前出现一个透明的荧幕。   [宿主身份绑定。]   [姓名:舒刃]   [年龄:17岁]   [任务:每日与慎王殿下交谈二十句。]   [完成任务便可获取奖励,可叠加完成,奖励双倍,若未完成任务,则于次日子时死亡。]   [奖励:盐酸舍曲林片。]   [请确认身份信息并领取任务。]   舒刃冷冷地看了一眼屏幕,选择置之不理,抱拳向未来的主子躬身行礼。   电子音继续响起。   [宿主拒绝领取任务,死亡倒计时三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诗词引自《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第3章 Chapter 3   “领!”   虽然有些悲观厌世,但舒刃还没达到不想活命的程度,情急之下直接在怀颂脚边脱口而出。   暗卫皆是戴着面具,怀颂不悦地看向跪在脚边的一排新晋暗卫,懒得去寻找到底是哪个的过失,直接全部逐至刑堂罚跪。   被迫领了夺命任务的舒刃膝行着对众多同僚致以歉意,挨个赔了笑才规规矩矩地跪回到角落里。   所幸弟兄们对她都分外的宽宏大量,未同她计较半分。   过往之事总是那么有趣,那样艰巨的任务她这两日也挣扎着完成了,吃到对症之药果然让身体舒服了许多。   拄着碎石坐直身体,舒刃压着肩上的伤口抿唇轻笑。   身后不远处的怀颂略带防备地抱紧仍有些虚弱的自己,仓皇失措地看向衣衫不整地坐在洞口,一脸淫|笑的自家侍卫。   他伤得也许比表面看上去还要重,都波及到面部肌肉了。   “重光与上章何时能到?你可与他们取得了联络?”   别扭地拉扯着身上的小衣服,伤口恢复迅速的怀颂声音也清亮许多。   舒刃利索地转身跪伏在地面,按下腰间长剑微微颔首。   “回殿下,属下昨日只顾着带殿下逃出包围,现已与其余暗卫失去联系,不过属下已在途中留下标记等待他们前来接应。殿下可想如厕?可用属下带您去寻一处芳香之地?”   机会有限,能多说几句就多说几句。   “……”   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啰嗦侍卫看了一会儿,怀颂迟疑着摇摇头表示不用。   京稽暗卫营的余统领如今已经这样细节了吗?连主子的屎尿屁都要训练暗卫去关怀?   舒刃低低应了声是,仍旧沉默地跪在地上等待指令。   止血粉中含有镇痛效果,半日过去,药效已经失去,身上的伤口又开始丝丝拉拉地疼了起来。   怀颂心烦意乱地踢了一脚凌乱的杂草,倚在岩壁上审视跪在脚边的瘦弱侍卫。   忠诚果敢,姿容俊逸,只不过实在像个……娘们儿。   心中的想法没过脑子就吐了出来:“你是男人吗?”   舒刃咽了下口水,垂眸思考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大脑高速运转之后迅速组织出了答案。   “回殿下,属下是……宦官,出身内务府。”   怪不得,声音细弱,身材瘦小。   但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总归有些侮辱了他,更何况得到的答案竟果真是这样的,怀颂更是于心不忍。   看他蓦地颓然垂下的脑袋,一时间有些后悔蓄意去伤害于他。   “本王……不知,你不要放在心上。”   “属下惶恐,这是事实,属下并未觉得不妥。”   缓缓舒出一口气,舒刃洗清嫌疑,心情也放松了些许。   心中没来由地开始烦躁起来,约莫是又犯病了。   如若每日两片的药量不够,就务必要加大药量了。   可是得到药物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持续不断地跟主子讲话,叠加任务。   余光偷瞄着一脸严肃的九皇子,舒刃卑微地咽下口水。   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默默将手按在小臂伤口上,欲以此种方式来保持状态。   躁郁症本就会让痛觉迟钝,普通的伤痛对舒刃来说几乎不算什么。   “你在干什么?”   怀颂蹙眉蹲到舒刃身边,语气中带着薄怒扯开她的手。   “回殿下,属下需保持清醒,随时准备迎敌。”   扭头望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舒刃回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   不耐烦地舔舔嘴唇,怀颂单手抓着舒刃的衣领耸动了几下。   “本王告诉你,你虽是侍卫,但永远不可随意放弃自己的性命或伤害自己,你可知道?”   低垂的眼睛错愕地抬起,直接望进了怀颂的眼中,那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吓得她瞬间把自己埋在哪里,朝着哪个方向都想好了。   舒刃一时无言。   皇室的人向来视人命如草芥,怎的这位九皇子的品味就如此独特不凡?   “聋了?”   迟迟没有反应,舒刃再次被捶了下额头才回过神来。   “是,属下遵命。”   偷偷揉揉被主子拍得发麻的脑门,舒刃暗忖,不是所有的矮都因为缺钙,也可能因为被盖。   听到小侍卫的回答,怀颂这才面色微缓地松开手中的衣领站起身来。   余光突然瞄到舒刃薄薄里衣中裹在胸前的层层布料,再度蹲下身子扯开那件中衣仔细翻看起来。   “这一层层的是什么?”   真他娘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回殿下,是绷带……莫让血污冲撞了殿下的眼睛……”   舒刃缩着肩膀向后蹭蹭,避免这位小王爷万一发现真相,盛怒之下再一掌将她拍死。   先不说能不能对自家主子动手,单单两个人中间差得就是一拳一脚一江湖啊,从小长在上将军司徒崇身边的九皇子,一掌就能轻松送她归西。   “被分派到王府前受的伤?”   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过于亲昵,怀颂状似不在意的模样向洞穴深处踱了两步,靠在湿润的墙壁上随口问道。   “回殿下,是的……习武之人难免磕磕碰碰,余统领武艺高强,对待手下这些暗卫自然要求也是高些,这也成就了京稽暗卫营的好名声,在日常训练中,属下都是与同僚……”   但凡有机会开口说话,舒刃就铆足了力气拼命输出。   还未等她初步交待完自己的日常生活,就听见几步之外的主子疯狂地尖叫了起来,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这位皇子的性别。   “啊————!!!”   舒刃瞬间站起身,单手拢住衣襟,拔剑出鞘,跃到自家那位娇弱可人的主子身前,将他护在自己身后,沉声安慰,“殿下莫慌,属下在。”   只听洞穴深处传来羽翼的拍打声,听起来气势恢宏,在暗处明明灭灭的动向,竟真有些可怖的意味。   自从经历了这毁三观的穿越和穿书,还绑定了这个“不说话就必死”的系统,舒刃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坚定唯物主义者的思想已经土崩瓦解,不知所踪。   即便现在有只山海经的神兽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嗨,你好,我是毕方。”   舒刃此时也会相信,并会三拜九叩地给它请安。   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舒刃将剑横于身前,正准备小心翼翼地迈向里面,却被身边人一把抱住,脑袋埋在她颈窝哼唧起来。   “别,你别进去,别留本王一个人在这……”   “属下……遵命。”   默默将白眼翻到了脚后跟,舒刃拼命掩饰着对自家主子的蔑视,极其乖巧地应下了他的要求。   主仆二人以非常不堪的姿势相拥着抱在原地。   从天光大亮到正午过半,怀颂抱着自家侍卫一动不动地呆立在洞口哆嗦不停。   “殿下……您可有见到,那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总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红色,小脑袋,眼睛很凶,很亮,立在脑袋两边,很长的腿,靛蓝的颈子……”   怀颂语无伦次地收紧手臂,将舒刃圈得伤口都快要崩裂。   “殿下,您畏惧还观察得如此细致?”   忍着背后的疼痛,舒刃无奈地摇摇头,脑中飞快地按照主子的说法拼凑着这种生物。   正思考间,洞穴深处又传来了扑打声,听起来似乎不单是一只那样的生物,如若真的像主子形容得那么可怕,她可能仍旧要拼死一战来保全主子性命了。   “殿下,您先到洞穴之外,待属下前去查看情况如何。”   按下怀颂的肩膀,舒刃将人半搂半抱地弄出了洞口,把他塞进草丛中藏好,回身捡起桃子放到他手里让他充饥,孤身一人回到洞穴。   冷静地朝着里面稳步走去,离得越近,舒刃听着那声音越不陌生。   生活中,她可能有意无意地见到过这种生物,毕竟那种潜意识的熟悉感是存在的。   心中隐隐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舒刃脚步轻盈了起来。   眼尾的疤痕艳色愈盛,因着病症和身上的伤口,舒刃平日里本就休息不好,昨日夜里还为主子警卫着外面的动向未曾安睡,此时的殷红更是平添了几分邪气与森冷。   角落中的东西似乎也感受到了来人与之前它们所欺负那人不同的气势,识趣地迈着杂乱的脚步朝舒刃靠近,两只在怀颂口中所形容的很凶又很亮的眼睛也逐渐清晰可见。   果不其然。   色彩鲜艳,黑褐相间,两颊绯红,颈部紫绿色。   这他妈不就是一只野鸡吗?   怕个鸡毛啊?   舒刃嗤笑一声。   到底是王公贵族,没见过这些低级的生物,猛然见到活的会有些害怕也不足为奇。   正要出去告诉怀颂,那东西只是一只野鸡,不必太过恐惧的时候,那只鸡却突然剑走偏锋,腾空而起,从舒刃的头上飞过,径直出了洞穴。   两条腿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在腿的基础上多长了两只翅膀的鸟,舒刃暗道一声不好,大步追赶出去。   “啊——啊——小侍卫!救命!救,救我!”   怀颂像吃了毒蘑菇出现幻觉一样,在空气中拼命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连‘本王’两个字都顾不上说,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颤抖。   嘴里求救着,可人却越跑越远,舒刃抬腿追赶着主子逃窜的方向。   如若因为区区的一只野鸡暴露了两人的方位,那可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同样反应过来的怀颂也及时地收了声,委屈地抿着嘴和空中不依不饶地在他头上跳来跳去的野鸡殊死搏斗着。   山中的野鸡异常灵活,怀颂又刚刚受了重伤,还被毒箭射中,脑子多少有些不灵活。   抓住了一只鸡腿便朝远处大力抛去,却被野鸡有力的长腿蹬开手腕,结果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怀颂脚下一歪,额头又撞到了粗壮的树干。   舒刃吃惊地看着自家主子这种令人窒息的自杀式打法,一时间呆滞得一动都不能动。   冲上前去擒住野鸡的脖子,弹指将它敲晕,舒刃伸手在惊魂未定的怀颂面前晃了晃,“无事了殿下。”   怀颂脸上的彷徨与悲伤一览无遗,本就凌乱的发丝上尽是沾满了野鸡漂亮的彩色翎毛。   无论什么自尊骄傲的词缀,今日都在野鸡的淫威下报废。   这种耻辱,被钉在耻辱柱上,简直都是耻辱柱的耻辱。   搓了两条草绳将洞穴中其余的鸡腿全部缚住,舒刃这才到洞穴外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子请了回来。   怀颂乖巧地缩在舒刃身边啃着桃子,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湿漉漉地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小侍卫。   第一次认真观察自家主子的舒刃发现,怀颂是真的有点大。   她说身材。   作者有话要说:  怕鸡男娃上线——恐鸟症是真实存在的哦~ 第4章 Chapter 4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点个收藏嘛崽崽,MUA~~~   怀颂:本王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怕鸡小皇子。   当怀颂怨毒的目光第三百八十五次落到角落里的野鸡身上时,只听洞外传来一声轻响。   一旁执剑的舒刃神色如常,只微微直起了脊背眯起眼睛看向洞口,逆光看过去眼尾的艳色愈盛。   那人一身暗红色劲装,神色肃穆,冷峻刚硬,果然是重光无疑。   他跟着舒刃前日一路留下的标记寻到此处,集结好剩余的暗卫引开怀钰的死士,这才放心地从敌后迂回过来。   没能护住主子是所有暗卫的过错,已然是死罪无疑,但仍要努力将功补过,把主子安稳地送回京都。   看到舒刃身上披着的白色华服,重光向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阿刃怎的穿着主子的衣裳。   视线落到蜷缩在角落里,一身黑色短打劲装的怀颂,重光的瞳孔急剧收缩。   主子又为何会如此打扮?   他们二人这两日到底做了什么?   “看什么看?几日不见,莫不是连规矩都忘了?”   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怀颂白了他一眼,别扭地将脸转到另一边。   “殿下,属下来迟,请殿下治罪。”   重光上前一步跪在地上,余光瞄着自家主子露出一个脚趾的靴尖,心下更是愧疚。   主子从小未曾遭受过这样的苦难,虽武艺高强,内功深厚,却一直被暗卫所保护,几乎是纸上谈兵,没有施展的空间。   如今这次江南一行,在即将到了京都城的路上,突遭七皇子晋王怀钰的袭击,意图将主子和他手中的证据一起毁掉,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所幸皇后娘娘未雨绸缪,在去江南之前便安排了数名暗卫在旁护卫,主子才得以从晋王的重重包围下逃出生天。   他们一众暗卫虽保住主子性命,但终归是护卫不力,回到京都玄雍城还是要被处以刑罚的。   重光跪下的时候,舒刃便也随着领导一起,恭顺地跪在地上等待主子的命令。   “起来吧。”   怀颂看着浑身是伤的小侍卫暗自皱眉跪在重光身边,心里就说不上来的憋闷,本也未打算与重光深究,挥挥手便命他们起身。   指着角落里的野鸡,转头正要让洞外待命的暗卫将它们带回去时,眼角却瞄到被重光扶起来的舒刃,立刻咬牙切齿起来。   太监就是太监,一点都不讨喜,娘们唧唧的,惹人生厌!   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横着身前的两名忠心侍卫,怀颂不情愿地站起身走向洞口的大石,脚上用力一踹,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小小包裹。   重光极有眼力,还没等怀颂伸出手指,便上前将包裹拾起塞进怀中好生保管起来。   因着用力颇大,怀颂直到收腿才感觉到脚尖的凉意,低头看到脚趾露了出来,前所未有的难堪包围了生来潇洒的九皇子殿下。   几步远的野鸡似乎也在嘲笑他,扑棱着翅膀对着怀颂大叫起来。   “……!”   畏惧打断了尴尬,怀颂连滚带爬地离开野鸡的势力范围,脚下却一软,一头栽进草席中,愈发颜面尽失。   “殿下!”   重光愈加不忍直视,撇下了尊卑就迈上来扶起怀颂。   恼羞成怒地吐掉口中的杂草,怀颂忍无可忍,“回宫!”   “殿下……”   重光欲言又止。   “我说回宫!”   气到神志不清之时,自然也就忘了自称‘本王’。   “殿下……这样回宫,会不会不太好……”   重光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怯怯地开口。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怀颂顿时明白,人生在世,如若不努力一次,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尴尬。   黑色劲装的领口偏大,衣裳又短小,上面露出怀颂削薄的锁骨线条,下面是一览无遗的□□腹肌和圆润肚脐,还有一片若隐若现的云螭。   “……”   孤独地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趾已经为此刻的主人抠出了一座宫城。   怀颂还在思虑间,重光已经脱下了自己的长袍递到主子手边,自觉地转过身,动作懂事得让人心疼。   谁知再晚片刻,他还有没有命回宫见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宫女。   被犯病折磨得心乱如麻的舒刃立在洞口沉默地看着自家主子耍猴般的操作,从始至终一声不吭,也未予置评。   怀颂的身量与高大的重光竟一般无二,穿上他的长袍后大小刚好。   径自走过舒刃的身边,怀颂停顿了一下,侧头看着她脸上的伤口,眨巴着眼睛,“小侍卫,等着吧。”   等着本王回宫复命后再对你论功行赏。   “属下遵命。”   舒刃被那双眼眸中的笑意晃得张不开眼,舔舔干裂的嘴唇淡淡应了一声。   果然回宫后要被处理整治了。 第5章 Chapter 5   沉默地跟随一众暗卫走在主子身后,舒刃暗自盘算着下次与怀颂交谈的时机。   如若回宫之后接受处罚,万一见不到怀颂,她岂不是死翘翘了?   那便只能抓紧下午这段时间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拉拉身上破碎的白袍,舒刃吸吸鼻子,努力地迈着大步跟上队伍。   “阿刃,你怎的穿着主子的衣裳?”   重光后退两步,身后的暗卫立刻顶上来护在怀颂两侧。   等待队伍最后的舒刃走到面前,重光掏出怀中的伤药递给她。   “把脸上收拾收拾,怪难看的。”   这个新来的小个子发自内里地透出一股狠劲儿,令人不由自主地爱重,看他受伤竟有些于心不忍。   接过重光手中的药瓶,舒刃弯起眼睛,“多谢重哥。”   一直竖着耳朵下意识听后方动向的怀颂闻言转过了头,朝着重光怒目而视。   他还给小侍卫输送内力了呢,怎的连句多谢都没得到?   想到这里便忘记了看路,即将踩进泥坑的瞬间,被身侧的上章眼疾手快地揽在怀里,继而将人扶住站稳,“殿下得罪了。”   昂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的上章,怀颂无地自容地垂下头,他的这些暗卫中,最不喜欢的就是上章。   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身高足足九尺有余,竟比主子还要壮实。   “殿下,天色已晚,这个时辰皇上已经歇下了,莫不如明日整装进宫,殿下意下如何?”   重光自小跟在怀颂身边,大大小小的功劳立了无数,尽是为主子挡刀挡枪的行当。   自然也就备受怀颂重视,两人之间相处得如同挚友,讲起话来也较为随意。   “要你废话?”   阴阳怪气地瞪了重光一眼,怀颂掖好长袍径自迈开长腿大步朝着山下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重光吃了瘪,莫名其妙地和上章对视一眼,摇摇头跟上了骄纵的主子。   进了客栈便不见怀颂的身影,想来是上楼歇息去了。   舒刃未再寻觅,跟随众暗卫走进大堂正准备用晚膳,突然一阵心烦意乱,胸腔里那颗东西像造反一样狂跳起来。   “阿刃你怎么了?伤口加重了?”   抬手搭在舒刃的肩膀上,重光关切地开口。   “主子可有用饭?我给主子送上去吧。”   挥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舒刃转移了话题。   询问了主子的喜好之后,便去后厨端了一盘精致的吃食上了楼。   站定在怀颂的门口,舒刃弯起指节轻扣门环,听到里面传出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睡着了,正好。   “殿下,用膳了。”   担心怀颂并没有睡熟,舒刃端着盘子站在原地有意地唤了一句。   床榻上的怀颂咕哝了一声,翻身继续睡了过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将饭菜整齐地摆放好,舒刃吸了一口气,放轻了音量。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实在不知道自言自语二十句话该说什么,只能用背诵古文来代替令人发指的尴尬。   [今日叠加任务完成,请宿主领取奖励。]   藏起手中的药片,舒刃躬身抱拳从怀颂的卧房中退了出去。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怀颂张开了双眼。   那小侍卫神神叨叨的很是奇怪,在山洞里的时候便迷迷糊糊听到他在耳边嘟嘟囔囔,那时他体内毒性颇深,还以为是幻觉。   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属实证明那日小侍卫的自言自语,也是真相无疑。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非是敌国派来的暗探?亦或许是怀钰派来对他作法的巫师?   如若要真是如此,那怀钰的计谋未免也太香了,不对,太坏了。   恼怒地瞪了一眼桌上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饭菜,怀颂翻身坐起,暗骂一句不争气的肠胃,大步走到桌前拿起了碗筷。   他若真的是怀钰派来的,定然早就偷走了不利于怀钰的那些证据,怎的还会带他逃命。   这小侍卫如此做法,想来还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和隐情。   从主子卧房溜出来之后,舒刃便放心地下了楼,就着桌上的凉茶咽下药片,这才坐到重光的身侧开始用饭。   身后的食客突然将酒壶砸碎在地上,烈酒瞬间在大堂里香气四溢。   “臭婊|子,别不识抬举!”   作者有话要说:  当仁不让的馋鬼——怀颂。   文中诗词引自《满江红》岳飞 第6章 Chapter 6   听到嘈杂刺耳的声响,舒刃下意识蹙紧了眉尖,握着自己的筷子没有回头。   身后继续传来女子的啼哭声,和男人变本加厉的怒骂。   “老子我摸你,是看得起你!别在那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骚货!”   肮脏的词语源源不断地闯入耳朵,手中的狮子头一下落回碗中,舒刃不耐烦地吸了一口气,将筷子轻轻扣在桌上。   回身正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被重光按下手臂低声劝阻,“主子还在睡着。”   言下之意,他们都是王府的人,所做出的一切事情都代表着王府的形象,现下正是五子夺嫡的重要时刻,切不可让主子落下话柄。   说话间,客栈老板腆着肚子懒洋洋地走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啊?”   “他摸我的手……说,说让我陪他……陪他一晚……给我十两银子……”   女子柔弱的声音中带着颤抖,言语之中尽是恐惧。   “你装什么装啊?”老板哼笑一声,上前轻佻地扯着女子穿着暴露的衣裙,引得她一声惊叫,“你穿成这样来我店里做活,不就是等着钓男人吗?金爷开了个好价钱,你还不洗干净了把自己送床上去?”   “就是就是,金爷怎的不去摸小玉,偏来摸你?还不是因为你骚?穿成这副样子,真是个婊|子……”   店小二端着酒壶谄媚地站在老板身侧,一脸趾高气昂的模样。   呵。   恶心的受害者有罪论。   舒刃侧头扫了一眼那摔了酒壶的肥胖男人,厌恶地转回视线,一脸油腻的脏东西,那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那金爷马上到嘴边的好事却被女子的剧烈反抗闹得人尽皆知,此时正觉得没面子,再注意到一清俊男子轻蔑地看他,心中自卑起来,脾气也愈发大了。   “小郎君!看你金爷作甚!”   大掌拍在重光和舒刃的饭桌上,震得桌边的茶壶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抬手又将舒刃面前的饭菜掀飞到另一头。   舒刃眼尾发红起来,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指节陆续弯起,唇边带着笑意歪头看向金爷,轻挑眉梢。   “你刚刚是动了我们的东西对么?”   可算是有理由了。   “瞎了?”金爷大笑一声,继而掀翻重光面前的饭碗,挑衅地拍向舒刃的脊背,“那爷就再给你们看看,爷是怎么动的!”   重光被掀飞了饭碗后,便乖顺地放下了筷子,眼皮都没抬,只抱胸靠向椅背为舒刃让出了空间。   瞅了一眼那位因为丰满身材而显得穿着确实略有暴露的姑娘,舒刃移开视线。   缓步从座位上站起身踱到金爷面前,她的身量稍矮,微扬下巴看向他的眼睛,“是不是她应该恪守妇道,待在家中不出来?”   “那是自然!她出来,并且穿成这样,就是等着被男人摸的……唔!”   看舒刃一副寡淡的表情,以为他被自己吓得想要息事宁人,卯着劲儿来讨好自己,金爷越发得意起来。   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掐住喉咙反身按在布满碎瓷片的饭桌上,对上舒刃森冷的视线,顿时不寒而栗。   舒刃的力度掌握得极好,既让他感受到背后瓷片的微微刺痛感,又不让它刺入金爷皮肉之内。   面前俊俏男子的眼角赤红,似是要滴出血来,恍若那戏班话本中的浴血战神一般。   金爷咽下口中迅速分泌的口水,哆嗦着看向舒刃腰间出鞘半寸的长剑,自知难敌这年轻男子,低声求饶起来,意图保住一些颜面。   “爷,冷静点,刀剑无情啊……”   “你现在还是觉得是这位姑娘的错处吗?”   舒刃稍稍拉开距离,嫌恶地睨着一脸狼狈讨好的金爷。   “不不不,老子……不,我,我也有错,不过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金爷说到这里,阴毒的目光再度瞄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   “啪——”   一记清亮的耳光带着三成内力落在金爷肥硕的大脸上。   舒刃甩着手腕在金爷的前襟上嫌弃地蹭了蹭,捏住领口将他整个人按在了满桌的瓷片上反复碾磨,挑起一边的眉毛。   “这回响了吗?”   金爷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声,周围却没有人敢上前拉开散发着森凉气场的舒刃,只敢远远地看着。   “哟,什么事情如此热闹?”   饱食餍足后的怀颂推开卧房门,收拾得人模狗样地倚在二楼围栏边朝下望。   看到楼下的场景不由颇有兴致地勾起嘴角。   这小侍卫,又来节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喜欢阿刃和颂颂的崽崽们点点收藏呀,为爱发电真的好孤独,MUA! 第7章 Chapter 7   “……”   舒刃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迅速放下了手中的胖男人,转身跪在地上,霎时无言。   瞅着主子不像是发脾气的前兆,重光便也放心地陪着舒刃跪在一旁,垂眸听令。   被放开的金爷发现楼上的那潇洒出尘的青年才是这几个侍卫的主子,顿时耀武扬威起来。   店老板也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几个侍卫不长眼,不认识金志恒金爷正常,那楼梯上的公子看起来气度不凡,定然是个达官显贵。   如今栽在了金爷的手里,算他倒霉了,正好他们这些老百姓也能看个新鲜的热闹。   在这皇城根下,除了皇亲国戚,还没有几个世家公子敢与金家作对。   抬腿踹向舒刃的后背,又在重光的腿上踢了几脚,欺他们在主子面前不敢还手,变本加厉地加大力道。   “你就是他们的主子?”   金志恒捂着自己背后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到楼梯边上仰头看着怀颂。   他娘的,这些个男人,长得怎么一个比一个俊?   “嗯,如何?”   抿起嘴唇挑了挑眉,怀颂不置可否,顾盼神飞的桃花眼越过丑陋的金志恒望向身后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小侍卫。   看到立在他身侧,弯腰对他嘘寒问暖的娇弱女子,不禁哼笑一声。   小侍卫连那|话|儿都没了,还顾着英雄救美?   本打算像他一样伸张正义,可是一看到他和女人挨得那么近,气就不打一处来。   身为王府的侍卫,竟滥用职权和武力去保护一个不相干的女子。   咬牙切齿地寻思了一会儿,怀颂的目光落到金志恒的身上。   那就不好意思了。   揪住男人染上血迹的衣领,怀颂抬手便抽向他的脸,一个接着一个,金志恒的脸几乎瞬间就肿成了猪头。   撕心裂肺地尖叫着,金志恒痛得双手抱住怀颂的腰身扭打起来。   可整日吃喝嫖赌的臃肿废人怎敌得过勤于习武的年轻男子,几经挣扎,还是被按在了凹凸不平的地上惨叫起来。   “你,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如此不长眼,不怕我叔父将你碎尸万段吗?”   怀颂眼睛一亮,这还有意外收获?   蹲下身子捏住金志恒的肥脸,怀颂恶心得不行,挪开置于他脸上的修长指节,改为按在他的咽喉上。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叔父是何方神圣?”   被掐得喘不上气,金志恒却难得地硬气了一点,倒让跪在一边的舒刃意外起来。   “我叔父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金城金大人是也!”   金城入仕三十余年,官拜一品,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却无奈一生无子,只能将兄长家的幼子抱来养在膝边留作根基,想来面前这东西便是那金志恒。   “哦~原来是金公子!”   怀颂状作惊讶地松开了手,将金志恒从地上扶起来,贴心地为他整理好发冠,扶到椅子上坐下。   被舒刃解救的女子一脸震惊地看向怀颂,半张着朱唇,面如死灰。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怀颂拍拍金志恒的后背,引得他一阵龇牙咧嘴,“今日是我的不对,店家快些拿笔墨来,我要亲自为金公子写一封致歉书,并送上黄金万两到金府,聊表歉意。”   虽被打了一身的伤,但总归被尊敬地扶了起来,听到万两黄金,金志恒的眼睛都亮了,也未再多想,哼哼呀呀地靠在椅背上等着怀颂向他道歉。   却看到怀颂将笔递给了他,疑惑地骂了一句,“你给我做什么?是你,向老子道歉!”   “金公子别急,这不还是要请您将事情的原委写出来,在下也好回给您一封啊。”   怀颂耐心地哄着金志恒握住了笔杆,亲自帮他将纸展开,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金公子,要写真实的内容啊,”怀颂贴近金志恒的耳畔轻声道,“在下,主要是想借您的手,跟金大人交个朋友……即便您写得对我有多不利,这封信都是您个人保管,而万两黄金却能分得一半。”   闻言愈加对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金志恒抬起鼻青脸肿的脑袋哼笑一声。   “算你识相,你也写个名帖吧,我代你转交给我叔父,但额外要再多一颗南海明珠。”   “那是自然,要,要大颗的,两颗够不够?”   怀颂从顺地附和着,憋笑将笔杆子递到金志恒手中。   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花这笔巨款的金志恒毫不犹豫地接过笔,站起身便在纸上洋洋洒洒地控诉起来。   借此空当,怀颂负手踱到舒刃面前,低声问道。   “你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媳妇亲自动手的颂颂极有自觉性 第8章 Chapter 8   听到怀颂这样说,舒刃错愕地抬起头,向自家主子投去疑惑的目光。   “大人,求您救救小女子……”   女子跪在地上,紧贴着舒刃伸长手臂,扯着怀颂的衣袍哭得梨花带雨。   眼看着主子被摸到腿,舒刃紧张地扯开女子的手腕,将她拉向身后,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再一个飞脚断魂取了她的性命。   看这两人在自己面前就敢这样你侬我侬,怀颂气得不想再看,狠狠地瞪了自家小侍卫一眼,转身回到金志恒的身边。   急于求得重金的金志恒奋笔疾书,大手一挥将纸递给了怀颂,“轮到你写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么?”   金志恒一副“不是你还有谁”的表情,大喇喇地坐回椅子上等待他的回答。   认真地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怀颂这才从容不迫地将手中的信纸置于身后,乖巧地对他笑了一下,“我姓怀。”   “怀?”金志恒愣了一下,被打得青紫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怀?”   在这当今世上,也就只有那里的人能用怀姓……   怀颂点点头,眨巴着眼睛坐在金志恒身侧,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起来。   侧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侍卫,“还要本王扶你俩起来?”   “本,本王……”   金志恒就算再傻,此时也知道自己究竟开罪了什么人,双腿一软,笨重的身躯瘫倒在地上,远看起来就像一滩烂泥。   “让我们一起看看金公子都写了些什么。”   悠闲地翘起腿,怀颂伸手一抖,将信纸放在桌上,眼中聚起笑意。   心知这封信若是被他递到圣上手中,金家将会发生什么,金志恒暗戳戳地摸向靴中的匕首,咬牙地跳起朝着怀颂刺去。   躬身在一旁,扶着桌子揉膝盖的舒刃余光扫到一抹寒芒,惊得后背发冷,来不及细想其他,便冲上去以臂挡之,带起的一溜血光溅到了怀颂的手背上。   又。   怒极地看向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的小侍卫,怀颂扯住舒刃的后颈便将他拖到自己的腿上按住,一脚踹晕肉墩墩的金志恒,执起那只流血的胳膊仔细查看,沉声低喝。   “你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被主子突然搂到怀里,舒刃吓得僵直了身体,灵巧地从他身上起来,难堪地张张嘴,以为怀颂在嫌弃她的血弄脏了他的衣裳,内疚地跪伏到地上。   “属下知错。”   原打算做出一副被金志恒偷袭受伤的模样回去见父皇,却被这遍体鳞伤的小侍卫再次挡了下来,怀颂又急又气。   “滚远点。”   舔舔干涩的嘴唇,舒刃按着手臂上的伤口躬身退出了大堂,径自寻到了后院清洗伤口。   有钱人真是难伺候。   证据已经拿到手,怀颂因着舒刃突然冲出来的状况,无心再取笑于金志恒,草草地将信纸叠好塞进怀中,便循着舒刃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刻意放轻脚步叫人难以觉察,怀颂站在廊下安静地瞅着清理伤口的舒刃,心情复杂。   包扎好手臂的舒刃回头便看到盯着她一动不动的主子,尴尬地清清嗓子跪在地上。   “殿下……”   被发现了也没有不自然,怀颂挑挑眉,悠然地背手走过来,“伤口如何了?”   “殿下的伤口自是恢复迅速,没有半分影响。”   尽量挑着不惹怒主子的话小心翼翼地说出来,舒刃偷眼看着主子额头上的淤青,底气略有不足。   “……你。”   怀颂怒极反笑,这小侍卫还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傻子,自己明明在关心他,却总是被当做别有用心。   看主子的表情估摸着她是说错了话,舒刃垂下脑袋不再吭声。   上一世她从未与异性有过实质上的接触,更别说日夜待在一起的相处。   与主子交谈这件事对于舒刃来说,简直比犯病的时候都要痛苦难忍。   一个桃子出现在她眼前,舒刃顺着桃子在修长手指中移动的轨迹望到了怀颂弯起的眼里。   “看你的碗里剩了不少饭菜,是吃不惯吗?”   舒刃莫名其妙地看向自家主子。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何不食肉糜?   她还没吃完就碰上了那事,也对,谁让她多管闲事?   还没等接过主子递来的粉红桃子,舒刃便被一对柔软的不知何物拥住了脑袋,随即鼻腔里涌入呛人的脂粉气。   “咳……”   呛咳着看向来人,入眼却尽是白花花的一片。   什么东西?   “公子……”   抬手捏住那堆白花花的东西用力一推,只听一声低吟,惹得人面红耳赤。   舒刃立刻便明白了那是什么。   下意识朝怀颂看去,果不其然在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看到了难以忍受的怒意。   “殿下,不是这样的……”   舒刃很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是女的,我也是啊。   可这样说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她是女的,我可不是。   而这样又变成了秽乱纲纪,活罪难逃。   活着真他妈难。   怀颂看那女子含羞带怯地看着舒刃,心中暗自为她感到悲哀。   你喜欢他又如何,他是个太监,人也是我的。   但若是小侍卫喜欢,将她带回去作为陪伴倒也不是不可以。   重光向来风流,有两情相悦的姑娘,便会经过自己的允许而带回府中。   小侍卫怎的就不可以呢?   若单单是因为他是太监而失去了爱的权利,未免也太过残忍。   宫中的太监都会找宫女对食,他的小侍卫又为什么不行?   “你若是喜欢,便将她带回王府吧,还有你,好生地伺候他。”   怀颂将桃子扔进舒刃的怀中,状作大度的模样转过身,看似毫不在意。   “谢谢大人!”   女子跪在舒刃身边朝着怀颂福了一福,随即便兴高采烈地拉着舒刃的手臂问东问西。   “哥哥,我叫云央,以后便是你的人了……哥哥叫什么名字?”   云央挽着那只流血的臂弯帮助她站起身,亲昵地靠在与她差不多高的舒刃肩上。   趴在门缝偷窥的怀颂抠着窗沿生起了闷气。   他都不会拒绝一下的吗?   为什么要那么快地便决定要带那女子回府?   鲁莽了。   “殿下在这里所为何事?”   傻大黑粗的上章声线和他人一样雄壮,在怀颂身边问出了这么大声的一句,将他的位置彻底暴露。   “!!!”   被发现行迹的怀颂面目扭曲地瞪向一脸无辜的上章,看着那张黑熊一样的脸,实在没法说些什么,转身气鼓鼓地走回前厅。   舒刃捏住手中的桃子,愣怔地看着自家主子奇形怪状地离开了后院。   回到大堂发现金志恒仍旧晕倒在地上无人处理,舒刃好心地走上前去观察他的状态,拎起桌上的茶壶便浇了上去。   冰凉刺骨的茶水灌进颈窝,金志恒惊恐地清醒过来,一头钻进桌底,口中念念有词,“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半蹲在桌前探头看向里面,舒刃挥挥手,眼眸弯弯,“金公子,您叔父的千金之子,不死于市那一套,怕是行不通了。”   金志恒嗓子里咕哝了一声,气得再度晕了过去。   起身便看到店老板谄媚地端着酒壶站在身后,舒刃抚弄佩剑,拨动着柄上的剑穗,“你有事?”   “小公子,您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店老板的五官挤到了一起,丑陋异常,仿佛一件惨烈的冤案,“还请您美言几句,别让王爷对我这店……”   用剑鞘推开店老板递过来的银锭,舒刃后退一步,厌恶地蹙眉,“奴颜媚骨,吮痈舐痔,恶心。”   ******   鸣蜩五月,云兴霞蔚,淮水东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京都玄雍城。   重光早在夜里便进城将怀颂的坐骑带出了皇城,顺带将云央送回了舒刃的居所,又拿了几套暗卫的衣裳,这才匆匆回到客栈。   怀颂刻意穿着仍带着血迹的长袍,骑着乌云踏雪迟缓地行进在宫城主路上。   直到进了巍峨的宫墙,才虚弱地被带刀侍卫扶下马,适时地咳了两声。   景仁帝身边的大太监福临总管早早地迎在了储宁殿外,还没等怀颂走近他,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   “九弟——”   心中暗啐一口,转过身来怀颂的脸上早已挂上笑容,“晋王兄。”   视线跟着主子的方向一同转过去,舒刃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暗暗感叹着皇室的基因是真的好。   与怀颂不同的是,怀钰的长相极为阴柔,五官像女子一般妩媚,但偏偏那双英气剑眉为他捞回了几分男子气概,看着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九弟怎的还是与哥哥如此生疏?”   怀钰眯起细长的凤眼,阔步走到怀颂身前拍拍他的肩膀。   正是他中箭的位置。   闷声忍下剧痛,怀颂面上笑意未消,乖巧地应下,“七哥哥风度威仪,弟弟每每见到七哥便心生敬意,故于此。”   怀钰打量着眼前这个从小看似温顺的九弟,心中冷笑,他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天真无害,此时进宫正琢磨着将他这个七哥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呢。   “九弟进宫来是要觐见父皇吗?七哥也是得到父皇的诏令才赶过来的呢,劳烦福总管带路吧。”   舒刃蹙起眉头,这七皇子是掐算好了主子进城的时间,紧赶慢赶追了上来,想着将他手中的把柄拦下啊。   已经到了储宁殿门口,箭在弦上,不能回头,怀颂只能点点头,跟着福临和怀钰的身后缓步登上了高台。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我给媳妇找媳妇? 第9章 Chapter 9   景仁帝年事已高,此时正慵懒地靠在龙椅上昏昏欲睡,直到福临尖细的声音响起,这才睁开半阖着的龙眼看向殿门。   “儿臣给父皇请安。”   两位皇子齐齐跪在阶下,恭顺地开口。   “起来吧。”   随意地挥挥手,景仁帝看到两个出色的皇儿,心情好了不少,面上绽开笑容,眼尾却又突然扫向怀颂的额头。   “老九的额头是怎么了?”   怀钰这才状做惊讶地看向怀颂的脸,语气责怪,“九弟,你这是怎么了?这血污怎好带到储宁殿中冲撞父皇?”   闻言继续低垂了眼睛,怀颂后退一步行了礼,“晋王兄勿怪,九弟从江南回来后,一路马不停蹄想要将捷报递到父皇面前,这才忘记了回府换身衣裳。”   转而跪在景仁帝面前,“父皇如若降罪,儿臣甘愿认罚。”   虽精神不济,但景仁帝也曾是在铁血沙场上拼出来的少年帝王,对两个皇子的明争暗斗自是了然于心。   他确实甚是喜爱小九,无奈却是皇后的嫡子,皇后背后的司徒家族如今已经功高震主,再不进行打压恐要生变。   怀钰是宠冠六宫的贵妃之子,长相也随了母亲,每每看到他便像看到了贵妃一样心情愉悦,不忍再对他狠下心来。   “老九,把捷报呈上来吧。”   对怀钰伸到江南的手心知肚明,景仁帝借着帮他消除证据的方式打压怀颂身后的司徒家,刚好一举两得。   将怀中染着血迹的包裹抽出,递给已经走到面前的福临,怀颂心中明了,舔舔渗出血丝的嘴角,苦笑一声。   “儿臣遵旨。”   殿外等候的重光、上章和舒刃等人在烈日下站得笔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扇隔开他们与主子的殿门。   远处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来,停到重光面前柔声细语地开口。   “皇后娘娘有请,大侍卫且随我来。可还有名叫舒刃的侍卫?”   长期跟在怀颂身边,对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自是熟悉,重光点点头示意身旁的舒刃没有问题。   想来是在皇后娘娘手下当值的执徐,已将主子近日所发生的的事尽皆汇报给了皇后娘娘。   舒刃背后的伤口正刺痛发热,脑子也昏沉不已,闻言将目光落在宫女身上,轻轻动了动脊背放松身体,看向重光的眼睛,继而微微颔首。   “劳烦姑娘了。”   睫毛轻颤了颤,舒刃迈着小步跟在重光身后,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储宁殿门。   主子只有在她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她才能够放心,万一怀颂有了什么闪失,她的命可能也就续不下去了。   玉坤宫。椒云殿。   殿中烟雾袅袅,美人榻上斜倚着一位年过半百,却仍旧风韵犹存的女子,正捧着一封信细细读着,眉宇间的忧虑一览无遗。   听到宫女的通禀,这才收了信,正身危坐,神情端肃地审视着来人。   依照她的长相,便可轻松辨认出来,她定是怀颂的母亲,当朝皇后司徒氏无疑。   “卑职拜见皇后娘娘。”   舒刃暗自惊心于司徒皇后的气场,跟着重光跪在了门口。   “你便是慎王殿下在招摇山那日的护卫?”   自知司徒皇后是在对自己说话,舒刃叩首于地,“回皇后娘娘,是卑职。”   “重光,你随红缨去将本宫为慎王殿下缝制的新衣取来,再拿上这盒糕点回府去罢。”   司徒皇后抬手抚弄着指上的金驱,凤目却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舒刃。   直到重光犹疑不决地离开了椒云殿,司徒皇后这才从榻上起身,踱步到舒刃的面前。   “你可知罪?”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摊上事了 第10章 Chapter 10   想着离开山洞前主子说过让她等着的话,舒刃轻声道。   “卑职知罪。”   没办法,命就这样,再过多挣扎也无用了,倒显得没有骨气。   “身为暗卫,护主不力,致使主子受伤陷入危险境地,形同死罪。”   出身武学世家的司徒皇后行事作风中自带着几分磅礴大气,秉承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理念,对手下人的处置从不手软。   从怀颂出生,司徒家便为他训练了数十名暗卫保护于他。   这是他第一次离了司徒家的庇护,出行江南,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于情于理,这一批暗卫都应当为他们的失职而付出代价。   战死在招摇山上的暗卫们自是走运,而归来的重光与面前的这个清瘦侍卫,定要严惩。   重光自小跟在怀颂身边,对怀颂而言比亲兄弟更值得信任,他的命要不得。   视线移回到舒刃的身上,司徒皇后拨弄着花盆里的杂草。   “可有家人?住在何处?”   许是要牵连她的家人了。   虽与那个家并无感情,但终归是这具身体原主的家人,能有照拂还是要照拂一下的。   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伏在地上,舒刃一声不吭。   “不必担心,本宫不会迁怒到你的家人,反之会照料他们。”   金口玉言,驷马难追,自是值得相信的。   “回皇后娘娘,有父母与一弟,家住樾阳城东。”   没想到皇后能洞察到她内心的想法,舒刃不禁微微抬眼看向花架的方向。   “好,你自去罢,不必挂念,来人——”   舒刃呼出一口气,将滚烫的额头贴到冰凉的地面停顿片刻,闭了闭眼睛。   “罪职舒刃。叩谢皇后娘娘圣恩。”   从储宁殿中出来,怀颂便只看到了等待殿外的上章,不由诧异起来。   “小侍卫呢?”   不被那双眼睛注视,怀颂觉得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回殿下,皇后娘娘将重光与舒刃传到玉坤宫了。”   上章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语气略显严肃。   想起自家母后那雷厉风行,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的脾气,怀颂心下一悬,顾不上与怀钰客套地道别,迈着大步便赶向玉坤宫。   进了院子直奔刑室而去,却仍旧是晚了一步。 第11章 Chapter 11   “这小子挺有骨气的,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别不是晕过去了吧?娘娘让我们好好折磨他一通。”   “不会,你看他手还抓着衣裳呢。”   “差不多了吧?扯出来做下一个吧?”   “行行行,弄出来吧……”   怀颂大力踹开刑室的木门,进屋便看到了被绑在木轮上的人。   此时正被玉坤宫的侍卫从水中拉出,整个人呛咳着冷水扑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浑身湿透的人已经进气少出气多,身上的衣服紧紧贴住变成青白的皮肤,衬着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尤为凄惨。   咳到最后已然有些力不从心,瘫在地上什么都咳不出来,细细的血丝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住手!”   怀颂的心脏似乎被攥住拔出,又扔在地上拼命践踏一样剧痛,冲上去推开侍卫,一把抢过奄奄一息的舒刃搂在怀里。   “小侍卫!小侍卫你怎么样?”   脱下身上的衣袍盖住浑身颤抖的人,轻轻拍打着舒刃的脸,“醒醒,小侍卫……”   迷蒙之间,舒刃隐约能听到阵阵呼唤,却没有力气张开眼睛去应答。   难以忍受的痛楚再度袭上四肢百骸,咬着嘴唇呜咽了一声后,舒刃的意识彻底坠入深渊之中。   怀颂惊惶失措地抱紧怀中的人便冲出了刑室,回头朝着跟出来的侍卫沉声怒吼。   “傻站着看什么,去请太医啊!”   眼中的尊卑形同无物,径自搂着舒刃进了椒云殿,顾不上向错愕的母后请安,直接将人放在了寝殿的床榻上。   抬手正准备脱去舒刃的衣服,却被已经昏厥过去的人一把攥住了手腕,另一只手大力地掐住怀颂的脖颈,无力地低喝,“……什么人!”   “是本王,”怀颂拉开小侍卫像猫儿挠一样的手臂,柔声劝道,“是我,怀颂。”   “颂儿!”   司徒皇后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怒不可遏地走到床前指责怀颂。   “儿臣参见母后。”   整理好舒刃凌乱的外裳,拉过被子盖好,怀颂这才跪在地上请安。   “你这是做什么!都给本宫住手!”   喊住即将奔出玉坤宫的侍卫,再欲上前将床上的人掀翻在地,却被爱子横着手臂挡在身前。   “母后不可。”   “这小侍卫,他救了儿臣很多次,他与别人不同。儿臣……将他当做挚友。”   温和的目光落在舒刃伤痕累累的手背上,怀颂急得声音沙哑,“所以,还请母后,宣太医为他诊治……”   他向来生活在司徒皇后的羽翼之下,从未接触过生人,被潜心养在内宫中学习勤政之道,武术造诣。   这次江南一行中,是他第一次与陌生的暗卫合作,熟悉的人只有重光与上章。   被禁锢了二十年,想要交些不被家族控制的新朋友,也无可厚非。   司徒皇后叹了一口气,自知对怀颂的管教过于严厉了些,他如今也大了,是时候放手了。   “也罢,宣太医。”   怀颂接过红缨递过来的热茶,小心翼翼地喂到舒刃的唇边,“小侍卫,喝点水。”   听到‘水’字,舒刃猛地睁大了双眼,恐惧地紧缩瞳孔,“不……”   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发觉并没有在水中,转头却看到一脸关切的怀颂。   “殿下……”   “别怕,没事了,太医马上就到。”   太医?   那她的秘密岂不是会……   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谁都不能阻止本王保护媳妇 第12章 Chapter 12   求助般地捏住怀颂的袍边,舒刃气若游丝。   “殿下,属下……想回王府……求您……”   怀颂摇摇头,安抚地拍拍舒刃的手臂,“宫中的太医医术了得,你不必担忧,放心躺好就可以了。”   “求您……”   急得眼尾发红,舒刃难顾主仆之礼,勉力抬起上半身,手指攀上怀颂的衣襟用力抓紧。   看小侍卫如此坚决的态度,怀颂诧异之余还是应了声,“好,我们把太医带回去。”   司徒皇后:“……不可!”   舒刃:“……不可!”   怀颂越发迷惑,母后说不可倒能够理解,难道小侍卫不想活命了?   不,定是他瞧不起自己了,觉得在这后宫母后才是说一不二的人。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凡事总归有个开头。   此刻,他便要做这个先例。   “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王也做得了这个主,来人,把太医给本王绑了!”   刚刚被请过来而气喘吁吁的太医:“……???”   痛极之余,舒刃仍对自家主子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看来这便是妈宝男的崛起之路了。   造反,从逆子行为开始。   对舒刃用刑的两个侍卫闻言立刻上前,动作利索地将风烛残年的谷太医用绳子缚住,讨好地候在殿门口。   许是因为她是穿越而来,系统自动给她加了buff,不那么容易挂掉,从污水中被捞出来的时候,只是呛咳了一会儿,现下竟已经好了许多。   “殿下,属下会些医术……可以……自己瞧病,请太医大人拿些伤药就可以了……”   舒刃被刚刚在放话而导致十分心虚,不由自主撒开手的怀颂不小心弄摔到床上,痛得直翻白眼,强撑着开了口。   被她那双眼睛里的执着盯得发毛,怀颂看着舒刃眼尾的那抹艳色,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好好好,回府。”   感激地看了怀颂一眼,舒刃微抿着嘴唇,被他从床榻上轻轻扶起,不顾自家主子的阻拦,执意地跪在地上向司徒皇后磕头请罪。   “皇后娘娘,卑职死罪。”   看着怀颂一脸紧张的模样,司徒皇后也再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抬指整理了一下额发,轻哼一声。   “慎王殿下顾念你,倒是本宫管不得的事了。”   “……罪职惶恐。”   蹙眉把人从地上拉起,怀颂跪在地上叩首。   “母后,是儿臣的过错,惹得母后不快了,母后要罚便罚儿臣吧。”   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皇儿突然间变成这副德行,司徒皇后向来端庄的姿态有些拿捏不住了,一甩凤袍坐回了榻上。   “本宫哪里敢惩罚慎王殿下,您请便好了。”   小侍卫身上的伤口耽误不得,怀颂虽心中有愧,却仍是叩了个头,抱起舒刃便疾步离开。   刚刚行至玉坤宫门口,又折身返回,夺了谷太医的药箱,略略施了个礼,扬长而去。   踉跄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谷太医叹了一口气。   刚想说点什么,回头看到皇后娘娘危险的眼神,大有一副“你敢说我儿你必死”的气势。   谷太医咽了下口水。   “……慎王殿下丰采伟仪,实属英雄豪杰!”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的幸福生活,能抗能打的媳妇,极度护崽的老妈   (ps:谷太医:你们是真没把老夫当人啊) 第13章 Chapter 13   被怀颂抱在怀里,舒刃浑身的不自在,尴尬地动了动手臂,却被更用力地按进怀中。   “别乱动,脏水会流进伤口里。”   贴着青年宽厚胸膛上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热,许是伤口开始发炎而发烧了。   怀颂抱着舒刃顺着冗长的宫墙缓步走出宫城,车架停在宫门口,立于车前的侍卫庄严肃穆。   “殿下。”   著雍上前一步,朝着怀颂抱拳行礼,准备从他手中接过半昏迷的舒刃。   却被自家主子微一闪身躲了过去。   回头瞅了一眼屠维,看他朝自己眨眨眼,著雍这才按下疑惑,回身掀开帘幔,等候怀颂登上马车。   “九弟。”   怀颂背影一滞。   把怀里的人放在马车的床褥上,烦闷地深吸一口气,整理好面上的表情,回身轻笑。   “七哥。”   “九弟仁爱,对待受伤的下属也如此的亲力亲为,倒是和父皇少年时一样呢。”   虽然脑中昏沉,但还是能将这些听得一清二楚。   舒刃心里轻嗤一声,你倒更牛逼,不仅能乱扣帽子,甚至还能看到你父皇少年时什么样。   对怀钰说的话,怀颂依照往常一般,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吃吃笑了一声,桃花眼笑得弯弯的。   “九弟也都是向七哥学的,七哥平日里教导得好,这京都城的将士们皆唯七哥马首是瞻,九弟惭愧。”   紧张地看了眼宫城周围的侍卫,怀钰心中怒极。   他倒以为这个整日被皇后关在内宫里的九弟当真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没想到竟和他那做太傅的外祖父一样牙尖嘴利,极为难缠。   状似不经意地将怀中包裹露出一角,怀钰打开扇子轻摇两下,“天色见晚,九弟早些回府换身衣裳吧,这江南一行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   视线顺着怀钰刻意的动作扫到了那抹熟悉的花纹,怀颂低垂了眼睛,心中苦涩。   “多谢七哥惦念,九弟这便回府。”   果然父皇还是倾心于他怀钰,自己辛辛苦苦去江南,为了搜寻怀钰私吞军饷的证据,几乎在城外被突袭致死。   而他这位向来号称仁爱帝王的父亲,却将他孤注一掷的资本就这样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了怀钰。   属实可悲。   余晖横照,暮霭沉沉。   进了府门,怀颂一路将舒刃抱回兰苑,抬脚踹开卧房门,迎面便撞上了穿着暴露,正要走出房间的云央。   “王爷!”   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一身血污,云央惊呼一声,又觉失态,迅速跪在怀颂的身前。   本就心烦意乱,看到她如此着装,心下更是烦躁,怀颂哼了一声,越过她走向床榻。   “哥哥怎么了?”   没听到叫她起来的吩咐,云央也不在意,径自起来疾步走到床边,眸中难掩担忧之色。   怀颂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做回答,从肩上取下谷太医的药箱,抬手便要掀开舒刃的衣裳。   刚放松一点的舒刃被这个动作惊得瞬间又精神紧绷,冰凉渗血的指节按在怀颂修长的五指上。   “殿下……别,别叫血污……”   对小侍卫这一套话听腻了,怀颂也上了脾气,将那药箱朝着地上一掷,里面的瓶瓶罐罐滚落在了地上。   “随你!”   “王爷,奴婢来吧,奴婢会照顾好哥哥的。”   云央温软地捡起药箱,语气轻柔可人,虽是在与怀颂讲话,却连眼皮儿都未抬。   用眼刀剜了云央成百上千次后,再反复交待她该如何用药和包扎伤口,怀颂这才不甘心地离开了小侍卫的卧房。   随着大力的关门声,屋内只剩下了舒刃和略显羞涩的云央。   “哥哥,奴婢帮你包扎伤口吧。”   话音还未落,云央那边已经将轻薄的外裳脱掉放在了一边的矮凳上,欺身便要爬上床榻。   “哎,哎,你这……太客气了……你不要过来啊……”   舒刃吓得倚在枕头上往后躲,看到那欺霜赛雪的皙白肌肤,嘴上也磕巴起来。   紧张得仿佛她真是个男人一样。   [提示宿主,亥时到,死亡时间倒计时:一个时辰。]   舒刃惊惶地起身,拢了身上的衣裳就下床穿鞋。   她可不能这样没意义地狗带。   “哥哥要去哪里,奴婢替哥哥去吧。”   “不,不用。”   整理好着装,舒刃呛咳了几声,嘴角再度溢出血丝,背上的伤口也再次崩裂,怕溅到云央的身上,下意识推拒着身后的手臂。   云央被她一推,险些从床上跌落下来,忙不迭地抓住舒刃的手臂。   “哥哥的伤口还未包扎,不可随意出门。”   舒刃被吵得心烦,回身点了云央背后的大穴,轻喘了几口气,“你歇会儿吧好吗?”   捡起地上的伤药看了看,舒刃随手拿了几瓶有效的转身出了门。   捂着腰腹间的伤口,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怀颂寝殿所在的流云阁。   趴在院门口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迈进去。   已至深夜时分,院内除去巡逻的侍卫,重光和上章等人皆已回到了兰苑歇息。   当值的昭阳与舒刃在暗卫营中便已相识,也不会怀疑深更半夜他来到流云阁别有用意,自以为他是有要事禀报。   朝着树上打了个暗卫之间的手势,示意这里自己盯着。   须臾,昭阳几个起落后便消失不见。   心中数着时间,舒刃眯起眼睛向屋内床榻上的人细细打量起来,手上也没闲着,动作利落地上好了药。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吓得舒刃急忙隐藏好自己的踪迹,却发现他真的只是纯粹地翻了个身。   对胆小如鼠的自己表示了无能狂怒,舒刃咬牙攀下了树,闪身进了寝殿。   跟着自家主子时间不多,但是她发现,只要主子一睡觉,就像昏过去了一样叫人心里踏实。   大着胆子爬到怀颂的床榻下,舒刃咽了下口水。   那就,献丑了。   一首劝学带给殿下。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还没等到舒刃结尾收声,床上的人便以她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猛地翻坐起身,低头朝她看来。   “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诗词引自《荀子》《劝学》 第14章 第 14 章   被当场抓个正着,舒刃瘫在地上尴尬得快吐了。   “殿下……”   怀颂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白日里重伤的小侍卫,此时却出现在这里,手上抓着他的鞋子一脸茫然。   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来搪塞主子,舒刃一慌,屁股坐到了一样东西,脑中灵光一闪。   顺手抄起了他的长靴。   “殿下的鞋子脏了,”月光下,舒刃目光诚恳,情感真挚,“属下想帮殿下清洗一下。”   怀颂眼中的惊愕更甚。   “你大半夜不睡觉不养伤,就为了来帮本王清洗鞋子?”   难道这小侍卫别有用心?   听闻太监被净身后,行事作风也会出现巨大的变化,甚至会喜欢男人……   为保全狗命,舒刃察言观色地依照主子眸中的情绪转变着她脸上狗腿的表情,更加证实了怀颂内心的猜测。   虽是下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他不该插手的。   何况小侍卫是他脱离司徒家控制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并且还多次救了他的命。   于情于理,他都要待这小侍卫好。   “属下今夜轮值,想着顺手将殿下的鞋子清洗一下,明日也方便些。”   看怀颂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舒刃微微松了口气。   主仆二人分别坐在床上和地上,一时相顾无言。   “你的伤还严重,日后不可……”   说到这里,怀颂停了下来,视线迷茫了一瞬。   可不可,还真不是他与小侍卫所能够决定得了的。   “你觉得,本王是当皇帝的料吗?”   声音沙哑失落,舒刃不免抬头看向了怀颂的眼睛。   这本书她没有看过,不知怀颂最终结局如何。   但如今她来到了这里,日后怀颂是她赖以生存的良药,他便不能死,她也不会让他死。   “是。”   舒刃目光灼灼,藏起手中的药片掖在腰带里,背后的伤口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不自信地回望着舒刃的眼睛,怀颂愣愣地盯着眼尾那两抹殷红。   “当真?”   “当真。我会是您所向披靡的利刃。”   作为战士,即便死,也只能战死,而不能狼狈苟且地求生。   皎月推开乌云,柔光被清风送到窗前。   怀颂的眼眸亮晶晶的,聚满了笑意。   “好。”   被气氛感染,舒刃也抿起了苍白的唇角。   “那你还抱着本王的鞋子做什么?快坐上来,我给你上药。”   怀颂拍拍床榻,示意舒刃坐上来。   主仆间已经打开心扉,若是再像之前那般不识趣,那她是真的有些不知好歹了。   看小侍卫乖巧地坐在床边,怀颂笑意更甚,夺过舒刃手中的鞋子,蹬上便跑出卧房。   “等着。”   捏着剑鞘端坐在自家主子的床榻上,舒刃垂眸默默等着。   她这主子倒有趣,不轻贱人命,不处处留情,日后如若真的登上皇位,也定是仁君无疑。   不一会儿便听到门外传来哼哧哼哧的沉重喘息,倒引得舒刃有几分好奇。   定睛一看,主子竟搬着半人高的木桶进了阁中,里面的水略满,上下起伏间已经溅到了怀颂的脸颊额角上。   “殿下……”   “来,脱了衣裳坐进来。”   舒刃眸光闪闪,心下温热,“殿下……”   怀颂放下木桶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从兰苑回来,本王便命医官调了草药,给你做药浴强健身体,在书房处理事情便忙忘了。”   起身走到桶边,舒刃抬指试了试水温,温度竟刚好。   自从来了这里,她便再也没有好好地泡过一次澡,如今这个木桶对她的吸引力无异于舍曲林。   可她不能。   不舍地摩挲着桶边,动动嘴唇,“殿下为何待属下如此好?”   “因为你是本王认识的第一个陌生的人。”   怀颂呼了口气,坐在凳上,手肘撑着身后的桌子,大咧咧地伸着长腿,环视着卧房一周。   “从小到大,小到我坐的这凳子,大到我的性命,一直都被母后抓得牢牢的。她将我的这一生都已经规划好了,她希望我夺得帝位,让司徒家能够青史留名。”   对着舒刃卸下心防,也不再自称本王。   舒刃将手指插进温暖的水中轻搅,面上无波无澜,认真地听着怀颂的心里话。   “你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怀颂吃吃笑了一声,像个稚童一般天真,“与重光不同的关心,你关心我,我很欣喜,而且我也很喜欢桃子。”   听他说的语无伦次,舒刃微微蹙眉朝怀颂凑近了一点。   要不是两个人离得近,将彼此身上的味道闻得一清二楚,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家主子刚刚出去喝了两斤假酒。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做属下呢,要不卑不亢,荣辱不惊。   面对主子的夸赞不可狂狞,也不可让主子觉得自己妄自菲薄。   “以后,我会保你的,你可否愿意成为我的朋友?”   刚过弱冠之年的九皇子背靠月光,朝她伸出了手,眸中散落着星光。   鬼使神差地,舒刃将手从水中拿出,湿漉漉地握住了那只干净漂亮的手掌。   “愿意。”   看着瘦弱的小侍卫时不时按揉着腰间背后,怀颂这才想起他身上的道道伤口,心下不免愧疚不已。   “说了这许久,水也凉了,也罢,今日便这样,明日我叫人将这桶送到兰苑,你自行解决吧。”   舒刃听到这话,喜上眉梢,终于能够脱离苦海,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去了。   行了个礼后,正欲推门出去,整个身体却突然腾空,吓得她一把抓住了手边毛茸茸的东西。   被抓住了头发怀颂也不恼,好生劝说着看似不安的舒刃。   “外头黑,你又受了伤,我送你回去,莫要客气,我们已是兄弟。”   舒刃心中不安,无奈却只能应下。   流云阁离兰苑不远,但一路上坑坑洼洼的,倒使得怀颂走起来也深一脚浅一脚。   在舒刃第七次担心自家主子的小脑有问题时,怀颂终于身子一歪,手中的小侍卫在月光下呈一道优雅的弧线坠落到荷塘岸边。   除去脊骨撞击地面而发出的清脆响声,舒刃眼冒金星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几乎看到了奈何桥边孟婆手里那只碗上的花纹。   我感应到了危险,但没想到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腿脚属实不佳,舒哥亲测证实 第15章 Chapter 15   怀颂紧张地跑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舒刃,“小侍卫?”   紧闭双眼的舒刃纠结不已,睁眼睛的话,她没面子;不睁的话,主子没面子。   权衡了利弊,得出了主子面子比较重要的结论后,舒刃缓缓掀开了眼皮儿。   “殿下好身手。”   怀颂僵着脸低头看了一会儿,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没扶舒刃,反而掀起袍角席地而坐在她身边。   “你看。”   跟着他的目光抬起头,舒刃微微张开嘴唇,惊愕了一下,随即也轻笑起来。   因着躁郁症,她向来习惯一个人低着头。   从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融入阳光里,无所顾忌地躺在星河下。   视线落在怀颂的背影上,舒刃抬手按住了温热的眼眶。   原来月色这样好看。   怀颂靠着荷塘边的青石,拾起小石子丢向水中,带起一圈圈的涟漪。   江南一行中,怀钰私吞军饷的事情已被父皇按下,即便他手中仍有一份一模一样的证据,也无法再拿出来当做呈堂证供。   父皇对怀钰的袒护之心昭然若揭,在玄雍城外怀钰派出的死士对他行刺,父皇不可能毫不知情。   甚至……是否会是父皇的授意?   只因为要打压司徒家,父皇竟能舍弃一个皇子的性命。   若真如此,他怎能再做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确实软弱惯了,可他骨子里毕竟带着司徒家世代为将的凶悍血性。   出于暗卫的敏锐,舒刃迅速察觉到了主子周身的戾气,撑着手臂坐起身来,“殿下?”   怀颂拨弄一下脚边的小花,将它扶正,利落起身,再把舒刃从地上拉起,舒展眉头,“无事。”   舒刃的目光仍带着怀疑,不过主子都已经发话了,她再做纠缠主子也会不高兴。   “小侍卫,你每日在我旁边朗诵的……诗句,”抬手按住小侍卫的肩膀,怀颂歪歪头,“还挺好听,我还从来没有听过……”   舒刃闻言大喜,还有这等好事?   “殿下若是喜欢,属下每日为殿下朗诵可好?”   若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主子身边说话,那她每日也不必又爬窗又倒挂了。   “你若愿意那自是可以,还有,日后不必戴着面具,你可以同重光一样。”   怀颂摘下舒刃额发上的草屑,垂手弹出指间。   回到兰苑的时候,已是破晓时分。   趁着云央熟睡,舒刃草草地换了条束胸,这几日的奔波劳累,让她筋疲力尽,浑身难受。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上好了伤药,这才舒服地躺进了被子。   这个时代医疗水平并不发达,可是那金疮药,止血粉却都异常的有效,简直与武侠小说中的效果一模一样。   上了药后,背上的伤口只觉得凉丝丝的,不痛不痒,几乎能感受到它的愈合。   被主子特许明日不必跟着他轮值,舒刃乐得轻松。   第二日一早,全兰苑的侍卫都知道了舒刃被提拔成了主子的心腹,纷纷来恭喜她。   脸侧还带着浅粉的压痕便被屠维从被子里拖出来,雄浑的男声闯入她的耳畔。   “阿刃你可以啊,这才来了王府几日,就青云直上了。”   梳洗完毕的云央向舒刃福了福身,端上一杯茶递给她。   呆呆地接过茶杯浅啜一口,舒刃眸中仍是迷茫。   “殿下叫你搬到流云阁去呢,吩咐我们不要吵你休息,等你起了再说。”   著雍从门外挤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舒刃的枕边。   “兄弟们怎么可能让你等那么久,这不,殿下刚下了指令,我们就来告诉你了。”   无暇顾及这群吵她休息的坑队友,舒刃脑中一直回荡着屠维说的话。   殿下叫你搬到流云阁。   搬到流云阁。   著雍以为舒刃高兴得傻了,略带羡慕地拍拍他的肩膀,“日后成了御前之人可不要忘了弟兄们啊。”   听到‘御前’二字,舒刃微眯双眼看向著雍,神情森冷,“慎言。”   被舒刃的眼神吓到,著雍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暗自回手摸摸自己发凉的脖颈,憨声笑道。   “是是是,我的错,今后我会注意。”   流云阁的小厮们一直候在门口,只等舒刃醒来便将人请到流云阁里。   “舒侍卫,殿下让奴才们来请舒侍卫住进流云阁。”   自从招摇山回府之后,府中的下人看待舒刃的态度便完全改变。   所有的小厮都瞧他不起,觉得一个男人没了最重要的东西便是个废人无疑。   可在山上拼死救得殿下性命一事,却是他们这些正常的男人万万做不到的。   此刻他们来请舒刃,除去怀颂的吩咐,也自有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实在是太忙啦,我会努力多更的,喜欢的崽崽点点收藏嘛,MUA!!! 第16章 Chapter 16   抱着贴身的被子和衣物站在偌大的流云阁院中,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的舒刃无限怅惘。   这还叫她怎么隐藏身份?   自从昨日回城,胃里便再没有进食,此时被屠维从睡梦中拖出来,她那空落落的胃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折腾起来。   捂住抽痛的地方,舒刃抬腿迈入前方的寝殿,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放在床榻上,回身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歪头环视一周,舒刃披上外袍,视线落在了门口一脸娇羞的小侍女身上,微启唇瓣,“我想问一下,厨房在哪?”   这流云阁的占地面积十分可观,王爷和下人的厨房自然不会是一个地方。   若是怀颂从用早膳的时候便出发去往膳堂,估计到达膳堂就已经是用午膳的时段了。   所以他的餐饭必定是在流云阁内用的。   青栀站在门口盯着舒刃的脸目不转睛,原以为她在宫中见过了无数经过层层选拔到殿前的英俊侍卫,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可却真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光是殿下手下的暗卫,竟就会如此潇洒俊逸。   虽整个人的气质里透着桀骜血气,但就是叫人忍不住去反复窥探。   她自小跟在怀颂身边伺候,从他出宫建府之时,便每日都幻想着能有一天,怀颂能将她收了当个侍妾。   毕竟九皇子除去身份,那外貌和身材也是一等一的优秀,即便他未来与帝位无缘,能每日对着一张这样的脸,也不枉此生了。   但若是……能嫁与这名侍卫,她甚至愿意在日后吵架的时候都打自己。   不,怎么能跟他吵架惹他生气。   看着面前一脸憨笑的小侍女,舒刃按下再度涌上来的痛意,微抿唇角。   “我说我想问一下,厨房在哪?”   “啊?夫君……啊不……郎君这边请……”   青栀结结巴巴地回过神来,被舒刃眼下那两道伤疤勾得七魂丢了三魄。   怎的就能生得那般好看?   竟连受伤后留下的疤痕都能成为锦上添花的点缀。   “你叫我舒侍卫就好。”   舒刃轻笑一声。   这小姑娘倒有点像她那刚上了中学的小表妹一样憨态可掬。   “舒郎君……这边……”   青栀含羞带怯地扫了舒刃一眼,没有依照吩咐称呼于人。   算了算了,有饭吃就行。   青栀亦步亦趋地跟着舒刃进了厨房,殷勤地凑到她身边,“舒郎君可是还未曾用早膳?”   舒刃点点头,自顾自地整理着案板上的食材。   给主子们的吃食自然是精致无比,并且应有尽有。   看到菜篮里的西红柿,舒刃眼睛一亮,上前拿起两个,顺手又掏了两个鸡蛋放进水盆中清洗干净。   利索地将西红柿切成等份的小块备用,再抽出一根小葱切碎放在一边。   见到舒刃的刀功,青栀眼睛一亮,目光中的崇拜之情难再掩饰。   取过一个大小适中的瓷碗打入了鸡蛋,用筷子打散,放入了一点点的盐。   蹲下身子用怀中的火折子点燃灶火,起锅烧油,让油在锅中充分地走了一圈,舒刃这才倒进蛋液。   直至颜色变成漂亮的金黄,便用铲子将鸡蛋盛入盘中。   再加了一点油和盐,将番茄倒进锅里翻炒。   看到另一个灶上备着的大锅米饭,舒刃咽了下口水,回身舀了半瓢水倒进锅中炒出汤汁。   请青栀找了点糖粒洒进锅中,最后再撒上葱花,舒刃终于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回眸看着流口水的小侍女,“你也吃点吧?”   青栀有些受宠若惊,舒郎君都这么亲力亲为地给她做菜,即便有毒,她也要尽数吃光。   开心地点点头,青栀上前一大步,扭着脸将饭碗递到舒刃脸前,一副羞臊的模样。   给她盛好了菜,又在米饭上浇了一大勺的汤汁,舒刃把碗放回到青栀手边,“喏,吃吧。”   还没等张嘴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舒刃便被青栀瞪大眼睛的表情吓到,还以为她中了毒。   “你怎么了?是吃不习惯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快吐出来。”   “这也太好吃了……”   青栀虽为侍女,但自小也在宫中学习了礼仪,此时捧着饭碗大口吸溜的样子,毫无仪态可言,倒像是吸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看她无事,舒刃也松了一口气。   见过撑死的饿死的,她还真怕在她手里能有个人被香死的。   “舒郎君,你怎么这么会做菜啊?”   青栀吃得鼻尖上都是番茄汁,挤在舒刃身边坐下,抬着一张小脸好奇地问道。   “灵感,”舒刃自然不能告诉她真相,只能故作神秘地笑道,“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那我可以一直吃舒郎君做的饭菜吗?”   “可……”   还未等舒刃说完,伴随着一阵故意踏重的脚步声,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哼斥。   “凭什么?你的嘴怎么就那么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猜,是谁的哼斥声? 第17章 Chapter 17   听见声音,舒刃迅速放下饭碗,回身跪在地上,“殿下。”   怀颂别扭地挥挥手,示意舒刃从地上站起来,眼睛却瞪着青栀,“怎么,王府待你不好,非要吃一个侍卫做的饭菜?”   他刚下了朝回到府中,想着看看小侍卫有没有听他的话搬过来,问了下人却说看到舒侍卫和青栀两个人去了厨房。   还没进门,便看到舒刃和青栀坐在一起,紧紧挨着对方在吃饭,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怀颂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怒火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过后便明白了。   青栀自小跟着他,可转眼之间却被他手下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卫迷住了魂,这让他这个当主子的实在是很挫败。   视线再度落到刚刚被自己评价为‘平平无奇’的小侍卫身上,怀颂有些后悔这个想法。   用了谷太医的药,小侍卫脸上的伤已经尽数愈合,只剩下浅淡的印记,面上清俊的五官好似大雾过后浮于眼前的远山青黛般妩媚。   尤其是那两抹刀痕,将他那因为年龄而显得稚气的模样彻底抹去,只剩下满满的狠绝凌厉,可偏生就是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即便他是带走人性命的黑白无常,那被杀的人也会在濒死之际想要努力将他的容颜看清。   若非男子,小侍卫的容貌便真真是艳绝京城的程度,只是……可惜了。   被主子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舒刃朝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看,看什么看?想被派去挑粪吗?”   腹诽自家小侍卫的怀颂有些理亏,为保身为主子的尊严,仍旧无理搅三分地先发制人,状似若无其事地踱进厨房。   一旁端着饭碗观察两人的青栀也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气,他从来没有认真地同她生过气,也就笑嘻嘻地凑到怀颂身边。   “殿下下了朝可有些劳累?奴婢给殿下烧些热水沐浴?”   “不必,本王就是随便走走,不巧来到了这里而已。”   怀颂背着手在厨房里走了一圈,哪里都看遍了,却偏偏不将视线落在舒刃身上。   敢勾引他的侍女,胆大包天!罪不可恕!龌龊!   做饭,一个侍卫做饭,真是可笑。   今日他倒要尝尝,青栀吃得满脸都是的饭菜,到底能有多好吃!   端起小侍卫放在灶台上的饭碗,夺过他手上的筷子,怀颂轻蔑地回瞪舒刃一眼,低头吃了一大口,脸上神色变得微妙。   舒刃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缓缓僵硬的表情,心下一沉。   她家主子连鸡都过敏的人,难不成对西红柿也有反应?   “殿下……?”   怀颂迟疑着将口中的饭吞咽下去,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在忍耐什么,又像在细细体会。   还未待舒刃再度劝说他将饭碗放下,自己可以为他做点其他的吃食,怀颂突然像饿了三天的哈士奇一样对着饭碗疯狂输出。   全无身为皇室子孙的半点儒雅。   抄起筷子狠狠地扒着饭,怀颂吃得嘴角都是西红柿的汁液也无暇顾及,直到将碗底舔得光可鉴人才堪堪停手。   打了几个饱嗝后,这才恢复成冷淡的表情。   “不过如此。”   舒刃:“???”   合着刚刚的饭菜喂狗嘴里去了?   “日后你可以多做做饭菜,本王吃腻了美味佳肴,再尝尝你做的淡饭黄齑,也好让肠胃学会吃苦。”   “……是。”   舒刃按下笑意,低低应了一声。   似笑非笑的表情迷得青栀飘飘欲仙,再度上前来询问,“舒郎君可曾吃饱?被殿下吃了你的饭,奴婢再给你盛些饭吧。”   怀颂气得鼻歪眼斜。   “吃什么吃,还没给我吟诗呢!”   每每气急的时候,怀颂便忘记自称本王,仿若孩童般开始刁蛮耍横。   “殿下……在这里?”   瞄了一眼识时务退出去的青栀,舒刃面露难色地环视四周。   真的要在厨房这种地方吟诗?   “怎的,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么?”   怀颂内心本就极为敏感,自觉地位被质疑,不由开始不满。   道一声‘属下不敢’,舒刃搬了把伙夫平日里坐的凳子过来,放在怀颂面前请他落座。   “那属下继续给殿下读上次的劝学?”   怀颂瞅着舒刃眼睛里百转千回的情绪,愣怔地点了点头。   负手立于怀颂身前略为紧张,喉头有些发颤,更不敢直视面前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一首诗词背完,舒刃才将药片塞进袖中藏起,默默等待着自家主子的评价。   直到舒刃收了声,怀颂才反应过来,小侍卫吟诗的时候,他一直顾着看他的脸,竟完全忘记了听到的内容。   此时声音骤然停下的突兀感,给两人之间带来了些许尴尬的气氛。   “嗯……挺好,挺好。”   怀颂率先打破了沉默,挥着衣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背对舒刃,再度停住了脚步。   看着自家主子犹疑不决的行为举止,舒刃以不变应万变,乖巧地一动不动。   “傻站着在那干嘛?还不跟我回寝殿?”   怀颂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的人没有跟上他的脚步,于是停下了向前的步伐沉声质问起来。   “属下还……没有用饭。”   舒刃实在饿得不行,回忆起主子说过要同她做朋友的话,想着作为朋友,总不能不让她吃饭吧。   一冲动便开了口。   看到怀颂瞬间变得令人捉摸不透的脸色,舒刃说完就后悔了。   怀颂拉着脸,回身坐在了凳子上,抱胸靠在门边阖上双眼,“那你快吃,我等你。”   心中的惊讶被暂时压下,终究被饥饿战胜了理智的舒刃毫不迟疑,拿起一个新碗盛了碗饭,靠在灶台边再度吃了起来。   这个时代竟然有本应还在南美洲没有被发现的西红柿,连这个都有,那么肯定还有其他的稀罕果蔬。   看主子那副口嫌体正直的做派,舒刃咽下口中的饭菜,抿着嘴忍住笑意。   如若能寻找到那些蔬菜给主子做些美味的菜肴,也许他会更愿意允许她同他讲话。   碗里还剩下一口饭,舒刃余光突然瞄到了地上的大桶,里面正是新鲜得活蹦乱跳的大虾。   舒刃眼睛一亮,扒了最后一口饭,蹲下身子看向闭目养神的怀颂,语气略微欣喜,“殿下,您方才未曾吃饱吧,属下再为您做点其他的菜式?”   心中正寻思棘手的怀钰,听到小侍卫向来无波无澜的声线此时竟带着几丝喜悦,怀颂好奇地睁开眼睛。   他倒想看看什么事情能让小侍卫开心得将情绪都外露出来。   “吃饱了……”怀颂刚要说吃饱了,便看到小侍卫眼中的光亮变得黯淡了一些,眼中的失望清晰可见,紧忙改了口,“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吃饱。”   “好,属下给主子做油焖虾。”   舒刃笑了一下,眼睛被颧骨带得弯弯的,煞是好看。   “……好。”怀颂又看得有些痴醉,懵懵地点点头。   古时候的油都是手工磨制的,颜色清亮,吃起来也不用担心。   舒刃架起还未彻底熄灭的大锅,烧热后加入了菜油,随后放入姜片和切段的大葱,直到葱姜都变成了四周泛黄的样子,才将大虾倒进锅中。   滋滋啦啦的声音吓得怀颂收着脚向后退了一步,屁股下的凳子却安稳如钟,将慌张的怀颂掷出了自己的身上。   油锅的巨大声响使舒刃忽略了身后的声音,也隐去了趴在地上的怀颂的尴尬。   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怀颂环视一周,看院外洒扫的下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这才胡撸着膝盖从地上爬起,坐回凳子上。   直到虾子的表面开始发红,舒刃才再度拿起铲子将它们翻了个面,继续等待起来。   看着小侍卫一副娴熟的样子,怀颂将刚刚发生的不愉快之事抛之脑后,双手捧着下巴蹲在门口看舒刃做菜。   瞧,本王的侍卫,长得好,做起菜来也是如此嚣张跋扈。   为了煸干虾子表皮上残留的水分,舒刃抄着铲子时不时地翻动两三下,随后才找到老抽,生抽和盐糖放入锅中。   找了一圈发现属实没有料酒,便拿起手边的酒坛,拍开泥封,舀了两勺的量放进锅中。   翻炒至所有的虾子都被调料均匀地盖上了颜色,舒刃拎过锅盖盖在了上面,焖上一会儿。   怀颂早已咽了无数次口水,有些急不可耐地从舒刃的背后朝锅里看,面上却仍旧保持着端庄典雅的模样。   趁着盖锅的间歇,舒刃找到了醋坛,倒出了适量盛在碗中,又切了些葱花备用。   掀开锅盖,将醋沿着锅边的一圈缓缓加入,起到炝锅的作用,再将葱花撒入,一时间屋内香气四溢。   端着盛满虾子的银盘放在灶台上,舒刃再度盛了两碗米饭,“殿下,可以用饭了。”   怀颂努力压下一步跃过去的冲动,将步伐放到最为雅致的状态,施施然地来到了大虾的面前,矜持地挑挑眉,伸出一根手指,一副不怎么满意的模样。   “就这?”   半柱香后。   舒刃看着怀颂手边堆积成山的虾壳,心里害怕极了。   可当视线落在满嘴流油的自家主子脸上时,舒刃心里更害怕了。   “殿下,您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hh,猜颂颂怎么了 第18章 Chapter 18   怀颂叼着半个虾尾,疑惑地抬眼看向舒刃。   “怎么了?”   听着声音已经有点大舌头了。   他自己竟浑然不觉。   难不成这九皇子前半辈子真的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吃过?   舒刃面露难色,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主子嘴巴肿起的样子,脑中迅速浮现出了一个影视人物。   忍住了几乎抑制不住的笑意,舒刃权衡了一下谋害皇子这罪名的严重性,觉得自己必须挽救一下生命,正色道。   “殿下,您先放下手里的虾。”   说着伸手便要去拿开怀颂手中还未剥开的下一个虾子。   怀颂警惕地后退,嘴上吸溜一声,将半只虾子吞进口中,不悦地瞪着舒刃。   “怎么?可以给青栀做菜,就不能让本王多吃一些?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王的位置?!”   “不是的殿下,属下只是觉得您不太适合吃虾。”   舒刃耐心地对自家冥顽不灵的主子进行劝说,太阳穴突突直跳。   须臾之间,怀颂的脸上和露出的脖颈上尽是红色的斑点,脸色潮红,估计已经开始有些发热了。   再耽误不得了,过敏这件事可大可小,不到最后,谁也不会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舒刃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从怀颂的嘴里抠出那还未嚼动的半只虾尾扔在地上,在他一脸委屈懵懂的注视下,夺过他手里的虾子扔回盘中。   一把攫住自家主子的衣领,舒刃将他带至井边,放下绳子便开始提桶打水,用水瓢舀了大半瓢水,捏着怀颂的嘴巴便灌了进去。   “唔……咕噜……”   怀颂挣扎着捏住舒刃的手腕,企图制止小侍卫粗鲁得要命的动作,无奈不知怎的,却头晕目眩起来,腹中也是恶心生疼,并无力气与舒刃抗衡,只能被按着灌水。   足足喝下了两瓢水的怀颂瘫倒在井边,摸着自己硕大的肚子,不解和迷惑在心中肆意生长。   小侍卫变了。   他从不会这样的。   看来是有些恃宠而骄了,连主子都敢随意祸害。   正待怀颂整理好呼吸,准备提气对着舒刃破口大骂之时,口中又被小侍卫大力塞进了一个酸涩的东西。   瞬间口水便顺着嘴角流到了衣襟上。   怀颂抬手就要将口中的东西拿出来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只听舒刃一声怒喝,“别动!”   便乖乖地停了手。   灌了两瓢水后,舒刃仍旧不放心,到菜篮里寻找着含有维生素C的水果,能够促进体内致敏物质的新陈代谢,帮助怀颂将体内的小龙虾早些排出。   心急如焚之时,看到了六个柠檬安静地躺在篮底等待挑选,舒刃大喜,掏出一个用菜刀随意削了削皮,回手便塞进了怀颂正十分配合地张开的嘴里。   怀颂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令人发指的奇耻大辱,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反应过来舒刃对他做的事情,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叼着柠檬不甘心地留着口水,怀颂仍旧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被舒刃如此对待,对那盆虾子恋恋不舍,趁着舒刃对着案板切东西的时候,伸出手指再次凑了过去。   “殿下,听属下的话,好好叼着,拜托了,没有坏处的。”   看他不死心地对着那盆虾子蠢蠢欲动,舒刃心中一团乱麻。   怎么会有馋成这样的男人,明明已经肿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却仍是要在死亡的边缘拼命试探。   好在怀颂还算要脸,听了舒刃三番五次的劝说总算收了手,坐在小凳上叼着柠檬看舒刃在案板前左右横跳。   目前看主子的状态已无大碍了,看来他对小龙虾的过敏症状算不上眼中,再用上几天柠檬,喝大量的水,也就会痊愈了。   他向来馋,吃柠檬是定然不会愿意的,这是她惹的祸,自然也要她来解决。   那就做点冰糖柠檬茶来为主子去去火气,降降血脂吧。   挪开那盆小龙虾放到眼前,舒刃这才放心地将柠檬放进盆里,洒进了大把的食用盐,反复搓洗干净。   古时的水果都没有打蜡,自然也好洗一些。   用干净的布巾擦去多余的水分,放在一旁沥干。   没有削皮器之类的东西,就只能用轻薄的小刀削除柠檬外面薄薄的一层表皮,避开会令人觉得发苦的白囊,小心翼翼地将五个柠檬全部去皮。   将柠檬对半切开,去除里面的籽,舒刃以手上的内力代替了榨汁机,用大碗在下面接着,手上略一用力,饱满的柠檬几乎瞬间就变成了果干。   怀颂娇气,那些絮状的果茸自是要挑出去的。   拿过提前准备好的无油无水的酒坛,擦洗干净,不留一滴水分,将大块的冰糖敲成小块,分别放入酒坛之中。   再把挤好的柠檬汁倒入坛中,使冰糖充分地溶解在柠檬汁中。   摇晃均匀后,倒入削好的柠檬皮,琢磨着怀颂属实是个馋人,会比较喜爱偏甜一点的口味,迟疑着再度加了两大勺子冰糖,这才满意地将酒坛密封好,放在了墙角的阴凉之处。   虽然有些繁琐,但这样仔细做出的冰糖柠檬茶会酸甜可口,去掉了果茸不会发苦,香味也会很浓。   做了足足一大酒坛,不光够给怀颂排毒,甚至还能给他养养颜。   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舒刃觉得自己实在是穿越错了身份。   要是穿成了厨房大师傅,她现在岂不是美哉,想吃什么吃什么,也不用过着不说话就会死,说错话也会死的揪心日子了。   看小侍卫忙活了半天,怀颂急得像只讨食吃的狗儿一样,眼珠滴溜溜直转。   直到舒刃伸完懒腰,猛然回身对上了自家主子痴呆般的眼神,怀颂才略有羞耻地转头看向门外,状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上前从主子口中拿出那颗也快被吸干了的柠檬,舒刃捏住怀颂的下巴凑近看了看,脸上的红色小斑点恐怕要一两日才能完全褪掉。   日后这些容易致敏的食物,还真是要小心着给自家主子吃了。   今日厨房出现了这样的食材,很难保证不是有人居心不良,故意想要怀颂的命。   若是他从来没有吃过,倒也罢了。   如若从前他吃过虾子,那么一定也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那么厨房采购食材的时候,定然会避开令怀颂过敏的种类。   既是如此,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这厨房上下的全部当值人员,都要彻查。   “小侍卫,那你做的是什么吃食啊?”   与其也被认定了是个馋人,怀颂索性也就不管不顾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张口便问。   “殿下,您从前可曾吃过这些虾子?”   舒刃没有回答问题,半蹲在怀颂身前,微挑眉尾,神情严肃地瞅着自家主子。   被那双眼睛盯住,怀颂感觉自己仿佛被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   整个人都陷入了那双眼睛所带来的深邃漩涡之中。   “殿下?”   再次出声提醒着怀颂,舒刃直接抬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反应迟钝,难不成是烧起来了?   怀颂暗骂自己一句,怎的总是如此不争气,面对一个漂亮的男人,竟然能无一例外的次次都发呆。   这样怎么对得起茵茵?   愠怒地清清嗓子,怀颂摇摇头,“不曾。”   不曾。   那便不是采买人员的过错,许是为了要开发新菜式而购买的食材。   那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舒刃轻提袍角,从挡住门口的怀颂腿上迈过,走出院门,抬手将正浇花的小侍女召至身边。   “你去将食堂的大师傅传来。”   小侍女甜甜地应了一声,害羞地瞅了一眼舒刃,欲语还休。   “还不去?”   舒刃微微蹙眉。   面对关乎到怀颂性命的事情,舒刃一向没有什么好的耐心,只求力保主子无碍。   “不是的,舒侍卫,”小侍女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儿,一把塞进舒刃的手中,声音轻颤着,不知是恐惧还是期待,“给您擦汗用罢。”   随即便轻盈地跑走了。   被迫捏住那只小帕子,清淡的香气飘进舒刃的鼻息间,舒缓了她心中的些许烦躁之意。   自己怎会如此在意主子的性命,甚至超过了对自己拿不到解药的在意?   厨房的大师傅抄着一把斩骨刀,腆着大肚子满脸醉意地走进了院子,还没到门口便高声喝道,“谁找老子?不知道老子在睡觉……”   话音还未落,大师傅便被门内迈出那一身白衣的劲瘦男人吓得收了声。   他还从未在他的地盘上看到过如此有侵略性的眼神。   更为奇怪的是,即便心中的怒意横生,被那双眼睛盯着,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不满。   甚至有些想去同他点头哈腰地打个招呼,否则便觉得他下一瞬间便会提刀杀人。   平日里自己杀过最大的东西就是柴房后面养在猪圈里的牛,还从没有与这周身散发着冷寂之气的人对峙过。   尤其是那眼睛下的两抹红痕,也不知是唱戏的油彩还是受过伤,只叫人觉得,它们天生就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多一分都显得多余。   合适得恰到好处。   “你眼睛往哪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牌柠檬茶新鲜出坛 第19章 Chapter 19   还未待厨房大师傅将视线从舒刃的面上收回来,耳边便又响起了一阵比那眼中寒冰更冷冽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大师傅直接就丢下了菜刀跪在地上,“殿下……”   不敢再将眼睛抬起,却仍旧在心里琢磨着,刚刚看到自家殿下那张浮肿发红的嘴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的幻觉。   怀颂向来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那厨师跪下之前,眼中情绪的百转千回,在瞬间便被他抓捕得一清二楚。   “他问什么,你答什么。”   自觉丢人的怀颂退回了厨房,推着舒刃的后背挡在自己面前,继续规规矩矩地坐回到了小凳子上。   “这虾子是你亲自采购的?”   舒刃正低头倒茶,被主子推过去时,顺手将手中茶杯塞进他的手中。   接过还冒着热气的清茶,怀颂舒服得眯起眼睛靠在身后的墙上。   “回……您哪位?”   不知该回称什么的厨师有些许茫然,眼前男子绝非常人,若是不卯上力气讨好一番,日后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舒刃,侍卫。”   按下腰间长剑置于身后,舒刃尽量缓解着厨师心上的恐惧之意,声线清平。   “回舒侍卫,这是小的用了府中采购食材的钱,买来给自己吃的,小的知错了,”厨师此时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是自己的那桶虾子在殿下的身上出了问题,“其余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舒侍卫饶命……”   看了他的反应,再结合之前的分析,本也不欲为难于他的舒刃闻言点了点头,“我不是要处置你,今日是我不对,擅自吃了你的东西,只是日后水里的食材,不要上殿下的饭桌,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大师傅死里逃生,在艳阳高照的盛夏里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未等舒刃收声,便连连点头应下。   怀颂长久以来一直生活在宫中,如今刚刚建府不久,所有的下人几乎都是高价聘请而来,而不是知根知底地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之人。   每日呈上来的饭菜,只要有试菜太监试过无毒,便可以放心食用,却竟从未考虑过食材这方面也会出现问题。   事情交待完毕,也就可以回去了,舒刃回身准备唤起自家主子,余光却瞄到怀颂一脸慌张的模样,不由有些诧异,但还是未加询问。   “殿下,可以回寝殿歇息了。”   “好,”怀颂的手从袖中掏出,状似随意地轻拂一下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回吧。”   舒刃眯起眼睛,上前一把揪住自家主子的右手,拉到眼前一看。   指尖有油。   真是没个脸。   松开怀颂的手,转而抓住左边的宽袖,舒刃动作利落地抄起灶台边上的银盆接在下面,用力一抖手中的袖子,数只喷香的大虾从怀颂的袖中纷纷掉落下来。   虾子与银盆清脆的撞击声摔碎了怀颂残存的颜面和痴心的梦,他呆滞地望着舒刃不留情面的举动,万念俱灰。   “殿下,你若是喜欢这些新鲜吃食,属下日后可以为您做很多,只是这虾子,是万万不能再吃了。”   厨师咬着后槽牙忍住了嘲笑自家殿下的欲望,恭恭敬敬地将二人送出了院子,这才拍墙大笑起来。   被拂了面子的怀颂一路上气呼呼地走在前面,将体力仍旧没有彻底恢复的舒刃远远地甩在身后。   “殿下。”   舒刃有些想笑,二十多岁的人了,竟还会因为不能吃到心仪的吃食而感到愤怒,到底是被娇宠长大的皇子。   前面的人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更加迅速地发力,走得愈加飞快。   抱着装有冰糖柠檬茶的酒坛,失笑着追上自家的幼稚主子,舒刃拉住他的袖角,“殿下可想听诗?”   “不听。”   “那殿下可想尝尝酸酸甜甜的冰糖柠檬茶?”   “……不想。”   果然犹豫了。   “真的不想?”   “这东西……好喝么?”   怀颂站定了脚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仰头望天,眼尾却偷瞟着舒刃怀中的酒坛。   “属下替殿下尝尝看?”   掀开一角,舒刃状作自己要喝一口的势头将坛子放到唇边,慧黠地看着蠢蠢欲动的主子。   “不要。”   伸手夺过那坛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柠檬茶,怀颂轻啜了一口,面色一变拔腿便走。   跟着怀颂回到了水木芳华,舒刃替他将门从外面关好,抱剑立于门口值守。   身上有伤,脑中昏昏沉沉地有些困意,刚刚阖上眼皮儿准备小憩一下,便听到屋中传来不满的声音。   “小侍卫,你怎么还不进来?你为何如此不在意我的感受?”   “是。”   声音响起的瞬间,舒刃便睁开了眼睛,应了一声,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有钱人真是难伺候。   在他身边他嫌烦,不在又嫌不在意他。   视线落在屋中的瞬间,舒刃惊得立刻闭上了眼睛,侧头回避。   怀颂正在沐浴。   听见舒刃进门的声音,却半天未再察觉到脚步声,怀颂不由好奇地从热气腾腾的水中坐直身体,回身看向门口。   正迎上了小侍卫一脸晕红的表情。   都是男人,他为什么脸红?   糟了,忘记了小侍卫可能喜欢男人事情了。   大意了。   “你,”怀颂向来擅长倒打一耙,“你进来干嘛!没看到我在沐浴?给我出去!”   被叫进来脚步刚落定的舒刃:“……”   “属下告退。”   主子发话,做属下的自然唯命是从。   看他毫不犹豫转身便走的表现,也不像喜欢男人的样子,再者说,兰苑不是还有他的那个相好的云央吗,自己定是错怪他了。   “等等,”怀颂成功地劝说了自己,唤住舒刃,“来帮我擦背。”   不配有怨言的舒刃只得折返回来,道了一声‘得罪’,便拿起布巾沾湿了水,凑到怀颂的背后轻轻擦洗起来。   “那药浴你可用了”   怀颂舒服地伸展着四肢,惬意地问道。   你倒是给我时间用啊。   “回殿下,还未用过。”   “那我们一起用,”怀颂只盼着小侍卫的身体快些好起来,别整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看着令人生厌,“来人啊!再搬个浴桶进来!”   “殿下别!”   舒刃惊得几乎破了音。   “怎么?”   被拒绝便觉得自己被瞧不起的怀颂有点受伤,雾气昭昭的浴桶熏得他那双桃花眼泛着几分无辜可怜的意味。   “殿下恕罪,属下想出恭。”   舒刃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么个说法。   “那你快去,我等你……”   话音还未落,舒刃便听到水中传来‘噗’的一声,迟疑了一下,才隐约猜测到是什么。   怀颂的脸色变得青白,耳尖羞臊得红晕不已。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舒刃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说些什么,恐怕就会被飞脚断魂再也没机会说了。   主子无论做什么,做属下的都只有夸奖的份,那么,来吧。   舒刃抱拳行礼,略微躬身,马屁信手拈来。   “殿下的屁,真响。”   怀颂:“……”   门外落定一道身影,有规律地轻扣了门框几声,随即开了口,声音低沉内敛。   “殿下,秦太师回京了。”   “当真?”   怀颂闻言大喜,直接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要说骄矜自傲的九皇子还有什么温柔的秘密,那定是藏在心底的太师幺女秦茵无疑了。   太师秦杨乃两朝元老,三个儿子皆入仕为官,中年得此幼女,成了全家上下的明珠,从小便依照着宫中公主般的待遇娇贵养大,未受得过半点委屈。   自小便跟随父亲与宫中的皇子一同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赋,姿容外貌皆在京城贵女之上,被皇子们争相追捧。   怀颂也自然是其中一员。   要说实质性的接触,从来没有。   可是皇兄们都喜欢的女子,他便也不能被人落下,也要意思意思地喜欢一下。   被迫接受了视觉冲击的舒刃来不及做其他反应,僵着一张惊得发麻的脸,帮自家主子把衣裳从一边的凳子上拿起披到背后。   “小侍卫,你还有什么拿手的菜式,快给我做些,我要拿去给茵茵。”   怀颂手忙脚乱地从浴桶中跳出,打开柜门便开始挑选衣裳打扮自己,搞得屋内狼藉一片。   低低应了一声,舒刃退出门去。   主子这是要借花献佛啊。   这样也好,有了其他人转移视线,怀颂也不会再将注意力纠缠在她的身上了。   厨房大师傅正捧着舒刃留下的半盆油焖虾吃得津津有味,还未喝上自己那半坛小酒,便看到刚刚那样貌非凡的舒侍卫再度折返了回来。   口中的大虾瞬间就不香了。   “舒侍卫……小的,小的,”大师傅空有一身颤巍巍的肥肉,看到执剑的舒刃仍是腿肚子哆嗦,指着还剩三两个大虾的盆,“小的以为您不要这个了,就……就吃了。”   “无妨。”舒刃挥挥手,心下烦躁,却自知不是因为他吃了虾子,而是一种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只是摇了摇头,伸手掏出腰间的药片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大师傅看舒刃要用厨房,便极有眼力地退到门边,脸上堆笑,“舒侍卫需要什么跟小的说,小的给您打下手。”   虽然不了解秦太师是何人,但自家主子的性取向应当是个女人无疑,那他在意的定是秦太师的女儿了。   女孩子喜欢吃的吃食,哄她们开心的小点心,她还是会做一些的。   毕竟,自己似乎……也是个女子。   心中计划着小食的款式和味道,舒刃卸下佩剑,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轻车熟路地从厨房的食材架子上找到了山药,紫薯,砂糖,先做这道紫薯山药糕试试手感好了。   每次给山药削皮的时候,都弄得手心发痒,舒刃蹙眉削好了皮,在冰凉的水盆中搓了搓已经有些开始发痒的手指。   将紫薯也削好了皮,放在水中清洗干净,沥干水分。   点火热锅,把两样食材全部放在锅中蒸熟,紫薯比山药容易熟,便将山药切得小块一些,方便它们能够同时出锅。   水开后,舒刃默默在心里算着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拿出一根筷子分别插一下紫薯和山药的软硬程度,直到能轻松插入,才确定它们已经熟透。   在蒸好的紫薯中撒入适量的砂糖,随意潇洒些,不纠结适量到底是什么分量。   被舒刃放纵不羁的姿势深深迷住,大师傅坐在怀颂之前坐的小凳子上一脸痴汉笑,崇敬的泪水从嘴角缓缓流下。   取过菜油倒入紫薯中,舒刃再次撸起滑下许多的袖子,握起拳头,将盆中的紫薯寸寸压扁碾碎,让砂糖浸入它们的每一个地方。   将搅拌好的紫薯放置一旁,拿过晾凉一些的山药,如法炮制地将它们和之前的紫薯一样处理。   寻找了一圈的舒刃没有看到模具的踪影。   没有模具,形状便只能自己做。   大师傅却坐不住了,一脸羞涩地从柜子里掏出两只木头做的镂空小兔子,形状可爱,木质光滑。   “舒侍卫,这是小的平日里自己抠来玩的,用它们扣出这道点心的形状如何?”   仰头瞧了眼满脸络腮胡子的聪明机智大师傅,舒刃咧嘴笑了一下,“好,多谢您了。”   摆弄了两下大师傅珍而重之地交给她的小兔子,心中暗忖,果然这才是猛男该玩的东西。   在小兔子的镂空处刷了一层油,这才一半紫薯泥一半山药泥地填进去,压实后轻松地拿出来,两只小兔子趴在案板上栩栩如生。   如此扣了二十个左右,舒刃为表谢意,送给了大师傅六只,被他千恩万谢后瞬间一口一个咽下了肚,随后满眼期待地看着一边已经装好了盘的食盒。   “再多没有了,”轻笑着又掏出了两个递给大师傅,“你吃得可要仔细些。”   刚盖上食盒,舒刃便迎上了怀颂嫉妒得面目全非的视线。   还有一只看起来很硬很硬的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放屁,舒哥夸奖   (今日留评的崽崽们都有红包奥,大家踊跃留言讨论嘛,MUA!) 第20章 Chapter 20   “殿下,”大师傅慌忙擦擦嘴角的山药渣,略显狗腿地躬身行礼,“舒侍卫做的糕点实属上佳……”   殿下对这位舒侍卫十分看重,若是捧舒侍卫的场,殿下也会有面子。   有了面子,他们膳堂平日的费用甚至可能被殿下大喜之余挥手重赏。   “上佳?”   怀颂远远便被舒刃白皙指尖捏住的紫色小兔子吸引住了视线,正喜滋滋地想要抄一个过来尝尝,却看到膳堂大师傅从舒刃对面的门后伸出手接过了糕点,张着大嘴一口吞下,顿时觉得自己的脖筋突突直跳。   “回殿下,正是啊!”大师傅语气兴奋,眼神朝着舒刃手中的食盒反复游移,意图从里面扯出两个来塞进自家殿下的口中,以此来证实自己说的话。   “他一个侍卫,做出来的东西能在身为厨师的你口中成为上佳,那本王还要你这个厨师做什么?”   怀颂负手而立,眉宇间带着些许浅淡的不悦之色。   回头瞅着自家主子一身靛青祥云袍,黑发束玉冠,长身玉立,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舒刃心中莫名又有些烦躁起来。   略带不敬的话便脱口而出。   “是殿下让属下来做点心的,怎的又怪罪膳堂师傅?”   因着刚沐浴过,还带着朦胧雾气的桃花眼中浮动着惊讶的情绪,眼睛的主人极为不可思议。   小侍卫竟因为一个膳堂师傅,顶撞他?   这还得了?   感觉到大师傅突然噤了声,再看到主子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舒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过分,紧忙放下食盒低头抱拳道歉。   “属下失言,还望殿下治罪。”   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玦,怀颂的睫羽眨了眨,转而瞥向不识时务的大师傅。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等本王请你吃饭?”   大师傅正憨乎乎地左瞄一眼舒刃,右瞅一眼怀颂,等着趁两位大人不注意,将剩下的那几只油焖虾揣进口袋里逃之夭夭,却被怀颂提前下令驱逐。   “奴才告退,奴才告退!”   晚识时务的大师傅连放在灶台上的短衫都顾不上拿,迅速行了个礼,转身狼狈逃窜,临走还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门。   门被关上的闷声使舒刃有些紧张,喉间又开始干涩起来。   “你做了些什么,把武田好吃成那副鬼样子?”   怀颂上前一步,手掌按在那精致的木质食盒上。   随随便便的西红柿炒鸡蛋都被自家主子吃得那么香,若是被他看到这精致的小兔子,秦小姐岂不是没得吃了?   再者说,如若真的被他吃了,受累的还是自己,定要重新再做上一份。   还在舒刃迟疑的时候,怀颂便已经掀开了食盒的盖子,惊喜地将盒子拉近半尺,“哟,小兔子!”   看到自家主子似乎正有吃意,舒刃紧张地扯过盒子,微微后退了半步,一脸警惕。   盒子被拽走的瞬间,怀颂用力一挖,指尖上只挂着一坨紫薯泥,看着自己的侍卫,表情错愕。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殿下不是想送给秦小姐?”   舒刃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面上没有丝毫的尴尬表情,一切是显得那样的理所当然。   “你若是做得不好吃,让茵茵不喜欢,你岂不是毁了我的终身大事?”   势必要尝上一口的怀颂开始对舒刃进行道德绑架,以此来威逼他同意让自己尝尝。   “不会不好吃,这点自信属下还是有的。”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我。   “我偏要吃!”   被噎得半天没了动静,怀颂怒极,大力扯过舒刃的胳膊拉近自己打算硬来,没成想舒刃根本未加防备,拽过来便同他撞了个满怀。   “……”   舒刃捂住肩头紧皱眉心,这九皇子还果真不是绣花枕头,一拳一脚都是实打实的功夫。   被用力拽上这么一下,属实够她缓上一会儿的了。   自知惹了祸的怀颂抱着小木盒微微将腰弯得同舒刃一般高,紧张地询问,“你没事吧?怪我心急了些。”   主子是永远没有错的,错的永远都是做属下的。   “殿下此言差矣,是属下没有站稳,殿下可有伤到手?”   怀颂一手扶着舒刃坐到凳子上,随即殷勤地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毕竟还是没能忍住好奇,趁着舒刃喝茶的间歇,拿起一只小兔子横在眼前细细打量。   “做的还真是精致,茵茵定然喜欢。”   正要感谢自家主子的夸奖,舒刃抬头便看到怀颂那仿佛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惊人操作,盒子里的小兔子转眼间便只剩下了五六个。   “殿下……”   “你看你,又小气,”怀颂吃得两腮鼓鼓,脸上的红肿过敏还未彻底褪去,此时一看仍略有些滑稽,“吃你点东西会怎样?”   “那是给秦小姐的,材料只有这么多了。”   舒刃无奈地轻叹一声,悲悯地摇摇头,做出一副‘我已经尽力了’的模样。   其实她本没有如此发愁,只是想看看怀颂心急如焚的局促模样,这才适时地叹上一口气,点上一把火。   果不其然,怀颂的脸色大变,面上的表情恨不能将兔子吐出来再重新捏在一起。   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舒刃并不想过多地刁难不知是不是被毒箭射得有点傻的主子,这才正色道,“不知殿下可想亲手为秦小姐做上一份点心,也算是一种心意。”   “可以吗?”怀颂还不知道自己正被属下编排着,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舒刃,“我可能不太擅长。”   身为尊贵的云国九皇子,怀颂向来不打诳语,说不擅长。   他便确实不擅长。   惊恐地看着自家小侍卫从缸里掏出和他人差不多高的半头猪,虽然一切已经处理干净,但看上去仍旧有些令人作呕。   怀颂捧着一颗脆弱的心脏,窝坐在门槛上一声不吭,怯生生地看着动作粗蛮的小侍卫。   厨房的斩骨刀吹毛利刃,舒刃一脚踩在灶台上,拎起猪皮的另一端,刀插进皮肉之间,用力一拉,猪皮和猪肉瞬间被一分为二。   扯下猪皮扔进水中煮了半柱香的功夫,抬手从案板旁扯过一把刀反手扔给怀颂,舒刃下了命令,态度略显嚣张。   “把猪毛和肥肉刮干净。”   怀颂刚想摇头,便迎上了自家侍卫将手按上佩剑的动作,急忙放下手中折扇,捡起小刀走到装着猪皮的大盆边,“怎么刮?”   “哪里有毛刮哪里,若是不想秦小姐吃一嘴毛,就刮干净些。”   说完便感觉自己似乎无形之中搞了一波奇怪的颜色,舒刃挠了挠脖颈,余光瞄着主子的神色并没有异样,这才继续手中的活计。   将怀颂刮好毛的猪皮再次丢进水中煮到可以用筷子轻易戳透的程度,倒出熬好的猪皮汤,置于阴凉处冷藏存放。   等待的过程中,偷眼看了下对满手猪油耿耿于怀的自家主子,舒刃扯着案板边的抹布走到怀颂身边,半蹲下身子拉过他的手细细擦拭。   “殿下若是不喜,便回水木芳华歇息去吧,属下很快便会做好的,送到秦小姐那里,也是来得及的。”   因着京稽暗卫营的训练非常人所能及,舒刃的掌心中布着微厚的薄茧,刮在怀颂的指间有些微痒。   “……我,”怀颂对自己被一个男人擦手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很是诧异,夺过舒刃手中的布巾,“我自己来,给茵茵的吃食也要我来做。”   舒刃也乐得轻松,微挑了眉梢点点头,端了盆面粉和定好量的水放在怀颂面前,“那您和面,不可加水,不可丢面。”   交代好和面的方法,舒刃这边开始着手弄馅料。   将剩余的猪肉均匀地铺放好,舒刃抄起两把菜刀双管齐下,叮叮咣咣便将猪肉剁成肉泥。   凭借着从前做菜的记忆,将所需要的材料分别摆在案板上方便取用,舒刃找到一个大瓷碗开始搅拌肉馅。   加入方才剁碎的葱姜末充分搅拌,瞅了眼阴凉墙角冷却着的猪皮冻,此时的形状已经完全可以放进馅料之中。   “殿下,可以来包了。”   舒刃按了下自家主子和的面,竟然是刚刚好的软硬适中。   没想到堂堂九皇子还有这等技能,看来日后秦小姐有口福了。   心烦意乱地捏了几个褶儿,怀颂气急败坏地将包子丢在案板上,“我弄不来!”   “那殿下不想去看秦小姐了?若是其他皇子的礼物不如殿下的心意,而殿下却没有到场,岂不是辜负了秦小姐的期待?”   舒刃一语中的,激得怀颂再次默默拿起了筷子,气鼓鼓地朝着面皮塞肉馅。   “殿下包的很好。”   听见鼓励,怀颂抿嘴笑了一下,想着自己被夸了,也不能让旁的人孤独了不是,于是不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也不错,只比我差一点。”   看了眼自家主子手中的反卷式灌汤包,舒刃霎时间无言以对。   你有钱,你说的都对。   还未待怀颂捏上包子的封口,便听到门外著雍的声音。   “殿下,秦小姐车驾到府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似乎有点不开心呀……小可爱们踊跃评论呀,不要让我一个人,MUA!!! 第21章 Chapter 21   垂眸捏褶的舒刃抬眼看向自家主子,微微向后靠坐让出位置,似是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果不其然,手中的灌汤包瞬间失去了魅力,怀颂闻声跑出膳堂,快到院门口又回身折返回来,趴在门边眨眼睛。   “小侍卫,做好了送到听雪阁哟~”   随即便顶着一张浮肿酡红的嘴脸自信地扬长而去。   没了捣乱的人,舒刃的手脚反而更加麻利,迅速包好了剩下的面皮和馅料,起锅烧火,上笼屉蒸起来。   心里计算着时间,将蒸熟的灌汤包小心翼翼地盛入另一个食盒里,依次摆放好,这才半合上盖子,提起木盒走出膳堂。   武田早已在暗中窥探多时,看舒刃前脚离去,他后脚便蹿进膳堂,偷了两个剩下的灌汤包再度逃之夭夭。   慎王府占地面积极大,从膳堂所在的流云阁到待客的听雪阁,着实要走上一炷香的功夫。   因着要保证灌汤包万无一失,即便对自己的轻功十分自信,舒刃也不敢冒这个险,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生怕断送了自家主子的终身幸福。   舒刃耐心地在路上慢悠悠走着,本以为能享受着只属于自己的一段无忧无虑的独处,胸腔里的那东西却愈发地烦躁生闷。   平日里吃了一份药,心情便会好上不少,怎的今日药已经吃下了肚,心中却仍旧如此焦躁不安?   看来还是要再加点药,不然就只能用身上的伤口来找补了。   离得老远便能听到听雪阁里的欢声笑语,原想着秦太师家的女儿定是温婉娴静,知书达礼,如今一看,原是个欢快活泼的小姑娘。   舒刃端着食盒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声音不大不小。   “殿下,秦小姐,属下来迟。”   秦茵背靠在听雪阁的芙蓉亭上,正捏着鱼食喂池中的锦鲤,听到身后的温润男声,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她再挪不开视线。   由于身上的伤,被自家殿下法外开恩,允她不必跟随伺候,舒刃今日便穿了身纯白的广袖长袍,黑发仍是以暗红绸带束于脑后,劲瘦的腰肢被云纹腰带勾勒得愈发纤细,面上毫无表情,一片冷峻之意。   盯着这侍卫眼下的红痕有些出神,秦茵被怀颂用手上的茶杯推了推肩膀才反应过来,笑盈盈地瞪他一眼。   “推我做什么?”   怀颂很不爽。   这小侍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勾引那云央便也罢了,被重光悉心关照他也不欲插手,怎的偏偏茵茵的目光也被他吸引过去了?   自己在茵茵心中岌岌可危的地位愈发摇摇欲坠起来。   “你来做什么?”   此时此刻只想将小侍卫赶离茵茵的视线之内,怀颂竟一时忘记了舒刃来这里的目的。   舒刃了然地挑挑眉,懂了尊严受到挑战的主子此时心中所想,这才好脾气地抬眼回话。   “回殿下,属下来送殿下为秦小姐做的灌汤包。”   “灌汤包是什么?”   秦茵本就对这侍卫有些好奇,看他吭声,不由想同他多说上两句话。   “回秦小姐,是殿下来听雪阁之前,亲手为秦小姐做的一样吃食,其中有汤水和肉馅,可以同时做到吃肉,吃面,吃汤三件事,味道鲜美,色泽诱人。”   听到秦茵的提问,舒刃瞅了眼自家主子茫然的眼神,估摸着他大概率应该是回答不上这个问题,便不卑不亢地将原理娓娓道来。   怀颂从未在读诗之外,听到过小侍卫说过这么多的话,还是对他最喜欢的女孩子说的,不免有些妒意横生。   不过转念一想,小侍卫是在替他解围,他却以小人之心度小侍卫之腹,实属不该。   听到舒刃的解答,秦茵只当是舒刃亲手做的灌汤包,将手中的鱼食一把塞进怀颂手中,拎着裙角便从芙蓉亭上疾步小跑下来。   “拿来我瞧瞧。”   舒刃从顺地将食盒盖子掀开,先递上了一双筷子,这才双手捧着食盒呈到秦茵面前,“秦小姐请。”   低低说了句‘多谢’,秦茵略带羞涩之意地夹起一个灌汤包,以手帕挡在脸前,微启樱唇便要咬下去。   唯恐秦小姐在自家主子面前出了丑,两人都尴尬,舒刃急忙提醒了一句。   “秦小姐咬时当心,内有汁水,恐溅到衣裙上。”   这句提醒在怀颂看来有些多余,那小东西还用得着去咬?难道不是一口一个?又怎的会有汁水溅出来?   小侍卫就是在趁机献媚!枉费自己一片真心,还拿他当做好兄弟。   果然,人活在世上,伤心总是难免的。   感觉到气压不是那么正常,舒刃下意识朝着芙蓉亭看了一眼,意料之中地迎上了自家一脸妒妇模样的主子。   看,又整景儿了开始。   “嗯~~~”吞下半个灌汤包,感受到其中美味的秦茵打断了主仆二人的对视,一手攀上舒刃的袖边,“好好吃啊,你给我做的这吃食叫什么来着?”   “回秦小姐,这道点心叫做灌汤包,”舒刃对这位不拘小节的世家小姐所做出的动作暗自心惊,悄咪咪地扯回自己的袖子,恭顺回话,“是慎王殿下为您做的,并非属下。”   秦茵似乎并不想听到这灌汤包不是眼前这个英俊侍卫为她做的,表情有些失落,但也要给足人家面子,只好转而回身看向怀颂。   “那这灌汤包,都要用什么材料呢?”   已经在内心组织好语言准备回答她的怀颂,突然听到她换了个问题,瞬间哑口无言。   “九哥哥,你怎的不说话?”   秦茵早已看破一切,她从小便与怀颂一同长大,以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君子远庖厨理念,要他碰锅碗瓢盆简直是笑话。   不愿意欺骗自己喜欢的人,怀颂垂首从芙蓉亭上走下来,一脸颓然,像做错了事的稚童一样坦白了错误。   “茵茵我不该骗你的,确实是小侍卫做的没错,不过我也有在……”   “我就知道不是你!”   秦茵打断了怀颂的话,欣喜地从舒刃手中拎过食盒,自顾自地数起了灌汤包的个数,不再搭理怀颂。   看着自己主子被轻视的沮丧模样,舒刃蹙紧了眉头,抱拳后退了半步,拉开合适的距离。   “秦小姐,确实是我家殿下做的没错,属下只是稍微有点经验,从旁帮助殿下而已。”   只要舒刃说话,秦茵便认认真真地去聆听,自觉说话似乎确实有点伤人,便脆生生地同怀颂道了歉。   “九哥哥,茵茵失言了,还望九哥哥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见识嘛。”   怀颂本就没有多生气,只是有些挫败感,如今还被秦茵主动致歉,心情立时便好了不少。   “那你要将这些灌汤包都吃光奥,我以后也会多加研究的,给茵茵做更多的美味吃食。”   瞅着怀颂的面上喜笑颜开起来,舒刃的眉梢也缓缓扬起,眸中涌动着笑意。   秦茵喜滋滋地应下了怀颂的承诺,转而再次看向舒刃,“你也很厉害嘛,又能做侍卫打架,又能做饭做菜,还生得这么好看。”   “不敢,在秦小姐面前,万物都失了几分颜色。”   只要马屁拍得响,工资明日就会涨。   “呵呵呵呵呵……小侍卫你好生嘴甜呀……”   秦茵用手帕捂着嘴轻笑起来,期间还锤了身边的怀颂两拳。   再次被围绕着周身的冷冽气息冻得一哆嗦,舒刃抬眸便迎上了主子眼中的警告之意。   我看你怕是要疯,谁的女人你都敢动?   “殿下,秦小姐慢聊,属下告退。”   “你不要走嘛……”   秦茵看人要走,紧忙上前拉住舒刃的手腕,却不想不小心碰到了她腕上的伤口。   虽已涂过上好的伤药,但被近距离这么用力拉扯,难免还是会有痛意。   舒刃微展的眉毛再度轻蹙了一下,因着怕被主子们认为不耐,随即迅速舒开。   早在秦茵去扯舒刃的时候,怀颂便立刻想起了在山洞中时,小侍卫手臂上的伤口,唯恐秦茵不小心将他扯痛,正要上前一步拉住秦茵,没成想还是晚了一点。   没有忽略小侍卫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心中突地对秦茵的欢脱有些生厌,急忙大步迈到舒刃身边,推开秦茵,抢过他的手臂撸起袍袖细细打量。   “怎么样?痛不痛?”   舒刃惊愕地看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的秦茵,另一手紧忙去扶她。   好在这秦小姐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甚是不拘小节,被推开险些摔倒也是面上带笑地瞪上怀颂一眼,也急忙借着舒刃拽住她的那股力气,凑过来盯着怀颂手中握着的胳膊细看。   “你怎么受伤了?”   余光撇着小侍卫拉着秦茵的手,怀颂又有些气闷,无奈舒刃手上的伤口此时更为重要,便不满地睨了小侍卫一眼,掏出自己怀中的金疮药小心翼翼涂抹起来。   白皙指尖沾着亮晶晶的药膏在受伤的手臂上游移,舒刃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处变得发烫起来,连带着脸颊耳畔都有些发热,心道一声不好。   主子的药里有副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  太师幺女性格很好哎   小可爱们都给我留下评论,我不要孤独! 第22章 Chapter 22   “你小心点,你都把他弄痛了,毛手毛脚的。”秦茵轻捶了怀颂的肩背一下,抽过他手中的药瓶亲自为舒刃涂抹起来,“也怪我不小心,拉到他的伤口了。”   怀颂:“……”   被两位身份显赫之人环绕着,舒刃对自身价值的认识瞬间得到了提升。   暗自端详着这传说中沉鱼落雁的太师幺女,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一身简单的软银轻罗百合裙穿在身上,生生叫她穿出一股矜贵的大家闺秀气质。   头上精致的元宝髻平添了几分娇俏可爱,站在风流倜傥的自家主子面前,确实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偏生这秦小姐是个不拘泥于礼节的姑娘,自小跟着皇子们一起长大,倒有几分男儿的豪迈之气,难怪会如此受皇子们的喜爱。   “怎么样?还痛吗?”   秦茵收好药膏塞回怀颂手中,臂上挎着舍不得放手的食盒,另一手试图搀着舒刃去芙蓉亭上落座。   被自家主子的眼刀杀了千百遍的舒刃自是忙不迭地拒绝,跟歇息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一点。   “殿下,秦小姐,属下不打扰二位了,先行告退。”   手里筷子还在紧紧捏着,秦茵虽有些不舍,但仍是想尽快将盒中那美味的灌汤包吃进肚中。   “那你要注意些,伤口不要再弄裂了。”   “多谢秦小姐关心,属下告退。”   完成任务的舒刃脚步比来时轻盈了不少,脸上的热度消退了下来,想着自己锅中剩下的那几个灌汤包,心情瞬时好了许多。   充满期待地走进膳堂掀开锅盖时,舒刃一向极为罕见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她包子呢?   眼前浮现出了两个嫌疑人不知羞耻的嘴脸,其中一个在芙蓉亭上,估计是没有时间过来偷包子。   那么便只剩下武田了。   算了,随他吃吧,她做的饭菜被别人喜欢也算是一种荣幸。   “舒侍卫。”   武田抱着个巨大的菜篮子哼哧哼哧进了膳堂,毫无昔日掌勺大厨的嚣张气焰。   琢磨着再给自己做些什么,却无奈没了心仪食材的舒刃回首便看到菜篮中堆出来的土豆,眼睛一亮。   万物皆可马铃薯。   “武田,你可饿了?”   “舒侍卫,你可是要再做些饭菜了?”   武田闻言十分兴奋,似是只要看到舒刃点头,便要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我做些干锅土豆片,很下饭的,你还可以当做零嘴吃。”   看出了他的意图,舒刃急忙叫停,她实在不愿因为自己想随便吃点什么东西,而让猪圈的动物遭受到灭顶之灾。   “干过土豆片是何物?”   不懂就问。   “是干锅。”   武田仍旧一脸茫然。   向来没有耐心,此时对武田解释了两遍后,舒刃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好脾气,本就冷冽的表情此时更是严肃不已。   丢过三个土豆给径自挠头的武田,再将手边的薄刃以两指夹住,用力一弯,折成了刮刀的形状轻轻放到武田手边。   “削皮。”   舒侍卫看着冷情,其实还是很温和的嘛。   盯着舒刃低垂着的漆黑眼睫瞅了半天,武田才回过神来做手上的活计。   趁武田削皮的功夫,舒刃架锅用平日里做菜的大酱,煸炒了一碗豆瓣酱,又香又辣,武田蹲在地上一边流眼泪,一边流口水。   平日里做菜的锅很大,将切成厚片的土豆控干水分,在锅中倒入稍多一点的油,依次摆好土豆片在里面慢慢煎,直到煎至两面金黄再盛出备用。   想着只有这一道菜可能还不够怀颂塞牙缝,舒刃琢磨着要不要再做些什么。   看到墙角堆积如山的土豆,莫不如再做份薯片送到听雪阁给秦小姐吃,若是能留她在府中,也算是助了自家主子一臂之力。   在心中计划菜谱的期间,锅中再次倒入的油已经烧热起来,此时正是下入五花肉的时候。   当肉被翻炒至变色,将其推到一边,下入香辣豆瓣酱和花椒粒、干辣椒炒出红油。   继续在翻炒的过程中加入葱香蒜,爆出香味之后,再将之前煎熟的土豆片置入锅中。   怀颂比较馋,看他日常用饭的时候,偏好于甜食多些,舒刃犹疑一下,在搪瓷罐里捏了把细糖粒均匀地洒进锅中,再倒入半碗清水。   出锅前因着之前的豆瓣酱中有盐,便只放了极少的盐在其中。   还未等舒刃回头去找盘子,武田早已端好了一个候在她身后,随时等待盛菜的命令。   “刚刚我做的时候,你都学会了吗?”   舒刃抄起几个土豆打算做下一道菜,蹲下身子开始削皮,背对着武田头也不回地问道。   “都学会了,舒侍卫,你可真厉害。”   即便馋得不行,武田看舒刃没有动筷子,反而继续蹲在一边弄其他的菜,便也没有好意思自己偷吃。   余晖落进膳堂的院墙之中,舒刃蹲在门边削着土豆皮,眼下的红痕被如血的残阳一照,竟一反她之前的冷漠,反而生出一抹温情来。   舒侍卫若是女子,他武田定要攒下千金来求娶于她。   不过若真的是女子,恐怕也轮不到他吧。   舒刃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双手合十夹在腿间,盯着她瞅个没完的武田,将手中的土豆放在脚边的水盆里,屈指敲了敲门框。   “你在想什么?叫你半天了,把这个洗干净,切薄片。”   虽然有些蛮横憨傻,但武田的业务水平属实过硬,硕大的土豆在他手下被轻松切成了透光的薄片,落入水中晶莹剔透。   另一个锅中烧着热水,舒刃也方便了不少,顺势将土豆片尽数下入锅中,时刻盯着火候计算着时间,只待合适的时刻便迅速捞出盛在装着冷水的盆中。   控干水分的过程中,舒刃在调料柜前找到了孜然粉和辣椒面,混合着盐在一起搅拌均匀。   锅中倒入菜油烧到三四成的热度,下入土豆片开始炸,直到炸得没有水分,变脆,再捞出来进行控油。   插着腰长舒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牛逼坏了,舒刃大手一挥,潇洒地将之前拌好的调料撒入土豆片中。   “武田,这也到了晚膳的时间了,”舒刃端着薯片坐到小凳子上,伸展了长腿惬意地靠在门上,“你和其他师傅们给殿下做菜吧。”   对舒刃做好的干锅土豆片仍留有些期待,眼睁睁地看着那锅土豆片被舒刃装入食盒,武田这才挥泪执起自己的大勺。   还未待舒刃离开膳堂,门外便传来了下人们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随着最后一声尾音的落尽,怀颂推门走了进来,随手放下手中舒刃之前拎过去的食盒。   听到食盒碰到案板上的声音,食盒的重量定是极轻,想必那灌汤包甚是合秦小姐的心意。   自家主子这番过来,许是……   “小侍卫,再来点。”   “殿下,属下又做了干锅土豆片,正要送去,殿下便亲自来了。”   想着要加点药,舒刃不知不觉中便又有些话多。   “谁干过土豆片?”   不懂也问。   舒刃:“……”   正要对自家主子的无知进行剖析解答,舒刃蓦地在怀颂脸上看到了失落的情绪,不由有些好奇。   怀颂舔舔仍有些浮肿的嘴唇,声音极轻,“出来。”   回头瞅了一眼武田,示意他继续做菜,舒刃这才随意地拂了膝盖上的灰尘,站起身跟着怀颂走出膳堂,来到院子里站定。   “殿下?秦小姐离开了?”   自家主子待她与别的侍卫不同,想必定由他之前所说,已然将她当做了朋友,她自然也要适时地关心回去。   “还未,想要吃灌汤包,便留宿在府中了,”怀颂面露难言之色,吭哧了半天才继续说,“我觉得茵茵似乎并不中意我,我是不是很丑。”   “怎会?”   舒刃并非马屁,而是真的有些错愕。   自家主子的容貌京城之人皆是有目共睹,当朝司徒皇后虽专横霸道些,但当年也是艳绝六宫之人。   虽是女儿家,但眉宇间尽显凌厉,怀颂的长相尽数随了她,那两道神采飞扬的剑眉衬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非但不女气,反倒能勾魂摄魄,秦小姐又怎会觉得他丑呢。   “我不丑?”   果然爱情使人自卑。   舒刃肯定地摇摇头,“殿下如谪仙下凡,气度非常人所能及,怎会貌丑?”   “还是听你说话开心。”   低垂的眉眼随着主人欢欣许多的情绪,瞬间生动了不少,怀颂拍拍舒刃的肩膀,发表了诚恳的赞扬。   “茵茵说我很懒,不如你个小侍卫勤快,也不会做好吃的饭菜,我是个皇子嘛,要干大事的……还说我长得不如七哥,我哪里不如他了?”   好嘛,有点当代PUA那味儿了,给她家主子搞得这么自卑了。   想想怀钰那幽森阴郁的气质,舒刃对秦茵的择偶标准了然于心。   但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听闻自己奉若神明的主子被别人如此贬低,舒刃心中甚是不好受。   上前握住了怀颂的手腕,扶着他的肩膀看向那双略带委屈的眼睛。   “殿下很好,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好爱干锅土豆片   让我看看是哪位小朋友没有留下评论的小脚印,哼!过来让我MUA一下! 第23章 Chapter 23   暮霭沉沉,怀颂幽黑的瞳孔颤了颤,似有水光,被身后膳堂的袅袅炊烟映衬,虚虚实实,叫人看不清楚。   舒刃眯着眼睛欲待上前半步证实心中所想,却被自家主子按住肩膀留在原处,一口白牙露出来,笑得如同往日般没心没肺。   “多谢啦,小侍卫。”   虽是盛夏,但晚间的天气还是凉些,前日又受了水刑,舒刃被寒意侵袭,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咳,殿下与属下已是挚友,又谈何谢谢?”   蹙眉看着舒刃不佳的面色,怀颂心里一阵烦躁。   若是他足够强大,小侍卫又怎会被欺负。   如今弱小的自己,却只能在他冷的时候,为他披上一件衣服而已。   “著雍,还不把外衫脱下来给舒刃?”   隐在暗处的著雍:“???”   微微颔首向著雍点头致谢,舒刃系好衣带,身体暖了不少,正欲同怀颂告别回到膳堂。   “你又回膳堂作甚?”   怀颂拽住舒刃垂下来的长长衣袖,不让她再前进半步。   “属下去取食盒,内有属下刚为秦小姐做好的薯片。”   “……薯片?”   手中攥着方才还是著雍的衣袖,怀颂突然觉得平日里很正常的这抹黑色穿在小侍卫身上竟如此扎眼,令人生厌。   索性伸出手指扯开舒刃领口的衣带,大力将那件外裳撸下来丢回到著雍怀中。   “黑色不好看!”   接过仅离开自己片刻的衣裳,被物归原主的著雍本就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眼中露出了大大的疑惑。   对主子的一切行为全部都未加防备,舒刃冷不丁地被拽掉外衫,愣怔着看向自家主子,一时之间对领口露出的地方浑然不觉,只顾着回答怀颂的问题。   “薯片是属下以马铃薯切成薄片,在油锅中炸成的零嘴,口感干脆,洒有辣椒粉与孜然粉。”   怀颂的喉结动了动。   不知是因为薯片还是那片白皙的锁骨。   “好吃吗?”   舒刃点了点头。   看来这份薯片定要不得完整地去见秦小姐了。   “真的吗?我不信。”   “殿下不信便罢了。”   舒刃将计就计,不吃他的圈套。   “那我信?”   “信便好。”   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舒刃进了膳堂,从懂事的武田手中接过食盒,大摇大摆地离开院子。   怀颂眼皮一抖,站在原地无能狂怒了半晌,气鼓鼓地跟了上去。   秦茵生性|爱玩,即便晚间也仍旧同侍女在芙蓉亭中点着灯烛说话。   “秦小姐。”   被自家主子推着后背跌进听雪阁中,舒刃迫不得已只能开口请安。   “咦?舒侍卫!”   在舒刃离开后,便追问着怀颂这小侍卫叫什么姓名的秦茵,闻声便欣喜地拎着裙角奔下楼来。   “秦小姐小心些。”   出于自家主子的偏爱,这秦小姐若是在自己面前摔了去,估计整个听雪阁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下人,都难逃重罚。   待秦茵跑到跟前,舒刃这才暗道,怪不得人家在如此寒凉的天气仍在屋外玩耍,身上披着的这金丝织锦斗篷会冷才怪。   也不知这小姑娘是身子弱还是脚小,眼看着跑到了舒刃的身前,却踉跄了一下,正好跌进了她的怀中。   “秦小姐当心脚下。”   本不欲与人有肢体接触,无奈这千金之躯不是她所能拒绝得了的,舒刃只好擎住秦茵的肩膀,帮她站稳在地上。   亲昵地接过舒刃臂弯处的食盒,换上自己的手挽在上面,秦茵笑得眼眸弯弯,“小侍卫又来给我送吃的了。”   抿着嘴想要推拒秦茵的小手,可刚刚她的柔弱却瞬间消失无踪,死死按住舒刃的胳膊不撒开,强硬地拉着她上了芙蓉亭。   “舒侍卫喝杯茶。”   屏退了左右侍女,秦茵亲自为舒刃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边。   凉风习习,若是能喝杯热茶,当真会让她的身体舒服不少,可……   余光隐约可以感受到院外自家主子那抹纠缠在她与秦茵身上的目光。   舒刃的嘴唇动了动,后退一步抱拳行礼,“秦小姐,属下只是来送吃食的,这不合乎礼数。”   “有什么不合乎礼数的,”秦茵大咧咧地坐在软褥上,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舒刃坐过来,“我自小便没有在意过这些,皇子哥哥们都拿我当做兄弟呢。”   暗忖这小丫头是真憨傻还是假机灵,看她娇蛮的模样,舒刃面上现出些许笑意。   你当他们是兄弟,他们暗自都将你当媳妇呢。   “我看小侍卫你就很好,把我当做女孩子。”   舒刃微蹙了眉,难不成皇子们没把你当做女孩子?   “三哥哥教我骑马,五哥哥带我爬山,七哥哥领我射箭。”   漫不经心地抱怨着平日里万千少女求之不得的生活,秦茵丢了颗鱼食进池水中。   晚间的锦鲤也仍旧活泼,争抢食物而发出击打水面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中竟有些喧闹。   平静不少的心又开始扑通作响,舒刃几乎能听到心脏泵出血液的声音。   抬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继而缓声问道。   “那慎王殿下呢?平日里都带秦小姐做什么?”   “九哥哥?”秦茵笑了一声,不满之意尤为明显,“他?”   “殿下怎的?”   舒刃手指在身侧按着怀颂在听雪阁外为她披上的他的外裳,轻轻摩挲了两下。   “其实九哥哥挺好的。”   秦茵慢慢掀开桌上放置着的食盒,心不在焉地回应着舒刃,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   “哇,好香!这是何物?”   “这道吃食名为薯片,”舒刃耐心解释道,对秦茵说到一半的话仍旧好奇,便出言提醒,“是慎王殿下告诉属下,秦小姐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   “奥,对,”虽不注重男女授受不亲之事,但礼仪还是懂的,秦茵放下筷子回复舒刃,“九哥哥胆子小的很,自小便被皇后娘娘管制着,一点心计城府都没有,只知道闹呀,笑呀……”   舒刃指尖颤了颤。   笑……不好吗?   早在秦茵讽笑的时候,怀颂的身影便在舒刃的视线中消失了。   本欲立刻追上去,转念一想,即便她去追,也是两个人相顾无言,主子该难受还是难受的。   莫不如追问秦茵到底对自家主子是何看法,如若对他不满,并且有回转的余地,也好让主子去改了不是?   “皇家自是严谨,我家殿下能保持童真之心,更是难能可贵。何况其他皇子懂的知识礼数,我家殿下也并未落下半分,还望秦小姐,”舒刃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不要这样看待我家殿下。”   秦茵错愕地看了舒刃半晌。   这侍卫和她从前见过的侍卫全然不同。   那些侍卫和死士,都愿意为自家主子付出性命,若是有人撼动主子的生命和地位,便会直取他项上人头来捍卫主人家族的尊严。   可虽是同为护主,这舒刃眼中的情绪,让人觉得如若不认同他口中的说法,继续不尊崇他家主子,他下一瞬便会提刀来砍人一样不留情面。   那双苍白且骨节分明的手,切了一天菜后竟让人有些忘记,它原本是执剑的。   “我并没有……”秦茵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并没有如你所说那般看待九哥哥。”   她明明对他那般友好,还给他倒茶,他为何这般粗鲁地训斥于她?   训斥她的时候还……   怪俊逸的。   了解了秦茵对自家主子的看法,舒刃也没有别的话要再欲询问,“秦小姐慢用,属下先行告退。”   随即便一刻都不愿多待,从芙蓉亭上运起轻功一跃而下,引得秦茵放下筷子追到亭边,“舒侍卫你跑慢些!”   舒刃头也不回地迈出门槛。   盯着那抹瘦削的背影,秦茵恋恋不舍,“别跑得那么……帅。”   自从舒刃到了,便被驱逐到一边的小侍女红着脸走出来。   “小姐,这慎王殿下府中的人物真是天外有天呢,区区一个侍卫竟有如此的气魄,当真叫人移不开眼。”   “连翘,我告诉你,可不准打歪心思,”秦茵双手捧脸,颊边晕红地瞪她一眼,“他做侍卫只是暂时的,日后定是人中龙凤,是做将军的材料。”   “是是是,小姐说的对,”连翘笑呵呵地帮她紧了紧斗篷,乖顺地应道,“那小姐是想在慎王府留一段时间吗?”   秦茵期待地看着舒刃离去的方向,纠结地噘起嘴巴。   “看小姐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动了心呢。”   自小便跟在秦茵身边长大,连翘说话向来没大没小,看到向来不懂感情的自家主子如此娇羞,便忍不住出言调笑起来。   “连翘!”愠怒着从软褥上坐直身子站起来,秦茵羞得两颊通红,站起来便追打连翘,“你竟然寻我开心,看我打死你……”   在屋檐上来回腾跳着赶路,很快便能到流云阁。   只是还没进流云阁的院门,舒刃便大老远看到水木芳华中早已熄灭了的灯烛。   想是自家殿下已经歇下了。   刚推开卧房的门,舒刃便被一阵大力抱着摔在墙上。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一开口就是老鲁豫了   小朋友们都不喜欢舒哥嘛,快来跟我交流嘛~~~MUA! 第24章 Chapter 24   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   醉鬼?   舒刃下意识攫住了身前人的咽喉,就势拥着他用力按向窗棂,将那张无意中碰到、手感还不错的脸压在墙上摩擦。   这人身量极高力气也甚大,费了舒刃不少力气才得以将他制服。   被攥住脖颈的人猛地大力挣扎起来,痛苦地扒着舒刃扣得死死的手腕。   打架的时候,通常是对方越反抗,就越想打他。   闲着的另一只受伤的胳膊本不欲动手,偏生这人不依不饶,竟开始张嘴咬她。   五指握在一起,反手一个勾拳怼在那人肋间,闷声入耳,定是极痛不已,舒刃却仍嫌不够,抬手又给了这登徒子一巴掌。   直到熟悉的苏合香隐隐约约穿过酒气飘进鼻息间,舒刃这才惊怔着松了手上的力气,“殿下?”   “你怎么打我……你竟然打我……”   怀颂靠在她肩膀上,闷声低语,顶着一头凌乱的冠发蹭个不停。   “殿下……”   因着是自家主子,即便再无理也要应着他,懊悔地拍拍他的后背,舒刃尽可能地安抚于他。   借着月色,舒刃悲悯地望着自家主子被自己打到淤青的脸颊,默默祈祷他明日不要回想起来今日之事。   喝醉的人开始有些得寸进尺,被舒刃放开了致命之处,两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   平日里内功便高于舒刃的怀颂,喝多了之后更是力大无穷,单手捏住舒刃的两只细弱手腕便按在她头上,随即顶着一张漂亮又带伤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怀颂贴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他纤长的睫羽扫在她鼻梁上所带来的麻痒感。   似是认真地打量了舒刃半晌,怀颂抬指轻抚她眼下的红痕,一寸一寸,指腹带着酒醉的温热,游弋在她的眼角眉梢。   下一瞬,两瓣微凉的薄唇便覆在了舒刃的唇上,带着酒香的清甜,细细地碾磨着她的唇角。   “殿下……您喝醉了……”   舒刃微微侧头躲开一点,却被怀颂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本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会愈加放肆,没想到竟只是轻轻环抱着她的腰肢拥在墙上。   他的经验似乎不是很多,只是像头小牛刚长出犄角的时候,努力地凭着直觉在一个地方蹭来蹭去,却不得要领。   “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唇瓣挨着唇瓣说出这些惑人的话,舒刃瞅着那双明明无情却看似多情的桃花眼,竟无端地恍惚了一瞬。   醉话,况且又不是对她说的。   轻轻地从怀颂手中挣开,舒刃状作顺从地回抱在他腰间,顺势果断抬掌劈在他的后颈处。   怀颂眼中的难以置信转瞬即逝,愣了一下后,便直挺挺地倒在地面,惊起一片灰尘。   对他的昏迷并不意外,轻挑了下眉,舒刃扯起自家主子的领口,欺他晕死不醒,便拖着他一路进了水木芳华。   树上的著雍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舒刃,急忙跃下树梢伸指探向怀颂的鼻息,唯恐一向生死看淡的舒刃发起狠来,连自家主子都毫无顾忌地弄死。   “著哥多虑了。”   从著雍的眼中洞察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舒刃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了一句。   这才将怀颂剥了衣裳丢进床榻里,扯过被子帮他盖好。   “我先回卧房了。”   瞄了眼床上主子惨不忍睹的模样,著雍认命地点点头,接下照顾主子的重任。   怀颂只允她一人搬到了流云阁,哭着嚷着要跟她一起过来的云央仍旧被留在了兰苑中。   舒刃自然乐得轻松,睡觉的时候也好只穿一件里衣,不必像往日一样和衣而卧,担心暴露身份。   平日里不轮值的时候在校场训练,轮值的时候便在屋檐树上攀着,从未放松过一丝警惕之心。   而今日做了这一天的菜,于舒刃而言,反而是意外的放松,身子骨自然不怎么倦累。   从容不迫地洗了漱,舒刃点燃灯烛,抄起架上的书倚在床头看了起来,直到亥时才微有困意,吹了烛火躺回床褥之中。   不知熟睡了多久,不经意地一个翻身时,腰间竟缠上了一只手臂。   舒刃猛然惊醒,出手如电,一掌劈向那只手臂主人的咽喉,却在闻到味道的时候立刻动弹不得。   枕边飘来专属一人的苏合香,让她停住了手上的攻击,“殿下?您怎么又过来了?”   “嘿嘿……茵茵呀,我们几时成亲啊?”   阴恻恻地贴在舒刃耳边笑了两声,怀颂的手不规矩的游移到她的颈上,帮她将被子覆到脸上。   舒刃面无表情地拉下险些将她一口气闷死的厚棉被,抬手压在臂弯下,拄着胳膊看自家主子表演。   另一只手在身后熟练着一击必中的姿势,时刻准备出手。   只要他的手……再敢动一下……   “……母后不要再……骂儿臣了……”   明明手掌还略显色情地按在她腰间,口中说出的话却那样无辜可怜。   舒刃一时之间竟难以做出判断,究竟是该像计划好的一掌击晕还是对他好言相哄。   轻叹了口气,舒刃放任这个醉汉像只八爪鱼一样骑在她身上,径自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反正随时能将他打到昏迷,就让他这样消停地抱着也无所谓。   好在怀颂还算老实,直至天光大亮也仍旧乖顺地揽着她熟睡,呼吸声极其缓慢,想是睡得很沉。   即便前一夜睡得再晚,第二日也会在卯时初便醒来的舒刃疲倦地睁开了眼睛。   原以为一日不用轮值,得以好好睡上一晚,结果好好的床竟让给了这位祖宗呼呼大睡,自己却一晚醒了数次给他盖被子。   早在舒刃睁开眼睛之前,怀颂便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未睁眼便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并不是在水木芳华之中。   摸到身边人纤细的腰肢,再想起自己前日做出让小侍卫搬到流云阁的决定,瞬间便想起了怀中的人究竟是谁。   尴尬之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能选择装睡,想着等到小侍卫醒了之后出了屋子,自己再偷偷离开。   但……   舒刃也是这么想的。   著雍在屋外的树上又睡了一觉,直到一个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摔到屠维身上,这才揉着眼睛清醒过来。   “怎的如此清闲?”   接住了自家的迷糊兄弟,屠维无奈地苦笑一声,拍拍著雍的额头。   “昨晚……殿下去阿刃房中歇息的!”   似是得知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著雍用气音贴到屠维耳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这有何吃惊的,都是男人,我们平日里不也是在一个大殿里睡着?”   屠维看他彻底睡醒了,便将人推到树干上靠着,纵身一跃,稳稳地靠在了茂密的树梢之中。   “你乏了就快些回去歇着,等我换岗回去给你带烧牛肉。”   著雍摇摇头,“不乏,反倒因为太安静而睡得不安稳。”   嗤笑了一声,屠维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丢进著雍手中。   “你都从树上掉下来了,还不安稳?”   “滚,”接住油纸包轻轻撕开,拿出里面的猪肉馅饼咬了一口,“你说殿下怎的如此喜欢阿刃?我们不也救了殿下数次,怎的不和我们同床共枕?”   屠维瞪他一眼,“殿下想做什么是你能够编排的?再者说,放眼望去,你去看遍这整个京城之人的长相,下到马夫商贩,上到皇族贵子,哪个及得上阿刃半分?”   寻思了一圈脑中大部分人的相貌,著雍认同地点点头。   回到兰苑也没什么事情做,平日里便愿意和屠维腻在一起,著雍吃了馅饼后,索性也没有回去,反倒上了树,跟屠维继续趴在一起盯着舒刃的卧房。   从晨星微芒到晌午过半,舒刃的卧房门自始至终纹丝未动。   怀颂感觉自己要装不下去了。   这小侍卫未免也太能睡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段了,竟然还能无所顾忌地安睡。   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行当,他是这个府邸的主人,他爱在哪里睡便在哪里睡。   想到这里内心便自信了许多,甚至有些自负地想要倒打一耙。   “你怎么躺在我旁边?”   舒刃:“?”   又开始了是么?   “殿下昨日喝多了酒,不知怎的就跑到属下这里来了。”   外面日头高照,自家主子脸上被她打出来的巴掌印儿清晰可见,舒刃心虚了一瞬。   你要的面子,咱一分不差地给你。   如若你想飞伤痛我背。   “你竟敢挟持本王到你的卧房歇息?大胆!”   舒刃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皮狂跳。   好家伙,给脸不要。   咬牙切齿地准备对自家主子动手,反正他那一阵火过去,也不会将她处死,索性干他一场。   可还没等到舒刃抬掌,怀颂就抱着肚子哼哼呀呀地缩成了一团。   “殿下?”   这他娘的该不会不是个王爷,是个公主吧?   似乎还带着点醉意,怀颂窝在被子里叽叽歪歪地拱着枕头。   舒刃刚将他的身子转过来,便对上了一双泪眼朦胧的委屈双眸,修长皙白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肚腹。   “肚肚痛。”   操。   作者有话要说:  娇妻颂颂,狂暴舒哥值得拥有 第25章 Chapter 25   还没等舒刃思前想后地准备坦白,那边怀颂已经开始脱衣服看自己的肚腹了。   “你看,小侍卫你看啊……”   蜜色的肌理上赫然印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淤青,叫她这个狠人都有些心生爱怜。   “啊,殿下,这是如何弄的,”舒刃状作心痛的模样,手指配合地轻颤着抚向怀颂的肚子,“殿下可有线索?待属下前去制裁于他!”   对舒刃的触碰全然未觉,怀颂只顾着琢磨自己的伤处到底是何人造成的,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遭,视线落在了小侍卫的身上。   只有他能近得了自己的身。   可他是绝不会对自己动手的。   对自家小侍卫的极度自信导致怀颂瞬间忽略了真正的犯案者。   “我也不知道昨日都接触了什么人,从听雪阁回来之后,我便喝了酒,醒来就这样了。”   指腹轻蹭了一下张牙舞爪的云螭,怀颂嘴上撒娇抱怨着,面上却清冷地盖好了里衣。   “殿下……”   明显地感觉到怀颂周身的气场不是太对,舒刃向床榻外退了半尺,迟疑着开口。   她想问问那云螭的来历。   怀颂低垂着头,听到舒刃的声音微挑眉梢看了过来,眼尾有些发红,方才故作稚童的模样已然消失不见。   舒刃突然不敢问了。   习武之人耳力非凡,距水木芳华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   低低道了一声‘殿下恕罪’,舒刃持着腰间长剑便从半开着的窗棂中一跃而出。   著雍和屠维已经同来人缠斗起来。   他二人的武艺不算极高,但在京稽暗卫营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之人,而此时竟被仅仅四个刺客便牵制住。   未再迟疑,舒刃提剑便冲了上去。   手中的剑是到了慎王府后,由司徒家的铸剑师专门为暗卫们量身打造的,名唤清疏,整柄剑的周身都泛着银光,在月下更是熠熠生辉。   铸剑师将剑递给舒刃的时候,不知是在她脸上看到了什么,连声笑称,这清疏果然是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舒刃不以为意,谢过铸剑师后,这柄清疏从此便相伴于她左右。   武器就是用来夺人性命的。   余光看到舒刃加入了战局,屠维微一侧身,将舒刃让进战场。   三人将背后的最致命之处留给彼此,围在一起对峙逼近他们的刺客。   向来懒得废话,见那几名刺客看到多来个人后,所露出畏手畏脚的模样,舒刃心中生了怒意。   身为死士,眼中怎能有惧怕存在?   眯起眼睛便向那瑟缩了一下的死士冲去,手上挽个剑花,躬身劈叉从那人的胯|下滑过,支起身子反手擦向他的咽喉。   另一侧的死士看同伴有危险,急急地跃到舒刃身后,伸掌便掏向她的后心。   舒刃早有察觉,制住身前人的双臂,把剑尖朝向空中抛起,换手握住那人的喉咙用力一掐,另一只手反向接过下落的剑柄,直直插向身后。   利剑入肉,颈骨尽碎。   屠维那处也已将人处理干净,将尸体拖入了地牢。   刺客的血迹与舒刃脸上的疤痕融在一起,一时无法分辨到底哪处是真。   怀颂负手而立在水木芳华的廊下,隔着院中桃花望向屋顶还未收剑的舒刃,温声笑道,“快下来,小心摔着。”   著雍又是一副‘我看不懂了’的表情瞅着屠维。   暗卫怕摔?   舒刃点点头,垂眸琢磨了下身上衣衫再利用的可能性,权衡之后估摸着为零,便抬起衣袖抹向仍在滴血的剑刃。   收剑回鞘后提气跃下屋檐,舒刃单膝跪在怀颂身前,“殿下尽可安心歇息。”   “你不进来为我擦药油,我肚子那样痛,怎生歇息?”   屠维和著雍闻言齐齐望天,互相为对方胡撸着身上的血迹,脚步移向院外的动作没闲着,口中念念有词。   “瞧这血迹,多难擦,维哥,我帮你洗衣裳吧?”   “那就多谢阿雍了,你真是为兄的好弟弟。”   “维哥客气。”   主仆二人立在院中一时无言。   秉承着主子不动她不动的原则,舒刃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琢磨着今日吃什么,全然忽略了自家主子在她脸上细细打量的举动。   听雪阁中的木棉花红得有些晃眼,连上了那两抹眼尾的红痕,小侍卫就好像是木棉花成了精一般。   说来他倒真的有些像木棉花,不褪色,不萎靡,艳红又不媚俗,自有风骨。   即便再乖顺,也不愿意无意义地跪在这陪着主子赏花吹风。   舒刃饿了一宿,此时胃里正是饥肠辘辘,便忍不住抬眼看了下自家殿下那张看起来一副颓然的模样。   这小倒霉蛋又琢磨啥呢。   顺着怀颂的视线,舒刃看到了满院的木棉花,喉头一动。   目光移回到自家主子面上,“殿下可是饿了?”   “你怎知?”   被这声询问轻易地打断了多愁善感的思虑。   “属下为殿下煲汤如何?”   寻思着自家主子那坚定的眼神,舒刃心中隐隐出现了一个想法。   听到可以吃东西,怀颂自然不会拒绝,欣喜地点点头,叉着腰继续赏花。   这满院鲜红的木棉花便是他将卧房选在这里的原因,每日看着这令人心旷神怡的花朵,再沮丧低迷的心情,都会被它所拯救。   舒刃也是一喜,动作干脆利落,按着清疏便从地上跳起,回身跃到树梢。   “你这是作甚?怎么好端端的又要爬树了?”   对小侍卫的所作所为总是很不理解,怀颂愈发迷惑不已。   紧接着便看到自家小侍卫手上动作,目眦欲裂地惊叫起来,“哎!别!”   只见舒刃拔剑出鞘,对着木棉花树开得最好的一枝直直劈了过去,正好掉在疾步跑过来企图阻止她的怀颂头上。   舒刃骑在树杈上,惊怔着看着自家主子晕头转向地从花丛中爬起,心慌不已。   这小倒霉蛋空有一身武艺,但她是心知肚明他有多不经祸害。   “殿下?”   “你!”怀颂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指着舒刃破口大骂,“粗鄙!你为何砍本王的花!”   “属下只是想为殿下做一道木棉花猪骨汤,对殿下的身体很有好处。”   麻利地从树上爬下来,舒刃抱起木棉花枝,因着身量,只能挑着眼尾抬头看怀颂。   那双眼中流露着无辜的意味,叫怀颂气爆肚子也没办法对着这小侍卫再次恶语相向。   “不吃!”   “殿下当真不吃?”   看这小东西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怀颂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高大的木棉树大放厥词。   “舒刃!今日我怀颂就算死外边,从这里掉下去,也不会吃你一口东西!”   颊边鼓起两坨鼓鼓的奶膘,舒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挑了挑眉,“好。”   转身径自进了卧房换身衣裳,飘然离开了水木芳华。   武田兴奋地看着心心念念的舒侍卫潇洒地拖着一簇……木棉花???   优哉游哉地走进了膳堂大院。   那不是殿下最喜欢的木棉花?   舒侍卫不想要命了?   “武田,有猪骨吗?”   不知他心中所想,舒刃自顾自地择着树枝上的花骨朵扔进水槽中清洗。   “有有有!”   武田是根直肠子,只要打断便会忘记刚刚心中之事,抬手引着舒刃朝屋里走。   “胡萝卜,赤小豆,眉豆,蜜枣。”   端着洗干净的木棉花,舒刃吩咐着武田帮忙准备所需的食材,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将猪骨同生姜一起下进开水之中焯去血水,随后洗干净沥干,放在一边备用。   从舒刃提出要求后,武田便将赤小豆与眉豆泡在了水中,蜜枣更是早已清洗完毕。   随手捡了颗蜜枣丢进口中,舒刃心情稍显愉悦,竟开始哼起歌来。   青栀一路尾随舒刃而来,警惕地趴在膳堂窗口,如痴如醉地看着心上人在屋里挥斥方遒地指挥着各个大师傅做事。   内心里对舒刃的喜欢更甚,搭在身边人肩上的手也浑然不觉地抠动起来。   “你要造反?”   怀颂无语地睨着身侧的小丫头,咬着后槽牙挤出了几个字。   “殿下……”还没发出声音,青栀就被怀颂捂住嘴巴拖出了膳堂,“唔……”   膳堂里的声音嘈杂纷乱,舒刃隐约听到了自家主子的声音,又回想起他之前声称绝对不吃的豪言壮志,便摇了摇头。   她家殿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男人,不会出尔反尔的。   趁着猪骨还未煮好,舒刃将胡萝卜迅速去了皮,切成滚刀块。   锅中的开水已经烧好,再吃了颗枣子,这才将所有的食材都下进锅中,蹲坐在灶台前挥动小扇子看着火势。   汤煲了一个多时辰,武田的口水也跟着流了大半个时辰。   直到心中计算的时间将至,舒刃也刚好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差武田拿过怀颂平日里常用的汤锅,盛满一锅后,又给自己装一小盅,剩下的便交由其余垂涎三尺的膳堂师傅处理。   轻敲水木芳华的殿门,舒刃了然地将汤锅放在地上,故意落重脚步假意离去。   果然在下一瞬,随着一阵吸鼻子的声音,殿门悄声打开。   “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太TM欺人太甚 第26章 Chapter 26   喜滋滋地端起那锅汤,怀颂低头正待要凑到边上仔细闻闻。   猛然觉察到一抹纠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禁警惕地望过去,瞬间无地自容。   “香么殿下?”   小侍卫一身玄色长衫,背靠着不远处的木棉树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上也端着一盅汤,时不时吹上一口,悠闲地喝着。   “……”   怀颂面色青白地瞪了舒刃一眼,气势汹汹地端着锅走到木棉树下,内心做了无数次的斗争,终是面子胜于一切,将汤锅塞回到了舒刃手中。   把手里的小盅放到一旁的石桌上,舒刃乖顺地接过自家主子怼过来的锅,“殿下要属下送到秦小姐那处去吗?”   想起心仪之人那副可爱的模样,怀颂愠怒的表情平缓了不少,又夺回到手中。   “显得着你?”   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水木芳华,一路奔着听雪阁而去。   目送完自家主子,舒刃抱起自己的小汤盅便回了卧房,自怀中拿出武田从笼屉里刚蒸好的包子,配上木棉花猪骨汤,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又有了些困意,脱了外衫准备好好地补上一觉。   刚脱到里衣露出肩膀,卧房门被一脚踢开,脸上浮肿恢复了不少的自家主子面带委屈之色地站在门口。   慌忙地将衣服披回肩上,迅速回头,奈何怀颂身后的光线太亮,舒刃只能眯着眼睛看向他。   “殿下?”   “我一路到了流云阁院门,回头一看,你竟没有跟在我身后。”   怀颂抱着汤锅走进了屋子,将其放在桌上打量起舒刃的卧房来。   “你这屋子还挺规整的,我原以为侍卫都是脏臭不堪的。”   “殿下昨夜不是在属下这里留宿过的吗?属下看您睡得也挺香的。”   当一个强迫症被侮辱脏乱差,舒刃是真的无法忍受了。   “住口!”   怀颂自觉丢脸,出言制止了舒刃的栽赃。   只要他不承认,那么舒刃所说的一切,都是对他的污蔑。   了然地挑挑眉,舒刃及时住了口。   “殿下到属下这边来,有何吩咐?”   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怀颂吭哧了半天才开口道。   “茵茵好像看到你的时候,会吃的多一点,你同我一道去。”   好一条敬业的舔狗。   即便再替怀颂心有不甘,舒刃也不能违逆了自家主子的吩咐。   “是。”   低头穿上鞋子,走到桌边抱起汤锅,舒刃垂首站在怀颂身后,等待这个小祖宗心情好点后再出发。   抱胸打量着自家小侍卫,怀颂越发不爽。   明明面上已露出疲态,为何却仍旧能够在那慵懒中寻到迷人的味道。   发冠无论什么时刻都那般整齐,定是为了勾搭府中侍女。   还有那白净的面孔,绝对是在外头轮值时躲进树荫里偷懒了!   好哇,被他抓到证据了。   “你!把头发散开!打乱!”   “哈?”   舒刃莫名其妙。   “还要等本王说第二遍?”   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质疑时,怀颂通常会将‘我’换成‘本王’来对舒刃讲话。   再不照做主子便会生气了,舒刃权衡了一下怀颂的拳脚,还是迟疑着将脑后束发的红绸取了下来,手指插进发间拂动了几下。   黑亮柔顺的长发披泻到肩上,映衬得舒刃的面色更是欺霜赛雪,眼尾两抹殷红艳丽得几乎像要滴下血一般。   怀颂看得有些愣怔,想到秦茵对他的迷恋便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怎么更好看了。   这个小侍卫究竟吃了什么仙丹妙药?   “殿下?”   舒刃尤为不解,这小倒霉蛋折腾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你怎会如此女气?”   舒刃错愕,以为怀颂知道了内情,不由失了稳重,搓揉衣角的动作也局促起来。   “殿下……属下是……宦官啊。”   看到小侍卫眼瞳里轻颤的水光,怀颂瞬间懊悔不已。   他怎的又刺痛了小侍卫的心?   “束上吧。”   从地上捡起那条暗红绸带挂在舒刃的腕上,顺便拿过被他单手擎着的汤锅抱在臂弯里,怀颂声音温和。   心犹存疑地在自家主子眼中寻找着肯定,舒刃用牙咬着绸带,抬臂整理好了头发,用力系紧,这才跟着怀颂走出卧房。   “你喜欢云央吗?”   怀颂心中存着愧意,迈着小步子走在前面,闷闷地问道。   “属下……”   这让她该怎么说。   云央那样丰腴柔美的女子,很难有男人不喜欢。   就连身边美女成群的重光都来问过她,如若不喜欢云央,便让给他,别让宝贝白白蒙了尘。   所以若是她真的说不喜欢云央,那才是奇了怪吧。   可是喜欢,还真的说不出口。   “你迟疑了,你迟疑了!”怀颂态度略显激动,指着舒刃的胸前吼了两句,“你喜欢她你却不承认!”   暗自防范着那根方向飘忽不定的手指,舒刃捂住自己的肩胸,微蹙了眉头。   “属下……只想做殿下的侍卫。”   被舒刃突然表的忠心意外得收回了手指,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睛,怀颂耳尖有些发烫。   “那,那你总有七情六欲的吧,喜欢女子很正常的。男人嘛,就是要喜欢漂亮的女子的。”   似是要肯定什么东西一样,怀颂说到这里,还重重地点了下头。   “属下是宦官。”   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舒刃结束了这个话题,一声不吭地跟在怀颂身后。   暗骂自己的嘴贱,又一次伤害到了舒刃,怀颂甚为后悔。   偏生怀里的汤锅再次开始散发香味,闻起来异常舒服的热气熏得他有些想要尝上一口。   “殿下想喝便走快些,这锅是两层的,内里那层还是滚烫,即便到了秦小姐那处,也仍旧是温热可口的。”   看着自家主子那副馋鬼模样,舒刃忍不住出言提醒。   “谁要喝了,我是觉得难闻,好好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如此难闻。”   被戳破了心思的人下意识地开始反驳。   舒刃不予置评,屈指握紧清疏跟在怀颂身后缓步慢行。   听雪阁离流云阁虽说算不上远,但不坐车辇而是徒步走过来的话,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两个地方之间相隔了一片葱郁的竹林,立府建楼之时,怀颂并未命人将其破坏,反而保留了下来。   林间泉水叮咚,让人听起来心旷神怡。   可平日里与流水相伴的鸟鸣声却消失不见,不由叫人有些诧异。   越是安静的地方越为危险。   利箭的破空声传来之时,舒刃腾身而起,清疏瞬时出鞘,回身从箭头处劈开了那支箭羽。   随即掠到怀颂身前将他按于背后,反手推着他靠向附近最粗的竹竿旁。   “劳烦殿下在此处停留片刻。”   怀颂抱着汤锅盯住舒刃清瘦的背后,眼睛一眨不眨。   微动了因半天未说话而粘在一起的嘴唇,“小侍卫……”   “殿下莫要发出声音,蹲下身子。”   身为死士,来人轻功甚好,否则也不会被上头只身一人地派到这戒备森严的慎王府中。   能将怀颂身边只有她一人的情况摸得如此透彻,府中自是有奸细无疑。   查清内鬼固然重要,但目前却是要将眼前的麻烦利落地解决掉为首要任务。   长期在阴晦的暗卫营中训练,包括舒刃在内的所有暗卫,在白日里视力都不算上佳。   此时被叶间的日光一晃,舒刃有些恍惚,下意识执起清疏挡在眼前遮挡光线。   那人看她似乎眼睛不大好,眸中露出喜色,按了按面具冲将上来欲待偷袭。   舒刃早已回过神来,突觉一阵掌风凌厉地袭至后心,弯身轻松躲避过去,握紧清疏回掌相迎。   虎口被震得发麻,舒刃胸中气血翻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肩背摔在粗壮的竹竿上,硬生生将其撞断半丈有余。   内功不错。   忍下喉间险些溢出的猩甜血液,舒刃生怕漏了破绽,仍旧提剑向前冲去。   受了舒刃一掌的那人身形也有些不稳,但仍是强装镇定,未再小觑舒刃,拔出腰间的短剑正面迎战。   暗自观察着那人的身法,舒刃胜券在握,他被自己那一掌打得臂上都有些发颤起来,只是在稍显频繁的动作中看不出一二。   如若只拼掌力,他绝对再撑不住三掌。   想到这里,舒刃提起全力,以清疏横在身前保住致命之处,曲臂留下空间,跃至与那人不到三尺之处,骤然出掌。   似是对这如电的身法甚为惊恐,那人呆滞了一瞬,背后已然承下了致命的重击。   转过身来看清击打他的人后,双目失神地连连后退,终是无法压下喉中的血液,‘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早在小侍卫提起体内全部内力的时候,怀颂便惊怒万分地站直了身体。   臂弯里还夹着汤锅,足尖点地,急奔至那死士身后,随意地抬手出了掌,一气呵成。   捂住被震出淤伤的虎口,舒刃愣怔地看着地上那摊软塌塌的尸体。   有这能耐,还让她在这上蹿下跳折腾半天干啥呢?   舒刃指着怀颂,心中想法还未说出,便两眼一黑,像身边那具尸体一样软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受伤了……颂颂小露身手,还可以撒 第27章 Chapter 27   “小侍卫?”   无法想象只是同别人对了一掌,便能使人晕死过去的体质是有多脆弱,怀颂试探着唤了一声。   舒刃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小侍卫不是在玩他吧?   上前蹲下身子对着舒刃的鼻孔戳了戳,再轻轻捏住,仍是没有骤起反抗的迹象。   怀颂有些紧张,手上汤锅仍旧抱得稳稳当当。   指尖探向舒刃的手腕,确认了脉象稳健,目前只是暂时昏死过去而已,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来。   妈的,他一个当主子的,如今竟沦落到为自家不省人事的侍卫擦屁股的田地。   瞅了眼小侍卫脚上的鞋底还算厚实,便另一手揪住他的领口,准备拖着一路走回流云阁。   刚出了竹林,怀颂竟一脚踩到了湿润的泥土,满脸嫌弃与崩溃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将鞋底的湿泥在青石板上蹭掉了半数,仍有些顽固的泥巴粘在鞋子的两侧。   怒极地在周遭找了一圈定是没有的布巾,余光突然看到小侍卫身上的玄色衣衫,脑中灵光一闪。   站在水木芳华和舒刃的卧房前又犹豫了半晌,怀颂悄咪咪、慢吞吞地将人拉进水木芳华。   屈膝用力一顶舒刃的后腰,把人摔进床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怀颂的床褥极厚,所以听起来声音不小,撞在上面也不会痛,舒刃躺上去反倒下意识舒服地正了正身子。   伸指再次确认舒刃的脉搏,怀颂这才放心地坐回到桌前掀开汤锅的盖子。   他虽不精于医术,但对内力这一块的拿捏却是信手拈来。   小侍卫的脉象仍旧沉稳,因着先前受过的内伤,此时无法承受那记重击,只要多加休息便会无碍。   那么此时趁着小侍卫晕过去,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尝尝这木棉花猪骨汤了。   他倒要看看,舒刃声势浩大地剁了他心爱的木棉树,做出来的汤到底能好喝成什么样子。   拿着汤匙刚舀满了一碗,噘起嘴正要凑到碗边,床榻上便溢出一丝沙哑的轻哼。   “头,好疼……爸爸……头疼……”   怀颂咬紧汤匙一脸莫名其妙地侧头看着舒刃。   爸爸是谁?   他不是喜欢云央吗?   不对,他那时候迟疑的意思,也可能是代表他并不喜欢云央。   那爸爸是谁?   是小侍卫进宫之前的姘头?   怎会有女子叫这般难听的名字。   怀颂还在内心做着斗争,舒刃那边已经疼得满身冷汗。   汗湿透了衣裳又贴回到身体上,冷得舒刃又是一哆嗦。   看他一个人在床榻上折腾,怀颂心下一动,起身便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小侍卫。”   温热的手掌贴在舒刃的胸前,缓缓注入内力,怀颂满意地看着舒刃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   再次欣赏地捏了捏小侍卫的胸肌,正想着改日跟他学习一下训练的方法,舒刃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虽有些迷茫,但仍是警惕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喉头滚动了几下,嗓子里干得不行,舒刃指着桌上的茶水,求助地看向自家主子。   “你说汤啊,”怀颂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模样,陶醉在自己的体贴之中,“我还没喝,你这不是醒了,我看看你。”   舒刃摇摇头,动了动嘴唇,却又被唇角溢出的血丝阻住了话语,仍旧只能伸指朝向桌面。   我想喝水。   “你已经受伤了,不用再惦记着照顾我了,”内心被这小侍卫的关怀侵袭得一片柔软,怀颂轻抚舒刃汗湿的额发,“你好好休息,本王的乖侍卫。”   “……”   努力地动着嘴唇,无奈只能发出气音,舒刃懊恼地抠住被褥,顺着衣角拉扯着怀颂的手臂,企图让他的耳朵贴得近一点。   不知是听到了她的心里话还是突然间长了脑子,怀颂竟真的依照着舒刃的想法,逐渐弯下腰身,离她的嘴唇极近。   可是当怀颂的脑袋真的靠近了枕边,舒刃却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猛然阖上,纤细颈间的脖筋也绷紧了一些。   似是累了,或许他真的不该再叨扰小侍卫。   枉费他还特意地想让小侍卫闻闻昨日他洗发时新换的木槿叶呢。   直起身体便看到舒刃面上的痛苦瞬间消失了大半,怀颂有些讶异。   难不成小侍卫不喜欢木槿叶的味道?   还是自己有体臭,靠近小侍卫时熏到他了?   张开双臂闻了闻自己的味道,怀颂犹疑地再次弯身靠向舒刃的鼻子。   果不其然地再次在舒刃的脸上看到了难耐的神色。   完了,他不干净了。   可是他毕竟是主子,身为一个侍卫,无论主子再怎么难闻,他也不能做的这么明显吧?   太伤人了。   想到此,怀颂也不管舒刃身上有没有伤,便坐直身体揪住舒刃的衣领。   “小侍卫,你是不是嫌我臭了。”   舒刃喉咙本就干涸,听他问的这奇怪的问题,嗓子更是一紧,无话可说。   但看到这小倒霉蛋泛着水光的大眼睛,舒刃便下意识地摇摇头。   “我不臭?”   摇头。   “那你为何在我靠近你的时候,你要做出那般难以忍受的模样?”   无论身体有多无力,舒刃都难再忍受这个傻子在身边聒噪了。   强撑着自己的胳膊,借着怀颂掐着她衣领的力气半坐起来,反手攫住自家主子的衣领拉向她的脸前。   “您……每次靠过来……都压到属下的肚腹了。”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交织。   怀颂无暇去听舒刃口中说了什么,只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两瓣翕动着的苍白嘴唇。   突然向前又凑了几寸,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那陷入下唇的柔软唇珠。   屋内寂静无声。   舒刃僵了片刻,抓着怀颂衣领的手指轻颤着松开,缓缓落于身侧。   唇尖上的湿润逐渐蒸发,比方才还要干燥许多。   甚至开始发烫。   连带着额头耳根,和脸颊。   怀颂低垂着睫毛,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   因着紧张,舒刃握住侧边的衣角轻轻摩挲起来,忽地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舒刃的脸愈加开始发烫,看着面前怀颂的那张白净的面孔,脑袋里的思绪也开始纷乱不已。   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过去,舒刃哼笑一声。   怀颂向一旁支起的长腿自然地露出了他的鞋子,星星点点的泥巴溅在他白色的裤子上,顺着裤子望下去。   不出所料。   鞋子两侧也尽是干燥结块的泥土。   舒刃目不忍视地闭上眼睛。   突然有些不敢看自己的衣裳。   她已经摸到了和自家主子鞋子上相同质感的东西,也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发展。   怀颂也发觉自己似乎惹了祸,他虽是主子,但面对着这小侍卫向来不敢太过嚣张。   他是唯一知道自己弱点的人,若是小侍卫发起脾气来,带着那靛青脖子的野鸡来吓他,他可能真的会招架不住。   大不了以后自己不用他的衣裳来擦鞋子了嘛。   “小侍卫,”怀颂先发制人,面容严肃,伸出一只手制止着游移在狂暴边缘的舒刃,“你先不要激动,冷静一下,听我跟你说。”   冷你二大爷。   舒刃缓了两口气,支起腿便要下床回卧房去换衣裳,却被怀颂不依不饶地按回枕上。   “你要静养,不可去外头!”   他不是一向喜欢看她倒霉吗?这一反常态的关怀是怎么回事?   “多谢……殿下,属下还是回自己的卧房休养。”   生怕他出去之后,再回来就是拎两只鸡进房了,怀颂歇斯底里地暴怒而起。   “本王命你在这里躺着休息!”   浑身沾满了泥巴,让舒刃万念俱灰,感觉身上的每一处都是脏污无比,偏生这小倒霉蛋却不让她动。   “是,属下遵命。”   单凭她晕倒前,自家主子随随便便打到刺客身上那一掌,她便不敢再冒犯了。   无奈身上真的汗津津的不舒服,舒刃只能背过身去脱掉身上挂满了泥巴的外衫。   “殿下可否赏属下一件衣裳?”   只要他不出去拿鸡,万事都好商量。   怀颂走到衣橱边打开木门,挑了件深色的衣裳坐回到床榻边,递给舒刃,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谁是爸爸?”   舒刃惊呆了。   “殿下怎知爸爸?”   “你果然有爸爸!”   怀颂舔舔嘴唇,指着舒刃向后坐了半尺,声音颇大,情绪也瞬间激动起来。   看他这副模样,估计是她在昏迷的时候不小心说了梦话。   从小到大,她都是跟着爸爸一起长大的,病痛脆弱之时自然会下意识地喊出来。   怎的偏生被这小倒霉蛋听到了去?   “爸爸……是属下的寄托和依靠,只是一个称呼,就像祭司大人,会更替,而并不是特指的某个人。”   胡编乱造了一堆,舒刃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想着将这小傻子先蒙骗过去。   “可以特指的。”   怀颂却仿佛听了进去,声音闷闷地补了一句。   “什么?”   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家主子的眼睛,舒刃咽了下口水。   “可以特指某个人。”   怀颂眨眨眼睛,握住舒刃带伤的手腕,眸光如水。   舒刃没吭声,眼睛里满是疑惑。   “我想当你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主动了……嘻嘻   今日留评的崽崽,红包奉上,快来同我互动呀~   MUA! 第28章 Chapter 28   “您是属下的殿下,不是爸爸……”   舒刃一头乱麻,后悔对这小祖宗随意敷衍,导致他如此口出狂言。   “我就要做你的爸爸!”   看舒刃拒绝,怀颂内心里更觉得爸爸是个好东西,小侍卫定是认为珍贵才不愿给他。   便暗自咬住这个想法绝不放开。   站在原地等待似乎会显得他有些过于主动,怀颂像只老家贼一样溜到桌边拾起汤匙,余光瞄着舒刃面上的平淡表情。   “……行,”默默在心里跟老爸道了歉,为了保命,舒刃准备认贼作父,“自此以后,殿下便是属下的爸爸。”   怀颂乐得不行,端着碗踱到床边坐下,将汤匙放到碗里搅了搅,又盛出一勺送到舒刃唇边。   “来,爸爸喂你喝汤。”   “……”   舒刃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从顺地喝下那口汤,想到这是怀颂用过的,面上又是一热,不由清清嗓子。   “殿下,爸爸是信仰,不可在外随意称呼的。”   “是是是,寄托嘛,我自然明白,”怀颂自信满满,“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自降身价做你爸爸。”   “爸爸这事,日后便是殿下与属下的秘密。”朝着怀颂眨了下眼睛,舒刃像施咒一样拍了下自家主子的手背。   怀颂瞅着她那双眼睛,乖乖地点头。   屋中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   两人离得不远,舒刃生怕倒霉蛋再凑上来舔她一口,急忙让大脑高速运转,琢磨出些怀颂感兴趣的话题。   “殿下,”想起听雪阁那位主儿还没喝到木棉花猪骨汤,舒刃眼睛一亮,“属下也休息好了,不如让属下去为秦小姐送汤如何?”   闻声抬眼瞪住舒刃,怀颂动着嘴唇还未待吭声,门外便传来略为急促的脚步声。   “禀殿下,秦小姐不见了。”   重光向来冷峻稳重的声音稍显慌乱,躬在门外的身影也照往日更为伏低。   “怎么回事?”   怀颂惊怔地望了门口一眼,立即起身朝门外走去,似是想起什么事,又转过头来看向舒刃。   “你不必动,只管休息,我去寻她。”   躬身候着怀颂出了屋子,重光对着床榻上的舒刃点点头,随即关上门跟上了怀颂。   “今晨秦小姐说府里闷得慌,想要出去转转,还特意吩咐了属下等侍卫不许跟随,属下念着秦小姐千金之躯不可有闪失,派昭阳远远地跟着,不曾想经过了一片喧闹的人群,秦小姐便消失不见了,连同侍女连翘……”   随着急促脚步声的远去,重光回禀的声音也逐渐变淡。   门关上的同时,舒刃也迅速从床上翻身坐起。   做侍卫的在床上躺着,让自家主子去涉险,这成何体统。   回卧房将身上的宽大衣衫换掉,舒刃换了身深色短打,系紧发带,翻身上了水木芳华的屋顶,立在从楼尖上追溯到了怀颂的踪迹。   先去听雪阁看了眼,发现院门边与亭台上并无秦茵被掳走的迹象,想来是她出了王府却被侍卫们跟丢所造成的失踪。   女孩子家出了门定是对胭脂水粉、珠玉发钗感兴趣,要先问一下昭阳是从哪家店铺附近将秦茵跟丢的。   虎口处的淤伤痛得舒刃额间渗出冷汗,摸索了一下怀里的伤药,却发现换了衣裳并没有带出来。   回去取会耽误寻找秦茵的时间,左右也没有多严重,像往日一样咬咬牙挺过去便好了。   心急之余,一度忘记了她今日竟然与往日不同,能感受到明显的疼痛。   将清疏缚在腰间,舒刃身手矫健地翻出院墙,一路奔着玄雍城主街而去。   秦茵消失,连带着侍女连翘也一并被掳走,此事甚为蹊跷。   当朝秦太师威名远扬,为官数十载也是两袖清风,从未插手于肮脏之事,因着背景强大,自然也未曾结仇。   除去仇富心理,确实本不该有人敢掳去他的女儿。   近日秦茵留宿在慎王府的事情,平民百姓虽是不知,但怀颂的几位皇子哥哥自是知晓的。   如若能够将秦茵在慎王府的地界里折腾出些闪失,单凭太师府的一己之力,便可让司徒家为之胆寒。   司徒氏与秦家虽素来交好,但若真的涉及到娇女秦茵的事,恐怕不得善终。   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舒刃蹲在一幢深绿色的房顶上俯瞰着附近的街道。   身侧的天窗突然被一阵大力撞开,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声尖叫。   “啊——”   舒刃头脑昏沉,听到这惊叫声,耳朵更是开始嗡嗡作响起来。   转念一想,自己蹲在人家的房子上,论起来确实是她的错处。   抱拳向那女子颔首致歉,出于尊重,舒刃拉下一点罩住半张脸的黑布。   未接受正式派发的任务而出府的暗卫,按照规定都要戴着面具,否则日后在任务中被别人认出是慎王府的人,便是死罪。   但舒刃面上有疤痕,即便遮住脸,眼睛也会被人记得牢固。   虽然怀颂未再将她外派出来,但此时也是下意识依照从前的习惯戴上面具。   “姑娘莫惊,是在下的过错,抱歉。”   谁知那女子看到舒刃的正脸后,瞬间转变了情绪,整个人几乎要从天窗里攀爬出来一般,伸长手臂去拽舒刃的胳膊。   “公子,来玩嘛~”   舒刃惊得瞪大眼睛,急忙屏住呼吸拉上面具,狼狈地逃开女子手臂所能摸到的范围。   刚刚因着愧意,没顾得上看这女子的穿着,此时定睛一看,她身上的衣裳比不穿还要勾人心魄。   迅速地移开视线,舒刃暗啐自己一声。   寻找线索之余竟忘了曾经也算熟记于心的路线,她怎的如此倒霉,这一群亭台楼阁,偏生下意识挑了个瓦舍勾栏的房顶。   女子看舒刃脸色通红,一副雏儿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   拉着身边饥渴难耐的男子吮吻着他的耳垂,一双狐狸似的眼儿却在瞧着舒刃,上上下下地打量。   虽然没有对她做什么,这眼神却让舒刃觉得自己几乎被扒光一般羞耻。   舒刃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子,愣怔着看许久,直到两人都快脱了衣裳,这才尴尬地挪开视线。   可附近街道只有这个房顶还算视野开阔,可以一眼望得甚远。   努力忽略着耳边的淫|声浪|语,舒刃终是受不住地深吸一口气,抬腿将那被推开的窗户踢了回去,将那两人死死关在房间里。   耳畔恢复寂静,混乱的思绪也清明许多。   眯眼回想着之前看过的玄雍城地图,这青楼所在之处对着的那条街道,正是秦太师名下的一处府邸。   来时问过昭阳于何处跟丢了秦茵,他指了这条路后,便被重光唤走。   就如她之前所想,依着秦太师的背景,这整个云国都不会有人敢于对秦茵动手,方才推测是其余皇子的手段也顺势被推翻,除非是……   敌国之人。   玄雍城近日来了许多身着奇装异服的外族人,虽然他们自称是从商,但恐怕路边的三岁稚童都不会相信。   景仁帝年事已高,说得不吉利些,恐怕便是这两年的事了,外族人趁乱进城打探也是意料之中的做法。   若是他们得知秦茵的身份,想着要挑起内乱,使秦太师先于他们对皇室发动攻击,那未免是过于阴险了。   舒刃向来坦荡,每每想到那些人不犯我,我也犯人的下贱东西,心中都几欲作呕。   看着天色已经暗下来,舒刃不由有些紧张,如若不能够在天黑之前将秦茵找到,很难想象她这一晚会经历些什么。   毕竟那些外族人在骁勇善战的云国士兵口中,都是能够茹毛饮血的野兽。   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套了不少酒肆烧肉店老板的话,舒刃终于顺着摸索到的线索捋出一条小路。   就像电视剧中展现的那般,抓了人都会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囚禁起来,当做筹码等待交换自己的欲望。   不出所料,在城郊的破庙之中,舒刃刚轻巧地跃到房梁上,便看到了双手被吊起的秦茵。   这英雄救美的时刻是处于感情瓶颈期的主子最需要的,要不等等他?   掠到稍远处的树林中发个暗卫营的信号弹,舒某人蹲回梁间陷入沉思。   这秦小姐看上去坚持不了多久了,搞不好等到自家主子来便只能抬回去了。   想到这里,舒刃蹙紧了眉头。   她可不想看到那小倒霉蛋娘们唧唧地为女人红着眼眶。   就很……就很……   反正不想看!   从梁间翻身跃下,舒刃足尖点地,握住清疏横于身前,挽个剑花带起一道银光,指向瞬间攫住秦茵脖颈的外族男子。   “别碰她,别恫吓她,你的对手是我。”   因着开朗皮实的性格,秦茵向来比较能吃苦。   被男人抓进这破庙几个时辰,手腕被绑在上面的麻绳勒得渗出血丝也未吭一声,一边的连翘反倒心疼得险些哭断了气。   可当看到舒刃从天神下凡般落到她面前,眼泪却再忍不住了。   舒刃正要出声安慰,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茵茵别怕,爸爸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又要做秦茵的爸爸,舒哥好难 第29章 Chapter 29   舒刃的喉头微动,手中的清疏被她攥得发出微不可闻的‘咯吱’声。   挺好,来的挺快。   “慎王殿下。”   阴森的声音从破碎的佛像后传来,令舒刃着实一惊。   她在这殿内伏了许久,竟没有发觉佛像后有人。   那她的动作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看到救她的人都来了,秦茵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声嘶力竭地辱骂着身边的男子。   “臭东西,快把我放了,我爹爹会把你们通通杀了的……唔!”   那外族男子似乎嗤笑一声,抬起大掌便给了秦茵一耳光,打得她瞬间没了声息。   “!”   舒刃惊得下意识向前迈上半步,提剑便要开打。   那可是小倒霉蛋最喜欢的女孩子,他都舍不得碰一下,怎能叫人随便打了去?   “侍卫兄弟……”   外族男子散漫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身前的两指微勾,秦茵失去知觉的身体便被吊得更高。   舒刃的视力不好,此时仔细看过去不免微怔,怒色浮于脸上。   他们竟将残云丝捆在秦茵的身上。   那残云丝不用时柔软无比,可一旦接触了血肉,便能够生根一般牢固,坚不可摧。   忒毒了。   细密的血珠从腰际缓缓渗出,痛得秦茵低吟一声。   “可要慎行啊。”   暗自吸了口气,心中揣度着这外族人的阴狠恶毒,舒刃收剑回鞘,后退了几大步,伸出双手翻掌向前,示意他不要再动秦茵。   怀颂早已心疼得眼角微红,长眉拧在一起,似是要将那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但无奈秦茵仍在他的手上,只能忍气吞声地伏低做小。   “你想要什么?只要本王有,都可以给你。”   “慎王殿下倒是大方,那我便不客气了。”   佛像后面的人鬼鬼祟祟,藏了这许久都没有现身,好奇心勾得舒刃太阳穴突突直跳。   余光扫到天干地支的暗卫都跟随在怀颂身后,便也放心了许多,悄声地执剑向人群后面溜去。   破庙后的高墙上有一扇纸窗,舒刃从大门出来,极为缓慢地摸到那处的屋顶上隐藏起来,借着屋檐轻盈转身,顺势从怀中摸出一排半指长的小巧银针。   金疮药忘了带,杀人的暗器倒是下意识装进了口袋里。   他们在殿前谈条件,无论谈不谈得拢,秦茵都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毕竟她的死所带来的益处对外族人来说,能将云国搅得天翻地覆,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如果要秦茵活,他们就必须死。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隐藏起来的那人,如若可以一击即中,将这一排银针都插进他的脖子里,让他无法求救,并且不被前面那人发现他遭受攻击,秦小姐才有命活。   她的轻功在暗卫中说不上数一数二,但最起码凭借着身轻如燕,也能在暗卫排名中落得个前五名。   无声无息地趴在这里需要极大的耐心,舒刃向来缺少这种东西。   正欲动手的时候,那人刚好转身,仿佛在配合她的动作一般。   舒刃出手极快,破空声传到那人的耳中之时,银针已尽数刺入他的哑门穴。   虽未迅速致死,但暗器中是淬了毒的,他今日定是无法活着走出这庙中了。   昭阳跟丢了秦茵,本就是重罪,此时更是想要戴罪立功。   心知舒刃向来不走寻常路,从跟着主子进来时,便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刻盯着,以备不时之需。   看到佛像后的人影晃动了一下,昭阳瞬间跃起,踢向外族男子的人迎穴,顺手夺过他手中的细线,将人踹到殿后。   佛像后被刺中哑门穴的男人分辨出暗器所来的方向,勉力回过身来,濒死朝着高窗扬过一柄短刃。   舒刃眼瞳紧缩,迅速避开致命之处,却仍被正中左肩,穿骨而过。   剧痛之下还没忘偏头看眼殿前的情况,怀颂正手忙脚乱地从秦茵身上解开绳索,小心翼翼地躲过还未取出的残云丝,搂在怀中柔声安慰。   “没事了茵茵,爸爸在呢。”   舒刃不禁失笑,这小倒霉蛋,还想着做别人爸爸呢。   手上没了力气,舒刃意识也随之一空,从屋檐边重重摔落到冷硬的青石板上。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流云阁的卧房里。   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屋顶,舒刃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眼珠。   那把刀是扎到她的脑子了么?   怎的会如此的难受想吐,而且竟然连床栏处的雕花都看不清。   “阿刃,你醒了?伤口还痛吗?你已经睡了三日了。”   卧房门正好被打开,重光端着碗逆光走进来,晃得舒刃急忙阖上眼睛。   “重哥,”舒刃清清嗓子,“伤口不怎么痛,只是头晕得厉害。”   “那正常,服用了九里香后,都会有些副作用的。”   舒刃认同地点点头,九里香镇痛,吃些也不为过,头晕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喝了重光喂到唇边的药汁,舒刃送走重光,刚闭上眼准备再睡一觉,门却又被大力打开。   昭阳端着个小瓷盅走进来便拽起她,“来,阿刃,喝药。”   想着多喝点药有利于伤口的恢复,舒刃压下无奈,就势被他拥着坐起身,顺从地喝掉了小盅里的液体。   “这是什么?”   舒刃抬手擦去嘴角的湿润,拿过小盅仔细闻了闻。   “你睡着的时候喊着伤口痛,我便去膳堂给你熬了点药。”   感激地看了一眼昭阳清俊的面孔,可下一刻眼中的他却逐渐变成了两个,又慢慢变成了四个。   “这……什么药?”   舌尖有些发麻。   “三分三,止痛的,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喂你喝了两日了,身体有没有舒服一点?”   舒刃嘴角猛抽一下。   那你可知道,它不光止痛,还散瞳?   懊恼地摇了摇头,舒刃唯恐再待在这里,一会儿著雍和屠维他们还会端些麻痹她的药,不由分说地灌进她嘴里。   草草地朝着昭阳道了谢,大着舌头下床穿上靴子,舒刃捂住肩头狼狈地逃出卧房。   各位兄弟用药之前不能商量一下吗?真嫌她命长不是?   *   舒刃的伤好得极快,不足半月便能够飞檐走壁。   还未等到大夫给她拆去绷带,就已经重新轮值上岗。   懒洋洋地窝在水木芳华的树上,舒刃目不转睛地盯着屋中作画的自家主子。   她受伤的这段日子,这小倒霉蛋一直待在听雪阁中安抚心上人,倒是没来叨扰她。   安逸无事的时候便喜欢天马行空地乱想,脑中刚掠过‘这段日子’,舒刃便大张着眼睛坐起身。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怀颂说话了,没有得到药物,可竟然还活着。   难道是因为她不清醒,任务就可以不做了?   可受伤那日她也没有同怀颂说上许多话,没有完成任务,却仍旧没死。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自由了?   [积压任务,请宿主于今日完成,如若逾期,死亡警告。]   操。   原地爆锤木棉树数拳,舒刃在怀颂盯着散落一地的木棉花露出惊怔眼神的时候,随着花雨立在他眼前。   “小侍卫?”   “殿下。”   怀颂喜滋滋地奔到舒刃身边,拾起她肩上的花瓣放到石桌上,“我还怕打扰你休息呢,只敢在每日晚间去看你。”   “属下惶恐,”舒刃抿了嘴角,抱拳行礼,“敢问殿下,秦小姐伤势如何了?”   “她也大好了,”想起心爱的姑娘,怀颂的眼尾便温柔起来,“近日吵着要来看你,说要报恩,嘁——”   心爱之人失而复得这一场,使怀颂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她的决心,即便她再孩子气地喜欢小侍卫还是别的什么人,他都不在乎了。   瞅着舒刃一脸温驯的表情,怀颂仍有一点飘忽不定的心思瞬间不再犹豫,今日便向茵茵表明心思!   “小侍卫,”怀颂有些不好意思,“随我去一趟听雪阁,帮我壮壮胆吧。”   舒刃愣怔着点点头,手指在袖中蜷紧。   秦茵的伤势恢复得确实不错,还没到听雪阁的大门,便能听到她的笑声,想来又是在喂鱼。   “殿下,不必害怕,”舒刃想要将手搭在怀颂肩上帮他打气,无奈却闪到了伤口,只能白着脸放下手臂,“属下在这里等您。”   怀颂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迈进院门。   一步一步攀上芙蓉亭的楼梯,怀颂遣退连翘,认认真真地坐到秦茵面前,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   “茵茵,我从小便与你一同长大,什么都依着你,照顾你,如今我们年龄也到了,也比较般配……”   听到自家主子的直男式发言,舒刃暗自为他的爱情捏了把汗。   小倒霉蛋的语气不像求爱,倒像是要续弦,搭伙过日子。   “九哥哥,你确定你说的是认真的?”   秦茵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震惊。   “比真金还真。”   怀颂坐直了身体,双手置于背后互相按住,生怕被秦茵看出来在微微发抖。   “不可能,九哥哥,你再这样说我便跳下去了。”   芙蓉亭内传来衣料的摩擦声,想是秦茵挣开怀颂趴在栏杆上了。   “且慢!说喜欢你是骗你的,其实本王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戏开始啦!   挂一下预收文《有狐》文案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拜托点击专栏收藏小作者不悔哟!MUA!   【文案一】   上神傅里,仙姿玉色,曜如瑰华,是九重天里女上神中的翘楚。   不料,天不遂人愿,福祸相依,傅里终究没能逃过天劫,竟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众人唏嘘不已,惋惜连连,却不曾知晓,傅里是被未婚夫容渊加害致死。   【文案二】   少室山巅,百鬼夜游,容渊仙君掐着她脖子,逼她献出灵核。   只为救他的挚爱无汐。   她被丢进少室山崖,双目失焦的最后一瞬,   竟看到了那个生性清冷的蘅梧仙君,他猩红着眼,血泪满襟,斩杀了容渊和无汐。   随后跟随着她坠下悬崖。   傅里死后,八荒六合少了位女上神,多了只丑狐狸。   这狐狸天性懒惰,却对上神蘅梧寸步不离。   可是这位上神倒好像……有些不对劲。   灵根小有所成的小狐狸,学会了变幻之术,时而变成鸭子,时而变成醍醐,时而又变成一顶绿帽子骑在上神头顶。   惜字如金的蘅梧见之,破天荒展颜笑道:“好狗,再变一个。”   【小剧场】   蘅梧仙君抱着爱宠,从蓬莱东路显摆到瀛洲南街,每每遇到养神兽的仙君,便得意炫耀:   “你的鸡修炼几百年了,怎的还是只笨鸡,看看我的小狗,多拉风!”   说罢,便将傅里丢在地上:“来,里里,变头猪,厉害死他们。”   傅里:……你去老君堂看过没,你指定有点毛病。   感谢在2020-10-09 18:47:45~2020-10-10 14:5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工藤新一 3个;海鸥飞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Chapter 30   “喜, 喜,喜……”   秦茵咽了下口水,从栏杆上爬下来瘫在软褥上, 伸出根纤细的手指哆嗦着冲向怀颂。   “茵茵,你在笑什么?你不信本王?”   本就在情急之下惊吼出来的怀颂此时甚是心虚, 看到秦茵那满脸的奇特神情,只当她在嘻嘻嘻, 面对心上人的轻蔑, 更是心尖发颤。   从听到自家主子展现出那副找老伴儿般的说辞时, 舒刃便已经捂着肩膀溜到芙蓉亭下, 站在秦茵的盲区里,企图用手势制止自家主子胡言乱语。   怀颂正是六神无主之时, 慌乱之余看到舒刃站在斜后方的位置,瞬间觉得自己吃了颗定心丸。   接下来怎么办?   收到自家主子求助般的眼神,舒刃指了指她的脑袋, 双手一摊。   当然是用脑子想啊!问她她怎么知道?   怀颂重重点点头, 仿佛在内心里做出了什么宏大的决定。   “上来!”   踮起脚尖, 抄起双手正要溜走的舒刃突然被自家主子叫住, 呆滞着站在原地抬头看向芙蓉亭。   在叫她?   还没等到回答怀颂的问题, 秦茵便听到怀颂突然发声, 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舒刃。   暂时放下心中的震惊,一咕噜从软褥上坐起身, 秦茵趴在栏杆上喜笑颜开,欢喜地招手。   “舒侍卫!”   手上抱拳回礼,舒刃仍瞅着自家主子,“殿下叫属下?”   怀颂没吭声,垂眸默认了舒刃的话, 似是十分紧张,双手握拳在身侧,拇指时不时搓动着食指的指腹。   舒刃舔舔嘴唇,轻微活动了一下左肩,稳健地拾级而上,站定到最后一个台阶之下躬身抱拳。   “殿下,秦小姐。”   “那日你受了伤,恢复得如何了?”秦茵也是刻意回避着怀颂方才说的那些话,见到舒刃便赶快转移话题,“我还想着要去看看你。”   “属下惶恐,多谢秦小姐挂怀,属下的伤势已然大好。”   回了话后也未直视秦茵,舒刃将身体转向怀颂的那边,低垂着视线等待命令。   秦茵虽讨了没趣却仍是带着笑意,她自知舒刃虽看上去冷情寡淡,但实则内心细腻柔软。   否则也不会敢孤身一人进贼窝,救她这个与他的侍卫生涯中的无关之人。   慢悠悠地靠回软垫上,秦茵默默打量着身前的主仆二人。   刚刚九哥哥说的那些对她爱慕的奇怪言论,看上去不太像是真的。   他向来爱说笑玩闹,许是为了掩饰后面的真情流露才那般铺垫着讲话。   可是喜欢男子也没什么错,每个人经历过的事情都不一样,她虽然不赞同,但是毕竟是九哥哥的事,她也要尊重。   揉揉腰上刚恢复不久的伤口,秦茵迟疑着准备说些什么。   但话到了嘴边又叫她思虑良久,她对男子喜欢男子这件事……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真的有些难以启齿。   “九哥哥,你刚刚说你喜欢……”   身前的怀颂还没什么表情,秦茵的耳尖早已有些泛红。   如今世道,男子与男子虽不被广大民众所接受,但是因着太平盛世,在这繁华无忧的玄雍城中,王公贵族们的爱好也多了起来。   有的世家公子甚至也娶了男妾在府中,都是些柔柔弱弱的小白脸,九哥哥这个长相……   虽是高大英俊,但总带着些单纯天真的意味,若是与男子在一起,倒是真的不知他该当什么身份。   心中这样想着,嘴上也就这般讲了出来。   “九哥哥,那你是男子还是……女子?”   无论男女间的爱情还是男子间的爱情,总归是要共赴巫山的,那有着一样的身体,却是如何决定上下呢?   想到这里,秦茵即便平日里再是放荡不羁,不拘小节的姑娘,此时也红了一张俏脸。   怀颂的表情逐渐失控。   这小丫头还当真了。   不过看她刚刚要入水的那副架势,若是继续表明心意,他还真的怕她一个冲动蹿进水中。   娶她是娶定了,只要她还住在这慎王府中,他就有机会。   大不了用日复一日的真情感动她,再不行就让小侍卫用食物感化她。   只是眼前却是被他情急之下创造了一个麻烦出来,就很难搞。   “本王……”   怀颂吞吞吐吐的回答恰恰印证了秦茵的猜测。   “九哥哥,你不必害羞……说出来,没关系的!”   秦茵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地竟有些兴奋,反倒凑过来亲昵地握住怀颂的手掌,盯着他的眼睛鼓励他说下去。   被心爱之人牵了手,怀颂也有些小兴奋,瞅着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儿,不免喉头一紧。   她似乎并未对他生厌,甚至还愿意摸摸他的手手。   也就意味着只要不叫她怀疑了去,他便还有机会。   那就来吧!   怀颂抬起腿朝前迈出一大步,想着秦茵许是喜爱怀钰那种看起来就很会调情的下流狗男人,手上动作也刻意地装作熟稔。   一把揽住对方的腰肢往自己的怀里带,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轻佻着勾起怀中人的下颌骨,却因没控制好力道,将人勒得干呕一声。   自己却浑然未觉,噘起嘴巴对着那张粉嫩的嘴唇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   “舒刃,本王的侍卫,又会做菜又会吟诗,腿长腰细,本王甚为中意。”   跌撞着被扯进主子怀中的舒刃五雷轰顶。   你妈,像他妈做梦一样。   面带惊悚地瞅着自家主子环抱住她腰肢的大掌,忍下喉间还有些作痒的咳意,舒刃憋得脸通红,一时间无言以对。   然而这脸红看在秦茵的眼中却是情投意合,欲拒还迎。   作为皇子殿下的侍卫,自然是见过了不少世面的,舒刃很快就回过神来。   “殿下……”暗自闭了闭眼稳住波荡的心神,舒刃抿着嘴唇凑到怀颂耳边,艰难地开口,声音极低,“这是要加钱的……”   怀颂霎时慌了神。   不是小侍卫他自己在楼台下面指着他的脸,告诉自己以他当做理由脱身的吗?怎的现在却变卦了?   他已经控制不住一个秦茵了,若是连这个小侍卫也失控了,岂不是颜面尽失?   一手掐着舒刃的腰不让他移动半分,怀颂另一手塞进怀中的口袋里摸索起来。   直到碰到了一颗圆溜溜的东西,这才慢慢掏出来,神秘地从秦茵所看不到的身后怼进舒刃手中。   偷眼看了下手里东西的色泽,舒刃满意地点点头,迅速将南海明珠纳入袖中,转而和怀颂对了个眼神,矮下身子靠上他的肩头。   “是的呢……属下,也甚是倾慕殿下……”   怀颂呲牙一笑,“果真?”   舒刃害羞点头,“果真~”   “本王还以为你并无此意,欲待好好向你表达一番心意,谁知……”   那边怀颂话音未落,秦茵立刻暴怒而起,“不可!”   怀颂一喜。   看,吃醋了不是,登时就有效果了不是?   这姑娘啊,还是要逼上一逼的,不逼她,怎么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遂松开圈住舒刃的双手,将人丢开一边,也不管舒刃站稳了没有,便正身面对秦茵牵住她的两根手指轻轻摇晃,语气羞涩。   “所以啊,茵茵……”   “你怎能喜欢他!”   向来娇弱无力的小姑娘抡圆了胳膊猛地将怀颂的手臂甩开,未加防备的手掌大力磕在芙蓉亭中的汉白玉桌上,碰碎了桌上的茶壶。   舒刃瞬间青了一张脸,冲过去捧起怀颂被碎瓷片扎到、已经开始淌血的手背,用力按住伤口的周围,回头对着秦茵怒目而视。   “秦小姐!”   秦茵也吓了一跳,正想看看怀颂的伤势如何,却被舒刃吼了一声而显得委屈不已,大眼中盈满泪水,可就晃动着不肯掉下来。   “舒刃。”   从舒刃手中扯回了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怀颂摇了摇头,沉声警告。   要放清身份,掂量一下自己在同谁讲话。   坎坷尴尬的表白被怀颂受伤这个插曲搅得三人不欢而散,舒刃回身向秦茵行了礼致歉,扶着怀颂缓步走下芙蓉亭。   瞅着舒刃的背影,秦茵仍是不舍,拍着栏杆叫停怀颂的脚步。   “九哥哥,你当真喜欢舒侍卫?”   怀颂脚下一顿,以为秦茵心中仍有芥蒂,或是寻思着舒刃的身份太过低微。   也知她并不心悦于他,日后的事还是要他努力才行,遂清清嗓子给予肯定。   “那是自然,”用没受伤的手抹了一把手背上的血,怀颂背对着秦茵,牵起舒刃的手腕轻笑一声,“无关他的身份低贱与否,本王都自是倾心阿刃。”   说到这里,怀颂面上一凛,急忙看了眼舒刃。   小侍卫虽出身低贱,但却被他下意识说出来,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   而舒刃似是没有听到怀颂的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颂脸上强装的苦笑,唇角动了动想要劝他莫要伤心,与秦茵的事并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却自知这里还没有她说话的份,旋即又闭上了嘴。   视线转而落在自己被攥得青白的手腕,舒刃睨着怀颂极为罕见的冷凝面孔,闷不吭声地忍下了这钝痛。   ***   合上金疮药的盖子,舒刃低垂着睫羽为怀颂包扎手背上的伤口。   系好一个精致好看的蝴蝶结,起身将从创口中挑出的碎瓷片扔在擦洗的布巾上,准备出去时一并带出。   “刚刚,”怀颂声音低哑,面上露出些窘迫之意,“多谢你了。”   “属下未保护好殿下,已是死罪。”   舒刃以为他在谢她包扎伤口是故意讽刺,遂抱拳请罪。   “不是,我是说帮我解围。”   拍拍身侧的位置,怀颂示意舒刃坐到身边来,不必急着出去。   抿唇磨蹭了两下,舒刃咬住上面的干皮慢慢润湿,这才顺从地坐在怀颂腿边。   “帮殿下解围是属下的分内职责。”   气氛略僵,舒刃沉默了一下,指甲轻扣床榻的边沿,似是在心里做什么斗争一般。   扭头朝着怀颂,再度迟疑片刻,才一副兄弟状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眨了下眼睛,“再说,属下不是收了殿下的钱财么?”   “哈哈,”想起那颗南海明珠,怀颂这才笑骂了舒刃一句,“你个小侍卫,还有脸说这件事,你可知那一颗珠子,顶得上你这辈子的月钱?”   怀颂笑起来,苍白面孔上也多了几分血色,舒刃轻咬一下舌尖,也展颜笑了一下。   “属下自是知道的。”   头一次见到舒刃露齿的笑容,怀颂不由伸出手去,想要留住这抹笑。   被人将嘴唇按在牙齿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舒刃深吸了一口气。   这逼又想干嘛?   “我想多看看你笑。”   怀颂面上一派深情,手上的动作却总是叫人难以理解。   被迫呲着牙的舒刃面不改色,心如止水,任凭自家主子玩得开心。   看舒刃没什么反抗的念头,怀颂玩得也没了意思,便松开手,蜷着膝盖窝坐到床榻里。   “小侍卫。”   “属下在。”   舔舔被他大力捏得渗出血丝的嘴唇,舒刃紧忙回话。   “你说,”怅惘地叹了口气,怀颂语气幽幽,“我怎么所有尴尬的场面,都被你看到了呢?”   听不出他的情绪如何,舒刃便没有吭声,等待他的下文。   “我是不是该杀你灭口啊?”   心知小倒霉蛋不会将她怎样,但舒刃此时却格外地心情烦躁,造反般地抽出清疏,双手递到怀颂手边。   “但凭殿下吩咐。”   “你。”   怀颂噎了一下,怒极地瞪过去,反手打开了眼前闪着银光的长剑,对着舒刃微隆的胸肌便掐了一把。   某侍卫有口难言,面如土色地按住自己的胸肌,唯唯诺诺地向后退了退。   “既然你也看到了茵茵拒绝我,和我搪塞给她的理由。”   漫不经心地挠挠头,怀颂偷眼看了下舒刃的反应,“那你就要陪我演完这出戏,直到我抱得茵茵归。”   不知为什么,在小侍卫面前丢了面子,却不觉得丢脸,甚至可以贪婪地提出非分之想。   可被茵茵看到自己哪怕掉了个饭粒恐怕都会臊得钻进地里。   许是他的小侍卫真的足够平易近人吧,让人可以放下心防去同他交流。   舒刃正叠着布巾,闻言食指抖了一下,弄乱了原本的线条,只得展开重新去铺。   “那是……自然。属下遵命。”   怀颂心力交瘁,手上伤口的疼痛也被放大了数倍,令他想要放纵自己的矜持,像孩童般地哭闹发泄。   暗恋多年,还是得到了一场漫长的失恋。   安静地捏着布巾看了他半晌,舒刃起身抖开被子盖在怀颂身上。   “殿下歇息一会儿吧,属下去为您做些有利于伤口恢复的餐食。”   走到门口,舒刃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哽咽,极不明显,但凡她呼吸的声音再大些,恐怕便听不清了。   眉心渐渐拢起,舒展的五指倏地握住清疏,暗自敛眸吸气,随即推门走了出去。   倚在廊下均匀着呼吸,舒刃抬腕捂在平坦的小腹上,面色比屋中的怀颂还要苍白几分。   癸水来了。操。   方才在芙蓉亭的时候,被怀颂大力扯了一把,后腰撞在石桌上,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可偏生这身体仿佛是在作对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腰还没好,肚子又开始疼了。   原打算直接去膳堂做菜,现在只能回到卧房换身衣裳收拾一下再行前往。   被那几位兄弟灌的药还未彻底失去药效,舒刃耳朵仍是嗡嗡作响,头晕目眩,进了卧房上好门闩,瘫倒在床榻上望着屋顶便开始发呆。   手上动作没停,三下五除二地扯开了上衣,不放心地看了眼锁好的门,抬手放下床帐挡住身体,拽下裹胸彻底放飞自我。   内室传来了惊讶的吸气声,舒刃半阖着的眼睛猛地张开,拉过被子围住肩背,手边清疏应声出鞘。   “谁在那!”   里面的人似乎被吓到,等了半天也未见身影。   索性都被这人看到了,如若沟通无果,那便只能强迫他保守秘密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传来,舒刃眯起眼睛坐直身体,握紧剑柄,声音微厉。   “出来。”   “哥哥……”   声音细若蚊蚋,是云央。   “你……”   舒刃收剑回鞘,将被子裹得更紧。   也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多少。   “哥哥的皮肤,”云央羞得脸颊通红,“好生白净细腻,倒像个女子一般。”   她没看到自己脱了衣裳?   “还有胸肌……也比寻常男子要坚|挺些。”   些?   虽是被看到了身子,可是没被发现秘密,舒刃觉得很开心。   但是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哪里很不顺耳,又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   “啊对,”舒刃伸展手臂,做了两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我比较勤于锻炼,所以肌肉要硬朗许多。”   云央心中很是欢喜,她的哥哥今日似乎有些话多,难不成是与她分别甚久,对她生了思念不成?   “哥哥总是那样迷人。”轻移莲步坐到舒刃的身边,云央纤指慢抬,抚上舒刃未拆绷带的伤口,“伤口可好多了?”   女子的手总是有些微冷,触碰到刚褪去衣物的温热身体,不免带来凉意。   舒刃冻得一抖,双手在内用力掐紧被子,生怕云央再度欲行不轨之事。   “好,好多了,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我给哥哥做了双鞋子,”看舒刃躺在床上还未脱去脚上的鞋子,云央弯下腰身按上她的脚踝,胸前的波涛汹涌挤压着舒刃的另一条小腿,“想着等到哥哥回来试试大小。”   “不不不,不用。”生怕她发现致命的秘密,只想赶快把人赶出去的舒刃不由结巴起来,撑起身子推拒着云央的手臂,“你,你,你多大鞋,我多大脚。”   “哥哥何时学会说笑了?”   听到舒刃说这话,云央不仅不出去了,反倒捂着嘴坐在床边笑了起来。   她这笑得一发不可收拾,把一旁的舒刃急得头皮发麻。   这小娘子还不出去,她怎么换裤子?   裤子濡湿了一点,舒刃瞬间脸色一滞,“云央。”   云央笑得正开心着,听到舒刃严肃地叫她,正了正神色,福了一福。   “哥哥。”   “我受了点伤,你可以去帮我烧些热水吗?”   “自然可以,哥哥稍等。”   门刚被关上,舒刃便手忙脚乱地抄起裹胸往身上围。   好惊险,以后再不可随意将裹胸取下了。   不过好在没有被发现。   可是她明明几乎已经脱光了,为什么没有被发现?   云央出去了,自然也可以好好回想刚刚到底哪里不对劲,想出些苗头后,舒刃的脸绿了。   刚出了舒刃的屋子,云央便迎头望见了朝这边走过来的怀颂,急忙躬身行了礼。   “王爷。”   每次瞅着云央,怀颂都万分地不爽,悬着手臂轻哼一声,“昂,起来吧。”   云央应了一声便果断起身离开,丁点儿拖泥带水都没有。   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怀颂到底所为何事,却发现他蹲在舒刃的卧房前,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在后脑上摸索,似乎在冥思苦想什么。   “王爷?”生怕他进去打扰舒刃休息,云央再度折返回来,弯腰询问怀颂,“王爷若是有什么紧急的要事找哥哥,不知奴婢是否可以代劳。”   不耐烦地抬头瞅了眼同他讲话的人,怀颂入眼便是白花花的一片,不禁有些眼晕。   “本王找舒刃还得同你请示?”   怀颂声音颇大,屋中的舒刃即便再迷糊也听得一清二楚,正脱到一半的裤子也慌忙扯回到腰间,一头扎进床榻里藏到被子下装作熟睡。   听到云央浅浅地说了句‘不敢’,而后便没了声音。   门被缓缓推开,接着便是怀颂因蹑手蹑脚而略显猥琐的脚步声。   “小侍卫?”   看到被子隆起了一片,才知云央不让他打扰舒刃的目的,原来是倦了回到卧房睡起觉来。   怀颂更是放轻了关门的声音,默默坐在桌案边等了良久。   却发现舒刃根本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不禁有些心急。   “小侍卫!”   躲在被子里咬住被角的舒刃拼命忍住心中的笑意。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   “小侍卫,你帮帮我。”   听到怀颂的声音极近,舒刃不知他竟何时坐到了床边的地上,怀颂伸出一根手指戳上舒刃的后腰。   向来生死不惧,鬼神不畏的舒刃有一个相当致命的弱点。   就是怕痒。   没想到魂穿一回,还把她这个毛病也带过来了。   相比上一世的怕痒程度,虽然已经好上不少。   但此时全神贯注在防范怀颂的呼唤上,被猛然戳了一下腰间,舒刃像条垂死挣扎的鱼一样蹿了起来。   惊喘一声后,舒刃也没法再装下去了,只能当做刚醒的模样,对着怀颂做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殿下……您来了。”   看到小侍卫‘腾’地一下跳起来,怀颂瞳孔地震,惊怔地打量着一身凌乱中衣的舒刃。   中衣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清香,精巧纤薄的锁骨露出半边,左肩上还未曾拆去的纱布凸出了半寸,衬得人病娇可怜。   他还从未见过……小侍卫这等风采。   一想到刚刚的云央可能在屋中同他这样那样,还看到了他如此迷人的一面,怀颂便再度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舒刃怒目而视。   “你怎会如此不要脸皮!”   “王府养你,不是要你谈情说爱的!”   “给我做的恢复伤口的餐饭呢?喂狗嘴里去了?”   舒刃不明就里,讶异地跪坐在床榻上瞧着自家主子发羊癫疯。   小倒霉蛋想要干什么,怎么无缘无故过来找茬儿?   他在气头上就不能同他一般见识,得找个别的理由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闻猪蹄对伤口的恢复极有好处,殿下可想尝尝?”   “果真?”   怀颂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又暗自懊恼自己的没出息,愠怒地白了一眼舒刃。   “果真,属下不骗您。”   整理着裹胸外面早已穿好的中衣,舒刃抬手示意怀颂先去门外等她。   毕竟身下实在是太难受了,要尽快给这祖宗做好饭菜,她才能去寻一僻静之处洗个澡。   被猪蹄吸引了注意力,怀颂一时间忘记了他欲求助舒刃的事情,听话地双手抱膝坐在舒刃门前的廊下。   云央端着水盆,大老远便看到一脸乖巧的王爷,像只温和的巨型犬一般守在舒刃门口,心中难免生出诧异。   此等举动,哪有王爷的样子?   屋中的舒刃从怀颂出去后便开始手忙脚乱地脱裤子换衣裳,捧着书案上盛放的茉莉花在屋中疯狂竞走了数圈,才将血腥味彻底消除。   因着一会要做饭,便换了身深青色的袍子,手腕上缠着同样颜色的护手,仍是以红绸束发,腰间系着条简单的玄色腰带,衬得身段极佳。   推门时正好碰到了云央,舒刃这才想起因着想要支开她而拜托她烧热水的事情,遂心生歉意。   “云央,抱歉啊,我要陪殿下去膳堂了,今日麻烦你了。”   云央面上未曾不悦,还没等她同舒刃寒暄告别,一旁的怀颂倒是如同眼红的妒妇一般酸气冲天,“还不走,你是想跟她生个孩子吗?”   “殿下恕罪。”   舒刃朝云央微微颔首,抱着怀里的黑色小瓷盅,转身跟上大步离开的怀颂。   未得到传膳口令的膳堂此时炊烟袅袅,一切准备就绪。   怀颂二人进门时,武田正被一群厨师围在中间吹捧着手艺。   “武师傅的手艺真是极佳啊……”   “看这小兔子的眼睛,甚为传神!”   “紫薯山药糕实在美味,武师傅真乃神人也!怎会想出如此绝妙的点子!”   武田挠着后脑勺正要解释他的偷师行为,余光正巧瞄到了门口抱胸而立的主子,霎时跪了下去。   “殿下驾临!小的……”   “别说废话,你们出去,舒刃要做菜了。”   怀颂挥挥手,面露不耐。   跪在地上的大师傅们纷纷唯诺着离开,经过舒刃的时候,皆露出惊讶的表情。   舒刃摸了摸什么东西都没沾的脸,莫名其妙地回望他们,碍于怀颂在此,便没有追问他们如此看她的缘由。   放下手中一路抱过来的瓷盅,舒刃洗净了手,照例搬着小凳子放在怀颂脚边。   “殿下坐在这里看着便好。”   今日的食材颇丰,可以给这祖宗多做几道称心如意的菜式。   他伤了心,该吃些甜食舒缓一下心情。   从地上捞起了个南瓜,因着腹中作痛,舒刃懒得回身去拿刀,遂从腰间抽出清疏开始削皮。   洗净之后切成薄片上锅开蒸,在等待南瓜蒸熟的过程中,取出存放在冰室里的猪蹄洗净焯水。   这边的南瓜已经熟透,加入糯米粉搅成面絮状,再揉成光滑的面团。   怀颂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舒刃的一举一动,明明是想看清他手上的动作,眼神却总是忍不住瞥向他的腰间。   那腰太细了,今日他搂着的时候,几乎一掌就可以握住。   难道是太监的身体无法将餐食完全吸收,导致他无法长胖?   这样说来,小侍卫真的很可怜,他不该总是对他那般凶煞。   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事情,舒刃自是不知怀颂的内心活动,只是时不时地觉得有些芒刺在背。   揪出一个丸子大小的面团搓圆压扁,掏出从房间带来的瓷盅掀开盖子,用汤匙抠出一坨放在压扁的面团上。   “那是什么?黑黢黢的。”   在舒刃面前的面子早已不复存在,怀颂也不怕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想问便开了口。   “回殿下,此物名唤豆沙。”   舒刃忙里抽闲地回了一句,专心致志地低头将南瓜饼收口。   “豆沙是何物?”   坐在那里看得不甚真切,怀颂便起身走到小侍卫身边,低头琢磨着他手里的东西。   “是红豆沙,将红豆浸泡煮熟碾压成细泥,然后……殿下?”   低头捏到了第三个丸子时,舒刃右肩一沉,接着鼻息间就传来了冲破膳堂烟火气的苏合香,散发着淡幽舒缓的气味。   因着好奇想看,身子却又不大爽利,怀颂便躬身将下巴搭在了自家小侍卫的肩上,与他同一高度观察着那颜色奇怪的豆沙。   “继续说。”   不习惯有人贴她如此近,舒刃指尖轻颤,捋顺了呼吸,轻轻点头,“是。”   “然后混合菜油和糖浆,所融成的豆沙馅料。”   怀颂点点头,未吭声也未离开舒刃的肩膀,仍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   只求他尽快离开自己的身体,舒刃将南瓜球递到怀颂脸前,侧头问他。   “殿下可想试试?”   干燥的唇瓣极快地擦过微凉的双唇,带起心中的一阵颤栗。   舒刃呆滞着不知该如何动作,僵在原地一脸懵逼。   被蹭到嘴唇的怀颂微讶,一时也忘记了挪开脑袋去躲避,只想着小侍卫的嘴唇为何如此干燥,不似往日那样柔软。   锅中煮着的猪蹄‘滋滋’作响,蒸腾出的热气弥漫了整间屋子,顺势掩盖了舒刃脸上的灼烫。   怀颂这样想着,手指也慢慢抬起,按上了舒刃的眼尾细致抚摸。   小侍卫脸上的红晕怎得比茵茵还要好看些。   “你的眼睛……”   被那只手掌上的纱布磨到了脸颊,舒刃瞬时恢复了理智,急忙后退一步躲开怀颂的触摸,捏着那颗南瓜球抱拳请罪。   “属下唐突了,请殿下治罪。”   掌中的温热皮肤突然消失,怀颂轻蹭了一下指尖的余温,笑道,“我们今日不是已经互表了心意吗?又谈何唐突?”   知他在为自己解围,舒刃双手垂向身侧也笑起来,“多谢殿下恕罪。”   “快继续做吧,我陪着你。”   怀颂一掀袍边,衣袂翻飞,稳稳坐在门边的矮凳上。   应了一声,舒刃去锅中将猪蹄捞出,放在一旁备用,转而又回到案板前团丸子。   南瓜不算太大,混合了糯米粉正好做八个,主子三个她三个,其余都是武田的。   将沾好熟芝麻的南瓜饼放入刷好油的锅中,煎至两面金黄盛入盘中,回身递给了怀颂。   “殿下尝尝。”   未再看怀颂吃了芝麻南瓜饼后的没出息样子,舒刃已经开始在另一个锅中下入葱姜蒜开始爆香。   随后依次放入八角、香叶、桂皮以及干辣椒翻炒,直到出了香味再洒进一把冰糖。   怀颂喜甜,冰糖可以多放一些。   手上动作没停,舒刃琢磨着劝劝怀颂,想让他不要再执着于不爱他的人。   以他的身份地位,姿容学识往外面一站,还不有大把的姑娘哭着嚷着要嫁给他。   “殿下,其实……即便您是再好的柑橘,但奈何秦小姐是喜欢荔枝的。”   锅铲轻翻没过猪蹄的汤汁,蹲下身加了一把火,舒刃自顾自地出言劝说。   “与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才会快乐,您也会是别的姑娘翘首以盼的良人。”   小倒霉蛋干嘛呢?   没听到自家主子的回应,舒刃蹙眉回头望去。   怀颂嘴角沾着几颗芝麻粒,好看的眸子有些发红,许是被屋中热气熏的。   眼睛的主人却浑然不觉,咀嚼得甚是香甜,口中也念念有词。   “真好吃,我好想给茵茵送去尝尝。”   操,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喜欢,鞠躬。   PS:看都看到这里了,不留个评论像话吗?   再PS:前十名有红包。   PPS:告辞。 第31章 Chapter 31   端着收汁盛出的红烧猪蹄半蹲在自家主子面前, 舒刃指尖轻抠碗沿,在心里琢磨着合适的说辞。   怀颂仍是垂头径自吃着那芝麻南瓜饼,避开舒刃的视线不去看他。   “你蹲在这做什么?”   舒刃向来神经敏感, 对怀颂的音容笑貌早已真切地刻入脑子里。   他的声音不对劲。   虽然极为细微,但是她听得出来。   这傻子哭了。   舒刃没有谈过恋爱, 也无法理解为情所困的滋味,只觉得身为一个男人, 缩在这里哭哭啼啼太过窝囊。   重重将手中物件儿放置到灶台上, 上前一步捧起怀颂就快侧头伸进墙里的脸。   “殿下……嘶……”舒刃腹中一痛, 缓了口气才继续开口, “您不……”   “你怎么了?”   草草抹去嘴角的芝麻粒,怀颂紧忙从凳子上起身, 双手掐住舒刃的咯吱窝将人按在上面。   “伤口痛?”   被碰到咯吱窝还来不及笑,自家主子突如其来的关心便把舒刃雷了个外焦里嫩。   表白被拒咋转性了?   小倒霉蛋眼睛红红的,还强作镇定假装自己没哭呢。   身上乏累, 此时能有个座位, 舒刃也乐得轻松, 未再与自家主子推脱, 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倚向身后的墙。   可原本应有的冰凉触感却未如期而至, 便诧异地回过头去。   以为是靠到了什么鸡鸭才这样暖烘烘的, 自家主子看到鸡鸭可能会昏厥的念头一闪而过,舒刃正要手起刀落制住鸡鸭的命门。   定睛一看, 竟是小倒霉蛋的手掌。   “殿下?”   怀颂眸中堆满笑意,伸出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弹了下舒刃光洁的额头,“墙很凉。”   看着那双刚为心上人流过泪的眼睛,舒刃的心头不知为何猛地一酸,鬼使神差般地伸出食指按在怀颂的眼尾, 轻轻一抹。   晶莹的水渍被沾到指尖,在灯火通明的膳堂中无所遁形。   舒刃好像突然明白他落泪的理由了。   瞅着一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的乖巧小侍卫,怀颂失笑一声,抬掌扯下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经过肩上蹭去他手上的水珠。   “被你发现,我是不是又要灭你的口了?”   他的掌心很热,几乎快要灼伤舒刃的手背。   “殿下……”   被烫得恢复了理智,舒刃急忙抽出手腕,两手握拳抵在并拢的膝盖上,眼神不敢再看向那双眼睛。   “小侍卫你害羞了?”   怀颂手长脚长,伸展手臂不用起身便能将盘子放在那边的灶台上,另一手仍旧拢在舒刃背后。   从远处看,倒像是在环抱着这清瘦侍卫一般。   “殿下在属下面前不必强装。”内心挣扎了良久,舒刃才张开双臂朝向怀颂,“听闻医者说,拥抱可以消除沮丧,要试试吗?”   平日里小侍卫身上时常散发着高岭之花的气质,现如此这般坐在矮凳上,身边都是柴火和尘土,自己还从未见到他浑身充满烟火气的样子,倒真的有点像个活人了。   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怀颂就着蹲在地上的动作,向后错开半步扎稳下盘,身子往前一探,将小侍卫拥个满怀。   下巴依旧靠在舒刃未受伤的右肩上,怀颂贴着他的耳朵喃喃自语,“我只是在逗她开心,不是傻子……”   “知道,属下知道。”   轻轻拍打着怀颂宽厚的肩背,舒刃闭上眼睛,也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处慢慢左右摇晃。   抱着他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年少时养过的那只金毛猎犬,聪明漂亮,喜欢傻笑,也喜欢倚在她的脚边玩球。   在她病发的时候为她找药,甚至也会将爪子搭在她的肩上,像人类一样拥抱,粉红舌头上的口水滴在她的背后。   心中想着,背后竟然真的就湿润起来。   “……”   舒刃松开一只手,反掌探向背后,正巧戳中了怀颂即将掉落出下一滴泪水的眼睛。   “属下鲁莽,请殿下治罪。”   捂着快被捅瞎的眼睛,怀颂哼哼唧唧地向后用力坐在地上,长腿伸到舒刃的两腿之间。   “我要瞎了……小侍卫,我要瞎了……”   操,娘们儿样。   舒刃不惯着他,起身从怀颂的腿上迈过,径自盛了两盆醇香饱满的白米饭,端着红烧猪蹄便离开膳堂。   “殿下吃不吃猪蹄,不吃属下端走了。”   “吃。”   连跑带跳地跟上了自家的小侍卫,怀颂没忘将灶台上所有的南瓜饼一并带走,只留下狼藉一片的战局。   好说歹说劝着小侍卫进了水木芳华用餐,殷勤地倒了茶水,准备了布巾,只待舒刃落座。   怀颂这般做法自是有他的计量,暗忖着小侍卫若是吃不完,并且自己一直灌他茶水,他定会早早地饱了,那么剩下的饭便是他的了。   似是看破他心中所想,舒刃从进屋开始,便一滴水都不喝,只管低头专心致志地啃着猪蹄。   从前在宫中之时,怀颂从未连着骨头啃过这些东西,向来都是宫女太监切好了摆成盘儿呈上来。   如今充满期待地凑上去一看,在如此近的距离中看到盆中浓油赤酱的菜式,心潮甚是澎湃,一时之间按捺不住激动,抄起筷子便戳了上去。   哪知猪蹄尤为滑腻,筷子尖的面积又太小,大力一插,那块猪蹄便从盆中飞了出去,直接弹到舒刃的胸前,又一路轱辘着落在地上。   “……”   舒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狂躁,换上和蔼的神色,“殿下可以用手。”   看到那猪蹄飞出去的瞬间,怀颂心中便是一惊。   他深知小侍卫爱干净,上次用他的衣裳给自己的鞋子擦泥,险些就以为自己无缘大统了。   而此时他却这般宽宏大量,一副不同自己计较的样子,自己定是要好好表现一番,让小侍卫觉得他这个主子果真如春风般温暖。   想到这里,怀颂一边为自己的才智魅力感到心动,一边探出手指去实施计划。   果不其然,小侍卫震惊地看向他,停下了吃猪蹄的动作,微微张开挂着一点油渍的红润嘴唇。   啧,可能是要向他道谢了……他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殿下,”舒刃用布巾擦了擦指尖的油,抄起清疏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一晃,“您发癫了?”   怀颂的视线跟着舒刃落到在她胸前反复蹭弄摩挲的手掌,嘴巴一扁,又用力蹭了几下,“怎么了嘛。”   他不是用手在擦嘛。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这么凶,茵茵为何还会喜欢你!”   霎时忽略了胸前动个不停的手,舒刃惊得瞪大眼睛,“殿下说什么?”   “茵茵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满意了!”   怀颂的气也上来了,手中筷子一扔,颓然地垂下脑袋,整个人换了个方向,宽阔的后背像个狗熊。   “秦小姐……喜欢属下?”   艰难地将信息拼凑起来,舒刃难以置信地复述了一遍。   “你从我房里出去之后,我又去了趟听雪阁。”   怀颂并未觉得面上无光,表情平静地阐述起来。   手中握着半块猪蹄,舒刃坐在自家主子对面沉默地听着。   “我想着许是因为有你这个外人在,她一个女孩子家,觉得若是擅自答应了我,恐会落下轻浮的话柄。”   “便在包好伤口后,又去找她一次,这次她倒未曾以死相逼,只是问了我数次,是否真的与你两情相悦。”   “看她的那样子,似乎是真的不曾倾心于我。”   说到这里,怀颂的声音似乎又有些微颤,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润湿嗓子才继续开口。   “她说她喜爱你这样温柔的男子,俊逸果敢,面冷心热。”   再度上下打量了舒刃一番,怀颂倒未反驳秦茵的说法。   “殿下未曾告诉秦小姐,属下是宦官,所以才如此没有男子气概?”   舒刃一心只想让怀颂切莫要对自己有敌意,却不曾想过身为宦官对男子来说,是何等的屈辱。   “我怎会辱你?”   望向她的眼神湿润漆黑,无端显出几分凌厉。   带着将人生吞活剥般的嗜血,却又有手法老练的冷静。   头一次看到这样神态的怀颂,舒刃不免有些心惊。   他这副样子,实在与外界那些传言他是个憨傻皇子的形象,大不相同。   “这种话,日后不要再说。”   怀颂垂下眼皮儿,未再看他,蹲在地上捡起筷子,用布巾随意擦擦,夹起另一个盘子里的南瓜饼咀嚼起来。   “殿下,饼凉了,属下去热一下吧。”   浑身冰冷地从那两道眼神中脱身出来,舒刃突然有些不敢待在这个房间里。   “不必,”怀颂按住舒刃伸过来的手,反手将那几根凉得刺骨的手指握进手中,“你坐下吃饭。”   舒刃低低应了声是。   似乎也感受到了舒刃的畏惧,怀颂狡黠地眨动了几下眼睛。   “小侍卫你怎么啦?快吃猪蹄呀。”   言罢便徒手捏住一块色泽均匀的猪蹄放到嘴边,挑眉示意舒刃也识相一点快点开吃。   舒刃顺了他的心意后,他才满意地张开嘴咬下去。   而这次弹到了舒刃脑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喜欢舒哥和颂颂,鞠躬!   每日一啰嗦:作者专栏嗷嗷待哺,求好心人收养   再啰嗦:基友玥佩:文名《媚妾·古早狗血(男主重生)》求预收   鞠躬*2感谢在2020-10-13 17:06:14~2020-10-14 15:3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工藤新一、一只可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贾维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Chapter 32   舒刃额上顶着一块油渍, 眸中燃起怒火。   这傻子的嘴是刚长出来的吗?   她炖得又软又糯的猪蹄,被他这么一咬,质感好像成了崩嘴的钢筋一样。   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 舒刃竭尽全力地压制着自己隐约要爆发的狂躁。   “哎,小侍卫, ”怀颂将手掌横于舒刃眼前晃了晃,随后按住他的脸, 制止住自家侍卫逐渐狰狞的表情, 语速慢悠悠的。   “莫要生气, 生气便是你的不对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考验你。”   考你大爷。   算了, 惹不起,你有钱你说的都对。   舒刃嘴唇弯起,勾出一个委屈又不失礼貌的苦笑, 额上带着星星点点凝固了的猪油, 抄起筷子继续用起饭来。   偷眼瞅着小侍卫似乎不会再发脾气了, 怀颂的胆子才大了起来。   学着舒刃的样子, 两指抠住猪蹄放在嘴边啃了一口, 猪皮滑腻异常, 怀颂还从未需要用如此不雅的动作来吃的食物,不由觉得还挺新鲜。   只听‘咔哒’一响, 伴随着九皇子殿下上下排牙齿咬在一起的动静,猪蹄应声落在桌上。   “不吃了!”   怀颂吃了个寂寞,心下狂怒。   冷眼旁观的小侍卫内心尤为不解。   这小倒霉蛋难不成是口腔肌无力症?   “发生何事,殿下为何不吃?”   舒刃一副热闹看得正欢的表情询问道,被自家主子憋屈地瞪了一眼。   呆坐在椅子上嚼了两口空气, 怀颂迎上自家小侍卫迷惑的眼神,轻描淡写地解释。   “我可能是咬到了两根猪毛,现在卡住了……不过还蛮有嚼劲。”   “……”   舒刃叹了口气,暗道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实在是不好伺候。   拿起刚刚被咬秃噜的猪蹄,两指插进骨头下面用力一拔,滑软的猪蹄被顺利地扯下来,骨头丢在闲置的盘里,肉扔进怀颂的碗中。   “吃吧。”   干脆利落的动作一气呵成,怀颂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正要学习舒刃的手法时,门外落下一道黑影。   被秦茵之前失踪的事情闹得心有余悸,如今只要看到暗卫在门口有事欲待禀报,怀颂的心便会收紧一瞬。   同自家主子对了下视线,舒刃点点头,用布巾擦了手后,走到那黑影前将门打开,侧身把人让进来。   “殿下。”   男人进了屋内未曾多看,仿佛一台机器一样跪在地上等待怀颂的吩咐。   同别的暗卫不同,这名男子倒真的有些像个太监,身形削瘦,身量同她差不多高,虽戴着面具,但仍可见到他脖子处呈现着终日不见光亮的惨白之色。   舒刃与这名暗卫并不熟识,但怀颂耳力非凡,当这人落在水木芳华院内的时候,他便定然已经判断出是自己人无疑。   “柔兆,”怀颂扯过舒刃刚刚擦过手的布巾也蹭了蹭,正身朝向名为柔兆的暗卫,抬手命他不必拘礼,“怎的提前归城了?”   “回殿下,可需……”   说到这里,柔兆余光瞄了眼舒刃的方向,才再度抬头看向怀颂。   柔兆的声音果然如同舒刃预期的那般细软,让她一度怀疑他也是个女的。   “不必,”怀颂挥挥手,示意不用在意舒刃的存在,全然一副信任他的模样,径自起身走进内室,“你说你的。”   “太傅大人的事情,属下已经调查完毕。”   被怀颂命令起身,柔兆跟着自家主子进了内室,站在桌案前将所知之事徐徐道来。   舒刃毕竟不是圣贤之人,做不到非礼勿听。   这些所谓的机要之事就这样连滚带爬地闯进了她的耳朵里。   太傅大人。   当朝的太傅大人金城陪伴着当今圣上一路走过来,渡过了七子夺嫡的艰难时光,如今位列三公,官拜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主子要动他?   舒刃突然记起他们从招摇山回来的那日,她捶过的那个好色之徒,似乎就是金城大人的侄子,主子那时还曾诱骗他写下过认罪书?   难不成从那时开始,主子便已经计划着要动这位在朝中地位稳如磐石的太傅大人了?   听他们说着行业黑话,舒刃有点琢磨不太明白。   而因着刚刚给自家主子剥猪蹄,没顾得上自己吃饭,胃里此时仍有些饥肠辘辘。   偷瞅了眼将她视若无物的两人,舒刃手上的动作逐渐猥琐起来。   右手指尖捏勾,从身后缓缓绕至身体左侧,左手仍旧握着清疏,一派道貌岸然的严谨侍卫之象。   抓到一手油也不管不顾,从已经有些凝固的盆中揪出一块略小的嫩滑猪蹄,再偷偷转移到身侧。   舒刃再度观察着柔兆的方向,抖开护手,装作咳嗽的模样,迅速用右手捂住嘴巴,从而将猪蹄果断吞进口中。   塞得鼓胀的脸颊露出了幸福满足的微笑。   隔着薄纱看到小侍卫脸上的油渍和圆鼓鼓的两颊,怀颂没忍住笑了一声,又想起现在讨论的事情,随即抚了下太阳穴,垂眉正色。   听到主子的笑声,柔兆诧异不已。   他向主子汇报太傅大人因那方面不行,所以只得抱养兄长之子的这件事情很好笑吗?   暗自揣摩了一下怀颂的笑意,柔兆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可能确实有点好笑。   “造孽造多了,子嗣自然不会上他的门。”   怀颂将整个身体向后靠,长腿从桌案下露出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柔兆道了声是,看到主子有些疲累,便收了声音,等待怀颂让他继续的命令。   在外间桌边站着吃猪蹄的舒刃却浑然不知,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柔兆已经不再吭声的时候,整个屋内便已经恢复了寂静。   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将猪骨头上的筋头咬下来,可无奈这个身体的原主牙口不如上一世她自己的,咬了这许久都没能成功。   于是骤然安静下来之时,舒刃停止咀嚼为时已晚。   里间外间和大堂加在一起,只剩下她‘咯嘣咯嘣’嚼猪骨的声音。   往往尴尬的时候,会让人更尴尬。   因着紧张,舒刃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嘟’一声,想是口水跟着猪皮一块儿下了肚。   “小侍卫,想吃,便坐下吃。”   怀颂语意带笑,似乎若是没有柔兆在场,早已拍桌大笑起来了。   “回殿下,属下不饿,也未曾进食。”   舒刃向来要面子,从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从来不会偷吃东西,甚至连去洗手间都觉得害羞。   如今来到了这里,谁也不与她相识,她便自然敢抛开脸面,放飞自我起来。   原以为面对着这个同样经常出丑的主子,她也就算不得什么,可此时的场景,竟有些像被幼儿园老师抓到了吃得满脸糖糕渣渣却不承认的小朋友。   “真的吗?我不信。”   似是蓄意要刁难于他,怀颂起了兴致,原本靠在太师椅上的身体整个向前压低,双手撑在桌案两侧,作势要站起身来。   含着猪骨的嘴巴空间本就不大,而此时却要回话,还要努力不能将猪骨从口中掉落出来,舒刃有苦难言。   “不不不……噗噜——”   刚说了几个‘不’字,舒刃嘴里的猪骨便随着这个嘴型喷了出来,正好砸在因故意挑衅而走过来的怀颂胸前。   低头盯着胸前的油渍加口水,怀颂白净的面孔黑了几分。   小侍卫的这个做法……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不是故意的。   柔兆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撸袖子,以备干脆地拖走舒刃的尸体。   惊得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舒刃抛开清疏,扯下护手就蹭上了自家主子的胸膛大力搓揉。   “殿下,无事的,还来得及,五秒还没到……”   情急之下舒刃有些语无伦次,边蹭边努力为自己的性命争取宽大处理,想到什么便顺口说了出来。   听到这极像某位杀手姓名的两个字,怀颂的脸色又黑了不少。   难不成还是小侍卫的什么姘头?   竟敢给本王随便地花枝招展,呵。   想到这里,怀颂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欲再给他一次机会。   “……五秒是哪一位?”   “……哈?”   舒刃被这个神奇的量词唬住了一瞬,手上动作却没停。   仔细一想,这小倒霉蛋肯定是不知计时方式啊,可能又用那颗小心眼子琢磨奇怪的事情呢。   反正他不懂,随便冠一个理由好了。   “殿下,五秒与爸爸相似,不可随意称呼,属下也是因心急而不得以才说出,您看,说了之后,便像有了巫术般,污渍消失大半了。”   听到了合理的解释,怀颂整个人从头顶到脚尖的紧张感都立时消失无踪,得意地负手挺胸。   “谅你也不敢随意偷情。”   这胸挺起来倒方便了舒刃更加用力地去擦拭,但即便怀颂是名男子,也是朵皇室的娇花,被这么大力地推搡,不免有些不满。   “哎,这五秒有些刺痛,小侍卫你动作轻些。”   “好嘞,瞧好吧您。”   舒刃觉得自己和某种职业无形中重合了许多,甚至还有点想吆喝两嗓子。   内间里蓄势待发的柔兆觉得自己要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崽崽,专栏求收藏嘛,OTZ,我太难了。感谢在2020-10-14 15:38:11~2020-10-15 20:4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工藤新一、一只可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可爱、贾维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天玄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Chapter 33   “殿下。”   瞅着极不将自己当外人的舒刃, 柔兆忍不住唤了自家殿下一声。   舒刃也擦得差不多了,闻声跟着怀颂一齐看向内间的削瘦暗卫。   “怎么?”   低头端详着胸前已不见污渍的前襟,怀颂莫名竟有些对柔兆的打断生出了厌烦。   “这不合规矩, 若是被皇后娘娘得知……”柔兆看主子似有不悦,急忙躬身抱拳请罪, “……请殿下降罪。”   “没什么合不合规矩的,本王的事情, 还轮不到你来管。”   怀颂伸开臂展反手背向身后, 宽大袍袖因着巨大的力道撞在一起, 发出盛气凌人的声响。   被其他人当面指责, 舒刃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不禁有些惊讶自己竟如此不合礼数的做法。   “殿下……”   舒刃放下清疏准备抱拳请罪, 还没开口,脑中却响起系统的声音。   [累计任务完成,请宿主领取奖励。]   别啊, 这时候叫她怎么藏?   但系统不管她怎么想, 任务完成话音一落, 一大把舍曲林便塞进了舒刃的手中。   咬着牙攥住那一把往日甚是喜爱, 而此刻对她来说犹如毒物般的药片, 舒刃脸色发青, 自然便也没有注意到从纤瘦的指缝中落下去的几颗。   心中只想着如何能不被这个最擅长揪住无聊之事的小倒霉蛋发现。   默默环视一周,舒刃盯住墙上那幅山水画, 惊声赞叹,“殿下,那幅画难道是您所作?真乃旷世奇作啊!”   画的也还算可以,夸夸他好了。   怀颂果然被吸引了目光,转身随她的视线一同看过去, 舒刃借机将手中的药片用护手一卷,随意缠了两下就塞到腰间。   有几颗包不住的,舒刃便数都没数,直接塞进了口中。   反正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了,多吃几颗估计也无妨。   原以为既拍了马屁又解决了麻烦,可当她看到怀颂阴沉下来的脸时,后背不免发凉。   “……殿下,发生何事?”   “这幅画是怀钰所作,我高价从外面买回来,用来鞭策自己的。”   舒刃努力控制住自己险些崩溃的面部肌肉。   乌鸡鲅鱼,这兄弟还真是对自己狠得下心啊,整日看着宿敌的画在自己面前晃悠,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殿下,这屋里都是咱们自己人,属下也就说句实在话。”   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舒刃自然要努力弥补。   缓了几口气,向前迈了两步,一脸凛然地指着墙上的另一幅画,舒刃义正言辞地开口。   “就这七皇子殿下的画功,实乃浪费了殿下的钱财!若是从街上牵条狗,叫它咬着笔,前面吊着根骨头在纸上跑,画得都比他好,就这种画,拿出来卖属实是丢人现眼!”   舒刃话音刚落,本就静默的柔兆将自己的呼吸声敛得更低了些,结合着他惨白的皮肤,远远地看过去,似乎真的像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屋中突如其来的岑寂让舒刃错愕了一瞬,随即却更加自信起来。   看看,她说的话是多有气势,连同刚相识的暗卫兄弟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凝神细听。   得意之余,舒刃竟全然没有想起去看一看自家主子那精彩纷呈的面部表情,只顾着将刚刚犯下的过错补救回来。   “殿下您看看,啧啧啧,这画的是何物?”   扯住怀颂的袖子走到墙边,舒刃学着当年上学时,老师拿着戒尺敲打|黑板的模样,抄着清疏用力地点向墙上的画。   “您看看,猪不像猪,狗不像狗,实是令人贻笑大方!”   “这是虎。”   怀颂语气平静。   “殿下啊殿下,您就是太过善良,仍旧念及着七皇子殿下是您的兄长,也仍旧是想要保全他的面子,您大可不必这样!”   舒刃怒其不争地拍拍自家主子的肩膀,正气浩然地回首望向那幅画,遗憾地摇摇头。   “丑便是丑,谁都不好使,属下向来公正严明,这画,便是七皇子殿下在这里,属下也仍旧敢这样再说上一次!”   反正就是舔呗,七皇子也不在这里,又不会把她怎么样,还能让自家主子笑逐颜开,两全其美的事,她不做才是傻子。   看怀颂面上仍是一副古水无波的模样,舒刃不禁对自己说过的话迅速回忆了一番。   难不成她说错了?还是不够劲儿?   按照事情发展,这个时候的小倒霉蛋早就应该喜笑颜开了啊。   那肯定就是不够劲儿了。   因着急于表忠心,舒刃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情绪目前已经稍显亢奋了。   “殿下,属下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仍旧残存着几丝清明的意识,舒刃还记得抱拳询问一下自己的表现。   怀颂唇角微勾,“没说错,你继续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隐隐约约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偷眼瞅了下垂首立在墙边,努力缩小自己体积的柔兆,舒刃也萎了。   “属下……只有这些看法了……”   “继续说。”   “还,还有这竹林……”   被表情严肃的怀颂所逼,舒刃只得继续说。   不敢再用清疏比比划划,只能怯懦地伸出一根弯曲的食指,底气甚是不足,“虎乃森林之王,怎可能生于竹林之中。”   “竟是如此?”   怀颂歪头看向舒刃,倒显得好学起来。   “正是啊。”   被自家主子礼貌问答,舒刃也变得更为嚣张,渐渐有了点欲回到方才那慷慨激昂状态的势头。   “正是啊主子,说到这里属下不得不插上一句,七皇子殿下的生活常识,实在是过于差劲了。”   怀颂的面色越发难看。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您对七皇子殿下的画,怎会如此了解,还知道他画得这是头……只虎?”   将险些脱口而出的‘猪’字咽了回去,舒刃诚恳发问。   “因为这幅画是我画的。”   屋内寂静无声。   人生再艰难也不过如此,这样的跌宕起伏,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角落里的柔兆似乎身体有些不适,捂着口鼻像发了羊癫疯一般哆嗦了一阵,直到怀颂听见动静,轻轻瞥了一眼过去,他才立时恢复正常。   舒刃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负手立在她身前的怀颂面上倒无波澜,只是眼中隐隐涌动着叫人捉摸不明的情绪。   踱步到桌前端起饭碗,沉默地坐下开始扒猪蹄滢的骨头,怀颂自始至终未吭一声,却因为吃得急了些而有点口渴。   舒刃趁机想要捞回些好感,三步并作两步抢在柔兆之前为怀颂斟了杯茶,举到他嘴边。   “殿下,您喝茶。”   “你不必这样,我又没有怪罪你。”   吐出一块骨头,怀颂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傲娇地将头换了个方向。   舒狗腿再次谄媚地倒上一杯。   怀颂听到舒刃端着茶杯凑到他颈侧,便回手蛮横地抢过来再次喝了个干净。   舒刃又倒。   “你想灌死我?”   这次没有接茶杯,而是回头瞪了小侍卫一眼。   舒刃道了声不敢,随即敛声后退了两步。   这是她的错,没问清是谁画的就开始飞扬跋扈地大肆羞辱,她要是殿下,她肯定也受不了。   夺笋呐,虾仁猪心啊。   “柔兆,先不说那些烦心事,来吃点。”   “殿下,这不合规矩。”   柔兆走到了跟前,却未敢坐下,只躬身在原地回话。   “让你坐你就坐,废话太多。”   怀颂径自啃着猪蹄,含糊不清地开了口。   似是故意要与舒刃示威,怀颂将柔兆生拉硬拽到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豪气万丈地递给他一块猪蹄。   看着自家小殿下毫无身为皇子的架子,柔兆双手捧着猪蹄有些感动,正欲殷勤地给主子剥猪蹄骨,怀颂那头却憨憨傻傻地大起了舌头。   “小四卫……哦怎么有点晕……”   面前的人和物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怀颂向前方的舒刃抓了一把,却仍旧抓了个寂寞。   “殿下您怎么了?”   柔兆抢先一步撑住怀颂的身体,将他拖向床榻。   “腹中有些难受,还有些呕意,想要……呕……”   还没等怀颂说完,杵在一旁的两人便已经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低头瞅瞅被溅到某物的靴尖,心知这样嫌弃自家主子是不对的,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让舒刃几欲作呕。   按着肚腹面色苍白地后退一步,舒刃几乎瞬间便想将鞋子脱了,将上面的东西撸个干净,再塞回到怀颂口中。   “你站着干甚?快去为殿下打盆热水来!”   就算是再迟钝,舒刃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为何那般出言不逊又精神不集中了,原是药吃多了。   她以为无事,可事实摆在这里不由得她不相信。   边朝外走边暗捶自己,回头瞅了眼床榻上晕沉不已的小倒霉蛋,心中再次生出诧异。   她吃多药变成那副样子倒是情有可原,那他又是怎么回事,啃猪蹄子啃得正香,怎的突然就要晕倒了呢?   打了热水回到水木芳华,舒刃正待要倒杯茶喂给怀颂,让他头脑清醒一点。   可茶杯中却影影绰绰地漂浮着一些乳白色的东西。   舒刃打开茶壶的盖子,定睛一看。   这不完犊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崽崽不要觉得舒哥憨,因为她吃多了药,会产生亢奋的情绪,(鄙人吃过)求不要杠我,杠便是你对!MUA!!!   还有专栏和预收文,等待各位崽崽临幸,动动柔软的小手指收藏一下嘛,MUA!鞠躬!我绝不会让大家失望哒!感谢在2020-10-15 20:44:27~2020-10-17 21:4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只可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可爱 3个;工藤新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anoder. 3瓶;叮咚 2瓶;陆离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Chapter 34   舍曲林怎么会在茶壶里?   她家主子是个正常到甚至有些癫狂的生物, 完全不需要用药物来控制抑郁情绪。   舒刃一拍脑袋,暗啐自己一声,这几颗药一定是方才从护手中漏出去的, 正巧落进了下方的茶壶嘴里。   药片在茶水里面溶解了一部分,导致怀颂喝茶的时候, 将舍曲林的药性一并吞入体内。   这药若是被无抑郁症状的人吃了,是有副作用的, 会导致口干, 视力模糊, 便秘, 心跳加快,体位型低血压等不良反应。   它只能使抑郁者恢复正常, 而不能使正常人情绪高涨,万一吃过量了这种药真的会让人中毒,甚至死亡。   得先去给他重新烧些热水喝, 促进新陈代谢, 让他快点将药效排出体内。   不放心地瞅了眼照顾怀颂的柔兆, 看他的动作还算温柔, 舒刃便没有过于担心, 放下水盆转身再度走出了水木芳华。   “难受……”   怀颂扯了扯领口, 喉结上下滚动,嗓子里干涩无比。   “殿下喝点水。”   柔兆大步迈向桌案, 倒了杯茶便送到怀颂嘴边伺候他喝下。   清凉的茶水流过咽喉,让怀颂干燥的唇舌湿润了片刻,可茶水刚下了肚,口中便又有些燥热。   “还是……有些口干……”   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怀颂双眼失神地看向桌案, 用力眨了两下,却仍是看不清楚那处的事物。   完了,瞎了。   柔兆向来听话,看自家主子仍是一副口干舌燥的可怜模样,便将茶壶整个儿拎到床边,壶嘴儿对着怀颂的嘴唇。   喝吧我的殿下,想喝多少属下就为您取来多少!   舒刃推门进屋的时候,入眼便是靠在柔兆怀中,双手捧着个小紫砂壶,对着壶嘴儿嘬个不停的自家主子。   这还得了!   “住嘴!”   舒刃大喝一声,惊得怀颂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壶盖也被不小心弄掉,茶壶倾覆,撒得半张被褥都湿透。   “大胆。”面对这个屡次对殿下不敬的暗卫,柔兆终归是无法忍受,“你可知你已经顶撞了殿下多少次?”   “兄弟莫急,殿下是吃得急了,需喝些热水,你喂的茶水甚凉,恐对殿下的身体不利。”   面上一派温和地对柔兆解释着缘由,舒刃内心里早已将他捶了个百十遍。   逼事多。   “赶……赶……”怀颂头晕目眩,艰难地发出单字音节,推着柔兆站起身。   “殿下命属下将他赶出去?”   听到自家主子发话,柔兆使命感上身,立刻便起身朝着舒刃走去,准备对抗命的他动手。   “兄弟不要急啊,你先站在那里我们好好说,不然的话我就……”   看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舒刃不禁有些慌了,却因着吃多药而造成了亢奋,药效还未完全消失,导致她不由自主地也想对着柔兆大展一番拳脚。   还没等她说完,柔兆便飞起一脚,脚跟直接抬到头顶,准备朝着舒刃的头顶劈去。   舒刃灵活躲开,仗着身材轻盈,单手撑着桌子一跳,稳稳落到了柔兆的身后,手上的茶壶滴水未漏。   “你在殿下面前这样肆意打斗就是尊敬了吗?”   “巧舌如簧!”   眸中燃起怒火,柔兆推了推面具便欲再上来缠斗,却听见床榻上的怀颂终于磕磕巴巴地才将话说完。   “赶……赶快……拿过来。”   柔兆:“……”   轻轻将茶壶放在床头,也刚好不会让虚弱的怀颂轻易碰到而致使他烫伤的距离。   “暗卫兄弟,你先出去吧,殿下的生活近日来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大可以放心。至于那些机密之事,明日汇报给殿下便可。”   舒刃抱拳颔首,眸中笑意盈盈。   看出了自家主子对这小侍卫的信任,柔兆便顺从地道了声是,转身离开了水木芳华。   夜色正浓,蝉声清亮,却不觉恼人。   捏着怀颂的嘴唇灌了数杯温开水,扶着他躺平歇下,舒刃叹了口气。   说他是倒霉蛋,他还真的是。   这一天里经历了太多,表白被拒,还得知心上人喜欢自己的侍卫。   好不容易吃到了鲜美的猪蹄,还被猪脚毛卡了牙缝。   喝点茶水,结果竟然中毒。   估计明日还会有……便秘的症状。   他这么要面子,该如何是好。   怀颂迷迷糊糊地半张开眼睛,懵懵地想要将视线对焦,怎奈却有心无力。   完了,他真的瞎了。   “殿下没瞎,勿要说这话。”   怀颂眯着眼睛寻找舒刃的方向,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不成小侍卫果真不是人,竟然连他的心里话都能听到。   “你听得到我的心里话?”   你说出来了,傻逼。   心里这么想,但毕竟是自家主子,此时又是这般无助,不能再刺激他了。   “是属下从殿下的表情上得到的信息,因此来劝慰殿下,不必太过忧心,您的身体明日便会恢复康健。”   替他掖了掖被角,舒刃拍拍自家主子的肩头,又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他头上的发冠放到矮桌上。   “殿下好好歇息,属下在此守着您。”   挥手遣退推门走进来的青栀,舒刃摇了摇头,示意她出去时声音放轻些。   “小侍卫,我想听你吟诗……要甜甜的那种。”   闭着眼睛贴在小侍卫手边呢喃,继而用额头蹭了蹭舒刃温热的掌心,怀颂感觉有些冷。   “好。”   试了下怀颂额上的温度,舒刃起身去将半开的窗户关紧,再度坐回到怀颂身边,头轻靠着床栏,望着透过纸窗的月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怀颂的鼾声微沉,想是身体极为疲累。   为了守着他,期间除去到茅房换了条不可告人的神秘物件儿外,舒刃倒是一晚都未敢远离,生怕自己一个没照应,这位可怜的中毒者便撒手人寰。   直到天光大亮,舒刃才懒懒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她是躺在床榻上的。   咋回事?   猛地坐起身,却因为动作过于急促而有些耳鸣,半阖上眼睛缓了一会儿,这才默默地环视四周。   舒刃清了清嗓子,端起手边那明显是为她准备的茶杯浅酌一口,竟还是温热的。   说他呆傻,可他做的这些事,却没有一件不让人觉得温暖的。   窗户已尽数被打开通风,卧房门仍旧紧闭,刚醒来血液循环不甚通常,听力显得略弱,但仍旧可以隐约听见外间怀颂低沉的声音。   “太傅这些年声称为国为民,却在背地里私养娈童,如此禽兽行为,本王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他的身体恢复了?   下床穿鞋的时候,舒刃惊得后背发凉。   她竟然睡得如此沉,就连被怀颂帮她脱掉了鞋子都浑然不觉。   但幸亏他未曾将她的衣裤如同男子睡觉般一并脱掉,倒也还算尊重她。   难不成还真是装作男子的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将自己当做男子了?   怀颂内功深厚,向来耳力非凡,即便坐在外间讨论事情,也对卧房内舒刃的呼吸起伏声一清二楚。   听到他喝茶的声音,便示意柔兆先停一下,起身回了卧房查看舒刃的状况。   “小侍卫,你醒啦?”   “殿下,属下失职。”   舒刃惶恐不已,也不知道她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口吐狂言。   靠在门口的怀颂笑得像朵牡丹花,令缩在床榻边局促不已的小侍卫更加瑟瑟发抖起来。   “殿下……如此欣喜,所为何事?”   难不成她睡着的期间,秦小姐回心转意了?   “你昨日梦里生生将我喊醒,说要护佑我,还说你是我大哥,罩着我,我虽不甚理解你话语中的全部意思,但是大致是懂了。”   怀颂的牙齿整齐白皙,比电视上那黑人牙膏的代言人都亮洁无暇。   舒刃:“……果真?”   “自然,”怀颂喜滋滋地坐过来,“你还说,‘殿下,你喜欢的秦小姐,属下便是绑也给你绑来。’虽然这句话你犯了大不敬之罪,但是情有可原,毕竟你是为了我的幸福,可以理解。”   小侍卫既然肯这样讲,就代表他不喜欢茵茵,那自己的地位便没有达到最低,也就证明他和茵茵还是有可能的。   “殿下,属下想问您个问题。”   他为何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已经被拒绝得那般惨烈,怎的还要撞碎南墙也不回头。   舔狗舍他其谁,怀九实至名归。   舒刃咽下怀颂讲述她梦话时的尴尬,正色看向他,一脸严肃。   “你讲。”   沉醉在小侍卫并非喜欢他意中人的欢欣中,怀颂笑眯眯地点点头。   “殿下如此钟爱秦小姐,其实并不是因为其他皇子都喜欢她吧?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怀颂眸色一暗。   “你只是个侍卫。”   “可殿下说过,属下是您的挚友。”   舒刃不依不饶,直起脊背定要问出个结果来。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看他继续那样憋屈下去了。   “好,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怀颂反手关上卧房的门,径直走到舒刃面前,将手放在腰带上,略一用力便扯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颂颂准备做什么……hiahiahia~   文中诗词引自《秦风·蒹葭》 第35章 Chapter 35   “殿下……别!您……!”   瞅着站在自己面前开始宽衣解带, 即将坦胸露乳的自家主子,舒刃不禁有些慌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捂住自己的眼睛还是按住怀颂的手。   仓促地琢磨了一下,觉得那种做法似乎都不是那么得体, 便呆滞地坐在原地静观其变。   被迫欣赏美男脱衣秀的舒刃在内心里啧啧称赞起来,自家主子的这肌肉纹路俨然可以做CK模特了。   宽肩窄腰, 长腿翘臀,不行, 真的不能让他再脱了, 差不多得了。   “殿下, 殿下, 您听属下说,”舒刃从榻上起身, 上前一步欲待要帮怀颂将衣裳穿好,“此时虽是盛夏的天气,可这窗还开着, 千万别受了凉。”   还未等到舒刃碰上他, 怀颂便后撤一步避开了那只手, “站那儿。”   舒刃只得乖巧地立在原地, 暗骂自己的冲动。   直到横贯于怀颂小腹前的云螭彻底显露出来, 舒刃才霎时将呼吸凝滞。   盘踞在腰际肋间的云螭杀气腾腾, 前爪粗壮,胡须纤细, 栩栩如生地瞪圆了双目,似是刚从寒潭之中破冰而出,带着凛寒的气息,卧在那处不怒自威。   虽是气势非凡,但这刺青却是绝不该出现在一个皇子的身上的。   先不说云螭对于皇室来说, 是何等的意义,只单单就这个时代的刺青来讲,那便是只有在犯人身上才会出现的刑罚。   刺青时间久了会变得发蓝发青,故而叫做刺青,看怀颂身上云螭的颜色仍旧呈现墨黑的色泽,想来定是近几年发生的事情。   那么怀颂早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如此犯忌讳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身上,并此生都无法从上面彻底去除。   看得出舒刃眼中的疑惑与不解,怀颂不甚在意地继续掀开袍角,让人瞧了个彻底,“看完了吗?”   “看完了……”   舒刃紧张地咽下口水,自看到整个云螭的瞬间便下意识地跌坐回了床榻。   此时手指正在背后摸索着那只还剩下几滴水的小茶杯,企图喝口水缓解一下尴尬。   低头用指腹蹭了蹭那利爪,怀颂挑起眼尾睨着舒刃,眼下隐见发红。   “你看完有什么感觉。”   “属,属下不知。”   几乎认定自己是必死无疑了,舒刃已经闭眼准备受死。   看到了自家主子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又怎么可能被允许活着离开。   “你不用怕。”   怀颂随意地拢拢衣裳,悠闲地卧在舒刃为他让出来的床头上,舒展着两条长腿。   “十四岁。”   指指自己的肚子,怀颂看向舒刃略带惊愕的脸,笑意直达眼底,似是不觉得这是丑事一般讲给舒刃听。   “五哥的母妃,命人将我骗到景年宫,用下过药的餐饭迷晕了我,想要给我冠以悖逆的罪名。”   舒刃不吭声,抠着指尖上的硬茧,默默垂眸听着。   “我是被生生痛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刺到了龙爪,就是这里——”   怀颂再度掀开衣服指给舒刃看,“你看,这里歪了一点,便是我醒来的时候挣动造成的。”   伸手按在他的动作,舒刃摇摇头,“殿下说便是,不必指出来。”   她真的太冲动了,让怀颂亲手掀开自己的伤疤,未免太过残忍。   “她说要让我万劫不复,让司徒家永世不得翻身,这几笔是她亲手刺的,针大概这样长。”   从舒刃手中抽出手指,怀颂比划了一下长度,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神色温柔了许多。   “然后就被来找五哥玩耍的茵茵看到了,她一点都没有害怕,看到我被伤害,立刻便大声呼救,企图将内宫侍卫唤来。”   “可既然要害我,景年宫附近的人必然被遣退,茵茵那时就冲到我边上,夺了把匕首放在自己颈侧,以秦太师的名义对她们进行威吓,让她们放她出去。”   “我原想着她后悔替我呼救,面对宫中这些凶神恶煞的姑姑们,心生惧意,只求自保,想要逃出去也是情理之中。”   “但我错怪了她,出了景年宫后,她便跑去玉坤宫,那时母后不在宫中,她便带着母后的两个贴身女婢前来救我。”   舒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司徒皇后的贴身女婢也定非常人,若是没有武功傍身,司徒家也不会放心自家幺女独自处在这深宫之中。   而秦茵那样娇弱的一个小姑娘,彼时估计才十岁左右,竟会为了朋友而拿着刀剑如此果敢地设法营救。   自然是令人佩服的。   她若是男子,肯定也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待到她们来的时候,整条云螭已经接近绘成,我并未让两位姑姑出手阻拦,反倒让她们继续刺完。”   “为何?”   舒刃不解,既然有人来了,为何还不叫她们停手,受着那份罪很舒服吗。   “剩下一点吊在那里不上不下,怪难看的。”   得,这小倒霉蛋还是个强迫症。   虽是这样想,但舒刃内心里已经明白,这一副刺青,让怀颂的心境大变。   她们在他身上刺龙,那他便要成为真正的龙。   “五皇子的母妃是哪位娘娘?”   下次进宫之时,她潜去后宫将那女人杀了便是。   “不重要了,人已经被我杀了。”   舒刃抬眼望他。   “但我知她并非主使者,入宫之前,她是云贵妃的远房表妹,对贵妃的命令自然是事事遵从。”   “我本不欲杀她,但她记恨两位姑姑杀了她的侍女们,声称即刻便要去父皇那处去告御状,说我连同司徒家欲图造反,犯下谋逆之罪。”   “然后……小侍卫你看,这墨确是好墨,这么久了,也并没有褪成青色。”   怀颂掀动着衣角给两人扇风,语气轻快,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未再同舒刃说那两位姑姑血洗了整个景年宫,只留了在寝殿中安睡的五皇子一个活口的事。   听到他说这许多的心里话,舒刃自然也对秦茵发生了改观。   如若真是这样,怀颂喜欢她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小小年纪便救了殿下,”抱拳朝着听雪阁的方向,舒刃衷心地夸了一句,“秦小姐真乃女中豪杰也。”   “那是自然。”   秦茵被夸带给怀颂的成就感,远远超过了他自己被表扬的快乐。   “殿下,属下定然帮您追到秦小姐!”   不能让自家主子白白对自己掏心掏肺说上这么一堆,舒刃定是要回报他的。   “茵茵又跑了?”   怀颂紧张地从床榻上站起身,拢上腰带便要跑出去。   “不不,殿下冷静,秦小姐没走!”   对一着急就口不择言的自己致以极大的唾弃,舒刃忙拉住怀颂的裤子,却险些将它一把扯了下来。   “你给我放尊重一点,我毕竟是个王爷……”大力拽回自己的裤子,怀颂一脸防备地看着舒刃,“追是何意?”   “追呢,就是帮殿下将美人娶回家,”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舒刃右手比个‘七’,“只是需要殿下付出一些代价。”   怀颂被舒刃这句话诱惑得头晕目眩,连忙点头,“什么代价?”   “有钱能使鬼推磨。”   真傻,这点道理都不懂。   “可是茵茵不缺钱。”   舒刃一头栽倒。   太师之女自是不缺钱,可是她没钱,她缺得很啊。   “实不相瞒,殿下,属下是那个鬼。”   提到钱总有些难以启齿却又压制不住的激动,舒刃心跳逐渐加快,面上也涨红不少。   “那颗南海明珠还不够你挥霍的?”   九皇子抠鬼石锤。   真是越有钱越吝啬。   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再客气。   “殿下,实话告诉您吧,今日,您若是不出这笔钱,属下也不会帮您抱得美人归!”   话撂这了,看你自己选择!   “多少银两?”   用力咬着牙,怀颂艰难无比地挤出几个字。   舒刃伸出五根手指。   怀颂面上一喜,才五十两?   看透自家主子心中所想的数量,舒刃摇摇头,“五千两。”   在怀颂提气准备对她破口大骂之时,再次淡淡开口。   “殿下若是不同意,属下这便去告诉秦小姐,您将她当成货品在买卖,而属下来到听雪阁,是出于善意的告诫。”   怀颂咬牙切齿。   “而那时,秦小姐可能会更加倾心于属下吧……”   “五千两就五千两!”   “距离刚刚已经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属下觉得殿下对秦小姐的诚意……也不过如此,若是出价一千两,倒可以考虑考虑……”   “……一千两,就一千两。”   “好嘞爷!您瞧好吧~”   “明日开始,属下便开始对殿下进行秘密特训,希望能够早日将属下的优点尽皆移植给殿下,我们主仆二人也好实现共赢,莫不如殿下先付些定金激励……”   舒刃豪情万丈地拍拍怀颂的肩膀,牛逼吹得唾沫横飞。   被小侍卫嚣张跋扈的生猛说辞唬住,怀颂即便听得云里雾里,也仍是一脸崇拜地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   待到舒刃说得口干舌燥之时,怀颂凑到了她身边,神秘兮兮地欲将自己裤子向下褪。   “我给你看一眼龙尾巴,你少收些钱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颂颂,在线发牌   感谢观看,鞠躬(预收文点点吧各位崽崽,不悔要哭了~) 第36章 Chapter 36   听到怀颂说减钱, 舒刃才反应过来自己后面加的价格是多少。   刚开始要了五千两,结果贪婪过后竟只要了一千两。   她是太久没见到过钱了,还是药吃多了, 怎会杀了这样一手好价?   瞅着一脸猥琐鬼祟的自家主子,舒刃不禁为他的智商也开始有些担忧。   她以为自己要了一万两, 而他竟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现在首要面对的还是这小倒霉蛋的裤子,他已经快要脱下来了。   “殿下且慢。”   舒刃上前一把攫住怀颂的裤腰, 用力向上一提, 却没有贴心地想到男女间构造的不同。   眼看着自家主子的面色由白转红又变青, “殿下, 您没事吧……”   “……”怀颂一手捂住脆弱,一手颤抖着指向自家小侍卫。   正要破口大骂, 又想起小侍卫约莫是没有这玩意儿,举动才如此大意,这本就不该怪他。   舒刃趁机想要将钱的数量落实, 若是突兀地说出一万两这几个字, 怀颂肯定会发现, 还不如收敛一点, 回到最初要求的五千两上, 两个人都开心。   “殿下, 是属下的失误,”舒刃抱拳请罪, 面上诚恳,“属下决定了,只要五千两,定助殿下抱得秦小姐归。”   果不其然,怀颂大喜, 手也松开了裤子,双手握住舒刃的手,“果真是我的好侍卫!我们这就立字据!”   哎哟,还要立字据,真是个讲道理的怀老九。   “好嘞爷,莫待明日,我们这便开始训练!”   刻意回避着那条云螭尾巴的所在之处,舒刃手脚麻利地帮主子提上亵裤,却终究还是没忍住偷看一眼。   好家伙,够大的啊!   她说尾巴。   * * *   若是要说有什么吸引秦茵的地方,舒刃自己也不知道。   风流倜傥?貌似潘安?文武双全?   不应该啊,她个子不高,声无磁性,脸上还有疤痕,如此相貌平平的她又怎会被堂堂太师幺女看上呢?   有没有可能是秦小姐拿她来拒绝自家主子的说辞?   可是完全没道理啊,有那么多的人排着队等她说喜欢,她怎么一个都没有拿来挡枪。   在这玄雍城中,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谁人会不喜欢权势滔天,容色一绝的秦茵小姐呢?   那她定是喜欢自己无疑了。   不过秦茵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大义凛然?不拘小节?六亲不认?   没可能啊……   怀颂趴在门边的地上,一边做着名曰什么平板支撑的辛苦行当,一边充满崇敬地抬头看向趴在树上啃鸡腿的自家舒师傅。   “小侍卫……”   “哎,殿下此言差矣,为了能让您代入角色,您必须要叫属下为‘师傅’,好了,现在换个姿势,开始倒立。”   伸出满是油光的手,舒刃隔空制止了怀颂大逆不道的发言。   怀颂顺从地换了个动作,接着便想明白了昨日的乌龙,小侍卫口误时说的一千两,他当时就该果断应了。   被这古灵精怪的小侍卫先反应过来,他又要多损失那许多钱财。   可恶!   这事被他回想起来实属偶然,能琢磨出个真相来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难不成像小侍卫所说,倒立在这里,双脚离地了,智商就占领高地了,追茵茵也就变得有戏了?   那多花点钱也是可以理解的。   舒刃也换了个姿势,翘起了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自家主子流泪流汗,为心上人拼搏的奋斗历程。   “手臂伸直,别偷懒。”   一个鹞子翻身从树上落下来,舒刃双手背在身后,在怀颂面前踱步。   “女孩子喜欢青春阳光的男生,要仪容整洁,礼貌绅士,”昂起头自信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舒刃全然不顾身后人的反应,“还要有厨艺傍身,得到女孩子的胃,才能得到她的心……”   勉力躲开舒刃走来走去时,被她在手中紧握着的清疏剑鞘打到自己脸上的动作,怀颂有苦难言。   就权当是一场历练。   精疲力竭之际,舒刃终于在怀颂的期待下开了尊口,“今日便到这里吧,接下来是礼仪训练。”   捧着一堆文书等待怀颂审阅的柔兆一脸惘然。   终究是他错付了。   “师傅,你是在哪里得到的这些秘诀……”   既然有求于人,嘴就要甜。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大部分话,但是不能丢了气势,并且要装作听得懂的样子。   “大胆,怎可询问师傅这些!”   生怕这徒弟天赋异禀,提前将五千两的课程学了去,再以权势压迫她拒绝付款,舒刃声色俱厉地打断他。   “好好好,师傅说什么,便是什么。”   怀颂也暗自恐慌小侍卫若是真的不教他,他该如何自处,故而卑躬屈膝地附和舒刃。   “秦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殿下若是能画出一幅令她惊叹的画,那么好感定然直线上升。”   走进水木芳华,舒刃径直到了墙边将上面的几幅画扯下来丢在地上,随手放下清疏,开始研墨。   面对自己的画时,怀颂向来自卑,看舒刃如此动作也未予置评,只乖巧地站在桌边等待教诲。   “您的画技,想必您自己很清楚,这一点属下就不说了,”铺开画纸,舒刃将笔递给怀颂,“所以您只能剑走偏锋,画一幅秦小姐从未见过的巨作来闪……”   瞎她的狗眼。   差点顺嘴说出来了。   “那我画什么?”   “殿下,属下画给您看。”   舒刃另拿了一支笔,在纸上简简单单地开始勾勒。   须臾之间,一头憨态可掬的动物便跃然纸上,欢喜得怀颂情不自禁地凑近。   “这是何物?未免太过可爱。”   “这种动物名为熊猫,天生黑白两色,丰腴富态。”   舒刃骄傲地抖开画纸,呈在怀颂眼前让他仔细欣赏。   开玩笑,我华夏国宝岂是浪得虚名?   “如此乖巧,茵茵定会喜欢,我来试试。”   做了个‘请’的手势,舒刃为他让开了位置。   这么简单的构图,他若还是画不出来,就将那双手捐出去吧。   直到怀颂停笔的瞬间,舒刃便后悔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自家主子竟然还是个隐藏的卡通画手,不光复制了大熊猫的可爱,还自作主张地让它吐了舌头。   “我想着人的舌头是粉色的,狗的也是,猫也是,”怀颂有理有据地为那条舌头做着讲解,“它虽然体型庞大,但终归是猫,舌头吐出来也应当是粉色的。”   “殿下,它是熊。”   见惯不怪,日常规律:最后一个字是啥,它的种族便是啥。   “真的吗?我不信。你说了它明明叫熊猫。”   “顶撞师傅是不是?不娶秦小姐了是不是?”   道理说不通但也不想同他废话。   “娶娶娶,”紧张得手脚发抖,怀颂生怕舒刃一个不爽便放弃了他,“师傅,徒儿带师傅去城外踏青可好?”   舒刃怀疑地瞅了他一眼。   这小倒霉蛋有这么好心?正学在兴头上,怎么可能突然要带她出去。   索性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一切听凭殿下决定。”   估计他是要带她去踩点儿,找个好地方之后,再带着秦小姐过去玩。   怀颂面上难掩喜悦之情,回身对柔兆吩咐,“去,把本王的盗骊牵过来。”   既是要教他讲文明懂礼貌,那便要让他学会说谢谢等礼貌用语。   舒刃伸出手指摇了摇,“殿下,您应该说‘请’,这样太不礼貌。”   听了小侍卫的批评教诲,怀颂羞愧难当,涨红了面色,重新对柔兆开口。   “去,把本王的盗骊请过来。”   舒刃:“……???”   我他妈直接好家伙。   主仆二人上了马,重光等侍卫骑行在后,另外还有数名暗卫隐在秘处默默跟随。   “殿下,属下现在假装秦小姐,与您交谈,您就按平日里与秦小姐相处的习惯,正常交流便可。”   她真的很想要知道怀颂平日里到底是有多讨嫌,才会导致秦茵对这么一个大好青年避之不及。   “好。”   “殿下,我……”   “茵茵叫我九哥哥。”   “……九哥哥,我骑得有些慢,你让盗骊也慢一点嘛。”   重光暗笑一声,阿刃学起女子来,竟一点都不恶心。   一旁的昭阳指着舒刃的背后,和重光对上眼神,也轻笑起来。   “你的马自是不如我的盗骊,”怀颂嚣张无比,拍拍盗骊的马头,自信回望,“盗骊可是绝世名驹,想当年舅舅将它赠予我时……”   “停,殿下,你不能这样。”   舒刃听得目眦欲裂,就这样还想娶媳妇?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他一张让人不放心的脸,自然也会给他一张让人放心的嘴。   “我说错什么了吗?”   若不是他面上的诚恳,舒刃定要认为他是在蓄意挑衅。   “算了算了,殿下我们继续。”   舒刃摆摆手,示意这篇翻过不提。   “九哥哥,盗骊真的好威风,它跑起来一定很快吧?”   “那是自然,九哥哥给你跑一段看看?”   “那倒不必九哥哥,你平日骑马的时候,不怕从马上跌落下来受伤吗?茵茵好怕。”   “生死有命。”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各位漂亮姐姐,我还有救么? 第37章 Chapter 37   舒刃未再含糊, 拉起缰绳调转马头,直奔王府归去。   这玩意儿谁爱教谁教,这份钱她也不要了。   她的脾气没那福气。   怀颂回头望了一眼自家师傅, 不知所措地问重光,“他怎么了?”   “属下不知, 或许殿下可以去询问一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重光向来聪明, 将问题又原方不动地抛回给主子。   能对着朝自己示弱的漂亮姑娘说出‘生死有命’的人, 他实在是不敢接手。   恨恨地瞪一眼面上无辜样的重光, 怀颂纵马朝着舒刃的方向狂奔。   盗骊果然是绝世名驹无疑, 舒刃跑了一盏茶的功夫,盗骊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追了上来。   “小侍卫, 你怎么了?”   怀颂充满疑惑,丝毫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一把扯住舒刃手中的缰绳, 把两匹坐骑的速度都控制在自己手中。   “殿下, 这钱, 属下不能要了。”   还算礼貌地抱了抱拳, 舒刃遗憾地摇摇头。   “为何?”   “属下……受之有愧啊。”   既然决定不接这个活儿了, 还不如找个冠冕堂皇的体面理由。   “那你不要拿钱就好了啊。”   这他妈令人窒息的对话。   舒刃不言语, 任由他拉着缰绳缓步前行。   虽然没有将视线落在怀颂身上,但余光里却清晰可见他被放大无数倍的无助眼神。   算了, 他只是个傻孩子,干嘛跟他一般见识呢。   “殿下一定要同秦小姐共结连理吗?”   估计是看到了比自己高上一等的盗骊,舒刃的马在自卑的气氛中被烘托得有些焦躁,不安分地踢踏起来。   怀颂用力拉了拉缰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一定。”   “那属下会尽力的, 但是殿下……”舒刃抚摸着马鬃,低头眨眨眼睛,转身笑开,“那可是要加钱的啊。”   心中重燃起了希望,怀颂心下轻松,手上劲道也松了几分,“好~”   感觉到颈部的松弛后,舒刃胯|下的马立刻撒足狂奔,似是要迅速逃离这令它无处安放自信的孤寂之地。   虽在京稽暗卫营训练几年,但舒刃却是没有骑过几次马的,之前问怀颂怕不怕从马上摔下来受伤的问题,实是发自内心的询问。   因此时的身份是男子,舒刃怕得腿肚子发抖也没有喊出声音,只是脸色发白地扼住缰绳,上身趴伏在马背上减轻恐惧。   “小侍卫?”   怀颂以为这小侍卫听说自己答应了加钱,临时兴起想为自家主子表演一番马术才艺,笑眯眯地看了半天的时候,才发现情况好像不是那么太对劲。   这小侍卫怕马?   盗骊身姿矫健,迈开长腿便追上了那匹龇牙瞪眼的枣红马,横在它身前,用满身的贵气压制着它的疯狂。   “你害怕它?”   露出一口白牙,怀颂有些幸灾乐祸,他总算也能找到小侍卫的弱点了。   舒刃嘴唇苍白得冰凉,被盗骊截停之后,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缓下来,此时听到怀颂这一声讥笑,不由眼神凉凉看向他。   “这城外人家,或许养有肥鸡|吧?”   还未待看怀颂瞬间灰白的脸色,舒刃便对自己脱口而出的放荡之词后悔莫及。   她在说什么?   “殿……卧槽……!”   刚张嘴想要解释,枣红马便不堪重辱,躲开盗骊的逼视,四蹄狂奔向远方。   怀颂虽然嘴上啰啰嗦嗦,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眨眼之间便又追上了舒刃,翻掌在马头处用力一击。   枣红马倒下的瞬间,怀颂支起上身长臂一展,掐着小侍卫的腰肢,将他整个人带到了自己的马上。   长期的暗卫训练使得舒刃在大部分的情况下都能做到面不改色,而此时便是那另外一小部分的情况。   大力砸在怀颂胸前的滋味让舒刃差点一口吐了出来,紧张地抓着一个可以用手扒住保持平衡的地方,却发现自家主子的呼吸变了。   “你能放开我的头发吗?”   指间插入的丝滑黑发微凉舒适,即便听到了怀颂的话,舒刃也仍旧用力抓了一把,才恍然大悟般地松开。   “殿下恕罪,”小侍卫伸手抱拳,面上带着极难发现的愧意,更多的是堂而皇之的笑意,“属下实在是不小心。”   太他妈欺人太甚。   原想着将这狡黠的小侍卫抛到脚下,可看着那双照以往灵动不少的眸子,怀颂手上动作便呆滞了片刻。   他今日心情好像不错。   “小侍卫,我教你骑马可好?”   心中兴致上来,罕见的柔情溢了满怀。   刚缓过来一点,就听到这倒霉玩意儿说了这话,对马的怒火和怀颂的迟钝一齐袭上心头,舒刃面上冷噤起来。   “不骑,打道回府。”   “好嘞。”   不敢再招惹于他,怀颂自己也不明白,怎的他一个做主子的,偏生被这小侍卫治得死死的。   被怀颂温热胸膛贴在背上,舒刃手指局促地缠着盗骊黑亮的鬃毛,引得它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估摸着是担心她害怕,小倒霉蛋的手臂牢牢环于她胸前,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拽着缰绳,瞧上去倒是悠然自得。   “殿下不必这样的,属下坐得稳。”   尝试着将怀颂的手从自己肩上扒下来,舒刃舔舔干涩的嘴唇。   “坐着吧,”怀颂像变戏法儿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水囊递到舒刃面前,“喏。”   垂眸摩挲着那只水囊上的流苏,舒刃眼尾弯了一下。   踏青之行因着枣红马的不羁而草草告终,一干人等回到王府便各自去做了自己的事,只剩下舒刃一人站在马圈边上等那匹枣红马苏醒。   怀颂还真是如她所想那般,并未对它痛下杀手,只是打晕了命人带回来。   “小侍卫,你在这处做什么?”   他是曹操吗?说到就到。   “若不是青栀对你有心,时刻留意你的行踪,我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你呢。”   大咧咧地坐在舒刃脚边的小凳子上,却因碍了舒刃的动作而被踢了一脚,只能被迫盘在一起,怀颂表情变得委屈起来。   舒刃在马槽里添了粮,连眼神都未给怀颂一个,“殿下寻属下做什么?”   “做菜啊——”   做了个炒菜的动作,怀颂像只猴子一样自信地跃起,桃花眼眨啊眨。   “殿下要做菜?做什么?”   他还有这出息?   “你想法比较多,做的菜式也新颖,茵茵喜欢,走走走,我们快些去膳堂。”   耳朵里怀颂聒噪的声音还未消除,舒刃人已经被他拖出去走了一段距离。   此时正是流云阁用膳的时段,怀颂将满屋子的厨师都赶出院子,扯着自家一身短打装扮的小侍卫趾高气昂地关上门。   武田无助地扒着门缝,对自己锅上蒸着的肘子恋恋不舍。   下意识地扫了眼菜架上的食材,舒刃琢磨着可行之道,手上已经将衣袖卷起,“殿下可有定下来的菜式?”   “你不用动,我来,整日看着你做,我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舒刃目瞪口呆。   是她瞎了吗,竟没有发现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还精通了厨艺。   “那属下帮您准备食材,并在一旁讲述过程如何?”   做人,最基本的善良还是要有的。   这毕竟是武田的地盘儿,万一被这祖宗炸了,他估计是要哭死。   “听连翘说秦小姐喜欢甜辣的吃食,殿下莫不如做麻辣香锅如何?”   “好,麻辣香锅就麻辣香锅。”   对舒刃向来秉承着盲目的信任,无论他说什么,都愿意照听不误。   “麻辣香锅是一种以麻、辣、鲜、香、油、混搭的食物,食材任意搭配,颜色各种各样。”   蹲下身子帮倒霉蛋削土豆皮和莲藕,舒刃拂了把额前的碎发,将原理娓娓道来。   可那两根头发偏生不听话,执意地要横在舒刃的眼前晃悠,惹得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   看他那副暴躁的模样,怀颂也蹲下身子帮他拂了一把,却也被那两根固执的头发支配了心情。   “嘶——!”   舒刃捏着土豆捂住发顶难以置信地瞧着自家主子,他这是……薅了她的头发?   “这几根头发甚是无理!”   扔掉了手上连根拔起的黑发,怀颂一副‘不用谢我’的模样,拍了拍舒刃的肩膀。   做了让人暴怒而起的事,却仍是一副道貌岸然的轻松之象,满世界估计只有他怀颂干得出来。   将土豆和莲藕洗净切片放在一旁备用,再依次处理了竹笋香菇和青菜。   没有午餐肉这些加工好的食材,舒刃便从冰室拖出了冻硬的牛羊肉排,抽出架上的菜刀切了半斤的量。   所有食材准备就绪后,舒刃向怀颂鞠了一躬,伸手示意,“殿下请。”   该……怎么做?   瞅着那口黑黢黢的锅,怀颂犯了难,可话已经放出去了,此时放弃会丢死人。   想到这里,九皇子殿下灵机一动,眼神变得高傲起来。   “小侍卫,我考考你啊,你猜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面对这个傻子,舒刃早已了解得清清楚楚,但凡他一撅屁股,她都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了然于心,淡淡开口。   “属下猜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各位漂亮姐姐,我听闻有人要埋我,做一份麻辣香锅给你们吃可好?感谢在2020-10-20 13:08:17~2020-10-21 13:5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月蓝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Chapter 38   怀颂迷茫地望了眼舒刃, 内心里实在不知这小侍卫究竟为何变得如此睚眦必报。   不过他一个做主子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颜面。   他虽然宠着小侍卫,但若是他真的欺人太甚的话, 那么也就不能怪他这个当主子的不顾旧情了。   自己来就自己来,那又有何难。   用勺子去油缸里取了油, 还未待洒进锅中,怀颂便听到立在一旁等着看热闹的舒刃默默开口。   “点火。”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就是想试试这些油放在这个锅里会不会相称。”   据理力争, 毫不心虚。   蹲下身子轻松点了火, 怀颂为自己寻回了几分自信, 示威性地看了眼舒刃, 这才等在锅边等它烧热。   “可以放油了。”   “多嘴。”   心中正等着舒刃的发号施令,只等着他发出声音便将油倒入锅中。   可是听到小侍卫命令般的语气之后, 怀颂突然生出了些逆反心理,偏偏不倒进去。   直到觉得自己的尊严隐约被找回了几分,他才噘着嘴将油洒进锅中, 但已经过了最佳的时机, 锅中温度甚高。   锅里瞬间溅出了几滴油, 怀颂果断丢了锅铲, 哭嚎着朝舒刃跑去, 一头扎进他怀中蹭动, 全然没有纵马救人时的意气风发。   门外偷窥的武田表情寸寸崩裂。   嫌弃地将人从自己身上拖开,舒刃弯身捡起锅铲, 因着油温过高不便沾水,只得用干净的布巾蹭了蹭,才再度走到灶台边。   “殿下好好歇息吧。”   “……好。”   心疼地捂着自己的指尖,怀颂对着他那根娇贵的手指持续不断地吹着气。   “……放在冷水中。”   看不惯他的矫揉造作,舒刃白了一眼, 随手舀了盆水丢到他脚边。   力度掌握得刚刚好,水盆稳稳落在怀颂脚边,却未曾溅出一滴水来。   嘤嘤嘤个不停的九皇子赶快将手指插了进去。   鲜香的气味逐渐闯入怀颂的鼻息间,诱得他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舒刃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锅中翻滚的食材。   红油裹着蔬菜被在锅中翻炒,绿色的青菜,黑色的木耳,白色的莲藕,黄色的土豆片,叫人食欲大开,恨不能现在就拿出来尝上一口。   舒刃做起菜来游刃有余,早就看透怀颂的胆怯,便提前挽好了袖子,将瘦削的手臂露出半截,隐隐还可见那上面的旧伤。   “疼不疼?”   看到那伤痕,怀颂忍不住询问,正欲抬指触摸一下。   翻手看了一眼手臂,舒刃正巧有意无意地躲开了主子的触碰,摇了摇头。   “多谢殿下关心,伤口已经完全恢复了。”   发觉他还欲说些什么,舒刃急忙打断他,“殿下可以去挑选一个秦小姐会喜欢的盘子样式。”   “好。”   怀颂挺高兴,转身走到碗柜前挑选起来。   脸上莫名其妙的发烫减去不少,舒刃偷眼看了下怀颂的位置,用微凉的手背碰碰脸颊。   她这几日的心绪总是有些乱,还经常想到那个荒唐的吻,还有今日被他从马上掳过去的时候,她心跳的速度竟是从未有过的快。   药到底要不要吃了。   没有专业的医生为她判断病情,她也不知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并发症。   “就这个盘子吧。”   加入最后的佐料翻炒均匀,舒刃接过怀颂递过来的盘子,将菜全部盛入盘中。   艳红的辣油被莹白的盘子衬得色泽愈艳,鲜麻的气息让舒刃也有些饥肠辘辘,在锅中留下了一小部分给武田等人,又盛出一份留给了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才懒得像其他下人那么伟大,什么都要去奉献给主子们。   这道麻辣香锅在舒刃心中还是不够完美,虽然已经将怀颂香得头皮发麻找不着北,但没有虾子的麻辣香锅毕竟没有灵魂。   若不是念着这倒霉蛋过敏,她定要加上几斤大虾一饱口福。   “殿下,可以送到听雪阁了。”   将盘子装进食盒,舒刃便开始继续忙自己手边的事情,全然未看怀颂一眼。   “你不跟我去?”   怀颂不解地拉拉他的袖子。   舒刃心中一动。   难道他喜欢让她陪着?   还没等她开口,便又听到怀颂说道,“你若是不同我去,茵茵会怀疑我的,以为我还是喜欢她。”   “属下便不去了,殿下正好可以看看秦小姐的态度如何。”   心中泛上不知名的情绪,舒刃婉拒了怀颂的邀请,径自整理手上的猪肘子。   进门的时候,舒刃便瞧见了武田放在锅中的蹄髈,趁它还没有变成食之无味的蒸肘子之前,将它取了出来。   被小侍卫拒绝的次数实属罕见,怀颂诧异之余有些愠怒,他自小便是娇生惯养,身边之人皆是逆来顺受。   此时被他最看重的舒刃如此对待,骨子里的傲气自然便显露出来。   “你不去便算了,我也不强求。”   说罢,便端着食盒离开了膳堂。   舒刃手上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   蹄髈是美肤利器,武田自是不知这一妙用的,估计是因着它的腻人油脂才偷偷蒸来吃,只可惜浪费了好的食材。   那就让她带来一手令人心醉神迷的东坡肘子吧。   菜式虽是经典,看似在哪里都能够吃到,但是尚品却是属实难求。   若是说她做的其他菜式能够达到七分的水准,那东坡肘子她便可以自信地说是在九分左右。   今日外面的天气冷了一点,正好应该吃些高热量的食物。   瞅着一旁的蒜泥,舒刃轻笑一声,这武田属实是没有什么关于吃的花花心思,只会蒸熟了蘸着蒜泥和酱油。   “进来吧,如果你想学的话,我教你做肘子。”   早就看到了武田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小动作,舒刃低头认真清理着已极难寻见的猪毛,并未回头。   “舒侍卫,你怎会知晓如此多的菜式?”   武田哼哧哼哧地进了屋,他早知舒刃的武功非凡,也并无被发现的尴尬,笑呵呵地凑到舒刃身边。   舒刃没答话,全神贯注地调配着酱汁和香料,武田见状也未再打扰,也端正了神色靠近案板学习起来。   “想做好吃的肘子,就必须要有耐心,你要坚持一两个时辰都坐得住板凳,才能做得好吃。”   调好了香料包,舒刃用手臂拢了一下额发,回眸看向武田,用目光询问他是否能做得到。   武田自是连连点头。   “肘子的皮下脂肪非常丰厚,需要去除它的油腻口感,如若用酱油上色,会导致它油腻感的加重,所以应当用水煮,并且将冰糖溶于少量的水中,慢慢地熬出焦糖色来,颜色也会漂亮,并且不会有多余的油脂。”   一提到自己爱好的领域,舒刃的话便有些多,也不管武田到底有没有消化,便一嘟噜地都讲了出来。   将蹄髈扔进锅中,添水至没过其上,煮至软烂。   “舒侍卫这样做是想让那些油脂进到汤汁里面,消除肉里的油腻感吗?”   对于新鲜菜式,武田也甚是好学。   有这现成的师傅在身边,难免有些跃跃欲试,得到肯定之后,便回到了冰室里扯出一堆蹄髈,三下五除二地洗净去了毛。   面前六七坨肘子让舒刃哭笑不得,被最后一个扔进去的蹄髈溅到了脸上几滴油水,舒刃失笑一声,“你这是将府中的猪腿全部偷偷剁下来了?”   “殿下有钱,府中的猪也多,殿下的膳堂自是要多分几头猪。”   武田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挠头,将缘由说了出来。   擦去脸上的水渍,舒刃指着另外一口锅开口,“都捞出来,你去那边。”   原想跟着师傅蹭个锅,却被无情点破,只得将蹄髈一个一个地从锅中捞出,时不时不甘心地回头偷师。   膳堂院外传来了轻俏的脚步声,是个女子无疑。   舒刃还以为是云央来找她,门响回头时却看到了青栀。   “舒郎君,殿下叫您去听雪阁。”   “何事?”   放心不下手中即将出锅的东坡肘子,舒刃瞅了青栀一眼后,便回头看起了火势。   那小倒霉蛋不是说不强求,现在怎的又放不下来面子,不亲自来寻她了?   转念间,舒刃又反应过来她自己最近竟变得有些娘们唧唧。   她是个侍卫,本就该主子命令她做什么,她就该做什么,何来问何事,又何来去不去的权利。   正在她犹豫思考之间,青栀又开了口。   “殿下说您若是问何事,或是说不去,就让奴婢告诉您,待他回来便将您扔进马圈。”   “好,你先回吧,我马上就过去。”   舒刃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将蒲扇扔进武田怀中,伸展了一下腰身。   “煮糖色要有耐心,待糖浆粘稠起泡开始变成金黄色要尤为小心,切勿烧焦,收汁时肘子已经皮松肉烂,切记小心翻动,我……出去走走。”   她不是怕马,只是单纯喜欢走路。   还未到听雪阁门口,舒刃便看到了自家主子满脸悲怆地从院门口迈出,看到她后便大步跑过来,一把扯住舒刃的手腕。   “快点,小侍卫,用力抚摸我。”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各位兄弟,有句妈卖批我是当讲不当讲? 第39章 Chapter 39   舒刃低头瞅了眼自己很硬很硬的拳头, 咬牙压下打人的欲望。   “殿下此话怎讲?”   神秘兮兮地揽住他的腰,怀颂低头将嘴唇凑到舒刃耳边,挡着手指指向芙蓉亭, “茵茵在上面看着呢,她偏说你我之事, 完全是我一厢情愿。”   温热的气息呼到耳畔痒痒的,舒刃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这小倒霉蛋倒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属下为何要这样做?”   话音刚落, 手心就被塞进了一张微软的纸票。   凭借着对金钱的敏感, 舒刃几乎瞬间就摸出了面值, 将银票拿到与怀颂之间的隐蔽之处偷看了一下上面的数额, 舒刃满意地点点头。   “摸哪。”   “这儿,”指了指自己俊逸的脸庞, 怀颂脱口而出,感觉他似乎是早就想好了一般,就等着她问了, “摸得用力一点。”   真是奇怪的要求。   默默打量了两侧的脸颊哪处比较好下手, 舒刃揣好银票, 抬手摸了上去。   怀颂虽为男子, 但肤质细腻, 她带着薄茧的手掌按在上面, 竟有些不敢动,生怕磨坏了那张上等的面皮。   “说, 说喜欢我。”   声音细若蚊蚋,就怕芙蓉亭上的人无意听到,他便会丢透了人。   过分了。   “殿下,属下真的好喜欢您。”   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些肉麻的话,舒刃凑近怀颂耳边, “殿下,这句也是要加钱的,按字数收费。”   怀颂瞪大了眼,“我真是后悔当时拉着你说喜欢你,放重光和昭阳他们两个其中的任一个,也不会朝我索要钱财!”   “可是属下身材小巧,符合您的择偶标准啊,心仪且合适的货品价格自然要昂贵一些。”   想到重光和昭阳几乎与怀颂一般高的身量,舒刃自信发言。   若是跟秦茵表白时,被拒后身边只有重光和昭阳,估计他宁愿从芙蓉亭中跳下去,也不会选择扯过重光亲上一口。   心思被洞察得无处藏匿,怀颂恨恨地瞪他一眼,“黑心侍卫。”   两人间的斗嘴剑拔弩张,可这一幕看在芙蓉亭中的两人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小姐,您说会不会真的像慎王殿下说的那样,他和舒侍卫是两情相悦的啊?”   连翘朝掌心吐了个瓜子壳儿,趴在秦茵腿边的软垫上偷偷向下看。   “我才不信。”   压根从心底就是不相信这件事情,秦茵自是不会无聊到跟着连翘一同趴栏杆看热闹。   “可是慎王殿下听您说不相信之后,立刻就命人叫了舒侍卫过来,看舒侍卫过来的速度,当真是情投意合的模样。”   连翘继续煽风点火,兴奋地瞅着院外两个凑得极近的男子。   “舒侍卫是九哥哥的属下,属下听主子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便他再厌恶九哥哥,他也要听命于他不是?”   秦茵言之凿凿,说得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连翘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要附和秦茵的聪明才智,可眼前看到的事实瞬间推翻了连翘刚认定的心中所想。   “小姐小姐,慎王殿下和舒侍卫抱在一起了!”   秦茵:“!!!”   狼狈地蹬上了绣鞋,秦茵急忙蹲下身子,同连翘一起蹲在栏杆下偷窥。   舒刃被怀颂圈在怀中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人的头贴在一起,似是情人间的私语。   “九哥哥太过分了。”   眼眶发酸地盯着下面两个人,秦茵几乎要哭出来。   “京中闺女那般多,九哥哥怎的偏生要找个我喜欢的男子?”   “小姐喜欢舒侍卫?”   连翘喜滋滋地向自家主子投去一个‘终于被我逮到了’的眼神,扭捏地推了一下她的肩头。   被亭中的追打笑骂声转移了注意力,舒刃主动停止了和自家殿下的讨价还价,指指听雪阁,“殿下,您不上去看看?秦小姐在叫。”   “我不可过度地关心于她,否则会让她想歪的,”怀颂心痛地摇摇头,“在我学成之前,每日只来送点菜肴什么的,就像你说过的那句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你还挺像个人。   “好的殿下,属下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要回膳堂看看锅了。”   惦记着自己的那东坡肘子,另一个也是不想看这倒霉蛋的舔狗样儿,舒刃未等他说别的,急急地就想告辞。   “你锅中做了什……小侍卫?”   怀颂难以置信地指着扬长而去不听他说话的舒刃背影,怒气冲冲地跟了上去。   还没迈过膳堂的门槛,怀颂便险些被香了一个跟头。   严肃地大步走进屋中,寻找着香味的来源,“这是何物?”   “回殿下,舒侍卫说叫东坡肘子。”   武田对怀颂今日经常来膳堂的事情习以为常,除了恭敬回话之外,并无从前的畏惧之意。   “东坡?是玄雍城东的那个坡?小侍卫是在那里学的艺?”   看到另一口锅早已被人将食物从中取出,逃之夭夭,怀颂不禁暗恨自己松懈练武,竟被小侍卫从眼皮底下绕了出去。   “回殿下,哪个坡……奴才就不清楚了。”   窝在屋顶默默听着这主仆二人的愚蠢问答,舒刃嗦了口轻松拔下的猪骨,向后一扔,骨头准确无误地落进了院外大黄狗的饭碗里。   怀颂耳力好,对舒刃未加掩饰而发出的声响了然于心,“舒刃拿了多少饭?几双筷子?”   “回殿下,舒侍卫拿了两双筷子,一盆饭,估摸着是回侍卫处了。”   武田面上老老实实地回答,内心却早已开始送别怀颂。   想起舒刃刚刚离开时反复交代他的事情,武田愈加愁眉苦脸起来。   殿下来的时间太不巧了,正好赶上他的猪肘子出锅,若是耽误了软烂的火候,舒侍卫估计日后不会再教他做菜了。   对舒刃拿了两双筷子的举动甚是满意,怀颂出了膳堂,假意往水木芳华的方向走去,沾沾自喜地等着小侍卫在后面叫他一同品尝美食。   嘴里咀嚼着满口溢香的肘子肉,肥而不腻又糯得很,舒刃屈肘撑着后脑,了然地看着怀颂的幼童操作。   直到快走出了心中计算好的舒刃视线范围,怀颂才有些慌了。   他咋不叫他上去一起吃呢?   站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听到舒刃的呼唤声。   怀颂不解地踢踢脚下的沙石,他从来没有受过的委屈,竟在舒刃这受了个遍。   这小侍卫有出息,真能耐啊。   愤懑地回到了水木芳华,怀颂越想越气,翻看了两眼桌案上柔兆写好的卷宗,终究是猥琐地爬到门边细听隔壁侍卫房的动静。   终于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隔壁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按照脚步的沉重感来估算,小侍卫的手中是拿了东西的。   难不成良心大发,幡然恢复,知道给他这个主子带点吃的回来?   但是他刚刚已经被伤害到了,现在若是状作无事的模样出去,日后还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   “青栀,之前答应给你做的菜,我放在这儿,你记得出来拿。”   还没等怀颂做好心理斗争,耳边又传来了舒刃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润清朗,可说出来的话却那般的不堪入耳。   身后斟茶的青栀听到屋外的唤声,立时喜形于色,放下茶壶就急急地要推门出屋,没想到被自家主子拦住了去路。   “你去做什么?”怀颂扯住青栀后颈的衣领,故意刁难于她,“你莫不是喜欢他不成?”   “正是啊,殿下怎知奴婢喜欢舒侍卫?”   青栀打蛇随棍上,也故意气怀颂一通。   说罢便施施然地推开怀颂的手臂,大大方方开门走了出去,“舒郎君~”   舒刃本就知道怀颂在屋中,也猜到他不会轻易让青栀从屋里出来,此时看她走出来,不免也想让小倒霉蛋更气一些。   “青栀你可是饿了,我还做了些甜饮给你喝,”舒刃挎着食盒,亲昵地将它放在青栀手上,笑道,“你喝的时候要仔细着些,不要烫到了。”   青栀被舒刃的笑晃得目眩神迷,连连点头。   “舒郎君可想用茶?我刚为殿下泡了新鲜的茶叶,你若想喝我便去为你泡些,或者直接到水木芳华来喝,殿下可是一直趴在门槛上偷窥你呢。”   舒刃向来最怕过分的热情,本想着逗逗小倒霉蛋就好了,没想到却招惹了这小姑娘,不禁有些后悔。   一路拒绝到了自己门前,舒刃朝青栀告了一声别,回身便钻进了屋子。   癸水最严重的时候早已过去,如今只剩一点点的痛意,确认屋中无人之后,舒刃大喇喇地脱去了外衫,纵身跃上了绵软的床榻。   袖中掉出了一张折叠得甚为细致的票据,展开一看,心中更是满足,原是那张写满了她梦想的银票。   有了它,这玄雍城的半数蔬菜和肉店便都是她的了。   此刻的任务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去买心仪的食材。   半梦半醒间,舒刃感觉脸前似有若无地飘动着一些热气,左闪右躲后也并无好抓,无奈只能睁开眼睛看看发生何事。   这一睁眼,险些夺去了她半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  盲猜又是颂颂作妖 第40章 Chapter 40   刚睁开眼睛, 舒刃便看到一匹滴着口水的马俯视着自己,瞬间目眦欲裂。   “操——!”   连滚带爬地翻进床榻的内侧,舒刃定睛一看, 果不其然是那傻子无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侍卫, 我看你还嚣张~”   怀颂坐到床边拍打着舒刃的腿,一手牵着缰绳防止马冲上床榻。   初始的震惊与恐惧逐渐散去, 舒刃缓过来不少, 此时已面色平静地凝视着怀颂半晌。   不过心脏仍是狂跳不停。   他是怎么做到人和马都不发出声音的?   怀颂内功深厚, 想要不被她察觉声响, 或者不发出声音很是正常,那这匹奶牛黑白花纹的丑马呢?   低头瞅了一眼马蹄, 舒刃了然。   这小倒霉蛋做戏倒懂得做得周全,知道想吓人就要尽量不出纰漏,还顾着将马蹄尽数用厚棉布包裹起来再牵进屋子。   如此这般她又怎可能轻易察觉。   “殿下您来了……好生可爱的马儿……”   舒刃强装镇定, 跪坐在床榻上, 忍着巨大的恐惧, 伸臂去碰了碰马鬃, 一副她很喜欢的模样。   怀颂慌了。   他咋不害怕?   没道理啊。   肯定是装的。   想到这里, 怀颂牵着那匹丑得不行的马坐在了舒刃身边, 让马的两个前蹄搭在床沿边上,拍拍它的长腿。   “小侍卫, 你摸摸这里,你看它多壮实。”   “正是呢,殿下的马自然皆非凡品。”   舒刃抱拳啧啧称赞,眼中尽是对自家主子的崇高敬意。   方才还沾沾自喜的九皇子心中的算盘落空,整个人花容失色。   对怀颂的目的心知肚明, 舒刃低头勾唇。   既如此,吓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殿下既然给属下看如此健硕的马儿,属下也给殿下看看属下的大宝贝可好?”   舒刃眼中溢满笑意,眉眼弯弯。   平日里光是看到舒刃的笑容,怀颂便已经甚为满意,如今小侍卫还愿意同自己一起欣赏他的大宝贝,这是何等的快乐。   “好好好,什么宝贝,快,让我看看。”   报复心向来不强的怀颂以为别人也同样是这般做法,便毫不担忧地点点头。   更何况小侍卫是他的属下,他又会做出什么荒唐且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殿下当真要看?”   明白怀颂最在意的就是他那副其实并不存在的颜面,更何况舒刃对他的弱点一清二楚。   感觉到了尊严被质疑,怀颂不爽了。   “你这话是何意?说得好像你那大宝贝会伤害我一样,马上请出来,让我好好瞧瞧。”   得意地将‘请’字一音落重,怀颂骄傲地扬起头等待舒刃的夸奖。   “哇,殿下都学会文明用语了,看来追到秦小姐这件事,定然是指日可待了,属下在这里先恭喜殿下了!”   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舒刃的这一番彩虹屁拍得怀颂整个人神魂颠倒。   “多谢舒兄——”   被夸奖之后,怀颂更来劲儿了,竟拉着缰绳抱拳向舒刃行了一礼。   缰绳后的丑马不甘于人后,也呲着牙挤上前来舔舐舒刃的床栏,翻动着眼白打起了响鼻。   舒刃极为不适。   报复心愈加浓重。   从床榻里起身坐到床边,拾起被马蹄踏扁的鞋子穿在脚上,回头朝怀颂一笑。   “殿下且随属下出来吧。”   被小侍卫这高深莫测的笑容搞得恍惚了一瞬,怀颂突然觉得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但此时若是退缩,估计连马都看不起他。   “好,我,我就在门口。”   千载难逢的警惕心起了作用,怀颂抱着马腿坐在了门槛上,被马不屑地轻踢了一下屁股。   怀颂受不了这委屈,抬手打在马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   马更不开心,一脚将怀颂卷出了廊下。   舒刃听到响动,回头瞅了一眼,暗自偷笑。   他俩还互相嫌弃起来了。   舒刃走到院子中央,手指捏成圆圈放到嘴边,撮唇呼哨响彻半空。   慎王府后院便是天然的山涧,怀颂平日里练功便是在那其中。   此时却传来怀颂从未听闻过的鸣叫声,高亢嘶厉。   怀颂蹲坐在石凳上仰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直到空中出现一抹白色的生物在不停地盘旋,他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舒,舒,舒,舒刃——!”   他无法想象这小侍卫的报复心会如此的恐怖如斯,当他反应过来应该跑路的时候,空中那玩意早已俯冲而下,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丑马甚有先见之明,早在鸟鸣声出现的时候,便一脚蹬了怀颂,四蹄狂奔跑出了水木芳华的院子。   两尺多长、体型极大的白色猛禽扑打着巨翅在怀颂头上飞行,只是迟迟不落在他的头上,似是在欣赏他的恐惧。   “舒刃,舒刃啊,小侍卫,救命啊——”   怀颂抱头鼠窜,几乎就要在地上连滚带爬起来。   “殿下可喜欢属下的大宝贝?”   伸臂于身前示意猛禽落到她臂上,舒刃歪头凝着自家主子的畏缩模样,唇边坏心眼地勾起了一抹笑。   怀颂说不出话来,只缩在廊下偷眼瞅着舒刃同那恐怖的怪鸟互动。   院内从未饲养过鸟类,自然也没有搁置它的架子,舒刃瞅了它一眼,“来吧谢谢。”   “我不去,你谢我我也不过去。”   怀颂抱着脑袋嘟囔了一句,倒让舒刃失笑起来。   雪鸮低鸣,矮矮地盘行了两圈,落到舒刃的臂弯上,下意识地扑腾着倒了几下爪子,才稳稳停在上面。   “谢谢,乖。”   两句话说得分开了片刻,怀颂仍当是舒刃在哄他,便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看过去,却发现自家小侍卫抱着那丑东西在辗转缠绵。   那双极擅长杀人的手,此刻却温柔地抚摸着那颗圆滚滚的脑袋,仿佛觉得它是天下最可爱的生物一般喜爱。   “殿下还想威吓属下吗?”   肩上擎着雪鸮,舒刃半蹲在怀颂身侧拍拍他的肩膀。   骨子里的傲气被碾磨得一干二净,怀颂整个人几乎在发抖。   心中明白那种恐惧,舒刃倒也未想继续刁难于他,只是想帮他克服这个弱点。   若是日后他真的想成为帝王,就不能叫其他皇子将他这个命门得知了去。   “你赢了。”怀颂仍是捂着眼睛,声音闷闷。   “殿下,禽类没有那般可怕。”   抓着他的肩膀,舒刃强硬地使怀颂直起了身子,迫使他看向肩上的雪鸮。   “它的毛色比其他的鸟类好看得多,眼神也好,听力也好,还很懂事,您摸摸?”   怀颂半信半疑地朝雪鸮望去,伸出了一根手指,鼓起勇气戳了戳它的肚子,“真的?”   雪鸮果然温顺,像猫儿一样的瞳孔动了动,挪着小步子从舒刃的臂上移到了怀颂的手腕上。   因着是大号猛禽,故此体格有些壮硕,体重也很是有分量。   怀颂垂着手腕,慢慢对它产生了好奇。   “它叫什么名字?”   “谢谢。”   舒刃如实对答。   “我问你它叫什么名字,就像云贵妃宫里的宠物狗一样,总归得有个名儿吧?”   得了新宠,怀颂有些嚣张起来,一度认为这雪鸮自此变成了他的所有物一样。   看到他吼自家主人,雪鸮高声吼叫,振翅用力拍打着怀颂的脸颊。   它的臂展极宽,随随便便地就能将怀颂的脑袋包裹在它的臂围之中。   “哎!小侍卫!怎么办!”   怀颂惨叫一声,又因着这雪鸮毕竟只是不通人性的扁毛畜生,不敢奋力拉扯,生怕它乱啄一气。   “谢谢过来,殿下,这雪鸮的名儿,就叫‘谢谢’。”   舒刃清清嗓子,对怀颂的迟钝甚为无奈,自家主子只能自己担待,无论如何也要有耐心。   被舒刃从幼鸟养到这般大的雪鸮自是听她的话,舒刃言罢,它便轻巧地跃回到了她的臂上,亲昵地蹭蹭她的发顶,无意地勾起舒刃的几缕碎发。   怀颂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转念一想它的凶猛,更是又爱又怕。   “它还有无兄弟姊妹之类的……”   听了自家主子这类似于‘你还有条件好的朋友没有’的这番话,舒刃摸摸雪鸮的头,笑呵呵地摇摇头。   “殿下可知它从何处来?”   “不知,见都没见过。”   “属下是在招摇山的那处山洞中将它捡了回来。”   舒刃一下一下地挠着雪鸮的脖颈,舒服得它眯起了眼睛,更像猫儿一般。   “当时那野鸡在山洞中扑打的便是它,那时它刚出壳,毫无还手之力。”   雪鸮本是生活在极寒之地,可莫名出现在了这富饶的国度,属实有些奇怪。   但也不排除是在迁徙的过程中,鸟妈妈将它不慎遗失,被偷蛋的动物带到山洞中藏匿起来。   “我被野鸡欺负的时候,你还顾着捡它?”   怀颂怒极,作势要起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舒刃的玩忽职守,无奈被雪鸮的金黄瞳仁一瞪,瞬间失了九分气焰。   他果然还是无法克服这件事。   “殿下可以再试试,谢谢很聪慧的。”   怀颂言听计从地朝它招招手,“来呀~”   雪鸮扑动翅膀,欣喜上前,一喙衔住了怀颂的门牙。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赢这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修改了一下,多添了半章,嘻嘻……MUA! 第41章 Chapter 41   一瞬间, 无处可逃。   怀颂从未如此想念过他的母后。   饶是一向稳如老狗的舒刃也不禁慌了,雪鸮的喙坚硬弯曲,若是它真的用上了力, 估计怀颂会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门牙失踪的皇子。   “谢谢,放口。”   雪鸮哼唧一声, 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嘴巴,似是知道自己惹了祸, 迈着碎步垂下脑袋窝进舒刃的臂弯里, 奈何周身胖嘟嘟, 无法尽数藏匿。   “……”怀颂刚得了自由, 便捂着嘴巴后退了数步,指着雪鸮不停地发抖。   “马上, 马上把它给我炖了!”   “回殿下,这恐怕不行……”   舒刃抱紧雪鸮,好脾气地摇摇头。   然而九皇子的脾气甚是不好, 用力跺了一脚, 歇斯底里地吼叫, “它拽我的牙啊舒刃!你有没有心啊?”   憋住即将溢出的笑意, 舒刃拍拍雪鸮的尾羽, “殿下, 从原则意义上来讲,雪鸮属于野味的范畴, 属实不可取。”   怀颂怒气横生。   “不过殿下若想吃,属下可以为殿下去后院的柴房杀只鸡,为殿下做点好吃的,只是万万不可再打谢谢的主意。”   抱着大鸟的小侍卫不卑不亢,微微颔首, 看起来倒像是他这个做王爷的不讲道理一样。   “那,那你怎么就可以饲养野味了?”   强词夺理,后发制人。   “属下并未饲养它,现在只是将它放归至后山自行觅食,它对属下的感情,完全是将属下看成了同类的朋友,待到明年迁徙之时,也许就会回归到族群之中了。”   有理有据,从容不迫。   “……你……”怀颂一时语塞,指着舒刃半天,叹口气,“杀鸡做什么菜式?”   “宫保鸡丁如何?”舒刃头一歪,捧着雪鸮的胖肚子晃了晃,“保证和谢谢一样皮薄肉多奥~”   没顾得上回答舒刃的话,怀颂只记着盯住了小侍卫的笑容。   他最近笑得似乎格外多了。   “殿下,属下去膳堂了?”   摆了半天的造型,却完全没有得到答复,舒刃的耐心消失无踪。   言罢,还未等怀颂回答,便伸直双臂朝空中一抖,雪鸮高鸣一声,消失在云巅之上。   鸟鸣声吓得怀颂仍是下意识缩了下脑袋,意识到自己丢了面子,才清清嗓子正了下衣冠。   “昂,随你,你要是做的话,别忘记了给茵茵送过去一份。”   他要是说他想吃那什么鸡兵,该有多没面子。   一会儿他就去听雪阁等在那处,假装他刚好在那里,那样便能够顺理成章地吃到美味,还能够看到茵茵。   两全其美,智慧如他。   舒刃挑挑眉,对自家主子的话不置可否。   他要是不想吃,她便将那匹丑马许配给谢谢当老婆。   飞到半空中的雪鸮:“???”   夏日里在没有空调的厨房里上蹿下跳,属实是个难题。   好在她向来畏寒,多些热气于她来说,还并不算什么祸事。   只是武田……   单叫他杀了只鸡,拔好了毛再拿回来,他倒是整件衣裳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像是同那鸡浴血厮杀了几十上百个回合一样惨烈。   “很辛苦吗?下次我来杀。”   舒刃拨弄着盘子里的调料,回头随意地问了一句。   “不辛苦,舒侍卫,一点都不辛苦。”   迅速地用门边的布巾擦自己头脸上的汗水,武田急于掩饰自己的不中用,生怕舒刃瞧他不起。   “只是回来的时候……”   欲言又止真的让人很是心烦。   “只是什么,有话就说。”   “只是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殿下。”   武田又怕舒刃失了耐心,加快了语速,但看上去仍是有些难以启齿。   舒刃不禁有些怀疑这武田是不是得了什么急需钱财的病,想要同她借钱,或是听闻她会些医术,想要让她帮忙瞧病之类的。   朋友之间瞧病自是可以,可借钱,就太生分了。   还是他跟怀颂预支了下个月的月钱,如今又出了什么变故,怀颂这抠鬼将他堵在路中要他还钱?   脑补出了数部大剧,舒刃不禁有些好奇起来,想要得知自己的想法究竟对不对,便出言催促,“殿下对你做了什么?”   “啊?”武田懵了,憨脸出现迷茫,“殿下只是说了些话,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啊。”   “殿下说了什么?”   瞬间失了兴趣,舒刃从武田手中拎过拔光毛的秃鸡,心不在焉地问道。   “殿下说,他也不是很想吃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他有个朋友喜欢多放些酱汁的菜肴,说是泡着饭吃很下饭。”   武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但仍是满脸疑惑。   可烧开水烫鸡毛的舒刃自是将这句话摸得是一清二楚。   无中生友?   不在乎食物的提炼,只在乎厚重的勾芡?   果真是个馋人无疑,令人发指。   “好了,我知道了,辛苦你杀鸡了,你去树下休息一会吧。”   深知身材壮些的人夏季更是怕热,舒刃体贴地挥挥手,让武田离开了膳堂。   “舒侍卫,我可以在这里学艺吗?”   武田抹了把汗,脚尖纹丝未动。   这云国喜食清淡的饭菜,自是缺少了这些浓油赤酱的美味菜肴,在这么个地方,武田还能将自己喂得如此壮实,果真不容易。   如今叫他逮着了这好机会,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舒刃点点头,“自然可以。”   大部分的材料已经尽数准备完毕,只剩下将鸡肉切割成小块。   往口中扔了颗花生米,舒刃轻车熟路地开始做菜。   估摸着是舒刃的菜式太多,向来大字不识一个的武田竟拿着一支笔,捧着两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趁着将花生米从锅中捞出来的间歇,舒刃得空瞅了一眼,笑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做的菜谱,按照舒侍卫你放调料的顺序画出来的。”   武田指指纸上的鬼画符,说得一板一眼。   “这个呢?”   朝锅中再度倒了些油,舒刃手中抄着锅铲,只能伸出无名指点点纸上的一个圆圈。   瞧着舒刃凑近了些,看着他那双眼睛,武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花生豆豆,这个是胡萝卜,这根长的是黄瓜,还有这个……”   “这个我看出来了,是小鸡。”   被热气熏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舒刃微眯了一下才看清,遂又笑一声。   武田看舒刃笑,也顾不得手上记录菜谱的事情了,只坐在板凳上呆呆地看他。   须臾之间,舒刃已将宫保鸡丁尽数出锅,在玉白的盘子里显得更是色泽红亮。   给倒霉蛋的菜已经做好了,现在该做她的了。   做了宫保鸡丁并未用光那只肥鸡的所有肉,现下仍是剩了一些,倒还可以做一道黄焖鸡。   浓郁的汤汁配上松软弹牙的米饭,再美味不过的选择。   鸡肉掺着姜片焯水的过程中,舒刃已经手脚麻利地将这菜装进了两份食盒里,递给了武田一份。   “送去水木芳华吧,告诉殿下,秦小姐那处我已经送去了。”   瞅着武田虽然果断应下但仍旧留有不甘的神色,再次被他逗笑,回身掀开锅盖,“看,这不是给你留了嘛。”   武田撒腿狂奔。   瞅了眼锅中仍在咕嘟的水,舒刃复又看向手边的食盒,以她的轻功,半柱香之内往返听雪阁自是易如反掌。   可是进了听雪阁之后,若是被那位祖宗缠住,先不说这锅中的鸡,便是这膳堂怕是都要熬干了。   武田不会武功,听雪阁又离膳堂甚远,若是要他送去,等到了那处,宫保鸡丁已是无法入口。   那便只能要由她亲自送去了。   翻身上了屋顶,舒刃吸了一口气,在府中各个屋顶不断腾跃,直到听雪阁院门附近的楼台处才减速停下。   秦茵向来不会武功,可是眼睛却尖得不行,大老远便在芙蓉亭上看到潇洒来去的舒刃,自是喜笑颜开起来。   “舒侍卫~”   舒刃懊恼地暗啐一句,这姑娘是长在这亭子上了吗?都不回去休息的?   可被发现了只能按照礼数打招呼,将食盒按拢,舒刃抱拳,“秦小姐。”   喧宾夺主的苏合香嚣张地飘进鼻息间,舒刃抬手便向另一个方向行礼,“殿下。”   果不其然,一猜他就来了这里。   馋还不承认,真他妈不要脸。   “你来了啊,”似是听见了舒刃的心里话,怀颂有些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你,你可是飞累了?”   舒刃诧异,这王八犊子在关心她?   彬彬有礼地再度抱拳,“回殿下,属下不累,殿下站在这里,可是站累了?”   他关心她,她就加倍地关心回去。   省得再被这个小心眼子的东西抓到什么把柄。   秦茵抱着从舒刃手中接过来的食盒左瞧瞧右看看,樱唇一撇,几乎要落下泪来。   舒刃见状急忙向怀颂挑挑眉,哭了,瞅啥呢,抱她安慰她啊。   识别了舒刃眼神中的情绪,怀颂点点头,急忙开口。   “茵茵,不是九哥哥说你,你实在是没出息,一道鸡兵而已,怎的就会馋哭你?”   回看向舒刃,怀颂一副‘对劲,我也感觉她馋,你看我说她了’的骄傲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各位姐姐,我的阅读理解是不是满分(骄傲脸.jpg) 第42章 Chapter 42   舒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讽, 先不说怀颂对秦茵的感情,就即便是仇人相见的恶毒话语,也不过如此吧。   想着锅上的鸡还焯着水, 舒刃不禁有些心急,顾不得帮秦小姐缓解尴尬, 便想回膳堂去。   “殿下,秦小姐, 属下锅中还热着水, 迟了恐有……”   “舒侍卫, 你讲真话, ”被怀颂那句话噎得此时才缓过来,秦茵抱着食盒挪到舒刃面前抬头看他, “你是不是因为九哥哥是你的主子,而不是因为真心喜欢九哥哥?”   舒刃一时难言,偷眼瞟向自家主子。   怀颂生怕这小侍卫拆他的台, 立马上前一步推开秦茵, 避免他们二人对视, 正面与舒刃相拥。   “你终是想着我的, 知道我在茵茵这里, 即便同我生气, 也想着让我用饭。”   被扑个满怀,舒刃下意识地含胸, 恐被这时傻时精的倒霉孩子发现了真相。   看舒刃傻乎乎地被怀颂抱在怀里,一点都不挣扎,也没有不情愿的表情出现,秦茵失望地颓下了肩膀。   “即使这样,我还是不相信, 舒侍卫,你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九哥哥手中了。”   舒刃的手中又被怀颂悄咪咪地塞进了她最喜爱的东西,面上的严肃表情瞬间笑逐颜开。   “秦小姐,属下与殿下自是两情相悦,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只希望日后能够长相厮守。”   低头愣愣地瞅着口中振振有词的小侍卫,怀颂抓着他肩膀的手慢慢收紧,眸中有辉光闪动,“小侍卫……”   觉察到情况似乎不太妙,舒刃感觉到耳边出现了一股热气。   盲猜是那个傻子凑过来了。   肩膀向后缩了缩,却突然传来秦茵不死心的发问。   “那你若是真心喜欢九哥哥,为何我从不见你主动亲吻他?”   这不拘小节的跋扈问话此时听在舒刃的耳中,无异于炸雷。   还未待舒刃思虑好回答的话,嘴巴便被两片微凉的唇瓣贴上,轻轻碾磨一下,又含住她的下唇,小心翼翼地吮吸。   舒刃下意识地双手推到他的胸口,正要发力,却被怀颂捏住两只手腕,大力按在了他的胸前动弹不得。   来人的睫毛扫在她的眼尾,生涩又局促。   两人露骨的举动让未经人事的秦茵羞红了脸,捂着眼睛便跑下了芙蓉亭,临走时还未拎起桌上的食盒。   星河灿烂,夜色阑珊。   月色里小侍卫眼下的疤痕更为殷红,似乎凭空添了几分妖媚。   怀颂微微松了几分力,手掌仍旧握着舒刃的手腕,目光在他脸上游移。   “小侍卫,你真的很像是个姑娘……”   如果她有罪,请让云国的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让她整日面对一个傻子的霸凌却无法还击。   “属下是宦官,自是没有男子气概。”   她发现每次说出这句话之后,怀颂任何的意乱情迷都会变得正常,甚至有些狂躁。   “你又说这话。”   果然不出舒刃所料,怀颂蹙起眉头,负气地松开了舒刃的肩膀,转身朝向另一边。   即便怀颂背对着她,舒刃也照旧抱拳行了礼,借着月色从屋顶上腾跃着离去。   听到身后衣袂翻飞的声音,怀颂未再回头,只在指尖摩挲着舒刃手腕上残留的温度。   他现在,好像真的不太对劲了。   捂着扑通直跳的胸口蹲在膳堂院门口的树下平复呼吸,舒刃半阖着眼睛靠在粗壮的榕树干上。   疯了,真是疯了。   心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速度。   冰凉的指尖颤抖着按向脉搏,舒刃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她的心跳一分钟左右竟然达到了一百一十下。   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舒侍卫,你在这里做什么?”   注意力未集中,竟然没有发现武田走过来的脚步声。   “舒侍卫,你的嘴怎么了?被蚊子咬了吗,这树下的蚊子确实多,恼人得很。”   直到他开口又说了句话,舒刃才猛然地发现他的到来,捂住嘴唇看向他,“啊,武田啊,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怕吓到你,就将脚步放轻了些,”武田挠挠脑袋,发现还是吓到了舒刃,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还是吓了你一跳。”   “没事,没有,锅中的鸡肉你可是捞出来了?”   舒刃不放心那点食材,急忙扶着树干站起身来朝膳堂里走。   [亥时到,死亡时间倒计时:一个时辰。]   操。   这时候让她怎么去见他?   “……武田,我给你讲一遍黄焖鸡的做法,你可千万别浪费了这食材。”   内心的悲戚化为让武田吃饱的动力,舒刃大义凛然地挥手,示意武田抬笔记录。   武田自是乐得不行,洋洋洒洒地在纸上画了一顿饭。   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离开膳堂,舒刃不敢再耽误时间,脚尖点起跳上房顶回了水木芳华。   还未落到地面,便看到青栀正挎着一个小竹篮站在她房门口犹豫。   另一边,怀颂的屋子又暗着,往常的这个时辰,他是不会安歇的,定会在桌案前看书作画。   他不在?   那她的命不就完犊子了?   “青栀,”舒刃急急地奔到青栀身边,扯扯她的衣角,“殿下呢?”   “舒侍卫,你不在屋子里呀,”估摸着是被怀颂惯得久了,青栀没个侍女的样子,问话也不积极回答,“奴婢还以为你……”   “我问你殿下在哪里。”   舒刃向来不想对青栀冷言相向,可此刻实属无奈,分秒必争。   “殿下他……方才回来之后心情很不好,说是到城外骑骑马……”   被舒刃的语气弄得有些紧张,看他眼下的那两抹红也无端有些畏惧起来,青栀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大半夜。   骑马?   不怕有刺客他双拳难敌章鱼手?   “殿下离开多久了?”   “半柱香还不到,舒侍卫若是想追,还来得及……”   “抱歉,多谢。”   舒刃不敢含糊,对青栀抱了下拳便匆匆离开流云阁,直奔向马圈。   想来怀颂优哉游哉地也并未走得很急,舒刃大老远瞧见他的时候,看他正倚着湖边的栏杆自言自语,庸人自扰。   “聘礼多少才好?”   “向来秦太师不会狮子大开口,他又不缺钱。”   “不过茵茵嫁给我一回,总不能委屈了她。”   “不行,那颗南海明珠还得找小侍卫要回来。”   “如果茵茵要是不喜欢南海明珠怎么办?”   “那就去找长公主将这明珠换成那西域的红宝石?”   “秦太师应该会有陪嫁吧……”   舒刃放轻脚步,将气息尽数敛收,藏在树后,默默为自己的南海明珠捏了把汗。   “小侍卫?”   对怀颂这耳力,舒刃算是心悦诚服。   “殿下……”   从树后走出来,舒刃红着耳朵躬身抱拳。   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一见到怀颂,就想起那些旖旎之事,偏生还是最显眼地耳朵发热发红。   “你怎知我在这里?”   似是忘了先前的事,怀颂背靠栏杆,拍拍身边的柱子,示意舒刃也靠过来倚着。   “殿下在此所为何事?”舒刃顺从地走到怀颂身边,离了他有半丈的距离靠在栏杆上,“属下问了青栀,她告诉属下殿下在此。”   四周寂静无声,两人都未再说话。   身边的怀颂呼吸微微粗重,似乎是在生气。   “殿下?”   有困难的苗头就要积极解决,一旦这个祖宗认真起来的事情,那就不太好对付了。   “我很臭吗?”   ???   这又是什么奇妙言论。   “回殿下,殿下很香。”   “那你为何离我那么远?”   怀颂侧头看她,虽是迷蒙夜色,眼中的光亮却仍清晰可见。   当然是怕你管不住那张猪嘴。   不过既然被这样挑明了,此时若是再不识抬举地站在原地,她恐怕就要被自家主子先于系统将她处死了。   “听青栀说,殿下心情不是很好。”   刚说完这话,舒刃便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   傻逼,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   “我觉得还是应该重新给茵茵采购些西域的新鲜玩意儿……”   怀颂摸摸下巴,没再打舒刃手中那颗玩意的主意。   她的南海明珠总算是保住了。   “我要去城中看看那些珠宝胭脂铺,”怀颂整理一下衣冠,作势要走向马圈的方向,“随我出去一趟吧。”   想着她的任务,又想着但凡这祖宗出去一旦有了危险,不论生死,都是她的锅。   能劝就劝劝吧。   “属下遵命,敢问殿下想骑乌云踏雪还是照夜玉狮子,马鞍要玄色的还是棕色的,乌云踏雪今日有些闹肚子,但属下也不建议殿下骑照夜玉狮子,缘由是它今日吃的草料有些枯黄干燥,如若在陪伴殿下的途中不慎出了虚恭,恐会影响殿下的心情……”   “停,我还是骑盗骊。”   “遵命,但是殿下,方才属下已经先去了马圈看过,盗骊也……”   “回去睡觉。”   “好嘞殿下~”   “那你将南海明珠还给我。”   舒刃大惊失色:“殿下这边请,属下为您在盗骊的屁股后套上一个袋子,您仍可策马奔腾!”   作者有话要说:  舒刃:这不是真的我 第43章 Chapter 43   拿回南海明珠计划落空的怀颂恨恨地瞪了一眼自家小侍卫, 气鼓鼓地甩了一下袖子,转身离去。   舒刃任务还没完成,怎可能轻易放他离去。   “殿下, 您可要用点宵夜?属下在膳堂正做着黄焖鸡,泡着饭吃, 实是美味。您若是愿意,可随属下移步去膳堂。”   怀颂正在气头上, 闻言站定在原地怒视着他, “舒刃, 在你心里, 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的,殿下……”他直呼她名字的时候实属罕见, 舒刃不免神色紧张,嗫嚅着嘴唇,正欲待解释, “其实……”   “我虽然宠着你, 但也是有底线的, 若是这大半夜去膳堂用饭, 被下人们看到了, 成何体统!”   大义凛然。   舒刃简直傻了。   黄焖鸡他都不吃?   果然被心爱的人刺激一通之后, 都会成长起来,她家主子真的长大……   “端到我房里来, 再整点紫薯山药糕,多放些糖。”   “……”   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面对如此不知羞耻的馋鬼,却又不能打他,舒刃只得领命而去。   武田对照着自己心爱的菜谱刚放好了最后一味调料, 正要出锅,手中的铲子便被另一只细白的手接了过去。   他正要发怒,一看是舒刃,便笑了起来,当是舒刃同他一起分享美食。   “舒侍卫,你来得正好,刚要出锅,你可以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语音系统迟迟没提示,就代表任务还差着几句才能完成。   舒刃顾不得同武田解释其他,只能匆匆用锅铲舀了饭菜,端着食盒便跳上房顶。   武田盯着空锅久久不能动弹,末了才伸出小指,蹭着锅沿边缓缓滑下的菜汤,塞到嘴里舔了一口。   “真香啊。”   舒刃边在各个房顶上跳,边在心里骂那呆子。   大半夜的上哪里去给你弄紫薯山药糕,我看你像山药。   许是因为天气炎热,水木芳华的门大敞四开,不过开得实在有些大了,若说是没有在迎接什么人,未免太过牵强些。   舒刃弯了嘴角,迈进屋中,“殿下,饭来了。”   “咳,奥,”桌案前的人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装作刚察觉人出现在屋中一样惊讶,“你怎么来了?”   “殿下,说实话,您要的紫薯山药糕没有了,给您带了些散糖,将就着用吧。”   舒刃向来不愿意给装逼的人留面子。   “呵呵~”   青栀端着茶壶伺候在一边,看到柔兆冷冽的表情又迅速将笑收了起来。   被驳了脸面,怀颂想恼,又怕舒刃真的带着食盒离开,只得作罢。   向柔兆微微颔首,舒刃破天荒地接到了他的回礼,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又鞠躬回了一礼。   柔兆也鞠躬。   舒刃鞠得更低。   柔兆又待弯腰,却被一旁眼红的怀颂冷冷打断,“你俩倒知礼。”   “属下不敢。”   两人又齐声回答,怀颂放下手中的卷宗,大步走过来夺走了舒刃手中的食盒,“你们都给本王出去。”   舒刃任务还没完成,心中恼怒不已。   按照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她明明应该是说过了二十句话,怎的就是不给药?   还剩半个时辰。   “殿下,属下愿意为您按摩,伺候您歇息。”   只有争取相处时光才能同他讲话续命。   怀颂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   这小侍卫今日不对劲,话太多了。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私会茵茵去了?我告诉你,你们不可能。”   舒刃失笑,又不敢笑出声来,绕到怀颂身后去敲敲他因看书而有些僵硬的脖颈,“殿下用饭吧。”   高傲的九皇子殿下亲自打开了食盒,迎面便被盒子里的温热香气扑了满脸。   被香得来不及发脾气,怀颂徒手抓了一块鸡肉塞进口中,又被鸡肉烫得一哆嗦。   “烫烫烫!”   口中嗦喽着嫩滑滚烫的鸡肉,怀颂无助地回头望着自家小侍卫。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稳重有礼,在饭桌上决不可做出不雅的举动。   舒刃眼疾手快地拿了个空碗放到怀颂嘴边,又端了杯茶准备着,“殿下,将鸡肉吐进来,没事的。”   犹豫了一下,怀颂还是受不了清凉的诱惑,张口吐到了碗中,狼狈地哈着气。   舒刃瞅着他,眉尾不自觉地上挑了几分也浑然不觉。   他这样,倒真的有些像她从前养的那只狗儿了。   “小四卫,”自是不知舒刃的心中所想,怀颂伸着舌头朝向舒刃,“快探探我的舌头,四不四红了……”   [今日任务完成,请宿主领取奖励。]   完成了任务的舒刃自是一句废话都不愿多说,大半夜的谁愿意在这伺候个傻子,而不想好好睡一觉?   看舒刃不回答,怀颂以为自己的舌头无药可救了,抬腿便朝梳妆台前的镜子走去。   也不知是烫到舌头波及了脑子,还是他的腿本就这般不中用。   刚站起身,便朝地上栽去。   舒刃瞪大了眼睛看向朝自己倒来的主子,脑中闪回了无数部男女主双双跌倒在地然后亲在一起的画面。   她他妈才不要。   舒刃果断后撤一大步,在怀颂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谄媚地笑道,“殿下好身手!”   被戴了高帽自是不能再任由自己跌倒在地,可无奈这力量就是牵着他躺到了地面。   仰躺在地上,怀颂万念俱灰地瞅着居高临下的小侍卫,“你行。”   “殿下过奖。”   舒刃弯腰扶起沉重的主子,走到梳妆台前将镜子扛过来,“殿下请照。”   舌头被烫红了一大片,用凉茶捂了半天才微不可见地消退了一丝丝,怀颂自是沮丧不已。   “那殿下,这餐食,属下便撤下去……”   看他这状态似乎也不能再吃什么了,舒刃怕他触景生情,便好心想要将菜端走。   “住叟,里怎么敢?”   怀颂按下了舒刃蠢蠢欲动的手,厉声呵斥。   “殿下还能吃?”   嘴都那样了还怎么吃?   “怎么不棱,”怀颂大着舌头歪着头,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棱呲。”   舒刃忍着困意任劳任怨地开始用嘴吹菜,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帮着不中用的主子搅拌着汤饭。   鸡肉嫩滑,土豆软糯,汤汁拌上饭鲜美异常。   色香味美,鲜浓开胃。   怀颂活活吃了两大碗。   说是怕鸡,结果吃得比谁都香。   “殿下吃饱了吗?该歇息了。”   被要求陪吃的舒刃默默打了个嗝儿。   “再来半碗,把汤都给我泡上。”   跟我比胃,我劝你后退。   折腾了半个晚上,终于将这祖宗伺候睡了,舒刃借着零星的月色匆匆洗了脸漱了口,这才回到床榻上得以安歇。   一夜无梦。   夜里怀颂估计是良心发现,竟差青栀来叫醒她,告诉第二日不必去水木芳华轮值。   舒刃属实是又困又想笑。   自打早上醒来,她便赖在床榻上未曾起身。   异族刺客的事怀颂看起来并未放在心上,但她知道自家这看起来是个真傻子的主子绝不会轻易对此事姑息。   经历了绑架之后,怀颂便在听雪阁四周安排了十数名司徒家的死士,以此来保护秦茵不受危险的侵袭。   身为皇室之人,经历刺杀之事实乃在所难免,怀颂日后艰难险阻的日子还有很长,她仍要步步为营地陪他走下去。   他们二人命运共同体,怀颂一旦出了危险,她也无法再继续存活。   守着水木芳华的暗卫共有六人,每日一轮换,今日该是重光当值。   作为武力值最高的暗卫,想必怀颂在屋中长篇大论的吹牛逼行为不会受到影响。   重光,屠维,著雍,昭阳,上章和舒刃原本是六人,自从怀颂要求舒刃不必再戴着面具,便是理所当然地将他从暗卫籍中剥除了身份。   新补上来的这个暗卫甚是能打,听说与重光当年从京稽暗卫营中出来时的成绩不相上下。   正思虑间,舒刃便听到门外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   “属下赤奋若,参见殿下。”   这声音,听上去就很猛。   不过又于她何干。   舒刃翻了个身,未再心里想刺客之事,昏昏沉沉地继续睡去了。   水木芳华的门被打开,却不见开门的人。   赤奋若愣了一下,明白了屋中主人的意思,直起膝盖从地上站起来,走进屋中关上房门再度跪下。   “殿下。”   相传九皇子殿下是个草包,自小被皇后娘娘管制,连沐浴用什么味道的熏香都不能由自己来决定。   如今一见,似乎只是个传闻。   “在琢磨本王什么?是不是草包吗?”   怀颂未看他,低头翻了一页书,话中带笑。   “属下不敢。”   赤奋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将缓缓淌下的汗珠移到了颈窝处。   虽是带着笑意,但这屋中的戾气竟是他在京稽暗卫营中才得以一见的可怖。   他千辛万苦从那里厮杀出来,原以为自己也算得一个人物,保护一个孱弱无能的主子已是绰绰有余,甚至自觉大材小用。   这样的傻子,谁会来花费时间刺杀,他的价值不该在此间浪费。   “若是想急于表现自己的才能,那就杀个人给本王助助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舒刃: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第44章 Chapter 44   “殿下想要何人的命?”   几个呼吸间, 赤奋若便已知道坐在他对面这位传闻中的废物,实则内功深厚,不容小觑。   他虽为身份卑贱的暗卫, 但也愿意择良主而事。   如今得见这位新主子之后,赤奋若心中对他轻视的想法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大半。   “这京中权贵, 你能拿到谁的命?”   怀颂放下书卷,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整个身体向后靠, 向前舒展着双腿。   “殿下尽管吩咐, 属下尽力而为。”   听闻身后有脚步声, 赤奋若迅速起身,手掌按在剑上蓄势待发。   可坐在桌后的主子似乎还挺开心, 听到动静便站了起来。   身形削瘦的雪衣男子走进赤奋若的视线,他呼吸凝滞了一下。   面带寒光,雌雄莫辩。   尤其是眼尾的那两道红色印痕, 明明是伤痕, 可就是与他的脸那般相称。   这是慎王殿下养在府中的何人?   怀颂方才的不苟言笑, 可见平日在外装出来的傻气并不是真的, 而面前的这男子, 看起来更是不问尘世。   他到底是什么人。   若是府中下人, 那这冷绝狠厉的气质自非常人所能及。   如若有这种风度的仆从,那这九皇子殿下自然也是清修出尘的风采绝伦之人……   “小侍卫~~~”   怀颂像只发了疯的巨型蜥蜴一样朝着舒刃跑过去, 两条腿各跑各的。   赤奋若跪在地上默默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那动起来如同疾风般的傻子。   方才的想法……有待商榷。   “殿下。”   被数次要求不必下跪的舒刃躬身抱拳,休息得好了,声音也温和更多。   赤奋若目不转睛地瞅着站在门口的舒刃,直到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太过直白, 才迅速垂下眼睛看向地面。   “重光说让属下带新来的兄弟去兰苑熟悉一下住处。”   舒刃扫了一眼已经低下头的赤奋若,微蹙了眉头。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人刚刚那抹复杂的目光。   他心思很细。   “既如此,你先去兰苑吧。”   似是不愿让舒刃得知刚刚二人的谈话,怀颂挥挥手,坐回到椅子上拿起书来。   赤奋若道了声是,起身随舒刃走出了水木芳华。   经过一棵粗壮的木棉树下时,舒刃抬手接住了两个从树枝间抛下来的桃子,展颜一笑。   “谢啦重哥。”   出了流云阁便将桃子递给了赤奋若。   “喏,一人一个。”   迟疑了一下,赤奋若接过桃子低声询问,“敢问侍卫兄弟你的名字叫什么?”   “舒刃。”   桃子清脆,嚼在齿间就像嚼着软软的脆骨,背着一只手握住清疏,舒刃悠闲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你便是舒刃。”   赤奋若声音极低,若不是声音从舒刃的上方发出,她几乎要听不到。   “你知道我?”   “听余统领讲过几次。”   个子不高,性子却狠得自成气候,从不怕受伤,也最先懂得将生死置之度外。   任何人都难逃畏惧的本能,可年纪最小的舒刃从进了京稽暗卫营便未曾有过退缩的念头,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要将对方一剑封喉才能罢休。   余统领一直以舒刃为标杆教导后来的暗卫。   只是没想到,个子不高竟不是说说而已,今日一见后,才发现他是真的不高。   偷偷伸手在舒刃的身后比量了一下他的头和自己的肩膀,瞅着他因口中塞得太慢而不断起伏的鼓鼓脸颊,赤奋若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好可爱的少年。   舒刃自是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些什么,走着走着又抬手在她脑后比划了起来,属实莫名其妙。   反正他应是并无恶意,更何况,他也不一定打得过她。   “殿下的性格很随和。”   听到他再次开口,舒刃咀嚼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   还想从她这儿试探小倒霉蛋的深浅呢。   “那是自然。”   “听传闻说殿下……”   舒刃抽出清疏,在路边撅出个小坑,将桃核埋了进去,回头看他。   “你说这桃核,会就此枯了,还是会长出小树,重获新生?”   听到舒刃出言提醒,赤奋若才猛然醒悟,他是在编排主子,已犯了僭越的大忌。   “它……定能长出果实。”   “那就好,”舒刃眼睛一弯,收剑回鞘,“兰苑在这边。”   领着赤奋若见了屠维等人,舒刃完成了任务,费劲力气甩开了粘人的云央,才得以脱身回到流云阁。   刚进了流云阁院内,便看到怀颂上蹿下跳地在她的房门口折腾着什么。   “殿下?”   “小侍卫~”   怀颂听到舒刃的脚步声,回过头就呲着满口的白牙。   手上行了礼,舒刃心中暗笑,还搁这儿装糊涂,他怕是从她还没到流云阁便已经听见了吧。   也对,若是从一听到就回头呲牙等她进来,那画面定然很是诡异。   舒刃眯起眼睛踱到怀颂身边,抬头看头顶的匾额,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屋——中——人——是——我——怀——颂——的——?”   意识到读出了自家主子的大名,舒刃脸色一白,也顾不上心中的诧异,急忙行礼。   “属下知罪。”   “说这些做什么,”怀颂拉住舒刃的手腕,扯着他一起朝院门走了几步,再度回头打量着挂上了新匾额的房门,“我挂得歪不歪?”   “不歪,很好看……”舒刃不解,挣动了一下没挣开,遂作罢,“殿下挂这是为何?”   上面那龙飞凤舞的八个字确实十分好看,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只是这句话实在太狗了。   “你刚刚去送赤奋若的时候,我把重光叫下来聊了一会儿。”   听到‘重光’两个字的瞬间,舒刃便为自家主子的爱情捏了把汗。   重光的意见能听得?   那这小倒霉蛋就会从金毛变泰迪。   “重光的意见果然比你要好,日后我便听他的了。”   怀颂兴奋得摩拳擦掌,对重光的表现赞不绝口。   “我同他讲了因为要安抚下茵茵的心,一时迫不得已与你凑了一对儿。”   “包括南海明珠的事……”   看到舒刃不耐的眼神,怀颂咽了下口水,忍痛跳过了这一话题。   “……重光说我好计策,继续将计就计下去,宠爱你,让茵茵嫉妒你,这样她就会回到我的怀抱了!”   舒刃斜了重光所在的那棵树的方向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误人子弟。   干干净净的小男孩儿被这只海王带得如此不堪。   拄着下巴听怀颂长篇大论了半个时辰,舒刃终于在怀颂尿意迸发的时候逃出生天。   怀颂刚离开视线,柔兆便不知从哪里凑了过来,一改往日的冷漠,甚至有些贼兮兮的。   “舒侍卫,你可愿意为主子效力?”   “……”   似曾相识的画面。   她上辈子等公交的时候似乎也被别人这样问过。   只不过这次她应该是愿意的。   “柔兄……兆兄请讲。”   发现这两个字都不怎么好听,舒刃硬着头皮说出了口。   “太傅私养娈童一事,敢问舒侍卫知晓多少?”   “不曾知晓。”   虽然在怀颂房内睡醒的时候有所耳闻,但毕竟非礼勿听,还是装作没有听见好了。   柔兆点点头,眸色狠厉起来。   “他喜爱玩弄容颜艳丽的女子和无辜稚童,在朝这许多年间,有名有姓者,已经被他生生玩死了百十余人,还有他的养子金志恒,借着他的势力,同样草菅人命。”   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当听到了这个数字之后,舒刃还是微瞪了双眼。   长久以来,她确实杀人无数,但都是死有余辜之人。   她手下从未有过一缕冤魂。   而那些女子和孩童是何等的无辜可怜。   手指逐渐握紧在掌心之中,指节‘咯咯’作响。   “禽兽。”   柔兆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所以他必须死。”   这样的事能叫他瞒了这许多年,也可见云国官僚机构的肮脏与腐坏。   但也证明他这样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名誉。   为官数十载,能在百姓的口中落得清名,想必若是被人将脏事掀露于天下,定会生不如死。   “那我要如何效力?”   舒刃侧头看他,眼尾发红。   “我同另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觉得兰苑中的那位云央姑娘,”柔兆在心中琢磨着如何说得委婉些,“似乎可以做诱饵……”   “不行。”   舒刃果断拒绝。   虽不喜欢云央的粘人,但终归是个弱女子,怎能叫她去深涉险境。   “那这慎王府中,却并无其他可信任的女子了。”   柔兆犯了难,若说暗卫,慎王府和司徒家自是不缺,要多少有多少。   可偏偏是女人,实在是稀罕的人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舒刃这边却慌了神。   若不是自信自己的装扮毫无破绽,她几乎要以为柔兆这句话是在提点她了。   低头又看了看平坦的胸前,舒刃这才松了口气。   “你大可以放心,云央姑娘不会有危险,我们所有兄弟都会暗中保护她的……”   柔兆还想争取一下。   “说了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解决,难不成你去?”   “……我去就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装大佬舒刃即将出现 第45章 Chapter 45   “此话当真?”   柔兆突然兴奋。   舒刃刚要开口便被他抬手制止住。   “实不相瞒啊, 舒兄弟,若是论起姿色,不说性别, ”微微后退两步,柔兆似是怕舒刃发起脾气来动手打人, “你确实要比云央姑娘养眼甚多。”   “若是再穿上女子的衣裙,那真是……”   急忙挥手打断了柔兆的想象, 舒刃青着脸开口, “想都不敢想。”   她这个嘴说起话来什么时候能等等脑子?   如此随意地就答应了穿女装当诱饵, 简直蠢得可以。   “为了殿下今后的大业, 舒侍卫无论如何也要大显身手啊!”   柔兆抱拳行了大礼,听不到舒刃的应答, 便弯着腰停在那处不肯起身。   道德绑架?   她向来没有道德,千金难买爷高兴。   “这次任务的费用是这个数。”仍旧弓着身,柔兆默默伸出四个指头在舒刃眼前。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衣裙在哪, 兆兄带路。”   跟着柔兆一路出了府门, 顺着一条僻静的小路离开了繁华的城区。   为避免被路人记在心上, 舒刃戴上银质面具挡住脸上的痕迹, 一路上哈欠连天。   “我们这是去哪儿?”   “卫国公在城外的一处别院。”   卫国公司徒愈便是怀颂的外公, 当朝司徒皇后的父亲, 与秦太师是挚交,戎马一生, 如今告老还乡,辞官游遍云国的大江南北。   这别院虽说是他的,实际上却早已归属于怀颂所有。   柔兆带着舒刃躲过密林中布下的重重机关,顺利地到了别院的门口。   隐在远山之中,门前流水潺潺, 倒真的像是隐居着世外高人的地方。   正要询问柔兆这别院的名字,却在无意抬头的间歇看到了门上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   一处别院。   “……”   司徒家的这取名手法是祖传的吗?   “进来吧。”   柔兆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轻车熟路地打开小门,回头唤了舒刃一声。   晌午的太阳正是刺眼的时候,舒刃微眯双目,握紧清疏,抬腿迈过险些及膝高的门槛,跟上柔兆。   走了甚久她才发现,这别院除了名字取得莽撞了些,剩下的景致倒真的和想象中一般无二。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红砖黑瓦,青色回廊下的游池时不时跃出几条不大的锦鲤,看上去还颇有几分闲致的意味。   她还从未心无旁骛地观察过这些。   心情都变好不少。   初来乍到不知这别院的规矩,舒刃便乖巧地跟着柔兆一路走向后院,未发一语。   直到走近一扇普通的门前,柔兆才停住脚步,上前推开厚重的门。   舒刃跟着走进去。   屋中竟都是十岁多点的小小少年。   “这……”   舒刃有些诧异地看向柔兆。   “他们都是那些遇害孩子们的兄弟,协洽有查过他们的背景,结论是确有其事。”   “于是他便将这些少年召在这里,虽有危险,但他们自愿为兄弟报仇。”   古时的孩子都早熟些,虽才十几岁,可也都快成了家中的支柱。   金城的禽兽行径让这些原本美好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开始带着恨意去复仇。   心中的执念愈深,便也愈加可怜。   他们本不该受这些苦。   但若是能一举将金城彻底拖进深渊,永世不得翻身,也不枉豁出一场。   “我的责任是保护他们?”   如果是这样,那她是愿意的。   “对,你的任务便是穿上裙子并且保护他们。”   柔兆双手一摊,朝舒刃的身后挥挥手。   “我还要……”还没等舒刃将口中的‘穿裙子’说完,便被两个力大无穷的凶悍女子架住了手臂搀向门外。   “哎,哎,哎,干什么?我手里可是拿着剑呢,看到没有,我砍人很疼的。”   舒刃大惊失色,可又不能对她们动手。   直到一只手不小心触到胸前,她才骤然而起,准备施展金蝉脱壳之术,继而四处逃窜。   可随着一阵布帛的撕裂声,舒刃才明白。   花里胡哨的技巧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位姑娘……”低头瞅了眼裂开的短褂,舒刃赔笑一声,看到女子的脸便瞬间改了口,“……姑姑,您练得是什么功夫?”   “这两位便是侍奉在司徒皇后身边的白芷姑姑、冬青姑姑。”   柔兆罕见地露出了同自家主子一样的舔狗之姿。   舒刃恍然大悟。   原来是将少年怀颂救出,并血洗了景年宫的两位狼人姑姑啊。   怪不得呢。   她打不过……不丢人。   舒刃红了一张俊脸,谦卑开口,“二位姑姑,要带我去哪?”   “云姑娘不用怕,我二人早已不在娘娘身边侍奉,娘娘准我二人在此养老,如今能为慎王殿下出一份力,也算是报答了皇后娘娘多年来的恩泽。”   冬青腾出手来,还朝皇宫的方向行个礼。   皇后娘娘的忠实信徒实锤了。   咦,云……姑娘?   看来这柔兆早就计划好了的啊。   他对他自己的口才还挺自信,就知道一定会同她将道理说通讲明,她也一定会答应?   朝着瑟缩在墙角里的男人怒目而视,舒刃龇牙咧嘴地用口型警告他,‘你人没了。’   还未待再继续发出声音恐吓于柔兆,便被拽进另一间房子内室的梳妆台前,按着肩膀坐下来。   “两位姑姑,您们开口就好,我会配合的。”   