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离后嫁给皇帝叔叔》 作者:落雨秋寒   本文文案:   江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海王白月光女主的小说里,成为了书中的炮灰女配沈繁花。   而书里,沈繁花的结局是:嫁入侯府第一年名声有暇,第三年身体垮了,第五年诊出终身不孕,第七年丢掉小命,附带身家被吃干抹尽。   江糯:“……”   就很刺激。   原女主向淑澜:你的丈夫永平侯是我的竹马,你过得好不好全在我一念之间……   沈繁花:所以我们和离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向淑澜:求娶你的平民大将军是我的竹马……   沈繁花:所以我拒绝了了他的请婚。   向淑澜:沈国公是我的表叔我的盟友……   沈繁花:所以他倒牌了。   向淑澜:我一入宫便是六嫔之首的昭仪,步步登顶,至至尊位……   沈繁花:你鱼塘里最大的那条鱼被我捞走了。   向淑澜气急败坏:皇上他是我丈夫,你的叔叔,你真是道德败坏,不要脸!   沈繁花:又不是亲的。说起道德败坏,你敢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谋杀亲夫,与有妇之夫暧昧,哪一件少得了你?   向淑澜:……   景·大肥鱼·熙帝从屋内走出,轻手轻脚地给沈繁花披上披风,然后扶着她回屋:天凉了添衣,仔细你肚子里的孩子。   体寒不易受孕的贵妃X三十岁后后宫无所出的皇帝,结合后,十月怀胎,三年抱俩,惊呆国人。   申明:男女非双处,女主设定受限于男配,纠结于处不处的,可以点X。   内容标签:穿书   主角:沈繁花(江糯),皇上 ┃ 配角:(娱乐圈)咸鱼翻身要趁早 ┃ 其它:(娱乐圈)咸鱼翻身要趁早   一句话简介:一嫁还比一嫁高。   立意:直面恶意,努力斡旋,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 第一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一天   江糯,二十六,死于心梗。   此刻,身为新生代生魂的她正在排队办理投胎业务。   前方大大的显示屏上,数据不断跳跃,正在迅速地计算功德阴德阴债等等数据,然后阿飘们不断被分流,引向不同的方向。   轮到江糯时,大屏幕的数据闪烁一阵后拓机了。一道光速迅速落在她身上,等她回过神时,她已身处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内。   对面还坐了个鬼官,桌面摆了一个名牌,上书曹官田嵇。他旁边则坐了一位文书类的小吏。   对方就从不断翻阅的公文里抬头,手指轻点,她就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前面的椅子上。   “江糯,享年二十六岁,生前职业为H漫作家。”说道这句,田曹官朝她看了一眼。   江糯面无表情,看啥啊,H漫作家咋了?少见多怪!   “……父母亡,六亲无,无固定资产,有存款百万……”   没错,家无恒产,存款百万,说的就是她。   这钱来源于稿费和各种改编,她也没有特意存,并且在生活上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虽说不大手大脚,却也没有精打细算就是了。换句话说,这些都是她花剩下的。   “因你生前立下遗嘱,若意外去世,这笔钱会捐给公共慈善机构。所以,根据你生前功过的综合评定,经过汇算,你一生积攒的功德四万二,阴债五万一千八百两,冤亲债主十六……”   江糯一脸懵圈,听不懂。   似乎也看出来她一知半解,旁边的小吏解释,“受生债多寡关乎你投胎的好坏。”   受生债,听着怎么像是地府信用货币?江糯心想,“一万六,是多还是少?”   “一万六,堪堪足够你下世投胎成人。但是——”   江糯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说话能不能大喘气?   “你下一世十岁失怙,六亲缘浅,孤苦无依,福寿无多……”   江糯听着笑容渐渐消失,眉头拧作一团,听着下一世又是烂命一条?比这一世还惨?看着田曹官,她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停——”江糯直接叫停,“你们是不是算错了?我自认为我生前还算一个好人。从小到大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坐地铁会给老弱病残孕让座,路边捡到一分钱也会交给警察叔叔,从不撬人墙头横刀夺爱,良心是大大滴好。我这样的,不至于下辈子投胎这么惨吧?”更别提她还捐款百万!   江糯的话,让田曹官和小吏听得嘴角抽搐。   “为什么受生债那么少,你心里应该有数的。”   江糯思索了一会,问道,“可能和我的职业有关?”   “自信点,你可以把可能两个字去掉。”   还真的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啊?江糯僵着脸,“可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漫画家。”为什么要她承受这些?   “是H漫作家。”田曹官强调,“传播淫空格秽,有损阴德。”   可圣人都有言,食色性也。况且,她以剧情为主,偶尔加点肉,又不是满篇肉里找剧情。江糯心中愤愤。   “你不必不服气,受生债的多寡是鬼工智能计算出来的,绝无可能出错。”   那就是无可更改咯?“关于我的下辈子,还有什么惨的,一并说了吧。”   “总体而言,病痛缠身,命途多桀。最重要的是,下辈子你即将投胎成女支女——”说到这,田曹官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了怜悯。   什么?江糯霍地站了起来,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   江糯一笑,果然是这样,不然他们也不会和她废话那么多。   “是这样的,有这么一个任务……”   江糯越听,怎么感觉剧情背景越像她不久前看的那本叫后宫谋的小说?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小说的背景是大周建成之初,百废待兴之时。   大国初立,皇帝纳妃,妃子的人选皆是功臣之女。此举一来可藉此安抚嘉奖有功之臣,朝廷上下归心,起到稳固朝政的作用:二来能充盈后宫,绵延子嗣,让江山后继有人,稳定民心。   女主向淑澜正是其中一位被纳入后宫的功臣之女。   她爹向寅是降臣,也是功臣。在皇帝挥师入京时,他做主下令打开城门,举城而降,以一己之力压服旧朝百官迎新天子入京,京师的归附,象征天下一统,向寅此举同时避免了很多伤亡,保存了国力,功劳很大。   向淑澜更因此获得了正二品淑妃的封号,起点很高。   可她在入宫前,与深情男配许君哲已情愫暗生,但因为各种考虑,她应召入宫了。为此,两人内心都很痛苦。   这部小说,偏大女主设定。女主的处境由弱到强,她本身也从青铜进化到王者。在登顶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但对其他人就不那么友好了,就拿天子来说,像一个工具人,他的设定比如能打江山却不擅长治理的,比如因为前期打天下时受了伤,子嗣艰难,后宫孕者甚少,女主当然是例外啦。待女主羽翼丰满时,再适时嗝屁。总之,各种正面反面衬托女主。   而许君哲也不愧其深情男配的人设,为了女主,牺牲很多,不仅牺牲自己,也牺牲别人。正应了那句,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最惨的就是许君哲的妻子沈繁花,就是被迫牺牲的人员之一。   沈繁花亦是功臣之女,沈家父兄随天子征战天下,战功赫赫,更是在长平之战中救过天子的命,同时,他们也命丧于此。   待天下平定,沈家阖家上下,只余沈繁花一女。   大封赏之时,天子追封沈氏父兄前后功,沈家父兄一人封公一人封侯,一门双爵,荣耀至极。这些都是死后哀荣,但天子也并未忘记活着的人。若是沈繁花入宫,至少是四妃之首,甚至皇贵妃也不是没机会的。   但是沈繁花偏偏在天子纳妃之前爱上了许君哲,婉拒了天子纳她为妃的好意。   可她也没得善终啊,二十五岁就亡故,一生无子。父兄奋斗了一辈子的资源都被许君哲所继承,想想就令人气愤。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不幸。   总而言之,女主登顶之路,可谓白骨垒垒。   田曹官的要求很简单,江糯也听明白了。   俗话说,新皇朝新气象,随着大周定鼎天下,国运重新凝聚。   这些随着天子征战天下为国牺牲的英烈,本来可以得享民间香火以及部分周朝气运,这无论于自身还是于后代都是有益的。   因为某些原因,有人带着金手指重生了,并且站上了高位,将皇权取而代之,扰动了皇朝气运,害死了很多开国功臣的亲人后代,甚至很多功臣都被从英烈殿除名。   让英灵不得安宁,致使他们黑化,怨气丛生,未投胎的无法投胎,已投胎的,也使得他们所在的小世界不稳。   现在需要一个人来力挽狂澜拨乱反正,不能让大周名存实亡。   江糯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只是,他们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江糯不知道,他们之前选了好几个人入世,都失败了,他们无一不是某些领域的佼佼者。这让他们整个部门不得不在商量后重新调整了标准和数据,而她也是在他们选用新标准匹配出来的第一人。   “你若完成了此任务,便能够积累丰厚的功德,下一辈子,能投个好胎,双亲俱全,福禄寿全,丈夫出色,儿孙满堂……”   江糯反问,“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   田曹官沉默。是的,纵观其一生,孤儿出生,至死未婚,无爱人无儿女。对于生活,并不像现世中许许多多的人那样一味地追求物质生活,她受得了穷日子,也过得了富生活:吃糠咽菜过,也享受过燕窝鲍鱼:穿得了地摊货,也Hold得住名牌,住过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也住过海景别墅……   “这些你不在意,那么一副健康的身体你也不在意吗?”   这句话让江糯陷入了沉思,确实,她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体,即使玩闹的时候都要注意,一点也不痛快。   “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你向来行事果决,既然已经意动,何不尝试一下呢?”   江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我答应归我答应,但你们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田曹官递过去一枚珠子,“戴上这个,你能随时了解任务进度。并且如果表现得好,可以在里面兑换一些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江糯举起珠子端详。   “既然你没有异议,那便去吧。”   田曹官说罢,一挥衣袖,一道光将她袭卷而去。   啊啊啊,混蛋,她还没答应呢。   江糯的抗议消散在天地间。   小吏道,“大人,若是等江姑娘发现那颗琥珀珠只是一颗类似他们世界的直播平台,她会不会找我们算账啊?”   “她又看不见,担心什么?即使要算账,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况且她前去的任务就是如此,让这些英烈看她的直播,算是废物利用了。如果她表现得好,在化解怨气也能收到他们的馈赠,这样对她也不是没有好处。”   小吏受教一般点了点头,源世界那边情况真的很急迫,其余受影响的小世界都等着源世界被修复,江姑娘确实不适合再耽搁下去。   大家新年好,新年新坑好好更,撒花,哈哈…… 第二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二天   永平侯府,内宅   “夫人,侯爷刚才派人来说,他今晚就在前院书房歇下了,让你不必等他。”许君哲的跑腿小厮阿七低着头将事情交待完毕。   大丫环绿倚脸色愤愤,被一旁的红芍拉住了。   刚醒过来的江糯此刻头正一抽一抽地疼,她没有说话。   两个大丫环里,细心的红芍发现自家夫人脸色似有不适,想到方才她在耳房沐浴了许久,担心她着凉,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夫人,喝点水吧。”   江糯正难受呢,于是没有拒绝,接过来喝了几口。   完了她往身后斜斜一靠,缓解不适,底下跪着的小厮她就当不存在。   屋里气压很低,大伙儿大气都不敢出。   唯独他家夫人斜靠着闭目养神,但胸口的起伏有点大,莫不是气狠了?   此刻能在屋里伺候的,都不傻,无人敢在这时候出声,就怕触了霉头。   他们猜得不错,此时他们的夫人,也就是刚穿过来的江糯,心里正气着。   她现在已经大概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她穿到了沈繁花身上,那个最惨的女配!意识到这点,她心里忍不住将田曹官和那小吏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这样问都问过她的意见,就给她选定了身份,完全是强迫式上岗,一点也不讲武德!   看过原著的都知道,沈繁花真的是原著中最凄惨的女配了,没有之一。   沈家一家子人,跟着老赵家打江山,人都打没了,积累下来的功勋人脉财富等等,最后都便宜了许君哲这只舔狗,不对,最终还是便宜了向淑澜。   整部小说中,要说她最讨厌谁,那必须是许君哲!其次才是向淑澜。   向淑澜乃窃国者,同时也是一位海王。本来呢,她有本事,鱼塘里养多少鱼都无所谓,但江糯觉得她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招惹有妇之夫!   而许君哲,就是个舔狗,自己舔还不够,还拖着一堆人为他的舔狗生涯做牺牲。   就比如原主,她本该有许多选择的,有父兄的功勋庇佑,即使不嫁给皇帝,由他为她的婚事把关,然后指婚,亦能保她被人妥善安放,一世无忧。   而许君哲,处心机虑地接近原主,拉着她为他的舔狗事业做牺牲,毁了原主一生,还害死了她。   同时,他也是一个很没有契约精神的人。   原主拒绝入宫,情系许君哲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为沈家延续一点香火。原主心里清楚,如果嫁进皇宫,皇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出继为臣呢?   她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嫁进许家之后,如果她的孩子有两个以上,就出继一个到沈家,继承沈家香火。这事在成亲前也隐晦地问过许君哲,他也并未反对。   许君哲这狗男人最狗的一点是,娶了沈繁花却不碰她,让她守活寡,更让人恶心的是,洞房花烛的初|夜还是他拿道具做案的。之后他们甚少同房,都被许君哲拿公务繁忙当借口,要么是等沈繁花歇下才回来,要么就直接宿在外院书房。每当这时候,原主虽然失落,却也体谅他。而且每一次同房,沈繁花本人都是记忆模糊的。   这一切皆因向淑澜有洁癖,许君哲知道一旦他碰了原主,那他就绝无可能和她在一起了。虽然许君哲知道两人还能在一起的希望渺茫,但好歹还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今晚,又是许君哲故技重施。   想到这,她忍不住磨了磨牙。   “夫人?”红芍轻唤了她一声,阿七已经晾了好一会儿了,再不叫起,回头侯爷知晓,不好。   江糯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此时此刻她对许君哲正恨得不行,况且此时是许君哲不给她脸面,她为啥要顾及他的脸面?但不行,罚个小厮,于许君哲而言不痛不痒,又岂能让她消气?   于是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阿七如蒙大赦,立即就躬身退下了。   “夫人,奴婢先服侍你歇下吧。”   江糯嗯了一声,但突然间,灵光一闪,她想到一个主意,“且不忙——”   “夫人还有何吩咐?”   “去,将小厨房的人叫来。”她要给许君哲炖一道鳖甲鸡汤!   