舒刃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快被她捏裂了,甚至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忍痛能力有些弱。   白芷笑了一声,拍拍冬青的手背,继而看向镜子里的舒刃。   “云姑娘,我与阿冬虽为侍女,但这半生以来,做的尽是杀人的事,手脚上的动作,难免重了些。”   舒刃高速整理着脑中的信息。   柔兆提前便告诉过这两位姑姑,他之后带来的人叫云央,却没告诉自己,她们并不知道她不是云央。   他可能也不好意思对她们说,他连个姑娘都带不过来,自是同样愿意舒刃真的就是个女子,也认定了他不说,舒刃不说,就不会发生其他的事情。   可白芷和冬青是宫中姑姑,她的女儿身自是无法瞒过她们的眼睛,与其被她们发现她的身份,还不如就让她们误以为她就是云央。   毕竟一旦被知晓她以女儿身伺候在九皇子的身边,即便她们二人已经离开宫中,但只要进宫请见皇后,道出原委,以司徒皇后的性子,得知爱子身边有刻意隐藏身份的人随侍,无论真实目的是什么,此事都定不能善终。   更何况,她还有……前科在皇后那里。   “没关系的姑姑,”舒刃压着唇角轻咳了两声,面上露出羞涩之意,努力将自己变得扭捏起来,“我自小也有习武,只是这几日癸水来了,身子有些乏。”   这两人的名字叫得都像懂药理一样,骗她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估计是在这一处别院中待的时间久了,没有见到过几次外人,此时碰见这新鲜又漂亮的人,向来寡言的冷漠姑姑们也忍不住多说几句。   “云姑娘癸水来的时候,肚腹可有痛意?”   白芷讲话比冬青要温柔些,凝着舒刃的时候,倒让她少了几分压迫感。   “痛,痛得很呢~姑姑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拼命搜罗着记忆里云央对她撒娇时所说的话,舒刃尽数用上。   “不用怕,待我为你把个脉,调理一下就没事了。”   抄起舒刃的手臂,缓缓解开她的护手,白芷突然掀起她的袖子看向手肘,与冬青对视一眼,眉头微皱,似是有些诧异。   舒刃莫名其妙。   跟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肘弯处,面色瞬间白了几分。   操,忘了,守宫砂。   哎不对,她如果是个女子,有守宫砂是正常的啊。   她们皱眉做什么?   白芷倒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讶异的情绪在脸上转瞬即逝,随即笑开,揉揉舒刃的手臂。   “撸得大力了些,云姑娘不会痛吧?”   搓你自己试试看。   三人一齐瞅着那片通红通红的皮肤假笑甚欢,“呵呵呵……”   舒刃:“当然啦姑姑,不痛~”   白芷:“云姑娘,不好意思~”   冬青:“……皮肤真白云姑娘~”   寂静良久。   舒刃率先打破沉默,“二位姑姑,我接下来应该……被……做什么?”   “瞧我这脑子,老了不中用了,也是看到云姑娘的这张俏脸儿,喜欢得话都说不出了~”   白芷一拍手,拎着裙角便往门外走,冬青紧随她后。   “云姑娘坐一会,喝些茶,我二人去为你挑选衣裙。”   我信你个鬼。   房门刚被关上,舒刃便拢起被撕裂的短褂,放轻脚步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   慢悠悠地走了几步,白芷说:“没道理啊,云姑娘如此美艳动人,就连我见了都喜欢,殿下竟然没有动她?”   冬青向来话不多,声音也无大起伏:“会不会是殿下不行?”   内功不如怀颂,耳力自然也照他差了不少,舒刃勉勉强强听到几个字,瞳孔骤然紧缩。   没道理啊……   殿下不行?!   撒了泡尿回到院中寻找舒刃无果的怀颂趴在桌案上猛地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我才没有不行,才没有,嘤嘤嘤~ 第46章 Chapter 46   听墙角听得模模糊糊, 舒刃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总想听个彻底,便又朝门边拱了拱。   “皇后娘娘一直放心不下殿下的事, 听说他从城外带回个姑娘,美貌非常, 他向来被管制得紧了,寻常事应是不会插手的, 估计是喜欢这云姑娘才带回来, 可她怎么却是完璧之身呢?”   白芷仍是不解。   “那我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冬青的话不多, 但句句扎在城中的怀颂心上。   舒刃听得清楚了些, 靠在花架上中肯地随着冬青的语言节奏点了点头。   她们二位看着怀颂从小长大,定是最了解他的人。   身为皇后肯定是不容许自己的儿子不行的, 没有子嗣自然也无法继承大统,况且这更会是司徒家族的耻辱。   对于他们母子二人来说,这毛病自然是伤痛, 不愿提及。   难不成秦小姐不答应他的求爱也是因为这个?   想法多了, 舒刃自然也就开始放飞自我, 陷入回忆。   就连怀颂平日里看起来真心实意地讨厌云央的眼神, 都变成了晦涩难懂的不甘不愿。   怪不得。   他长成这副模样, 先不说正妃, 身边竟然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只有一个从小伺候到大, 时不时怼他一场的暴躁青栀。   啧。   可怜的孩子。   但是这毛病也不是不能治的,她想活命的话,怀颂就必须健康安全地活着。   怀颂想健康安全地活着,就要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稳握大权, 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若想夺得那帝位,他就要提前有个孩子拿去给圣上看。   这孩子不光得生出来,还得机灵聪慧,圣上才能够喜欢。   圣上这一喜欢,她家殿下的太子之位,这不就是唾手可得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将小倒霉蛋的隐疾治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把太子之位占上。   白芷二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估计是为她拿衣裳去了。   舒刃靠在门边平复了一下呼吸,眼尾一挑,“别装了,下来吧。”   梁间发出轻响,柔兆红了脸从上面跃下来。   “不好意思啊,白芷姑姑看着和蔼,手段狠着呢,若是被她知道我是在整个任务都要开展的时候,才去找了云姑娘,并且都没将人成功带过来,余统领会将我收回去处置的。”   柔兆自有自己的想法,想着舒刃左右都帮了他这个忙,自然是不会主动招了他不是云央。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白芷还会看诊断脉。   随意地摆摆手,舒刃扬起下巴指向大开的窗口,“关上。”   “哎。”柔兆一改往日的冷硬,乖顺地凑到窗边要合上窗户,却又被舒刃打断。   “从外边儿关上。”   舒刃挑了眉,抱胸倚在凳子上看他。   “……”柔兆有些不放心他自己在屋中,手上动作迟疑了一下,还是跃出了窗外,将窗户关上之前,又将头伸进来笑道,“不过舒兄弟你真的是心思缜密,知道需要个姑娘,你还去点了个朱砂痣,够兄弟!”   ……点你二大爷的朱砂痣,那是老娘自己的守宫砂。   低头瞅着肘弯处的红点,舒刃嗤笑一声。   这玩意根本没有科学依据好吧。   她整日和一堆男的待在一起,满满的雄性荷尔蒙,照实说早就应该掉了,可这不还是完好无损地待在这里?   想到科学依据舒刃就更是心凉。   要是真的有科学,她也不至于在这里。   正发呆间,门便被回来的白芷推开,手中抄着十几件色彩鲜艳的衣裙,人也是红光满面。   就好像这些衣服要穿在她自己身上了一样高兴。   “云姑娘,来,脱了衣裳,我们二人给你换上裙子。”   左右都是女人,这就没什么好矜持的了。   若是负隅顽抗,反倒会惹人怀疑。   舒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大有喝践行酒的架势,重重将茶杯往桌上那么一放,转身走到屏风后。   冬青跟在白芷身后打量着舒刃的身材。   二人对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就算平日里再放得开,被人这样毫不遮掩的眼神盯着看,舒刃还是羞得脸颊通红。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啊,太他妈欺人太甚了。   倒也未脱得干干净净,但白芷怕她冻到,手脚麻利地将繁复的衣裙穿在了舒刃的身上。   拿惯了刀剑的手竟也灵巧非常,另一边的冬青双手上下翻飞,很快便将衣带系好,又缀上长长的宫绦。   将人拉到梳妆台前重新坐下,开始点妆。   因着她面上的疤痕,妆容是需要格外做一下调整的。   如若做侍卫,她这双眼睛确实极具攻击性,可是做艺伎,就不能有这样的清白坦荡的目光了。   未曾涂抹过脂粉的脸被敷上一层厚厚的铅粉,闷得舒刃险些背过气去。   “咳,姑姑,这是何物制成的?”   被呛得直咳嗽,舒刃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是宫中妃子们用的益母草和蚌粉制成的‘玉瑶粉’,不但可以美容,还可以养颜,千金难买呢。”   白芷细致地为舒刃上妆,嘴上也没闲着,“阿冬,云姑娘的面色红润,都不需要擦胭脂了。”   原打算在这张脸上大展神威,结果发现竟不需要如何刻意地去点缀,她就已经足够惊艳。   面靥用的是浅紫色的小小花瓣,将舒刃脸上的凌厉感弱化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甚是温柔。   直到画口脂之前,舒刃都对她们二人的手法十分满意,可当冬青的食指指尖蘸着铅粉朝她的嘴上戳去时,舒刃慌了。   “姑姑这是做什么?”   看这个手法,好像要给她涂那个‘樱桃小口一点点’。   谁能顶得住啊?   冬青上下嘴唇一碰,果然说出了舒刃最不想面对的那个答案。   “姑姑,唇妆我自己来可以吗?”   征求意见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指尖沾起合适颜色的口脂,对着镜子擦向唇间。   要显得楚楚可怜,还得是咬唇妆。   手指落下,眼睛抬起看向镜中,舒刃勾起唇角。   还中。   冬青细致地为她束了个飞天髻,配着一身靛蓝的蝶戏水仙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腰间宫绦玉玦相碰,泠泠作响。   流云阁。   怀颂趴在桌案上画了几十只熊猫,还是不见舒刃回来。   嘟嘟囔囔地念叨了一两个时辰,树上的重光终于忍不住,从窗口跃进来,“殿下,阿刃去了一处别院。”   诧异地瞪了双眼,怀颂扔下笔,“他去那里做什么?他是如何知道一处别院的?”   重光早已在心中将这事组织成了精炼的语言,几句话便同怀颂交代清楚。   语毕,这事便把怀颂兴奋坏了,整个人上蹿下跳,仿佛是要让他穿上女装去勾引金城一样激动。   “愣着干什么呢?出发啊!”   看到重光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怀颂有些心急。   一会儿功夫不看到小侍卫,胸中就抓心挠肝地难受。   “殿下……”重光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有话就说。”   怀颂低头整理着衣角,不乐意多看他一眼。   “殿下忘记了今天下午说好了陪秦小姐……去游湖的事情了?”   看他正在兴头上,重光也不好意思打断他,却又怕毁了自家主子的终身大事。   怀颂猛地想起来前日许下的承诺,懊恼地拍了下手,“哎,忘记了竟然。”   可是小侍卫……   “阿刃那边自是有他的安排,待到熟悉了任务后,柔兆便会带他回来的,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即便重光也很想看看舒刃的女装到底是什么样子,但看到怀颂已经做了决定的样子,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舒刃坐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芷添茶的动作姿势,默默记在心里。   “姑姑辛苦,教了这许久,坐下歇一会儿吧,我来做给姑姑看看。”   拎着裙角站起身来,舒刃卷长的睫毛垂下,唇边笑意微微。   白芷欣慰地点点头。   这云姑娘盘靓条顺是没错,可对于艺伎们的手艺是完全不懂,教了这一下午,饶是她的体力再好,也有些乏累了。   好在她甚是聪慧,将这些必要的学了个七七八八。   回头对冬青使个眼色,她立时便明了,走到桌案前抬笔写了几个字,拿起抖干墨迹,叠成一个小卷推门走了出去。   冬青立在院中呼哨一声,唤来了一只威凛的黑鹰,将那纸卷缠进黑鹰腿间的小筒上,拍了下它的尾羽,猛禽尖啸而去。   舒刃始终垂着眼皮儿鼓捣自己手上的茶叶,未曾表现出对其他事情有兴趣的模样。   临近暮色,一处别院所在的郊外也有些萧瑟凄凉,院门前的空地上撒着零星的苞谷,有过路的小鸟落到上面挑挑拣拣。   原以为练剑打拳才是最累的活计,可倒了这大半个下午的茶水之后,舒刃彻底对往日的校场改观。   到了卧房还来不及脱去衣裙,舒刃便累得朝着床榻猛地扑去。   喉间发出了舒服的哼声,抬腿蹬了鞋子,惬意地往被子下面拱。   “哪里来的攀龙附凤之人!不要脸!”   舒刃还没反应过来,刚一抬眼回头看去,便迎面挨了一鞋底。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我是被打了吗? 第47章 Chapter 47   捂着发麻的脑门坐起身来, 舒刃捡起那只沾着泥巴的鞋,转而面色不佳地朝门口望去。   那傻子卷着裤腿,光着一只脚站在门口, 胳膊上还保留着丢鞋的动作。   “……殿下。”   舒刃不好发作,坐直了身体将鞋子放在地上, 平静开口。   怀颂连着吞咽了数次口水,直到嗓子里有些干呕才停下, 目光呆滞地瞅着舒刃。   “你……你是?”   虽然确信这人就是舒刃, 可怀颂还是要一问再问来让自己相信他是。   “殿下, 属下舒刃。”   明明穿着已经回归到了原本的性别上, 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别扭。   舒刃尴尬地扯扯衣裙,站起来走到桌边给怀颂斟茶。   步子迈得有些大了, 腰间的禁步响了两声。   想起白芷的教导,舒刃急忙收了步伐,改成了得体的碎步。   怀颂瞅得整个人傻掉了。   这还是那个能一口吃掉就绝不分两口的小侍卫?   琢磨着与其让气氛这样尴尬下去, 还不如出言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舒刃想了一会儿, 猛地转了个圈儿, 动作干脆利落, 毫不拖泥带水, 朝怀颂挑眉, “殿下,属下好看吗?”   “好……”怀颂下意识地点点头, 又立刻摇头,面上涌现出了怒意,“好看个屁!”   也不知道回来的这一路上,都有哪些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看到了专属于他怀颂的小侍卫!   这小侍卫也是过分,为什么要堂而皇之地回到府中, 为何不等到天黑之后再偷偷回来?   舒刃被他这反应搞得惊愕不已,一时无言。   主仆二人僵持良久,直到舒刃的肚腹中隐约响了一声,怀颂才缓了神色。   “用饭没有?”   “回殿下,还没有。”   舒刃理了一下额间的碎发,抱拳回话。   正说着,院中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云央欣喜的声音,“听说哥哥回来了,奴婢来给哥哥送饭了。”   忙了一天已是极累,况且这活儿就是替她拦下来的,吃点她做的饭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慰劳。   罕见地露出笑容,舒刃拎着裙边就要过去开门,却被搂住脖子朝后一拉,整个背撞在怀颂的胸前。   “你就这样出去见人?”   怀颂的手臂颇为壮硕,硌得舒刃不得不微微仰头看他,那双眼睛里隐隐翻动着愠怒的情绪。   被勒得快要将胃里的茶水喷出来,舒刃急忙拍拍他的手臂,“属下要……吐了。”   松开了臂弯中纤细的脖颈,怀颂背过身去默默生着闷气。   “殿下,属下穿着女子的衣裙呢,好歹您也将属下当做女子对待一会儿吧?要不白芷姑姑岂不是白忙活这一下午了?”   犹自心惊这傻子深不可测的力量,舒刃揉着脖子轻笑一声,作势要取下头上的钗饰。   “做什么?”   怀颂又捏住了他的手腕。   “殿下不是不爱看?”舒刃一脸莫名,手腕挣了挣,无奈拉扯不过他,只得作罢,“属下这就摘掉。”   “……是不好看,不过你不是说了,人家辛辛苦苦为你做的妆容发饰,你随意拆了岂不可惜?”   微微侧了脸去,似是要挡住什么不可告人的表情,怀颂偏不看他。   “可云央已经做好了饭菜怎么办,属下要开门去取的。”   “我去。”   怀颂放开舒刃的手腕,也未整理衣衫,就那么打开了门。   “哥……殿下?!”   开门的时候,云央正凹着造型,等着让舒刃看到最美的一面,可一看到面前那衣衫不整的人之后,瞬间花容失色。   “拿来。”   怀颂不多废话。   想着他不管怎样都是哥哥的主子,她也应时而献上自己的关心,将食盒递给了怀颂后,云央打量了一会儿便再开口。   “殿下,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耳朵和两颊怎的如此红?若是不舒服,可是要寻大夫的……”   尴尬地将人推了出去,怀颂大力地甩上了门,朝着门外大吼。   “一派胡言!我脸哪里红了?一派胡言!”   云央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有见到自家哥哥,只得失意离去。   及至戌时过半,怀颂才摸着肚子从舒刃的卧房走出去,关门的时候像做贼一般东张西望地四处瞅瞅。   舒刃收拾着碗筷,一脸不解地瞄着自家主子的举动,还没等她出言相问的时候,怀颂那张俊美的脸上努力地朝她做出了狰狞的表情。   “小侍卫,我警告你,不许出来奥!”   “……为何?”   她手上这些带着油渍的碗筷还要送到膳堂去刷洗了呢。   “总之不许离开这里!”   小皇子将房门虚掩,步伐急促地跑到院子中央去倒腾东西,舒刃好奇,便上前来看,果然和她猜的一样。   木棉树开得好好的,却被从前声称心爱它们的主人劈手砍断了几根稍大的分杈,就那么扔在地上拖拽过来,挡在了舒刃的房门前。   “殿下,属下若是想出去,您将树挪过来也是无用的。”   怀颂白了他一眼,没再解释。   他是为了防止青栀和云央爬进来。   主仆二人正僵持不下,怀颂神色突然一凛,隐约觉察到动静。   舒刃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眼疾手快地掐住腰摔进屋中,深知身后是坚硬的地面,也只能咬牙忍住即将到来的痛意。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怀颂以自己的后背为支点,砸在地上抱着她翻滚了一圈,顺势滚到衣柜下面,将舒刃推到了里头。   所有的动作都在眨眼之间完成,舒刃回过神的时候,之前放在正对门口那桌案上的食盒早已被利箭射成了筛子。   眯起眼睛便要起身去床头那边拿清疏,但持续不断射进屋中的箭镞让她无法挪动分毫。   怀颂的宽阔背后仍旧对着她。   不知是穿上了女装,心中也变得柔软起来,舒刃这一刻鼻头竟有些发痒。   屋外的重光早已发了信号,众人迅速从不远处的兰苑赶了过来,而那些刺客轻功和箭术极好,似乎只是为了来虚晃一枪,能杀就杀,不杀就将人刺伤便走。   屠维的重剑抛出,将离他最近的两名刺客穿胸而过,直贯二人肺腑,不留活口。   避开舒刃来触碰他伤口的手,怀颂借着桌子的角度,单手一撑,麻利地翻到舒刃床头,拿起清疏从侧边的窗口跃出,手臂发力,在舒刃惊恐又不舍的眼神中将剑掷出。   即将翻出高墙的一个刺客捂着肩膀应声而落。   府中侍卫这时才反应过来,呼号着追赶出了府门。   “提来,他是领头的。”   不甚在意地甩甩手臂上淌下的温热血液,怀颂挑眉示意重光将那人带过来,回头瞅了眼趴在地上还未起身的舒刃,蹙眉关上了房门。   接过屠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臂,横了眼被重光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刺客,怀颂道:“叫他站起来。”   刺客用力耸了耸,明知挣脱不开,也仍是为了尊严扭动了两下。   怀颂侧身站到他面前,歪头打量他,眼中堆满笑意:“你有多高?”   早被捏住了颌骨防止他自杀的刺客诧异地瞅着怀颂,没法说话。   “看他同本王差不多高,”怀颂伸手丈量了一下,胳膊上的血滴在了刺客的肩头,“著雍,你着人在流云阁的藏书室下面,挖一个同他等大的深坑,将他丢进去罢了。”   著雍正要领命而去,却又被叫住,“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可不能叫好兄弟失了性命。”   刺客猛然大力挣扎起来,眼眶发红,口中呜呜地留下涎水来,似是有话要说。   “有话讲?”看他拼命点头,怀颂勾起嘴角笑了一声,拍拍刺客的肩膀,“可本王并不想听。”   他挣扎得愈发猛烈,动作大得连重光的身体都微微有了晃动。   “唔哽……唔哽!”   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聚集到了喉咙上,嘶哑得叫人听了都有些口渴。   此时若放开,他还是会一死了之。   怀颂将手背在身后,向前探了半个身子,与刺客离得极近,“怀征。”   刺客迟疑着点头。   挥手示意重光将人放开,怀颂亲自替他松了绑,啧啧称赞:“你还怪忠心的。”   “多谢慎王殿下饶命。”刺客捂着肩上的伤,对着那把还未拔出的泛着寒光的长剑犯了难。   怀颂叹了口气:“听你说了这话,本王好生难过。”   “夺嫡之时,兄弟残杀,在所难免,”刺客自以为得到了怀颂的信任,反过来安慰他起来,“殿下不必难过。”   “本王是替你难过。”   单手握上清疏的剑柄,怀颂凝视着刺客微微闪躲的双眼。   在所有人眼里,夺嫡的五位皇子中,最与他交恶的便是六皇子靳王怀征,所有对怀颂失败的刺杀最终都会被刺客冠以怀征的名头。   可殊不知怀征从一开始,便无心皇位,只是装出一副竞争者的姿态默默帮助怀颂扫清宿敌,揪出奸细。   左手按上刺客的心脏,另一手渐握成拳,将剑柄牢牢圈在掌心,笑盈盈地盯着刺客疑惑的眼神,极缓地转了一圈,继而抽出,插入了左手的缝隙间。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没道理啊,他不是应该躲我身后哭吗?感谢在2020-10-30 18:53:46~2020-10-31 19:4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欢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Chapter 48   那刺客早已被重光在背后点了哑穴, 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胸腔被那把长剑缓缓插入,毫无反抗之力。   怀颂面色愈加愉悦,微微歪着头看他垂死挣扎, 似是在欣赏。   早在把手放在他胸膛上的时候,怀颂便已用内力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此时他口鼻间淌出黑红色的血液,脏污恶心, 令人作呕。   重光向后撤了两步, 留给怀颂充足的空间来审视这人濒死前的不甘。   殿下给过他机会了。   他自己不抓住, 再怪不得别人。   听到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怀颂眼神立时变得温和起来,利落地从那即将失去温度的尸体上拔出清疏, 反手在尸体主人的衣服上蹭干血迹,回身乖巧地站在门口等候。   背在腰后的手指轻点尸体的方向,重光明白他的意思, 默契地同著雍一起将尸体抬到一边, 屠维随后撒上了自京稽卫中拿出的, 用来清理杀人现场的化尸水。   那虎背熊腰的男人就此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舒刃刚打开门, 便看到自家主子像只布偶猫一样温顺的表情, 心生诧异。   刚刚她明明听到刀尖刺入皮肉的声音了。   怀颂向来会伪装, 琢磨他的表情是琢磨不出什么门道的。   心中这样想着,舒刃便朝他的身后看去, 这一看,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几位暗卫哥哥跟随着自家主子,整整齐齐地站在她的门前,先前同刺客打斗时有些乱的头发,此时竟然都一丝不苟得令人难以置信。   “殿下……”   舒刃有些怀疑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可重光几人在看到她之后,那仿佛见了鬼的表情更让她想要着急解释。   “我,我是舒刃,几位哥哥别误会,我有苦衷的。”   无论看了她多少次,每一次看都如同第一次般惊艳。   同几个暗卫一样愣了神,但九皇子毕竟是九皇子,回神还是要比普通人快些,看舒刃就这样从屋中走了出来,瞬间勃然大怒。   他竟敢忘了先前叮嘱过他的话?   “你给我滚进去!不许在这里伤风败俗!”   随后便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能看到重光等人望着舒刃的痴迷眼神一样,回头便指着他们破口大骂:“都把眼睛给本王闭上,不要脸!再看眼珠子给你们抠出来!”   重光等人落荒而逃。   临走前还硬是凭借着在自家主子那处优越的好感,嘟囔了两句:“阿刃不过是穿了女装而已,又不是女子,看两眼怎么啦。”   “你们!”怀颂作势要追赶过去,可又急着挡住舒刃的窈窕线条,两下犯难,只能站在原地跺脚,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们警告,“罚……罚你们月钱减半!不!扣光!”   舒刃失笑。   听到他笑,怀颂又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人按回屋中摔上房门,“笨蛋,你还有脸笑!”   “殿下……恕罪,哈哈……”   笑得直不起腰来,舒刃不小心拍上了怀颂的手臂,听到他‘嘶’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的胳膊方才似乎受了伤。   “请殿下恕罪!”   “哎呀……哦呦……好痛……”   瞅着小侍卫慌张的表现,怀颂见状立刻开始装可怜,捂着头半靠到舒刃的怀中,不忘翻转手腕避开险些碰到清疏锋利剑刃的舒刃手臂。   换算到现代的计量法,他这体格子估计得将近一米九了,谁扛得住啊。   被这倒霉孩子整个压进怀里,加上束胸略紧的缘故,舒刃险些一口大气没上来,摔倒在地。   下意识就想要将人推开,可怀颂似乎能洞察到她的想法,鼻子一抽一抽地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舒刃马上就心软了。   她的大金毛委屈的时候,也会像他这样哭唧唧的。   “好好好,殿下,属下扶您去床上躺一下。”   本想着能多在小侍卫的房里坐一会儿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此时一听可以躺到床上,怀颂更来劲儿了。   “……好吧……唔,真的好痛,我可能被什么东西打到头了,我好痛……小侍卫,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不会,不会,殿下不要乱说,殿下会身体康健,福寿绵长,属下这就给您找药。”   轻轻捧起怀颂的手臂,扶着他走到床榻边坐下,舒刃拎着碍事的裙角走到柜子前,蹲下身子翻找药箱。   怀颂哼哼唧唧地装了半天柔弱,才得以顺利地坐在小侍卫的床榻上,将清疏插回到剑鞘中,悠闲地晃晃腿。   看他蹲在地上翻箱倒柜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竟无端地平静了很多。   若是早知道能看到小侍卫这等姿容,他今日下午定不会同茵茵去游湖。   想看他笑,像刚刚拍自己手臂时毫无顾忌地笑,即便疼也想看他笑,看他开心。   如果可以,能一直这样看着他就好,不争太子也可以,不夺帝位也可以。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之后,怀颂额间立时渗出了冷汗。   他怎么会想这些?   小侍卫即便再好,也是个男子不是?   他能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对不起母后,对不起司徒家。   舒刃刚找到京稽卫当年在她立功之时,余统领发给她,她却舍不得用的上好金疮药,回头便见不到了怀颂的身影,只剩下摇曳的窗扇在微微摆动。   “殿下?”   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舒刃甚至还趴在地上看看桌底床下,仍是无果。   想着养尊处优的小殿下估摸着是不想用她的金疮药,思虑了一会儿还是回到水木芳华里,用从宫中拿来的好药去了。   可她这个药,也是她这里最好的了。   明日还要随柔兆去一趟一处别院,再学习一些金城喜好的玩意儿来博取他的注意,所以今日还是要早些歇息为好。   向来受不了脏乱差,舒刃拔光了屋中插着的箭镞,将食盒和碎裂的盘碗尽数整合到一处,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想要偷偷溜到膳堂后的泔水车那里丢掉。   草草地换掉了身上的衣裙,穿上平日里的黑衣,舒刃刚到了膳堂门口,便听到里头有声响。   默默按紧了清疏,寻找着可以避身的角落,伺机而动。   好大的胆子,偷东西偷到慎王府来了。   正当舒刃准备学着自家主子,将清疏抛向膳堂的窗户时,屋内的烛火亮起了一点,隐约可见是个高大的男子。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那男子在烛火的映射下,身材尤为令人生畏,她不敢擅自出手。   若是不小心被伤及了性命,耽误了几日后的行动,那怀颂的计划便全盘皆输。   那男子似乎是有所察觉,宽厚的背影微微僵了一下,借着影子可以看到他侧了下头,舒刃眯起眼睛细瞅了一下。   这影子的轮廓还挺好看。   轻轻放下手中的食盒,不小心被盘碗的碎瓷片划到了手指,舒刃疼得蹙眉,又不禁诧异。   如今这小小伤口竟也会让她感觉到痛意了?   再抬起头来,舒刃竟看到那膳堂中有了第二个男子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后背发凉。   一个她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两个她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啊。   能避开府中暗卫,不动声色地闯进这慎王府后院的人,实力属实不容小觑。   为了灭掉金城的任务,她却只能忍下这下意识杀进去的冲动。   未敢在这处继续停留,舒刃擦了下血迹,顺着墙根儿溜回了暗卫们所在的兰苑。   “重哥,有刺客溜进膳堂了。”   “重哥?”   “重哥!”   重光的卧房里似乎正灯红酒绿地开着轰趴,舒刃趴在门边喊了半天才听到有人朝门边走过来。   满屋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重光衣衫不整地窝在那主位之上漫不经心地喝着酒。   看到舒刃站在门口一脸紧张,借着醉意笑呵呵地起身,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哟,这不是我的小老弟吗?跟着哥哥整两口?”   “重哥,有刺客在膳堂里偷东西!”   舒刃简直无语至极,小倒霉蛋没享受到的艳福尽数让这兄弟享受了,天天下了班便沉迷于美色之中,武力值竟然还能那般慑人。   听到刺客,重光猛然蹙紧一双剑眉,眼中的醉意瞬间消得一干二净,回身抄起佩剑,另一手整理好了衣襟便出了门。   经过这一晚的事,谁也不敢再大意,若是怀颂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所有人祖宗十八代加在一起都不够赔。   “屠维,叫上著雍。”   从屠维和著雍同住的房门前走过,重光用剑鞘轻碰了一下门框,屋中立刻传出穿衣裳的声音。   “那刺客甚是高大,我不敢鲁莽行事,唯恐惊动了他,他狗急跳墙起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害殿下的事。”   舒刃疾步跟上重光大步迈开的长腿,一五一十地汇报着她的结论。   “狗东西,怕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敢偷到慎王府来。”   轻啐了一句,重光迈得更大步起来,数名府中的侍卫跟随在他身后,手中拿着麻绳和杀猪的弯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流云阁,小心翼翼地包围了膳堂所在的大院。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我他妈在想什么 第49章 Chapter 49   众人各自找好了埋伏的位置, 舒刃也被重光用力按在身后走近门前。   周围的侍卫们互相壮胆,再加上重光和屠维都在这里,足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嘴上也就不干不净起来。   “这两个小毛贼真是可笑,敢偷到我们慎王府来, 看一会儿重光侍卫不将他碎尸万段!”   “就是就是,”身边的侍卫忙着附和, 一副用嘴骂便能将屋中人骂死的架势, “不知羞耻的东西, 看兄弟们不将他阉了!”   听到敏感的词汇, 重光下意识看了一眼舒刃的表情,发现他面上并无异常才继续向前走。   舒刃并未将那话听进耳中, 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缝里那两人的动作。   她向来是个不爱废话的,若不是因为任务在身,方才便不会去叨扰重光, 一个人冲上去了。   抬脚便踹向关得不严的大门, 木门应声而落, 砸在屋中一人的后背上。   看他动作凶猛, 重光伸手阻拦:“抓活的, 别杀!”   屋中漆黑一片, 想是他们听到了动静,便将烛火熄灭, 此时只能从气息上辨别人所在的位置。   舒刃看准了时机,抬腿提膝劈去,跃起骑在那人的腰间,腿上用力,反身用脚尖勾上男人肩膀, 借着这股力道将自己撑起,向后一记剪刀腿准确无误的用膝弯缠住他的脖颈,把他整个人卷倒在地。   “唔!”   鼻息间飘进熟悉的苏合香气,舒刃瞬间傻眼。   “殿下?”   “里们……要干森么?!”   怀颂被勒住了脖子,又惊又怒地低吼起来,手上拍打着舒刃的小腿,喉间干呕不已。   回过神的舒刃急忙松掉腿上的力量,向后退坐了几步,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死罪!”   身后的侍卫们早在舒刃抬腿踹门的时候,便用火折子引燃了火把,略带简陋的膳堂中顿时灯火通明。   被层层人群挡住看不到前方的情况,来迟的著雍拿着剑正要砍上来,看到地上歪七扭八的两个人,吓得龇牙咧嘴,转身跑了出去。   舒刃跪在地上眼都不敢抬。   刚刚她若是再用上半分力气,怀颂现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为何没有反抗?   还在心里暗自琢磨着怀颂的想法,却突然听到重光惊讶地询问,“殿下,您怎么了?”   “别缩了,别缩话了……”   怀颂挥舞着手臂,似是无法见人一样将脸藏在袖子里。   仍是不敢直接看向自家主子,舒刃的目光从一边的赤奋若腿上缓缓移到脸上。   下一刻便险些笑出声来。   “赤……赤奋若……”   主子半天也没有对她进行惩罚,想来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想到这里,舒刃便放心地让自己笑出了声音,但出于对同僚的关心,没有笑得太嚣张。   赤奋若缩在怀颂身边,两人就像一对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一般,也扯了怀颂另一边的宽大袖子,藏住自己的脸。   感觉到袖子被扯了一下,怀颂生怕他用得力气大了,将自己的脸露出去,又急忙扯回来。   可从舒刃的角度,却可以完完全全地看到他们二人此时的状态。   重光还是在紧张地左右询问,身后的侍卫们也趁机献媚,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着‘殿下怎么了’。   总是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怀颂心生一计,抬腿踹了赤奋若的屁股一脚,顺势彻底扯回衣袖,将他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叼着橘子的赤奋若难以置信地盯着怀颂从窗口处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甘心地接受了被一览无遗注视的目光。   笑吧,把他活活笑死掉算了。   这王府他算是待不下去了。   “赤奋若,你先从地上起来吧。”   舒刃挥手示意憋笑憋得要死的侍卫们先行离开,要过一个火折子点燃屋中的烛台,上前一步扶起了坐在地上也仍是人高马大的男人。   他的过敏症状和丢脸程度看起来都比怀颂要严重得多。   “里们来探我笑话的。”   堂堂一个男子汉,此时却眼眶红红地抬头看着他们,只是平日俊毅的脸上属实有些不堪。   没来得及解释,舒刃去桌上查看了一下他们方才吃的食物,无奈地叉起腰叹了口气。   这小倒霉蛋,祸害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怎的连人家新来的小兄弟都要欺负?   赤奋若也是够惨,偏生也对虾子过敏,被迫接受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   “殿下给你拿的橘子?”   赤奋若点点头,又低头吃了一片橘子,再度抬头开口:“殿下说呲这个会嚎……”   你还怪信任他的,忘了是谁把你丢在这了。   大半夜的不能睡觉,却要在这处理同僚的过敏症状,舒刃欲哭无泪。   她实在是手贱,偏要来膳堂放东西,若是好生在卧房里睡下,不也就没有这些糟心事了。   “重哥,你们将他扶回去吧,今晚麻烦你们照看他多饮些水,这样才会好得快些,他这个症状是有些严重的,所以麻烦你了。”   赤奋若刚到这兰苑,还没有与众兄弟熟识,今日倒好,都认识他了。   重光应下了舒刃的话,又仔细询问了禁忌,这才和屠维将人从地上扶起,踉跄着离开膳堂。   仍是独自一人站在屋中,舒刃握着几颗水果却没立刻去往水木芳华。   怀颂很不对劲。   他似乎在躲着她。   虽然刚刚现场有很多人,但是他丢人丢得习惯了,也就不甚在意这颜面。   可是方才他分明怕得要死,似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脸漏出来,他到底怎么了。   “舒侍卫……”   相比怀颂怕丢脸的恐惧,此时武田才是真正的怕得要死。   整个王府在深夜中弄出了这么大动静,饶是他睡得再死也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晚间用完了饭之后,他便又去湖里打了些虾子,想着殿下左右不在,也不会发生上次那种事情,他吃些也无妨。   谁知做得多了,他将剩下的放在了锅中藏起来,打算在明日一早就将它们全部吃掉,可半路却被馋嘴的殿下截胡了。   “无妨,”舒刃体会得到人馋起来的感受,此时也不好说他什么,不愿再多一个人为这事上火,便挥挥手,“你先回去睡吧,这里我收拾,日后切记不要再做虾子了。”   武田连连称是,不好意思地鞠了两躬,仓皇离去。   低头瞅眼手中的水果,舒刃将它们放在案板上,弯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心中暗暗琢磨着。   难不成又在秦小姐那里受了什么挫。   定然是了,他明知道自己吃了虾子会变成这样,还要屡教不改地食用,若不是为了让秦茵心疼,也是另有其他的目的。   因为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然而她还是对怀颂的志气高估了。   “当然不四,我权当丧次紫四意外,这次我叫丧次奋若一起呲,以为不会发僧丧次的四情了。”   靠坐在床头上,怀颂喝了一口舒刃冲泡的冰糖柚子茶,幽幽地开口。   “……”   听他大着舌头,舒刃好心地没有笑出声来,盖好酒坛的封口,一时无言以对。   还是他没错。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碍于明日还要去一处别院,舒刃未敢再做耽搁,归置好东西便想离开,“殿下,请您早些休息,注意身体,属下告退。”   看他要走,怀颂忙不迭地放下杯子,伸手去拉他。   舒刃蹙眉看过来,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腕。   仰头盯着那双眼睛下的红痕,怀颂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去抚摸它们,却被舒刃出言提醒。   “殿下,夜已经深了。”   怀颂耳尖发红,本就红肿的两颊再看不出羞涩脸红的意味,倒充斥着滑稽和可笑。   讪讪地松开他的手,怀颂仍是扯着他的衣角:“小侍卫,你想不想在我旁边睡?”   睡你二大爷。   面上仍是恭恭敬敬,舒刃假意不小心甩开怀颂无力的手指,躬身抱拳:“殿下不必害怕,请您好好休息,属下就在隔壁守着您。”   说罢便干脆利落地推门离开,一派薄情寡义之象。   天光大亮,碧空如洗。   晨间起得向来早,趁着早膳之前的间歇,抽空去看了眼兰苑的赤奋若,隔着门看到他哼哼呀呀的模样,舒刃无良地勾起了嘴角。   又惨又该。   小倒霉蛋叫你吃的时候,你说你没长嘴不就好了。   “舒侍卫,流云阁用饭了。”   自从被她认认真真告诫一番之后,青栀便从‘舒郎君’改口成了‘舒侍卫’,此时听得便顺耳不少。   她只是一个侍卫而已,青栀却时刻注意她有没有用饭,对这一心一意关心自己的小姑娘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瞅着一身鹅黄衣裙的青栀,舒刃抿嘴笑了一下,温和地应道:“好,这就回去,今天的衣裳很好看。”   青栀听了开心坏了,一路上缠着舒刃不停地言语。   刚进了院,二人便看到怀颂面色不佳地从水木芳华中疾步而出。   “殿下睡得……”   正想打个招呼,看他这样便住了口,舒刃疑惑地看向青栀。   青栀踮脚凑到她耳边,神秘地说道:“舒侍卫,殿下尿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有崽崽明白,此尿床并非彼尿床(嘿嘿嘿.jpg) 第50章 Chapter 50   “尿床?唔……”   舒刃刚开了口, 便被青栀见鬼似地一把捂住了嘴。   “小声点呀,舒侍卫,”青栀吓得指尖都发凉, “殿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尿床了,他还有脸生气?   放轻了声音, 舒刃自是给足小倒霉蛋的面子,“殿下生病了?那要寻大夫来啊。”   “不是的舒侍卫, ”虽然年龄小, 但是因着宫中教引姑姑的指导, 青栀懂得倒是不少, 她声音越发地小,“殿下不是普通的尿床。”   舒刃闻言正色起来, 不普通?那是有多特殊?   难道他还有前列腺炎,断断续续地尿?   青栀面色微红,即便懂这些事, 但还是有些害羞, “殿下年轻气盛, 体力好, 自是……会有些外泄。”   看她这副小女儿情态, 舒刃立时明白了此尿床并非彼尿床, 当年生理课上的那些教材上的图片立刻浮现在眼前,不由也红了两颊。   这谁顶得住啊。   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青栀见舒刃也红了脸, 不由有些诧异,她向来心直口快,开口便问:“舒侍卫,你有什么害羞的,难道你不会这样吗?”   听她问得这般露骨, 舒刃尴尬得不行,不知是该回答有还是没有。   “有没有关你何事?”   正半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手腕便猛地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怀颂捞住,扯离青栀的身边。   知道他心情不好,青栀福了福身应声是,轻轻巧巧地去了膳堂传膳。   院中只剩下他二人,院外不远处的仆人们正拿着扫帚洒扫,沙沙声似是拂在人心上一样发痒。   怀颂食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随即愣了下神,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了舒刃的手腕。   舒刃:“……?”   “你,你大早上去了哪里?”   这次过敏不是很严重,再加上休息得不错,怀颂脸上的红疹消退了大半,只剩下脖颈间的点点红痕,舌头也恢复了往日得理不饶人的能耐。   “属下去看望了一下赤奋若,”舒刃抱拳回话,也是想帮赤奋若讨回些公道,“他第一次出现这症状,定然很是恐惧,属下有经验,便想着去帮帮他。”   说到理亏之处,怀颂果然熄了火,尴尬地摸摸鼻子,一手扯开舒刃行礼的双臂让他站直身体,“奥,行,看看他可以。”   心中犹豫着该不该询问一下怀颂的身体以示关心,舒刃内心十分纠结。   看他一脸难受的模样,怀颂先开了口:“你怎么了?想出恭?”   “回殿下,属下不想。”   舒刃摇摇头,琢磨着怀颂面上的表情,似乎还算是轻松愉快,并未对‘尿床’之事感到难堪。   一边寻思着他脸确实不小,一边放弃了询问他身体的想法。   “那便用饭吧。”   为传菜的侍女们让了条路,怀颂拉着舒刃靠在木棉树上,试探着开口,一副担心舒刃不与他一同用餐的架势。   舒刃点点头,道了声是。   主仆二人用饭时都咀嚼得极细,仿佛发出了声音便能将对方震死般体贴。   怀颂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一会儿,你还要去一处别院?”   “是。”   低头吃着口中的小菜,舒刃喝了口粥,惜字如金的模样倒像她是主子。   “三日后就要行动了,你有把握吗。”   对他的能力自是无比信任,只是在这尴尬的处境里,怀颂只能没话找话。   小侍卫的态度属实是太过冷淡,就好像自己前一晚尿在了他的床上一般。   用完了早膳,舒刃拿过了一边盘子中的香橙,抽刀慢慢切起来,低低开口:“属下定会尽力而为。”   怀颂指甲抠着筷子,反复磋磨着嘴唇,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便默默瞅着舒刃的动作,一语不发。   他的手指真是好看,虽是带着薄茧,可看起来竟然比茵茵的手还要赏心悦目些。   床榻上的床褥已经尽数被浣衣坊的侍女们取走,又点了香炉赶走屋中的晦涩之气,此时正袅袅地送出一缕缕轻烟,舒刃的面孔隐在烟雾后面,难以看得真切。   “你……”   “殿下请用,属下告退。”   舒刃装作没听到,没等怀颂将话说完,便将切好的橙子放在了怀颂的手边,转身离开了水木芳华。   直到出门才长舒一口气,按着胸口走回了屋中有人。   她曾多次向怀颂表明她并不喜欢那匾额上的字,要求自家主子将它修改一下,于是便得到‘屋中有人’的奇名。   方才她深知小倒霉蛋是因着自卑和尴尬才不停地同她没话找话,即便在脸上并未表现出涩然的情绪,但她都明白。   所以她才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当做什么都不在意地跟怀颂相处。   也许这样会缓解一些他的羞涩吧。   活了那么多年,她也不是什么啥都不懂的傻白甜,自是知道即便不举也会有梦遗的情况发生,只是在平日里无法像寻常男子一样‘站起来’,既有白芷姑姑二人确定怀颂不行的证言,那由此观之,怀颂确实病得不轻。   为主子的终身大事殚精竭虑的舒侍卫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心事一桩又一桩。   想要依附着他活命,还是要尽快将他的病治好为上策。   门口落下一道身影,还没等他出声,舒刃便开了口:“不用敲了,我马上出来。”   柔兆轻道了句‘好’,就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等待。   穿好了白芷给她带回来的衣裳,舒刃刚出门,便看到自家主子一身靛蓝色窄袖袍,白底黑靴,黑发以白玉冠束着,显得越发玉树临风,眉目舒朗,皙白的手上握着一把重弓,颇有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冷峻之色。   饶是稳重如舒刃也愣了愣神,半晌才缓缓移开目光。   这哪像个尿床的人?   身后跟着的那一排憨乎乎的暗卫倒像。   这大好的天气,他不死乞白赖地去听雪阁缠着那位小主儿,反倒拿着重弓等在这处做什么,莫不是他还敢射鸟?   “殿下这是?”   舒刃不敢低头行礼晃动脑袋,生怕头上的步摇坠到地上,只能昂起脸直视怀颂。   明明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偏生就那么好看,怀颂咧嘴笑了一下:“随你一同去一处别院啊。”   这他妈还得了。   若是被他见到了白芷和冬青二人,她的秘密就要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到时候她还有命活?   不过比起舒刃的心急,此时的柔兆明显是更为恐惧。   先于舒刃一步站在怀颂的面前,柔兆抱着拳,卑微到了尘埃里:“殿下不可啊……”   怀颂眯眼:“为何不可,你倒是给本王一个理由。”   情急之下出言阻止,却并未想出恰当的理由来说服怀颂,办事一向严谨认真的柔兆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柔兆不愿让殿下同行,自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   也不管步摇钗饰会不会掉下来,舒刃便抱拳朝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企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绑架怀颂。   柔兆在感动之余,眼中溢出满满的疑惑。   怀颂也逐渐露出迷茫的眼神:“小侍卫……你说这些意欲何为,我去一处别院,这……跟江山社稷又有何关系?”   “殿下,这就是您不懂了。”   舒刃直起身子,带着戏腔向前迈了一大步,又猛然回身亮了个相,将院中的主子和暗卫兄弟们唬得是一愣一愣,若不是急于寻求答案,众人几乎要齐齐拍手叫起好来。   “殿下这身打扮太过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舒刃做出了与青栀如出一辙的小女儿情态,害羞地用宽袖挡在脸前,“就连属下看了……都有些晕乎乎的。”   怀老九的眼神从迷茫切换成了难以置信,继而自信地挺直了身子,用余光观察着身后的暗卫们有没有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随后轻咳一声,示意他继续吹下去,不是,说下去。   “一处别院中尽是司徒家的侍女,她们都是为了这次的任务,而帮助属下学习必要的本领的。”   “若是被殿下过去晃了一圈儿,她们的眼睛定是要黏在殿下的身上的,还如何教属下学习?”   “如若属下少学了一样儿,而这一样偏生是能致太傅于死地的,却没有被属下学了去……”   “就因为教习的姑姑、姑娘们由于看殿下的雄姿,而耽误了这进度,殿下岂会甘心?!”   舒刃言罢啧啧哀叹,怀颂的面上充斥着悔恨和愧疚,几乎就要流下伤心的泪水,舒刃见状又添了一把火,愈加起范儿。   “若是金城不除,这江山社稷,如何才会清明!殿下的英名,如何才会流芳百世!”   “舒侍卫说得太好了……”   柔兆及时拍响的马屁在怀颂的心上又是重重一击。   是啊,一个暗卫都有如此的觉悟,他又怎能因为想看小侍卫的这一己私欲,而做出影响江山社稷的错事呢?   “罢了,”怀颂忍痛割爱,将手中弓箭塞进重光手中,径直钻进了水木芳华,言语之中简直难掩被夸的兴奋,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你们去罢,早些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光:阿刃,书,无,砸,懂? 第51章 Chapter 51   三日时间转眼即至。   舒刃被白芷教得几乎快忘记了如何拿剑, 满脑子都是宫商角徵羽,琴棋书画唱。   悠闲地坐在墨昀亭中的长椅之上,舒刃拿张巨大的画纸认真审阅, 时不时执笔圈点两下。   “这处何家的私府,就是朝中官员平日里游玩取乐的秘密之地, ”柔兆抬指点在画纸的中央,又划到后院的书房, “而这里有一暗道, 直通府后的红袖招。”   红袖招便是京都玄雍城中最大的妓馆, 背景雄厚, 屹立京中多年不倒,却不知它真正的所有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楼中的地面墙壁极为奢华, 窗幔床帘尽为上等丝绸而制,彻夜灯火通明,整个大堂被装饰得金碧辉煌, 若非是淫|秽污乱之地, 就算与宫城相比, 也无可厚非。   “你确定他一定会挑中我吗?”舒刃坐直身子摸摸耳垂,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若是我没有勾引到他, 那如何是好?”   “现在你从头到脚都是为了他而量身打造的,”柔兆的表情略显自信, “对于他的喜好,我有绝对的胜算。这一年中,我将所有不利于他的证据都收集在手,只剩下这重重的最后一击。”   “好。”舒刃点点头,再度捋顺了一遍计划, “届时,我在红袖招的花厅中等待被阁中的官员们挑选,今日金城会去红袖招,所以即便被别人挑到了我,也没有人敢开罪于他,最终我还是会跟他走,到时候……便会被他从暗道带到那何府,待到进了屋子,我……”   舒刃停顿一下,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柔兆知他面薄,便接过话头继续来讲:“还会有那些小孩子跟着你一起被他带走,你不光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他们,如若金城先动他们,你便要提出让他……”   “先对我动手。”   缓缓吐出一口气,舒刃声音略显晦涩。   “瞧着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看了眼地上的树影,柔兆收起画纸,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纸灰尽数收在一起,扔到了院外的泔水车中。   对着湖面再度整理了一下妆发,舒刃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斗篷将自己牢牢罩住,轻巧地跃上了马车。   柔兆身为密探,常年在外奔波,学得一手易容的好本领。   他牵着舒刃的手,慢慢地走在红袖招龟公的身后,口气甚为轻佻,“鸯鸯,你可要好生伺候着贵人,回来重重有赏。”   舒刃是被蒙着脸送入了红袖招的后门,被他牵着手依附他走路,心中有些尴尬,低低应了声是,因着这几分的不自在,声音听起来更是撩拨人。   猥琐的龟公地回头瞅了一眼,却被柔兆那双与说话时的轻浮语气并不相同的凌厉气势吓到,未敢说什么,继续在前面引路,直至进了老鸨子的卧房,才从布巾的缝隙中偷瞄舒刃一眼,不由暗自吃了一惊。   老鸨子早在他们经过廊下的时候,便听到了柔兆的话,此时正欣喜地迎出来,掀开舒刃脸上的布巾,眼睛一亮,两手握住舒刃的手腕,整个人贴了上来:“还回去什么呀,鸯鸯姑娘这天仙儿般的姿容,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双方皆知舒刃会被送到哪个大人所在的屋子,却都因着为他保密而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   “只不过今日啊,有些不同……可能会有几位大人一起玩……”   老鸨子神秘地凑到柔兆耳边,偷偷往他的袖子里塞银票。   “这是我家主母命我处理的人,我寻思着这女人失了贞洁,也就算毁了,放在你这我还能赚上一笔,”柔兆唉声叹气,面上愁云惨淡,“你今日是一定要将她送到大人手上的,她失了身子,我家主人就不会再要她,也就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了……”   “是是是,洛兄弟,还得是你每次送来的姑娘好,”老鸨子笑得满脸褶子,脸上厚厚的铅粉叫人看了就顿生呕意,“一个个呀,都成了我这里的抢手货呢。”   眼珠转了转,柔兆又笑道:“若是她还有命回来,我也能借着那位大人的光,玩玩这天仙一样的人物啊……”   “洛兄弟若是喜欢啊,这红袖招的姑娘随便你挑,只是这鸯鸯姑娘,”老鸨子稀罕地摸摸舒刃的手腕,“大人是一定会喜爱的,你也就不必再惦记了。”   “大人果真会喜爱?”   柔兆明知故问。   他连金城喜欢什么样式的肚兜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还告诉了白芷,叫她为舒刃也做了一条。   “是——”老鸨子以为柔兆仍是不知足,想再要些钱财,瞪了他一眼,笑骂着又递给他一张银票,“快滚吧你~”   柔兆笑着迎合奉承了几句,随后便一副得了钱财心花怒放的模样,作势要离开。   “大人——”看他要走,舒刃倏地跪在地上扯住了柔兆的衣袖,膝行着到他脚边,紧张得眼角通红,泫然欲泣,“大人饶我一命吧,大人,您带我走吧——”   先前还在一处别院的时候,柔兆便同舒刃商量好,到时候他收钱离开,她不甘不愿地哭着讨饶,在老鸨子面前做一场大戏。   柔兆怒喝一声,挥了袖子,抽在舒刃的颈侧,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瞬间多了道两指多宽的红痕,“胆敢在老子面前哭哭啼啼,小心我现在就将你弄死!”   “啊——”   泪珠从眼尾扑簌簌地滚下来,舒刃捂着颈侧趴在地毯上痛哭,将脸藏在臂弯里挡住几乎就要笑得弯起来的嘴角。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哭啊……”老鸨子心疼地扑倒在地,急忙扶起地上那弱柳扶风的虚弱姑娘。   现在就哭得这么厉害,一会儿被那几个老东西弄进房里去,还不知能哭成什么样呢,可别哭得花了妆,叫她今晚如何交代啊?   扳过舒刃的肩膀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看她即便哭成那般模样,也没有失了半分美色,心下便踏实不少。   那几位大人就喜欢这一口儿,女子越哭他们就越兴奋,若是她过了今晚还有命在,那日后定是她红袖招的头牌无疑了。   这洛昭还真是她的福星。   想到这里,老鸨子又高兴不少,连声让柔兆今夜就在红袖招休息,让楼中花魁亲自伺候他。   柔兆正想找个理由留下来,听她这样一说,便假意推辞了几句,半推半就地歇在了二楼的雅间。   随着柔兆的离开,屋中只剩下了跪坐在地上的舒刃和香气呛人的老鸨子。   坐在地上时不时抽泣几声,舒刃按照原计划,膝行上前抓住了老鸨子的手,“鸨妈妈,您行行好,放了我吧,下辈子,鸯鸯愿意当牛做马……”   “我下辈子的牛马已经够多了,”老鸨子甩开她的手,“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想,今晚给我好好伺候着几位大人,明日我便重重有赏,准你半月不必接客。”   “鸨妈妈,大人会娶我吗?”   装清纯,装无辜,装可怜,这样才会被送到最好这一口的金城房中去。   “会会会,大人会将你接到府中的,”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好生坐下,老鸨子亲自倒了杯茶放在舒刃手中,“所以鸯鸯姑娘啊,你只有今晚伺候好了大人,他才会一高兴,将你带回家啊~”   舒刃哆嗦着嘴唇笑了一下,紧张得指尖都在发抖,手中装满水的茶杯不小心落在了桌上,撒了个干净。   倚在扶手上满眼欣赏地瞧着她,老鸨子默默做着发财梦。   门外的丫鬟敲了敲门,“鸨妈妈,酉时到。”   “哎,好嘞~”   老鸨子喜滋滋地应一声,起身便来扶舒刃。   “鸨妈妈,您是我的贵人,我来扶着您……”   舒刃乖巧地反手扶着老鸨子,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看她心情属实不错,舒刃便试探着开了口:“鸨妈妈,敢问……您要把我送到哪位大人那里去?”   “我看你聪明懂事,”老鸨子哼笑一声,一副替她考虑的模样,“自是将你送到太傅大人的房中,大人定会喜爱你的。”   舒刃随着一群莺莺燕燕走到了待被挑选的花厅中静默等候。   佝偻着身子的龟公殷勤地提来一桶水,走到花厅正中央,将桶放在桌上,开始朝小厮拿来的碗中倒水。   他走到舒刃身边,也端给她一碗,好言劝道:“鸯鸯姑娘,喝了吧。”   舒刃微眯眼睛,面上状作疑惑地看向他,心中自是已经明白了碗中是何物,暗道不好。   这老鸨子属实奸诈老辣,即便她装成了这副模样,也还是对她心生防范。   “散功水,例行公事,还望鸯鸯姑娘别让老奴费力气呢。”   左右避不得,舒刃端过瓷碗一饮而尽。   龟公朝着花厅四周谄媚地行了礼,一溜烟儿地离开了大堂。   太傅所在的卧房门缓缓打开,走出了一个小厮指着舒刃,“这位姑娘,大人有请。”   舒刃心中一喜,正要福身行礼走上楼梯,却听身后雅间传出了低沉的男声。   “这女子,我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心疼老婆,哭哭ing…… 第52章 Chapter 52   “你是哪个腌臜货, 敢同我家大人抢人?”   小厮向来狗仗人势惯了,此时一看有人挖墙脚,瞬间火冒三丈, 叫嚣起来。   屋中男子轻笑一声,未予置评。   被轻视的小厮愈加暴跳如雷, 眼珠子瞪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掉出来一般。   身后的房间传出了老者的声音,小厮立刻偃旗息鼓, 灰溜溜地回了屋。   金城向来是聪明人, 知道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抢人, 便定是他惹不起的主儿, 与其在会面后尴尬离去,还不如趁现在拱手相让, 好让场面不至于那么难看。   这惹不起的人便是秦家,司徒家,乃至皇子, 都有可能。   舒刃身后的门缓缓打开, 只是还未回头, 她便感觉到了那人身上的戾气。   那种冷冽嗜血的气息, 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这股戾气, 甚至是京稽暗卫营的余统领站在他面前, 都不一定胜得过他。   只有在战场上见过无数鲜血与头颅的冷血将军,才能有这样无往而不胜的自信。   舒刃忍不住回头望去。   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就像伺机而动的雄狮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只待她露出最脆弱的颈项动脉,他才会冲上前来,一击即中。   花厅中央的灯笼被男人开门时所带来的的风轻轻推动,摇晃着映出了他隐在阴影下的面部轮廓。   看到那双狭长凤眼里涌动着志在必得的自信,舒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纯黑的广袖长袍, 墨色的长发,极具侵略性的气场将这整个花厅中的气氛完全冻结。   在这盛夏的天气里,舒刃竟无端觉出了几分寒意。   男人慵懒地靠在二楼的栏杆上,随后抱胸跨坐到上面静静地低头看着舒刃。   殊不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连动都忘了动。   在卧房里的金城似乎也觉察到外面声音的不对劲,便命小厮搀扶着他出了卧房。   他的卧房正对着男人的卧房门,隔着花厅的围栏遥遥相望,一迈出了门槛便和男人对视个正着。   金城瞬间面色惨白,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看到自家主子如此模样,身后的小厮们纷纷跟他一起跪下,奈何身后的人甚多,有的只能跪在前一个人的脚后跟上,卧房门前一时滑稽不已。   “皇叔!”   舒刃瞳孔一缩。   皇叔怀玦。   当今圣上小叔,太上皇让位后的老来子,自小养在景仁帝膝下,如弟如子,只大了怀颂六岁,甚至比三皇子还要小上几岁。   只是自从景仁帝的几个皇子开始夺嫡,他便避嫌般地离开了玄雍城,自请去做戍边将军,驻边多年,保得云国一方平安,免受战乱侵袭,是与上将军司徒崇齐名的云国战神。   “哟,太傅大人何故行此大礼。”   再度开口虽是笑言,但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却清晰可见。   “老臣惶恐!”   先前那句皇叔说得有气无力,此时这句认错倒是掷地有声。   周遭卧房中的官员听见了金城这道声音,不禁都有些慌乱,急忙打开房门一探究竟。   发现竟是怀玦来了这红袖招,便同金城如出一辙般的面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地上听候发落。   “本王只是腌臜货,倒受不得太傅大人的礼了。”   借着身形娇小,跪在众人身后的舒刃看了这半天免费的热闹,不觉有些想笑。   这叔侄二人倒像,全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你笑什么?”   还未等金城哆嗦着回话,怀玦便又将目光落回到了舒刃身上。   “别看别人,就是你。”   “回皇叔,属……奴婢没有笑。”   将脱口而出的‘属下’二字咽了回去,避无可避的舒刃咬着牙回话。   他的视力怎的这般鸡贼。   怀玦足尖轻点,跃下栏杆,站定在地面上时,竟未发出丝毫声响,看得舒刃眼睛一亮。   好功夫。   “本王还当是有多好看,”怀玦大步走过来,钳住舒刃身侧的手腕,弯腰捏住她的下巴尖,低头细细打量了一下,便状似失落地放开,“不过如此。”   “……”   不过如此。   亲叔侄实锤了。   “那本王便不夺太傅大人所爱了。”   潇洒地一挥袍袖,怀玦从众人为他让出的路中央悠然踱过,临到门口才意味不明地回头瞧了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全程连一句话都未曾有空说出来的金城,此时只有满身的冷汗证明怀玦曾经来过。   良久,鸦雀无声的花厅才恢复了往日喧闹的气氛,一行被怀玦美色冲击后的女子们怏怏不乐起来,自是不愿再被二楼的那些老头子们挑来捡去。   自从喝了散功水,舒刃便暗暗在奇经八脉之间企图用真气冲开它的桎梏,被怀玦打断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倒是帮了她不少忙,目前已经恢复了四成有余。   当众跪拜皇叔已是让金城极为丢面子,被小厮从地上扶着站起来,余光瞄向身边的护卫。   高大威猛的护卫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要想叫此事不传出去,那么今日在花厅中的所有人命,便一个都不能再留。   “你,上来。”   先前叫嚣的小厮收了几分气焰,指着舒刃叫她上到二楼来。   忙活了甚久,终于能够如愿,舒刃深吸了口气,缓步登上楼梯。   “太傅大人……奴婢见过太傅大人。”   不卑不亢,单纯可人。   身后的小厮们默默退出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舒刃跪在金城脚边一声不吭,乖巧地仰头望着他。   被怀玦折腾了一番,金城的体力略有不济,此时正气喘吁吁地顺着气。   老东西,都这般模样了还想着虐杀女子和稚童,实在恶心。   “没想到你还能入得秦王殿下的眼。”   金城咳了两声,弯腰掐住舒刃的下巴,拽住另一只手臂上的袖子在她脸上反复擦蹭,似是要蹭掉怀玦留在她脸上的痕迹。   “奴婢被大人选中,便是大人的人了。”   饶是再能忍痛,也受不了粗糙的布料在细嫩的皮肤上大力搓揉,舒刃的脸很快红了大片,却仍是老老实实地回话。   “鞋子脱了。”   真他妈恶心。   古代女子最怕的就是脚被陌生男子看了去,这老东西倒是真的变态,从心理上将人心击溃。   所幸她来自不封建的二十一世纪,若是被这死变态看到她每日穿着人字拖走来走去,想来也不会想要看她的脚了。   舒刃未再推脱,半推半就地装作羞涩的模样,缓慢地将鞋子脱掉,露出脚上白色的足衣。   金城面上露出笑意,蹲下身子一把将舒刃的脚攥住,身后的门突然被大力打开。   “叔父!”   舒刃面上一慌。   操,不是吧,金志恒。   金城立时暴怒,被自家侄子看到了自己如此猥琐的一面,自是非常难堪,“你给我滚出去!”   “叔父,往日您不都是玩剩了的留给侄儿吗,今日为何要发怒了?”   金志恒被他吓到,站在门口不敢再走近一步,但仍是让低着头的舒刃有些心悸。   若是被他看到她的脸,记起她揍过他的事,那小倒霉蛋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千算万算,却独独算漏了这个傻逼。   被金志恒这样一问,金城又想起了方才怀玦在众人面前辱他一事,心情愈发不好,用力掐了一把舒刃的大腿,“把头给我抬起来!”   舒刃痛得急喘了一口气,眼尾隐隐发红。   妈的,老东西。   “金公子!”   刚抬起头来,舒刃便被迫迎上了金志恒的面孔,看他眼底变幻莫测的情绪,暗道不妙。   他正抬起手指探过来,就在舒刃以为他要说上一句“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时候,廊下传来了柔兆的声音。   “金公子,您可叫在下好找啊!”   柔兆走到门口搭住金志恒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将他整个人往外捞,对屋中地上的二人视若无睹。   “你是哪位?”   金志恒疑惑不解,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啊。   “您看您,喝多了不是,方才金公子弄那花魁,还说要来您叔父房中大展神威……”   柔兆搂着他一步步远去,直到听见关门声,舒刃才舒了口气。   方才紧张之余,她倒没有发现,金志恒身上酒气冲天,喝得烂醉如泥之余,又怎会将她轻易认出?   被暗讽不行的金城目眦欲裂,几乎就要冲出去暴打金志恒一顿,也无心再在此虐待舒刃,坐回到主位上,“穿上鞋子跟我走!”   可算来了。   被覆上了黑色布带在眼前,舒刃跟着抓住她袖口的小厮亦步亦趋地往前走,时不时摸一下身边冰冷的墙壁,怯怯地低叫几声。   从暗道直接进入了一间温暖的花房中,整个屋子都放满了鲜花,熏得舒刃胃里上下翻涌。   眼前的布带被拿下,舒刃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发现那些孩子早已被带到了这间屋子之中。   这屋中的官员除了金城,还有舒刃颇为眼熟的几位朝中大员。   “各位大人都来齐了吗?”   红袖招的龟公竟也一路跟到了这何府,售后服务属实极佳。   舒刃唇角一勾,问得好。   来齐了,她可就要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想老婆……   舒哥:想个鸡毛,你叔挖墙脚你不管? 第53章 Chapter 53   “回太傅大人, 还有年大人没到。”   有人抢着踩了这位年大人一脚。   朝发髻探过的手指迟疑一下,舒刃放弃了从头发里抽出银针的打算,再度静默地跪在地上。   “你过来。”   金城挥手示意舒刃过去。   “是。”   舒刃暗自数了这屋中官员的数量, 除去没到的人,果然与柔兆先前算好的数量只多不少。   他们这次的行动, 势必能为怀颂铲除怀钰在朝中的大半心腹。   内力已经恢复了五成多,按照方才的恢复速度, 本应到七八成, 可却停在这里不再变化, 看来那散功水属实有着霸道的药性。   金城已经再度开始抚摸她的脸颊, 心中即便再是厌恶,舒刃也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只要能多等到一人, 也是值得的。   正思虑间,金城突然抬手拔掉她的发簪,如瀑的黑发倾泻下来, 披散在纤瘦的肩背上, 显得舒刃愈加弱不胜衣。   屋中的气氛瞬间变了。   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没有人再去顾及墙角那瑟瑟发抖的孩子们, 都从四周围了过来, 端详着舒刃面上的青涩与恐惧。   “年大人来了。”   龟公在门口放风, 看到年丘从远处缓缓走过来, 立刻转头朝屋中报信。   门被缓缓打开,舒刃眯着眼睛看向那位迟来的年大人, 手腕蜷在袖中暗暗试了试力气。   “来了就快些过来,”金城不耐烦地回头瞄一眼年丘,跟着便去脱舒刃肩上的薄纱,“耽误时……啊——!”   金城痛叫一声,捂着流血的手腕连连后退数步, 惊恐地瞪着反手执着五根银针的舒刃,“你!你!金武!金武快来!”   银针虽是靠刺,但用得快了,便可如刀刃般锋利,轻轻松松地就能将人的筋络挑断。   其余的官员即便都是男人,可看到原本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舒刃,骤然间却露出了惊人杀气,便一个都不敢上前去制住她,纷纷向四周退去,只留下金城一人无助地靠在椅背上。   被柔兆三番五次地叮嘱过一定要留活的,舒刃闭了闭眼睛,忍住太阳穴上突突直跳的冲动,侧头望向周围的官员,拉好半褪的衣衫,用拇指蹭掉唇上的殷红口脂。   “来啊。”   金城的贴身护卫金武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上来就是横劈一脚,被舒刃侧身躲过,反被她将脚腕捞住,用力向上一翻,整个人被腾空折将过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虽是如此轻易地将人撂倒在地,但舒刃却丝毫未曾放松警惕。   他是一身横练功夫,若是单拼气力和耐力,再加上她体内那碗散功水的剩余药效,这金武不到三十回合便会轻松将她击溃。   “金武,给我杀了这婊|子,咳咳——”   金城气急败坏地怒吼,因着力气用得大了,又使劲咳嗽了几声。   电光火石之间,舒刃已经和金武走了十招有余,体力略显不济。   暗卫练得就是一身阴毒的内力,招招置人于死地,可她功力受限,手边又无武器,实在难以获胜。   双手再度接住金武劈过来的长刀,舒刃以手为刃,运起仅有的全部内力朝刀侧用力一劈,‘铿’地一声,半寸厚的刀刃断成两半。   顺手接住下半段,连头都未回直接丢了过去,正好砍在一个拿着矮凳朝她背后走过来的官员脚上。   那肥胖的官员抱着脚摔在地上,极为狼狈地哭嚎起来。   金武见刀被她劈断,登时一惊,在他怔愣的瞬间,舒刃踮起脚尖跃到桌上,借着这高度,抬腿朝他天灵盖重重踢去。   “金武小心!”   有依附金城的官员及时提醒了金武,看舒刃朝他瞪过来,又恐惧地抱住脑袋藏到桌下。   金武眼睛一瞪,抬手攥住舒刃的纤细脚踝,用力一扯,将人摔在墙上,贴墙放置的花瓶摆件被舒刃的背尽数撞成碎片。   “唔……”   舒刃一时痛得无法起身,仰躺在地上缓了口气,这才挣扎着抬起头。   金城早已抄着一个花瓶朝她掷来,舒刃急忙歪头堪堪躲过,却还是被碎片伤及了眼周。   从舒刃进了红袖招之时,何府门外便已经被京稽卫团团围住,埋伏在四周。   怀颂心跳极快,不安地伏在红袖招的屋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间屋子的大门。   今日他无法露面,却不知小侍卫一个人会不会怕,有没有受伤。   他向来听力极佳,隐约听见了屋中有了打斗的声响,便朝何府门外打了个手势。   埋伏在四周的士兵们蜂拥而入,直奔何府后院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   何府的庸兵自是招架不住勤于训练的京稽卫士兵,三拳两脚便被按倒在地。   众人到了花房门口,这才纷纷让开路,簇拥着队伍最后的高大男人稳步走来。   听到外院的喧哗声,金城不禁慌了神,急忙去开暗道,却发现门竟被从那一头封死,无法逃命。   “将她先杀了!”原本想要让舒刃一死了之,可金城看到那双眼中的桀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总想亲手将她虐杀,便又开口,“算了,先藏起来!那些孩子也藏起来!”   说罢,顾不得手腕上的伤,急忙整理了衣襟站在门口,“是谁来老夫的府邸闹事——啊!”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金城便被当胸一脚踹翻在地,险些直接见了阎王。   那人的力道掌握得极好,偏偏在能够踹死他的边缘停下来,叫他痛到极致却无法解脱,想要呕血却又不得不咽。   厚重的木门早在那人抬脚踹来的时候便轰然倒下,此时他正披着月色从屋外缓步走来。   舒刃视力一般,右眼又被鲜血糊个彻底,现连近在咫尺的手指都无法看得清楚。   屋中逃窜不及的官员个个面如土色,跪了一片,嘶声行礼。   “……上将军!”   舒刃嘴角一咧,牵动了脸颊的伤口,不由疼得蹙了下眉。   这怀导的大戏倒是安排得井井有条,到了这个时候,还真的请来了上将军救场。   金城与司徒崇的品级相同,双方见了面自是不用行礼,互道一声招呼,意思一下便可。   其余的官员平日里见了司徒崇,也是并不用行跪拜之礼,可此时他出现在这里,无异于活阎王驾临。   众人心中发虚,便纷纷跪在了地上。   “司,司徒崇……你……”金城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颤巍巍地指着司徒崇,“你怎么敢?我与你品级相同……你怎敢辱我!不要再借着司徒家的名号,仗势欺人!”   “辱你?”司徒崇似乎是刚从校场上练兵回来,身上的重甲还未卸下,此时弯腰询问金城的动作带动身上的铁甲森森作响,声音浑厚慑人,“你是人?”   “司徒崇!你……”   金城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太傅大人不会还以为,你能再站起来参我一本吧?”   司徒崇嗤笑一声,环视屋中,拉过最后一张完好无损的椅子坐了上去。   “私自挟持朝廷要员的家人,请问太傅大人,这该当何罪啊?”   “没人见过你的爱妾!”   金城仍用眼神警告跪在周围的官员,众人纷纷低头称是。   “本将军还从未见过你们这般厚颜无耻的酸臭书生。”   常年在沙场上征战的司徒崇,对这些抱着阴毒心思的文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还算是尊重,如今一见,属实是开了眼。   “年大人,都记录在册了?”   “是,将军。”   年丘抖抖手中信纸,轻吹上面的墨迹。   一众官员惊惧地瞪着来迟的年丘。   想不到他平日里伪装出的好色贪财竟是假的。   满意地点了点头,司徒崇起身大步朝着床榻走去,抬掌拍碎了床板,却未曾伤到下面的人分毫。   舒刃捂着不停滴血的眉骨,缓缓坐直了身体,抬头仰望着站在面前的人,哭了起来,“将军——!”   众人一惊。   哭成这副样子,就好像刚刚劈刀砍人的不是她一般。   司徒崇跋扈惯了,示意京稽卫士兵尽管过来。   “全绑了,连夜送到宫城门口去。”   手脚麻利的士兵将人尽数押走,孩子们也被安全送回,屋中只剩捂着眼睛的舒刃和站在门口的司徒崇,怀颂这才从屋顶跃下,迈进门槛。   “多谢舅舅。”   还未开口询问舒刃伤势,他便一把揽住舒刃的腰身将人按在自己怀中,以他的后背迎上藏在梁间的金武垂死朝舒刃打来的一掌,口中顿时呕出血来。   “殿下!”   金武的功夫颇为不凡,被怀颂减缓不少之后,仍是使舒刃身体猛地震了一下。   急于看到怀颂安然无恙的模样,舒刃挣扎着就要撑直身体。   还未转过脖颈,便被他的大手覆住了双眼,陷入一片黑暗,无论如何用力都不能将他的手掀开。   怀颂闷笑一声,听起来仍是中气十足,可细听过去,便能知晓他此时的无力。   “……有什么好看的,你这小侍卫,睡一觉,我们就回家了……”   还没等舒刃说不,颈后压过来的一股大力便让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我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得借着这个机会,想办法找个理由吃到媳妇做的饭 第54章 Chapter 54   意识逐渐恢复, 耳边传来真实的寂静,不再似梦中般虚无缥缈。   极轻地转动着眼珠适应光亮,舒刃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还未低头看去, 触手便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她微瞪眸子, 却扯到右眉骨上的伤口,疼得一咧嘴。   “舒侍卫, 你醒了。”   青栀一直侍立在旁, 似乎熬了许久, 向来红润的小脸泛着苍白。   “我……”   刚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嗓音极为沙哑, 舒刃清了清嗓子,低头朝隐隐翕动的手边看去, 不禁愣了一下。   “殿下?”   “你被殿下抱回来的时候,就是晕着的,”细看过去, 才发现青栀的眼睛红红的, 似是哭过一场, “殿下后来也晕了, 还吐了好多血, 这会儿吃了药睡得正香着呢。”   “那……殿下……”舒刃说话仍是有些费力, 但心急让怀颂躺在床上休息,便强撑着一口气执意说完, “重光怎的不带殿下到床榻上……”   怎能放任他趴在这里?   “殿下担心你,说是等到醒来便第一个要看到你,”急忙倒了杯清茶递给舒刃,看到怀颂无意识地皱了下眉,青栀放轻了声音说道, “可现在倒好,舒侍卫你比殿下醒得早了。”   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舒刃怔怔地瞅着睡得正熟的怀颂,忽地笑了一声。   倒霉蛋。   颈间柔软的触感让舒刃突然间后背发凉,急忙看向青栀:“谁给我换的衣裳?”   “是奴婢换的,但只换了外衫,殿下不让脱中衣,裤子便也没给你换。”   青栀将茶杯放回到桌上,轻声轻语。   暗暗松了一口气,舒刃被她扶着坐直身体,期间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吓得二人急忙朝熟睡的怀颂看去,发现他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   “我将殿下扶到床榻上来。”   舒刃抓着摇摇欲坠的裤子,小心翼翼地从床尾爬下来,扯着怀颂的肩膀,将他按在枕上。   “我睡了多久?”   摸摸眉骨上的纱布,舒刃抬眼询问青栀。   “睡得倒不久,不足两日,”提起这个,青栀面露难色,“……只是话多了些,不太像舒侍卫你平日里的模样。”   舒刃:“……我都说了什么?”   “舒侍卫你说‘小倒霉蛋,你还算是个人,改日老子也把你打晕,给你套上裙子看看你有多漂亮,金城那老东西会不会也对你动了那杂乱的心思’。”   饶是再叫人脸红羞耻的话,从青栀那张乖巧的嘴巴里说出来,也不再有那种无理的感觉。   “啊……哈哈,是么,”舒刃挠挠蓬乱的头发,耳尖发烫,“估计,估计是被那老东西下毒,说话也胡乱起来了。”   “奴婢也觉着是,舒侍卫可不是这样的人。”抱着坚定不移相信舒侍卫的宗旨,青栀笑眯眯地递上一件外衫,竟直接替舒刃转移了话题,“舒侍卫可是要去出恭?”   “我既醒了,便由我来守着殿下吧,你快去休息,看你憔悴的。”   听到舒刃突如其来对她的关心,青栀羞得两颊绯红,忙不迭地摇摇头,“不,奴婢陪着舒侍卫。”   “别,我送你回水木芳华,你好好睡一觉。”   舒刃急于查看怀颂身上的伤口,迅速起身将青栀半拉半抱地扯出屋中有人。   查看过他背后的掌印确认无碍后,舒刃呆坐在床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怀颂醒来,可又盼着他醒来。   “小侍卫……”   怀颂突然开了口,惊得舒刃面上一喜,急忙去看他的眼睛,却发现他只是在呓语。   “殿下,属下在呢。”   伸手握住了怀颂的手掌,即便他是在说梦话,她也想去努力回应。   转念又想到了民间的说法,人在睡梦中,切记不可与他对话,若是回复了他的话,他便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心中明白这是无稽之谈,可是放在怀颂身上,她便愿意信以为真。   “小侍卫……你好好看……”   舒刃眼尾的肌肉缓缓弯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动着怀颂的被角,唇边笑意浅淡。   怀颂仍在哼哼唧唧地嘟囔:“好好看着那南海明珠……别丢了……”   她在期待个鸡毛?   负气地丢开自家主子的手,也不管他受没受伤,转头到桌案边开始大口喝茶。   “小侍卫,你别去,”床上的人猛地咳嗽一声,手指在榻上漫无目的地抓握,声音略显慌乱,“我来,我穿,你不要让那老头子看你……”   估计他还清醒着的空当,也听到了她那时候说的梦话,还往心里去了不少,此时躺在这晕着也不忘给她一个解释。   看他那模样,舒刃一下又心软了,端着剩下的半杯茶凑到他唇边,又想到他没办法喝进去,便用食指蘸着水在怀颂的唇角涂抹,让嘴唇变得湿润,他也好舒服些。   接触到了一点水之后,怀颂整个人似乎也恢复些清醒,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随即缓慢地张开。   昏睡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怀颂被日光刺得再度阖上眼睛,抬起手掌放到额上遮挡光线。   可早有一只手先于他放在了他的眼前,阴影覆遮到皮肤上所带来的凉爽感觉让怀颂惬意地舒了口气。   彻底恢复了意识之后,怀颂‘腾’地一下坐直身体,也不管身上的伤口,大力推开替他遮阳的下人,径自环视四周:“小侍卫!”   “殿下……属下在这儿……”   一个没防备,被这憨货骤然而起推倒在地上,撞到了身上的淤伤,痛得舒刃索性就不想起来了。   这傻子还是当年的傻子。   怀颂回头望向地面,表情瞬间凝固,急忙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榻,跪坐到舒刃面前。   还能来拉她一把,进步了。   舒刃刚把手伸出去,准备让这小倒霉蛋省些力气,拉得不那么费劲,却突然被一把扯住,在天旋地转的迷糊里,按进了他的怀中。   “你没事。”   怀颂将头埋进舒刃的颈窝,声音哑得厉害,抱得愈加用力,勒得舒刃几乎要憋死过去。   “我好害怕。”   “殿下……不用怕……”舒刃挣扎着露出一张嘴,又呼吸又说话,忙得不行,“属下自会护……护殿下周全。”   “胡言乱语……你总是胡言乱语。”   泄愤地掐一把怀中人的腰间软肉,怀颂张口咬住舒刃的耳垂以示惩罚。   舒刃诧异地捂住心口,企图按下胸中那颗腾跳不停的东西。   她是怎么了。   “殿下……”   “殿下!”   门口急急赶来的重光打断了舒刃的话,站在门外似有要事禀报。   “……妈的。”   听到怀颂出口成脏,舒刃惊得一扯嘴角。   这小乖宝贝还会骂人呢。   听见怀颂问他何事后,重光自是明白他现在不太方便出来见他,便只能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殿下,金城和众官已经尽数押入天牢,但圣上……”   似有偏袒之意。   怀颂扯下床榻上的被子,将衣着整齐的舒刃罩了个严实,轻松地拎起他朝床榻里一放,躬身坐在床榻边上挡住他,这才捂着胸前伤处开口:“进来说。”   重光向来有眼力,进了屋便懂事地站在门边,没有多走一步。   他隐约觉出了此次行动过后,自家主子待舒刃的态度似乎是不同以往,只是有些捉摸不清那种奇怪的情绪到底应该归属为哪种感情。   “父皇偏袒是么。”   怀颂握住舒刃冰凉的脚腕,用温热手掌包裹住那纤细之处,一寸一寸将其焐热,恢复了不少神采的桃花眼隔着屏风的缝隙看向外间的重光。   听他如此不避讳地编排圣上,再加上自己的脚踝在他手中被当做宝贝一样捧着,舒刃吓得魂不附体,几乎立刻就要爬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认错。   重光跟了他这许多年,从来都是指哪打哪,听怀颂说了这些,自是没有太过意外。   皇室之人从未缺少过凉薄,父不慈,子不孝已成常态,景仁帝对怀颂从未有过偏爱,饶是他再愚忠愚孝,也未为司徒家带来半分恩泽。   “殿下欲待如何?”   “这次可就由不得父皇了。”   怀颂替舒刃掖了下被角,面上仍是笑呵呵的模样。   父皇既是想当明君,便留不得心爱卿臣。   储宁殿。   “陛,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福临两手捏着指尖掬在胸前,一路从储宁殿外小跑着进来。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景仁帝正倚在龙榻上看书,听到他一路奔丧似的叫嚷,面露不悦。   “陛下恕罪,”福临扑地跪倒在台阶下,双手哆嗦着呈上一沓被揉皱的宣纸,“陛下请看。”   梗着脖子看完纸上的内容,景仁帝勃然大怒,夺过信纸尽数撕成碎片扬洒在殿上,“岂有此理!”   “陛下,这东西被写了成千上万份,在玄雍城中洋洋洒洒地飘了满地……太傅大人……是保不住了……”   近处的纸片上隐约还有着证人的名字,景仁帝再度凝神看了一眼,又是头皮一麻。   “怀玦竟也跟着掺和,把他给朕叫进宫来!”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这蠢货竟然给我捂脚,我好害怕,他是不是要夺回我的南海明珠……感谢在2020-11-05 21:26:43~2020-11-06 22: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弯月吖(^з^)-☆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Chapter 55   舒刃等在储宁殿前, 规规矩矩地立于粗壮的柱子边上。   背后的伤口隐约地有些发痒起来,碍于在宫中,她的行为代表着慎王府的颜面, 又不能伸手去挠,只得用力吸气再呼出, 使后背摩擦在衣料上带来的疼痛来缓解痒意。   “哟,这不是鸯鸯姑娘吗。”   正瞅着地上的影子发呆, 舒刃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低沉又颇为耳熟的声音, 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与那人对上目光, 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   “参见皇叔。”   面对怀玦不可能视若无睹, 舒刃暗骂一句倒霉,只得乖乖跪下行礼。   生怕他注意到她脸上已经用花瓣遮盖好的眼下红痕, 便又侧头按了按。   “今日是同上将军来的,”怀玦一撩袍角,半蹲在舒刃面前平视她, 凤眼中满是笑意, “还是……同本王那九侄儿来的?”   “回皇叔的话, 自是同……”舒刃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下意识地撒了谎, “同上将军过来的。”   “那便好, 上将军自会为你伸张正义,至于本王那九侄儿, 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鸯鸯姑娘要小心了。”   哼笑了一声,怀玦从地上站起来,拍打了一下沾上灰尘的衣角,径自进了储宁殿。   说多错多, 舒刃不再吭声,颔首送走了怀玦,扶着柱子站起身,眉尖蹙得死紧。   他这话是何意?   “宣鸯鸯进殿——”   无暇再继续发呆,舒刃急忙整理下仪容,稳步朝台阶上行去。   一迈进门槛,便看到金城那老东西和那日的众位官员齐齐跪倒在殿上,叫苦连天地哭嚎着。   怀颂沉默地跪在阶下,额角发红,膝边还有一破碎的砚台,想是挨了景仁帝怒极之下的击打。   “逆子!你给朕说实话,是不是你设计害了太傅!”   景仁帝一拍龙案,吓得殿上的一众鼠胆官员又哆嗦起来。   “回禀父皇,儿臣没有。”   他身上本就带着伤,饶是身体底子再好,也熬不住绷直身体跪了这好几个时辰,此时说起话来已是中气不足。   更何况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心上的冲击自是更为难过。   舒刃急急地就想要上前替怀颂辩解,将她本是一旁的司徒崇带来的这事完全抛之脑后。   刚迈了半步要跪下开口,可话头却被悠闲瘫倒在龙榻边另一把太师椅上的怀玦接了过去,“皇兄,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   被打断后的舒刃立刻恢复了理智,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怕。   她若是真的为怀颂说话了,这才证明怀颂确实是在钓鱼执法。   想到这里,不禁感激地朝龙榻之侧看了一眼。   没想到怀玦也正看着她笑。   舒刃忙不迭地移开视线,藏匿到司徒崇身后缓缓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你便是那……鸯鸯?”哼了一声后,景仁帝眯起眼睛打量着阶下的舒刃,转而又望向犹自镇定的金城,“太傅,你可见过她?”   不屑地勾起嘴角,舒刃极是想笑。   他若是真的想要公正,又怎会问金城是否见过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想要保下这老东西。   若非金城是怀钰的左膀右臂,他又怎会如此不分是非黑白地要保住他。   “回禀陛下……老臣,从未见过这女子,”大风大浪经历无数,金城在一众狗官面前显得尤为稳重,“也不知上将军为何将老臣如此羞辱。”   金城是何等的聪明,发觉景仁帝有保他之心,立马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态度甚是倨傲。   “司徒崇,”景仁帝平日里便十分畏惧司徒家的势力,此时即便想要质问也不敢硬了语气,只想逼得他出言不逊起来,才有个堂堂正正的理由治他,“这女子是你什么人?”   “回禀陛下,鸯鸯是臣的侍女,虽为侍女,但已如家人般亲近,而太傅大人辱了臣的家人,还私养娈童,叫臣怎能坐视不理。”   司徒崇沉声答复,态度却不同往日那般无礼,反倒温和起来,叫人挑不出毛病。   “更何况,年丘大人也在场,已经尽数记录了下来。”   年丘与兄长年楼都是史官,下笔便必是真相,绝不会轻易认同事情的扭曲。   看司徒崇提到这件事,金城才慌乱起来,不过片刻后又冷静了下来,悠然地抖抖手腕上的铁链,径自垂眼不予理会。   “太傅大人觉得年丘大人此时已经失掉了性命对么?”   司徒崇大笑一声,阔步走到金城面前,吓得景仁帝以为他要拔剑戳死金城,生怕他波及到自己,急忙向后坐了坐。   “将那人提……”   “且慢,证人说的话,许是都串了供词的,朕并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景仁帝忙着伸手阻拦司徒崇去命令副将的动作,一时将眼中的偏袒暴露无遗。   怀颂看到他这副模样,扯着唇角苦笑一下,轻轻挪动酸痛的膝盖,换了半寸的位置,却得到景仁帝的大骂。   “老九!跪也没有个跪相,朕管不得你了是么?”   “父皇息怒,是儿臣的错,”怀颂抱拳请罪,又直了直后背,“还望父皇保重龙体,切莫动怒。”   怒不可遏地拍击着桌面,景仁帝抄起一本奏折就要朝怀颂的头上抛过去,“虚情假意!和你那母……”   余光看到司徒崇握紧的拳头,他又迅速将话咽了回去,手中奏折顺势被怀玦从旁接住,若无其事地翻看起来。   不小心得罪了司徒崇,景仁帝也不敢再阻拦他要带证人上殿的要求,便挥挥手示意他快些带上来。   “提来。”   司徒崇回身朝殿外发了号令。   手下副将听到司徒崇的声音,急忙小跑上殿,趴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将军,恐怕是不能提来了。”   司徒崇以为京稽卫的暗狱出了什么纰漏,眉头一蹙:“怎么回事?”   景仁帝看他们如此紧张的模样,心知定是他们的证人出现了问题,便想故意为难:“朕命你们立刻将口中所说的证人带来,他说什么,朕便信什么。”   没想到司徒崇却躬身抱拳领了命:“臣遵旨,太傅大人的奴才金武,在突袭打伤慎王殿下之后,被臣不小心从手中走脱,又去刺杀年大人,所幸被臣再次赶上,成功活捉。程副将刚刚同臣讲,那些受害人的家属看到他在牢笼里进宫的路上,便纷纷蹿上了囚车,将人打得半死,如今,只能抬来了。”   发现反而被他们摆了一道,景仁帝愈发狂怒,因着长远的计划,便咬牙恨恨地忍下怒骂,吃下这口哑巴亏。   进了比天牢还要恐怖的京稽卫暗狱,不死也得脱层皮,饶是再坚韧不拔的勇士进了那里面,都无一例外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城的这个家奴看来是全都招了,否则司徒崇也不会如此的胸有成竹。   舒刃憋笑憋得几乎快要出了内伤,只能咬着嘴唇内侧,低下头默默消化情绪,却仍是被不停抖动的肩膀暴露了心情。   “鸯鸯姑娘,你说太傅大人对你行了不轨之事,你要状告于他,那可否请你说说太傅大人都对你做了什么?”   半天未吭声的怀玦突然叫舒刃一声,惊得她不小心咬破了唇角。   舒刃莫名被cue,眼中满是疑惑,即便一看他就有点怕,总觉得他那双眼睛能够看透一切,任何诡计在他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可她却又不得不努力圆谎。   “回禀,回禀皇叔……太傅大人……脱了奴婢的衣裳,还脱了……奴婢的鞋子……”   “你可有证据?”   看他似乎是在帮着怀颂,舒刃便放下心来,哭得更是伤心,抽出腰间的银针,双手举过头顶,“回禀皇叔,这是奴婢情急之下划破太傅大人手腕时所用的凶器。”   听她自己说‘凶器’,怀玦忍不住笑了一声,瞧着身边皇兄愈发不善的面色,又急忙憋住了笑意。   “……哦,这样啊,那若是太傅大人的手腕上没有伤口,你又该作何解释?”   听他一步步引导着舒刃说出真相,本就已经冷汗满身的金城呼吸急促起来,“陛下!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的手腕是有伤没错,可老臣是为了给陛下做寿礼才受了伤的啊!”   怀玦不爽地抱胸向椅背上靠去,静静地瞅着他跪在地上吹牛逼。   直到此时,舒刃才彻底明白,这么个东西怎么就能一路爬到了太傅的位置,原来是全靠一张不要脸的面皮。   “太傅大人,奴婢说这些,并不是要置您于这种境地,只是想要一个公道,您对奴婢说,只要等老皇帝死了,您便是一人之下,还会娶了奴婢啊!”   做帝王的,本就生性多疑,景仁帝想要保住金城,不仅是因为偏爱于陪伴自己多年的他,也是因着他是怀钰的依靠,想要怀钰在朝中站住,金城便不能失掉。   此时听到舒刃说了这些,不禁目眦欲裂,自当是金城抛了他,彻底投向怀钰。   还未等景仁帝开口,怀颂便惊怒地望向舒刃,抽出司徒崇腰间重剑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我是不是被家暴了? 第56章 Chapter 56   舒刃瞳孔一缩, 迅速朝一边闪去,却仍是被剑刃割破了肩臂,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湮透了整件衣裳。   看她没死,怀颂便欲待起身补上一剑, 被司徒崇堪堪拦住,抱在怀中:“慎王殿下三思, 莫要让血污冲撞了陛下啊!”   说罢便恨恨地瞪了舒刃一眼:“小贱人, 等回府看我不扒了你一层皮!叫你比死还难受!”   “陛下饶命, 将军饶命, 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说了,再也不敢了……”   跪趴在地上, 舒刃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哭得尤为凄惨。   期间竟未给金城一丝一毫的时间去辩解,他完全并没有说过这话的事情。   金城跪坐在地上, 怔愣地看着这几人的一出大戏, 无语又无力。   鲜血永远是能够洗清别人怀疑的重要手段。   这小贱人。   怀老九究竟许了她什么好处, 能让她如此豁出性命也要帮他毁掉自己?   景仁帝的脸色也甚为难看, 姑且不说金城到底有没有说过这话, 此时的情景也不排除是怀颂和司徒崇演给他看的, 但无论如何,金城的心已经不完全忠于他, 所以这个人也就要不得了。   舒刃额头杵在地上,不禁觉得又疼又爽。   想起进宫之前在府中,她向怀颂提出了这个想法时,他宁死不从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   “不可能, 万一我丢歪了怎么办?”怀颂噘着嘴巴连连后退,仿佛此时便要让他动手一样情绪敏感。   “殿下,属下相信您,绝不会的,若是想要金城落马,属下是必须受这一遭的。”   司徒崇看热闹的时候也一脸不羁:“颂颂,这小侍卫倒是比你有胆识啊。”   “舅舅,我哪是没胆识啊,我是……”是在乎他。   “殿下计划了这么久,怎的到了这个时候优柔寡断起来了?此事不必再议,就听属下的。”   身后的殿门传来了脚步声和拖拽的动静,舒刃回头望去,抱着右肩迅速挪了挪膝盖,为程副将让出条路。   额上的温度又高了起来,她明显地能感觉到背后的伤口折腾了这许久,有些发炎,却仍是得忍着不能动弹。   “太傅大人——”   金武被揪着衣领摔上殿来,整个人被打得面部全非,双腿俱断,瘫倒在地上朝着金城爬去。   “你是什么人?叫我作甚!”   伸腿去踹着金武的脸,金城一脚将他的门牙踹断,叫他不能再开口说话,唯恐避之不及。   “太傅大人好生绝情啊。”   司徒崇看到景仁帝的阴沉脸色,不嫌事大地添上一把火。   心知他此时仍称呼自己为‘太傅大人’,是在折煞他,金城虽明明白白,却无力再做抗争。   被保护得周全的年丘缓步踱到殿上,从容不迫地向景仁帝行了三拜九叩之礼,看得一旁的舒刃头皮发痒,恨不得夺过那本册子自己读给景仁帝听。   “行了!”景仁帝终于也忍受不住这文人的酸气,不耐烦地叫停了他的动作,“快些读来。”   年丘又从宽袖中掏出了一个纸卷,悠悠地展开,似是故意消磨金城的恐惧与绝望。   而这缓慢的动作看在舒刃的眼中,简直无异于树懒。   满篇恶毒的辞藻堆积听得舒刃几乎要睡着在殿上,直到景仁帝一拍桌子,才吓得舒刃猛地吸回即将掉下的口水。   “太傅……金城,以权谋私罔顾社稷,谋害百姓欺君犯上,种种罪名,数罪并罚,念其昔日功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封号,贬为庶民,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自今日起,剜去双足,丢在玄雍城主街,自生自灭吧。”   毕竟是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老伙伴,对景仁帝的这个决定,舒刃是能够表示理解的。   早在他们一众进宫之前,怀颂便已经命令府中会写字的都聚在一起,连夜抄写出了上万份有着金城种种罪行的文章,并命重光等人趁着天色渐暗的氛围里,在整座玄雍城中洋洋洒洒地投放了去。   民意是景仁帝最为看重的,他虽偏袒怀钰,可这份偏袒之心并未大于他想做明君的心思,所以这种方式对金城这案子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小到倒霉蛋,大到他老子景仁帝,却都不是不顾情理之人。   金城一生要名,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对他来说,定然比死还要难受,可景仁帝却似是挟私报复般,鬼使神差地留了他一条命。   感叹于世事无常,舒刃抱着仍在渗血的胳膊,蔫巴地贴着宫墙一步步挪动。   因着殿上的事,她不能跟司徒崇和怀颂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同行,又要快些从景仁帝的视线范围中逃走,便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离开皇宫。   “鸯鸯姑娘立了大功,怎么落得一个人走出皇宫的下场?”   身后传来故意落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那道戏谑的声音,舒刃匆忙地加快了脚步。   转念一想,他既能此时才将脚步声展现给她听,那先前定然已是跟了许久。   便硬着头皮回过了头,松开肩膀跪在地上,“参见皇叔。”   “鸯鸯姑娘是整个玄雍城城民的功臣,快些起来。”   怀玦悠然地倚着宫墙,一脸狐狸笑。   “皇叔过誉了。”   咬牙切齿地想要站起来给这狗男人两巴掌,然后再扬长而去。   可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血条,再暗自打量了一下怀玦的武力值,舒刃选择忍气吞声,并狗腿地赔笑。   “皇叔这急匆匆地是有要事处理吧,奴婢就不打扰皇叔了……奴婢告退。”   “……”怀玦被她这肯定的语气说的,瞬间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行程,反复确认了几遍之后,才蹲下身子捏捏舒刃的发髻尖尖,“谁说本王有事?”   残阳将落,映得砖红色的宫墙更是如鲜血般殷红。   怀玦看她半天没动静,也无心再刁难于她,叹了口气,抬手开始脱衣服。   “皇叔……奴,奴婢告退……”   东瞅瞅西看看,发现似乎没有呼救成功的可能,舒刃吓得口舌发干,连滚带爬地就想要从怀玦的包围圈中逃开,却被那大手一把捞回了怀中,紧接着就是一件玄色的外衫披了上来。   被那衣裳上面的檀香熏得目眩神迷了一瞬,继而便听到温和的笑意。   “你受伤了,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这么不怕疼。”   “多谢皇叔,奴婢惶恐。”   虽是四下无人,可舒刃仍是觉得这孤男寡女两个人待在这里不是那么像话,便揪着衣领想要脱下来还给他。   “都沾了血呢,你都不洗洗干净再归还与我?”   怀玦抱住肩膀哼了一声,侧头看去,同怀颂生气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忍不住就软了语气,“好好好,给你洗还不行吗?”   话刚出口就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怀颂,舒刃尴尬得脚趾都快戳漏了鞋子。   “好,你说的,本王这就送你回府。”   怀玦喜滋滋地揽住舒刃的肩膀帮她起身,避开她的伤处,那欣喜的模样倒为他凭添了几分少年气。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临分开时,怀颂便向她打了手势,告诉她他在宫城门口等她,看着这时间,小倒霉蛋肯定又要生气了。   “多谢皇叔,奴婢可以自己走,”想到怀颂独自一人等着她,心中便焦急得不行,与怀玦打哈哈的心情也消失无踪,“若是被陛下看到皇叔与叛逆的奴婢在一处,定是要龙颜大怒的。”   怀玦一直胡搅蛮缠地不放人,舒刃一时间无法脱身,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两眼一翻,装晕过去。   “鸯鸯姑娘?”   拥着她轻晃了一下,怀玦看怀中人一张苍白的面孔,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足尖一点,便掠上了宫墙。   幸亏司徒崇早就被怀颂叮嘱过舒刃可能会被跟踪,继而来上将军府的事,当怀玦抱着舒刃停在府门口的时候,便有侍女们涌上来向他行礼。   “参见皇叔,多谢皇叔送鸯鸯姑娘回府。”   舒刃还受伤流着血,看她有人可依,怀玦一时也未多想,只盼着她能快些处理伤口,便将人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她们的手上,“好好照顾她。”   直到目送她们拥着舒刃消失在视线之内,才放心离去。   行至后院的假山边,听到四下的动静似是还算安全,舒刃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清清嗓子,“各位姑娘,可以放我下来了。”   “鸯鸯姑娘您醒了?奴婢们这就带您处理伤口,您且先忍着些。”   司徒崇的贴身侍女晚晴是个聪明又识大体的,自家主子吩咐过对这鸯鸯姑娘的照看点到为止,莫要强求,此时看舒刃如此言语,便客气地劝了一句,手上已经将舒刃扶着站在地上。   舒刃道了声谢,捂住肩膀翻身一跳,从府后的高墙上跑回了慎王府。   刚推门进屋,就发现怀颂趴在她的床榻上睡得正香。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被子扯过盖在他身上,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戏份被夺了,可恶 第57章 Chapter 57   “殿下, 您继续歇着吧,属下自己来。”   本就穿着裙子怕被看出来女性特征,如今还要她将衣裳脱了, 舒刃的头下意识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没心情跟你闹,乖乖坐这儿。”   怀颂咳嗽一声, 声音淡淡的。   看他一反往日的贱样,舒刃有些不习惯, 也跟着清清嗓子, 试探地问了一句:“殿下, 秦小姐把您怎么了?”   “她能把我怎样, 我没事,”边说边坐直身子披上外衫, 倏地扭头打量着舒刃身上的衣裳,“你这衣裳……”   眼熟不,你皇二爷的。   舒刃应了一声, 匆匆扒下怀玦的衣裳, 捏着它心虚地站在一边。   “秦, 秦王殿下的……估摸着是瞧属下可怜……”   怀颂又咳嗽了几声, 脸色愈发苍白, 挥手示意舒刃坐到他边上, “秦王殿下人不错。”   叫了她好几遍,若是再不过去, 这阴晴不定的小祖宗恐怕就要挥掌拍过来了。   “殿下为何也叫秦王殿下?”   舒刃掀开肩上破碎的衣角,正好不用脱去衣裳便可以上药。   “他比我大六岁多,我若是叫他爷爷才奇怪吧?他肯定也听不惯啊。”   因着方才睡了一会儿,怀颂的头发有些乱,此时低头研究舒刃伤口的模样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竟然还有点……可爱。   脑中想象着相差几岁的爷孙二人互相叫着爷爷孙儿,舒刃没能忍住笑意,“扑哧”一声,有几滴没控制住的口水喷溅在了怀颂的手背上。   “殿下恕罪……哈哈哈……”   瞅他笑得没心没肺,怀颂原本压抑的心情竟好上不少,无精打采的桃花眼中也聚起了笑意。   舒刃上好了药,精神头立马恢复了大半,似是下一刻便能够上蹿下跳地去执行任务一样。   偷眼看了下怀颂的表情,发现他面容上的冷硬似乎和缓了许多,便壮着胆子想要问问怀玦那番话的意思。   “殿下,同秦王殿下有过什么纠葛吗?”   怀颂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药瓶,闻言抬眼看向他,“此话何意?”   得,看来是不想说,那就不问了。   “属下就是随便问问……殿下恕罪,殿下早些去歇息吧……”   “你伤口是我造成的,自然由我来陪你。我今日就在这歇下了。”   说完便又躺在了床榻上,和衣而卧。   主子躺都躺下了,舒刃也不好赶走他。   迷迷糊糊间,又听到怀颂开始同她讲话。   “怀玦是太上皇退位后才有的皇子,太上皇退位的时候已经将近七十岁,皇爷爷没熬过他,五十多岁就宾天了,父皇经过重重争夺得到了太子之位,也就直接登基为帝,连带着养育怀玦长大成人。”   听他直呼皇二爷的名号,再想起那张时常冷凝着的脸,舒刃冷不丁地打个寒颤。   那老狐狸若是听到自己的小孙子背地里这样称呼他,会不会心生怨愤来报复他?   “你是不是很奇怪?”   侧头看着小侍卫一脸呆滞地若有所思,怀颂突然出言发问。   “哈?”   舒刃尤为不解,想问奇怪哪里,转念一想,却又哪里都奇怪。   “你觉得他在帮我,看起来不要任何条件地帮我。”   回忆起储宁殿上怀玦的表现,确实是怀颂说的这样没错。   向来求知欲极强的小侍卫抿着嘴唇点点头。   “我救过他一命,换种说法,”怀颂转头咳了一声,摸摸鼻尖,“他的命掌握在我手中。”   舒刃讶异不已。   堂堂云国战神的性命掌握在一个小孙子的手里?纯属无稽之谈。   看舒刃表情似信非信,怀颂眼尾弯弯,也未再解释,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还痛不痛?”   “不痛了,多谢殿下~”   怀颂点点头,看起来甚是疲累,不一会儿便睡去了。   而一边的舒刃却担心自己会说梦话叫他瞧出端倪来,便打着假鼾昏昏沉沉地眯了一宿。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第二日的正午。   刚睁开眼睛,便看到秦茵目不转睛地趴在她脸上细细打量着。   舒刃这一睁眼,顿时吓得两个人都魂飞魄散。   “啊——舒侍卫,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醒了,羞死人了!”   秦茵捂着脸惊叫起来,羞得语无伦次,却仍是从指缝里偷偷地瞧着躺在床上好整以暇的舒刃。   虽是也吓了一跳,但平日里便刀光血影的生活让舒刃生生忍住了这声惊呼,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秦茵:“秦小姐,这要属下怎么打招呼啊。”   红着脸又凑了过来,秦茵伸出细白的手指点点舒刃的下巴,“你怎的还不起来,都快用午膳了。”   心知这秦小姐定是对她的性别产生了误会,从而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若是真的叫这份感情稳定了下来,怀颂的幸福未来基本上就可以了断了。   “秦小姐,您可知道属下是宦官?”   秦茵的笑容一下就凝固在了脸上,愣怔着看向舒刃,“舒侍卫……此话当真?”   舒刃心中一喜,终于能够摆脱她了。   接着便重重地点点头。   没想到秦茵猛地张开双臂,欣喜地扑过来抱住了舒刃,一颗小脑袋不住地蹭着她的肩膀:“太好了,我最喜欢宦官了!”   舒刃:“???”   没有道理啊。   “秦小姐,秦小姐,”努力从自己身上撕下了这块可爱的狗皮膏药,舒刃伸手夹住了秦怡凑过来的小嘴巴,“您要慎重一些。”   话刚出口,便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   破嘴,净他妈说让人误会的话。   “我已经考虑好了,很慎重的,”秦茵掰着手指细数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呢,本就不想生孩子,你是个宦官,那就正好啦,等到我们成亲之后,你想做官,就让爹爹给你安排个官做;你想经商,我们就去开个店铺,我来做老板娘给你管账……”   “秦小姐,您是知道的,属下与殿下两情相悦,自是旁人无法轻易分开的。”   舒刃打断了秦茵,不忍心再去瞧她眼中摇摇欲坠的泪光。   “混蛋!你这个混蛋!”   听到自己是旁人,秦茵恼怒地拍了下床沿,即便再生气也没忍心去打舒刃的身体,手上袭来的痛使得小脸通红,终是掉下泪来。   “你不喜欢我,做什么要撩拨我……”   秦茵哭得伤心极了。   舒刃坐在一边仍是有苦难言,先不说自己是个女子,就算是个男人,她也从未有过撩拨主子马子的行为啊。   “秦小姐,您……别哭了,擦擦眼泪吧。”   伸过一角衣袖递给秦茵,舒刃忍着恶心看她用自己的袖子擤了鼻涕。   “我就是不信,”秦茵哭过之后又是斗志昂扬,“九哥哥又笨又傻,我这么聪明可爱,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   “秦小姐还望慎言。”   抱拳朝秦茵行了一礼,舒刃的面孔立时变得严肃。   “你总护着他……”   秦茵像个三岁孩童般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毫无大家闺秀所应有的乖巧模样。   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光是听着这声音,舒刃便知道,这是来给秦茵伸张正义的。   果然,怀颂在下一刻便推门走了进来,“发生何事?茵茵为何哭了?哎呀小侍卫,你招惹她做什么……”   “哼!”   没想到秦茵看到他之后,反倒怒哼了一声,起身故意撞了他一下便夺门而去。   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怀颂莫名其妙地看向仍在床榻上呆坐着的舒刃,“她怎么了?”   无心回答怀颂的问题,舒刃看到他脸色苍白便心中一紧,忙不迭地穿上鞋子走过来扶他,顺手倒了杯茶递到他嘴边。   怀颂没有伸手去拿,直接就着舒刃的手将茶杯中的水喝了个干净,抬手扯了他松垮的中衣瞧眼伤口,满意地点点头,“这伤药果然有奇效。”   “殿下,您看错边了,这边没受伤。”   权衡了半天,舒刃还是迟疑着拂了自家殿下的脸面。   “……奥,我说怎的一点血迹都没有了,甚至连疤痕都无影无踪。”   舒刃无言以对,自然就没有接话。   看怀颂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脸色,舒刃心知他可能又有什么难言之隐了。   “说吧殿下,您好像有事要同属下讲。”   “知我者,小侍卫也~”怀颂嬉笑一声,拍拍舒刃的脑袋瓜,“今日晨间茵茵来流云阁,神秘兮兮地问我是不是与你感情不和,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她好似在试探,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现在变着法儿地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呢?”   单凭小姑娘那差点将你撞飞的架势,都没有半分对你的爱意。   为怀颂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自信捏了把汗,舒刃哼哼哈哈地点点头,不忍心再伤害自家主子那颗脆弱的少男之心。   但反正试探谁都是试探,他也算是说对了一半吧。   看他点头认可自己的说法,怀颂更为自信,一挥衣袖走到门边打开门。   “所以还要劳烦舒侍卫陪我走一趟听雪阁了,表达你对我的爱意,刺激一下茵茵。”   “……”   “五十两银子。”   “劳烦殿下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呵,庸俗 第58章 Chapter 58   秦茵正靠在围栏边红着眼睛喂鱼, 连翘在一边拿着手帕给她擦着眼泪,“小姐,我们不受这个委屈了, 我们回太师府好不好?”   她家小姐自小便被宠得如同皇城中的公主一般,向来是被捧在所有人的掌心里, 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看到她哭, 连翘整颗心都碎了。   “不行, 呜呜……不行啊……”秦茵抽噎个不停, 手中的鱼食从指缝中洋洋洒洒地抖落下去, 引得池中的鱼儿争相抢夺。   “小姐,您别哭了, 奴婢看着心疼,这个舒侍卫也真是的,狗眼看人低……”想着多骂舒刃几句替自家小姐出出气, 却被秦茵呵斥一声。   “连翘, 不许你说他, 舒侍卫是最好的……”   说罢又难过得哭了起来。   主仆二人赶到的时候, 只来得及听到后面秦茵的哭声, 却无从得知她之前说了什么。   听她哭得情真意切, 怀颂回头朝舒刃丢了个‘你看我说的怎么样?’的眼神,引得舒刃连连抱拳示意自己的敬佩之心。   这小倒霉蛋的莫名自信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若是有朝一日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定是哭得要比秦小姐惨上一千倍。   “我觉得,茵茵怕是对我动真情了。”   怀颂回头贴到舒刃耳边轻声说道,鼻息间呼出的气搅得舒刃耳尖发痒,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殿下说得有道理。”   看他后退, 怀颂鄙夷地瞪他一眼,“干嘛,鬼鬼祟祟的。”   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下自家主子踮起脚尖,提起裙边的动作,舒刃扯了嘴角。   现在是谁更鬼祟?   跟着小侍卫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脚尖上,怀颂尴尬地松开抓着袍边的手,故作镇定地揽住舒刃的肩膀,边踱步边指向远方,“看啊阿刃,这远山的风光,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收到怀颂警告的眼神,舒刃急忙乖巧地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做小鸟依人状:“多谢殿下夸奖,属下……也觉得这湛蓝美丽的天空,同殿下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阿刃,你可愿意与我携手,共同渡过这重重险阻,相伴此生?”   “哦我的殿下,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请原谅属下的冒昧和冲动,属下敢打赌,殿下绝对是属下第一个这样喜欢的人,哦,反复想了一下,还真的是,每日看到了殿下的英姿,再去看看屠维重光他们,属下的心情就好像吃了武田养的那只蠢鸡做出来的油焖大虾一样糟糕。”   怀颂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你在说什么?”   舒刃将声音放得极低,悄声凑到怀颂耳畔:“这是告白啊殿下。”   “但是我为什么觉得你在变着法儿地骂我?”   平日里对小侍卫全心全意的信任在此刻消失无踪,怀颂伤透了心。   “殿下若是执意这样想,属下也没有办法。”   看自家主子似乎变得聪明了些,竟然反应了过来,舒刃便及时收了声,再度靠在怀颂肩上,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猛地推开肩上的小脑袋,怀颂怒气横生,“舒刃,你这是指桑骂谁呢?含沙射谁呢?”   芙蓉亭中的注意力被全部吸引过来,连翘拍拍秦茵的肩膀,“小姐,你看,殿下似乎同舒侍卫吵起来了。”   秦茵立刻收住哭声,转头望去。   余光发现了秦小姐纠缠过来的视线,舒刃急忙朝怀颂眨眼睛。   “你做什么?眼睛抽筋了?”怀颂插着腰指向舒刃的鼻尖,“你抽筋了我也要骂你。”   被怀颂先前的言论洗脑,以至于舒刃一时之间真的以为秦茵趴在栏杆上是在注意怀颂,便下意识地想要帮他让秦茵吃醋,上前一大步抱住了怀颂的腰身。   “属下喜欢殿下,此心不移。”   小侍卫突然投怀送抱的动作让怀颂顿时呆住,指着他训斥的手指还未收回,怀中便被贴上了暖盈盈的面庞。   “小侍卫……”   口中的怒喝变成了柔情的呼唤,怀颂垂下手臂,情不自禁地回抱住舒刃的腰肢,下巴抵在怀中人的头顶,手掌按在那颗小脑袋上摩挲。   “殿下,说好了五十两银子,”打断了自家主子错愕的空当,舒刃亲昵地蹭蹭怀颂的肩窝,看似亲近,实则字字透露着对金钱的追逐,“回了水木芳华您可别赖账。”   “……”   被这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般地打回了现实,怀颂的表情瞬间有一丝丝失控,想到偷窥他们的秦茵后,便又作罢。   咬牙切齿地勒紧舒刃的腰沉声警告:“好,你个小侍卫,给我走着瞧。”   秦茵听不到他们说的话,只能看到二人你侬我侬的样子,恨恨地哼了一声,转身跑回了卧房。   拿到银子志得意满的小侍卫忘记了伤口的疼痛,翘着二郎腿躺在床榻上为自己做着考量。   她现在攒了这许多的钱财,等到怀颂登上皇位,她的年纪对暗卫这一行业也会有点偏大,到那时候她便可功成身退,归隐山林之中,时不时进城购买点食材衣物,生活极尽奢靡。   想来真是……   [规劝宿主放弃此等想法,全心全意辅助九皇子殿下成就帝业,否则死亡警告。]   舒刃见了鬼般地跳起来,跪坐在床榻上一脸防备:“你是系统?”   [是的。]   “那你从前怎么不现身?”   [宿主的这个想法很危险,我需要进行阻止,并且宿主从来没有寻求过我的帮助。]   舒刃无语至极,不过在这个关头上,得到了一个工具人帮手,对她来说无疑是多了一份财富,如果加以利用,搞不好她的财运……   [死亡警告。]   “好好好,我不打你的主意,那你可以帮我什么?”   [有事就可以找我,能不能帮得上再另说。]   舒刃垂下脑袋琢磨起来。   还是先前的想法,想要小倒霉蛋当皇帝,就要让他先成亲,如今她拒绝了秦茵,小姑娘伤心欲绝,正巧有怀颂的嘘寒问暖,二人定然能够坠入爱河。   如此一看,怀颂便有了媳妇,有了媳妇才能有娃,有了娃才能有争宠的权利,可是他现在空有一副好皮囊,那套男人的东西不管用。   这实在是个大问题。   “想好了,给我鹿尾,来个大的,鹿茸,巴戟天,枸杞子,熟芡实,羊腰子,全当归……现就这些,能弄来吗?”   话音刚落,头顶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堆东西砸到舒刃的脸上,她躲闪不及,被一根粗大的鹿尾巴戳到了眼睛。   细细整理起来,舒刃面上的笑容逐渐张狂,系统还真是够懂事的,她可没要这淫羊藿和玛咖。   **   怀颂这二日喝汤喝得手指都有些发软,导致他一见到舒刃端着瓷盅笑眯眯地凑过来时,便有些想逃。   “殿下,快来尝尝,”舒刃叫住握笔潜逃的自家主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按在桌前,“这是属下刚炖好的芡实老鸭汤,味道鲜美极了,属下已经提前尝过了,没有问题。”   因着这祖宗海鲜过敏,她便没有将蚝干放入汤中,只用了母鸭肉,芡实和山药这几样主要的食材熬制而成。   鸭肉虽不似鹅肉般肥美细腻,但肉性微温,有大补虚劳,滋阴清热的功效,由于鸭肉味腥,所以在冷水锅中加入姜片,沸腾后再加进鸭肉焯水,便可以祛除腥味。   其他的肉尽是在冷水中过一遍,而鸭肉是完全可以在沸水中历练,煮过也不会觉得发柴,难以入口,相比其他的肉类要不娇气些。   看到舒刃诚恳又坚定的眼神,怀颂动摇了。   其实他向来喜爱吃小侍卫做的吃食,只是这小侍卫一向桀骜不羁,难以驯养,这几日突如其来的献媚让他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   这不像他。   按照小侍卫往常的性子,如若被他知道,自己那日给他的银子其实缺斤少两,他不往流云阁膳堂的饭菜里投毒都是皇爷爷在天之灵的护佑,又怎会如此主动地给他熬汤做菜?   难不成他还不知道银子的数量不对劲?   立在一旁的舒刃早就发现了自家主子时不时偷看她一眼,继而露出的心虚表情,心中细想一下便明白了原委。   她还当是有钱人心思疏忽,不小心少给了她五两八两的,琢磨着左右已经拐了他这么多银子,少那么一点点也就不同他计较了。   今日一看却完全不是她心里想的那回事。   小东西,竟然跟她藏着心眼子。   下次若是怀颂再找她帮忙,她必然要亲自去库房点点数量。   想到这里,舒刃面上愈发恭敬,再度上前半步,“殿下,快些喝了吧,属下熬了许久呢。”   怀颂终于受不住诱惑,重重地点点头,“来!”   一锅汤下肚,怀颂有些飘飘欲仙,觉得整个人没着没落的漂浮在半空中,找不到支点。   碍于面子,只能扶着桌面挪到书案前坐下,拿起书卷继续研读。   良久才听到舒刃说了一句,“殿下,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怀颂疑惑地抬起头来,鼻孔缓缓流出两道鲜红的液体。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如果娶了个傻媳妇不是用来玩的,那将毫无意义。 第59章 Chapter 59   怀颂一脸莫名, 感觉到人中处痒痒的,好似有东西流下来,心里寻思着许是这盛夏实在太热, 刚喝了这汤发了汗,便想抬手将它擦掉。   惹了祸的舒刃怎么可能让这身娇体贵的祖宗看到自己流了血, 高声制止着怀颂的动作,脚上的动作极为迅速, “殿下且慢!”   一把捂住怀颂的鼻子, 用力抹一把在黑色的衣袖上, 得以隐去血迹。   可这个行为实在是不太好解释, 舒刃艰难地捧住怀颂的脸,鬼头鬼脑地回头看了看门口, 凑近了怀颂的耳朵轻声道:“殿下,您的人中长得真好,属下看您啊……能当皇帝。”   无端被拍了马屁的怀颂自是喜气洋洋, 闻言端正了坐姿变得矜持起来, 拿着书卷摆出了一副渊博的造型, “像……像么?”   因着这动作, 导致鼻腔里又有血迹流出来, 舒刃瞳孔急剧紧缩, 再次扯着袖子擦过去,怀颂以为他来欣赏自己的人中, 便懒洋洋地眯起那双看起来甚是聪明的桃花眼,等着舒刃手指的临幸。   舒刃紧张不已,以至于一度将衣料不小心捅进了怀颂的鼻孔中,怼得自家主子干呕一声,险些打了个喷嚏。   “您的伏羲骨长得真的是太优秀了, 属下真的好羡慕……”继续扯着他说些有的没的,舒刃默默观察着小倒霉蛋的鼻孔颜色,待到什么都不再流出来之后,才堪堪停嘴,“属下欣赏完了,殿下继续看书吧。”   说罢便捧着瓷盅,狼狈不堪地逃回屋中有人去换洗衣裳。   看他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水木芳华,怀颂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无奈地笑了一声,擦擦鼻尖,继续低下头看书。   他的小侍卫还真的把他当废物了。   也不知道小侍卫为什么会觉得他需要这么多补品,难道他不知道宫中的皇子们自小便几乎是被补品泡大的?   即便中了毒,也会在短时间内被体内的药性所化解,所以根本不再需要这些额外的补品来滋养身体。   这几日的大补汤吃得他头昏脑涨,腹痛恶心,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又蹭了下还似有东西的鼻尖,怀颂垂下漆黑的睫羽,凝着桌案一角处憨态可掬的熊猫忍俊不禁。   舒刃忙不迭地进了卧房锁上门,手忙脚乱地扯下身上的衣裳,坐在桌案前捂住胸口平复着跳得厉害的心脏。   本来打算好好给这小祖宗补补他缺的东西,谁知他如此不耐受,好端端地竟然流了鼻血。   若是吃这些大补食物的路线行不通,便只能用药浴来为他治疗了。   天气甚是炎热,如若为这小倒霉蛋弄点水泡泡澡,想来他也不会多做怀疑。   舒刃向来没有拖延症,想到什么便性急地去做,仿佛这一刻让怀颂泡了澡,下一刻他就连孩子都能生出来。   待在空旷的屋子里,怀颂也未觉无聊,只是耐心地翻看着身后书架上的书卷案本。   直到听见门外传来了哼哧哼哧的响动声,才疑惑地朝门口望去。   莫不是柴房后面猪圈的门开了?怎么会有猪的声音出现在水木芳华?   正想着唤人问问,门口便传来了小侍卫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丝不怀好意的欣喜,“殿下,属下来给您送好玩意儿了。”   听他估计是手上有东西,怀颂便亲自走过去打开了门,低头看着门外脑袋只到他肩膀的小侍卫。   朝他身后投去了半信半疑的目光,“什么好东西?”   舒刃从他眼前闪开了两步,为身后的浴桶让出了位置,双手指向圆滚滚的木桶,双眼放光,“殿下,就是这个,您看这炎炎盛夏,若是可以在这腻人的午后泡上一个澡,那该是何等的舒适安逸啊?”   被这一席极具诱惑力的话感染到了内心,怀颂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   “那属下为殿下脱衣?”得到怀颂仍有些犹疑但已经默许了的眼神,殷勤的小侍卫将自家主子捧得比那天上的日头还要辉煌明亮,“殿下,您的身材真真是英武逼人,属下好生羡慕,若是属下也能够有这样的身材,那定然是连睡觉都会笑醒的……”   看到怀颂一步步迈进那宽阔的浴桶中坐下,舒刃自知奸计……不,计谋,得逞……不是,如愿以偿。   早在扛着浴桶来到水木芳华之前,她便已经将那淫羊藿和玛咖在锅中煮上了大半个时辰,如今那水中的药效自是达到了让她十分满意的程度。   怀颂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径自阖上双眼,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泡了多久,直到门外的日光都有些暗淡下来,怀颂才逐渐感觉到浑身有点发热,脑袋也昏涨不已,不由想从浴桶中出来透透气。   转头去寻自家小侍卫的身影,却完全没有了他的踪迹,便有些生气,“舒刃。”   并无应答的声音。   九皇子殿下向来气量小,被如此冷落对待自是受不了,从浴桶中光溜溜地站了起来,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强撑着穿好了衣裳躺回床榻。   门外又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怀颂微微张开了眼睛,凝神听去,便知是重光无疑。   “……有事?”   还未等重光在门外站定,怀颂便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这声音似乎把重光也是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问:“殿下,您不舒服?”   让你不间断地吃上几天鹿鞭鹿尾和鹿茸试试看。   心中又暗骂舒刃两句,怀颂口中干渴,清清嗓子:“……我没事。”   没事就是有事。   重光哄过无数的女子,一听这句话,便下意识将自家主子当成那些欲拒还迎的姑娘,直接推门走了进来,上前扶起病恹恹的怀颂:“走,殿下,属下带您去喝点清音坊的寒潭香,省得殿下心情总是如此的压抑。”   怀颂甚是惊异,重光每次出去花天酒地时,都没有带他一同前去过,怎的偏偏赶他今日难受的时候过来邀请?   看出主子眼中的怀疑,重光笑了一声,蹲下身子帮怀颂拿过鞋子放在脚边。   “殿下,您好歹也过了弱冠之年,却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这日后若是同秦小姐成了亲,洞房之夜什么都不懂,可是会被秦小姐瞧不起的,这男人啊,一旦要是那方面不行,这一辈子在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生活中的规律往往就是如此,要面子的人最怕激将法。   听闻重光如此说来,又想到整日醉生梦死,流连于花街柳巷的其他皇室子弟,怀颂顿时怒不可遏,重重地拍了下床榻,“走!喝酒!”   这一顿凛冽醉人的寒潭香直接喝得怀颂是昏天黑地,晕乎乎地瞅着清音坊的头牌,便上前一把抱住了重光,大着舌头叽叽歪歪,“她……不好看,不卢我的小刺猬。”   气得花魁立刻就想要将枇杷和琵琶都丢在怀颂的脸上,认真看了眼他的长相,便立刻收了脸上的怒气,笑眯眯地凑上前来拉住怀颂的手,“公子~奴家哪里不漂亮,您倒是同奴家说说嘛~”   重光看这花魁甚是上道,也不用再同她讲帮自家小主子开荤的事,悠闲地向后靠在矮榻上吃着葡萄,眼中微露醉意,张开手臂将温香软玉的歌姬拥进怀中。   花魁早扶着怀颂磕磕绊绊地离开了会客厅,直奔自己的闺房而去。   方才怀颂一直低头喝酒,看不清面貌,直到贴近后细看了他的长相,花魁便早已心驰神往,即便没有老主顾重光的金银,她也愿意做成这桩美事。   若是同这等样貌的人能有个一夜风流,非但不是亏本买卖,反倒被她赚了去。   怀颂身量颇高,失去了大半意识的情况下,不免手脚有些不听使唤,进门的时候重重磕在了门框上,痛得眉头一皱,低头看怀中的纤瘦身影。   “你,你谁啊。”   “公子说笑了,奴家是盈盈啊~”   醉酒之余,耳朵也不大好用,怀颂侧着脑袋细听了半天,才嘿嘿一笑,“茵茵啊?”   接着便要上手搂抱,手指刚碰到花魁的腰侧,却脑袋一晃,整个人向后撤了几大步,深深地抱拳鞠躬,“秦茵小姐,你不要如此放肆,娶你是计划之中,但你在这里,却是意料之外,还望你……嗝……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不要再来勾引……嗝……”   花魁眼中的惊诧暴露无遗,正要上前再拥住怀颂劲瘦的腰,却被他大力一推,摔到床上。   心想着这公子还真是口是心非,便摆出极为诱惑的姿势趴在榻上等待怀颂上床,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脚踹开窗棂,闪身飞了出去。   晚间的水木芳华因着怀颂不在府中,下人们便做出了王爷睡下的假象,将灯火尽数熄灭,在这偌大的院中徒有半弯弦月来照明。   怀颂轻巧地落在院中,歪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窈窕女子,自当是还在清音坊的地界。   脑中翻涌着重光先前说过的话,心下便做了决定。   装作对这档子事纯熟老辣的样子,上前一把揽住女子的腰肢,“小娘子……可愿与本王共度良宵啊?”   怀中人挣扎了一下,还没等听清她口中说的话,怀颂便不满地‘嗯?’了一声,想到重光说过,姑娘家都是极要脸面的,有的是欲拒还迎,甚至还喜欢粗暴些的,顿时冷下了脸。   “你既到了本王这,本王今晚便必定要睡了你。”   说出这话后,怀颂心中也仍是颤巍巍的,想着只要这姑娘再说一句不要,他就将人完完整整地派屠维送走。   “殿下……您醉了……”   怀颂嗤笑一声,上手捏捏怀中人的脸颊,爱惜地亲了一口,“是你醉了……”   看这姑娘也没有反感他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拉着人的手就进了水木芳华,凭借着肌肉记忆走到床榻边,复又低头亲了两口,顿觉欲|火横生,口干舌燥。   接着便将人扑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我干了什么? 第60章 Chapter 60   操。   这是舒刃在睁开眼睛后, 从混乱的思维中挣扎着整理出来的第一个字。   昨夜被这祖宗半是威胁半是哄骗地弄上了床,又说冷又说热地脱了衣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也去了她的外衫。   “小刺猬,你鸡豆你有多好看吗?”怀颂垂着脑袋靠在她肩上,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让舒刃避无可避地红了耳朵,“我尊的好喜番你……”   被他这软糯的模样侵袭得柔情满怀, 想着这可怜孩子被得不到的爱情折磨得语无伦次, 口不择言起来, 舒刃便想要抬起手臂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却被一口咬住嘴唇。   怀颂经验少得可怜,碰到柔软的嘴唇也只知道吮咬, 完全不懂该如何调情,片刻未过,舒刃便感觉到嘴唇已经隐隐大了一圈。   听着这傻子严肃又虔诚地表白了一通, 舒刃万般无奈之下想要出言劝阻, 可敌不过他天生神力, 被他点了穴, 只得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即便卯着劲儿地冲开穴道, 却仍是被他得了逞。   怀颂哼哧哼哧地折腾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将她放过,被松开手腕彻底放在床榻上的时候, 舒刃已经累得连手指尖都无法抬起半寸。   昏睡之前还能想起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合着她这么多天,给这王八犊子筹谋的每日药膳食补沐浴疗法,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侧头看了眼怀颂仍悠然闭合的双眼,舒刃深吸了口气准备起身,却带动了某处的痛意, 连着两条腿都无法轻易动弹。   顿时怒气横生。   跟怀颂,更是跟她自己。   真他妈是自作孽,不可活。   昨日她给怀颂弄了淫羊藿混合着玛咖的洗澡水,转头便去找了重光,让他带着这小倒霉蛋去干净的烟花间里,找个业务熟练的姑娘开开荤,不然等到日后成了亲,他床技生疏,秦小姐恐怕这辈子都会有阴影。   虽说把他送去了风尘之地,可这也是为了他好,怎么反倒反噬到她自己身上来了?   操。   咬牙从怀颂的屁股下面拽过了自己的中衣,舒刃屏着气穿好衣裳,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到门口,仍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晨光微芒,怀颂大喇喇地躺在床榻上,发冠凌乱,劲瘦腰间盖着薄被,墨黑色的云螭张牙舞爪地横亘在腹前的肌理上,衬得主人甚为莫测。   直到看到一处过分的凸起,舒刃才别扭地转过脸,轻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悄声离去。   擦洗了身子,检查一遍身上的淤青吻痕,又换好了干净的衣裳,这才泄气般地坐在床边。   作吧,让她作,这回好了,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白芷冬青都是骗人的,这王八犊子不仅能人道,还像头牛一样有耐力没压力。   想到这里,舒刃的眼睛猛然眯起。   他既然能人道,那他岂不是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那昨晚,她身体里!   舒刃再坐不住了,骤然起身,忍着痛意穿上鞋子,推开卧房门便腾跳着离开慎王府,以黑巾遮面,进了一家刚开门的医馆。   “给我一副避子汤。”   “公子,这避子汤可不能随意用啊……”年迈的白胡子医者颤巍巍地从账房身后走过来,以为舒刃是什么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忍着怒意规劝道,“公子既要了心爱姑娘的清白,便应当接纳孩子的到来……”   看他眼角发红,气质阴郁,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医者便不敢再说,缩着脑袋回到柜台后面开始抓药,哆嗦着系好袋子递给舒刃,又不放心地叮嘱:“公子可要考虑清楚,如若真的不想接受……”   未再听他多话,舒刃丢下银子转身便走。   被这事闹得几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舒刃盘坐在膳堂的屋顶,愣愣地瞅着手中的药包。   她有病。   虽然喜欢孩子。   可躁郁症……是有可能遗传的,她不愿意让孩子从生出来就无辜地被低迷情绪所掌控。   况且,谁知怀颂会不会愿意要她生的孩子。   在这个男尊女卑,视女子的清白大过天的时代,如若没有父亲的庇佑,她很难将孩子独自带大。   天马行空地想象到了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舒刃扯唇一笑,哪有那么大的概率,只做了这一次,她竟然就考虑到了孩子。   难不成也被那倒霉蛋传染成了傻子?   在后山吃老鼠吃得胖乎乎的雪鸮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继而扑棱着宽大的翅膀,迈着小胖腿跳到舒刃的肩上,啄了啄她的鬓发,又亲昵地窝在温暖的肩窝里匍匐。   “谢谢。”   小鸟的羽毛甚是柔软,贴在脸上暖融融的,舒刃轻笑一声,指尖点了下它的小脑袋。   “舒侍卫,你在那上面做什么?”   向来没有武功傍身的武田满脸艳羡地仰头看着房顶的舒刃,又将目光落在他肩头的猛禽身上。   这大鸟真是漂亮,吃起来一定很香吧。   舒刃看出了他的意图,拍拍谢谢的屁股,“快走吧,一会儿该有人惦记着炖你了。”   似乎是听懂了舒刃说的话,雪鸮嘶鸣一声,振翅跃起,俯冲到武田的头顶,一口叼走了他头上的汗巾,扭着屁股拉了坨屎在他额上。   “这破鸟!”   武田骂骂咧咧地跳起来去抓雪鸮,奈何它虽看起来胖重,飞在半空中却异常灵活,无论如何都叫他碰不到半根羽毛。   拄着下巴看着武田和谢谢玩闹,舒刃面上的忧愁不减反增。   看出舒刃面色不佳,从而故意与大鸟玩闹逗他开心的武田局促起来,站在原地抓着衣角,抹了一把额上的鸟屎,沮丧地开口:“舒侍卫,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可否能帮你?”   舒刃摇摇头,将药包藏在身后放在房梁后面,弯起眼尾,“没,就是腹中有些饿了。”   “那舒侍卫你快下来,我给你做点好东西,”看他笑起来,武田的情绪也不再低沉,顿时也喜笑颜开地抬手指着膳堂,放低了声音,“只给你自己一个人吃。”   抬头看了眼大亮的天色,舒刃心中寻思着这也不是一个熬药的好时机,便点点头道声谢,从屋顶跃到地面,可腰腿却瞬间酸软,堪堪扶住门边的柴火才得以站定。   瞧他面色灰败,整个人看起来极其虚弱,武田慌忙上前去扶住舒刃,“舒侍卫,你莫非是病了?我给你寻个大夫来吧。”   “不用!”舒刃急忙挥手拒绝,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怕引得怀疑,便努力将表情做得自然,复又温和地开口,“我真的只是腹中饥饿,吃些东西就好了,麻烦武田师傅了。”   捧着一碗白粥窝在膳堂门边慢慢地喝着,舒刃又长叹了口气。   “阿刃,在这里坐着做什么呢?”   重光刚从清音坊回来,浑身带着宿醉的酒气,看上去还有几分风流潇洒的意味。   看到舒刃一个人缩着肩膀坐在门槛上,远看过去小小一团,竟有些可怜。   随意地坐在舒刃身边,抬起胳膊搭在他肩上,重光揉揉那颗平日里一丝不苟,而今日却有些凌乱的小脑袋,“怎么了?为何不吭声?”   “重哥,昨夜……”   重光向来像舒刃的兄长一样关心她,听到他这般亲切地询问,心下便有些动摇,无助之余,险些将昨晚之事脱口而出。   “昨夜,哈哈……”想到自家主子那副见了姑娘蹩脚的模样,重光笑出了声,“阿刃,我同你讲,昨夜殿下在清音坊开荤了。”   舒刃的脸色逐渐有些发白。   重光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径自回忆起来,“那花魁长得真真是不错,她抱着咱家殿下就回了屋,殿下醉醺醺的,也半推半就地从了,今晨我回来的时候,想着不去打扰殿下,便自己先回了,等到正午过了我再去寻他。”   “……重哥,其实……”舒刃犹豫不已,咬着嘴唇纠结着该不该说。   “哎呀,不行,我现在就得去一趟清音坊,殿下万一醒得早了,看我跑了,定会发怒。”   舒刃来不及拦着动作敏捷的重光,惊诧地看着他一路从房顶狂奔出府。   心下烦躁不已,吃了粥便去到后山寻一棵树,坐在树下安静地闭目养神起来。   亭午时分。   “舒侍卫,舒侍卫,”大老远便听到青栀小跑过来高声叫嚷,如非必要紧急的事情,像她这样文文静静的姑娘是不会如此呼喊的,“舒侍卫你快来啊!”   看她神情慌张,舒刃眯着眼睛站起身来,伸手拉了拉衣领,不放心地按牢锁骨上并未露出的吻痕,缓步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醒来就在找舒侍卫,奴婢找了许久,才听武田说你在这儿。”   青栀捂住胸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被舒刃扶着手臂站稳。   “那你可知殿下找我有何事?”   还未想好该如何回去面对怀颂,舒刃便不太想听从命令去见他。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殿下哭得好伤心,哄也哄不好。”   青栀忧愁不已。   舒刃的脸上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哭个鸡毛?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各位姐姐要不要猜猜我为什么哭? 第61章 Chapter 61   还没等到进了水木芳华的院门, 舒刃便听到了怀颂的哭声,估计是因为欲望得到了纾解,体力也得到了恢复, 此时哭起来极为中气十足。   离得近些再听过去,甚至有些震耳欲聋。   “殿下……属下舒刃来迟。”   颓着脊背站在门边低声向屋中的主子通禀自己的到来, 舒刃愈发无精打采。   “……”屋内寂静了一瞬,随即哭得更大声, 伴随着哭声越来越近, 舒刃面前的门被怀颂猛地打开, “小侍卫, 你去哪里了!”   舒刃刚要回答,身体便被一股大力拥住, 整张脸压进胸膛,鼻子瞬间喘不过气来。   “殿下……您先冷静……”   虽是被怀颂占去便宜吃了亏,但看他此时这样子, 让舒刃一度以为是怀颂失了清白。   不知他究竟想起了多少, 舒刃不敢贸然开口, 只能等他哭得稍微小声点的时候, 才试探性地投去疑惑目光, 等待他说出心中的憋闷。   回身摆手示意青栀先行退下, 指尖犹豫着搭在怀颂的腰间保持两人距离,舒刃忍不住低声询问:“殿下?”   “小侍卫, 我脏了。”   别扭地转过头,怀颂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舒刃眉头懵到飞起:“???”   昨夜看他那模样不是挺爽的吗?   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他猛不猛,动作熟不熟练,低声答了也不行,偏要让她大声叫出来, 那副架势看起来甚是沉浸于此。   怎么现在又搞出这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这是……活捉了凡尔赛行为学家一枚?   震惊与激愤的情绪互相交织,舒刃忍气压气,“殿下此言何意?”   对小侍卫的表情变化完全没有任何察觉,怀颂自顾自地扯着舒刃的衣袖,将人拉到床边,朝着床榻上的软褥一指。   靛蓝的被面上赫然印着一滩殷红血迹。   “我昨夜,和一女子……”   言尽于此,再也说不下去。   怀颂身上只着白色中衣,抱住悲痛欲绝的自己,落寞地蹲坐在地上,甚是可怜。   眼睛通红,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眼泪仿佛已经流干,整双眼睛透露着看破红尘的念头。   “我原想着,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茵茵,可谁知……”   昨夜那女子,怎会那般诱人,叫人那般地把持不住。   自十三岁开始发育,他便靠着非凡的定力,驱逐了无数的教引宫女,世家小姐,为秦茵守身如玉了这许多年,如今却在一无名女子的手中翻了船。   明明记忆里他是在清音坊,也不知道为什么,醒来的时候竟然就回到了水木芳华。   看着怀颂真的是一副沮丧的样子,舒刃逐渐相信了他的眼泪确实发自内心。   还真是个痴情的人间小宝贝。   原以为皇子们自是会效仿老爹,在还没得到权力之前,便会先养个三千佳丽来彰显身份。   然而怀颂竟如此地不同。   想到这里,舒刃暗暗叹了口气。   就因为他的不同,才让她误以为他是个天阉的,从而导致这出惨剧的发生。   怀颂仍旧抱着膝盖娇滴滴地哭着,时不时擦擦眼泪,搅得舒刃心情甚是烦闷,拳头捏得极硬。   终于注意到了小侍卫不同往日的暴躁气质,怀颂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拽着他的衣角。   “小侍卫,你为何不哄我?”   舒刃低头看他,强忍住对他龇牙咧嘴破口大骂的欲望。   看他那毫无感情涌动的双眼,怀颂委屈极了,刚要撇撇嘴开口,却突然眉头紧蹙。   发现他突然露出这个表情,舒刃比他更慌,手指一度有些发抖,想要去摸锁骨处的吻痕,却又不敢随意抬手,“殿,殿,殿下看什么?”   “哎……我发现……”   怀颂用手背抹去眼泪,正了神色站起身,伸手握住舒刃的肩膀,凑近她的脸细细端详,“你怎么有点像昨晚……”   “殿下可用了早膳?这已经到了午间,估计您腹中定是饥饿,属下为您做些吃食去?”   这天下若是有一种方法能够打断怀颂的哔哔赖赖,那无疑是向他提出干饭的美事。   “你好像和平日里不大一样……”   被|干|饭吸引了注意力,怀颂果然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但仍是将舒刃的心吓得上蹿下跳。   “啊哈哈,是么殿下,属下今日用了青栀姑娘的熏香呢,香不香?”舒刃一反常态,搔首弄姿故意恶心他,好能够顺利地惹他生气,让他不再理会自己,“方才殿下若是不派人来寻属下,属下正想着去听雪阁走一趟呢。”   “你去听雪阁作甚?”   本就做了对不起秦茵的事,正愁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怀颂此时听到‘听雪阁’三个字无异于听到了一声炸雷般恐惧。   “属下自然是想去瞧瞧秦小姐……”   只想着激怒怀颂,却忘了这傻子力大无穷,若是真的生起气来,她完全不是对手。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捏住衣领摔在了怀颂身后的床榻上,即便床上是极厚的软褥,但事出突然,身体又极为虚弱,在这股大力之下,仍是摔得舒刃眼冒金星。   “你不要忘记了你是个宦官!”   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舒刃的短处,怀颂不禁有些后悔,可又介于舒刃刚说出来的话,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羞辱,便甩手背过脸去。   “唔……”   舒刃捂着后腰低哼一声。   怀颂正是心烦意乱,偏生又被舒刃以秦茵招惹了这么一通,烦躁之余,没有调整情绪去关心舒刃,只担忧地看了一眼。   又想到他平日里身手矫健的模样,轻轻摔了这一下,定然也没什么大事,估计是惺惺作态而已,便未曾理会。   径自披了件外衫坐在书案前生着闷气。   舒刃的身体底子确实不错,即便后腰撞得发麻,缓了一会儿也好了不少,但心中的小脾气自是还在的,怒气冲冲地从床榻上扑腾着起来,几大步走到门边一脚踹开,摔了门便扬长而去。   “舒刃!你这是什么态度!”   九皇子殿下向来是个要面子的,被小侍卫当着其他下人的面如此对待,心中的委屈愈发膨胀,鼓足勇气拿出平日里没有的气魄,朝着刚关上门的屋中有人高声怒吼。   话音刚落,舒刃的房门便又被大力打开,吓得怀颂急忙关上门缩回水木芳华,结结巴巴地口头警告着舒刃,手上大力扯着紧张之余被门缝夹住的衣角。   “你,你,你想干什么?想弑主吗?”   “殿下不是问属下这是什么态度吗?属下出门来回答而已。”   舒刃握着清疏,不卑不亢地静静立在水木芳华门前回答怀颂。   趴在树上轮值的昭阳简直要看傻了。   外人若是看了阿刃的这个态度,定然会以为屋中的那个才是做错了事而猥琐苟命的下人。   不过做下人的不但要听主子的命令,更要不能顶撞主子。   想到这里,昭阳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打算以重光平日里教他们以理服人不动手的宗旨,去规劝一下叛逆的舒刃。   “阿刃,给我几分薄面,今日就算了吧,殿下也不容……”   最后一个‘易’字还没说出口,昭阳就迎上了舒刃那双眼底发红的眸子,吓得顿时后退两步,双手放在脸前准备正当防卫。   “滚。”   “哎,哎,好。”   昭阳手脚麻利地上了树。   赤奋若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去劝舒刃回头?   不服气地回瞪着他,昭阳怒极,他又没保证一定能劝说成功!   舒刃伫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舒刃,”怀颂的声音中仍旧带着一丝委屈,但态度明显有些疏离,“你今日令我很失望,日后若是再敢对我……”   似是无法再做忍耐,舒刃一脚踹开了水木芳华的门,揪着怀颂的衣领就按到了桌案上。   怀颂的腰硌在桌角上,胸前压着舒刃的上半身,两人的脸凑得极近。   呆呆地盯着他的眼睛左右打量,怀颂双手挡在胸前,“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姑娘失了身子,失了清白,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舒刃的声音有些沙哑,握着清疏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这幅样子,实在让她有些讨厌,甚至有点……想哭。   心中很难过,真的很委屈。   “难不成……那……姑娘是……”看他这么大的反应,怀颂开始犹豫昨夜那姑娘的身份,“是你……的家人?”   对自己冲动的无语大过了对怀颂痴傻智商的无语,舒刃叹了口气,慢慢松开手中抓着的衣领,顺手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神情落寞地后退半步躬身抱拳,艰涩地开口,“是属下的一个远方表妹,昨日殿下不在府中,碰巧她来看属下,却被殿下……所以刚刚情急之下才……属下知罪,请殿下降罪。”   怀颂坐在桌上直起身体,无所适从地看着舒刃这转变飞快的态度,语气也温和下来,低头整理着凌乱的袖口。   “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你那表妹……你将她寻回来,我不治她的罪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小侍卫今天看起来好像女孩子哦,脸红红的好可爱   (我真是开了眼了,□□饭也变成了违禁词,哈哈哈)感谢在2020-11-13 18:57:14~2020-11-14 13:0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顾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Chapter 62   舒刃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这是什么他妈混蛋发言?   看到舒刃质问般的眼神,怀颂又不开心起来,每每想到自己一去不复返的清白之身, 他就想流眼泪。   回身走到门边拉回了摇摇欲坠的房门,在昭阳惊魂未定的眼神中, 舒刃彻底隔绝了他与水木芳华的视线交流。   “殿下,您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怀颂转头看他。   “属下的表妹虽说身份卑微, 但也是个良家女子, 无故被殿下夺去了贞洁, 不仅名声没了, 在殿下的口中竟也成了攀龙附凤之人。”   舒刃的语气愈见激动,尖瘦的下巴也在微微颤抖。   “不, 不是的小侍卫。”   看他神情严肃,怀颂不由自主地有些慌张,急忙从桌上下来, 大步迈到舒刃边上拉住他的胳膊。   舒刃低头看着被他大力捏得发白的手腕, 一声不吭地等待着下文。   “想来她平日里也是个乖巧温顺的良家女子, 若是我召她回来, 她一定会心生畏惧, 即便说要赏赐她, 弥补她,她恐怕也不会相信, 倒不如说不治她的罪,叫她放宽心,等她来了我这儿,我再做弥补也不迟。”   听到这里,舒刃才半信半疑地抬头看了怀颂一眼, 面色稍霁,“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怀颂诚恳地点点头。   两个人发生了这种事,日后想要不败露看来是不可能的,如若不想同他有过多纠缠,那就只能渐渐远离。   若是远离怀颂,独自生活,那她最需要的就是钱。   舒刃垂眸想了一会儿,挣开被怀颂握住的手腕,“殿下……把银子给属下就好了,属下亲自送去,也免了殿下再见到她的尴尬。”   听到小侍卫的话,怀颂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便挠挠头,仍带着愧意道:“那就……麻烦你了……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视线落到舒刃的脸上,看到他忽红忽白的脸色,又急忙解释,“你也知道啊,我只喜欢茵茵,我不能对她不起的。”   “属下明白,属下并无他意。”   看他那张不大的脸上露出惨淡一笑,怀颂慌得不行,一把攥住舒刃的手臂,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如若昨晚是你……我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舒刃瞳孔一缩,像被烈火吞噬般后退了一大步,“殿下慎言!”   被舒刃打断后才知道方才说了什么,怀颂耳尖通红,径自咬着颜色漂亮的嘴唇尴尬不已。   “我……”   “殿下也累了一晚,再歇息一会儿吧,属下去库房取银票了。”   舒刃不想再听他放屁,从桌案上抄起清疏,转身离开了水木芳华。   因着表妹之事,怀颂近日也在有意无意地避着舒刃,以免两个人相遇都想起来那件事情。   可怀颂却仍是能在夜里听到他的小侍卫偷偷溜进水木芳华,蹲在他的床榻边上为他朗诵诗词。   他数次想要睁开眼睛,将小侍卫捞到床榻上,像往常一样无赖地骑着他的腿,安睡于片刻的温暖之中。   可……算了。   总是对他无端生出的那些旖旎想法,也该了断了。   他是个男人,他也是。   总不能罔顾了人伦不成。   ********   暮秋既半。   舒刃早早地裹上了厚重的棉衣,漫无目的地在府中转了一圈,最后仍是躺在了水木芳华的屋顶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听觉往往就会更加敏锐。   东南角隐约有着瓦片松动的声响,轻功不错,男子,身量不低。   骤然起身的同时,舒刃早已将清疏握在了手中准备迎敌。   那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才又有动作。   被府中人发现行迹,他似乎也没有过多紧张,歪头打量了一下舒刃,仍是在各个屋檐上腾跃。   看他的行进方向离听雪阁越来越近,想到那手无缚鸡之力,又只会哭叫的主仆二人,舒刃无奈地摇摇头,提了口气便追了过去。   男子个高腿长,饶是舒刃的轻功颇好,也只能堪堪追到他身后的十丈开外,外加他还蒙着面,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听雪阁中有京稽卫部分人员的守护,平日里对付上蹿下跳的小毛贼自是轻而易举,可眼前这个男人,单凭他的轻功,就不是他们能够应付得了的。   天气渐冷,连吹在脸上的风都觉得寒凉刺骨起来。   舒刃捂住口鼻轻咳两声,却发现前方的男子竟放缓了些速度,好似……让她追得不那么费力一样的……体贴?   对暗卫来说,敌人的仁慈并不会成为她手软的理由,反倒会让她有了一击即中的自信。   掏出怀中的飞镖,舒刃眯起眼睛逆风一掷,那男子被薄刃刮到颈侧,身形一歪,似乎正要倒下去。   受了伤,估计是放弃了原本偷袭的计划,舒刃便等着他自己乖乖地离开慎王府中,不欲再追。   可男子掠过听雪阁的上方,虽未曾落在院落之中,却换了个方向,直奔府中的后山而去。   实在捉摸不透他避过了这慎王府中的重重关隘,现在却去往后山的意图,舒刃忍下胸中的不适,也转了方向跟了上去。   云国冬日里的气候也不算极其寒冷,只是湿寒气息稍重,草木颜色都仍旧呈现着盎然的生机。   看他落在了地上,舒刃握上清疏的剑柄,随着他一同停在草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长剑挥在身侧,吹在衣角的寒风猎猎作响。   “哈。”   男子轻笑一声,抱胸靠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舒刃。   听到这声笑,舒刃便瞬间知道了他是谁,转身便走。   “嘿,鸯鸯姑娘,见了本王,你都不行礼的吗?”   “秦王殿下,若是在街上,在朝堂,属下遇到您,定会跪拜行大礼,可万万不该是在这王府后山……”脚步猛地站定,舒刃回身抱拳,“您越界了。”   在怀玦面前,任何的掩饰都是多此一举,她懒得掩饰,也无法掩饰。   “你叫什么名字?”   “秦王殿下问这个可有意义?若是看中了属下的身手,属下是慎王府的人,您也讨不去,问了又有何用。”   左右被他看破了身份,舒刃潜意识中也有些恼羞成怒,说起话来也开始不客气。   “谁说本王讨不去?”   怀玦上前一步,想要离舒刃近一点,却被她伸剑止住了脚步,“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杀了你。”   剑尖离他的心脏只剩半寸的距离,怀玦蒙着面,挡住了高挺的鼻梁,却反倒将那双凤眼中的璀璨辉光展露无疑。   舒刃向后退了一小步。   她也就是吹吹牛逼。   杀皇叔的罪名,别说她,就是她全家,她祖宗十八代加在一块儿,都担当不起。   手上的力气松了几分,想要将剑垂下,却被怀玦两指夹住剑的两侧,一动也不能动。   “秦王殿下,您……”   “卖了这破绽,也只是因为我想单独见你。”   怀玦颈侧的伤口溢出血来,浸湿了墨色的衣领。   “……”舒刃松开剑柄,任由他夹着清疏不放,抬头看他,“秦王殿下何意,属下听不懂。”   “算了,本王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在慎王府,找到你了,也就放心了。”   另一手接住清疏的剑柄,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反手插进舒刃手中的剑鞘里。   “祝你过得好。”   怀玦拍拍舒刃的肩膀,转身离去。   “我叫舒刃。”   低头缓了口气,舒刃侧头轻声说道。   男人的背影一顿,语气里满是笑意,“本王知道。”   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舒刃裹紧衣襟,目送怀玦离开王府,敛眸握着清疏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终是坐在了树下仰头望天。   这两月来,朝中发生了太多的事。   三皇子怀素在府中自缢,原因不明。   皇子无缘无故的自杀,想来也只有一种可能。   舒刃早知怀颂不是省油的灯,听闻怀素的死讯,便潜意识以为是怀颂的手笔。   可又听闻怀素的王妃身怀六甲,却仍是同他一起自缢身亡,便知这不可能是怀颂做的事。   他虽然手段狠戾,但绝不会对一个柔弱的孕妇下手,更何况孩子是无辜的。   定是怀钰转变了方向,打算先弄死其他的兄弟,最后再来对付怀颂。   然而怀颂正等着用他的手除去敌人后,再将怀钰的羽翼彻底折断。   果然在怀素死后不久,怀颂便联合怀征将怀钰逼到了死胡同,为归属在他麾下的大臣尽数设了绊子,使他们自顾不暇,从而斩尽了怀钰在朝中的势力。   怀颂颠覆了自己在所有人眼中的草包形象,可即便意识到了这点,如今也为时已晚,他已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定局。   饶是景仁帝再不想立他为太子,可碍于司徒家族暗中扶植而平步青云的朝臣进谏,也无法再对怀颂继续忽视。   到了如今,恐怕秦小姐,便会喜欢他了吧。   舒刃低头轻触了下仍旧平坦的小腹,睫羽轻颤,指尖冰凉。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药了。   自从发现怀孕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艹,好烦,大家莫慌,躲我身后,看我干死这个狗男人感谢在2020-11-14 13:06:42~2020-11-15 16:4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Chapter 63   傍晚时分, 阴了半日的天落起了雨,直到深夜才堪堪停住。   怀颂披件宽大的玄色外袍,手中握着墨色的纸伞迈进水木芳华的院子。   抬眸便看到已经熄了烛火的屋中有人, 下意识朝那边走了半步,又迟疑着停下来, 转而回了水木芳华。   青栀伺候了他洗漱完毕,询问过后, 明白怀颂再无吩咐, 便也回到外室躺下歇息。   怀颂架腿搭在桌案上, 悠闲地翻看着手中书卷。   忽闻隔壁有些响动, 想着约莫是舒刃夜里醒来如厕,便抓着衣裳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床榻上。   每日小侍卫半夜如厕之后, 都会来他的房中朗诵诗词,看来今日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抬手隔空劈灭了仍在燃着的灯烛,怀颂躺平身体, 双手合在一起, 默默等待着舒刃的到来。   每日也就只有这个时候, 才能偷偷听听他的声音了, 竟从未问起他为何每日深夜都会到来之事。   果然不出怀颂所料,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舒刃便从门口露了个脑袋进来,因着睡得正香起来如厕, 向来平整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   余光瞄着小侍卫鬼鬼祟祟的动作,又扫到他的发型,怀颂差点笑出声来,想到自己此时应该是睡着的,才艰难地忍住。   舒刃借着雨后的朦胧月光摸索到怀颂床边, 趴在他脸上看了又看,确定了数次他确实睡得正熟,咬牙跪坐在怀颂的鞋子上隔绝地上的凉意。   这些日子快将她的诗词储备榨干了,更何况若是怀颂突然醒过来,质问她为何在他床边嘟嘟囔囔这些东西,她没有正当的理由进行搪塞。   倒不如时刻表忠心,即便他醒过来,听到自家下人如此的忠诚勤恳,想来也不会生气。   “殿下,这几日过得可还顺利。”   “若是有属下能帮得上忙的,千万不要客气。”   “杀人越货这些事,就让属下来做,莫要脏了殿下的手。”   “希望殿下能早些如愿以偿,登上帝位,抱得美人归,早日迎娶秦小姐……”   怀颂的手指震颤了一下,吓得舒刃以为他醒过来,急忙匍匐在地上听着动静。   夜里的屋子寒气入骨,只趴在地上片刻,便让舒刃着了凉。   暗骂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却还要完成任务,舒刃咬着嘴唇再度直起身体。   鼻腔有些发痒,还没说完一句话,鼻涕就差点从鼻孔里流出来。   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发出不小的水声,舒刃惊得看向怀颂的眼睛,发现人仍旧没醒,这才呼出一口气。   可下一刻,整个人却被扯着衣领薅上了床榻,接着,怀颂便像只粘人又柔软的猫儿一样缠了上来。   温热的胸膛瞬间便让舒刃冰冷的身体暖和了起来。   “殿下……”   “别吵……睡觉。”   舒刃被捂住嘴巴,被迫靠在怀颂的肩头,扭着脸看他的睡颜。   虽被吩咐了别吵,可任务没有完成,过了子时她仍旧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为了孩子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正欲待张口再说,耳畔却传来系统通知她已完成今日任务的提示音。   手心的药片证明着她确实不是幻听。   舒刃错愕不已。   她明明只说了五六句话,怎的就完成任务了?   自从怀孕以后,她便非常容易疲累,此时困得眼皮打架,也无心再去琢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完成就完成吧,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舒刃缓缓睁开眼睛,惊觉自己竟一觉睡到了天亮,卧榻之侧已无怀颂的身影。   她深切地怀疑,怀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她是女子,知道那晚是她,也知道她有了身孕。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仍旧待她至此。   否则为何总是做出这副离不开她的模样。   细白手指轻触身边的软褥,上面仍旧带着一丝怀颂身上的温热气息,和淡淡的苏合香气。   怀颂抱着她的时候,身上平日里的隐痛便消失大半。   不知是这苏合香的治疗效果,还是怀颂他……   “舒侍卫!”   青栀一向元气满满,从门缝里看他醒了,便雀跃着跳进来同他打招呼。   昨晚的夜空昭示着今日的天气大好。   随着青栀开门的动作,门外的阳光大片大片地倾泻在地上,晃得舒刃微微侧头眯起眼睛。   “你心情挺好的嘛。”   告诫自己无数次,孕妇需要好心情,不要对平日里的烦心事忧心忡忡,舒刃持着这个观点,果然为着使命感爱笑了不少。   看着舒刃的这一笑,青栀整个人都要化了,忙着上前同他再讲上两句话,“舒侍卫,殿下刚用了早膳,这会子已经去上朝了,你要不要就和着吃点?”   “那自然好,麻烦你了。”   虽离显怀的日子还远着,但舒刃一整个儿的心思都落在这腹中胎儿的身上,对他自是无比重视,能偷懒便尽量偷懒,不亲自去膳堂做饭是最好。   刚迈进了水木芳华的院门,怀颂便觉腹中饥饿,想着方才在家宴上,带着防范所吃的那些东西,就深觉恶心,此时只想着去膳堂寻一些包子馒头之类的食物,草草果腹。   怀颂向来不是折磨人的主子,过了晚膳的时间,便也不想再折腾膳堂的师傅,自己随意找点带些余温的吃食就成。   可刚推开膳堂的门,就和屋中正用手背抹嘴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你,这么晚在这儿做什么?”   那人眼下的红痕似乎比往日要更加鲜艳些,虽未曾做出半分勾人的动作,却无端带着几分妩媚,叫人望过去就很难再移开眼。   舒刃好像也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碗筷,一时间不知应该先放下碗还是先行礼。   看他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怀颂摆摆手,声音极淡,“免礼。”   “多谢殿下。”   得到主子的恩赐,舒刃自是感激不尽。   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有怀孕过,对孕期知识自是一窍不通,只能尽力为孩子做着自认为对他好的事情。   能少下跪一次,少弯腰一次,对舒刃来说,都弥足珍贵。   原想着二人见面甚是尴尬,舒刃端着碗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以为怀颂很快就会离开,等了良久,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愿,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她……手中的碗?   “殿下来这里有何要事?”   “这么晚了,你在吃什么?”   舒刃低头看了眼碗中的食物,微微歪了下手,让他能够看清碗中的东西。   “长寿面。”   “今日是你的生辰?”   怀颂微微蹙眉。   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丢脸的事情一样,舒刃耳尖发热,不好意思地放下碗筷,挠挠有些发痒的虎口,“殿下……这面钱,是属下用自己月钱付的,不是府中支出……”   眉头愈发锁得死紧。   他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他这偌大的慎王府连一碗面都吃不起吗?   扯了从前坐过的小矮凳,怀颂清清嗓子,抬头看他,“生辰……怎的不说?叫下人给你多准备些吃食也好啊……”   舒刃抠抠筷子边上的毛刺,扯唇一笑,“殿下说笑了,属下……就是下人。”   “那也要吃些别的东西,改善一下……”   话说了一半,怀颂自觉说得也没意思,便闭了嘴。   “属下多谢殿下美意,若不是因为家乡习俗,便是这碗面,也不用吃了。”   小侍卫向来倔强,听到他如此说,怀颂不禁有些好奇,倒是什么样的习俗,能让这样一个人大半夜费上力气煮碗面来吃。   “是什么样的习俗?难不成和我所知道的并不相同?”   下意识地就想碰一下腹部,想起是怀颂在面前,才生生将动作忍住。   手已经抬了起来,此时无处安放,便顺势又用手背抹了下嘴唇,“属下家中的习俗便是在生辰之日,吃一碗长寿面,为自己所爱之人祈求一生万事顺意,福寿绵长。”   “有没有……你家中亲人?”   听他说完,怀颂便急着想询问他,在他所祈求之人中,有没有自己的位置,可话到了嘴边,又有些难以启齿,舌尖打了个转儿,硬是换了句话说出来。   以为自己说得已经足够明白,但怀颂却没有用心去听。   舒刃只得好脾气地重复着,“……自是属下的家中亲人。”   “若是也有人为我吃上一碗长寿面,想着为我祈求安康,哪怕一次,”终是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怀颂哽了一下,苦涩地笑道,“我也会很知足了。”   看他眼中满是深情,舒刃逃避地垂下眼睛。   如此模样,定是又想念秦小姐了。   “殿下如今……诸事顺利,想来离那两全其美的好事不远了。”   不便将夺帝之事摆在明面上说出,舒刃隐晦地轻声说道。   心中酸涩难耐,想来是孕期激素变化导致。   “小侍卫,你也觉得我应该娶茵茵吗?”   “这是殿下一如既往的夙愿……理应实现。”   夜又深了不少,膳堂未点灯烛,怀颂借着月光,眯起眼睛看向舒刃藏匿在阴影中的侧脸。   “……小侍卫你……是在哭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各位姐姐想骂就骂吧,我也不知道我做错哪里了,但是好像应该被骂感谢在2020-11-15 16:44:13~2020-11-16 16:2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兮 5瓶;名字 2瓶;顾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Chapter 64   “面……有些辣, 方才煮面的时候,不小心将辣椒粉当做胡椒粉放了进去。”   舒刃吸吸鼻子,尴尬不已地笑了一声。   “哈, 粗心大意,怎会连胡椒粉和辣椒粉的味道都分不出……”   随着他一同笑出了声, 怀颂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几个字, 几乎没了动静。   抬头同他讲话的时候, 似乎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视线, 怀颂立刻转过脸不看他。   觉察到舒刃也避开了他的目光, 便低头搓了下微凉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又抬头睨他一眼。   终是无法忍受般地站起来, 在宽袖中握了下拳,怀颂大步走到舒刃面前拥住他。   “别哭。”   “殿下,属下是被辣得才……”   舒刃呆滞地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紧张之余下意识地将双手护在腹前形成保护。   “那也不要哭。”   对他的动作连半分都未曾察觉, 怀颂将脸沉到舒刃的颈窝, 细嗅他的气息。   脑袋埋在他衣裳里, 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   “小侍卫,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你会否瞧不起我, 觉得我出尔反尔。”   “我好像……不该喜欢他。”   话说出了口,怀颂不知想到了什么, 闷笑一声,只紧紧抱着他不再说话。   幸好他和她,都是一样的声调。   舒刃自是不知他在说什么,只当他后悔喜欢秦茵。   心中晃过一丝欣喜,可待反应过来, 又不知这欣喜从何处而来。   腾出一只手按在怀颂的背后轻轻摩挲。   “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属下永远为您所向披靡。”   怀颂放在他腰后的指节一颤,手臂又用了几分力气,微冷的唇瓣贴近舒刃滚热的耳畔,似碰未碰。   “生辰快乐。”   回到屋中有人躺在床榻上,舒刃整晚都抓着被子瞪眼望天,翻身无数次也丝毫没有睡意。   直至拂晓时分,才小憩一会儿。   前日深拥留下的记忆,在第二日天光大亮之后,彻底消失无踪。   这些日子从怀颂对她表现出来的冷淡,舒刃自然也明白了在他上朝的时候,她并不需要随同。   主子这头搞事业,她作为属下,自是应当将他的后院抚慰好。   天气如此寒冷,正应该吃些热乎的东西暖暖身体。   武田拄着下巴守在膳堂门外等待舒刃的传唤,一度有些昏昏欲睡。   今日晨间殿下刚用完早膳,洗碗师傅还未将碗筷收拾干净,就见舒侍卫面上蒙着一块黑色的方巾,只露着一双带着些血丝的好看眼睛冲了进来。   进屋便将他们所有人赶了出去,说有事会叫他们帮忙。   不用收拾后厨的师傅们乐得不行,自是都溜回卧房偷懒。   一众想要互相博弈厨艺的膳堂师傅早就见识过舒刃的能耐,自是不会放过学习的机会,和武田一起趴在门外偷师。   武田嫉妒心极强,觉着自己是第一个认识舒刃的,他的手艺便只有自己能学了去,如今被这些大师傅一起偷窥舒刃做菜,他便有种被人夺了金银财宝般的愤怒。   “秦三儿,你往那边去去,挤到我了。”   “田守财,我说了多少次,你不要穿这白衣裳来膳堂做活?膳堂尽是油烟,衣裳若是脏了,我可不会准了你上报给管家买新布料的要求!”   “什么?给舒侍卫看?人家稀得看你?滚!滚回去!”   听到外面的吵闹叫嚷,舒刃无奈地按了下脸上的方巾隔绝气味,继续坐在矮凳上手磨芝麻酱。   不敢同系统要一堆东西,生怕外面的那些如狼似虎盯着她手里食材的膳堂师傅们发现什么端倪,舒刃用着老办法,慢工细活地炒出了火锅底料。   直到鲜香麻辣的气味从门缝溜出,武田等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隔着门板焦急询问,“舒侍卫,您究竟在做什么菜式,怎会如此鲜香?”   被辣得咳嗽了两声,舒刃吸吸鼻子重新系好面巾,打开门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火锅。”   众人疑惑不已。   这案板上盆盆碗碗里装着的菜,明明还是生的啊?   “我炒底料的时候,会很辣,你们从未见过,在这屋中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会被辣得流眼泪。”   舒刃随口解释了一句,险些将武田等人感动得涕泗横流。   虽说舒侍卫也是做下人的,但对他们这些做饭的来说,大小也是个主子。   可他却如此有耐心地愿意传授给他们,他平日里做菜的经验,这样的主子属实难得。   “各位师傅帮帮忙,帮我将这些东西搬到听雪阁院中。”   舒刃指着装有牛羊肉切片、豆腐、蘑菇、藕片、白菜、胡萝卜等食材的精致摆盘,回头诚恳地望着众人。   听了舒刃的请求,各位师傅纷纷争相上前,互相别着胳膊也要在舒刃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舒侍卫,这个锅重得厉害,我来搬!”   “舒侍卫,快放下这个水壶,我拿,我有的是力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舒侍卫没有力气不成?”   舒刃无语地看着这群大师傅像一堆泼妇一样指着对方的鼻子大肆羞辱,叉腰等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有人动弹,便自己弯腰动手。   暮秋时节,饶是慎王府再热闹,对于秦茵来说都有些无聊起来。   池中的锦鲤在寒冬无法存活,秦茵心疼得厉害,怀颂便提前派人下水将它们捞了上来,养在屋中的石缸里供她玩乐。   眼看着锦鲤就要被她喂成了锦猪,舒刃来了。   