以为她饿了,绿倚和红芍对视一眼,就去了一人喊人。   厨房的婆子来了之后,江糯问了几句,得知厨娘汤品会做,但做法比较粗糙,于是她便将鳖甲鸡汤的做法交给了她。   厨娘得了吩咐,也清楚了做法,便下去忙活了。   江糯心情很好地坐在梳妆台前,让人给她梳个简单的发髻,一会她得去一趟前院,将鳖甲鸡汤亲自给许君哲送去。   坐在梳妆台前,她也看到了这具身体的容貌,杏眼雪腮,琼鼻皓齿,三庭五眼,五官很是标准。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和前世的容貌对比,心里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没吃亏。最重要的是还年轻了几岁。特别是那头浓密的头发,当得起一句青丝如爆。   要知道,之前她身体不好,气血也不足,最先反应就是在头发上,加上偶尔熬夜,不时的烫染摧残,以致头发稀疏。此时她有些爱惜地抚了抚那满头的秀发。   就在这时,她左手手腕一阵热烫,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上面,只见白皙的手腕内侧,一颗圆滚滚的球子若隐若现。当时惊得她差点叫出声,随即她记起来这颗珠子就是田曹官扔给她的那颗。   正好这时简单的妆发已经梳好了,江糯便不动声色地将绿倚和红芍两人打发下去。   琥珀气运珠(简称琥珀珠)使用说明:XXXXXX(此处省略一千字)。   总体来说,就是让佩戴者通过自身的努力拔乱反正,争夺(收集)气运,比如她目前身在永平侯府,她的任务对象就是许君哲,每次给他添堵、打击他,都能削弱对方气运和实力。   江糯:……   在不是让她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吗?这是怕她死得不够快吧?   这就很气。   她再往下看:佩戴者每做到一点,都会收集到相应的气运值,这些气运值可以量化,然后兑换需要的物质。   看到这里,江糯眼睛一亮,立即跑去看看都有什么可以兑换,但是兑换处只有一座图书馆和一颗晶莹剔透的名叫净尘的小树。   一时间,江糯大失所望。   说明书下面还有一行注解,告诉她佩戴者对付坏人渣滓乱臣贼子,才会收集到气运,对付好人比如皇帝和一些正直的肱骨大臣是不会有收获哒。   江糯看完,一顿,这琥珀珠是魔鬼吗?她刚还在想,若是难度太大,她反过来助纣为虐也不是不可以。   再不济,她也可以集结实力,等向淑澜等人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再举清君侧的大旗,将其一举消灭,一样能达到拔乱反正的效果。   但现在,很好,这路被堵死了。   很显然,大周赵家统一了四分五裂的九州大地,天地记着他们的功劳呢。赵室因不正常的因素灭亡,天地不许。   行叭,剧本都安排好了,看来她就是打辅助的命,不用有别的想头了。   就在江糯查看琥珀珠说明的时候,隐藏的直播间里,不断有人有魂登陆。这些人或者魂都很特殊,不特殊的是进不来这个直播间的。但他们有个共同点,处境都不太好,或者已经黑化,或者正处在黑化的路上。   在江糯看不到的地方,从她睁眼开始,她的一举一动就被投影了,无数弹幕飞起:   “又有新人来了。”   “诶,希望这次来的人带点脑子,不要那么傻叉地为情所惑,最后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没办法,女子性弱,常为情所困,难以抵挡男人的手段的。”   “开始了。”   “这届新人也不行啊,看着也是个爱美的,竟然还给姓许的煲汤?”   “莫不是打算走温情路线?慢慢感化许君哲,让他回心转意?”   “不对,我觉得她应该是打算先让姓许的爱上,然后再甩了他?”   “楼上的,你看高估她了,她看起来有那个脑子吗?”   江糯不知道背地里发生的一切,正巧此时厨房来回禀说鳖甲鸡汤已经做好了,她便让人装了一盅,打算亲自给他送去。   红芍道,“夫人,夜深了,不然让奴婢送过去吧?”   “我亲自去。”江糯亲自去,是怕丫环小厮送去的许君哲不喝,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意。她亲自去的话,那狗男人为了不和她同床共枕,二选一,他肯定是选择喝汤的。而且她也想看看,这琥珀珠是怎么个一回事。   看她神色坚决,红芍也不阻拦了,帮忙着张罗。   江糯系上披风,带着一群奴仆浩浩荡荡地去了前院。   许君哲不是要当舔狗吗?俗话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江糯决定就给他定制这么一个结局!   夜深人静,沈繁花(为了方便,以后都用沈繁花)一行人前来的动静挺大的。   许君哲迎了出来,看到她,有些意外,“更深露重,你怎么来了?”   沈繁花笑了笑,与他一同往屋里走去,“你公务繁忙,我担心你累坏了,特意让小厨房熬了一盅汤,快趁热喝了吧。”说话间,她亲自将汤端到他手上。   到了屋内,她仔细地打量了许君哲一眼,剑眉星目,倒是长得人模狗样。   许君哲将汤盅放在炕几上,“放着吧,我一会喝,现在夜深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这还要再忙一阵。”   “这汤再放下去该凉了。”看他不为所动,沈繁花灵机一动,“不然你先去忙,我在这呆一会,晚点还能给你热汤。”   许君哲皱眉,“太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的,况且白天睡多了,我回去也睡不着。”沈繁花说着,就站起身来,解开披风系带,一副打算久呆的样子。   “行吧,就依你,真拿你没办法。”许君哲不得已端起汤,状似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汤?”   当然是加料鳖甲鸡汤了,不怪许君哲没吃出来,现在的甲鱼鳖类都是野生的,腥味没有后世养殖的重,她让人盛汤时更是特意将肉都撇去了,汤里只余一些莲子白果,一时间他当然吃不出来。   “这只是一般的滋补汤药。秋天了,也该贴秋膘了。”   许君哲放心了,一口气喝完,放下碗,无奈地道,“你这下放心了吧?快回去歇着吧。”   见他真的喝完了汤,沈繁花眼眸闪过一丝笑意。   “行叭,那你也别忙太晚了。”沈繁花表现得像是找不到借口留下的失落模样。   许君哲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喝了这碗汤,没有了借口,她该走了吧?   沈繁花脸上笑意融融: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干了这碗汤,你就知道什么是残酷。加料鳖甲汤大补肾阳,最好阳爆而亡。   夫妻俩对视着,一个温柔似水,一个体贴入微。   下人们看到的就是这对新婚不久的夫妻浓情蜜意的模样,羡煞旁人。 第三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三天   喝完补汤的许君哲回到书房处理了一会公务,便感到心烦意乱,完全看不进公文,他吩咐小厮备水沐浴。   回到主院的沈繁花在贴身丫环的服侍下,高床软卧,愉快地入眠。   当晚,前院真的是人仰马翻,灯火亮到了下半夜。   而沈繁花看不见的直播间里热闹非凡。   “卧槽卧槽!”   “楼上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精彩,这手速,不愧单身二十年!”   “然并卵ㄟ( ▔, ▔ )ㄏ,姓许的流鼻血了。”   补汤太给力,即使许君哲的五姑娘速度飞快,火气还是泄不过来,   “哈哈哈……”   “看到姓许的被整得灰头土脸我就放心了。”   “这个好这个好,好久没看到那么带感的骚操作了。”   “飞机游艇火箭刷起来!”   次日一早,沈繁花起床,前院果然传来了消息,说许君哲上半夜发作了一个书房侍候的侍女同,下半夜还连夜请了个大夫入府。   沈繁花:……   那鳖甲鸡汤那么猛的吗?发作丫环在她意料之中,许君哲要为向淑澜守身,估计宁愿自苦自渎,也不愿意碰别的女人。可下半夜请大夫,该不会是流鼻血了吧?   不过许君哲还有脸请大夫,想想许君哲丢脸丢到了外面,就知道他脸肯定很黑。   一想到这个场景,沈繁花忍不住噗嗤一笑。   趁着丫环摆饭的功夫,沈繁花查看了隐于手腕的琥珀珠,里面没啥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右下角气运值由零变成了一百六十八。沈繁花盯着那数据看,猜测她昨晚给许君哲添堵的做法奏效了?   她刚打算查看一下,一百六十八的气运值能兑换到什么。但外面丫环们走动的声响让她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早上,沈繁花心情都很好。但她的好心情只延续到去请安的路上。   一路上丫环们看她的眼光不对,又羡又妒的。   她让人一打听才知道,许君哲是用她的名义发作那丫环的。   这次的事过后,许君哲爱妻如命,深情专一的名声更甚了。   又背黑锅了,沈繁花暗地里磨了磨牙,狗男人!   没多久沈繁花一行人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因着昨晚的事,她被老夫人刻意晾了小半个时辰。   意料之中,婆媳关系,向来都是对立的多,再者就是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当娘的都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对一个女人迷恋至极。她就比较悲惨,肉没吃上,倒是惹了一身骚。   原文中,每逢许君哲秀恩爱,原主必受刁难。对此,原主视之为甜蜜的负担,甜蜜又理亏,所以对于所有的刁难都生受了,战战兢兢又甘之如饴。   此时沈繁花的壳子里换了人,就不一样了。虽被晾着,她也没当一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自在得就跟在自己的院子里没什么两样。   半个时辰后,沈繁花才被请进屋。   原本得知了昨晚的事,许老夫人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再看沈繁花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当下就忍不住了。   砰,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磕,双眼直直看向沈繁花,“昨晚前院怎么回事?堂堂侯爷,受用一个女人都不行了?”   许君哲的大姐许婉在一旁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沈繁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几把长在他身上,他想日谁就日谁,她还能做得了主不成?   但是女人就是喜欢为难女人,和她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而且看她那么生气,许君扣流鼻血一事指定被他瞒下了,只余侍女自荐枕席被许君哲发作一事。   许婉附和她娘,“就是啊繁花,你身子弱,君哲一直让我们体谅你,但你嫁进来也两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君哲已经很迁就你了,一直守着你,你不该那么自私!”   沈繁花呵呵,她要是能怀孕那就厉害了,无性生殖啊。   “老夫人说得对,回头我一定劝劝君哲。”   嗯?许老夫人母女俩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纳闷,以往她指定是咬着唇强撑着不松口,不顶嘴却也不妥协,难得她今年软和下来了。   许老夫人说道,“你这样想就对了,你身子骨不好,多调理一年半载才好要个嫡子。”   沈繁花嘴角抽了抽,她不过是刚嫁进来的时候受了一场风寒将养了半个月,不知怎地,就落了一个体弱的名声。   “……只是君哲他年纪也不小了,你身子弱,老身打算多安排两个人替你分担。”许老夫人将她们的打算娓娓道来。   沈繁花煞有介事地附和,“正该如此,多谢老夫人体恤。”   她的爽快让许老夫人一惊,“你你答应了?”   许婉也大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她。   对啊,她答应了,反正许君哲那根玩意又不是属于她的,玩坏就玩坏!她才不会像原主那么傻,对一根不属于自己的,自己也吃不着的黄瓜珍而重之呢。那是资敌!   接着,沈繁花问,“不知老夫人给夫君准备了几个侍候的丫头?”   一般这样的话,她都是能避则避的,但今天却是主动挑起话头。许婉狐疑地打量了沈繁花一番,看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一会,许老夫人吐了口,“两个。”   “就两个吗?”沈繁花面露失望。   敢情这是嫌少?“其实是四个,只是其中两个规矩还没学完。”   果然是有备而来,沈繁花笑眯眯地道,“老夫人调、教的人规矩指定没得说的,这四人都给我吧,两人送前院书房伺候,两人放在主院,四人将将好分配。”贤惠大度说的就是她,再完美也没有了。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沈婉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并没有。   “你这猴子都开口了,我能不给吗?快,将人带上来给她们夫人瞧瞧。”   一会功夫,四位妙龄少女被带了上来,一个个含羞带怯,沈繁花啧啧地欣赏了一番,就笑纳了。   许老夫人见她准备的四人果然如沈繁花所言,两人被安排到书房两人安排在主院,并不只是嘴上应付她的。   先前她们母女俩已经打算好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压服了她,让她将两个丫头收下并带回去。却没想到她会那么爽快地应下,犹如一击重拳落在了棉花上,一点都不痛快!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总算安排上了。许老夫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大厅一时间静了下来。   “好孩子,你放心。她们几个只是替你分忧而已,我会让人将避子汤准备着。你是嫡妻,一切都越不过你去。”大概是沈繁花今天让她满意了,许老夫人难得的说了两句好话来宽她的心。   啧,当谁稀罕哪。沈繁花心里哂笑归哂笑,面上却是嗯了一声。   “对了,药材你那里还有吗?要是缺什么,只管派人来取,一切当以你的身体为要。等你的身体调理好,我就等着抱嫡孙了。”   那你慢慢等着吧。   原主根本就没病,也不体弱。嫁人的时候才十六岁,还在抽条,清瘦点不也正常吗?哪知道一嫁进来就遭了一场风寒,缠绵半月才好,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体弱。加上许君哲对她说过,喜欢她的纤纤细腰,原主有意节食。长久下来,可不就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吗?   之后被催生,看了大夫,可不就得慢慢调理吗?其实有些大夫并不建议长期吃药调理的,但原主是个傻的,心急要孩子,觉得吃药快一点,就一直吃着了。原主健健康康的一个人,都被这些药喝垮了。   但现在住在壳子里的人是她,那药,谁爱喝谁喝,反正她是不喝的,今早端上来的那些她就没喝。不止如此,回头她就将那些药给一并处理掉!   心里有了打算,沈繁花对于许老夫人的话自然就敷衍了过去。   许老夫人又道,“对了,长公主的品秋宴你就别去了,宴会上不是酒就是蟹,都是寒凉之物,对身体不好,你去了还不好拒绝。”儿子不喜她抛头露面,那她就多劝劝。   “那可不成。”沈繁花直接拒绝她的提议,眸光瞬间一冷。   长公主的宴会,汇集的都是大周阶级最高的那一小摄人,无论是混脸熟还是互通有无亦或是扩展人脉,于己于人都是大有裨益的,这样顶级的宴会一年到头也未必有几次,所以宴会的请帖从发放开始就一帖难求。这样的机会,许家竟然拦着她不让她去?其心可诛!   沈繁花的话让许婉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她真心觉得这一家子人真有意思。   许君哲需要一个挡箭牌,许老夫人作为婆婆长辈,习惯一言堂,不喜人违背她的话,许婉这个大姑子出嫁了还喜欢回娘家摆威风。做他们许家的儿媳真是可怜死了。   按理说,三方条件综合之下,他们为什么不娶个小门小户之女呢?这样的儿媳应该可以同时满足他们三方的要求了吧?但是呢,他们又舍不得他们能娶到的附带着相匹配的权势地位的儿媳。   现在看看,许家人真是一脉相承地又贪又蠢,完全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说白了就是蹭鼻子上脸,欠社会毒打的少了。   对于许婉的话,沈繁花也不争也不吵,反正品秋宴她去定了,光这样就能将两人气得不行,费什么力气和她们吵啊,吵羸了落个忤逆名声,吵输了给自己添堵,不划算。   请安到了这时,气氛寡淡。沈繁花略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沈繁花走后,母女俩面面相觑,“她这是怎么了?太反常了。”   从头到尾,沈繁花都没掩饰过自己的变化。反正她有皇帝罩着,只要皇帝不死,但凡她有个意外,就相当于沈家绝种了,永平侯府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第四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四天   沈繁花回到主院后第一时间查看了琥珀珠的情况,运气值只有一九八,并没有增加多少。这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看来,大头还是在许君哲身上,搞他运气值吐得多,琥珀珠也能收集到更多。   沈繁花的心思没在上面多做停留,反正气运值就在那,又不会跑,她暂时也没有用它消费的冲动。只要它不是零,那她就可以假装自己很富有,是个集大运者,满足感大大滴。   然后她将绿倚红芍两人叫到跟前,她最先看向绿倚,“绿倚,你出府一趟,去庄子上让冯嬷嬷挑二十个人,最好是有点武力值的,陆续安排进府,都放在我身边。”   绿倚一愣,接着就是大喜,她家小姐终于开窍了,天知道这两年她们出门都被多少人暗地里说寒酸了。   她也没问原因,大声应了一声是之后,就忙不迭地出门了,生怕她后悔似的。   沈繁花笑了笑,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属于不断挑衅许君哲,即使她可以伪装着进行,但许君哲又不傻,时间久了,他自然就回味过来了。届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总而言之,她打算多备点人手来应付突发状况。   她这算未雨绸缪吧,况且她有这个实力,干嘛不用啊?其中她知道这其中有些个别还是皇上的人。她才不像原主那样傻呢,因为许君哲不喜她排场大,自动卸甲。想想,她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一步出八步迈那不是正常的吗?   许君哲PUA的手段不算高明,奈何原主就是看不破。   紧接着,沈繁花让红芍将库房册子、房契地契、庄子铺子的账册搬过来,她一一查看。这个时候,总得弄清楚自己有多少身家吧?   她临窗查看着这些册子。再让红芍带人将榻上大红色的被子床幔等全换了,薄被换了床新的,罩子床幔甚至连帐子都换成了素色淡雅款。一时间,整间房间的风格都变了,变回了少女系。她才十□□,还嫩着呢,就该这样粉粉嫩嫩,况且都成亲两年了,用什么大红啊。   许君哲那厮怕和她同床共枕,她更看不上他,恨不得将他扫地出门,好独霸一个院落。   好家伙,原主嫁人时不愧是十里红妆的大捧场,简直可以说是带着金山银山嫁人的。   瞧瞧,银楼,布庄,上千顷地的大庄子……单说她这座银楼,在京城排第三,就可以想象它是如何日进斗金的了,她沈家虽然只占一半,数量也很可观。还有布庄,虽然不大,但因为极具特色,有些料子更是出自皇宫,也很能搂钱啊。大庄子的出产就不说了,能给人多大的安全感啊。   嗯,还有国公府一座,目前闲置,只余一些沈府的老仆在打理。   这些资产因为某些原因并未有太多人知道,不显山不显水,但总价值起码是永平侯府的三倍。   沈繁花双眼发光的同时又感到很可惜。你说,原主坐拥万千资产,上头又有大佬罩着,坐产招夫不香吗?干嘛上赶着嫁人呢?嫁人也就罢了,还嫁给了许君哲这种阴险狡诈的狗男人,真是前世不修。   只一会,她便收回飘远的思绪,反正不管结局如何,这些资产和财富她都不会便宜了许君哲!   看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午间。   午饭的时候,厨房像往常一样,上了六道菜,一道凉菜一道点心三道热菜一道汤品,每道菜分量不多,有些只有三筷子。   沈繁花看了一眼,直接又让厨房加了两道,一共上了七八道菜,全被沈繁花吃进了肚子里,沈繁花直接吃了九分饱。   她胃口好,绿倚见了开开心心的,红芍是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最后给她煮消食茶去了。   沈繁花一边喝着茶,一边摸了摸肚子,这胃被原主养瘦了,得慢慢调养,把肠胃给养回来。她当然知道刚才大丫环为何欲言又止,都怪原主先前为了许君知这个狗男人的喜好拼命折腾自己。   但是,她才不会为了那狗男人委屈自己呢。去他的纤纤细腰,去他的弱柳扶风,她怎么没见向淑澜的腰细到哪里去!狗男人折腾人真有一手。没有楚王的命,却有楚王的嗜好,咋不上天呢?   秋高气爽,凉快的天气,加上酒足饭饱,血液回流肠胃,沈繁花昏昏欲睡。沈繁花没委屈自己,决定去歇个午觉养一养。   下午,许君哲一回来,便得知他娘给他送了两位美人到书房来红袖添香。   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闹了一晚上,他没休息好,今天一早又赶上大朝会,神经紧绷了一早上,下午在衙门办差,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也不能歇一歇!   “夫人怎么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没用!   管事连忙回道,“老夫人派人来说,这事夫人也是同意了的。”   许君哲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先将两人调离书房。”   “这……”管事迟疑,他怕前脚将人调走了,后脚夫人或者老夫人来找他麻烦。   “按我说的办,这事我会与夫人和老夫人说的。”   管事松了口气,回了个“是。”,然后就去办了。   本来许君哲一回府就钻书房是想自己呆一会儿,但现在,他想了想,抬腿回了后院。   一想到沈繁花以及围绕着她的那些琐事,许君哲就觉得烦闷,嘴角抿得更紧了。唯有思及后宫偶尔传来一些消息,才算有点慰藉。再过几日便是品秋宴了,她应该会出现吧?想到这个,他内心升起一股期待。   许君哲到的时候,沈繁花刚睡醒不久。原本整个人都还有点懒洋洋的,脑子也不甚清楚。看到他回来,她连忙让人上了香茶,自己连喝了两杯,冲散所有的困意和懒意。   两人对坐着喝茶,许君哲语气温和地问她,“今天娘为难你了”   沈繁花淡淡地道,“只是给你添几个伺候的,算不上什么为难。”   这话,模棱两可的,听不出来什么,加上她的态度,许君哲第一次摸不准她她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许君哲直视她说道,“如果你不喜欢,直接拒绝就是。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沈繁花听着,在心里自动给他翻译,是,你娶我回来不是想让我受委屈的,而是想要我的命呢。   “别怕,以后这样的事你只管拒绝了,娘那边我回来也会去说的。”   听听,这话多漂亮。若是原主,听到他这话指定感动得没边了。   说话的时候,许君哲还主动拍了拍她的手背。   沈繁花心里却在想,他回头得用水洗几遍手呢?三遍还是五遍?   以往一提起这话题,原主自己就不乐意,许君哲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开口拒绝女人,就有现成的挡箭牌可用。呵呵,挡箭牌不起作用了,自以为牺牲点色相来安慰她?呸!   “你昨晚……”沈繁花含糊着,点到为止,然后接着道,“老夫人很生气,我我实在拒绝不了。”   沈繁花一提昨晚,许君哲脸瞬间黑了。   再看她一副害怕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这事我来处理吧。”这事失策了,锅推她身上,纵然能让她心生感动,但她对付不了母亲的怒火。   专门回来一趟,得了这么个结果,许君哲瞬间没了心情。   许君哲理了理衣袍站了起来,“我前院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就先去忙了。”   狗男人,就是现实。   “好的,公务要紧。”沈繁花也跟着站了起来。   许君哲离开的速度很快,仿佛有鬼在追。   等人不见了,沈繁花呸了一下,逃也似地离开,生怕她留宿?想得倒挺美的。   才一会,就有小丫头来报,“侯爷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沈繁花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夫人,你真不介意那两位啊。”绿倚大着胆子问。   沈繁花知道她指的是她今早带回来的那两位,如今被安排在院子的角落,离她远远的。   她有啥好介意的,许君哲肯定不会碰她们。   而她是将人领了回来,却不会使计让许君哲睡了她们。她只是想为难为难他,让他有苦说不出,并未打算逼他打破他自己的坚持。   为向淑澜守身挺好的,一旦他真的睡了那两个丫头,自己就危险了,她可不想勉强自己和这狗男人上床。   不过这些就不和这些丫头说了,沈繁花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个钢镚,“瞎操心啥,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绿倚捂着脑门,嘟囔了一句去做事了。 第五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五天   “夫人,西次间已经收拾好了,你要过去瞧一瞧吗?”红芍问。   这么快?沈繁花很高兴底下的人办事效率高,“那就去看看吧。”   沈繁花让人将西次间收拾出来,是准备用来做练功房的。   前世她心脏不好,剧烈运动做不了,但不运动更死,所以她瑜伽塑形游泳骑车均有涉猎。每周三到四次的运动频率,把自己练得身姿挺拔,一双长腿走出去时非常吸睛。   而原主这身体确实需要练一练了。她身体瘦削,穿衣好看归好看,但说实话,身材真称不上凹凸有致。该有肉的地方肉不够多,曲线偏平。肉嘛,也谈不上多紧实,也就仗着年轻了,等上了年纪,啧啧。   就在沈繁花去往西次间的时候,寿春院的气氛很是冷凝。   此时此刻,许老夫人的心情实在称不上好。   “娘,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四个女人全塞给我,你是觉得你儿子不够忙是吧?”许君哲语气不耐,他实在有点受不了一个劲给他添麻烦的母亲了。   儿子的到来,让许老夫人很高兴,一迭声地让人上好茶好点心,但这份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面对儿子的指责,许老夫人握着杯子的手一直在抖。她也是操心他没人伺候,怎么到了他嘴里,像是她要害他一样呢?   “儿子我现在只想好好办差,不想将精力浪费在女人身上,您就别给我添堵了。”   许老夫人紧咬着牙关没说话,知子莫若母,许老夫人能感知到儿子对于此事是真的不悦。   许君哲昨晚没休息好,今天神经又紧绷了一天,回到府里又应付了沈繁花,在自己亲娘这里难免就放松了下来,说话就不那么顾忌,任性了点,压抑的脾气也发了出来。   但只一会,他就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了,说话伤人,不由得缓和了语气,“……娘,繁花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女,咱们不能亏待她的,像今早的事,以后尽量不要做了。”   想了想,许君哲又补充道,“而且繁花身子不好,儿子不想她因此不开心。”   你不想她不开心,你有没有想过你娘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这个不孝子!她干什么操心这些,还不是为了他吗?真是有了妻子忘了娘,许老夫人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字字句句都在戳她的肺管子。她是既又生气又委屈,许老夫人觉得自己被儿子深深地伤害了。   看着自己母亲气得发抖眼眶微红的模样,许君哲一时间有些愧疚,但只一瞬,他又硬起了心肠。   许老夫人先是难受了一阵,再回想起儿子后面的话,对沈繁花恼恨不已,忍不住问道,“君哲,你和娘说,她是不是找你告状了?”   “娘——”许君哲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一脸无奈。   他这样,许老夫人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你不用替她遮掩了,你刚从主院过来,不是她找你诉苦还能有什么原因!”   意识到这点,许老夫人顿时新仇旧恨都直冲沈繁花而去,她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好一个国公府的嫡女!”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早上她送女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勉强,表现得乐意至极,却不料一肚子坏水,转头就和儿子告状!她这是想干嘛,想挑拔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吗?恶毒!   老母亲对沈繁花的不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许君哲面上却露出不赞同且隐忍的神色,像是想维护妻子却又碍于母亲不得不沉默的样子。   要是沈繁花在此,定然得惊叹,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离开的时候,许君哲驻足,郑重地道,“娘,刚才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啊。”   许老夫人一听,火气又猛的一窜,怎地,她沈繁花是镶金还是带银的,宝贝得需要他耳提面命提了一遍又一遍?   “要知道,上面不会允许我们弄出庶长子的,而且那些女人没有省油的灯,我可不想被她们算计了。”   许老夫人一听他提上面,那火气就蔫了,罢罢手道,“知道了。”   琥珀珠身上幽暗的光芒一闪,里面又是热闹一片。   “姜氏寿元-1。”   “许家这老婆子生个叉烧儿子,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见天地往他娘身上捅刀子,真是哪里疼往哪里捅。”   “生而不教,该她受害。”   “这才对嘛,养出那么个儿子,怎么能光祸害别人呢,自己也要身受其害才公平嘛。”   许君哲走后,许老夫人捂着胸口半躺在榻上直叫唤。   她的陪嫁丫环徐嬷嬷一边让人上蜂蜜水,一边帮她揉胸口。   “真是个扫把星啊,我们永平侯府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玩意回来,你瞧瞧,打她进门,我们侯府就家宅不宁,母子不和。”   “老夫人要保重啊,别想那么多了。”   徐嬷嬷只觉得怪异,小侯爷种种举止,看似在围护夫人,却每每更让老夫人对夫人不喜,让婆媳间的隔阂越来越深,适得其反。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或许侯爷还年轻,不懂得处理婆媳间的关系吧。   她暗地里摇了摇头,便丢开不去想了。   沈繁花并不知道她的好夫君又替她稳稳地拉了一波来自婆婆的仇恨,她此刻正在检验红芍等人忙碌了小半天的成果。   西次间方方正正的,有四十来平大,一屋两窗,通风和采光都很不错,原先被她当作书房来用的。今儿红芍带人收拾,便将它重新规整了一遍,书柜书桌也没挪出去,书房的作用保留了下来,索性房间够大,也不妨碍什么。   书柜书桌移到了南边的窗子旁,布置完后,用珠帘纱幔隔开,做了个半开放式的书房。别一个窗子旁,摆上了大炕和炕几等,作待客用。她练功的地方就在房间的东南面,只见室内木质的地板上,铺了一层雪白的羊毛毯子,空间也完全够她折腾的。   