秦茵满眼期待地看着走在这浩浩荡荡一行人最后的舒刃,欣喜若狂地挥手,连件外衫都来不及披。   “舒侍卫!”   她守在这慎王府死活不回太师府,就是为了这么个人。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缺,以至于到如今日子都有些无聊起来。   舒刃便是她这无聊日子中的小欣喜,也是她的小幸运,她甘愿等等他,如若他仍是不喜欢她,那她就再等等。   “秦小姐。”   看着这么一个明眸善睐的小姑娘朝自己跑来,心情也不可能不好。   舒刃护住肚腹,眼眸弯弯地向她行礼。   “舒侍卫你怎么来啦?是来看我的吗?”   秦茵一手推搡着暗中戳她腰窝,让她收敛收敛情绪的连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舒刃瞧来瞧去。   “你好像长高了些,脸上也有了点肉。”   “胖点好,胖点我更喜欢,也能抱得动我。”   不小心将太师幺女的心里话听了去,一众膳堂师傅尽是面面相觑。   秦小姐未免也太不矜持了……殿下对她的心思尽人皆知,如今她却对殿下的侍卫袒露心意。   实在是……   舒刃心思敏感,早就注意到了那些师傅的眼神,小姑娘的性格她确实很喜欢,可她的名声显然是更重要。   “秦小姐说得是,属下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日后秦小姐在这府中的软轿,可不是要由属下来抬吗?”   “不是啦,我说的意思……”   “小姐,外面天气冷,可别受了凉。”   连翘一把捂住了自家口无遮拦的祖宗,感激地看了舒刃一眼,将人按回屋中。   “秦小姐天真烂漫,同我家殿下甚是般配。”   舒刃歪着头瞅向身后众人,微挑眉梢,指尖一下一下轻扣清疏的剑鞘,清冷的金属之音叫人不寒而栗。   “是是是。”   “对对对。”   “没错没错没错,舒侍卫说的有道理。”   众人似是被那声音冻僵了一般,半晌才缓过来,急忙拉着方才还视若仇敌的同僚衣袖啧啧称赞舒刃的发言。   “诸位……是在等在下请你们吃饭吗?”   看他们还不走,舒刃友善地出言进行提醒。   挥手打散他们狼狈逃窜时蹶出来的尘烟,舒刃拉上面罩敲了下秦茵的房门,随后好整以暇地等在门边。   抖开手中已经为这主仆二人写好了的布菜方式,再仔细地看一遍,复又折叠整齐握在手中。   秦茵进屋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再开门的时候几乎晃花舒刃的眼。   小丫头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暗花云锦绫鸾裙,束着灵蛇髻,露出纤长的脖颈,娇俏清丽。   看到舒刃呆滞的眼神,秦茵权当他被自己的美色所惊艳,故作婀娜地将手搭在他肩上,俏皮眨眼。   “讨厌,舒侍卫你做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连翘已经放弃了对自家小姐的劝阻,无奈地跟在秦茵身后向舒刃摆手,示意他不要理会她。   小姑娘脸上还带着些稚气未脱的婴儿肥,如今穿着这样成熟的衣裳,未免有些像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童。   舒刃看着她虽然漂亮,但仍是个小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了孕的缘故,看着年龄小的,就下意识地将人当成了孩子。   “秦小姐可爱,属下自是羡慕。”   听到他说自己可爱,秦茵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似是不甘心自己倒腾了这么半天,没有得到一句倾国倾城,至少也能得到一句人比花娇。   可舒刃却说可爱,恕她不能接受。   秦茵越想越气,伸手便推了舒刃的肩头一把。   舒刃对她未加防备,踉跄着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的木木崽崽问我,为什么对控字如此精准。   答:强迫症,正在琢磨把不是3002的章节改一改,嘻嘻,mua!感谢在2020-11-16 16:23:23~2020-11-17 18:5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Chapter 65   晚秋的泥土已经开始冻得发僵, 若就这样躺在地上,腹中孩儿定会面临危险。   可硬生生地倒在地面,摔下去手肘也必然见血。   这个关头还能想到这些并做出判断, 舒刃不由甚是佩服自己。   十条手肘也抵不过她孩儿的半根汗毛,索性眼睛一闭, 手肘撑着地面的方向,径自倒了下去。   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如约而至, 舒刃整个人陷入了一个仍旧带着寒气的拥抱。   没有想象中该有的那种狗血般的温暖, 只是足够厚实, 叫人安心地不用迅速睁开眼睛。   “秦茵, 你怎么能随意动手打人?”   话一出口,就叫舒刃冒了一身的冷汗。   祖宗, 你这么同她讲话,还是求娶人家的态度吗?   “不不不,殿下, 属下没有站稳, 是因着这门前的台阶松了几分……”   “闭嘴。”怀颂似是刚下了朝便赶到这里, 身上是靛蓝发黑的皇子朝服, 内里的白色领衽压得极高极紧, 浑然天成的禁欲气息, 头上戴着五珠冠,因是哑光, 便仅有种低奢的意味,并不炫眼夺目,但那双眼睛里的锋芒却足够喧宾夺主,他蹙着眉头捂住舒刃喋喋不休的嘴巴,语气隐含着怒意看向秦茵, “给我道歉。”   秦茵不比他少在意舒刃,看着喜欢的人不小心被自己推得摔倒在地,本就已经懊悔不已,正想着伸手去拉他,便被怀颂一把先将人抢进了怀里。   心上人没捞着,还被自来宠爱他的怀颂厉声呵斥了一顿,秦茵没受过什么委屈,遇到这种情况自是不依,倔强地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秦茵,本王在同你讲话,马上向舒刃道歉。”   这一番话听得舒刃两股战战,若不是被捏着手腕控制住了行动,她定要扑上去捂住怀颂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殿下,您不能这么说秦小姐……秦小姐她又不是故意的。”   不能捂嘴,便只能用自己的嘴打断怀颂,舒刃急得咳嗽两声。   秦茵听他这样维护自己,心下柔软不已,转过头来就瞅向了舒刃,眼中再容不下别人。   “舒侍卫,你还是关心我的……是我不对,我莽撞了,你不要生气嘛。”   看这丫头如此模样,怀颂不禁也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于是他正了神色,像个慈爱的老父亲一样教导:“秦茵,你这脾气真的要改一改,不然当心日后嫁不出去。”   舒刃惊怔着看向怀颂。   这话让你说的,好像以后你不会娶她了一样。   怀颂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脱下那件几乎要垂到脚踝处的披风,从舒刃的身后绕了半圈,盖在他的背上。   对他的动作表示十分嫉妒,秦茵一边顶嘴,也冲回屋中拖出了自己的狐毛披风,站定在舒刃面前仰头怒视怀颂,一把扯了他的衣裳丢在地上,把自己的披在舒刃背后。   这两位主子此时的所作所为并未让舒刃感到丝毫的温馨,反倒想要在这忽冷忽热的温度里打个喷嚏。   面对两位闪着主角光环的男女,舒刃自觉地捂着肚子后退一步,充当被他们撒完了气的工具人。   你们打你们的,别伤到我的好大儿。   听到舒刃吸鼻子的声音,怀颂指着秦茵的鼻尖发起最后警告,随后才捡起地上的衣裳抖了抖,复又披在舒刃肩头,搂着他一路走出听雪阁。   身后秦茵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听得舒刃头皮发麻,为怀颂的爱情再度捏把汗。   刚出了听雪阁,舒刃便看到路边跪了一排胖瘦不等的膳堂大师傅。   想来他们刚退下,就在门口迎上了前来寻找秦茵的怀颂。   此时被他们看到怀颂搂着的人竟然不是秦茵,心中定是要生出几分疑惑的。   凭借着自己平日里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热情,舒刃还是开口替他解释起来。   “殿下您也别生气,秦小姐天真烂漫,待您二人大婚之后,她自然也会成长许多。”   “谁要娶她!”   怀颂掖了掖舒刃的衣襟,怒不可遏地开口。   舒刃默默挑了眉梢,不置可否。   这祖宗又在说气话了。   手心纸卷的戳刺让舒刃猛然想起了秦茵屋中的火锅,这才道了一声,“坏了。”   扭头便回到听雪阁中去寻连翘。   生气归生气,浪费食物可要不得。   不知怀颂是不放心秦茵还是不放心刚刚从门缝中看到的屋中菜式,竟也扭头跟着舒刃走了回来。   “殿下?”   方才跟秦小姐闹别扭的事,这么一会儿就忘记了?现在去也不怕再吵起来吗。   “做什么?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怀颂扭捏地转过头,耳根都泛着红。   看他这副模样,舒刃恍然大悟。   啊,这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回去跟秦小姐道歉呢。   懂事啊。   看那主仆二人悠然离去,秦茵气得不行,回到屋中又开始喂鱼,听到外室连翘开门的动静,竖起耳朵听了一下。   “舒侍卫?你怎么又来了?刚刚……”   “舒侍卫来啦?”   暗自庆幸自己的衣裙还未脱去,秦茵丢下鱼食拎着裙角便跑出去。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余光瞄到跟在舒刃身后的怀颂,秦茵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双目圆睁,“你又来做什么!”   “秦茵,你给本王搞清楚,这是本王的府邸,不呆你就滚。”   听了怀颂这番话,舒刃不禁怀疑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难以置信地瞅瞅秦茵,又瞅瞅怀颂,决定还是不蹚这浑水,灰溜溜地扯着连翘的衣袖钻进了屋。   “殿下,秦小姐,属下为您二位布菜。”   果然,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加一盘羔羊卷。   半盏茶之前还在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现在已经开始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起来。   “茵茵,这羊肉属实鲜美,你要多吃一些。”   “九哥哥,依照这纸上写的‘七上八下’,你夹的那鸭肠已然老了,不会好吃了。”   “多煮一会儿看起来也干净些,不然鸭肠……是鸭子的,呕,好脏,本王不吃了。”   秦茵吃得直吧唧嘴,丝毫不顾怀颂几欲干呕的表情。   看她那般不在意,怀颂便也起了好奇,又抄起筷子夹起方才被煮得几乎缩小了体积的鸭肠,蘸了舒刃调好的酱料放入口中。   鸭肠外侧裹了香油,又连带着原本的清脆,搅和着碟中的香菜,蒜泥,芝麻酱和白糖,顿时口齿生香,香得怀颂险些当场昏迷。   正欲再夹上一片羊肉,按照纸上写的顺序下入锅中,却看到秦茵在一旁又作妖起来。   “看这朵萝卜刻成的花儿,”秦茵捻起盘中用来装饰的萝卜花,戴到耳畔给立在一旁的舒刃看,“舒侍卫有心了,还知道我最喜欢花儿了。”   舒刃尬笑一声,看到怀颂的阴沉脸色,笑声瞬间又戛然而止:“……秦小姐误会了,这是用来装饰……”   “我知道,用来装饰我的美丽的~”   戴着朵有奇妙气味的萝卜花儿,秦茵美滋滋地夹起一坨煮熟的海带,蘸着香甜的酱料,在怀颂都甘拜下风的眼神中大口吞入,再无世家小姐所应有的矜持。   “九哥哥,这藕片丝滑爽口,定是舒侍卫特意为我准备的,象征着我与他的藕断丝连。”   温馨的气氛在秦茵的不断作死中逐渐冷却下来,怀颂嚼了两口白菜帮子,两腮鼓鼓地瞪着她,“你给本王闭嘴。”   “做什么要闭嘴,我偏不,这是我的地盘,不爱听你就出去。”   秦茵嘴边挂着红油同怀颂据理力争,不但不显脏污,竟别有几分可爱的意味。   看她那般天真无邪,怀颂也不好再斥责于她,摇摇头未再理会。   其实主要是因着这桌上的美食时刻勾引,否则他定要跟这丫头辩出个高低来。   被辣得嘶哈不已,秦茵卷起衣袖跑进内室去喝茶,借着这个时候,舒刃急忙朝自家痴捏呆傻的主子递眼色,双手大幅度地指着自己的嘴角,稍显亢奋。   你得给她擦嘴啊,温柔地说她小笨蛋啊!   怀颂不甘愿地点点头。   喝完凉茶的秦茵施施然坐回了椅子,又按了下耳畔的萝卜花儿,这才拿起筷子重新下菜。   “茵茵。”   怀颂鼓起勇气,端正坐姿叫了她一声。   “嗯?怎么了九哥哥?”   坐在那处的秦茵回过头来,却未曾察觉这微妙的气氛,鹿眼懵懂地瞧瞧怀颂,又弯起来看向他身后的舒刃。   而站在一旁侍立的连翘却双手搅在一起,激动得险些就要将衣角撕裂。   怀颂回头又看了一眼舒刃,似乎是在看他的反应。   瞅着那双带着些雾气,隐约还泛着点委屈的桃花眼,舒刃突然想要逃开,不敢再看他。   真是他妈闲的。   她是变态么,总想着给自己找不自在。   堪堪避过脸去,装作没有看到他的目光,舒刃垂下睫毛,缓慢地吞咽着口水,侧耳等待怀颂手指蹭过秦茵唇畔的摩擦声。   却听到了一句:   “茵茵,你吃东西能不能注意一点,满嘴满桌都是油,脏不脏啊?你不吃别人还吃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我有说错什么吗?感谢在2020-11-17 18:54:14~2020-11-18 12:4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Chapter 66   舒刃抱着肩膀悠闲地倚在听雪阁门口瞧着热闹。   这傻逼话一出口, 果然下一瞬间,他主仆二人就被连人带碗地丢了出来。   连号称被秦小姐所喜爱的她堂堂舒刃都未能幸免。   “殿下,您也是, 说什么都不能说一个姑娘家吃东西不……”   “闭嘴。”   抬起拇指蹭了下唇畔,怀颂面色不佳。   舒刃乖顺地收了声, 掖紧衣裳往流云阁走。   听着身后拖沓的脚步声,不禁不耐烦地回头瞧了一眼。   “殿下, 属下想要小解, 先回去了。”   像她这样狂妄不羁的属下, 想来当今世上只有她一人了。   寒风凛凛, 回到榻上躺下的时候,舒刃果然有些发热起来。   腹中孩儿现在虽然只有豆子般大小, 但她仍是不敢去抚摸,长期抚摸形成习惯,孩子有可能会脐带绕颈。   药也不能吃, 只能躺在这里盖着厚被子, 发出一身汗许是就会好了。   无聊地看着床栏上的花纹, 舒刃轻唤了一句。   “你在吗?”   [竭诚为您服务。]   “你说, 养孩子需要多少钱?”   [那要看你想要穷养还是富养。]   “普通一点的, 两天能吃一顿肉的那种……等等, ”舒刃衡量了一下腹中孩儿的爹,想起他平日里面对肉食露出的那副气吞山河的模样, 又改了口,“一天一顿肉的那种。”   [宿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要离开慎王殿下?]   “昂,不然我怎么办,冲出去告诉他, 你那日醉酒后是跟我在一起,我就是我表妹?我其实是个女的,并且怀孕了,然后让他负责,让他娶我?”   一口气发出了连续的问句,舒刃急喘了两口气,又望着窗棂,嗤笑一声。   系统见机插话。   [有何不可?]   舒刃愣了一下,极快地眨眨眼睫,复又看向别处。   “我才不要。”   [可是你离开他会死掉。]   听到这里,舒刃急忙卷着被子坐直身体。   即便系统是存在于她的大脑之中,她还是觉得坐起来说会比较正式,也比较尊重人。   “我已经算好了,如果是女孩,15岁及笄,我便为她寻一好人家嫁了,我也安心了;如果是男孩,20岁弱冠,替他寻一位贤惠姑娘,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发愁了。”   “假若我活到女孩儿及笄,那么我需要对殿下说十一万多句话,若是活到男孩儿弱冠,那么我需要说十五万多句话……现在我的肚子两个月,待到五月多显怀,我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舒刃伸出无名指抹了下眼尾,清清嗓子。   “所以……我可不可以……把我要讲的话,提前说完。”   * * *   怀颂抖抖黑色的狐毛大氅,翻手披在身上走出水木芳华。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对上了小侍卫和煦的笑眼。   “……你?”   “殿下是去上朝吗?属下陪您一起啊?可用过早膳了?要不要属下带上这食盒里的枣泥糕给殿下备着?今日是骑盗骊还是乌云踏雪呢?”   舒刃露齿一笑,眼尾弯弯地拎着食盒凑到自己的脸前晃了晃。   被他的笑晃得滞了一会儿,对着他这么多问题,又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怀颂咬住嘴唇,缓慢地开口:“骑……乌云踏雪,枣泥糕,备着吧。”   “哎,好嘞殿下,可有需要属下拎着的暖炉等物?殿下不必客气,尽管交给属下便可。”   面对他罕见的殷勤,怀颂微微蹙眉,似是不大习惯。   “你今日……”   看他要打断自己,舒刃急忙先下嘴为强,抢断怀颂的发言。   “殿下当心,前面有石子,您可千万不要摔了,您若是摔了,这天下人都会为您感到心痛,而属下的心,也会碎成一片片……”   “舒刃,你疯了?”   怀颂站定脚步,不再向前行进,回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侍卫。   脑中不断回想近日舒刃的受伤情况,听闻宫中太医说过,这人啊,若是伤到了脑子,是极有可能变成痴傻之人的,整日语无伦次,想什么便说什么。   想到这里,怀颂再度怀疑地将视线落在身前为他扫清石子路面的舒刃身上,颤巍巍地伸手阻止他,“你,你要不,还是别与我同去了……”   “嗳——”舒刃直起腰身拉了个长音,回头朝怀颂不赞同地摇摇头,“殿下,这宫中,属下是定要陪您同去的,您的安全,属下保护。”   又无视怀颂的惊恐眼神,转而向树上和屋檐挥挥手,“兄弟们,走起,护送殿下入宫!”   被舒刃搅和得丝毫无心朝政,怀颂立在敬和殿中,满脑子都是舒刃多嘴多话的模样,心中忧思郁结。   下了朝后,还未走到宫门,舒刃便捏着枣泥糕迎了上来,手掌虚握成拳为他挡风,一块枣泥糕喂到了唇边。   心下虽是存疑,但没有道理和食物过不去,怀颂微张了口,就着他的手咬下枣泥糕的一角。   刚要开始咀嚼,却被舒刃又用力一捅,剩下的半块也进了嘴,撑得他唇角一疼。   天干物燥,怀颂在朝堂上待了这许久,自是连口水都未曾有机会喝,如今被这并不是太软的枣泥糕猛力一怼,干燥的嘴唇登时裂了口子,溢出一丝血迹来。   瞧他流了血,舒刃这才敛了坏心思,蹙眉道歉,“属下失手,请殿下治罪。”   对这小侍卫时常的捣蛋心思一清二楚,怀颂状似愠怒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便挥挥手示意无事,咀嚼着口中的吃食,径自朝宫外走去。   迈出宫门的最后一步,怀颂却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继而才彻底消失在宫城之中。   怀玦靠在宫墙之上的身影被烈烈旌旗隐去,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形。   看到怀颂回头,不禁笑了一声,也未闪躲隐藏,只好整以暇地瞅着他同身边那清瘦有趣的侍卫互动。   “殿下在看什么?属下帮您看?站了这么久肯定是累了吧?想不想如厕?属下替您去?”   怀颂似是已经忍无可忍:“舒刃,你若是得了疯病就快些去治,我给你寻太医。”   摆出一副教育学家最擅长的‘非也非也’之态,舒刃稳如老狗,随便他训斥。   看他这幅样子,怀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卷起朝服的袖子,指着舒刃怒喝起来,毫无方才在宫城中与各位阁老告别时的雅正风范。   “我怀颂!若是犯了国法,大可以让京稽卫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受你这疯言疯语!给我回家!别在这丢人!”   舒刃被他揪着单薄衣领藏进宽大的披风中挡了个严严实实,认怂地跟随着主子的脚步灰溜溜地回到府中。   一路被扯着回了水木芳华,怀颂脱了披风搭在椅背,复又叉起腰看他,“你不是爱说吗,边做边说吧。”   舒刃惊恐地瞪大了眼。   做?做什么?   看穿他眼中的懵懂无知,怀颂继续开始扯腰带,指节已经搭上了领口。   “做什么?殿下您先别脱,先歇会儿!”   再不开口任凭他脱下去,估计就不能过审了,舒刃急忙出言打断他的动作。   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一眼,怀颂脱去外衫慢悠悠地回答,“自然是做菜,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好嘛,是她龌龊了。   “属下,属下还以为……做运动什么的……呢。”   “运动?哪种?”   原本没打算追问,但看这小侍卫双颊绯红,其中定有缘由,不追问一下难解他今日的心头之恨。   “就……扛大鼎啊,碎大石之类的。”舒刃咬牙硬编,果断抱拳结束这个话题,“既是做菜,属下这便去准备!殿下在此等候用膳便可!”   “别,我已经换好了衣裳,这就随你一同前去。”   怀颂看他要走,忙着披上了墨色的袍子,顺势卷起袖口,一副要干活的架势。   看舒刃疑惑不解,他展颜解释道:“父皇下月大寿,我打算亲手学一道新奇的菜式,届时亲自做给他吃。”   “殿下真乃大孝子,属下听了都好感动,圣上若是吃到殿下亲手做的菜,想来也是十分欣慰。”   怀颂谦虚地挥了挥手,大言不惭地开口:“我也就是父皇众多子嗣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孝子。”   对他的狂妄自大实在是无言以对,舒刃不再废话,进了膳堂顺手拽出一只拔好毛的鸭子甩在怀颂的面前。   “殿下,那我们就来做烤鸭。”   怀颂动手能力极强,舒刃话音还未落,人便已经蹿了出去。   “殿下去哪儿?”   “烤鸭自是要抱柴。”   许是因为对皇位迫切的渴望,怀颂做起鸭子来极其认真,全程未用舒刃动上一根指头。   舒刃悠闲地坐着嗑瓜子,进行口头指导。   “好的烤鸭,通常色泽红润,烤出来后,吃起来肥而不腻,外脆里嫩,卷上荷叶饼,色香味美,酱料醇厚,口齿留香……”   未时过半,舒刃闻到一丝过分的糊味,自觉不是好预兆。   看到锅中那枯黄得有些黢黑的脆皮烤鸭,舒刃属实想替景仁帝说上一句。   谢谢,有被孝到。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看什么看,没见过做鸭子的? 第67章 Chapter 67   看着那坨难以下咽的东西, 怀颂一言不发,心中提心吊胆地祈求着舒刃千万不要对着他的痛处再补上一刀。   可这小侍卫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指着锅里的鸭子脱口而出, “殿下,您猜陛下若是吃了这鸭子, 会不会将您褫夺封号贬为平民?”   “……”怀颂两指捏起那只可怜的鸭子,心中犯了难, 无心与他争辩, “那我如何才能做好?”   “殿下, 属下负责为您做, 届时陛下的寿宴,您只管带去就好了。”   “不知怀钰那小子会否在父皇寿诞那日压我一头, 这些年他捞的钱太多了,拼财力我不一定胜得过他。”   舒刃想着他背后权财滔天的司徒家族,实在不敢苟同地撇撇嘴, 低头处理着锅中焦黑一片的鸭子。   “殿下, 鸭子略显平庸, 要不, 属下做一道佛跳墙给殿下尝尝鲜?”   但怀颂却并未接他这话, 反而歪头看向舒刃, “小侍卫,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新奇的菜式?”   被他问得措手不及, 舒刃尴尬地扯着嘴角,有一丝丝慌张。   “就……世外高人,属下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的世外高人,极会做菜, 属下救过他的命,便没有放过他的菜。”   “我怎的就遇不到这世外高人?”怀颂弯起指节蹭了下发痒的鼻尖,恰好在上面留下了一小片柴火的灰黑污迹,此时抬眼看向舒刃,正像一名偷嘴的孩童般可笑,“佛跳墙又是何物?”   因着骨子里的洁癖,舒刃情不自禁地就去帮他擦灰尘,直到拂去脏污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反观怀颂,他竟一脸享受地仰着脖子被她触摸。   “佛,佛跳墙是一道极其耗费时间的菜式,但耐心熬制出来的高汤,自然也是不会辜负做菜人的苦心……”   舒刃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顺手拿过案板上的大碗,舀了半碗凉水,正要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却被怀颂按下手腕,手掌握住在他手中便变得不大的瓷碗,微提内力,碗中须臾便冒出丝丝热气。   “殿下……不必耗费内力……”   看他如此动作,舒刃受宠若惊地要去夺碗,阻止怀颂随意消耗内力的动作。   怀颂摇摇头躲开他的手,试了下水的温度,才再度递给舒刃,“刚刚你替我拂灰的时候,手指冰得很。”   “那,多谢殿下了。”   早在他动用内力的时候,舒刃的口中便已经因为焦急而泌出了口水,此时已经没有那般口渴,双手捧着瓷碗,似是舍不得喝进口中一般。   “看什么呢?快喝,还要做菜呢。”   看舒刃半天不动,怀颂以为水中落了什么杂物,凑过脑袋去看,发现清澈干净,不由推了舒刃肩膀一下提醒他。   舒刃喝了温水,腹中暖和起来,准备起食材来也是雷厉风行,趁着这间歇,想要多说些话,便将佛跳墙的来历掐头去尾地跟怀颂讲了个大概,至少到时候才寿宴之上,圣上叫他介绍,他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默默在心中捋顺了一遍做菜顺序,想起其中的鲍鱼虾子,舒刃忍不住又出言提醒。   “殿下,这其中有您不能吃的东西,属下先行告诉您一声,不要到时候属下不让您吃,您又婆婆妈……”   “你说什么?”   他好心给这小侍卫温水,可他倒好,又开始对他进行心灵攻击。   “属下说,您就像阿婆一样,温暖属下的心。”   佛跳墙需要鲍鱼海参牛蹄筋,花菇冬笋猪小排,可这膳堂目前是什么都没有,实在无法达成做菜的基本标准。   “殿下,属下需要去府外采购食材。”   “好啊。”   怀颂并未嫌麻烦,一口答应下来,弄灭了灶台下的柴火,等着舒刃将老母鸡剁碎扔进锅中做好准备。   低头一看火已经被弄灭,舒刃无语地回头看他,因着他是主子,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重新掏出火折子引火。   “嘁。”   怀颂不屑地哼了一声,自觉丢了面子,转身走出膳堂,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你来做什么?”   舒刃刚点了火,正准备去叫武田过来看着,往门外一望,竟看到了云央。   “王爷。”   云央即便在冬日里都穿得十分客气,一袭水绿的冷色调长裙无端为这晚秋又添上几分凉意。   “你过得倒滋润。”   面对云央,怀颂向来是阴阳怪气地不会同她好好讲话。   舒刃也有些不明白,论长相,云央的外貌几乎不在秦茵之下,可这小倒霉蛋每次见了她偏生就像见到瘟神一般避之不及,厌恶至极。   也许这就是心有所属之人的自觉吧。   不过她对云央的厌恶之意却日渐减退,想着她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地在这王府之中,只有她这么一个能够信任的人,便也无法再对她心生厌烦。   “王爷过誉了。”   云央不卑不亢地行礼,看起来似乎也未将怀颂放在眼里,满心都是舒刃,一双勾魂儿似的眼睛越过怀颂望着他。   “哥哥,奴婢去流云阁寻你,却听得王爷的侍女说你在这处。”   见自己被忽略,怀颂回头瞅了眼舒刃的反应,心情愈发差劲,“在这处又怎的?哥哥哥哥,你要下蛋不成?”   “王爷说笑了。”云央看怀颂不欲再为难于她,便从地上站起身,扭着细腰走到舒刃身边,揽住他的手臂作亲昵状,“哥哥在做什么?”   还未等舒刃回答,怀颂竟破天荒地探了头,笑眯眯地同她说道,“本王想要做一道菜给父皇作为寿诞的礼物,云央姑娘觉得如何?”   舒刃看看他,又看看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云央,有些疑惑的心中隐约夹杂着一丝不用她劝架的欣喜。   “王爷有此等心意对待圣上,自是极好不过,”云央抬指整理了鬓发,视线扫过案上的食材,又将目光落回到怀颂身上,“圣上有王爷这样孝顺的皇子,实在好福气。”   “本王做得还不够,”怀颂背着手歪头回应,又挑眉看向舒刃,“弄好了吗?该出发了。”   “哥哥做什么去?”   云央似是有些焦急,想要随着舒刃二人一同离开,却被舒刃按着手臂站在原地。   “云央,我需要你帮我在这里看着鸡汤锅,我要随殿下去买些食材。”   “哥哥,奴婢也想一同前去。”   舒刃刚要出言拒绝,怀颂却回头满面春风地提出邀请,“既然云央姑娘想要一同前去,小侍卫你就不要阻止她了。”   云央娇羞地理了下头上的簪子,提起衣裙施施然地跟上了二人的脚步。   “……殿下,麻烦殿下在地等候一下,属下去寻武田来看着鸡汤的火候。”   虽然不是很理解怀颂的清奇操作,但回想了一下自己下定决心离开他的想法,舒刃的心中也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请示过后便离开了膳堂的院子。   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怀颂和云央两人笑得甚是开心,云央还虚握拳头轻捶了怀颂肩膀一下。   哟。   小倒霉蛋学会逗女孩子开心了。   舒刃心下虽然有些别扭,但看到怀颂在笑,便也忘记了其他的想法,刚想在心中默默称赞他的新一度社交成果,却看到了怀颂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他攥紧拳头,脸上还带着笑意,蜷着手腕蓄满力,一拳凿到云央的肩背上,“讨厌~”   看着被捶一拳而瞬间面如土色的云央,舒刃简直惊呆了。   为了避免云央被他失手致死,同时也避免世上多出一缕因为玩闹而枉死的可怜冤魂,舒刃急忙上前拉过云央挡在自己身后,满脸笑容,“好了,殿下,可以走了。”   “怎么那么久。”   看他过来,怀颂收了脸上的笑意,傲娇地掖了下衣裳,径自走在前面不再理会二人。   “武田在睡觉,叫他起来费了会儿功夫,”舒刃走得急了些,又忙着解释,不由咳嗽两声,“……请殿下海涵。”   “海涵就不必了……”   舒刃刚要抱拳谢恩。   怀颂放缓了脚步,回头瞪他一眼,“扣你半月月钱。”   一时间被这个狗男人气得无话可说,舒刃只能咬牙受下,低低道了句是。   “哥哥不必焦急,奴婢的月钱都给你。”   云央软绵绵地搭着舒刃的手臂,贴在他耳畔温声细语。   舒刃欣慰地摇摇头,替她掖了下衣襟,“穿得厚实些,不要着凉。”   “多谢哥哥爱怜,云央知道啦。”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搞得幸福不已,云央一度有些头晕目眩起来,“哥哥要去采购什么食材呢?是要做什么菜式呢?”   怀颂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闻声却回过头来,满脸笑意地朝着云央,“小侍卫想要教本王做佛跳墙,给父皇作为寿宴上的礼物。”   “佛跳墙?那是什么稀罕玩意?奴婢可没有听说过。”   瞧着那张求知欲极强的小脸儿,向来寡言的舒刃都忍不住想要开口告诉她,却被怀颂先一步说出了口。   “一会儿食材采购回来,云央姑娘在一旁看看,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崽崽猜猜谁想要营养液(捂脸害羞.JPG,真的非常非常想,我太馋了) 第68章 Chapter 68   吃着自己亲自扛回来的食材做成的菜, 怀颂整个人都显得理直气壮了几分。   搭着长腿悠闲地吸溜着热茶,视线斜睨着一边站着喝汤的二人。   “小侍卫,你怎的不喝这菜的汤?”   舒刃被cue到, 忙着放下手中装着鸡汤的碗,“殿下, 这锅汤只有这么一点,属下还是想留着给殿下喝。”   “你明知我不能喝, 还说这些虚伪的话。”   怀颂微有不爽, 夹起碗中的鹌鹑蛋咬了一口, 香得他一度有些斗鸡眼。   “哥哥, 这佛跳墙属实美味,浓郁荤香, 又不腻人。”   云央喜滋滋地称赞着舒刃的手艺,一双媚眼仍是朝锅中望去。   蜷着手指忍住没去触碰小腹,舒刃为自己暂时不能吃海鲜而感到有些遗憾, 便拿过云央手中的碗, 再次为她盛满。   “多谢哥哥, 哥哥真好。”   “喜欢就多喝点, 若是想喝, 就让他再给你做。”   怀颂拿着勺子指指舒刃, 示意云央不必客气。   听了怀颂的许诺,云央羞怯地行了一礼, “多谢王爷。”   “还有,能多做就多做些,”毫不考虑舒刃的辛苦,怀颂昂着下巴吩咐道,“府中下人辛苦了这么久, 也让他们尝尝。”   “是。”   舒刃放下碗筷,抱拳应下。   累也就累这一段时间,等到老娘显了怀,就跟你这小混蛋江湖路远不复相见。   还未等舒刃出去寻武田,膳堂各位师傅便应召而来,冲进屋中来向怀颂谢恩,原来早已在屋外守了良久。   佛跳墙这道菜也真是邪门,炖着的时候,什么味道都闻不见,可当它煨成开坛的瞬间,只略掀开盖子,便有那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直入心脾。   他们本以为只有主子吃完之后,看看剩下的锅底的份儿,却未曾想殿下如此厚待他们,竟能劳烦舒侍卫再为他们做上几锅尝鲜,甚至吃到饱腹。   * * *   年末时分,云国迎来景仁帝的七十寿诞,举国上下普天同庆,整个玄雍城都被装扮得喜气洋洋。   寿诞前夜下了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将整年的低迷不幸都埋葬在地下,挂满红色灯笼的宫城被白雪映得分外鲜艳。   储宁殿。   诸皇子们齐齐跪拜在长阶之下,依次向父皇贺寿,龙椅上的景仁帝敛尽平日里的凌厉,笑得仿佛民间寻常人家的慈父。   “平身吧,各位皇儿可以落座了。”   大殿上一曲终尽,曼妙的舞女纷纷撤到两侧官员的身后。   储宁殿中寂静下来。   “既然各位皇兄皇弟都在等第一个为父皇呈上礼物的人,那老七就当仁不让了。”   听到怀钰不甚客气的发言,怀颂微挑了眉,好整以暇地靠在座位上,侧头看了眼柱子后面的重光,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咬唇忍笑。   景仁帝的内心似乎仍是期盼怀钰能够重新翻身,看他一脸自信地开口,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拍拍身侧贵妃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挂心。   贵妃直起腰身,向主位上的司徒皇后挑衅地轻笑,挺起傲人的线条,看向阶下的儿子,“钰儿,你准备了什么礼物给你父皇呢?”   “回父皇母妃,”怀玦并未称呼司徒皇后,言辞之间似乎只把他们三人当成了温馨和睦的一家人,“儿臣在数月之前,曾用过一道菜,其美味程度,竟不能让儿臣在过往吃过的菜式中,挑出一种能抵得过它千分之一香味的食物。”   景仁帝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如今贪图享乐的心思已经大于了仁政的心情,听到向来挑剔的怀钰说出这话,不由好奇起来。   “哦?倒是有多美味?听钰儿这一说,倒是让朕有些好奇起来。”   “父皇莫急,这道菜需要比寻常菜式还多的时间才能够做出它应有的美妙之味……”   怀钰故意吊着景仁帝的胃口,直到看到高座之上的贵妃微微摇摇头,才反应过来景仁帝向来是没有耐心可言的。   “所以儿臣,在夜里就提前为父皇做出了这道菜,接下来,就请父皇与母妃尝一下味道如何吧。”   司徒皇后的脸色已经有些铁青,气得怀颂身后的重光指节握得咔咔作响。   “来人,呈菜。”   怀钰朝殿外拍拍手,便有宫女二人推着木轮小车,上面盖着厚重的木盒,婀娜多姿地进了殿内。   “钰儿还没说这菜叫什么名字呢。”   看宫女动作慢,贵妃为了缓和气氛,娇笑着向景仁帝抱怨一声,看起来倒真的像是平民夫妻一般和睦。   “回父皇母妃,此菜名叫‘佛跳墙’。”   “哦?‘佛’跳墙?”   景仁帝加重了‘佛’字的读音,眼中流出好奇的意味。   怀钰正要给他解释,却听见身后侧位上传来‘扑哧’一声,他怒目看去,只见怀颂擦拭着唇边的水珠,双颊鼓鼓似在憋笑。   忍气压气地咬牙笑了一声,怀钰大步走到怀颂面前,“九弟在笑什么?”   “没有啊,”怀颂懵懂地仰头看他,一脸无辜,“七哥哥,九弟只是呛到了而已。”   “你早不呛,晚不呛,怎的偏生要在我为父皇介绍菜式的时候呛到?你是存心的?”   “哈?七哥哥说得有趣,难不成这呛到也是九弟自己愿意的?我也很难受好嘛?咳咳——”   看着怀钰那副暴跳如雷的模样,怀颂竟险些真的呛到。   景仁帝丝毫不会放过抓住怀颂尾巴的机会,看他如此态度轻佻,便有些愠怒。   “老九,你这副态度对你七哥讲话,难不成想要造反吗?”   怀颂低头缓了口气,乖顺地从座位上起身,跪在殿上,“儿臣不敢。”   他这个爹,万民敬仰,仁爱待人,偏生对他,从未有过宽容。   “哼,好好的寿宴,被你搅和得一点心情都没了!”   司徒皇后看不得自家儿子委屈,神色一凛,挺直了脊背就要为怀颂说话,却看到怀颂扬起头轻晃了一下脑袋。   “父皇请保重龙体,儿臣……跪在这里便是。”   景仁帝未叫他平身,转而向怀钰温声说道,“老七,你继续说罢。”   “老臣可否打断晋王殿下一会子。”   高阶之下的首座传来严厉稳重的声音,众人纷纷望去,下一瞬便挪开了眼状作无睹。   这人虽说了问句,可语气听起来却实在不像疑问。   怀钰也跟着众人不满地望过去,看到讲话之人的脸后,也想移开视线,但奈何是此间的主角,闪躲的目光被那人抓个正着。   “秦太师……尽管打断,本王洗耳恭听。”   “老臣想问晋王殿下,这佛跳墙既是您亲手所做,可否告诉老臣,那汤需要熬上多久呢?”   秦杨面对怀钰的躬身行礼,不仅没有回礼,还捧起了茶杯,细细吹着浮在水上的茶叶,连个眼神都未曾给他。   “这……这……”   怀钰做梦都想不到秦杨会突然冲出来为怀颂解围,还顺手蹶了他一脸泥。   秦杨哼笑:“一个时辰对么?”   “对,对!”   “老臣老了,糊涂了,还没问是那鸡汤熬上一个时辰,还是加了酒后熬上一个时辰,晋王殿下竟然就答出来了,果然是后生可畏。”   秦杨吹吹茶叶,悠然地浅啜一口,漫不经心地咬重了‘后生可畏’几个字。   “不知慎王殿下可知佛跳墙的渊源?”   怀颂动动膝盖,明快地开口,“许是这道菜香气袭人,连僧人都会翻|墙过来瞧上一瞧?”   “胡说!佛家弟子怎会对荤食有杂念?”怀钰卯着劲儿地要拉他下水。   “哦——那许是九弟猜错了。”   怀颂沮丧地瘪瘪嘴,一脸懊悔地跪好。   似是怀颂的话为他打开了想象的空间,怀钰变得自信起来:“佛跳墙,自是与佛有关,佛乃长寿吉祥的化身……”   说到这里,他便非常应景地向景仁帝作揖行礼,又转身瞪着怀颂洋洋得意,从容不迫地徐徐道来,“儿臣做这道菜的意义,便是希望父皇被佛家所庇佑,龙体安康,福寿绵长。”   景仁帝抚摸着贵妃的柔荑,欣慰至极。   怀颂满眼笑意,看起来并未在刁难人一样的单纯眼神,“可七哥为什么不觉得是这佛跳墙中的荤菜,将佛吓走了呢?佛既跳墙而去,又何谈庇佑?”   “你!”怀钰大怒,他本就在硬编,被怀颂这样打断不禁没话可说,只能用身份来压制怀颂开口,“强词夺理!你怎么跟七哥说话呢!”   “据说佛跳墙,是乞丐发明的,他们每日捡拾世家贵族所丢弃的剩饭剩菜,吃不掉的时候堆积到瓦罐之中,意外发出香气,甚至能够吸引潜心修行的僧人,便有了佛跳墙这个菜名。”   “虽说乞丐求生不易,但寓意对今日父皇的寿宴来说终归是不好的。”   “九弟实在不知,七哥在父皇的寿宴上,呈出一份乞丐发明的菜式来献给父皇,是何用意呢?”   景仁帝脸色突变,似乎下一刻便要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怀钰慌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跪在那处无法辩解,“儿臣不知……”   “不知?刚刚你不是还‘知’么?看上去,啊?谁都没有你‘知’得多!老九,起来!”   “儿臣虽然不明白七哥的用意,但请父皇不必动怒,”怀颂一抖前襟,隆重地重新跪在怀钰身侧,贴他极近,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为他说话,“儿臣可以为七哥狡辩……辩解……”   “怀老九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怀钰被他的用词气得头皮发麻,越发觉得自己与那帝位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起来。   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怀颂相当有礼貌,也轻声地回了句。   “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嘻嘻。 第69章 Chapter 69   怀钰万念俱灰, 满眼绝望地看着怀颂侃侃而谈,将逼装尽。   他的内心大雪纷飞,怀颂的脸上四季如春。   “父皇从即位以来, 得民心应民意,举国上下未曾有臣民说过父皇的不好, 提起父皇尽是美誉。”   景仁帝面色稍霁,慢悠悠地靠在身后的宽大龙椅上舒展了眉头, 细细听着怀颂的话。   司徒皇后也微勾红唇, 默默打量着鼻子都快气歪的贵妃。   “因着父皇的表率, 便是这玄雍城中的乞丐, 平日里都有达官贵族开仓接济。”   “虽为乞丐,可却不曾有过路边冻死饿死的情况发生,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父皇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仁爱执政所得到的结果?”   “今日父皇见到平日里乞讨者们的吃食,却未曾将这食物丢弃, 岂不正是因为父皇爱民如子, 对待所有的平民都一视同仁啊!”   景仁帝被怀颂这段掷地有声的马屁拍得心旷神怡, 浑浊的双目竟都焕发出平日不曾有过的光彩。   他从龙椅上坐直身体, 粗粝的指头扣在龙案上敲出声响。   “颂儿起身。”   怀颂千恩万谢, 这才做出一副痛苦之色, 扶着膝盖缓缓站起,期间膝盖还不小心拐到怀钰的下巴。   “老九!”   在父皇眼中的地位即将湮没, 怀钰顾不得再做矜贵的模样,捂着下巴夸张地指向怀颂的鼻子。   “七哥哥,是九弟的错,跪久了也没办法,要不九弟帮你揉揉?”   怀颂耸耸肩, 诚恳地道歉,作势要去摸怀钰的下颌,被他厌恶地将手打到一边。   “真是一出好戏。”   司徒皇后身侧坐着的人突然发声,殿外等候的舒刃听到这声音就浑身发冷。   这男的阴阳怪气地要干嘛?   怀玦扔开手中的鹅腿,懒洋洋地将长腿搭在扶手上,侧头看景仁帝,“陛下,臣以为……”   他一出声,景仁帝才想起自己方才对怀颂的温和之态,顿时敛了笑意,重新严肃起来,“老九,没个分寸!”   “臣以为,怀炀,怀征,怀钰,怀颂这四个孩子,各有各的本事,天资都甚为聪颖,尤其是小九,臣属实喜爱他。”   怀颂立在殿中躬身道谢,“多谢皇二爷夸赞。”   守在殿外听到自家主子这一声‘皇二爷’脱口而出,舒刃险些拿不稳手中的茶杯,差点笑掉在地上。   “陛下能有这些孝顺的皇儿,该知足啦。”   怀玦这话虽是说了出来,但显然有些心口不一,景仁帝年老乏力,也并未发现他表情的怪异。   “那秦王殿下……此话何意呢?”   贵妃心急,还未等景仁帝发话,便已先于他问出口。   “回贵妃娘娘,臣以为……”怀玦在景仁帝面前,说话素来不遮掩,想起什么就说什么,“陛下是时候该立个太子了。”   殿内的文武百官暗自唏嘘不已,对怀玦的勇气表示佩服。   他们这位景仁帝,最在意的就是权力,若是有人当面敢于挑战他的权威,定然会在某日不知不觉地消失在这世间,因此从未有过朝臣敢当面提出请他爱重哪位皇子的请求。   而如今怀玦竟敢在所有人面前,堂而皇之地提出立太子之事,按照他平日里的狡诈心思,实在不知他这话是在帮着诸位皇子,还是陷他们于不义之地。   储宁殿一时寂静无声。   贵妃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这疯话毕竟是怀玦在回答她的时候而说出来的,她自然也理应作出回复。   可目前的情形,她若是吭声,就代表她对皇位有所觊觎,殿上诸妃的心思虽都是心照不宣,但若放在台面上,定是都会成为景仁帝勃然大怒之下的牺牲品。   看她良久不回答,怀玦捻了颗葡萄,挑着眉梢俯视跪在阶下的怀颂,慢慢将葡萄剥了皮送进口中。   “陛下倒也不必觉得臣鲁莽,”拿着布巾蹭去指尖的汁水,怀玦笑道,“立太子是迟早的事,但也是有条件的。”   景仁帝一直未曾开口,愠怒地侧头看他。   怀玦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微微坐直了身体,“近来南疆有变,臣年纪大了,身体也愈加不好……咳咳咳……”   众人:“???”   身体不好?   那在校场上将铁鼎拍成齑粉的人是哪位?   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怀玦继续说道:“如若有哪位皇孙,愿意代替皇二爷去南疆挂帅,那么在你等父皇的眼中,定然有别样的看待。”   怀炀虽也参与了夺嫡,但对于其他几位兄弟来说,基本上就是个凑数的。   本想着他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的时候,他能在后面得个利,谁成想怀玦从中横插一脚,似乎是想要现在就将他彻底逐出夺嫡大选一般。   低着头默默想了一会儿,怀炀将头埋得更低,不再吭声。   怀征本就无意于皇位,听怀玦这样一说,自然而然地摊了手,做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父皇,儿臣……儿臣不敢去啊……”   众官皆低笑怀征的懦弱,当事人却不甚在意地向后靠去,眼中似乎只有桌上的美酒菜肴。   “陛下,”眼看着就要到了怀玦发言,贵妃急忙替儿子接过这个问题,泫然欲泣地搭着景仁帝的手臂,“陛下也知道,环环临产在即,若是钰儿不在身边,也不知会出现什么凶险啊……”   怀钰的正妃云环,乃是贵妃的远房侄女,如今已有五月身孕,在这玄雍城中,无人不盯着她的肚子,有人希望她滑胎,有人则希望她生出个女儿,除去景仁帝和贵妃,竟无人期盼那是个胖小子。   “丈夫当以家国为重,更何况钰儿是个皇子,贵妃娘娘将他死死按在京城,莫非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还未等贵妃楚楚可怜地讲话说完,怀玦便不客气地出言打断,继而嗤笑一声。   这声嘲讽瞬间让贵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登时就捏着手帕指着怀玦破口大骂。   “怀玦!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叔,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先皇子嗣,本宫也是一品皇妃!你若是再敢……”   “再敢怎的?”   司徒皇后缓缓放下茶杯,幽幽开口。   贵妃正在气头上,闻言怒瞪过去。   今日若是谁敢将她的孩子赶离这京都,就别怪她杀个鱼死网破!   “贵妃是一品皇妃,那本宫呢?”   司徒皇后本就是将门虎女,骨子里带着司徒家世代为将的铁血风范,此时心情不佳之下的开口,更是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冷意,配合着那双凌厉的凤眸,将贵妃的气焰瞬时冻结。   “……臣妾,说错话了,还望皇后娘娘海……”   贵妃虚虚行了一礼,打算草草了事,将这页翻过去。   司徒皇后又岂是吃素的,既然开了口,不放了她几斤血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陛下,贵妃宠冠六宫,外加年轻不懂事,时常冲撞了臣妾,臣妾身为六宫之主,该当做出宽容的风范,所以对于她的不敬,平日里臣妾也就不以为意了,可这冲撞皇叔,直呼秦王殿下的名讳,这并不属于内宫之事,所以臣妾倒不知该如何管控了……”   贵妃气得嘴角抽搐一下,极为努力地保持着嘴角的笑意。   好你个司徒氏,不仅将平日里的事都抖落在朝臣面前,还影射她妄议朝政,侮辱皇叔!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知哪里开罪了皇后娘娘,如若皇后娘娘想要撒气,便朝着臣妾来吧,不必去欺负臣妾那无辜的钰儿,臣妾愿意每日抄写经书为皇后娘娘祈福……”   贵妃向来便靠着眼泪和柔弱宠冠六宫,如今故技重施,还是叫景仁帝心生了怜惜。   “皇后!你给朕闭嘴!”   司徒皇后冷笑一声,道句臣妾遵旨,便不再开口反驳。   阶下的怀颂低垂着浓密的睫羽,一声不吭。   “也罢,就当是臣冲撞了贵妃娘娘罢,陛下不必担心,日后等臣到了九泉之下,皇考问起,臣也会这般说的。”   这一番话听得殿上人脸色乃是精彩纷呈。   殿外的舒刃实在有些憋不住笑,侧头咬着嘴唇忍住笑意。   这秦王殿下够绿茶的啊。   景仁帝饶是再爱贵妃,也不可能愿意落得个不忠不孝的声名,如今听到怀玦这样讲,便阴沉了脸色,冷冷睨着贵妃。   “你可知错?”   贵妃自知犯了错,如今一看竟连景仁帝也被道德绑架了起来,便低低颔首。   “臣妾知错。”   怀玦这才露出笑意,笑眯眯地招呼怀颂。   “小九可愿意代皇二爷去南疆?”   “回皇二爷话,孙儿自然愿意。”   听到这爷孙二人如此官方又正式的交谈,舒刃终是笑出了声。   “那好,此次南疆战事,便由慎王殿下挂帅出征,”怀玦起身面向景仁帝,抱拳单膝跪地,“臣作为参谋辅助慎王殿下。”   贵妃几乎要昏厥过去,讪讪开口:“秦王殿下一同前去?您刚刚怎么不说?”   那她方才还有什么可怕的?怎的就拦着怀钰不让他去!   怀玦眨眨眼睛。   “您也没问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你们看完文章就要打算睡了,所以醒来的时候记得夸我(若是有营养液,那真真儿是极好不过了,害羞.JPG)感谢在2020-11-20 19:48:42~2020-11-21 11:4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Chapter 70   听到怀玦也会一同前去, 景仁帝的脸色不由铁青。   怀玦虽贵为皇叔,但这云国毕竟是以他景仁帝为尊,此时被身为臣子的他这般戏耍, 面子上自然是挂不住。   可这玄雍城中能打的,并且可信任的人只有怀玦一个, 近来还想着用怀玦来分割司徒崇的兵权,所以他这位皇叔, 自是得罪不得。   景仁帝冷笑一声, “好, 那朕就预祝秦王凯旋。”   舒刃摸不准这怀玦是真的傻, 还是存心给他这位皇侄寻上几分不痛快,好好的寿宴就被他这样轻而易举地打乱了节奏, 草草结束。   文武百官尽散,怀颂刚被重光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便被司徒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红缨走到了身前。   “殿下, 皇后娘娘有请。”   夜间下了场大雪, 椒云殿中早已将暖炉烧得甚旺, 进了屋子竟能感觉到几丝身处盛夏之中的意味。   怀颂握了一把舒刃的手, 蹙眉看去, 小侍卫的嘴唇已冻得有些青白。   因着暗卫贴身护主, 随时准备应对紧急情况,即便是三九冬日, 也不能身着太过厚重的衣裳,以免有碍迅捷的身形。   长期习武本就会让身体不畏严寒,可小侍卫的体质却和寻常男子不同,缺了那象征阳气的东西,定是不会耐寒的。   从储宁殿走到这椒云殿所在的玉坤宫, 饶是怀颂的指节也冻得有些发僵,看舒刃的苍白脸色,下意识就将身上的狐毛大氅解开,顺势披到了舒刃的后背。   大氅极长极重,压得舒刃惊慌失措地看向他,抬手就想扯下来,“殿下不可。”   “待着别动。”   怀颂按下他的手,将人拉到长廊下,示意重光对他好生照料,转身进了椒云殿中。   屋檐上的雪正好落在怀颂的肩头,还未等他拂去,司徒皇后便已经等不及他进来,已经扯着裙角迎了出去。   “颂儿,”看他发顶和肩上的细雪,司徒皇后哎呀一声,忙着走过来帮他弹落,“你的大氅呢?怎的就这样冻着?”   “母后,儿臣不冷。”   怀颂反握住她的手,温和地牵着她走回殿内。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良久,司徒皇后这才猛然想起来一般,吩咐着红缨,“快,快去将本宫熬好的鸽子汤端过来给颂儿暖暖身子。”   “鸽子汤?”怀颂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热茶,“儿臣就连做梦,都惦记着母后熬的这一碗鸽子汤呢。”   “小馋虫,”司徒皇后眼尾带着慈爱的笑纹,执起玉箸给怀颂夹菜,“来尝尝这道小炒木耳,母后对厨艺这方面啊,不怎么擅长,只能让皇儿将就着吃了。”   “怎会啊母后?母后做的饭菜,是这世上最好吃的饭菜了。”   怀颂眯着眼睛笑道,眉宇间尽显乖巧。   “颂儿,过年后啊,你就二十一了,和茵茵的事,要何时才能有个结果啊?你看那怀钰家的云环,都快生了,你呢,连个苗头都没有。”   听到母后如此问,怀颂手指一抖,筷子上的肉掉进了鸽子汤中,目光下意识瞟向窗外。   “你这孩子,看什么呢?”司徒皇后不懂他的意思,顺着他瞧过去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由有些好奇,“怎的不回答母后的话,在那处傻瞅什么呢?”   舒刃被冻得不行,还是没忍住诱惑,将背上的毛帽戴到头上,顿时舒服地伸展了紧绷的脖筋。   看他那副被冻得如此没出息的模样,重光忍不住笑了一声,宠溺地揉揉他的脑袋,替他拉好前襟。   “母后也觉得茵茵适合儿臣吗?”   怀颂无心再去喝汤,没拿筷子的手在桌底攥紧又展开,局促地不敢看向母后。   “适合?”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司徒皇后掩唇笑出了声。   “皇族的婚姻,谈何适合与喜欢?她能助你成就大事,那就是适合。”   怀颂倏地放下筷子,“难道就不能又喜欢又适合吗?儿臣喜欢的,儿臣自然就会觉得适合。”   “怀颂,你怕是傻了不成?”司徒皇后敛了笑意,眼中的厉色尽现,“你觉得你有资格说喜欢吗?”   “算了。”怀颂端起桌上的碗一饮而尽,却被骨头卡了一下,狼狈地咳嗽几声,“儿臣告退。”   司徒皇后正在气头上,便未加阻拦,径自转过脸去生着闷气,“你走吧!就让那云环生出个胖小子来你才老实!”   怀颂背影顿了一下,回身又跑到桌前抄起一样东西,司徒皇后还未等看清,他便复又跑了出去。   “娘娘别再生气了,殿下孩子心性,等长大了就好了。”   红缨扶起被怀颂撞倒的茶壶,双手轻轻按在司徒皇后肩头为她按摩。   “再说了,云环那贱人定然生不出小子,弄不好还会胎死腹中呢,怀钰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肯定会遭报应的。”   司徒皇后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按,扶着额头疲惫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她毕竟无辜,命不致死,最好生个丫头,我们皆大欢喜。”   “娘娘,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待殿下也……”   看她缓缓阖上双目,红缨立时收声不再说话。   整个人被包裹在温暖中,舒刃很快就生出了困意,倚在石柱上打了个哈欠,正想浅眠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才恍惚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倚在怀颂的肩头流着口水。   “醒了。”   怀颂走得极稳,几乎无法感觉到此时正在行路。   舒刃错愕地张着嘴环视四周,“殿下……您快将属下放下来,不得体……”   “你肚子上的东西可以喝了。”   一听到他说肚子,舒刃便敏感得不行,低头看眼被打横抱住的自己,腹上压着的那个精致的木质食盒,吓得立刻双手捞过按在胸前,偷偷在大氅下碰了碰肚腹。   “哟,这么喜欢哪。”   看他动作如此敏捷,怀颂哪知他内心在想些什么,权当他是喜欢鸽子汤,闻到了味道才这么积极主动地拿着。   “是啊,属下最喜欢鸽子汤了,”舒刃呲牙陪笑,“殿下还是放属下下来吧,属下可以走。”   “也好,快到家了,抱着你进去,怕你没面子。”   怀颂微微弯身,让舒刃压着自己的肩膀站稳在地上,这才直起腰摸摸他的头,“小侍卫,你好像胖了。”   胖你二大爷。   “小九~”   说曹操,刘备就到了。   绿茶小皇叔优哉游哉地从即将到达慎王府前的最后一条街中缓步走过来,脸上狡黠的笑还未收起,便朝着舒刃微挑眉梢。   想起自己数次骂过怀颂的二大爷,估计这位爷如今找上门来克她了。   他这副模样是在提醒她上次在后山说过的话,舒刃不甘愿地抱着食盒,同重光一起半跪在地上。   “参见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怀颂行了礼,碍于在怀玦面前,便没有伸手去拽舒刃。   “自然是同慎王殿下商量一下战事,如今年关将至,我们却要启程去往南疆,若是不好生商讨一番,怎能在战场上有足够的默契可言?”   怀玦说着,眼神却向舒刃那处飘。   看到他的视线所在,怀颂蹙眉挡在怀玦身前,很快又挂上笑意,“莫非皇二爷也想尝尝母后做的鸽子汤?不过不巧,已经被孙儿喝过了,若是再给您喝,岂不是不敬。”   两人时而殿下,时而爷爷的称呼不由让舒刃感到有些窒息,拎着食盒规规矩矩地站在怀颂身后消化着这辈分。   被他挡住了舒刃的身影,怀玦也无心再胡搅蛮缠,背着手走在怀颂前面。   “那就劳烦小九你府上的厨师,为本王做些饭菜饱腹了。”   除去干饭,怀颂从不贪图享乐,慎王府上便向来没有乐师和舞姬,此时偌大的饭厅中只有怀玦怀颂爷孙二人的咀嚼声,冷清得舒刃都有些想要替他们落下几滴泪。   “呃……”   怀玦毕竟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享受惯了,看到这单调的饭厅只有一张桌子,心下便有些受不了。   “可有歌姬舞姬?”   怀颂吃得正香,闻言从碗中抬起头来,“说来惭愧,并无。”   “那就让暗卫来舞剑一段吧,也好渲染一下战事前的紧张气氛,哎——就你。”   听他开口,舒刃就浑身不自在,正慢悠悠地想要藏在柱子后面,却被怀玦一眼叨住,唤了过来。   舒刃蹙眉:“武器是用来杀人的……”   怀颂面色未变,低头吃了口菜,拿着筷子点点舒刃站立的方向,“不行,他太胖了,舞不起来的。”   两个月的孩子能有几两重,她最近胖是胖了些,但怀颂说出来,就是他的不对了。   毕竟怀颂说这话的时候,也还算有礼貌,舒刃也不好发脾气,彬彬有礼地回话。   “没有吧……殿下,属下的体重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   怀颂大声打断了他,“不可能,你绝对胖了,十斤不止!”   舒刃微微一笑。   就目前这种情况,她想问一句。   如果她动手打人,算群殴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懂什么,这是护妻的一种方式 第71章 Chapter 71   “小九, 你的小侍卫能文能武,放在你这儿都有些屈才了。”   怀玦懒懒地转动手中的酒杯,拄着下巴看舒刃。   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 但终归是让他放弃了看她舞剑的想法。   舒刃毫无耐心地瞪了他一眼,走回重光身侧侍立。   “实不相瞒, 孙儿也觉得他屈才,”怀颂低头专心嚼着嘴里的东西, 筷子指指怀玦面前的菜, “这个好吃, 您不多吃些?”   怀颂背对着舒刃, 自然看不到他的眼神和表情,只是很惊讶怀玦竟然真的接受了他的建议, 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复又吃了起来。   用过了晚膳,舒刃眼睁睁地看着这爷孙二人执起彼此的双手, 亲密地走进水木芳华。   作为一个冷静自持的旁观者, 她掩目蹲在门边的廊下洗了漱, 匆匆回到床榻上逃避这令人窒息的爷孙情。   直至深夜时分, 怀玦才伴着大雪离开王府。   舒刃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开流云阁, 这才安心地阖上眼睛。   屋顶的瓦片突地响了一声, 舒刃下意识捂住了腹部,警惕地坐直身体, 另一手在身后摸索清疏。   因着大雪下得极为厚重,人踩在浮雪上,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舒刃继续听了一会儿,仍隐约察觉有脚步声在檐上徘徊,未再迟疑, 拔剑出鞘,直接将清疏掷了出去,泛着寒光的长剑立时贯透屋顶,留下一个没有梦想的窟窿对着半尺的星光。   呼。   难道真的是她太敏感了?   冷气贯透整间屋子,舒刃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吸着鼻子去扯棉被。   隔壁的怀颂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穿着中衣就跑了出来,树上的赤奋若也如临大敌,手握重剑跟在他身后走进屋中有人。   “小侍卫?他没伤到你吧?”   舒刃微微皱眉。   他?   难不成怀颂知道来人是谁?   “回殿下,属下无事。”   舒刃扯过被子挡在腹前,捋捋蓬乱的头发,低头回话。   “你向来体寒,这屋顶漏了这么大个窟窿,睡上一晚还得了?走,去我房里睡。”   看他这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样,舒刃好像突然明白房顶上的人是谁了。   难不成是因为晚饭的时候她没有给秦王舞剑,他这个做孙子的来给皇二爷报仇了?   没有道理啊,他之前不还说她胖,不让她舞剑吗?   有钱人的心思真难猜。   不过他现在存心刁难她,如若不让他如愿,说不定明日还会起什么幺蛾子呢。   想到这里,舒刃叹了口气,裹紧身上的被子,“殿下,属下只配冻着,您快回去安歇吧。”   怀颂:“为何?你就想这样冻着?”   他费尽心思布了这么个局,还牺牲了他昂贵的琉璃瓦片,结果就得到小侍卫这么一句话?   听到他的问话,舒刃的白眼翻到了脚后跟。   想这样冻着?除非她有病。   人话狗话都被这犊子说尽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殿下,属下……身体燥热,喜欢凉快一点的天气……”咬住已经有些打颤的上下牙齿,“就这样……正好。”   “我,我……也喜欢凉快一点,我的卧房里太热了,”怀颂应景地抖抖单薄的中衣,站在屋中环视一周,“我看你这屋子就不错。”   舒刃:“???”   “赤奋若,去将本王的被子抱来。”   说完便不管不顾地蹬了鞋子爬上床榻,破解舒刃在被子里默默抗拒的身法,像条黑鱼一样呲溜滑地钻进被褥中。   赤奋若应声而去,还没等迈进水木芳华,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扯住,他下意识抽出重剑就向身后劈去,却被那人一把攥住手腕。   “嘘。”   重光拉下脸上的面罩,食指放在唇边阻住赤奋若的滔天疑惑。   一主一仆盖着一床棉被,呆坐在不大的床榻上相视无言。   舒刃内心狂跳,有些摸不清这小倒霉蛋今日的路数。   但此情此景她也不敢随意开口,只在被子里偷偷虚按着腹部,以防他突然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   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怀颂埋怨地叹了口气,“哎,这府中的暗卫,办事效率越来越差了,只是叫他拿床被子,难不成是去做被子了?我也只好和你盖同……”   “殿下,属下去帮您取被子。”   舒刃急忙打断他还未出口的话,草草地耙了下头发便要下床穿鞋。   肩颈却被人一把捞住,按回坚实的怀中。   “小侍卫,你就这么讨厌我?”   被他勒得直反胃,舒刃被动地伸着舌尖拍打他的手臂,“要,死了,属下要死了……”   怀颂松了力气,将人扯回床榻,像抱着婴孩一样把舒刃拢在双臂之间,低头看他。   “你讨厌我吗?”   不知是因着屋中太冷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那双眼睛里泛着水汽,叫人不忍说出让他多生一丝委屈的狠话。   “不讨厌,只是尊卑有别。”   被人以这种姿势抱着,口中说出的尊卑有别此时便显得极其没有说服力。   怀颂的耳朵只听得到‘不讨厌’三个字,身体向后一仰躺在枕上,将人往上一拉扯进怀中,“我不管其他,只要你不讨厌我,你就得和我一起睡觉。”   这算什么道理?   不过他是主子,想在哪睡就能在哪睡,由不得她说了算。   她能保证的就是护住肚子,整晚不合眼。   鼻息间飘进怀颂领口特有的苏合香,舒刃困倦地眨眨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就……闭……一……会……儿……   晨光正浓。   被清疏戳漏的屋顶似乎是不太甘心,报复性地透着刺眼的光。   晃得舒刃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操。   她怎么又睡着了。   不过睡得倒好,往日醒来腰酸背痛,今日竟觉得浑身轻便,丝毫不觉疲累。   只是,她应该没说什么欺人太甚的梦话吧。   “舒侍卫,殿下去校场点兵了,命奴婢伺候舒侍卫漱洗。”   青栀穿着淡粉色的夹袄,衬得粉扑扑的小脸喜庆可爱,手中端着盥洗盆朝舒刃走来。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掀开被子正要下床来,舒刃突然感觉这屋中竟然不像之前那样叫人冷得打颤,不由诧异地扫了一圈。   “舒侍卫,今日寅时刚过,殿下就起来了,吩咐着小厮们将他屋中的火盆和暖炉都搬过来,说是出征之前的这几日,就在舒侍卫房中歇下了,奴婢瞧着殿下对舒侍卫的这份上心啊,和听雪阁那位主儿都相差无两呢……”   来不及去听完青栀说的其他话,舒刃的脑中滚动播放着‘出征之前的这几日,就在舒侍卫房中歇下了’,表情如同被雷劈了般狰狞。   “瞧给舒侍卫乐的。”   听闻她这样说,舒刃保持着面上的表情,好奇地低头看向水面,继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乐?   洗漱过后,舒刃怏怏地靠在松软的床褥上抠着手指。   怀颂这倒霉蛋究竟想干什么。   摸索着臂上有些松垮的软肉,舒刃猛地坐起来。   安逸日子过得惯了,竟让她一度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她向来不拖沓,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蒙着面巾从玄雍城的主街屋顶一路奔到皇家校场。   一眼就望到了怀颂。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武将装扮的怀颂。   即便她平日里再觉得他是个憨傻的皇子,此时也没办法再昧着良心说出他半点不好。   内里仍是靛蓝的布衣,领衽密实地交叠,袖口被护腕收绑着,身披银灰重铠,同色的银冠箍在发顶,劲瘦的腰间系着狮蛮玉带,越发衬得人腰细腿长,容色无双,可皙白的手背上却挂着一处三寸多长且仍在滴血的新伤。   舒刃目光聚在那伤口上,微微蹙眉。   原以为按照常规操作,他下一刻就应该开始抱着舅舅的大腿开始嚎哭了。   却看他只是用另一只手掌随意地蹭了一把渗血的手背,掂掂手中的重弓,满脸笑意地不知在跟司徒崇说些什么。   突然他回头朝着舒刃的方向看过来,吓得她猛一缩头,下巴重重撞在屋檐上,顿时磕得破了层皮,还咬到了舌尖。   “快到晌午了,今日提前开饭。”   怀颂回头吩咐副将,顺手把手中的弓放到架上,笑眯眯地叉着腰看那些为他欢呼的士兵。   校场上的人一时散得一干二净。   怀颂低头重新卷着护腕:“还不下来?恐高了吗?还是在等我去抱你下来?”   装不住了。   舒刃尴尬地舔舔嘴唇,扒着屋檐一跃而下,“殿下。”   咬到的舌尖不停地泌出血丝,搅和得喉头也猩甜不已,胃里泛着恶心。   这场突如其来的怀孕,让舒刃唯一欣慰的就是,她的孕吐似乎不算那么太严重。   可此时腹中翻涌不停的呕意,却令她心道不妙,不复往日的自信。   身体的反应向来比大脑要快一些。   怀颂一个抬眼的动作还未完成,就发现自己膝盖以下的部分,瞬间漫过了一层难以轻易言说的东西。   看着视线里那双针脚精致华贵的长靴,舒刃心疼之余,后背不禁发凉。   这回是真他妈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在线求助,如果被嘤嘤怪媳妇发现怀孕怎么办感谢在2020-11-21 17:32:47~2020-11-23 12:2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月蓝天 10瓶;缺心团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Chapter 72   因着用力呕吐时所造成的前倾, 舒刃借着惯性,险些就要栽倒在地上,脸色煞白。   怀颂一把握住他的肩膀, 扶着他小心翼翼地站稳,眉头锁得死紧,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歉意满怀的舒刃顾不上回答他的话,待恶心的感觉好转了一些, 便咬着牙撕下一块里衣, 躬身要给他擦去污渍。   她爱干净, 若是有人无缘无故吐了她这么一身, 估计她会恶心得当场昏厥过去。   看他这幅样子还想着弯腰给他擦拭,怀颂手上用力, 迫使舒刃直起身来,手指就势按在他的嘴唇上,轻柔地抹去脏污。   舒刃惊得一动也动不了, 愣怔着看他动作。   “殿下……”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怀颂已经将她抱到校场边的太师椅上坐了半晌, 他正掀开她手腕上的衣料, 准备探脉。   见此情景, 舒刃更是恐惧不已, 急忙抽回手腕缩到胸前,状作防备的样子看着怀颂。   “殿下, 属下晨间吃坏了肚子,现在吐了便好了,您的衣裳,属下回去给您洗。”   “不行,”因为抱她的动作, 导致怀颂刚止血的伤口又丝丝落落地开始渗血,他低头抹了一把,半蹲在地上仰头看座位上的舒刃,“等我去交接一下,带你回府找大夫。”   舒刃急忙阻拦道:“殿下,属下可……”   “成宽!午后的训练你负责,同司徒将军说本王有要事回府。”   并未理睬舒刃的推脱,怀颂手掌擎在额前挡住刺眼的光,朝着膳堂方向出来的一个副将高声吩咐。   名唤成宽的副将立刻抱拳领命,回头去找司徒崇报备。   “走吧。”   看起来虽是商量的语气,但怀颂仍是径自弯身将舒刃从椅子里抱了起来,由不得人拒绝。   慎王殿下足尖一点,在光天化日之下,顶着满身的呕吐物从临街的屋顶上掠回了王府,一时风头无两。   耳边掠着寒风,舒刃将头埋进怀颂的胸前,暗骂自己废物。   原本过来是想着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若是能够帮上怀颂些忙什么的,也算是帮他分散了些许压力,可如今倒好,不禁任务泡汤,忙没帮上,还吐了人家一身一脚。   有一说一,怀颂是真的够倒霉的。   可转念一想,肚子里的这小犊子是他的娃,反正日后也见不到面,倒不如让他履行一下做父亲的责任。   “小侍卫,”怀颂将人放在了床榻上,抬手把铠甲扯掉,去桌上倒了杯水,小心地捧到舒刃唇边,“喝点水,我已经让青栀请大夫去了。”   “殿下,属下不用大夫,真的只是吃坏了肚子。”   舒刃苍白的嘴唇毫无说服力,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目光哀求。   “不行,你总是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我不能也像你一样。”   看他仍旧打算请大夫,舒刃咬着唇上的死皮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来,“殿下可知属下为何呕吐?”   “为何?”   难以启齿的模样,倒真的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怀颂伸手示意舒刃道来。   经过长期的试探,想要阻止他做的事,如今只有这件,能够让他停手——   “刚刚属下去校场上寻殿下,原想着是殿下一人在那处,”眼尾的红痕总是能帮她轻易获得楚楚可怜的加成,舒刃眉梢低垂,“可谁知一看到校场上,那么多的男人,他们都是正常的男人,而属下,却什么都不是!”   “属下只能想到那天,漆黑的夜,冰冷的榻,属下只有十岁出头,便被绑在了那张床榻上净身,叫人夺了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物件儿!”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正常地做一个男人,而属下不能!属下也想当兵,属下也想像那些男儿一般,扛上刀箭,为国上阵杀敌!”   “所以属下恶心啊,属下恶心自己,属下觉得自己太脏了,不是男人,不是男人啊……”   也是多亏了这场撕心裂肺的呕吐,所以说到激动之处,舒刃的嗓音竟适时地有些嘶哑。   听着更让人耳不忍闻。   怀颂急忙大步走过来坐到榻上,一把抱住舒刃的脑袋按进怀中,“别说了。”   “你是男人,是男人。”   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后脑,怀颂心疼地将人抱紧。   舒刃得了便宜又卖乖,作势想要洗清所有的嫌疑,继续悲伤地开口,“属下原想着,自己若是哪天死了,属下的宝贝会不会被净身房归还回来,属下真的好害怕……属下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你是,你是男人,你比我还男人,”怀颂心疼得不行,“谁说不是都不行,你也不许说,我说你是男人,你就是男人。”   坐在这处干嚎总觉得有些尴尬,舒刃想要直起身子询问大夫一事,却又听怀颂继续在头上念叨。   “你是男人,有姑娘喜欢你,连我喜欢的姑娘都喜欢你,连我都喜欢你,你不要难过……”   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听得舒刃云里雾里,无心细细琢磨,拱着小脑袋便抬头看向怀颂,“殿下,那您可否叫大夫不要来了,若是被大夫看到属下是个太监,属下一定会……”   “你不是太监,不许说这话。我叫他别来了就是。”   听到舒刃的心里话,怀颂对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懊悔不已,生怕舒刃的心情会因着找大夫的这件事而郁郁寡欢,小心地在左右呵护着他。   被自家主子伺候着喝了大半壶热水,舒刃安逸地盖着被子躺到床榻上,侧头看眼守在她脚边的傻狗,心突然狂跳了几下。   “殿下还有军务在身,属下耽误了您的事,真的很抱歉。”   “你我挚友,说这些作甚?”   怀颂正垂眸给他掖被子,听他突然生分地道歉,便想一把掀开被子冻出他几绺鼻涕。   想他还是个病人,又将这个想法作罢。   还是先将他照顾好了,等他站起来了,也好给自己做饭。   舒刃自是不知道那双看似聪慧的桃花眼中闪烁的是这样的一个酒囊饭袋,她也暗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时间还剩不多了,她的任务要尽快完成,不然还没等娃换完牙,她可能就要撒手人寰了。   原本以为怀颂听了她的理由之后,就会回到校场中继续操练士兵,可他竟然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殿下这是?”   “我也想进来暖和暖和。”   说是想取暖,可手掌暖得几乎能焐成一个溏心蛋,怀颂试探地握住舒刃冰凉的指尖,逐渐大胆地握住整只手,又蔓延到手腕。   还没等舒刃提出疑问,他便自己解释起来,“我说错了,是太热了,想凉快凉快,正好你的手可以被我利用。”   舒刃弯起眉眼,将脸埋进另一侧的枕中轻笑一下,旋即又似想起了什么,骤然收起笑意,神色无端带上了几分悲哀。   “小侍卫,你说,”怀颂拨弄着他的手指,“你说人就一定要跟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吗?”   听他这样讲,舒刃不由歪头看他。   “殿下此言何意?”   “我是说如果我,”怀颂也侧头看他,望见那双眼睛里的沉静,他突然改了口,“如果我有个朋友,他喜欢男子,你说我应该瞧不起他吗?”   舒刃睨着他默默琢磨了一下。   朋友?   他的朋友屈指可数。   保不齐就是身边的暗卫。   平日里就看着屠维和著雍有些暧昧,没准儿是他们的事被怀颂发现了,心生不悦,又因为他们是得力的左膀右臂,便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来问问自己的意见。   舒刃轻咳一声,怀颂急忙移开眼睛,以为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想着替自己缓解尴尬,下意识看向刚修补好的屋顶,“这屋顶修得真好啊……”   转念一想,怎么说他也是个主子,若是他想要答案却得不到,岂不是白白丢了他的脸?   于是便出言隐喻,“你看他补得那个窟窿,像不像我前几天赏你的那枚玉珏?”   舒刃刚组织好语言正要回答,听他这么说,连忙加快了语速。   “属下以为……感情这事不分男女,他们若是相爱,就应该在一起,但如若是单相思,那么便应该当断则断。”   省得两个人都痛苦,毕竟这种感情是不会轻易被世俗接纳的。   烫手的山芋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怀颂难过得一时有些无言,在被子里无意识地搓着舒刃的指尖,思量着接下来的谈话该如何进行下去。   “殿下,属下的手指要着火了。”   被他搓得烦躁不已,舒刃抽回手指,平静开口。   掌心突然被抽离的空虚,让本就迷茫不已的怀颂更加走投无路起来。   “小侍卫,你说我若是……也和我那朋友一样,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你会瞧不起我吗?”   这一番话出口,舒刃将自己为怀颂方才所构建‘无中生友’的假设瞬间定为了现实。   心机次哇一次摸和多次!   怀颂的这个朋友,多半就是他自己!   想起前日与他携手共度大半个夜晚的怀玦,舒刃脸上的镇定自若逐渐变得狰狞。   作者有话要说:  著雍与屠维风评受害   ps:各位小天使崽崽们,专栏可以点个收藏嘛,球球球球啦~MUAMUAMUA! 第73章 Chapter 73   看到舒刃如此模样, 怀颂心里不禁开始没底。   他后悔问小侍卫这个问题了。   随着舒刃的眉头越皱越紧,怀颂的脸色跟着他一起越变越青。   终于在舒刃即将回答的前一瞬,他立刻开口打断。   “我是同你说笑的, 想我泱泱大国,若是没有包容世间万物之心, 怎的能有令他国来朝拜的资本?小侍卫你说是不是?”   怀颂这一副心急的模样,越发显得他有些欲盖弥彰。   舒刃咬着唇上的死皮, 满脸怀疑地看着他。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被舒刃眼中流露出来的不信任伤到了自尊, 怀颂拍着床榻赌誓发愿起来, “我没有喜欢男人!你不要害怕我啊!”   “哦……”舒刃夹着被子向后退了退, 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这样子啊……”   “……算了, 随你,反正你不可以离开我。”   怀颂也气呼呼地一扯被角,闷闷地睡了过去。   * * * * * * * * *   作为暗卫, 主子若是挂帅出征, 他们自然也要随军同行, 保护主子的安危。   舒刃仍旧不敢骑马, 军队又不会刻意单独赶上一匹马车给她乘坐, 便只能——   坐在粮草车上。   她好整以暇地窝坐在柔软的薄被中, 懒洋洋地嗑着瓜子。   这瓜子和薄被都是怀颂临行前给塞到怀中的,千叮咛万嘱咐地同他说不要累到。   看他那么体贴, 舒刃还有些心虚起来,不过想到腹中的孩子,便又坦然许多。   身前赶车的士兵时不时地回头瞪她一眼,她也不以为意,还大方地给人家递过去一把瓜子。   “吃点儿, 这玩意解乏。”   端端正正带着头盔的小士兵轻蔑地瞧他一眼,字正腔圆地回绝。   “我可是要有大作为的,履行好我的职责,将军也会少些负担。”   看他年纪不过十五岁左右,舒刃不由有些敬佩,揣起瓜子盘腿坐稳,同他攀谈起来,“你说的将军……是殿下吗?”   小士兵扶扶头盔,自信地歪嘴一乐,又瞪了一眼舒刃手上的半个苹果。   “不然还有谁?我们将军年纪轻轻就有那般程度的武学造诣,讲起兵法来也是令人为之叹服,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受了伤也岿然不动继续训练,我们将军就是做帝……”   “停,慎言慎言。”   小士兵满脸的慷慨激昂,几乎就要压制不住对怀颂的浓浓爱意,若不被舒刃及时拦截,恐怕这谋逆罪名是要稳稳拿下了。   不过……他俩说的殿下,是一个人吗?   “哟,聊得挺开心。”   怀颂骑着乌云踏雪慢悠悠地从队列的前方一路晃悠过来,看到舒刃和小兵相谈甚欢,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出言打断。   “殿下。”   “将军!”   舒刃抱拳行礼的声音被小兵盖了个彻底。   若是以声音来论忠诚度,她甘拜下风。   怀颂笑呵呵地回礼,将小兵激动得几乎就要涕泗横流起来。   不知是喝水喝得多了,还是在粮草堆上待得久了着了凉,舒刃心虚地跟怀颂告了个假,得到允许后才跃到地面上,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解决大事。   怀颂瞅着小兵满眼妒羡的样子,不由有些想笑。   小兵发现自家将军心情似乎不错,加之他又可能缺点心眼儿,便想告上一状趁机表忠心。   “将军,卑职不喜欢他,好吃懒做,没有丝毫我大云将士的风采。”   “难搞哦,”怀颂没看他,视线追随着踉踉跄跄地摸进齐腰草丛的舒刃背影,抿着嘴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可是我喜欢他。”   小兵五雷轰顶。   转念一想,许是冬日的寒风刮得太厉害了,将他的耳朵冻坏了,竟连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但毕竟是将军在说话,他即便听不清也不敢再问,便继续老老实实地赶车。   南疆本就有怀玦的旧部在那里驻扎,此去路程半月有余,直到大年前夜才将将与南疆的人马汇合。   还未待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怀颂便急着先去了解目前的战况,主帅大帐的灯火彻夜通明。   主子不睡,他们做暗卫的便更不能懈怠。   舒刃近来极其容易发困,握着清疏昏昏欲睡地低着头数地上的树枝来消磨时间。   “阿刃,你要不先回去睡吧,这么多人在这盯着呢,不差你一个。”   重光回头望了眼怀颂的营帐,低声劝说舒刃。   舒刃正要摇头,却突然看到不远处一抹鬼祟的身影,眉头一锁,大步朝那人走去。   那人似乎发现了舒刃注意到他,手忙脚乱地就拎着手中的长矛逃窜而去。   可速度终究抵不过精悍的暗卫,那人被舒刃一把抓了个正着,扯着衣领拉到明火前细细一看,果然她没有看错。   “云央,你怎么跟着来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这重重的考验,又瞒天过海地骗了记录士兵名册的人,才得以到这荒芜的南疆之地。   云央好像受了不少罪,脸上乌漆墨黑的,丰腴的身形也清瘦了几分,看来这半个月来,她也和其他士兵一样因奔波而憔悴。   “哥哥,奴婢想跟着你。”   她倒是未曾觉得辛苦,看到舒刃将她拽出来也不尴尬,一把抱住舒刃的腰身,脸贴在平坦的胸前蹭了起来。   被她的手碰到了腰间,舒刃敏感地将她推开,“你明日天亮便跟着送讯息的士兵回到玄雍城,不可胡闹。”   “不嘛哥哥,你不要赶云央走,云央在这个世上只有哥哥一人了……”   云央眼角泛泪,楚楚可怜。   “哟,阿刃,你这小妹妹还挺痴情的,你就将她留在这儿吧,你那么强,自然能保护得了她。”   重光抱着剑在旁看了一场完整的苦情大戏,不嫌事大地说着风凉话。   舒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重光立刻将双手放在头两侧做投降状,灰溜溜地回到怀颂的大帐前值守。   “那你……睡哪儿?”   一想到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的前提下,如今又要照顾一个柔柔弱弱的云央,舒刃不禁有些头大。   “哥哥睡哪儿,奴婢就睡哪儿。”   舒刃叹了口气,两手揣进袖中取暖,下巴轻抬,“走吧。”   云央以为舒刃带她来寻住处,可却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伙房,不由诧异地看他。   “哥哥这是?”   “明日便是大年了,士兵们总要吃些饺子。”   上万人的饭菜若是让她一个人做,定然是会要了她的命,舒刃藏了私心,想着只给怀颂做上一碗,待到他商讨完战事,再偷偷给他送去。   忙了一个多时辰,终是包好了一百个出头。   舒刃左右看看,趁无人注意时偷吃了几个,心满意足地点点肚皮。   为娘的好大儿,你娘对你好吧。   怀颂坐在主位上,疲惫地撑着额头听怀玦的副将汇报战况。   同样垂眸听了良久的怀玦见他劳困,便抬手示意副将到此为止,明日再报,却被怀颂摇头阻止。   “今日说完吧,明日还要制定作战计划。”   帐外一道猥琐的身影不停地走来走去,频率不高,但是明显是有事见帐中之人,怀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主帅,终于能够有一次不用他坐在主位上听那些乏味的计划了。   “秦王殿下。”   舒刃抱着食盒护在怀中,见怀玦出来,反复权衡了一下才不甘心地行了礼。   “哟,鸯鸯姑娘。”   看他仍是蓄意逗弄自己,舒刃烦得不行,回头便想一走了之,却被怀玦几大步上前将手中的食盒夺了下来。   “你!”   “鸯鸯姑娘,本王很好奇一件事。”   舒刃抬头看他。   “你说,你家殿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间的玉珏,怀玦并未看他,“知不知道你是女子?本王总觉得……”   你不太像女子……   心中警铃大作 ,面上却仍要保持着镇定自若,舒刃僵着嘴角笑答道,“殿下自然是知道的,暗卫营中只讲拳头,不论男女,能打便自然会被分到殿下的身边。”   “哦~本王还以为你这整日穿男式的衣裳,倒真的像个发育不良的男子,自当你在欺骗本王的乖小九了。”   脑中迅速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在怀玦面前彻底暴露过女子的特征,思虑了一会儿才排除了这种可能,舒刃灵光一闪,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恨恨叹了口气。   “唉!”   “你怎么了?”   怀玦正要打开食盒一看究竟,见舒刃如此模样,不由好奇。   “属下原想着这伤心事不便说出来,可毕竟是秦王殿下在询问属下,属下又怎能不说实情。”   照着这位主儿平日里对她的那副态度,舒刃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看过猪跑,说是感觉不到他的情意,那纯粹是假话。   如今便只能硬着头皮试试能不能将他骗过去,如若不能再另说。   “属下……乃是宦官,所以才这般像女子,平日里有什么特殊的任务,也都是属下扮上女子的妆容前去完成……”   舒刃还未说完,怀玦便惊恐地抱着食盒,一副遇到瘟疫的样子连连向后退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嘁,这就是为什么我能赢,而皇二爷不能的理由~(洋洋得意.JPG)   感谢在2020-11-23 17:37:58~2020-11-24 22:1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曦、阿湫~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Chapter 74   怀玦平日里接触的女子尽是娇弱可人, 恍然看到舒刃这般如此雷厉风行的女子,难免心生好奇,想着寻得空闲, 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他向来最讨厌那些脏污下贱的太监,如今见舒刃突然说出这话,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下意识地就从他身边闪开, 面色狐疑。   舒刃看他这般反应, 笑道, “秦王殿下不相信?”   “你还是像女子多一点, ”怀玦已经开始动摇,内心却迫切地希望舒刃是个女子, 不舍得放下这份情感,“本王……不信。”   想着他若是不信,事情就会更复杂, 舒刃叹口气, 厚着脸皮一挺身, “那要不秦王殿下摸摸属下有没有那物件儿?”   厌恶太监的人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怀玦果然退避三尺, 满眼惊怒, “大胆奴才!”   舒刃放下心来, 顺势做出一副自卑的模样,一双泛着泪雾的桃花眼中满是失望和痛苦, 眼下的红痕似乎能滴出血来,伤心欲绝地开口。   “秦王殿下,都怪属下,惊吓到您了,属下这就掌嘴!”   通过她的观察可见, 怀玦在生活中一定是十分讨厌太监的做派无疑了。   舒刃便做出太监做错事时最常表现出的自我惩罚方式,以此来恶心怀玦,以达成希望他将自己赶走的目的。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到脸上,瞬间疼得一缩,怀玦竟然没有阻拦,舒刃暗啐了一声,有些骑虎难下。   她力气向来不小,又一时天真地以为哪个皇族都如同怀颂一般平易近人,心疼下属,用的力道不免没有留情,自以为怀玦会叫她住手。   可话毕竟说了出来,掌嘴自然是要继续,正待她要抬手抽向另一侧的脸颊,却突然被高声喝止。   “舒刃,你他妈在干什么!”   怀颂满脸惊诧地站在营帐门口,脸色青白不定。   舒刃举着只手犹疑地看看身前的怀玦,又转头看看自家主子,尴尬地扯扯嘴角,“殿下……”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殿下?”   怀颂冷冷哼笑一句,大步走过来按下舒刃擎着的手臂,动作看似凶猛,以至于舒刃以为他也要过来补上一巴掌,然而他竟只是低着头,继而慢慢抬手——   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她那已有些青红的侧脸。   饶是舒刃再不怕疼,她的肉也不是钢铁铸成的,这样被怀颂碰过去还是会有些刺痛,虽咬着牙没发出声音,但还是忍不住缩了下头。   “知道疼?”   怀颂低头专心致志地用手背替他降温,缓解脸上的高热,看这不知死活的小侍卫痛得缩头,终是没能忍住轻嗤一句。   废话,谁知道你那皇二爷是这么个东西。   