沈繁花看了,布置得还算让她满意,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走了一圈,她才恍悟,是镜子!练功房里少了境墙。   此时玻璃镜子还未被发明出来,现在用的都是铜镜,不甚清晰。稍微打磨得明亮一点的铜镜都价格不菲。   想到这个,沈繁花皱眉,没有玻璃境墙的练功房是不完美的。难道要她将就着用吗?没有办法的时候自然得将就,有办法还是得想办法的。   对了,琥珀珠里不是有一座图书馆吗?沈繁花突然想到,里面会不会有玻璃的制法?   想到就做,她将人打发了出去,就查看琥珀珠。通过搜索关键词检索目录,还真被她找到了!   玻璃的制作方法:玻璃一般是多种无机矿物,主要原料有: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纯碱、硼酸等。第一步,将配好的原料经过高温加热,形成均匀的无气泡的玻璃液。第二步就是把用高温烧过的玻璃泥放到容器里面让他冷卻。之后……   之后?没有之后了。沈繁花瞪着面前的一行字,磨了磨牙,只见上面写着:如需阅览详细的步骤内容,需要支付两百零六缕运气值,您目前有一百八十八缕气运值,不足以支付哦,亲需要再接再厉。   摔!她辛辛苦苦奋斗两天才赚了不到两百运气值,如今只是查看一个资料就得花完,问题是花完还不够!真黑,要搁现代,她分分钟百度就出来了,还是免费的!   等等,这气运值她早上查看的时候才只是一百六十八而已,之后发生了什么,又增加了二十?算了,想不明白,就暂时搁一边去,反正她是明白了,那鬼工智能是真黑,绝不会多算气运值给她的,增加的二十,肯定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然后给她加上的。   像是感应到她的怨念,琥珀珠上显现了一行字:“尊重原创,尊重知识。”   沈繁花盯着显现出来的几个字,心说,“貌似这玻璃制法的专属权也不归地府吧?你司凭啥收费?”   “一切解释权归地府所有。”   垄断行业,店大欺客。这就很生气,啊啊啊——   “玻璃制法最先发明者目前在地府任职。”   这就没办法了。沈繁花瘫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气运值动了。   咦咦咦?她啥也没干,怎么琥珀珠里的气运值却增加了?突然就增加了二十。   检查到宿主目前有两百零八运气值,足够兑换《玻璃的制作方法》,请问是否兑换?   必须兑换啊,刚才搭上所有劳动成果都不够,现在白得了二十气运值,就能将《玻璃的制作方法》兑换出来,沈繁花莫名就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兑换完之后,她的气运值就只剩下二了,几乎等于清零了。她最后看了琥珀珠一眼,只见上面的气运值一直没有再次突然增加,才恋恋不舍退了出来。   沈繁花刚踏出西次间,红芍就来向她禀报了寿春院发生的事,很是详细,几乎两人说了什么都知道了。她这才恍然,原来许老夫人和许君哲闹了一场,不,应该说是许君哲单方面在他老娘跟前发了一顿脾气。   沈繁花无语,许君哲那些话,看似替她说话,实则不然,看许老夫人的反应就知道了。这些话听在对儿子占有欲极强的许老夫人耳中,怕是刺耳无比吧?沈繁花猜测许君哲这样做的目的,大概是想转移仇恨,然后降低他娘对他婚姻的期待感?为将来做铺垫?   诶,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本来他老娘他姐他媳妇三个关系都不怎么和睦,加上他从中搅和,永平侯府其实比戏台子还热闹。你说他图啥?生怕她们空闲一下?   沈繁花懒得去深究舔狗的思想,正想撩开手,却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琥珀珠突然增加的二十气运值,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有没有可能许君哲母子俩互相伤害也会给她增加气运值?   想想今天的事吧,许老夫人爱子如命,却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许君哲那隐晦的心思,不可能让她知道的。许君哲致力于挑拔她们之间的婆媳关系,而许老夫人又是个对儿子占有欲强的,可不就是互相伤害吗?   想到那白得的二十气运值,若是许君哲在她跟前,她真恨不得夸他一句‘你真的好会啊。’。   如果她的猜测靠谱,以后母子俩这样的相爱相杀节目得多多安排才是,也方便她吃白食啊,沈繁花美滋滋地想着。   “好红芍,做得好。”沈繁花夸了她一句,“这些眼线要养着,银钱的话,我会划出一部分供你在这方面的支出。”   红芍腼腆地笑了,她先前只是随意布子,没想到真的帮上了忙。   她原先寻思着在府里,老夫人和姑奶奶对他们家小姐不是很待见,姑爷虽然疼惜小姐,却也处理不好婆媳姑嫂关系。他们沈家不缺银钱,她就寻思着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买几条眼线,不求探听多机密的事,只希望有事时,至少不是两眼一抹黑的。   这不,他们侯爷刚从老夫人的院子离开不久,他们这边就收到了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第六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六天   许老夫人那边偃旗息鼓,没找沈繁花的麻烦,大概是怕见了她心烦,故而以身体不适静养为由免了她的请安。许君哲近来似乎很忙,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两人连续几日连面都没碰上。   沈繁花亦不会自找麻烦,更不会主动凑到他们跟前。况且她忙着呢,每天都抽出一两个时辰来看看账册,顺便规划即将要开办的玻璃厂的各种章程,不过她并不着急召见那些管事们,因为再十天左右,就是月底了,届时诸位管事会来,到时她也把规划做好了,正好一起商谈。再有就是锻炼了,她想提升体质,那就必须练起来。   没人搞事,于是一连几日大家都相安无事。   而且随着她要的人手陆续添进来,沈繁花发现她安排下去的事总是被底下的人很高效地完成了。她的日子过得有点舒服。   时间一晃,就到了长公主品秋宴那天。   沈繁花一大早便沐浴了一番,然后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秋香色留仙裙,让手巧的侍女绾发。她脸型小巧的鹅蛋脸,额头饱满,可以将刘海挽起。   接着,她自己亲自上妆。作为现代女性,化妆技术那是没得说的。   很快,大丫环们便发现,在她们家夫人的巧手施为下,那张脸更显明艳动人,顾盼生辉,却又看不出妆容的痕迹。   沈繁花最后补了一点唇色,然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绿倚性子比较跳脱,当下惊呼道,“夫人,这个妆衬你,好好看。”   开玩笑,身负亚洲四大邪术的她,一个裸妆而已,还不是小意思。   红芍蹲下给她理了理裙摆。   绿倚痴痴地看着她,“夫人,以后你经常这样打扮好不好?”   沈繁花被她那副痴汉的模样逗得失笑,“好的。”   她很理解绿倚为何这般,以往许君哲偏爱原主素淡的妆容,每每见到都会夸赞一番,久而久之,原主便偏向于那一类的打扮了。   但有一说一,她这张鹅蛋脸本就适合雍容大气的妆容,清汤寡水有什么好的?当然,素颜也好看。算是两种不同的美吧。但是出席宴会等重要场合,还是需要郑重对待的,上妆便是其一,如同大型战场,不说艳压群芳,也是对对手的尊重。   侯府前院,此时许君哲也换上了正装,已经等在那里有一刻钟了,正想派人去后院催一催,就见沈繁花从拐角处行来,身后跟着一群丫环婆子。   看到她,许君哲有一瞬间的惊艳。他一直知道他这个妻子很美,这种美在成亲前就领会过了,而这份认知则在成亲那天达到巅峰。但她很久都没有这样打扮过了。   随即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一拧,但很快就松开了。他微笑着迎了上去。   沈繁花假装理了理宽袍衣袖,避开了他的的手。   正巧,管事上前提醒他们该出发了。   两人并未多言,同时登上了一辆马车。上了马车之后,两人各坐在一处,距离不远不近。   许君哲给他们俩各倒了一杯茶水,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想起来这般打扮?”   “不好看吗?”沈繁花反问。   许君哲一时无言,任谁也不能违心说不好看,只得说,“只是咋一看,让为夫感觉陌生极了。”   对他这话,沈繁花不置可否,“是吗?没关系,多来几次就习惯了。”说着,她撩开一旁的车帘,看向外面的街景。   虽是天下初定,但京师重地,属天子脚下,已经初现繁华,只见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贩们的叫卖声传遍东西,真是热闹极了。   许君哲对于她没有趁机粘上来,有一点点讶异。   沈繁花的冷淡许君哲隐约感觉到了,再看她今天出门,带上的丫环婆子比之前多了一倍……   他才隐约想起前两天府里的大总管曾提过一嘴,说她从沈家要了一些人过来。他当时正忙,听过就算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他才反应过来,似乎她召进府的人不少?   这几日似乎她变化不小?他不由得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脸色红润了很多,看起来并不只是妆容效果。秋香色长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娇躯,一股青春蓬勃的活力不自觉地洋溢出来,那曲线随着她的动作而伸展。   他的心微微一动,原来她的曲线这么好的吗?他感到手心发热,而且突然间觉得怎么那么渴呢?他连忙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方才的失常。   路上没什么意外,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到了长公主府。   他们来得挺早,递上请帖,又有侯府的管事上前招呼,加上他们马车上永平侯府的标志,长公主府的人很快就放行,并让人将他们请进了内院。   刚下马车,两人就分开了。   沈繁花由仆人引着先去拜见长公主,那里聚集着很多女眷。   许君哲作为男客,自有男主人招待。   一路走来,沈繁花发现今年的品秋宴格外的热闹。仆人们忙进忙出,四周不时有人轻声细语,笑声连连。   品秋宴设在一个花团锦簇的院子里。俗话说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品秋宴上的花卉自然以菊花为主了,其中不乏名贵品种,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供客人们观赏。   长公主赵岑是当今圣上赵默的姐姐,今年三十有六,此刻正端坐在首位,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笑意融融,正与旁边的夫人说着话。   沈繁花上前拜见时,长公主很高兴,一迭声地向她招手将她唤到跟前来。   等人到了跟前,她忍不住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赞道,“今天这身打扮好,看着就让人欢喜。”   沈繁花适时露出腼腆的笑容,“长公主说笑了。”   “好孩子,没有说笑,咱俩无需客套。”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亲厚。   旁边的臣妇笑着搭话,“长公主确实没有说错,永平侯夫人这身打扮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沈繁花笑了笑,受了这番好意,并在长公主的示意下坐在她下首。   众人羡慕地看着。   沈繁花并没有因此自得,长公主待她亲厚是有缘故的,一切皆因当年长公主赵岑差点就嫁给了原主大哥沈聿。   她和她大哥年岁差得有点多,她是她爹的老来女,她出生那会,她大哥都十六了,长公主也是十五。当时两人郎情妾意,双方家长也心知肚明,对两人的婚事已经说好了。   只是那会战事吃紧,两人也不在一处,沈聿几乎都是冲在一线战场。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原主爹和大哥战死,长公主也伤心了好久,一直拖到二十二三才出嫁。   “长公主,今年的品秋宴格外热闹呢。”   长公主笑而不语,今天那位要来,可不就热闹了嘛。   要知道皇后殡天也有两年了呢,皇上之前金口玉言要守三年。然后大家都知道了,后位悬空两年了,四妃未满,且妃位上都是之前潜底的老人,正是新人上位的机会呀。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沈繁花身上,暗算替她可惜,若是她当年进宫,以皇上重情的性子,如今定然已经高居妃位了。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昭仪娘娘到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领着人到前面迎了迎人,但自始自终长公主都是拉着沈繁花的。   这是她和向淑澜的第一次照面,此时的她未登妃位,还只是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但即使这样,她通身的气派也很耀眼。   从这身光芒里,她似乎看到了向淑澜挟天子令诸侯的景象,在幼帝继位时,她作为太后垂帘,权臣许君哲摄政。待权柄巩固之后,幼帝不到十岁意外驾崩,大周朝已名存实亡。   这些幻象都只是一瞬,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昭仪娘娘驾到!”   沈繁花随大流,和众人一道,身子一福,朝她行礼,“臣妇\\臣女拜见昭仪娘娘。”   向淑澜含笑受了礼,“免礼吧。”当她看到沈繁花那张宜嗔宜喜的脸,顿了一顿。   这时可以开宴了。   向淑澜和长公主并列往前走,沈繁花落后长公主两步,跟随其后。其余人也络绎跟上。   宴会上,自是不乏恭维向淑澜的人,“皇上对昭仪真是爱重。”皇上今天也来了呢,可不是爱重吗?   众女看向向淑澜,目光中含着说不出的羡慕,本身貌美,深得皇上宠爱,娘家得力,如今又身怀龙子,真真是活出了众女羡慕的样子。   沈繁花的目光有些奇怪,向淑澜这一胎没保住?   听到众人的恭维,向淑澜笑笑,她也觉得有点奇怪,近来朝廷事多,长公的品秋宴皇上本不欲亲临的,甚至都已经亲自挑了一份礼物让她带来,没想到临出门了,又改变主意与她一道前来。   思及此,她的目光落在沈繁花那张上妆后越发显得精雕玉琢的脸蛋上,接着哂然一笑,若是两年前,她会非常忌惮,如今嘛,即使她再楚楚动人又如何,身为臣妇的她永远都不可能追得上自己了。   “永平侯夫人,这桂花酒喝着不错,你尝尝。”向淑澜道。   沈繁花不得不站起来谢赏,“臣妇谢昭仪娘娘赏。”这是借花献佛吗?   身为作家,本就心思细腻,向淑澜说话虽然亲切,却也摆出了后宫嫔妃的架势,以示君臣有别。   这个隐约的下马威,沈繁花感受到了。她心里也在发愁,她之前就想过,要完成任务,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江山不改,绿水常流,只要皇帝不死,向淑澜就没机会染指皇权,大周就不会名存实亡。   在这个前提下,身份就很关键了。皇帝的姐姐,皇帝的妹妹,皇帝的母亲,再不济,皇帝的女人,哪个不比一个臣妻的身份方便,容易成事?也怪她大意了,没有问清楚自己入世的身份。   沈繁花这一身份,真的不如皇帝身边人方便行事。   好吧,穿成沈繁花也不是不可以,在她未嫁之前,她直接进宫便可。   但现在呢?现在想要帮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得绕弯子,毕竟开国皇帝,明君潜质,怎会与臣妻勾勾缠缠,有损名声? 第七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七天   见礼过后,没多久,长公主就喊散了。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这样的宴会,吃喝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结交人脉,或者相熟之间的人借此机会相互间联络一下感情。   沈繁花出嫁前也是有三两好友的,比如镇国公府的郑柔,顺宁侯府的陈雪,还有吏部尚书家的苏卿卿。   这几人,说是好友,其实称作姐妹更合适。