怀玦满脸嫌弃地抱着食盒站在一旁,又意识到手中的食盒也是舒刃先前拿过的,心中不由泛起厌憎,将它抛向地面。   “别!”   那是她忍着恶心包了一个多时辰的心血,可不能轻易浪费了!   舒刃伸手去接,无奈怀玦动作实在太快,不仅没接到盒子,还将肚腹闪了一下。   “唔……”   倒吸一口冷气,舒刃皱着眉捂住小腹,缓缓地弯下腰调整呼吸。   “腌臜东西,”怀玦嗤笑一声,转身背着手离开原地,走了几步又回头怒道,“怀颂,本王劝你离这些玩意远一点。”   无暇再去顾及地上散落的饺子,舒刃痛得满头大汗,抓着衣角的指节都有些泛白。   怀颂扯下身上的披风,将舒刃完完全全地罩在里面,弯腰抱起他走回大帐。   “肚子好痛……”   求生的本能让舒刃下意识攀住怀颂的颈肩,痛苦地低吟着。   军中的医官都在怀玦旧部的营地,此时派人去找也要个把时辰,可舒刃的面色看起来几乎无法坚持到大夫的到来。   迷糊之间,舒刃连眼睛都几乎被汗水糊满,只隐约地能听见匕首划过皮肉带来的悚然之声。   其间还夹杂着几句——不用怕,爸爸在?   嘴唇被两片温暖的物件裹住,随后口中便充盈着猩甜的味道,隐约竟还有些可口。   舒刃贪婪地吸吮几口,腹中的刺痛逐渐缓解下来,又慢慢地趋于平静。   不知睡了多久,舒刃才被厚重的大帐帐帘遮挡不住的火把晃醒。   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怀颂蹲在帐门边上,低头在水盆中摇晃着什么东西。   “殿下……”   一开口,声音是自己从未听到过的沙哑,舒刃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你醒了?”   怀颂将盆放在桌上,走过来摸摸舒刃的额头和脸颊。   “殿下……属下……”   声音虽然不太正常,但身体上的感觉却出乎意料的好,还未起身,舒刃便觉得自己能够一打十。   腹中的刺痛也消失无踪,舒刃在棉被中暗暗轻触几下,发现弹性一如以往,并且一点不痛,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利索地坐起身,看向怀颂方才神秘兮兮地晃动的水盆,“殿下在做什么?属下可否能帮上忙?”   听他这般询问,怀颂不好意思地挠挠脖颈,“我在洗饺子。”   “哈?”   他把那些饺子捡回来了?   干饭王石锤?   “那是你给我包的饺子,我总不能浪费了,五秒未到,可以吃的……”怀颂回头朝他眨眨眼,复又指指水盆,“不过不能给你吃,里面还有些沙土。”   说完便回到桌前继续摇晃着那只可怜的水盆。   舒刃瞅到他手腕上有处歪歪扭扭,明显是新缠上去的纱布,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鼻子却不知为何有些发酸,低头迟疑了半晌,终是笑着叹了口气。   怀颂未曾察觉舒刃的情绪,又换了盆水清洗饺子,直到觉得干净程度叫他满意才停手。   “殿下这次凯旋,应当便能入主东宫了。”   径自低头整理着微乱的衣襟,舒刃声音极轻。   “许是吧,我也不甚在意。”   怀颂的两颊被饺子塞得满满,鼓出来的形状让脸都有些扭曲,却仍是好看得紧。   他吃东西很快,但也优雅端方,咀嚼的时候紧闭着嘴巴,丝毫不发出声音。   “洗得干净吗?”   看他吃得那般不嫌弃,舒刃不放心地追问一句,从床榻上走过来想要将盆端走,却被怀颂侧身躲开。   “干净极了,不用担……唔。”   怀颂正要信誓旦旦地说完全不用担心,齿间就被细砂砾硌了一下,难受得面色骤变,捂住苦下来的脸。   舒刃实在看不下去,夺过盆放在一边,顺手递给他一杯冷茶漱口,“殿下别吃了,属下再去给您包点,您就……”   “你这么关心我,”怀颂得意洋洋地喝了一口舒刃递来的茶,探身凑近那张还带着淤青的脸,伸手点点他的下巴尖,“是不是喜欢我啊?”   两人凑得极近,眼中的情绪皆是一览无遗。   他虽穿着厚重的战甲,可颈间的苏合香仍能冲破桎梏,飘进舒刃的鼻息。   怀颂漆黑如墨的眼瞳中一眨不眨地印着舒刃的脸孔,不游移,不犹豫。   “我……”被那双眼睛注视着,舒刃下意识地说了句‘我’,竟连属下都忘记自称,喉间干燥发烫,什么话都组织不出来,“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喜欢我,我也……”意识到自己表露了情感,怀颂突然觉得有些没面子,话锋一转,“我也不讨厌你,若是你说句喜欢,那我倒可以勉强应你一句。”   舒刃睁大了眼睛,惊怔地瞧他。   转念一想,这估计也是个计策,要么是对秦小姐的,要么就是对他皇二爷的。   被自家主子狂轰乱炸了一番的大脑努力地高速运转起来,舒刃连滚带爬从地上起身,开始在帐中的柜子里上下翻找。   怀颂讶异地看他动作,一时难以理解,“你在找什么?”   “秦小姐也被您带来了?”舒刃寻找无果,缓着气叉腰询问怀颂,“您可不能做傻事,将秦小姐关在哪个箱子柜子里,用这些话来刺激她,逼她就范啊!”   “哈?”怀颂有些发懵,“这干茵茵何事?”   “殿下定能入主东宫,届时便是圣上为您赐婚了,想娶秦小姐的这件事,也是指日可待,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您万万不可以这种威逼利诱的方式来让秦小姐屈服。”   怀颂抬头看他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有些想笑。   舒刃恨其不争地摇摇头,“您这样会伤了秦小姐的心的!”   看他反应这样强烈,怀颂便又生了几分退却之意,打着哈哈给自己找台阶,“我自是没有带茵茵前来,但这不是……提前演练一下,省得……茵茵不愿嫁给我嘛。”   怀颂说得情真意切,倒不像是假的,舒刃挠挠额发,“那还好,您若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可定要同属下商量一下,毕竟属下也是您情感方面的师傅啊。”   “那是自然……”   “报!禀报将军!”成宽惊慌地冲进大帐,扑地跪倒在地,“楚人夜袭!”   怀颂笑意顿收,起身捞过重弓,按住舒刃下意识同他一起的动作。   “你在这儿,别出来。”   继而转身冲出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请夸我,请踊跃夸我,嘻嘻。(各位天使,作者收藏点点鸭,可怜可怜孩子叭,MUAMUAMUA~) 第75章 Chapter 75   营外火光冲天, 人头攒动,南楚大军即将逼近云国的大营。   幸亏怀颂早与怀玦做好了计划,他带人从正面迎敌, 而怀玦则带着熟悉当地地形的旧部从两侧包抄,将南楚军队团团包围。   怀玦不愧是景仁帝乃至云国的屏障, 在选择作战方式,营地驻扎这些方面, 丝毫不拖泥带水, 并总能寻得最有利的地形。   来的路上怀颂已经将南疆的各处山谷丘陵了解得极为透彻, 此时应对这番偷袭, 自是易如反掌。   楚人声浪震天,看似有无穷无尽的斗志朝着大营行进。   大营背靠山地, 怀玦带着马弓手从缓坡处攀援,悄声绕到包围着主力军的楚军身后,掩藏身形做好埋伏。   果然不出他们二人所料, 怀颂跃到树上一看, 发现楚人的确是在虚张声势, 将粗木棍绑在马匹后面, 制造尘土翻飞, 兵精将强的假象, 以此来霍乱云国将士的军心。   殊不知这些将士们,尽是誓死效忠怀玦的铮铮铁骨, 即使景仁帝站在这里吩咐让他们跪下叩首,只要怀玦不发话,他们便是敢公然违抗皇命之人。   南楚有关于怀颂的传闻,只听说他是云国帝后的嫡子,向来备受宠爱, 保护得无微不至,活脱脱的一个草包无疑。   为了击溃云国将士的军心,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竟在营外开始唱起歌来。   “云国亡云国亡,云国出了个怂慎王,肩不能挑手难提,问是谁家小儿郎,问是……啊啊啊!”   领头唱歌的似乎是个前锋,长得膀大腰圆,声音浑厚,万军之中唯有他最为显眼。   在通亮如白昼的火把阵之中,他唱得正得意,极为侮辱性的词还未从他口中跳出,整个人便痛苦地捂着脸跌落马下,声嘶力竭地哭嚎起来。   一道暗红的人影身形如电,如同鹰隼捕猎般疾冲而下,手中闪着银光的长剑夹杂冷风,呼啸着劈过所经之处楚军的头颈,继而直奔那名参将的口舌。   鲜红舌头飞出的瞬间,暗红人影已经回到云国大营之内,收剑回鞘,抱剑站定在制高点垂眸冷笑。   寒风打在舒刃仍有些苍白的面孔上,因着火把的暖光映在身上,只显得人凌厉而冷绝。   怀颂侧头瞪了他一眼,却因战事而无暇顾及他的安危,只能浅淡地轻叹口气。   “你小心些。”   “是,您也一样。”   舒刃抱拳行礼,清亮的眸光隐隐闪烁,甚为动人。   怀颂握紧手中的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点下颌。   楚军被灭了威风,斩了前锋,自是激发了他们的仇恨,拉弓握矛便冲上前来,同撑着厚盾的云国士兵厮杀起来。   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瞧了眼将重弓拉得如同满月的怀颂,舒刃放下心来,眯着眼睛寻找藏在楚军阵营中的将领。   屠维与著雍皆穿着黑衣隐在暗处,只待舒刃做出手势,他二人便会像舒刃方才割那厮的舌头一样,动作迅速地取下敌将性命。   三军若是失了主帅,那便是群龙无首,很快就会溃不成军,到那时,击败他们也只是手到擒来。   怀颂又回头望向了舒刃,看他安然无恙,才一个鹞子翻身,占据了有利的制高点。   张弓搭箭,箭箭皆无虚发,尽是刺穿马背上的领军参将,吓得那些骑马的人连滚带爬地藏在盾牌之后,丢弃马匹于不顾。   “给老子冲!我们的人数胜于他们!今日定要踏破云国大营!”   看自家的将士们士气大减,南楚的将领藏在盾牌后面高声鼓舞,又觉自己似乎有些畏手畏脚,便同样提剑去疯狂劈杀云国士兵,为将士们稳定军心。   “放他们进来。”   怀颂蹭了下手背上的血迹,趁回手抽箭的空当发起命令。   立在怀颂身后保护他安危的上章和昭阳低低道了声是,领命而去。   很快,云国将士便循序渐进露出了疲乏的战况,苦叫连天地状似要退回大营。   楚军士气正盛,见状不顾心生疑惑的个别士兵,一拥而上地涌入云国军营,试图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将他们放进了射程游刃有余的范围之内,怀颂懒懒地抽出身后的三支箭羽,眯起左眼,对准了队列最后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副将,箭簇带着冷厉的寒气直奔那人的脖颈。   那副将头颈被刺穿,人应声而落,连呼救都未来得及,就已直挺挺地摔在地上一命呜呼。   怀颂以布巾蒙着头脸,敌军还未曾发现他就是怀颂,只当他是身手矫健,箭法惊人的哪个少年将军,即便伤亡惨重,也想要拼死冲进云国军营,将传说中的废物怀颂揪出来五花大绑到楚国皇帝面前邀功。   他所处的地势高,很轻松便能看到远处隐隐涌动的烟尘,地上却无半点声息。   早在扎寨安营之时,怀玦就已经对着这一队骑兵吩咐下去,待到戌时过半,所有骑兵要将马蹄裹上布料,步兵口中衔枚,时刻准备迎接夜袭的楚军。   此刻上章已经带着将士们状作不敌地全部退回阵中,将敌人引进包围圈,只待怀玦从后方切断他们的退路,这万千人马,便会尽数丧命于此。   事情正一丝不苟地按照计划中发展,云国将士的威勇并非浪得虚名,一身横练功夫者,皆是手起刀落,一路劈将过去,所经之处,血肉翻飞。   会些简单功夫者,便同怀颂一起,跃到高处,持着强弓利弩,为避免误伤友军,只朝着远处敌人射杀,将人群射得断流,无法及时支援。   “爸爸小心!”   怀颂隐约听到了疑似舒刃的声音,外加这个敏感到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词汇,定是舒刃无疑。   以为他遭遇到了什么危险,回过神来后,下意识转身的同时也向一边微微避开可能受到的偷袭,蹙眉望去。   正与敌将厮杀得不相上下之时,舒刃余光冷不丁地出现一抹极快的身影,直直奔着怀颂所在的高地而去,想是南楚也定有高深莫测之人相助。   此时去阻拦已经为时晚矣,只能靠内力传音来让怀颂避开危险,可她又不敢直呼怀颂的姓名,生怕引起其余楚军的注意,上万人若是只盯着怀颂一人打,那即便神祇降临恐怕也无法救他。   由于上章与昭阳去了地面协同作战,怀颂的背部便顿时暴露无遗,此刻有识得他的敌方高手,也怕被怀颂已撤离他身边的暗卫注意到,不敢声张,只一个人迅速出击。   怀颂的反应已是极快,但面对早有准备的袭击,终是晚了一步。   待他回过身的时候,那柄淬过毒的短剑已刺透他的左肩,穿过脊背而出,堪堪避开心脏所在的部位。   那人身法极佳,突破重重包围直取怀颂的行为也甚为果敢,却仍是被后知后觉,继而飞扑上来的重光一刀泯了颈项。   “殿下!”   与舒刃搏斗的敌将并不会轻功,只能拿着长刀坐在马上乱砍,同舒刃纠缠好一段时间,也是因着他刀上的机关太多,舒刃躲避不暇,这才不得不与之僵持。   而怀颂却已经被剑上的毒性药至昏迷,舒刃哪里还有心情与那人厮杀,心中焦急之余,竟将背部尽数暴露给了那贼将。   那人面上一喜,扭动机关,刀尖瞬间射出,内里的暗器直奔舒刃后心而去。   “锵”地一声,那暗器被一把挂着血肉的方天画戟大力格挡开,只划破舒刃的左肩便掉落在地。   舒刃按着伤处回头望去,怀玦并未看她,抡圆了画戟朝着那贼将凶猛一挥,破膛而出的污血如同骤雨般洒在周围楚军的面上。   她连滚带爬地赶到已失去意识的怀颂身边,手指颤得厉害,下意识去碰那柄还未拔出的短剑,想起不能乱动后,又急迫地来拍怀颂的脸。   “殿下……殿下你醒醒,殿下……”   怀颂闭着眼睛。   “殿下,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睁开眼睛……”   舒刃将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手忙脚乱地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索药瓶,一股脑地把救急的药丸都塞进怀颂口中,手按在他咽喉处慢慢将药顺下去。   来迟的昭阳还没等到站稳,便几乎是劈头盖脸般地爬过来,手脚麻利地掏出金疮药止血粉和布巾,抽过一边的火把塞到舒刃手中照明,作势要剜去怀颂肩上已经迅速开始变色的腐肉。   “酒,酒在哪里……消毒,要消毒……”   睫羽颤抖不已,舒刃第一次发现人的手可以抖成这般模样,抖得她根本无法握住火把,无法看清怀颂的脸,也无法擦去眼泪。   膝行着去寻火油边上的酒坛,那是为弃营后火烧楚军而准备的手段,此时竟意外地派上了用场。   双手哆嗦着向怀颂的肩膀倒酒,却总是倒不到准确的位置,昭阳从她手中接过酒坛,倒好后开始剜肉取剑。   伤口包扎完毕,舒刃跪坐在原处守了良久,眼中黯淡无光。   “怀颂,你要是不醒,我可就将你那小情人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媳妇心疼我了,羡慕吗,半条命换的。   感谢在2020-11-25 13:56:20~2020-11-26 19:4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湫~、18214498、辞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Chapter 76   怀颂一动不动, 漆黑浓密的睫毛覆在有些发青的下眼睑处,如同往日一样,仿佛睡得正熟。   为怀颂清理了创口后, 昭阳也无能为力,只能跪在舒刃边上等待怀颂恢复清醒, 可两个战力非凡的人在这边耗着,对奋力厮杀的云国将士们来说自是不公平, 昭阳不放心地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舒刃, 终究还是一咬牙, 冲进了战场。   舒刃替怀颂整理好歪扭的铠甲, 又掖紧外衫,将他的头抱进怀中为他取暖, 愣怔着靠在柱子上望天。   “殿下……殿下……”   “……怀颂。”   “你知道吗,我是要靠你而活的。”   “你若是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 你倒下的时候, 我竟没有担心我能否活成, 只是很怕……你死。”   “我没有喜欢过人, 你是第一个, 我还没学会怎么去喜欢你……”   “所以你快些醒来好么, 我会有勇气一点。”   “其实我后悔了,不想离开你, 可又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继续站在你身后。”   “你要真是个傻子该多好。”   “唉,算了……”   喧嚣声逐渐消退,兵戈马蹄撞击在一起的沉重击打之音也慢慢地听得不大真切。   “阿刃,”重光手臂滴滴答答地落着血,半跪在舒刃身边, 伸手要将他怀中的怀颂接过去,“我来吧。”   舒刃彷徨着看过去,眼尾已经被她自己蹭得通红,“你小心些,别弄痛了他的伤口。”   “殿下昏着,感觉不到痛……”   赤奋若跟在重光身后,替他拿着仍自滴血的重剑,话说了一半看到舒刃眼中的泪光,顿时懊悔不已。   日光浮薄,怀颂仍在睡着。   怀玦已经进进出出大帐几十次,情绪一次比一次暴躁,摔碎的杯盏一次比一次多。   “秦王殿下还请小声些,莫要吵到殿下。”   舒刃为怀颂擦洗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闷声劝道。   “老子爱弄多大动静,就弄多大动静,有能耐他倒是被我吵醒啊,你算什么东西,”听到舒刃的话,怀玦不仅没有放轻声音,反倒拍着桌子同他大喊起来,“嗤,一个太监。”   “属下即便是太监,也是我家殿下的下属,还望秦王殿下慎言。”   舒刃面不改色,细致地为怀颂用温水擦拭颈部,眉头舒展开来。   他的脖颈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度。   想着将怀玦从大帐中赶出去,她好能够将怀颂的衣裳解开好生擦洗一番。   舒刃时不时地端水从他旁边走来走去,又偶尔不小心地将水溅到怀玦的脸上,企图激起他的烦躁,让他摔门离去。   可这怀玦骂了她一顿之后,竟然好脾气地坐在原处忍受着被崩上一脸水的待遇,虽对着舒刃怒目而视,但也未说什么。   “哎。”   帐中只有换洗布巾的水声,怀玦觉得尴尬,便朝着那抹清瘦背影唤了一声。   “属下有名字。”   舒刃头也不回。   对这个人的耐心已经全部消耗殆尽,怀玦大步走过来,俯身揪起舒刃的领子,目光灼灼地看他。   “你为何……偏偏是个……是个男子!”   舒刃被迫仰头看他,目光清澈无畏,“属下为何不能是个男子。”   “你若不是,”明明是自己主动刁难于舒刃,可被他这般回望,怀玦竟有些不敢看他,将目光落在了舒刃微微凸起的腹部,“你若不是,本王便……”   “……便怎的?”   床榻上传出沙哑的质问,虽有气无力,但仍有几分冷戾。   “殿下!”   舒刃推开怀玦桎梏着她颈项的手臂,回身趴到怀颂脸侧惊喜地瞧上瞧下。   “嗯……”   因着舒刃时常为他在唇上涂抹茶水,所以唇瓣仍旧湿润,此时醒来也不怎么口渴,只是声音哑得厉害。   “殿下,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可是饿了渴了?您告诉属下,属下马上去为您传膳。”   舒刃明明笑着,眼里却盈满了眼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怀颂动动嘴唇,气若游丝。   “您说什么?”舒刃凑得近些到他唇边,隐约听他在叫‘妈妈’,心下有些诧异,便又追问,“属下听得不甚真切,您再大声点?”   “他是说麻了,你压到他的伤口了。”   怀玦看不过去,对舒刃的行为不忍直视,翻着白眼同他说道。   舒刃急忙直起身体去看怀颂肩上的伤口,被她压了这一番,血迹已经透过厚厚的绷带渗透过来。   “……”骚凹瑞。   “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怀颂缓了口气,顾不得同舒刃一般见识,努力地抬着困倦的眼皮看向怀玦。   听他们说起这些,即便她再心疼怀颂身体,也不能从中阻拦,看不过怀颂硬撑,舒刃端着水盆离开大帐。   到了伙房,也是拄着下巴担心怀颂的伤处情况,无心用饭。   “哥哥,奴婢给你做了些饭菜,你好歹也吃一口吧,不然你的身体会垮掉的,还如何照顾慎王殿下?”   云央白净的脸额上仍有些灰尘,盈着笑意贴到舒刃边上抱住他的胳膊撒娇。   倒不是被她劝得想吃了饭,只是想起怀颂还未进食,心中局促,便想着早些吃了也能早些给怀颂送饭。   舒刃接过云央递到手边的热饭,刚夹了一口菜,便被上面的油恶心得胃里泛酸,捂着嘴巴就冲出门,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哥哥怎么了?”   身上的盔甲极重,云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迈出门来。   “我无事,先不吃了,麻烦你了。”   舒刃抹了一下唇角,回到伙房挑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装进食盒,缓步走回怀颂的营帐。   “还有两年,你体内的蛊毒就会被彻底清干净,”怀颂声音略低,隐约还有着布料摩擦的声音,“到那时,你我两不相欠,而你说的这件事,也不用再想。”   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不该她听的事,她便应该回避。   踢着地上凹凸不平的砂石,舒刃低头琢磨着怀颂那句话的含义。   屋中只有他和怀玦二人,这话定然是他对怀玦说的。   可是言语之间又是那样的不客气,想来怀玦是有求于他,所以才在夺嫡之事上对怀颂鼎力相助。   楚军前锋队死伤大半,血本无归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敢来偷袭。   想到怀颂可以安心养上一段时间,舒刃松了口气。   “你在这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在这冻死了是想给我军找麻烦么?”   怀玦在身后冷冷开口,听上去仍在生气。   舒刃回过神来低头恭顺行礼,心中却暗暗吐槽。   爷孙一个样儿,都是喜怒无常的主儿。   “多谢秦王殿下挂念,属下知您与殿下商议军中大事,自是要等在这里。”   “嘁。”   怀玦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在他转身的同时,舒刃也懒得再掩盖本性,翻着白眼掀开怀颂的营帐,一双眼睛灵活地先去探寻小倒霉蛋的踪迹。   “殿下?属下带了清粥和小菜,您刚醒,不能吃重油和……呃?”   还没等她说完,便被抓着手腕扯到支撑着营帐的柱子边按住,随即怀颂的嘴唇就凑近过来。   “舒刃。”   他离得很近,却又没有做出格的举动。   只低低地唤着舒刃的名字。   “殿下……您怎么起来了,”舒刃被他拉得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食盒,连小腿都有些发软,慌张地看向别处,扫到床榻边上的药碗,才急忙开口,“您吃完药应该休息……唔。”   嗫嚅着的嘴唇被猛地含住,怀颂气息颇稳,可握住舒刃纤细后颈的手掌却在微微发着抖。   舒刃不会接吻,但所念之人就在身前拥着自己,是连在梦中都不敢于肖想的事,凭借着一腔冲动,她竟松开食盒,任凭它落到地上,也要回抱住怀颂的腰。   被舒刃环抱,怀颂似是多了几分信心,放在舒刃颈后的手情不自禁地加了把力气,几乎是要将人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怕挤压到腹部,舒刃慌忙抽回一只手,塞到两人中间隔绝可能会发生的碰撞。   “吃完药,才该吃点糖。”   怀颂贴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不敢看又有点跃跃欲试地去看舒刃的眼睛。   “殿下……是属下冲动了。”   一吻过后,舒刃也恢复了冷静,低头讪讪地开口。   怀颂捡起食盒放在桌上,指尖摩挲着把手上的花纹,未转过来的耳尖通红,“你,你觉得我也是冲动?”   “殿下被刺伤,可能毒药伤到了脑子,做出这些怪异举动也是无可厚非。”   看他好像要认真,舒刃突然不敢面对,只能咬着牙强词夺理。   “那你刚刚还抱我?你摸了我的这里,”怀颂噘嘴凑过来,朝向舒刃指着自己的腰间和脊背,“还有这里,你也摸了!摸得还挺用力的……”   舒刃急忙打断他的娇滴滴:“殿下有所不知,属下为殿下清理伤口时,那毒……竟溅到了属下的脸上身上,属下也跟着一起中了毒。”   怀颂转过脸去,低头吃吃一笑。   “要你亲口说句喜欢,就这么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夸我一句勇敢很难吗? 第77章 Chapter 77   “殿下想听属下说什么, 吩咐就是了。”   舒刃咳嗽两声,抬头看了眼怀颂,想起手上刚刚搂着他腰间的感觉, 又心虚地把手藏在身后。   看他欲盖弥彰的动作,怀颂还当他是受了什么伤不敢给自己看, 便大步走过去从他身后抽出手来低头细细瞧去。   “殿下?”   舒刃端详他的侧脸片刻,继而才想起他在做什么, 忙扯回手握紧清疏, 一柄剑被她双手来回换着位置, 仿佛发烫一般。   被他将手拿了回去, 怀颂跟着他两手拿剑的方向不断左右看,半晌才明白自己是被戏弄, 懒懒地瞪他一眼,“你故意的,你把我的伤口闪痛了, 现在我要晕倒了, 你准备接着我吧。”   说完便仰面朝后倒去。   别说舒刃怀着孕, 饶是她体力的鼎盛时期, 也接不住这么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见状她后退了半步, 悠然地靠在柱子上看戏。   有力气作妖,就代表没事了。   只听‘扑通’一声, 怀颂整个人平铺着摔倒在地,帐内烟尘四起,舒刃嫌弃地捂住口鼻又后退了一步。   “舒刃,你是疯了吗?”怀颂躺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他, 哆嗦着伸出两根手指,“你太让我失望了。”   “殿下恕罪。”浅浅淡淡地一句道歉,毫无诚意,舒刃言罢便从怀颂的长腿上迈了过去,径自打开食盒坐在凳子上吃了起来,“殿下不起来吃点嘛?”   从舒刃的语气中,怀颂隐约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自认他是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心下兴奋不已,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搬着凳子坐到舒刃边上,紧挨着他的肩膀。   “殿下,您小心些,别将伤口弄裂了……”   舒刃有点担心,往旁边的空地挪了一下。   怀颂得寸进尺地扯过他的手,咬住那只盛着粥的汤匙,笑意丛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舒刃,轻舔一下莹润的唇角,缓缓咽下那口粥。   看得舒刃口干舌燥,脸颊发热,羞怒地移开目光。   “你关心我?”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中闪烁着小星星,搞得舒刃都忍不住有些想笑,“哎呀,小侍卫关心我了~~~”   “不是的殿下,属下担心您的血溅在属下的身上,衣裳很难洗的。”   舒刃叼着汤匙含糊不清地说道,却仍是被怀颂耳聪目明地听了去,顿时便伸手去掐他的脸蛋。   “好你个小侍卫,跟我过来,我让你看看什么最难洗。”   听他突然口出狂言,舒刃不禁难以理解他口中的‘难洗’之物是什么东西,只呆愣着被他领到了床榻边上。   怀颂背对着他开始脱衣裳,大方地露出宽阔的脊背,因着刚清醒,身体还虚弱,方才摔倒在地上又起身同舒刃折腾了半天,此时颈后的汗水正顺着深深的背沟缓缓淌下去,淌到了一半便随着大帐中的热气蒸发殆尽。   舒刃咽了下口水。   “殿下这是做什么?”   捂眼睛吧,有点做作。   不捂眼睛,又不矜持。   “自然是换药,”怀颂回头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眼神纯真清澈,就好像是舒刃的思想肮脏一般,“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殿下请坐,属下帮您换药。”   怀颂美滋滋地背对舒刃,甜甜地应道,“好吧~”   舒刃指尖冰凉,沾着晶莹剔透的药膏缓慢地抚上怀颂的伤处,因着心疼,手指有些微微发着抖,越发谨小慎微,“殿下……痛么?”   司徒家的医官做出来的金疮药自是上佳之品,洒到伤口上不但不会热辣刺痛,反倒会清凉舒爽。   可怀颂似乎是有点蹬鼻子上脸起来,听到舒刃这样问,顺势以右肩倚在他怀中,哭哭啼啼地揉着鼻子,“真的好痛,你不问,我都不敢说的……呜呜……”   舒刃嫌弃得想一脚将他踹翻,拂袖离去,可即便他是撒着娇夸大痛意,他肩膀上那血淋淋的孔洞也是真实存在的,想到这里,心也软了下来,堪堪环着怀颂的肩膀,细致地为他涂抹药膏。   被环抱着上药,怀颂美得哼起歌来,换气的间歇也忍不住轻啄一口舒刃的手腕。   看他如此幼稚的做法,舒刃没心思注意别的,只瞅着那张俊朗清逸的面孔,便就发不出其他的情绪来。   原本昭阳给怀颂换药只需要半柱香的功夫,可挪到舒刃这里,竟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都还未曾缠上绷带。   “殿下,差不多了吧?”   舒刃耐心向来少得可怜,能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里给他换上小半个时辰的药,已是极限。   偏生这傻东西东指西指地,一会儿说腰背痛,一会儿喊肋骨酸,纠着舒刃不放,硬生生让给他揉了良久才得以放过舒刃。   期间无论舒刃如何劝阻,都无法制止他口中的淫|声浪语,仿佛给他按摩的地方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处一般。   帐外。   赤奋若叼着鸡腿凑到重光身侧,神秘兮兮地问道:“重哥,你说……殿下这是对阿刃……存着什么龌龊心思呢?”   “哎?大胆了不是?你敢说殿下龌龊?”重光面色看似不悦地盯着他,转瞬又贼笑一声,“我也觉得殿下配不上阿刃。”   “阿刃是男子,殿下也是,”赤奋若几口便将鸡腿上的肉咬的干干净净,复又唆了几口,“虽说这王公贵族都放荡不羁……吧,平日里都养些男宠歌姬来取乐,但是我们殿下毕竟是要坐那九五至尊之位的人,后宫里若是有这么个比女子都要俏丽几分的男人,会不会影响不是很好?”   重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家这位殿下,心思缜密却又耿直,认准了什么,便不会轻易改变了。   先不说舒刃真的有朝一日进了后宫,这件事会使怀颂的名声受到什么非议,就单单怀颂一旦真的将舒刃弄进后宫之后,恐怕他都不会轻易再寻良人了。   “想我大云朝历代也有过男子入宫为妃之事,到了殿下这里,只会更加开明,不会生出变故的。”   赤奋若认同地点点头,戳着重光的肩头,“伙房炖着鸡呢,还有好多鸡腿,重哥你要不要也吃点?”   “走。”   舒刃有点疑惑,自她从怀颂的大帐里走出来,整个军营看她的目光似乎都变了几分味道。   捂着嘴像个娘们儿一样躲在柱子后面偷着乐的,几个人挤在一起像长舌妇一样偷偷对她指指点点的,还有面前的这个——   “你一个太监也想跟本王的孙子在一起?”   “哈?”   舒刃惊诧得顾不上同怀玦行礼,满眼的匪夷所思和难以置信。   “你不要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又迷惑人的模样!往往长得好看又会勾引人的,最是不要脸。”   怀玦一反往日的贵族气质,像个泼妇一样叉着腰低头凶狠放话。   心中实在想笑,舒刃将头换了个方向,抿着嘴唇忍住笑意,又转过头来诚恳地回复:“属下就当秦王殿下在夸奖属下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怀玦越发暴跳如雷,“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入宫为妃!我告诉你……”   说到激昂处,他连‘本王’两个字都忘记说,指着舒刃的鼻子毫无皇叔风范,却被舒刃抬手打断。   “这话,秦王殿下可要慎言。”   舒刃直视着他,挑眉轻笑起来:“入哪个宫?为何人妃?”   怀玦离他极近,被他突然抬起的手吓了一跳,以为他要给自己一巴掌,下意识双手挡在自己英俊的脸前做防范状,听到周围看热闹士兵的嬉笑声,自觉没面子,尴尬地将两手叉回腰间。   “不要脸!”   言罢,深深地瞪了舒刃一眼后,骄傲地昂首离去。   “重哥。”   舒刃对着冷飕飕的空气轻声呼唤,面带笑意。   “哎,阿刃,哥在这儿呢。”   重光抄着两只鸡腿从暗处屁颠屁颠地蹦跶过来,还未曾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   “没有姑娘相伴的军营,很寂寞吧?”   “是啊,阿刃也这么觉得?不过有赤奋……”   “所以你那张破嘴就逮到什么说什么?既然你爱说,那便说个够,”舒刃笑眯眯地抬头看他,指腹摩挲着剑鞘,“待到回京,我将你那些姑娘丫头都送出府去如何?”   “都是赤奋若说的!我听到他对屠维和昭阳说的!不是我!”   重光吓得魂飞魄散,指着暗处没有现身的赤奋若方向果断推锅。   “那就一起,将你的姑娘送走,”舒刃迈步向前,任凭重光跟她身后,“至于赤奋若,那就喂他油焖虾。”   夜深人静,落了半个晚上的雪堪堪停住,渗人般的寂静。   雪地中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未加掩饰,于是在这静谧的夜晚中便显得极为嚣张。   倒将另一阵脚步声衬托得不甚明显。   身披铠甲的清瘦士兵正拿着长矛在营地边缘谨慎地摸索着什么,突然被身后的一声有礼貌的问候打断,瞬间浑身冷汗。   “请问这么晚了,云央姑娘在找什么呢?莫不如本王帮你找找?”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什么最难洗?当然是血迹,不然你们以为什么?   颂颂:各位有营养液的捧个液场,有评论的捧个人场嘛~ 第78章 Chapter 78   穿着盔甲的那士兵背影顿了一下, 僵硬地回过头来,面上挂着媚笑,正是云央。   “王爷, 奴婢方才遗失了样东西,正想出来找找。”   “哦, 这样子啊——”怀颂披着深黑的狐毛大氅,抬起手中捏着的物件儿, 歪头看她, “可是这东西?”   云央面色一凛, 却仍自故作镇定, “回王爷,不是。”   “既不是, 那本王便将它销毁了如何?”   “自是听凭王爷做主。”   话虽这样说,云央却仍是下意识向前探了半步,继而才不甘心地顿住脚步。   怀颂握紧那金属壳制成的小筒, 五指用力, 铁屑从指缝中落在雪地上。   “王爷, 外面天冷, 您受了伤, 应当早些回帐中歇息才是, 奴婢告退。”   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视线,怀颂这才捂着肩膀, 面色苍白地转身回到帐中,熄灭了灯烛,盖好被子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人趴在门口听了良久帐内的动静,自觉安全, 缓缓将手从帐下伸进帐中,极慢地爬了进来,屏住呼吸在帐中的桌案上摸索。   “你在找这个吗?”   一柄长剑横在那人颈侧,纸卷从剑主人的手中递了过来,紧接着便传来了清雅疏离的声音。   舒刃用剑尖拉下那人的面罩,不出意外地挑挑眉,“殿下应该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云央冷笑着坐起身,任凭剑刃横在颈侧,“给我机会?难不成我不做这些,最后他还会放过我不成?”   “那可说不准。”怀颂披着毯子坐起身来,并未看向云央,反倒招手示意舒刃过去,“快来,我帮你捂得暖和了~~~”   舒刃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示意他别闹,手中剑尖仍指向云央丝毫未动。   “绑架秦小姐,刺客,佛跳墙,还有这楚军夜袭,讯息外泄,竟都是云姑娘的手笔,”怀颂下床去拉舒刃的胳膊,替他捂暖发凉的手背,“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云央毫不畏惧,丢掉手中短刃,大方地盘坐在地上问道。   “云姑娘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露出破绽,想要多做一些事来掩盖的时候,本王便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舒刃的手被他抓在掌中牢牢攥着,温暖将她团团包围。   “其实本王早该发现了,只是没有想到云姑娘竟这般反其道而行之,”怀颂轻轻搓着舒刃的指尖,放到唇边啄了一下,刚想开口,便听到舒刃继续说道。   “云姑娘倒还真的不见外,将殿下当成了真傻子,连个姓氏都不改。”   怀颂嘴角的笑僵硬起来,无语地看向舒刃。   虾仁猪心,夺笋呐。   无暇顾及舒刃的大逆不道,怀颂弯身用指关节试了试茶壶的温度,倒了杯水递给舒刃,让他喝下暖胃,踱步到云央面前半蹲着笑道。   “莫不是你想嫁给本王那七哥?以为自己嫁给他,日后便能当上皇后?”   “我本就无意于那凤位,只是不想让你司徒家得到帝位,你们不配!”   云央被他攫住下巴,眼角瞪得通红似要滴血,弗如厉鬼索命般凄厉。   “不知我司徒家如何得罪了云央姑娘。”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怀颂凑近她的脸,“那让我来说?”   云央抬眼看他,嘴角带着冷笑。   “眉毛像贵妃,眼睛也像,”怀颂轻抬她的下颌,歪头唤舒刃,“小侍卫你瞧,这锁骨上的痣也如出一辙,不知情的,还以为云姑娘是贵妃娘娘遗落在民间的女儿呢。”   舒刃惊得微微张开了嘴看向云央。   云贵妃曾因害了司徒皇后的皇嗣,被景仁帝不畏司徒家权势而奋力保下,只被罚至东郊守皇陵两年不得回宫,如若云央真的是她的女儿,那这景仁帝多年来的帽子戴得可真是稳当又大气。   看到云央锁骨上的那颗朱砂痣,舒刃还未待回忆云贵妃的外貌,便向怀颂发射了数枚眼刀。   狗东西,往他妈哪儿看呢?   怀颂吓得一缩脖子,急忙抽回手离云央远远的,乖巧地呲牙笑起来,“嘻嘻。”   云贵妃着装向来大胆暴露,一双媚眼如丝的眸子妖惑众生,衣裳也是穿得从未将外臣当外人,纤细锁骨上的一颗诱人的朱砂痣更是尽人皆知的秘密,非但不丑陋,反倒为她又平添了几分姿色。   “你母亲伤害司徒皇后在先,伤了她的子嗣,你凭什么起意报复?”   舒刃怀着孕,想到同样身为母亲的司徒皇后无端被宫妃而害,皇嗣夭折,心中觉得愤愤难平,痛心不已,见云贵妃母女如此不知羞耻地还反过来想要报复,便忍不住质问起来。   听到舒刃这般语气同她讲话,云央痛极地仰头看他,“哥哥,连你也这样对我?”   “各为其主。”   转过头不再看她,舒刃捂着腹部后退一步,生怕她垂死反扑,自己躲避不及。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地暧昧不已,怀颂恨得咬牙切齿,重重地哼了一声。   舒刃缓声询问:“秦小姐并未伤害于你,你为何要害她?”   泄露机密,投敌,盗走本要奉于寿宴的佛跳墙,刺杀怀颂,这些都是针对司徒家而做出的手段,可秦茵是无辜的。   “谁让她倾心于你?死了也活该,倒被她死里逃生了去。”   左右也无法活着走出这个大营,云央索性靠在柱子上,低头笑呵呵地欣赏着手上的红色蔻丹,一颦一笑仍是带着风情。   “你想见她吗?”   虽未提及姓名,但云央也明白,怀颂所说的这个她,便是云贵妃。   听怀颂这样问,云央不由诧异地看向他的眼睛,想要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   “恐怕你并没有见过她几面吧,连母爱都未曾得到过几分,就甘愿为你的哥哥如此卖命。”   “她说过,只要哥哥当了皇帝,我就是公主,我想嫁给谁,”云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舒刃,“谁就必须要娶我。”   舒刃无语地避开她的目光。   “你是故意进的王府?”   心中仍抱有一丝云央曾是善良的希望,舒刃不确定地问出口。   “自然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云央急迫地跪直身体,向前膝行几步拉住舒刃的手腕,“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哥哥,所以我才那么想当公主,那么为我们的以后而努力。”   “你把手给本王撒开。”   怀颂实在看不下去,扯开云央的手腕将她耸到一边,极为愤慨地揽住舒刃的肩膀,歪头亲了一口,挑眉宣示主权。   重光在帐外候了良久,待到屋中的声音安静下来,才低声询问,“殿下?”   “先关起来吧,将这消息送出去。”   怀颂掩唇咳嗽两声,伸手递给重光一个新缠好的纸卷。   云央已经被舒刃点住了穴道,捆住双手动弹不得,也呼叫不得,只能不甘心地掉着眼泪。   楚军得到假的消息,却仍旧当做是南楚置在云国的密探所得机密,自是放心大胆地按照讯息行军。   不消月余,玄雍城得到捷报:南楚先锋军队被怀颂领兵尽数诛于扶松坡,无一活口。   得此令人斗志昂扬的消息,臣民振奋,举国欢庆,推举怀颂为当朝太子的呼声一日比一日高。   饶是景仁帝再坚定如斯,也不由败下阵来,以沉默来回应朝臣的死谏,而不是往日般的勃然大怒。   司徒皇后欣慰至极,已开始在玉坤宫为怀颂缝制新衣,为迎接他的班师回朝而做出充足的准备。   带着无数战利回京的军队于星夜时分到达玄雍城外,因着城门已关,便在距京师十里处安营扎寨,士兵们借着胜利的喜悦皆是开怀痛饮,营寨彻夜通明。   舒刃捂着又凸出许多的小腹,缓慢地从坐在地上吃肉的士兵身边绕过去,正巧被人唤住。   “哎,兄弟,你也来吃点?”   低头在那一地的黑煤球中寻找着说话的人,细细瞅了半晌,才找到声音的主人,竟是出发那日,她坐着的那辆粮草车的赶车小兵。   看他吃得正香,舒刃展颜一笑,“不了,方才午后我便偷吃了不少东西,此时不饿。”   夜袭那晚,全营的士兵都见过舒刃的身手,此时这小兵能同他攀谈上几句话,周围人瞬间对他投去了敬仰的目光。   “你竟认识舒侍卫?”   “舒侍卫的身手,咱们八个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对手吧?”   “你也太拿自己当人了,八十个都不是对手好嘛?”   舒刃抱拳告别,弯唇听着他们在背后从身手谈到战场,又谈到赌场。   赌场也好,战场也罢。   他们都还安然无恙地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才是最好。   已经要接近早春的时节,玄雍城却仿佛为了迎接战士的凯旋,而连夜为他们铺上了一层素洁的大雪。   舒刃罕见地有些孩子气,掖紧衣衫在雪地里印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直到走得累了,才想要回头。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长靴。   舒刃的目光顺着那双长腿缓缓向上,不意外地望进那两弯双向期待的眸子里。   她想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问:肚子大了藏不住怎么办?   颂颂:答:娶我,娶我,娶我!   感谢在2020-11-28 19:43:55~2020-11-29 19: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曦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Chapter 79   “殿下。”   舒刃抬眼一笑, 潋滟的眸子仿佛喝了烈酒般水雾弥漫。   看他冻得仿佛出了眼泪,怀颂有些心疼。   “很冷吗?”怀颂音量颇轻,搓搓发凉的指尖, 上前捂住了舒刃的两颊,“我给你暖暖。”   “殿下不与将士们喝酒, 怎的出来了?”   舒刃任他捂着脸,也伸手替他掖了掖大氅。   “喝酒也想你, 不喝酒也想你, ”怀颂还是没忍住, 低头亲了舒刃的额头一口, “还不如清醒着来见你。”   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搞得措手不及,舒刃嘴唇动了动, 终是无奈地瞪他一眼。   怀颂上前半步,想要抱他一下,却被舒刃避开, “明日便要进京了, 殿下准备受封吧, 要早些歇息。”   这次进宫, 他就能完成多年的夙愿了, 而她的肚子, 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还是抱一下吧,下次见, 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舒刃顿住脚步,回身一把拥住怀颂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声音清浅,“殿下, 恭喜。”   被舒刃抱住,怀颂惊怔了一瞬,继而露出笑意,垂手拥他入怀吻他的发顶,“……你这小侍卫,怎的突然这么有礼貌了?”   “跟殿下学的,殿下优秀,属下自然是要进步的。”   舒刃一乐,眼泪被颧骨送进怀颂颈侧的狐毛。   耳边烈风作响,怀颂没有听清舒刃喉间那声极轻的哽咽,只用力地抚着怀中人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舒刃一手护在腹部,另一手轻拍怀颂的肩背,闭眼感受着他像自己曾经养过的金毛一样,撒娇蹭她的颈窝。   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他穿上太子冕服了。   * * * * * * * * *   庚辰年一月十六,册立东宫,举行太子的加冕礼。   正午时分,澄日当空,宫墙檐角风铃作响,声色泠泠。   长阶之下,文武百官皆肃穆庄重等待仪式开始。   授册宝官立于怀颂东侧五步远的距离,宣读册书的宝官立在怀颂西侧半丈远的位置,其侧又站立着捧进册宝的官员,阶级森森。   太师秦杨宣读立储诏书,景仁帝被福临总管扶着从龙椅上站起身,颤巍巍地拿起太子印玺,交于身前常侍,常侍拾级而下,交于捧册宝官。   捧册宝官躬身接过,复又缓步走近一身暗红冕服,头戴九珠王冠的怀颂,恭顺交于新任太子手中。   怀颂面向景仁帝,跪地谢恩,三跪九叩后得到平身的吩咐,这才接印起身,回身迎接百官朝贺。   一切仪式进行完毕,只待进内宫拜见皇后。   椒云殿中,司徒皇后拿着帕子不断地拭泪,怀颂见了也只是无奈地半拥着她的肩膀,“母后,这大好的日子,有什么可哭的?”   司徒皇后骄傲半生,除去丧子之痛,竟从未在外人面前落过眼泪,此时她这一哭,倒是惊得整个玉坤宫的人都跪倒在地上请罪。   怀颂在那兵荒马乱的战场折腾了几个月,他骨子里那司徒家世代为将的野性血气彻底被这场战役调动而出,仅只是穿着正式的朝服冕官,便觉他威严难驯,心生敬畏。   斜斜倚在美人榻上抄起怀颂晒得有些发黑的手掌细细摩挲,司徒皇后眼角红红的,面上却已挂上了笑意。   “好事情,好事情,没什么好哭的,这回本宫的心事可算是了了一半了。”   一半?   怀颂蹙眉看她,“母后所说的一半是何意?”   司徒皇后权当他害羞,嗔怒着瞪他一眼,轻拍一把怀颂的脑门儿,“小笨蛋,母后说的另一半,自是你与茵茵的婚事啊。”   “不可!”   怀颂下意识抽回手腕,与司徒皇后保持着距离,生怕她生起气来一脚踹在他脸上。   “做什么不可?”果然不出怀颂所料,听了他这句话,司徒皇后按着榻上的矮桌便坐起身来,凤眸凌厉,丹唇微启,“你倒是给本宫说说什么不可?”   “儿臣有心仪之人,并非茵茵。”   想着怀颂既已承接太子印玺,东宫之位稳坐,如今没有了秦太师的加持,也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在景仁帝百年之后登基。   如若真的是这样,那怀颂未免不可娶一个自己心仪之人来做太子妃。   她虽希望怀颂夺得帝位,但毕竟是她的儿子,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也自然是希望他快乐。   想到这里,司徒皇后缓了口气,眼尾笑纹加深,“那颂儿倒是说说,你的心仪之人,是哪位世家小姐啊?”   “……呃……”怀颂有些难以启齿,深吸一口气,“儿臣若是说了,母后会不会请舅舅来打儿臣?”   “你怎能这样想母后,母后是那种心思狭隘之人?”   司徒皇后假意瞪他一眼,吩咐红缨将西域进宫的新鲜果子呈将上来给怀颂切着吃。   怀颂接过甜瓜浅浅咬上一口,还未等咽下,也未回答司徒皇后的话,便先朝着红缨一笑,“红缨姑姑,烦请你装在食盒一些,本王待会儿回去要带着。”   红缨应了一声,出门拉着不守规矩来趴门缝偷看怀颂的小宫女,一人打了两下,才奔着玉坤宫的膳堂行去。   被这事打断,怀颂仿佛忘记了方才的话题,只是低头默默吃瓜,全然不顾司徒皇后探寻的目光。   “颂儿?”   看他悠然自得的模样,司徒皇后好奇不已,忍不住催了怀颂一声。   “啊?”怀颂迷蒙着抬起头,看到司徒皇后眸中隐隐涌动着的不耐之意,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敢再应付,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啊!嗐,吃瓜吃得忘记了正经事,母后恕罪。”   司徒皇后向他的方向推了推盘子,“说点话也这般吞吞吐吐,当心母后现在就叫你舅舅来打你。”   怀颂饮了口热茶,为难地舔舔嘴唇,“母后,儿臣喜欢的,若不是世家‘小姐’,那该怎么办?”   因着完全没有朝那方面去想,司徒皇后便没有注意到怀颂话里的重音,只慵懒地靠到榻上的软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指上的金驱,侧头同怀颂讲话。   “不是世家小姐?那便是家境平凡的民间女子了?”   “也不是——”怀颂咬着嘴唇上开裂的干皮,纠着手指犹豫不已,“也不是民间女子。”   “哎哟,不是世家小姐,也不是民间女子?”司徒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稀罕事,从榻上直起身子笑道,“难不成是个男子,或者是天上的仙女?”   听到母后说‘男子’,怀颂喜得一呲牙,眸光闪闪,“若是男子,母后可同意?”   司徒皇后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   继而缓缓点头。   “同意……”   怀颂屏气凝神地等到司徒皇后的回答,瞬间喜不自胜:“真的!母后!儿臣谢母……”   “同意你二大爷!怀颂,你是要气死你娘啊!”   司徒皇后一掀矮桌,整壶热茶泼到了怀颂的小臂,烫得怀颂眉头一锁,嘶哈着抖抖手,却来不及掀开衣袖查看,急急地跪在地上,“母后息怒。”   “你重说,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   轻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司徒皇后忍着怒气,努力平和地对怀颂说道。   “母后,再说十次,二十次,上百次千次,”怀颂叩首于地,“儿臣也依旧如此说。”   “好啊,好啊你!怀颂,你长本事了!本宫怎会教出你这般大逆不道的儿子!”   司徒皇后从榻上起身,阔步走到桌案前,抄起墙上那柄长剑,回身便朝着怀颂大步走来。   “娘娘三思啊!”   红缨正拎着食盒候在门口,见屋中突然开始吵闹起来,偷偷朝屋中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她魂飞魄散,顾不得礼仪,急急奔进屋中搂住司徒皇后。   “太子殿下,您快走啊!娘娘正在气头上,您改日再来拜见!”   怀颂摇摇头,直起身子再度行了大礼,埋头叩在司徒皇后脚下。   “别在这儿跪着碍本宫的眼!”司徒皇后朝着怀颂的肩膀踹了一脚,“你不是想娶个男人么,那就给本宫在椒云殿外跪上个五日!我看你还想不想娶他!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儿臣……遵旨。”   捂着被烫得麻木的手臂,怀颂从地上起身,到了殿外,径直跪在了雪地中。   红缨急得不行,一会儿开门查看怀颂,一会儿回屋劝说皇后,两边都难以顾全,却又两边都惦念不已。   流云阁。   舒刃拖着扫帚极慢地清扫着院中积雪,时而回头看眼院门,复又失落地垂眸。   这雪马上就扫完了。   她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册封太子已有五日,怀颂却迟迟未曾回府。   秦茵早在两日前便被秦太师派人接走,哭哭啼啼地来找她再次诉说爱意无果后,才伤心离去。   舒刃拢好不大的背囊,怀中揣着鼓鼓囊囊的银票,朝着水木芳华最后行了一礼,戳戳肚腹笑道。   “宝儿,跟爹爹告别吧,娘没能耐,没让你见到你的傻爹……”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舒刃还未待回头,来人便高声呼喊着奔来。   “小侍卫!与我成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终于!!!   舒哥:卧槽……   感谢在2020-11-29 19:54:44~2020-11-30 19:2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瓜啦啦啦 6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Chapter 80   舒刃拎着自己的小背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朝她奔过来的大型犬。   在他冲过来的瞬间, 她才想起来自己脆弱的肚子,闪身躲开他的飞扑,“殿下您悠着点!”   “还悠着什么悠着!”怀颂笑得张狂, 根本不由舒刃躲开的动作成型,一把揽住他的腰身按在颈窝, 抱着他旋转起来,“你是老子的人了!”   即便动作看起来粗鲁, 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虽是看似莽撞, 可将人抱起来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殿下……您先把属下放开……要吐了……”   舒刃被勒得有些想吐, 抬手一巴掌打在怀颂的脸上,因着紧张, 用的力气稍微有点大。   怀颂被打得懵了,一手委屈地捂着脸,另一手仍是不舍得放开舒刃, 单手将他压在胸前, 口中嘤嘤:“哇, 你怎么打你夫君!”   “……殿下, 什么夫君?属下怎么听不懂。”   双脚离地让舒刃十分没有安全感, 挣开怀颂的桎梏, 离他远远地,舒刃抓着自己的小背囊一脸防备看他歇斯底里地开始吼叫。   “你, 舒刃,你!”   “你!你啊!马上就要与我成亲了!”   不知是被这三九严寒的天气冻得,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怀颂眼睛红红的,似是要哭。   随着他低头在怀里笨拙掏东西的动作, 摇摇欲坠的眼泪终于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怎么找不到……啊,在这里……”   “这是我的太子印玺,你拿去把玩。”   “这是我全部的钱财,你拿去挥霍。”   “你喜欢钱,我就给你钱,你喜欢我,我就把我自己送给你。”   “我娶你也可以,我嫁你也没问题,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以为我想当太子,可直到入了东宫我才明白,是我母后想当太子。”   “不是,是我母后想让我当太子,我没有那么想当。”   “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男子!”   “不不不,我不是喜欢男子,我是喜欢你。”   “无论你是人是狗,我都喜欢。”   “即便你是只鸡,我都喜欢你。”   “我对你的喜欢,也曾摇摆过,也曾畏惧过。”   “舒刃,我是真的喜欢你。”   “虽举棋不定,但落子无悔。”   “我想与你成亲,不是因为我想成亲,是因为遇到你,我才想同你成亲。”   怀颂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数次咬到了舌尖也全然不顾,眼泪一度溅到了衣襟,他抬手用袖子蹭了一把,复又望向舒刃,缓缓向他伸出手,满眼星光。   “舒刃,求你。”   舒刃连呼吸都忘记了。   唇角僵得忘记如何牵动,眼鼻发热,却掉不出泪来。   就这么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他。   眨眼。   阖眼,睁眼。   他还在。   半晌,才‘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捂着肚子扑簌簌地掉眼泪。   “怀颂。”   “怀颂啊怀颂。”   舒刃靠着廊下的柱子笑得直不起腰,拽着袖子草草地拂了把眼泪,抬头看向怀颂,目光锁定。   “怀颂!”   她一把扔了背囊,不管里面的南海明珠和各式玉玦会否摔碎,凡是能耽误她扑向怀颂的玩意儿,通通被她丢在地上。   然后便迎着太阳的澄光,一步,两步,三步,跃到了怀颂的身上,被他伸出的双臂迎了个满怀。   “小倒霉蛋!”   怀颂接住他,抱得紧紧的。   “你答应我了。”   舒刃抱住他的脑袋,用力亲了一口,“对!”   双向的爱才有意义,他迈出了这么多步,到了她朝着他走去的时候了。   怀颂两手按在舒刃的腰后,让他两条腿盘在自己腰上,擎着他的身体走进水木芳华。   如同放置珍宝一般将舒刃放在床榻上,怀颂双手撑在他身上,献宝似地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你的宝贝,我给你带出来了。”   听他如此说,舒刃不由有些好奇,眼皮微掀,“这是什么?”   这傻子现在不是应该亲她吗,怎么这般煞风景?   “你的宝贝!”怀颂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翻手将那被锦囊包起来的所谓宝贝藏进了床头的暗格之中,连同他的太子印玺宝册一起。   “……”   她的宝贝?她怎么不知道是什么。   看舒刃仍旧迟钝,怀颂怒其不争地拍拍床榻,“自然是那个!”   言罢,小眼神偷偷瞄了一眼舒刃胯|下。   舒刃恍然大悟。   随即拍着床榻笑起来。   她是个女子,并且是女扮太监来骗人的,这是已知条件。   所以她没有那样宝贝。   她当时顶替弟弟舒剑进入京稽卫,余统领没有详查,便让她钻了这个空子,舒剑没有留名更没有被阉,内务府就也没有关于他的记载。   每个太监出宫之后,都会从净事房拿回当年离开自己身体的宝贝,在百年之后与自己葬在一处,下一世也可做个完整的男人。   这宝贝对每一个太监来说都极为重要,是不愧对祖先的证明。   也不知哪个倒霉的小太监,被这鲁莽的皇太子将致命弱点夺了去,还堂而皇之地拿回了府中。   所幸怀颂保存得好,还用锦囊给他装上,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袖中带回来。   真是不知道他若是知晓了真相后,会不会气得当场将那物件儿丢了喂狗。   出于对那小太监的怜悯之心,舒刃止住笑,从那暗格中拿出锦囊,先放到了安全的一边,这才缓缓开口。   “殿下,属下想跟您说一件事。”   怀颂以为自己办了一件超级伟大并且值得夸赞的事情,此时正美滋滋地靠在床头等待舒刃的夸奖,听他这么说,便笑嘻嘻地点点头,执起他的手亲了一下,“你说。”   “殿下,您可以准备一下,喝口水,出个恭什么的,属下不着急。”   实在不确定这小倒霉蛋到底是喜欢她,还是真的喜欢男人,舒刃咬着嘴唇内侧游移不定,最终还是劝他先解个手,以免一会儿得知真相再吓得尿出来。   听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夸奖,属实是一件刺激的事情,怀颂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又亲了一下舒刃的指尖,起身提提裤子,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既然阿刃这样说,那我就去撒个尿,回来听你好好夸我!”   舒刃面露疑惑,夸?   夸你二大爷。   夸你把别人的命根子带回来,献宝似地给我?   向来看不惯屋中不利落,舒刃闲不住,扶着肚子起身去收拾桌案上杂乱的纸张。   怀颂进屋一推门,冷风倒灌进屋中,冻得舒刃打了个喷嚏,“阿嚏——”   听舒刃打喷嚏的位置似乎不在床榻上,怀颂紧忙走几步在内室寻他的身影,“阿刃,你在哪里呢?”   书架前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入眼便是舒刃安静看画的侧脸,不禁红了耳尖,上前夺过舒刃手中的画卷,“哎,你看这些做什么?”   “殿下的绘画技术不错嘛,”舒刃阴阳怪气地抖抖手中画纸,摊到怀颂眼前,“这上面栩栩如生,如此形象的‘侍卫春困图’是何人所作啊?属下真想膜拜一番呢。”   这倒霉东西,还会这么个意淫法子?   明明他先动的心,反倒用画笔来污蔑别人春困。   太子殿下局促不安地扭着衣角,手指抠着楠木桌子,扭捏的情态和青栀犯花痴的样子,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舒刃指节轻敲桌案,“殿下,您倒是说说啊,谁画的?”   被逼得急了,怀颂再退无可退,只好迎男而上,倏地一挺胸脯,中气十足:“老子画的!怎么着!”   震耳欲聋。   耳边蝉鸣嚣张,让舒刃恍惚到了盛夏时节。   刚要回身找点什么武器,两腿却被一把抱住,低头一看,怀颂已经规规矩矩地瘫坐在她脚边,乖巧地替她捏着小腿。   “阿刃不要生气了,我也是想你想得紧了,才画张你的画像来解解相思之苦嘛~”   这个角度看下去,怀颂平日里面上的威严消失无踪,只剩下满目的温顺可爱,水盈盈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如若不是做出这种猥琐的事,还真的让人挺想掐一把那白净的脸蛋。   他这般装可怜,舒刃也没法儿继续同他吹胡子瞪眼,清清嗓子窝坐在椅子上,任凭他捏腿揉肩。   “那属下,就接着说了?”   怀颂连连点头。   “其实,属下也有秘密瞒着您。”   怀颂宽宏大量地摆摆手,“无妨,无非是偷点库房的金银,我都知道,也不在乎。”   “如果比这严重一些呢?”舒刃循序渐进地加深谈话的层次,浅浅微笑,“如若属下压根儿就是个女子呢?殿下还会想同属下成亲么?”   “你净说笑。”怀颂愣了一下,继续低头给舒刃捏腿。   “床榻上那宝贝不是属下的,属下是女子,骗了您一年,实在不好意思……”   舒刃面露惭愧之意。   “还有……属下,就是表妹本人。”   怀颂缓慢地抬起头,复又抬起手指,唇角微动。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殿下?青栀!重哥!赤奋若!殿下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舒哥:我的表现如何,先不说了,我在急救 第81章 Chapter 81   “你们都散开一点, 殿下可能是心脏病。”   “青栀,去烧些热水。”   “昭阳,快去医堂取保心丹来。”   “赤奋若, 你将门窗打开。”   怀颂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自己未来王妃潇洒非凡地站在他床榻前挥斥方遒地指挥。   闭着眼睛享受着舒刃对他的温柔照顾, 怀颂整个人陶醉得都要酥了,紧接着却听到舒刃继续开口。   “不过不是很严重, 重哥, 你捏住殿下的鼻子, 以口为他渡气……”   重光本就惦念不已, 闻言迅速领命而上,俯身捏住怀颂口鼻, 低头就要凑到怀颂唇边。   “住嘴!”   不想让自己的这张嘴去触碰除了夫人的其他人,怀颂双手捂在唇上,惊恐地睁大眼睛, 瞪着距离自己不到二寸的重光。   “殿下您没事了?”   饶是太子殿下再尊贵, 再令人趋之若鹜, 重光也不乐意亲他, 看他醒了, 看上去不禁比舒刃还要高兴几分。   怀颂慌忙坐起身子, 搂住还站在一边的舒刃,埋怨的话脱口而出:“你都不来抱我, 还要我来抱你,你怎么都不喜欢我的啊?”   重光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去,推着赤奋若和刚迈进门槛的屠维、著雍三人离去,声音极低:“快走,殿下又发春了。”   舒刃轻抚怀中的狗头, 笑意丛生,“殿下啊,你怎的如此接受不了打击,就这心态,在立储大典上没昏过去也属实是逃过一劫啊。”   怀颂无心同她调笑,抱了一会儿之后,便贪婪起来,乖巧地跪坐在床榻上,蠢蠢欲动地开口。   “我想看你向我证明,你是个女子。”   “是么?”   深深地吸了口气,舒刃面带笑容,握住怀颂由于紧张而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放到自己腹前半尺的距离。   “当然!”   怀颂原想着能激她亲自己一口,没想到舒刃竟如此主动地拿着自己的手,企图放在胸……肚子前?   想起方才这蠢货接受无能而晕厥的事故,舒刃不敢贸然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肚上。   而是先抬起另一只手,按在怀颂的人中处,“殿下,准备好了吗。”   怀颂点头。   接着手掌便落在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上,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四周都是一样的圆,不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的肚腹。   倒像是他在宫中见过的……孕妇?   整个人跪在床榻上僵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手上的动作也一动都不敢动,脑中迅速翻动着在瞬间涌现到眼前的回忆。   突然。   “啊啊啊————————”   怀颂捂着脑袋惊声尖叫起来,一股脑扎进床榻左右翻滚,头盖骨撞在尖利的雕饰上也全然不顾,倒是看得舒刃心惊胆战。   这是她从会喘气以来,听过男人所发出的,最女人的叫声。   有点像吃了炸药的土拨鼠。   怀颂哭得满脸眼泪,扯起镶着金丝边的朝服便开始擤鼻涕,颓颓地坐在那处抽噎个不停。   “你能有个男人样子吗?”   舒刃实在看不下去,嫌弃地瞪他一眼,侧过身去捂住肚腹,生怕腹中孩儿得知爹爹是个嘤嘤怪。   “人家高兴嘛!”   太子殿下不甘示弱,怨妇般地回瞪舒刃一眼,扭过脸继续低头拭泪。   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劈头盖脸地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便半跪到舒刃脚边,耳朵贴上她的小腹,轻声细语,“乖孩儿,千万别踢你娘!有什么不高兴的,出来踢爹!”   舒刃眸光温软,细白的指尖轻绕怀颂有些松散的冠发,“殿下说的有些早了,他还要一个月才能听见呢。”   “你怎么知道?”   “……”   总不能告诉你这是医学常识吧。   “猜的。猜的。”舒刃呲牙一笑,“殿下同他说话,他一定听得到,您说吧,随意。”   想着自己如此宽宏慈爱的表现,舒刃不禁被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动到,悠然地撑着肚子等着怀颂贴到上面展示父爱,可谁知这傻子又来节目了。   “那天你……呜呜……”怀颂下床蹬上鞋子,揪起自己的衣领,整个人纵身一跃,摔到床榻上,又一咕噜爬起来凑到舒刃边上亲她一口,眼泪噼里啪啦地掉,“那天你被我这样摔在床上,痛不痛啊~呜呜呜……”   舒刃实在是无言以对,耐心地替他抹着眼泪,好言哄着,“奥奥,不哭了哈,不痛的,一点都不痛的,你不要担心了哈~”   “可是我,这样,”太子殿下继续扭着衣领上下折腾,“然后是这样……最后把你丢到这里,这里还有个尖尖,也不知道扎到你了没有……呜呜呜呜……”   额角的青筋直跳,舒刃再也难以忍受。   “别哭了!娘们儿似的,我挨打你哭什么?再吭一声我就打你了。”   怀颂委屈地抱住自己,眼中雾气蒙蒙,怕被打却又想要再开口问上几句,看到舒刃凶悍的目光,才卑微地作罢。   “那你……生不生气了?”   面对人间小甜豆,谁也没法生气,舒刃摸摸他的碎发:“殿下,我本来也没有生……”   “不许叫不许叫!”   张牙舞爪地爬起来捏住舒刃的嘴唇,怀颂气得在那张嫣红的唇上不停地啄着。   “你要叫我宝贝,你教过我的,喜爱的东西要叫宝贝。”   舒刃有些为难,怀疑地上下看看这位身形伟岸的太子殿下,甜腻的‘宝贝’实在有些叫不出口。   可是被怀颂那一双莹然大眼恳切地望着,舒刃心软下来,“好好好,宝贝。”   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敷衍,怀颂自是不干:“你不耐烦!”   操。   一手按住怀颂的后脑,舒刃探头贴上他的嘴唇,舌尖送入怀颂口中。   虽然不会接吻,但是凭借直觉和她著名电影电视剧观众的身份,也能依稀扑腾出一个还算合理的亲法。   怀颂两个耳根绯红,羞得似要滴血,舒刃一边啄吻,一边发出轻笑,正想贴着他的唇角嘲讽一番,却被一阵大力翻转了身体,怀颂瞬间反客为主,将她压在床榻。   太子殿下身体劲瘦有力,平坦的腹部自是不会压到舒刃微微凸起的小腹,他一手撑在舒刃头上的雕栏处,免得她骤起之时额角磕到那尖利的地方,另一手极为猥琐地……擦着眼泪?   舒刃目光愈见迷惑。   他还能哭得再窝囊点吗?   哭得久了,自然会有些鼻塞,加之四片唇瓣也在相碰,怀颂不禁有些喘不过气,偷偷避开舒刃的嘴唇吸了口气,复又亲了上来。   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男女主角流泪接吻时候的唯美画面,根本不会存在。   毕竟连长成怀颂这模样的脸,哭起来接吻都有点叫她想动手打人。   “宝贝,差不多得了,先擦擦眼泪。”   怀颂在床榻上滚得衣襟松散,舒刃的角度正好能望见他的肩胛,看到上面一片淤黑,不由瞳孔一缩,伸手扯开他的衣领,“怀颂,你肩膀怎么了?”   “没怎么,跑回来的时候高兴,摔的。”被舒刃看到觉得有些没面子,怀颂尬笑着拉回衣领,不甚在意地整理仪容。   看他仍是不讲真话,舒刃冷冷开口:“你摔谁脚底下了?”   那分明是个脚印。   “皇后娘娘打你了?”   “胡说,母后怎么舍得打我?”九公主傲娇地叉起腰,口中鼓着气,白嫩的两颊圆滚滚地游移在舒刃唇边,“来,阿刃,亲一口。”   舒刃浅啄一下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抽开怀颂的腰带,将腰间的玉玦香袋放在床头,一寸一寸地抚摸肩上的淤青,然后慢慢地贴上他的喉结轻咬。   被这突如其来的吮咬刺激得心弦一颤,怀颂忍不住轻吸了口气,无所适从的双手轻车熟路地环上舒刃的腰身,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浅吻细啄,听她罕见地有感而发。   “怀颂,我真的好喜欢你。”   “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喜欢另一个人。”   “你是太子了,也不知道以后你会娶多少后妃,会像爱上我一样,爱上多少新的人。”   怀颂环着她的双手紧了紧,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低着头的舒刃抬手准确无误地捏住微启的嘴唇。   “我所崇奉的爱情,与你不同,与这世间所有的男子都大相径庭,与女子们的顺从也完全不一样。”   “如若不能只与一人相守,那我舒刃宁愿不要。”   “你不要觉得我肚里的孩子会成为我将就这段姻缘的理由,我独自一人也可以将他带大……呃?”   听她虽言辞锋利,可语气之间仍是难掩失落,怀颂舔舔唇角,抱着舒刃的肚皮爱不释手地亲了一口,一把将人推进床榻里堵住去路。   “宝贝,在这儿装什么受害者呢?”   “我要是会另娶别人,又怎会在认为你是太监的时候,还执意对抗母后偏要娶你?”   “再者说,你若与我成婚,我一旦偷腥,凭你的本事和脾气,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估摸着已是在地府中的头七了。”   舒刃扭脸一笑,又被捏着下巴掰过来。   “我才是你无往而不胜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我迷人吗。(各位漂亮姐姐,快给我妈点营养液吧,她要馋死了)感谢在2020-12-01 15:57:10~2020-12-02 20:2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Chapter 82   用过晚膳, 怀颂不顾府中下人的惊恐眼神,和舒刃威逼恐吓的挣扎,将人打横抱在怀中径直回了水木芳华。   放到了床榻上后, 也是稀罕得吻个不停,使舒刃从额头到指尖都印上了自己的痕迹。   舒刃吃得撑了, 任由他像只大黑耗子一样上下折腾,躺在床榻上和衣而卧, 不一会儿便困倦起来。   许是亲的嘴皮子发麻了, 怀颂这才歇了一会儿, 直起腰身凑过来:“阿刃, 要沐浴的。”   听他这般说,舒刃倏地睁开眼睛, 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个意思?”   “我……我想……”怀颂说着说着,脸又红了起来。   虽是还没大婚, 但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 帮她洗个澡搓个背也是无可厚非, 既然认定了他, 也不会再觉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 舒刃的心弦松了一点, 咬着嘴唇点点头。   怀颂乐得喜不自胜,矜持地整理着衣襟, 蹬上鞋子跑了出去。   面对喜欢的人,下意识都是自卑的。   饶是舒刃平日里再嚣张跋扈,此时面对怀颂要为她洗澡的事实,都有些紧张。   趁着怀颂去弄热水还没有回来的功夫,舒刃急忙回到屋中有人换了身更干净的里衣, 躺回到床榻上状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垂眸看书。   须臾,也不知怀颂这热水是用什么火烧的,快得吓人,她刚躺下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哼哧哼哧的声音。   想起上次他也是这样搬水让她沐浴,舒刃不禁有些羞怯,意识到自己竟然能像个女人一样产生这种情绪,心下又有些恼怒。   “阿刃,准备好哦~我要来了~”   下流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偏生失了那番轻浮的味道,舒刃指节在被子里扣紧,抿着嘴唇,有些紧张。   硕大的浴桶被放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随着这声巨响,躲在榻里的舒刃也跟着一抖。   怀颂只穿着件秋日的外衫便出去了,此刻眉梢眼睫上都挂着白霜,屋中热气足,在瞬间又化为水珠,凝在细密的睫毛上。   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冲撞到舒刃,怀颂站在门口将外衫脱掉,搓了搓手才走到离舒刃五步远的地方,指指大浴桶,乖巧一笑。   “阿刃,可以洗啦。”   藏匿在书卷后的舒刃把嘴唇咬得几乎就要破皮,听他唤她,在紧张过度之下,不小心打了个嗝儿。   怀颂大步走过来,抽出她手中的书卷,将人搂在怀中,复又扯下舒刃头上的发带,坐在她身侧以指为梳替她打理起头发。   “我毛手毛脚的,痛了你要吭声。”   舒刃偷眼瞄着怀颂有些胡渣的下巴,伸手摸了一把。   刺刺的,痒痒的。   在宫中受皇后娘娘教训,这几日估计是连饭都没怎么吃。   不然方才用膳的时候,他也不会将掉在饭桌上的米粒都捡起来塞进口中去。   这傻子受了罪怎么也不知道说,真是……   “咦~你摸我了,”怀颂噘嘴凑过来,因着在外头冻得,脸仍旧有些发白,“要亲我一下,我才能放过你。”   每次对他有过高的期许和评价时,这傻子总能出其不意地将人的想法拉回来再弃之脑后。   舒刃无语至极,捧着那张脸又气又笑,还是没能忍住在那形状姣好的鼻尖上咬了一口。   被咬了也仍是贱得不行,怀颂扭着脸蹭进舒刃怀中,鼻子轻拱她的肚子,“孩儿,看到没有,你娘亲爹爹了。”   “是咬。”   舒刃纠正他。   后又思索一下,觉得他教坏小孩子,拍了他脑门一把,“不许胡说。”   “好啦,头发疏通了,沐浴吧。”   怀颂点点头,转过脸去咳嗽两声,站起来没有去抱舒刃。   舒刃也不是爱挑理的人,没有质问他:你怎么不抱我了?之前在膳堂还知道抱,现在不抱了,是不是证明之前爱我但是现在不爱了?   捂着后腰径自从床榻上起来,随意地踩着鞋子的后跟踱到浴桶边上,斜眼看怀颂。   他怎么没有实施那猥琐下流的计划?   怀颂看她看他,急忙大步走到门边,扯过厚重华贵的屏风挡在浴桶前,红着耳根侧过脸去,“你,你,你洗你的,我一眼都不看!”   停在腰带上的手骤然停下,舒刃翻着白眼,“你应该改名叫怀怂。”   “不行……”听出了舒刃话里的意思,怀颂抿着嘴唇偷眼从指缝中看她,瞄到舒刃的锋利眼刀,连忙又转过头,使劲摇着脑袋,“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舒刃咬牙切齿地发问:“那你方才扭扭捏捏的样子,说‘你想’,你倒是说说你想做什么?”   听她问话,外加被她瞪得委屈,怀颂鼓足勇气顶嘴道:“头发!梳头发!都说女子的头发不可随意触碰,我碰了你的头发,你就是我的人了!所以我才那般不好意思!”   舒刃脾气上来了实在有些难控制,她也难以接受自己努力做出的心理斗争实际上却是一场误会。   此时再看到怀颂的怂样子,不禁怒从中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几大步,一把扯开怀颂的腰带,“脱了衣裳给我躺进去!”   衣带被扯散,腹前的云螭暴露在低于体表温度的冷空气里,怀颂悄咪咪地打了个寒颤,吸吸鼻子,偷摸一手将衣襟掖紧,仍是不肯将另一只手从眼前拿开。   口中念念有词:“我们还没拜堂呢……不行,我害羞……阿刃啊……你不要逼我……”   听舒刃没了动静,怀颂向前摸索了一把,摸到舒刃才乖笑一声:“阿刃,你不要冻着,快进浴桶里。”   舒刃冷冷看他,一动不动。   “阿刃,你不用背对着我的,我捂着眼睛呢。”   抓到舒刃背后的肩胛骨捏了两下,被舒刃不信任地背对着,怀颂有点受伤。   “……我没有背对你。”   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舒刃好脾气地解释一声,又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没有背对我,那我捏到的……”   岂不是……   虽知自己正面反面都差不多,但被人当面如此戳穿刺破,作为一个女孩子,尊严上总是难以忍受的。   舒刃扯开怀颂的手臂,上前按在他的胸前,莹白的脸上挂上两分浅笑,“太子殿下很得意啊。”   言罢,便在怀颂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将人推进了浴桶。   浴桶的水很满,只容得下舒刃一人的体积躺进去,此时被两个人一同扑进来,桶中的水登时漫了一地。   身体失重的瞬间,怀颂吓得连忙睁开眼睛护住舒刃的腹部,搂住她的腰身以自己的背部砸在水面,后脑磕到桶沿,眸中立时染上怒意,捏住舒刃溅到水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你怎的如此不加以小心!你一个孕妇磕到撞到如何是好!”   舒刃不管他的情绪,抬臂向后拂了一把湿发,低头咬上他的嘴唇,“笨蛋。”   眼尾的红痕鲜艳欲滴,不知是水汽蒸得,还是心中的羞怯烘的,舒刃眸中挂上恼意,歪头蹙眉看怀颂规矩地放在她腰后里衣上的手掌。   怀颂额发尽湿,浴桶水温热得有些发烫,连带着他的眼尾都染上粉红的欲色。   “阿刃,我想亲亲你。”   “你早该这么说了……”   舒刃搭上怀颂的颈项,捶他肩背一把,羞得不敢睁眼,阖眸等待着怀颂的主动。   怀颂一手捂着舒刃微鼓的肚子,眼中的紧张感呼之欲出,浅吻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不敢再生事端。   他用指腹抹去舒刃眼角不由自主渗出的生理性眼泪,抱着她低声笑了起来,“原来我的阿刃这么喜欢我啊。”   “闭嘴。”   脸皮薄的要死,被人当面刺破情绪,舒刃自然是恼怒得快要发疯。   推搡了一把他的肩头,却听得他闷哼一声,忙扯了衣领看去。   胡闹了许久,竟忘记他身上有淤伤,此时被热水一泡,自是又要严重几分。   看出舒刃眸中的担忧,怀颂一捏她的鼻尖,“不碍事的,洗好了我们歇吧。”   阴差阳错地惹了祸,舒刃也老实了点,顺从地点点头,坐在浴桶中的阶上,等着怀颂从桶中水淋淋地出去,擦干了身体才将她抱出来。   一截白净的手臂搭在颈上,怀颂幸福得双眼发花,一步一步迈得极为小心谨慎。   给舒刃盖好了被子,又披上大氅将桶送了出去。   躺在枕上昏昏欲睡地看他一个人忙活,舒刃突然有些理解这人凡事都愿亲力亲为的温暖了。   收拾完屋中的水渍,怀颂长舒一口气,躺回床榻。   舒刃罕见地睡得极好,在怀颂怀中醒来,低头看到自己的肚子被他一手护着,先是一愣,继而唇角欣慰地勾起。   脱去暗卫的衣裳,舒刃藏在屏风后将裹胸也扯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拿起青栀捧过来的小巧肚兜。   他妈的,老娘终于也能穿点女人的衣裳了。   刚系好衣带,舒刃便听到屏风前传来怀颂极力隐藏却仍旧暴露了几分的嘲笑。   “阿刃啊,肚兜这些东西,你穿与不穿……没差别的。”   舒刃微微一笑。   苏醒了。   猎杀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嘻嘻,我不哭的样子是不是也很可爱?   感谢在2020-12-02 20:22:40~2020-12-03 18:4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92771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4567 57瓶;不尽忘川 20瓶;21927710 10瓶;名字 8瓶;缠 5瓶;辞曦 3瓶;阿湫~ 2瓶;顾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Chapter 83(正文完结)   景仁四十三年。   庚辰年二月初六, 太子大婚。   因着太子妃身怀六甲,太子殿下要求一切礼仪从简,只务必将人安全抬到东宫即可。   舒刃没有提及家人父母, 怀颂自认她是不想麻烦他,便亲自去了樾阳城将舒剑一家接到京中, 提早在玄雍城里布置了舒府,好让舒刃得以嫁得名正言顺, 风风光光。   还未到婚期, 经过舒府门前的路边行人便被那满府溢出的喜庆大红晃得不得不遮眼而行。   有酸得指指点点的, 更多的是艳羡生妒的。   舒刃向来怕麻烦, 想想那些繁缛礼节,心中就一团乱麻, 若不是被怀颂早有防备,重金贿赂了小弟舒剑在床边揪着她的嫁衣死活不松手,恐怕她真的会翻上房梁纵身而去。   “姐姐, 你怎么那么厉害?那么能打, 还能生娃?”   在家中的每一日, 舒剑都是被父母耳提面命地叮嘱:你的命是你姐姐救的, 你要好好念书, 考上官, 日后将你姐姐从那阴暗的王府中接出来,可不能再让她受罪。   殊不知她舒刃在那阴暗的王府中, 长久以来一直是横行霸道之人,骑在王爷头上,半点委屈也未曾受过。   满脑子都是舒刃在受苦的印象,如今见了舒刃大着肚子悠闲地倚在床榻上,舒剑未免有些不解。   “因为是你姐姐嘛, 所以比较厉害。”   舒刃摸摸弟弟的脑袋,替他整理了下还未穿习惯的繁复衣领。   蹲坐在床榻边的舒剑崇拜地看着姐姐,正欲再问些新鲜事,便听见前堂一阵骚动。   “想是姐夫到了,”舒剑兴奋地跳了起来,那股子激动的劲儿,仿佛是他要嫁进宫中了一般,“姐姐起身小心着点,我来扶你。”   舒刃憋着笑应下他,扯着帕子擦擦唇角,将偷吃糕点的渣屑抹去。   太子身份贵重,按规矩不可亲自来迎亲,舒剑看多了寻常人家的迎亲礼节,此时听到动静,自是认为怀颂亲自来了舒府。   “阿刃~~~”   矫揉造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舒刃头皮一麻。   陛下怎的将这犊子放出来了?   朱红大门被缓缓推开,怀颂被入眼的舒刃惊得双眼发晕,嘴唇被牙齿在内里偷偷咬着,才得以忍住颤抖。   看他半天不动,舒剑有些担忧,来到玄雍城以来,未来姐夫除去忙在政务上的时间,其余空闲的时候,便都是教他习武认字,此时二人已是极为熟悉,他说起话来也就有些没大没小。   舒剑偷偷凑到舒刃耳边,“姐姐,姐夫傻了。”   纤指捏住舒刃的小章鱼嘴,舒刃挂上得体的微笑,礼貌地朝怀颂身后的宫人们点点头,“烦劳各位了。”   重光怼怼怀颂的后腰,示意他回神。   舒刃不喜有人伺候,就连晨间的嫁衣都是自己闷头琢磨了大半个时辰才穿在身上的,后面几层和头冠穿戴得有些费力,青栀如同神兵天降般地出现在舒府,三下五除二地帮她穿好。   其间仍是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心,惦记一年多的小郎君,怎的就成了个女子,还嫁给了殿下。   怀颂堪堪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睛,上前抱住舒刃搂在怀里,不顾礼仪体统,呜呜呜地又开始哭起来。   “殿下……”舒刃有些头大,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有什么好哭的,真是奇了怪了……”   “人家高兴嘛……呜……”   肩背宽阔的太子殿下娇弱地哭哭啼啼,靠着自家媳妇的肩膀就不打算抬头。   “太子殿下哟,一会子要误了吉时可如何是好~”   身后的礼官急得跳脚,话虽是对着太子说,可行礼的方向却是朝着舒刃。   舒刃微笑着向他摆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礼官安心地后退两步,甚至还有心情去欣赏一下舒府的布置陈设。   重光等人也抱胸看天,静待佳音。   “殿下……”   “嗯~嗯~嗯~”怀颂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抱着舒刃扭来扭去,嗓子里也哼唧个不停,“都说了不要叫殿下,今日过后,你就要叫夫君了~~~不,你现在就要叫,我要听~叫!快点嘛~”   赤奋若胸前戴着两朵重光在晨间为他装扮的大红花,听到怀颂在屋中大放厥词,暗暗为他捏了把汗,将花堵在耳朵两侧不敢再听。   舒刃温柔地摸了把怀颂领口的刺绣,看似欣赏,实则手上用力,努着嘴一把握住紧密的领衽,抬眸望他,“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从未见过姐姐如此阵仗的舒剑抓了把桌上的花生瓜子便落荒而逃,袖口被怀颂慌忙之间撕扯掉了一块也全然不顾。   怀颂背后冷汗密布。   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赔笑一声,旋即也想跟着迎亲队伍逃到府门口。   “殿下跑什么呢?不是要听我叫您夫君吗?”舒刃挑眉扯回怀颂宽大的袍袖,“不听了?”   怀颂不敢使力去挣,任由她将自己拖回屋中按在床栏上,以手臂压着他的锁骨处,紧接着嫣红的唇瓣就凑了上来,贴在他耳畔。   “夫君啊,我们出发吧。”   满心紧张的情况下听到这声软语,怀颂激动得浑身发麻,一度控制不住面上的情绪,连连点头,张嘴便咬了舌头。   “抖(走),抖(走)……”   照夜玉狮子身挂大红绸带,正站在迎亲的十里长街前,打着响鼻安静等候主人到来。   怀颂与舒刃一同拜别了舒家夫妇,在二老惊惶不定的忙乱中抱着舒刃上了喜轿。   皇族婚礼冗长复杂,饶是怀颂因着惦念舒刃身体,将仪式尽力缩减了大半,却仍是叫舒刃腰酸背痛地瘫倒在大红床榻上。   “阿刃,”怀颂俯身脱下舒刃的鞋子,从脚踝处开始揉捏,抬头看她苍白脸色,“是我对不住你。”   “夫君说这话是何意?”舒刃手肘撑在身后,半直起身体看他,诧异不已,“我并没……”   “你叫我夫君呀~”怀颂抱着她的腿坐上了床榻,凑过来亲昵地碰碰舒刃的嘴唇,唇尖蹭上了艳红的口脂。   舒刃笑得肚皮发酸,指尖拭去怀颂唇上的红色,眼眸弯弯,“当然了夫君,我叫夫君是因为夫君是我夫君。”   一通夫君将怀颂美得找不到方向,躺在舒刃腿上噘嘴索吻。   “夫君要我大着肚子俯身?”   指指自己比婚期前几日又凸出一点的小腹,舒刃无辜地看他。   怀颂一咕噜从床榻上翻身起来,像只狗儿一样坐在舒刃身前,探头去轻咬她的唇珠。   屋中燃着香烛,混合着怀颂颈间的苏合香,舒刃半阖着眼皮迎上他的亲吻。   外面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到门边轻轻叩叩门栓,复又走到离大门五步开外的地方,尖声轻唤,“太子殿下——要敬酒的——”   怀颂无端被打断,脸色不是很好,唇周还漫着舒刃唇上的口脂,严肃的表情在这张花脸上顿时有些滑稽不已。   “福总管,劳烦您亲自前来了,殿下马上就过去。”   舒刃捏捏怀颂脸上的奶膘,昂头朝门外喊去。   福总管受宠若惊地应了一声,顺从地候在门口。   等得久了,舒刃也实在没有心情去穿着一身略紧的衣裙来等待怀颂归来,径自脱了衣裙扔在椅上,草草洗脸漱口便躺回榻上。   直到深夜才听到怀颂杂乱的脚步声,在一众送他回来的人中清新脱俗地展现出来。   太子殿下口中念念有词:“诸位,不能再喝了,瞧见前面那个大红房子没?”   “那里头……有本王的老爱妻。”   “再往前半步,就到了她的势力范围……嗝……”   “你们离开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她很能杀人的。”   周围人赔笑看着披着厚袄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瞅他们表演的舒刃,纷纷想将碰到怀颂的每一寸皮肤削了去,以此自证清白。   舒刃接过醉醺醺的人,点头道谢,在所有人同情悲悯的目光中将人拖进屋中关上大门。   送出去时候,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太子,怎的送回来的竟是个痴傻的醉汉。   略为艰难地把怀颂脚上的鞋子扯了下来,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攥住手腕,“呔!大胆!本王有夫人,你再碰本王一下,小心她弄死你。”   舒刃有些哭笑不得,拽也拽不动,只能推着床栏,脚上用力将人踹到床榻里侧躺好。   怀颂被踹得清醒了一点,迷蒙着眼睛去寻舒刃,直到搂在怀中才作罢。   “殿下。”   “叫我什么。”   “夫君,你希望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吧。”   “你也那般重男轻女?”   “胡说,生孩子太苦了,若是女孩,日后恐怕会同你一样辛苦。”   怀颂的腰被圆鼓鼓的肚子贴上,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慢慢探手轻触一下舒刃的腹部,“小心些。”   枕间传来啜泣声,怀颂瞬间醒了酒,惊讶地翻过身去查看舒刃的情绪,将人抱进怀中好生安慰。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哭多了变猪。”   舒刃回抱住他,闷声笑道,“谢谢你。”   医我难疾。   教我懂爱。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