这几个小姐妹正是她爹结义兄弟家的孩子,也算是她叔伯家的孩子了。   陈雪方才频频看向她,只是碍于她跟在长公主身边,没敢凑过去,等长公主喊散,她就赶忙过来将人拖走了。   陈雪拉着她来到了三人小聚的亭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身打扮,才算不辜负你这张脸,便是站在昭仪娘娘旁边也不会黯然失色。”   苏卿卿亦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刚才我差点都不敢认了呢。”   沈繁花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两年原主的穿着打扮真的荼毒了一群亲朋好友,所以她今天稍作打扮,他们的反应才那么大。   “雪儿,慎言!”郑柔为人谨慎,方才隐雪那话就差没直说她沈繁花艳压向淑澜了。   沈繁花笑笑,没有说话,她这没有呵责说教两句态度就已经表明了她站陈雪了。   莫怪乎她们看不上向淑澜,他们家获得的功勋爵位都是一刀一枪流血流汗打拼出来的,向家是靠献城而来。   皇帝所站的角度和臣子的不一样,从结果上看,是一样的,都是获得城池获得人口。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那份情谊是不同的,大势已去之后识时务的倒戈岂能与长久的追随相比?   或许向家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有向淑澜义无反顾的入宫。   面对郑柔的谨慎,陈雪不高兴地噘嘴,没有反驳,而是顺势模糊了话间的重点,“本来就是嘛,这两年繁花姐穿得越发寡淡,就差和那啥时没两样了。”   沈繁花会意,白了她一眼,“你还可以直接点。”   “还要怎么直接?”苏卿卿好奇地问。   要想俏一身孝,陈雪刚才的话就差没直接说她穿孝服了。   “她不敢。”一旁的郑柔笑道。   陈雪跟着呵呵傻笑。   郑柔道,“不过阿雪的话虽然直了点,但也没说错。这两年,你为许君哲改变太多了,变得都快让人不认识了,他许君哲何德何能?”   是啊,他何德何能?沈繁花内心赞同。   她们所在的亭子有点偏,丫环们陆续上了茶水点心。   四人也不出去,就在此处聊聊彼此的近况。   聊天的时候,沈繁花发现苏卿卿眉头间似有轻愁,不由得关心道,“怎么了这是?”   还不待苏卿卿说话,一旁的陈雪就愤愤地接话了,“还不是李家!”   “李尚书家?”   “就是他们!”   “怎么了这是,我记得苏家和李家不是定亲了吗?”   “卿卿姐就是为这事发愁了……”陈雪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一下子就将整件事情说完了。   苏卿卿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无奈地看着她,索性这里沈繁花和郑柔都不是外人。   沈繁花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苏卿卿的未婚夫李二三年前闹着要退亲,被李尚书压下来了。紧接着李老夫人去世,李二借口祖母的死守了三年孝,前阵子才出了孝期。   李二欲退亲的风声当年苏家也隐约听到了,正等着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做呢,哪里知道就遇上李家大孝。苏家自不好在那当口提这亲事,即使是退亲都不好提。于是这门亲事一拖就是三年,好好儿的姑娘白白耽搁了三年。   除孝后李家是来提亲了,但苏家这边暗地里试探过李二,他整个人扭扭捏捏的不给个痛快话,还借酒浇愁,可把苏家气得不轻。   最后,陈雪气呼呼地道,“李家真是害人不浅!”   确实,沈繁花赞同,但她还算理智,问道,“李二退亲的原因是什么?”李二和苏卿卿订的是娃娃亲,打小就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如果一开始就不愿意,早些私下解除了婚约啥事也没有,但到了现在才说,白白蹉跎了人家姑娘的花期。   “这家伙喜欢他表妹!”陈雪咬牙道。   “他们这是要亲上加亲?”近亲结婚,也不怕生出个智障来!   陈雪瞪她。   等等——沈繁花才想起,李二就一个表妹,还是入了宫的。   她摸了摸鼻子讪笑,“一下子没想起来这茬。”   亭子后面,在为首的男人停下来后,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   李家的表姑娘,岂不是曹修容?长公主附马没想到抄小路经过会听到这等秘辛,他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偷瞧了圣上一眼,从他面上看不出喜怒。但设身处地地想想,宫外有男人对自己的嫔妃一往情深,是个男人都会觉得不悦吧?   长公主附马默默地为李尚书点了一根蜡,但内心并没有太多的同情,也怪李尚书治家不严。   皇帝倒没有像长公主附马猜测的那样,龙心不悦。   若问他内心的想法?这些事他不管,他给了入宫的名额,却并未强迫任何人。这是恩典,他们也可以拒绝。但既然选择入宫,扫尾的工作就得做好。当然,做没做好他不管,最后真闹出事,他就只管罚。   许是心里有鬼,男人堆里的许君哲听出来了亭子里沈繁花的声音,他很想上前斥责一声,阻止她们再说下去。但皇上没动,他也不敢擅做主张。   陈雪发愁道,“卿卿姐该怎么办呀?”   这事吧,还得苏卿卿自己拿主意,因为人生的路是她自己在走。别人的意见只是参考,毕竟他们也不一定对,更何况外人可不会为他们的意见负责,一定要听听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这样即使走错了,也不会后悔拿自己的人生替别人的意见买了单。   沈繁花问她,“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我也不清楚。”苏卿卿很迷茫,现在李家的家长们在努力促成婚事,李二的意见不重要,只要她一点头,这婚事就能成。只是她还未嫁,自己未来的丈夫心里就住着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她也害怕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争不过他心里的那个人。   “其实那句话说得好,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万事开头难,我觉得过了最初的那段时期就好了,他会看到你的好的。你们说呢?   “话是这样说,但怎么那么不得劲呢。”陈雪有些丧气地说完,就往桌上一扒。   郑柔示意沈繁花说话,苏卿卿也期待地看着她。   此时沈繁花正剖了一颗松子在吃,有些含糊地道,“确实,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更难。”   郑柔:……这话现实得让窒息。   陈雪一个没崩住,扒在桌子上笑得一颤一颤的。   苏卿卿满脸无奈,她想要的温言软语的安慰,而不是冷酷的事实。   “还有一点,男人都是贱骨头。今天他李二碍于父母之命娶了你,哪天他掌家了,定然要出了这口气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当然,若是你苏家能一直压着他李家就会好一点。”   这话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听着就叫人害怕。没见苏卿卿脸色都煞白了。即使沈繁花后面补充的那句话也没叫她好过一点,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家族能长盛不衰,结个亲,还得防备自己的亲家,太累了。   沈繁花很认真地看着她道,“其实你苏家家世不差,你人也不差,何必挑那么辛苦的一条路来走呢?你可千万别过分高估自己,觉得自己能改变男人,要知道改变自己是神,改变别人是神经病。”这个道理她前世在她闺蜜身上感受了个淋漓尽致,和她说这些,就怕她脑子一热去捂石头。   亭子外的长公主附马听到这里,忍不住瞧了许君哲一眼,虽不知沈繁花后面那句话中的神经病是何病,但她能说出这番话,就表示了她也有如此清醒的认知,叫人侧目。   “繁花,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郑柔不赞同地道,“况且李尚书为人还是挺好的,家风也不差。”   沈繁花嗤笑,“李尚书为人好是好,但卿卿又不是嫁给他!这年头,子不类父的多了去了,我可不觉得那李二是个良配。”   “怎么说?”陈雪好奇地问,她记得沈繁花并不怎么了解李二这个人吧?怎么突然就下了这么一个评语?   苏卿卿一下子就被她的话吸引住了,对她接下来的话是既紧张又期待。   郑柔也看了过来,却像是对她的诡辩很是无奈。   亭子后的几个男人也露出好奇之色。   沈繁花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慢斯条理地道,“旁的不说,你说他对她表妹多一往情深,那也不见得。”   她要说别的倒也罢了,这点陈雪第一个就不赞同。   沈繁花直接打断她即将出口的反驳,快速地反问,“他深爱的表妹进宫了是吧?”   “既然那么喜欢,他李二何不剁了□□的二两肉进宫长长久久地陪伴对方?手起刀落,保证他父母再也不逼他,他也不用再为难了。”说这话时,可能是感同身受吧,沈繁花的语气有些凉,“结果呢?连□□都不敢剁,配谈什么喜欢?”   她这番话一出,在场三女都瞪大了眼,然后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个个都羞红了脸。   陈雪那小丫头捂着脸,这话也太……太放肆了,但是又好有道理啊。   好凶残!   是个男人都不愿意!   亭子外,几个大男人听完这话,只觉得□□凉飕飕的。   许君哲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   只有景熙帝旁边的魏公公煞有介事地点头,永平侯夫人说得对,李二对他表妹确实是爱得不够深沉。想他当初,他家主子入主皇宫当了皇帝,他为了能长久陪伴在他身边,毅然就去了那孽根。主子知道后直摇头,说拿他没办法。   语出惊人之后,沈繁花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咋了都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不是说很爱吗,至死不渝,现在又不是让他去死,他都不愿意,这感情想必也就那样了。”   一声忍不住的轻笑声从她们身后响起。   有人偷听!   她们仨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去看,只见为首之人,成熟俊美,浑身萦绕着一股不怒而威之势,星目里满含笑意。 第八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八天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瞬间,亭子内外,跪了一地人。   景熙帝赵默抬脚入了亭子,大刀金马地坐下,随后叫起,“都起来吧。”   刚才那番话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众女对视一眼,内心忐忑。   沈繁花刚好落在后面,仗着一时间没人注意到自己,控诉地看向刚才负责望风的绿倚,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么多人靠近也不给她通风报信一下?   绿倚惭愧地低下头,那是皇上,她哪里敢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哦?   想起刚刚她说过的话,沈繁花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形象啊。   皇上瞧了一眼还在那里和丫环打眉眼官司的小丫头,摇头失笑,她的气色较上次在宫宴中见到的时候要好上一些。   “方才在说什么?”   说什么您方才不是听见了吗?沈繁花暗暗腹诽。   郑柔乃镇国公嫡幼女,身份是在场几女中最高,除了沈繁花外,又正好站在最前面,只见她福了福身,仪态妍妍,语气却沉稳地回话,“回皇上,只是几句闺房私话。”   景熙旁点了点头,又见沈繁花躲在后头,一副左顾右盼轻易不往前凑的模样。可她两颊飞红,不知是因为方才的孟浪之语教人听去,羞了,还是因为怕他?   这丫头一直以来都怕他,他都无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揍过她呢,可他翻遍了记忆,从来没有过。他见她,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特意放柔了表情和声音的。想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才三岁,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当时将她抱在怀里,真恨不得摘天上的月亮星星给她。   他估计不知道,大概是他整个人不管是身高体魄还是气势都太有侵略性了。原主的性子说好听点是乖巧,其实是带了些怯懦的。他这样的男人,会让她下意识感到害怕。而拒绝入宫嫁给许君哲,是原主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才做下的决定。   御前由郑柔应付着,沈繁花不由得有些走神了。   众所周知,一个王朝进入末期,多半会出现朝廷腐朽,天灾人祸,民生多艰。   赵氏王朝起于微末,大周建国最初的基石是结义七兄弟的小团体。她爹和皇帝赵默正是其二,另外五人在世的还有三位。   葫芦娃七兄弟,不,结义七兄弟中,她爹沈清是个读书人,家里是地主,略有几分产业,娶了私塾恩师之女为妻,很有智慧,也是早期团体中智囊军师一般的存在。   而赵默行六,是个打铁匠,有一把子力气,外出拜过几年师系统地学过武,再有就是那手祖传的精湛的打铁术了。但他为人却是最为仗义,结交了无数朋友,极具人格魅力,最初的班子都是因他而凝聚的。   其余五人,或有钱或有地,各有作用。   十几年征战,地盘和军队势力从无到有,其中艰难困苦不消细说便可想象。   结义七人,大家都各有功勋,而皇帝的位子只有一个。这个问题最初的时候并不明显,但随着地盘越打越大,难免有人起了别的心思。   赵默之所有对沈家最为亲厚,一切皆因最初的整个团体大半是靠沈家的钱和人撑起来的。可以说,他是在沈家父子战死后,接过了起义的担子,两家兵合一处,从而奠定了他核心的地位。后面他表现出来的强大,才让所有人渐渐归心归附。   从举大义到打下京师,历经十多年,有人死在了途中,有人背叛了,那个少年也一路成长着,成了强大可靠的男人,更多的人渐渐臣服于他的带领。   挥军入师之时,结义七兄弟仅余四人了。   江山打下来之后,赵默不是一个不能容人的,并没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想法,仅收回了大部分兵权,其余则论功行赏。   人死,功劳却不可磨灭。   所有立下过功勋的,皆有恩封。   其功勋亦能惠及家人,他们的家人或得到一些财物,或者得到一些特权,比如在税收上的优惠或者在子孙读书上的便利。   俗话说,动乱日久,民心思安。加上赵默登基后颁布的各项安民政策,一时间百姓归心,天下初定。   别的且不论,单这一点,赵默这天子就做得很不错。   沈家也得到了隆厚的追封,对于她这个沈家唯一剩下的女儿,他甚至想召选入宫封为妃子,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但不知为何,原主极是惧他,到了什么地步呢,到了不敢直视或者与之对视的地步。所以沈繁花搜寻记忆,才发现对于他的印象寥寥。   景熙帝又和她们各说了几句话,主要关怀了他们府中的老人身体健康等情况,并不厚此薄彼。只字不提方才无意中偷听到的话。   这事之后,苏卿卿回去和家人一说,苏尚书如火烧屁股一样火速前往李家商议退亲一事,不过这是后话了。   长公主附马是个人精,看出来皇帝的谈话兴致不高,于是上前一步道,“皇上,是否该起驾了?先前长公主那边已得了皇上要过去的消息,久候不至,臣恐怕她会担心。”   “那便起驾吧。”景熙帝经过沈繁花身边时,顿了顿脚步,“繁花丫头,跟上!”   大家也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人,都识趣地落后一段距离缀在两人身后。   沈繁花仅落后景熙帝半步,看着前面的人,她默默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她估摸着对方估计有一米八五吧,因为自己一米六三的身高只堪堪到他肩膀。   从后面看,两人几乎是并排着相携而行,男人高大挺拔,龙行虎步,女的娇俏可人,身姿窈窕。   许君哲看到这画面,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不安。   “身子可好些了?”皇帝关怀地问道。   沈繁花正要回答,不料被裙摆拌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啊——”御前失仪,她完了。   “小心!”   景熙帝不愧是行武出身,反应就是快,只见他右手手臂一纵一揽,一个回旋,牢牢将她压向怀中,避免她摔个狗吃屎。   纤细的腰肢,满怀的馨香,以及胸前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的两团柔|软,景熙帝有些不自然地往后撤开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繁花抬眼的瞬间,撞入一双关怀备至的眼眸中,“还好吗?没吓着吧?”声音低沉悦耳,带着隐隐的磁性。   只一眼,沈繁花就觉得自己药丸。成熟美男,宽肩蜂腰大长腿,正是她最喜欢的类型。他整个人,俊美中带着阅历,沧桑中又不会显得死气沉沉,如同经年的老酒,醇香中不掩辛辣,让人闻之即醉,醇而勾人。   关键是他经常锻炼,体脂少,撞入他怀中的那刻,胸膛硬邦邦的,那只结实有力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男人滚烫的体温隔着衣物传递给她。   沈繁花没说话,只呆呆地望着自己,景熙帝有些不解,以为她被吓着了。他想像待孩子一样抚一抚她的背以示安抚,又想起她如今已经嫁人了,遂罢。   不过她呆呆的样子虽无方才的灵动,却别有一番乖巧,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她安安静静地被大人抱在怀里,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这等变故,让后面缀着的人看了个正着,纷纷围了上来。   听到脚步声,她受惊一般,连忙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撤出。   许君哲一马当先,将人往后扯了几步。   “怎么连走个路都走不好?”许君哲责备地道。   差点摔倒,然后被皇上给救了,沈繁花现在都还惊魂未定呢,自然不能迅速地反唇相讥。   许君哲的态度让景熙帝皱眉,“行了,不就是没当心吗,别责备她。”   长公主附马眉心一跳,想起了当初他和长公主成亲前和他说的话,他说,长公主要是有做错的地方,让他这姐夫别打也别骂,来和他说,他来处理。那时和现在,何其相似?   在场众人可算是领会到了皇上的护短,许君哲身为沈繁花的夫君,对她说话语气重一点都不行。   沈繁花眼眶一红,感觉到老委屈了。   景熙帝看到刚才那一幕,再思及方才语出惊人的小丫头,寻思着这丫头是不是被欺负了?因为那样的话,显然不是她以前能说出来的。   于是他对沈繁花说,“日后你若是有为难之处,尽管来寻——”他顿了顿,“长公主。她自会替你做主。”   一旁的长公主附马闻言点了点头,命妇女着确实可以入宫走动,以示恩宠,但如今的宫中,无太后等长辈,又无皇后,她一国公府之女侯夫人,进宫拜见谁呢?当然,她可以面圣,可她毕竟嫁为人妇了,不便经常出入宫中去见皇上。来寻长公主,确实是最妥当的办法了。   沈繁花吸了吸鼻子,道,“如果她做不了主呢?”   许君哲听到这话,眉头一跳,还未等他出言解释,就听到皇上表态了。   “那还有朕!”   沈繁花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众人闻言,真心羡慕了。   许君哲突然间无比庆幸她没入宫,不然真的是一个大麻烦了。 第九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九天   亭子离举办品秋宴的园子并不远,只一会,一行人就回到了园子。   众人行礼躬请皇上圣安之后,也发现了跟在皇上銮驾后面的众女。   向淑澜自然也发现跟在皇帝身后的沈繁花,笑容就是一顿,然后才款款迎向君王。   向淑澜那细微的动作被一直留意着她的沈繁花发现了,她不由得玩味一笑,看来向淑澜她对自己真是忌惮非常啊。   向淑澜发现皇上的心情很好,皇上身居上位多年,不说喜怒不形于色吧,至少旁人难以觑见他的情绪波动,除非他愿意表露。而她能察觉,则多亏了她平日的细心观察。   一旁长公主笑着问沈繁花等人,“你们这是去哪了?正想派人去找你们呢。”   沈繁花回道,“咱姐妹几个许久不见,便去了湖边的那处亭子叙叙话。”   “我们从那边过来,恰好经过那亭子就遇上了。”长公主附马在一旁解释。   向淑澜站在一旁轻声问,“皇上,发生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其实近来景熙帝的心情并不太好,因为下面的人来报,因六七八月份下雨不多雨水不足,好几个地方受到较大的影响,粮食欠收。这个冬天百姓们怕是难过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景熙帝笑着摇头,并未作答。   两人的互动,沈繁花都看在眼里。显然向淑澜很在意皇帝的回答的,这样看,向淑澜对景熙帝还挺有感情的,原著里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地对他下手了呢?   这会,许君哲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直挨近她,甚至还想牵她的手,让她烦不胜烦,她是傻了才会配合他在这个场合秀恩爱!   待她再一次挣脱他的手时,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想警告他安分点。   许是动作过大,被向淑澜眼尖地发现了,她顿时笑着调侃,“繁花,怎么了,和侯爷闹别扭了?”   沈繁花抿着嘴不想说话。   倒是许君哲,装作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让诸位见笑了。”   “繁花,你和侯爷好好的,别让皇上和本宫担心。”   咋,宣示主权呀?皇上担心她这个名义上的侄女是应该的,可她一昭仪,又非皇后,敢和皇上放在一起?   沈繁花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这两人,一个野心勃勃,一个色胆包天,连皇上的妃子都敢肖想,渣男贱女,如今站在一起般配得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着两人一唱一喝,沈繁花觉得她一身的洪荒之力要忍不住了,“昭仪娘娘,您说这话,是想当我皇婶呀?就不知道我皇帝叔叔答不答应了?”她歪了歪头,语气一派天真。   此话一出,满园寂静。   向淑澜一时语塞,这让她怎么回答?   景熙帝看了过来。   陈雪双眼放光地看着沈繁花,好样的繁花姐,杠还是你杠。   沈繁花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向淑澜的不喜。向淑澜不喜她,那是一定的。两人对彼此的观感都心知肚明。   而她现在已经确定了,皇帝是很看重她这个沈家剩下的唯一的血脉的。在这个前提下,她不想和向淑澜虚与委蛇,因为这样反而会让友军(比如皇帝)迷惑。她适时地表露自己的喜恶,那他一定会顾念她的感受,向淑澜别想轻易上位。   在皇帝跟前,沈繁花这么明显的针对,让许君哲又惊又怒,“繁花,你咋说话的,昭仪娘娘是好心。”   第二次了,景熙帝若有所思,夫妻俩从见面到现在才多久,这已经是许君哲第二次责备她了。   向淑澜勉强地笑笑,“是啊繁花,你误会了。”   看她服软,许君哲心痛不已,她沈繁花何德何能?!   沈繁花撇了撇嘴,没说话。   可落在景熙帝眼里,就是‘我有委屈但我不说’的样子。   沈繁花刚才那句反问是有那么点放肆了,但自始至终,皇帝都没有出声责备一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气氛挺僵的,加上又不是什么大事,非得辩个明白,所以长公主上前打圆场了。   正如她所想,这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大家都肯给她这个主办方面子,一时间,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皇帝看了一眼桌面上摆放的文房四宝,笑问,“你们方才是在吟诗作画?”   长公主接话,“闲来无事,贵女们便展示了一下才艺,皇上,快来瞧瞧昭仪娘娘的这副《原野秋景图》。本宫觉得当为魁首,皇上你觉得呢?”刚刚向淑澜被沈繁花落了好大一个脸,她身为宴会的主人少不得帮忙描补一二,也算是帮一下繁花丫头吧,免得她记恨在心。   景熙帝看了一眼,颔首,“嗯,确实是不错。”   这会,有位公子出言道,“昭仪娘娘这幅画若是愿意出售,某愿以一千两的价格购买。”   如今的物价,普通大米十二文,上等大米二十文,粗面粉十文一斤,鸡蛋挺值钱的,需要三文钱才能买到一个……   一千文钱等于一贯,一千两就是一千贯钱,这副画价值很高了。   “画作卖出的钱,臣妾愿意捐出来,供朝廷购买过冬物资。皇上,您觉得如何?”向淑澜双眼晶亮地看着景熙帝。   其余人纷纷响应。   “昭仪有心了。”   看着这一幕,沈繁花心道:行叭,好好的品秋宴,最后弄成了慈善晚会了。   这时,一位年轻的妇人笑着说道,“永平侯夫人,郑姑娘、苏姑娘、陈姑娘,不如你们也来露一手?略尽绵薄之力也好啊。”   听到这话,陈雪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他们几家起家前,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有底蕴的人家,之前自然也没接受过什么贵女教育,自然不精通琴棋书画这等高雅技艺。再者如今有向淑澜等人珠玉在前,她们出来岂不是真真的献丑?   紧接着,那人又来了一句,“当然,不会的话,不用勉强。”   沈繁花当然就慢悠悠地拒绝了,“我不会,就不献丑了。”   陈雪连忙跟上,“我也不会。”   丁春兰目露轻蔑,就差没直说不堪为贵女了。   啧,这鼻孔朝天的,看不起谁呢?沈繁花惊诧莫名,向淑澜的无脑吹?替她找场子的?一大早的,脑子忘在家了吧?   沈繁花的猜测没错,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向淑澜出嫁前的闺中密友,嫁给了一位年轻的御史,正正经经的御史夫人。   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沈繁花只觉得好笑,比起她,旁边的皇帝才真的算那啥吧?   铁匠出身的他,一开始也仅是识一些字,不做文盲罢了。后来起义后,打仗之余,为了能读透兵法,倒是跟着她爹学了不少知识,离精通琴棋书画这些还远得很。登基后又得花时间处理国事政事,民生社稷,还是没有时间去学这些。   果然就听到一旁的景熙旁语气淡淡地道,“琴棋书画可以陶冶情操,也可以称作附庸风雅,会是不错,不会,也没甚可丢人的。”   丁春兰脸色一白,她这会才想起来皇帝的身世!她刚才那番作态,针对的是沈繁花,却无形中将皇帝给囊括进去了。   丁春兰蠢是蠢了点,但也算是己方势力,加上又是为了她才无意中得罪皇帝的,向淑澜不得不出言捞她一捞,“皇上,丁夫人不会说话,但心却是好的。她估计是想着,多一个人就多出一份力,也能多救助一些百姓。”   丁春兰在一旁不住地点头,是的,她就是这么个意思。   话题一下子又被向淑澜扯回捐赠御寒物资上头,在方才众人都有所表示的前提下,沈繁花等人也不得不表态了。   可是,她们捐得越多,反而是给向淑澜这个牵头者增砖添瓦,成就她的好名声。   一想到这个,就好气。   沈繁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御寒物资,其实就是棉衣棉服,薪炭粮食等等,今年的粮食棉服皮毛等都是有定数的,大笔的银钱扔进市场,只会抬高物价罢了。   除非他们大周能和北方游牧民族交易,往常,他们中原偶尔也会和北方游牧民族做交易,交易物品主要是粮食、盐、茶叶、丝绸等物品。   但对方也不是傻的,定然会趁火打劫。在冬天,茶叶丝绸这些都不是必须品,对方肯定会更愿意用粮食来交易的。   而对大周而言,粮食又是过冬的必须品,且今年粮食欠收,自家都不够用呢,自然不能交易出去的。这就陷入了死循环,这条路走不通,除非能另辟溪径。   随即她想到了玻璃,制作配方她已经拿到了,回头她就将作坊开起来,除了生产水银镜之外,她还能得到透明的玻璃。   她完全可以弄一个大型的冬季大棚蔬菜基地,没有塑料薄膜,就用玻璃,解决冬天吃菜的问题,只要制作成本不高,就完全不是问题。   想到这个,沈繁花露出开心的笑容,“皇上——”   “我虽然不会画作,但再过两个月,我送您一份礼物。保证您一定会喜欢的。”   “好,那朕就等着了。”况且她的画作,他这里都没有一副呢,若是她真画了,自己必然得让人买回来的,银子不过从左口袋倒腾到右口袋,麻烦。   沈繁花琢磨着,两个月应该有成品了吧?   他们这番对话并不避人,听到的人都在心里琢磨开了,永平侯夫人会送皇上什么礼物呢?又是什么样的礼物,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倒是向淑澜,认为她这是用拖字诀,而皇上竟然护着她由着她,心里顿时气得不行,暗暗地咬牙道,她倒要看看,两个月后她沈繁花会送出个什么东西!   又坐了会,景熙帝便摆驾回宫了,时间不早了,也是真的忙。 第十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天   今天这场宴会,沈繁花收获很大,但也累人。   回去的路上,她选择闭目养神,无视了许君哲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许君哲一路跟着她回了内院。   到院子门口时,沈繁花停止脚步看向许君哲,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今天不去书房了?”   许君哲觉得她语气怪怪的,似指非指,像是知道什么,但他只能装作不知,微笑道,“为夫想起来好久不曾陪你好好用膳了,今天先不忙去书房了。”   脸皮倒厚,沈繁花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句,“随你。”   沈繁□□直回了寝房,他刚想跟进去,就被一旁的红芍拦下了,“侯爷,夫人要沐浴,您先到客厅喝杯茶可以吗?”   许君哲发现他现在竟然进不了他俩共同的寝房?他正欲发怒,但思及沈繁花的转变,这人像是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激化矛盾,只得按耐下来。再者,不用睡一起,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再者,今天他心绪波动得厉害,也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最终,他踌躇了一会便回了前院。   沈繁花正在耳房沐浴,热水是一早就备好的,在小厨房用碳火温着,她一回来就能用上。   她一点也不担心许君哲硬闯乃至霸王硬上弓,而且她先前特意从沈家的庄子里召回那么多人可不是吃素的。   她可不是原主,一颗芳心系在他身上,做什么事都站在他的立场去想,束手束脚的,当没了感情的束缚,他是哪根葱?   洗澡的时候,她趁机查看了一下琥珀珠,发现气运值涨了六千八百点,眼睛顿时瞪得圆溜,发了发了。她能说向淑澜不愧是BOSS么,小小击打一番,就吐了那么多气运出来。这么多气运值她要干点什么好呢?   就在这时,琥珀珠内一直作为装饰用的净尘树蒙上了一层灰,然后琥珀珠提示她需要给净尘树喂气运值了。   沈繁花顿时心生一股不了的预感,她颤巍巍地开口,“需要喂多少?”   “三千八。”这是琥珀珠给出的答案。   果然,不好的预感成真,这是见不得她拥有大笔气运值是吧?   “不喂行不行?”她在心里问。   “后果自负。”   “这珠晶莹剔透的净尘树是干什么用的?”   “目前无可奉告,等到了时机,你自然就知道了。”   她总觉得这鬼工智能很阴险,不喂的话,将来她指定后悔,所以沈繁花心疼得直抽抽,还是决定喂了。她决定一下,气运值立即减了三千八,而那株净尘树则一下子就恢复了晶莹剔透的模样。   沈繁花的意识没有在里面多呆,就怕多呆一会,看到没了大半的气运值,会让她感到窒息。   翌日,沈繁花正在会见她名下各产业的管事们。这些人都是沈家和她外祖高家放出去的老人,忠心自不必说。况且沈家给的工钱和奖励都是很合情合理的,能力强的就多拿,能力平平的也能过上中等偏上的生活,再加上这年头对背叛者很严厉的律法,自然没有人愿意去走那旁门左道。   还有就是,这些老人都知道原主先前的打算,待生下两个及以上的孩子,就让其中一位姓沈,继承沈家家业,以及延续沈家血脉。   沈繁花和他们逐一见面后,暗暗点头,对她那便宜老爹看人的眼光很是佩服。   最后,她留下一位叫张翼的管事,将筹备玻璃作坊的事交给了他,还包括了制作配方,并且叮嘱他要注意保密。张翼弄清楚那叫玻璃的是何物之后,就已经严阵以待了,她的叮嘱,只让他更加谨慎。   送走了张翼,已经是下午了,太阳不烈,晒在身上反而暖洋洋的,沈繁花让人搬了一张竹榻放在院子里,还让人备了些清茶和点心,她欲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她这悠闲并没有享受多久,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在丫环的提醒下,沈繁花坐了起来,托腮看着已经踏入院子的许君哲,她以为经过昨天,他会消失好几天呢。这会才申时二刻吧?这是下了值就到她跟前刷存在感来了?   许君哲开门见山地道,“繁花,我们谈谈。”   “好啊,你想谈什么?”注意到他嘴唇很干,沈繁花示意红芍给他上白水,倒不是体贴他,而是杜绝他找借口发作她院子里的人。毕竟她同为主子,怎么怠慢他都无所谓,但是丫环们就不行了。   许君哲憋着一口气,端起水来闷头就灌。   “是这样的,我今天接了个差事,主要负责品秋宴上那些贵女们画作的拍卖事宜,现在需要你帮个忙。”   沈繁花心思一转,隐约有个念头,“你先说说看。”   “拍卖宴会上,我需要一位在文坛上地位崇高的人出席,顺便帮忙敲敲边鼓,也好让我们能顺利筹集到更多的款项。我觉得咱们外祖就很合适。”   她外祖高昀?她能说许君哲真有眼光吗?她外祖家世代教书,本就桃李满天下,身负盛名。而且他能教出她爹沈清这样的智者,确实不愧为当今的文坛泰斗。   这样子的人物,许君哲竟想让他给向淑澜作配?她配吗?   许君哲看沈繁花没说话,以为她在考虑,于是右手覆上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柔胰,更加软语温言道,“你就当帮帮为夫,嗯?”   沈繁花没想到一时气急走神竟被他握住了手,当下站了起来,用力一抽,将手抽了出来,然后居高临下地将他打量了一遍,嗤笑,“你人长得丑,想得倒挺美的。”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帮我?”   “对,我不愿意帮你,更不愿意帮向淑澜!”   沈繁花的话是真不客气,许君哲忍着气道,“繁花,我知道皇上待你亲如子侄。但是,昭仪娘娘毕竟怀有龙子,以后的造化谁也不知道。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永平侯府,你是不是该对她客气点?然后结点善缘?”许君哲自以为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许君哲这番话倒让沈繁花想起了一些事。   皇上如今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大皇子十九,二十皇子□□皇子乃原配皇所出,但资质平庸,两年前,皇后弥留之际,众大臣上书请封大皇子为太子,皇上留中不发。在皇后那样危急的情况下,皇上都不松口,皇后撒手人寰时不知是否有怨?   情愿为先皇后守足三年,也不曾松口立大皇子为太子。   朝中大臣都是人精,都知道大皇子继位的可能性很小了。他们的目光不由得顺移到下面的三位皇子身上,可是等他们一扒拉,发现情况并不如想象中乐观。   二皇子比之兄长,也没优秀到哪里去。三皇子、四皇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还是奶娃,资质如何还看不太出来,离下注都还远着呢,且他们生母并不如何受宠,娘家实力也一般。   如此一来,他们的目光最终落在皇上登基时进宫的那群功臣之女身上。皇上登基之后,尚未有龙子出生,向淑澜肚子里的算是头一个,但离出生离长成,也还是好远呢。   一时间,大臣们泄气了,也安心办差了。   但是没想到啊,众臣熄心了,许君哲内心倒是火热得紧。   沈繁花看着他,“皇上春秋鼎盛,你想那么长远,皇上知道吗?”   许君哲也知道他方才的话有些过了,但他面上却一脸坦然,“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   沈繁花扭头就走,脸皮没他厚说不过他,加上一想到景熙帝会死,沈繁花的心情就很恶劣,当下连应付他的心情都没有了。   “等等,你不愿意回去请外祖,我去,你别从中作梗就当尽了你侯夫人的责任了。”许君哲冲着她喊。   沈繁花猛然扭头,他愿意怎么捧向淑澜的臭脚是他的事,但许君哲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就叫她忍无可忍了。   “许君哲啊许君哲,我且问你,运作此事,向淑澜或者她向家拿出了多少银子?”从许君哲这里,她就猜到他或者向家想给向淑澜刷名声声望了。   “她拿出了这副画,还拿出了不少自己的首饰。”这些还不够吗?   沈繁花看懂了他未尽之语,当下呵呵,好一招空手套白狼,“若无昭仪那层身份,她的画能值几个钱?”她昭仪的身份是皇帝给的,即使画作首饰拍卖,买家也是是看在皇家的面子上,去了头衔,她的画能值几文钱?   沈繁花的话简直让许君哲气疯了,厉声道,“慎言!你对昭仪娘娘如此不恭,就不怕她在皇上跟前吹了枕头风,害了你自己不算还害了我永平侯府?”   就在这时,门房匆匆而来,“侯爷,夫人,魏公公来了,魏公公带着皇上给夫人的赏赐来了,快准备接旨啊。”   许君哲只觉得脸被打得啪啪响。   圣旨里,一串的好话,称赞她质兰惠心、性秉惠和、淑慎有仪等等,接着便是一串的赏赐。   许君哲心里吐血,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她哪里质兰惠心、性秉惠和、淑慎有仪了?皇帝这分明是随便找个由头来赏她的。   沈繁花接了旨,送走了魏公公,当然大红包必不可少的。   这才侧身看向许君哲,神情似笑非笑“看来,昭仪娘娘的枕头风还不够厉害。”   许君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沈繁花才不管他,收圣旨收好,经过他身边时,用他俩才听到的声音说道,“许君哲,我最后警告你,你敢怎么做贱我外祖,我就怎么毁她,你信不信?” 第十一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一天   沈繁花先前猜测的不错,向家是打算为向淑澜造势了。   许君哲趁机领了品秋宴上那些贵女们画作的拍卖的差事,这事要做好,须得先筹集款项,后续还有御寒物资的购买问题以及发放等问题……   而且这事要做好,筹集到的款项就得足,所以之前许君哲才会将主意打到她外祖父头上,意图利用他在文坛的声望替向淑澜的画抬一抬身价。   这个提议被沈繁花狠狠地拒绝了。大概是发现拿她无可奈何,许君哲卯了劲地要将这事办好,同时他还得兼顾本职工作,果然忙得跟条狗似的。夫妻俩人最近几乎都没碰过面。   不过沈繁花无所谓,只要莫来挨她,她都懒理他。   还有就是这阵子许老夫人也忙,各处庄子的作物都收成了,出产开始结算,并陆续汇入侯府。   许老夫人喜欢揽权,新媳妇都过门两年了,她还不交账,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扔给了她一个管家权。但实际上原主连永平侯府有多少家底都不甚清楚。所以说,原主这个侯夫人当得挺不像的。   现在沈繁花倒庆幸,不必沾手侯府的财物,她有和离的想法,当然是和侯府的牵扯越少越好。   其实不仅是许老夫人忙,京城里各家夫人都忙。各府都进入结算期,每天都有不同的庄户人家将一车车的粮食作物拉入京城,给京城平添了几分喧嚣和繁华。   而且在许家母子忙着的时候,沈繁花也没闲着,毕竟她名下的产业也不少。不过所有的物资出产,在经过核对之后,她让人全拉回沈家去了。   看着一车车的粮食入库,许老夫人感觉很满足,终于缓解了一些近来因儿子从账房支出了一大笔银钱的心疼,更多的是大权在握当家做主的底气,皇上再看重沈氏这个侄女又如何?这个家还是她在当,她许氏只能摸到一点边边角角的管家权,那个活吃力又不讨好,正合适她干!   想到沈氏,许老夫人突然想起来她名下的资产不比侯府的产业薄,甚至有过之而不及,顿时连手上的蛋羹都不香了。   “今年沈氏那边的收成如何?”往年这个时候,她庄子上的出产也是一车一车地往侯府里拉,甚至得用掉侯府的两三个大仓库才能安置妥当。第一年见到的时候,她真吃惊之余又贼不是滋味。今年料想也是如此吧?   “这——”徐嬷嬷面露迟疑。   “怎么?”许老夫人疑惑,这事有什么难言之处不成?   徐嬷嬷终是无奈地道出了实情,“夫人那边今年并未用到侯府准备的库房,而是将全部的产出都拉回国公府去了。”   砰!许老夫人将碗用力地搁在桌子上,绷着一张脸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这段时间侯爷和夫人闹脾气了,侯爷都一连好几日都没回后院了。”   闻言,许老夫人先是一喜,她本就不喜儿子过于护着他媳妇。但一想到沈氏的所做所为,她又拉长了个脸,“如果我儿和她生气,那也一定是沈氏的错!”之前她儿子有多维护沈氏她是见识过的,就这样沈氏还不知足还敢和他闹脾气?   徐嬷嬷只能在一旁陪笑,主子间的事情她不敢随意掺和。   许老夫人想也没想就道,“明天让她恢复请安!”该给她紧紧皮子了,想必这回她儿子必然不会护着她了。   但许老夫人没想到的是,沈氏竟敢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前来给她请安,不过这是后话了。   此刻的沈繁花正指挥着小厨房的人给她做美食呢。   庄子送来的农产品里,她发现有黄豆。   大周目前的主食仍以稻黍稷麦椒为主,这会黄豆也是主食之一,吃法也仅止于穷苦人家都煮熟蒸熟了吃,富贵人家还会用它来喂马。   可以说现在的人对它的利用率低到了极点,而沈繁花身在侯府,主食自然是以米麦为主,这段时间她确实也没见过黄豆。   要说她来到这里,最不满意的就是饮食了。大周朝的饮食还是比较简单粗糙的,虽然身在公侯之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说实话,比起后世五花八门的美食,这里的饮食单调得可以。   这不,现在一看到黄豆,她就想到各种豆制品,从豆浆到豆腐,再到豆干,豆皮,豆豉、豆酱,酱油,忍不住口水直流。对了,还有豆芽,她可不觉得这里的人在冬天还能吃到绿油油的菜,嗯,今年或许可以,等她玻璃一做出来,就开始折腾大棚蔬菜。   沈繁花直接让人取了一部分黄豆出来,先泡上,然后转身进了寝房,她要用气运值兑换各种豆制品的做法。   豆浆最简单,这个她会,豆腐她知道要用到石膏,可说到具体的步骤她就懵圈了。还有后面的豆干豆酱等,她就只会吃罢了。   关于黄豆制品的各种做法的食谱不贵,只要六百九十八气运值就能兑换,沈繁花觉得自己也是有气运值的人了,大手一挥,换换换。   至于石膏,她吩咐人去药店问问看有没有。   没多久,她就喝上了香喷喷的豆浆。她院子里的人每人都分到一大碗,大家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香醇甜美的浆液,就很惊喜。   沈繁花只喝了半碗,她要留着肚子等豆腐脑呢。   等豆腐脑出来,他们就更惊喜了,特别是院子里几位有点年纪的嬷嬷,对这丝滑软糯入口即化的豆腐脑简直赞不绝口。   豆腐的工序特别多,还在制作当中。等豆腐出来,豆皮豆干也会有的。其余人则忙着制作豆豉、豆酱,酱油等物。   每个人都在忙碌着,但都是一边心和,一边说说笑笑,院子里热闹得就跟过年一样。   沈繁花寻思着,有了豆腐,怎么能少了鱼呢?鲫鱼豆腐汤,叫她想念得紧。   凑巧的是,这回一起送来的还有养在池塘里的鱼,都装在大木桶里送来,送来的庄子管事说,这是第一批,入冬前再把剩下的送来。   沈繁花身边的管这一块的王嬷嬷正发愁这些鱼怎么处理呢,听到主子说想吃鱼,连忙让人搬来一木桶的鱼,然后向她请求如何处理这批鱼。   看到木桶里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鱼,沈繁花双眼发光,仿佛看到了一道道以鱼为原材料做出的美食,豆腐炖鱼,酸菜鱼,鱼丸,豆腐鲫鱼汤……   王嬷嬷表示,即使这样吃,还是只消耗了极小极小一部分鱼而已。   沈繁花连忙问她到底有多少鱼?   王嬷嬷告诉她,“目前庄子送来的鱼有三千斤左右,这是第一批,最后一批应该还有两千来斤。”   也就是说,她有五千多斤鱼。   富贵!沈繁花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富贵。这和后世她银行卡里好几个零不同的感觉。况且这只是她入库的无数产出中的一种产物而已。   “这些鱼不能浪费了。”   她记得,今年的冬天是一个寒冬,大周挺不好过的,饿死栋死不少人。因为景熙帝登基这三年都实行轻赋税薄徭役的政策,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关系,导致朝廷收上来的税粮并不那么充裕。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等到今冬最冷之际,百姓最难熬的时候,朝廷想开仓赈济百姓,但因为受灾的地方很多,朝廷也照顾不过来。   那时,向淑澜他们用前期卖画卖首饰等筹集到的粮食布棚施粥时,就显得难能可贵了,还被称为有先见之明,尽管发挥的作用并没有吹嘘的那么大,但名声声望是刷足了的。   思及此,她准备再认真点准备过冬物资。   王嬷嬷点头,浪费自然是不会浪费的。   沈繁花说道,“这些日子天气还不错,在府外找个空院子,将它们都杀了,抹上盐,晒成咸鱼干吧。”都是粮食,希望到时能多救活点人命吧。   “要用盐吗?这样的话需要用到不少盐巴呢。”王嬷嬷有点舍不得,盐巴贵得很,抹一条鱼的盐都快抵上那鱼的价值了。   “那之前你们是怎么处理那么多鱼的?”   “杀了直接晾晒。”   “这样做成的鱼干,时间久了,会发霉或者有虫子啃食吧?”   “这也没办法,只能趁天气好的时候时常拿出来晾晒了,或者放在灶上用碳火的余温烤一烤。”王嬷嬷也是无奈,盐巴多贵呀。王嬷嬷没说的是,冬天哪有什么天气好的时候哦,用灶火烤,也是费时费力,加上鱼干量大,总有不及时的时候,导致到了春天的梅雨时节之际,吃不完的鱼干总会浪费掉一部分。   “你先别忙处理,容我想想。”说完后,沈繁花回了寝室。   不就是盐吗?她将晒盐法兑换出来就是了。   况且,她还想弄点酸菜呢。这时候酸菜也没出现,多数是晒成菜干,冬天人们就吃菜干。   现在她有了鱼,怎么能没有酸菜呢?   她知道酸菜有个快捷版做法,就是先将芥菜给晾晒半天,再放进锅里用开水一烫,最后捞起放进木桶里,倒上淘米水,再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压上大石头,封口。这样子来发酵酸菜,两三天就能吃了。   不过这样发酵出来的酸菜不耐放,耐放的是那种搓盐的酸菜,不用开水烫,就用盐巴搓一搓,然后码在缸里,再洒一层盐,再铺一层,再洒盐,直至缸满。这方法挺耗盐的,但耐放,吃一冬天都没问题。   她知道为什么老百姓喜欢晒菜干而不曾琢磨做酸菜了,因为菜干省盐,酸菜费盐!   不得不说,沈繁花无意中真相了。   沈繁花野心勃勃的想通过晒盐法改变这一现状,但等她看到琥珀珠内关于晒盐法兑换所需要的气运值时,她怀疑自己眼花了。   有没有搞错?晒盐法竟然要九万八千气运值?咋不去抢?三连问,可见沈繁花内心的崩溃和愤怒。运气值有多难挣她算是领教过的。晒盐法需要这么多的气运值,是想让她一辈子都兑换不到吗?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情绪波动强烈,琥珀珠内一行字显了出来:晒盐法关乎民生社稷,所需气运值当然高了。   “姓田的,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顶多打个半残)。”这只是高吗?这是特别的高!确定这是人干事?沈繁花内心猛虎咆哮。   (哈哈哈,他本来就不是人。)沈繁花看不到的地方,有鬼笑得锤地。   “抱歉,我本来就不是人。”   看到这句,沈繁花深感窒息,她仿佛能看到田曹官那张冷漠的脸,“就算是鬼也得讲讲武德吧?”   琥珀珠久久没有反应,完全无视了她的抗议。   沈繁花等了好久,终于确定抗议无效。   行叭,她认清现实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也算是富有的人了,却发现,她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第十二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二天   晚饭的时候,沈繁花喝上了心心念念的豆腐鲫鱼汤,纯天然无公害的食物吃起来味道就是鲜美。   她特意让厨房多做点,先让人送了点到寿春院。   剩下的,她院子的丫环婆子们都有幸分到一大碗,有鱼有汤有豆腐,那汤汁奶白奶白的,看着就好吃。更别提厨房在做这道菜时,那香味还直往鼻子里钻。待一入口,果然不负众望。   许老夫人吃着也挺好,特别是那莹白软乎的豆腐,她觉得特别适合她老人家的胃口。   当晚,徐嬷嬷就带着几匹布到来,说她孝心可嘉,老夫人赏她的。接着,话里话外倒是索要鲫鱼豆腐汤的方子。   赏她几匹布就想索要豆腐的制作方子?想什么美事呢?   沈繁花没松口,将人打发走了之后,次日收拾了仪容,带着部分食材和厨娘及食谱,去见了长公主,让她帮忙将黄豆各种衍生物的制作方法转交给皇上。同时,还附上一封信,里面表述了她对今年冬天百姓缺粮的担忧,以及如何利用这些黄豆衍生物的一些想法。   沈繁花始终觉得,酱油之类的,还是收归国有比较好。其他的如豆干豆酱等衍生品,就当作搭头吧,聊胜于无嘛。   今年全国多地因为干旱,粮食欠收。   大部分老百姓们手里的粮食是紧巴巴的,但大户人家不是啊,中产阶级也不是。   中产阶级手里有钱就有粮,大户人家名下有大片的土地,粮食他们是不缺的,但要怎么让他们主动将粮食拿出来,这是一个难题。   有了这些,从这些人手中抠出粮食来,应该会容易一点。   她自己当然也能运作起来,但她目前拥有的身家资产已经够惹人眼红的了,再多,也不过是数字的叠加而已。   反倒是皇帝,更需要它们。她不想景熙帝受制于人。同时她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个永宁侯夫人的身份,她不想亲自运作这事,就是不想让许家沾光。   沈繁花始终记得她是来打辅助的,同时也很清楚,皇帝就是她最大的靠山,正巧她有这个能力能帮他排忧解难,顺便刷一刷他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她觉得皇帝真拿了这些东西,必不会亏待她的。   她相信若运作得好,应该能筹集到不少粮食。若朝廷不缺粮了,向淑澜许君哲他们还能借此东风刷名声刷威望吗?她要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会将近午饭的时间,沈繁花征得长公主同意后,直接让厨娘烧了几道菜,鲫鱼豆腐汤、糖醋鱼丸、香干炒肉……   这日的午饭,沈繁花是和长公主一起用的。她带来的新鲜菜式也让长公主吃得很满意,她觉得皇上也会喜欢的。   用罢饭,饭后上茶的时候,沈繁花问长公主,“皇上最近还很忙吗?”   长公主点点头,“是挺忙的,月初的时候不是得启程前往皇家围场围猎吗?这次草原那边有几个部落也会前来,需要会晤,所以——”说到这,长公主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长公主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在长公主看来,沈繁花问起皇帝就够反常的了,再想起上次品秋宴时皇帝的交待,长公主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欲找皇帝做主。   沈繁花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了。   她想和离。   这事若是先和长公主说,长公主肯定会问她原因的。   她该怎么说?说许君哲娶她是别有用心?还是说将来许君哲会暗害了她的性命?谋害了她的身家?这些都还是没影的事,不能未罪先罚。至于两人成亲了,并未有过实际上的亲密,这点许君哲做得隐秘,她亦无证据。   她过来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没行动,因为师出无名啊。沈家仅剩下她一根独苗了,她虽然嫁人了,但也代表了沈家的门楣,她不能无理和离,给沈家蒙羞。   而且长公主身为女子,再怎么偏袒她,想法定然是偏保守的,估计会从许君哲那里着手,意图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吧。   这并非她想要的结果。   但如此这事与景熙帝说了后,他也同意,她就敢和许君哲摊牌!再怎么说,这事在她行动之前,总得和景熙帝打声招呼的。只是这阵子他忙,她也不愿在这当口给他添麻烦。   长公主看出来她有事却不想说,也不勉强,只是将这事记在心里,打算晚点入宫见到皇帝的时候和他提一提。   用过饭喝过茶,沈繁花就打算告辞了,加上一会长公主还得入宫一趟,时间富裕一点总归是好的。   不是外人,长公主也没和她客气。只是本来沈繁花只打算给她部分材料和制作方法而已的,但长公主觉得一事不烦二主,大手一挥,将她带来的厨娘给征用了。   等长公主入了宫找到魏公公时,皇帝正忙着召见大臣,完了还要批阅一堆奏折,总之忙得不可开交。   待长公主说明了来意,魏公公自然没有不肯的。立即让自己最得意的大徒弟带着厨娘和食材去了御膳房。   近日皇上操劳得很,胃口也不佳,可让他担心坏了。现在长公主进上来新鲜的吃食,那吃食听着还是永平侯夫人琢磨出来的,连长公主试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听着就令人期待。俩人真是有心了,知道心疼皇上,不枉皇上厚待她们。   临近晚膳的时候,向淑澜摆开昭仪的仪驾朝着御书房缓缓而来,身后的两个大丫环还各提着一个食篮。   后宫之中,皇上为尊,妃嫔们无一不是卯足了劲想讨他欢心的。近日他因为政务忙碌胃口不佳一事,消息灵通的嫔妃们都送了补汤或者别致的点心到御书房,御书房这边是收下了,入了谁的口就不得而知了。   入宫以来,她也偶尔送过几次吃食,据她埋下的眼线告知,她送来的吃食皇上都会赏脸用上一些。   这事让向淑澜颇为得意,他们向家乃世家,世家讲究的是底蕴,比如独一无二的菜肴和食谱等等,都是能彰显世家底蕴的东西。每一道菜肴都是独一无二的,烹饪起来是细致又繁琐,但滋味是真的好。   魏公公看到昭仪娘娘的仪驾到跟前了,那两个大大的食篮一看就是来给皇上送饭的,再思及里面正在用御膳的皇上和长公主,脸色一垮,哎哟,这叫什么事嘛。   嗯?向淑澜发现这姓魏的神情不对,猜不出原因,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于是她不动声色地道,“魏公公,皇上还没开始用御膳吧?这食篮给你,里面的两道菜是我亲自做的,一会你给皇上添上。”   魏公公道,“昭仪娘娘,这个您还是拿回去吧,皇上已经在用膳了。”   “嗯?”向淑澜的心一沉,被人捷足先登了?明明中午的时候皇上的胃口还是很不好的,听说御膳几乎原封不动。   “永宁侯夫人寻摸了几样新鲜的吃食,特意托长公主送进宫来让皇上也尝尝。”   这话魏公公说得眉开眼笑的,皇上这阵子一点都没有好好吃饭,今儿个听说来了新吃食,倒是来了兴致。上菜的时候,那几道菜是他亲自端的,哎哟,那几道菜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闻着老香了。   沈繁花?又是她!向淑澜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最后只勉强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   太监的活最是察颜观色,向淑澜尽管只是脸色微变,但魏公公哪里察觉不出来?说实话,昭仪娘娘压箱底的几道菜是不错,但今儿个不是有新鲜的嘛。   两人就在门口说话,若说里面的人听不到动静,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么久,却无人开门请她进去,向淑澜知道自己该识趣地退走了。   屋里,皇帝和长公主吃饭正吃到一半,虽然听到向淑澜和魏大伴的对话,但两人都未有多余的运作。   皇帝是只想安生地吃顿饭,不想应酬,长公主看皇帝如此,就更不会主动揽事了。   最后,向淑澜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吃罢了饭,姐弟俩移步到一旁喝茶歇歇。   “繁花丫头说,那些豆制品能起大用,是真的吗?”长公主问。   “嗯。”景熙帝惜字如金,想到今天他皇姐带进来的东西以及她的书信,思及她提及的事的可行性,他目光幽深。   闻言,长公主很高兴,“繁花那丫头运气就是好,有福气,竟然无意间从外乡人那里得来这些吃食的制法。”   景熙帝淡笑不语。   这是沈繁花替豆制品的制法来源找来的说法。   其实沈繁花也知道这借口多半骗不了景熙帝,她赌的是他护着她的那份心意,她相信只要她不想说,他也愿意陪她装糊涂。   皇帝很忙,长公主进宫的目的已经完成,而且时间也很晚了,就没继续在宫里耽搁,临行前才想起来告诉皇帝沈繁花可能有事要找他的消息。   景熙帝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第十三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三天   沈繁花本来打算等秋猎的时候见到皇帝,再和他袒白自己想和离的想法。没想到他竟然在百忙之中特意抽空出宫来见她,见面的地点就约在凤祥银楼。   沈繁花的变化那么明显,许君哲不可能不让人留意。他最近派人查了一下近期她与谁来来往比较密切,可惜并没有查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他只能让人继续查,包括她一天里见了哪些人,出门又去了哪些地方见了谁等等。   许君哲派人跟踪她,正巧,沈繁花也是一样的想法。   因为她收到消息,向淑澜回娘家了。   大周对妃嫔们的限制不是很严苛。不像后世那样,一辈子囿于后宫之中,回一次娘家是天大的恩典。   新大周朝规定,九嫔及九嫔以上的妃子,每年可回娘家一到两次。这算是特权,可用可不用,不用的话,过期作废。但年轻的妃嫔们为了避嫌,很少用到这个特权,特别是被皇上临幸之后葵水未至之时,更不愿意踏出宫门。就怕肚子里的真龙被人污蔑成鱼目。   向淑澜近来心情不畅,很憋闷,再者她正怀着龙胎呢,也无需顾虑那些污蔑的手段,于是将回娘家小住两日的诉求呈了上去。   景熙帝忙得很,这等小事他并不多费心思,大笔一挥,就批准了。   次日,昭仪的仪驾浩浩荡荡地摆驾向府。   排场这么大,沈繁花又没耳聋,自然就知道了,然后就安排下去了。   面对心心念念的人儿,沈繁花就不信许君哲不会假公济私一下。人在皇宫的时候就算了,现在人就在宫外,许君哲心里难免浮想联翩吧?那么好的借口,他不利用一下简直不是男人。   且说向淑澜回到娘家,和家人享了享天伦之乐,心情果然有所好转。可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许君哲托人带给她的秘信,信里说想见一见她,将拍卖会的进度向她汇报。   她拿着信,并没有立即下决定。   许君哲爱慕她,她是知道的。这点让她很愉悦,但也就那样了。从小到大,爱慕她的男子不知凡几。许君哲放在外面,看起来也是很优秀的,在她众多的爱慕者中也能名列前茅。   但这优秀吧,得看和谁比。她也是入宫后才意识到,皇帝那样的男人才叫极品。高大勇猛,权势涛天,关键是长得还有不赖,年纪越大越有味道。   俗话说,鲍鱼海参摆在跟前,她哪里还会惦记着走地鸡呢?   可惜的是,皇帝对她并未另眼相待,比其他妃子好不了几分,即使她现在怀孕了,也仅是叫宫人紧着她宫里的用度罢了。这才是最叫向淑澜郁闷的。   她一直拿着信发呆,她的心腹丫环抚琴却以为她想去又有所顾虑,不去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便道,“娘娘您要去吗?如果不想去完全可以不去,这永平侯也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真是胆大包天!”   向淑澜带入宫的四个心腹丫环全是打小培养的,深知‘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最是忠心不过,考虑问题时是完全站在她们主子的立场来的。抚琴觉得永宁侯的约见风险太大了,主子不去为好。   向淑澜收起信,“去吧。”   最近拍卖会由他在运作,在宫中时,她听人说起这事,说他弄得声势浩大。   此事事关重大,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而且,前些日子她得到消息,似乎皇上有重用他的意思,但近来却没有落到实处,难道是说许君哲近来太过忙碌,皇上有意等他忙过这阵子再决定给他加担子?想不明白,向淑澜也不想因这点小事而让许君哲这个大助力寒了心。   至于会面的地点,向淑澜没有选近郊安静的庄园,让他登门也不好。谁知道他们向府外有没有别家的眼线呢,比如他们向家的政敌,比如某些妃嫔的娘家。   最后向淑澜选定了安定街上的德鑫茶楼,那里接待的宾客非富即贵,不像别家那样鱼龙混杂,而且酒店还有特殊通道,如果客人需要提前说也可以安排。   这次会面,她自认为绝无私情,但她也确实不想被人关注到。   永宁侯府   到了约定那日,沈繁花正在梳妆打扮,就收到消息说许君哲打扮得很如同花孔雀一般地出门了,而他们的人也跟了上去。   沈繁花眼睛一亮,知道她猜对了。   这时她在丫环们的示意下,瞧了瞧头上的步摇,道,“贴个花钿吧。”   这心情一好,沈繁花不由得哼起了自己魔改过的曲子,“阎王叫我来巡塘,我把鱼儿筛一遍,最肥那条我才要,瘦的那些都放掉……”   歌词荒诞不经,偏偏丫环们听了都笑了,“夫人这是想吃鱼了?”也不觉意外,最近夫人迷上了吃鱼,各种各样的鱼,   沈繁花哭笑不得,此鱼非彼鱼,算了算了,和她们解释啥呢?   花了大半个时辰,沈繁花总算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这才出门。   这不,她一出门,就有人远远地缀在她家马车后面,直至她进入了银楼。   可惜被他们的人察觉了,“夫人,有人跟着我们,从我们出府就一路跟着了。”   “是侯府的人吗?”   “是的。”   沈繁花眼珠子一转,“不用管他,我们走我们的。”   说罢,沈繁花放下帘子,轻哼,狗男人,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晚点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残酷。   她知道许君哲未必是怀疑她与谁有奸情,进而想捉奸,大概是想查一查她近来性情大变的原因吧。   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她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捉奸!   到了银楼,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   景熙帝还没到,沈繁花先上楼等着。她选择了二楼临街的那间茶室,这间茶室是银楼里视野最好的,她来的话,都是用这间,也算是她的专属了。   她记得这附近有一家铺子的点心很不错,让红芍安排个小丫环去买了。   凤祥银楼,和后世那家鼎鼎有名的老字号银楼就差了一个字。   他们银楼做的是女人的生意,故取了凤字:祥,则是希望戴了他们银楼的首饰后能吉祥如意,这名字寓意挺好的。   之前她捋账册的时候就知道了,这银楼她占了三成干股,其余七成归景熙帝。   先前在品秋宴上,向淑澜和丁春兰用言语逼迫她在筹集御寒物资一事上表态,没说让她出钱,而是让她出力。   沈繁花是直接拒绝了,笑话,她干嘛要奉献自己成就她向淑澜的好名声啊?她是那种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人吗?   她用事实告诉向淑澜她不是,她的便宜被向淑澜占去一点她都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敢拒绝向淑澜,也是因为凤祥银楼是他俩的,用得着她来挑拔?若是皇帝需要用钱,他只管拿去用,她绝无二话。   皇帝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也不介意她当时驳了向淑澜的面子。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刻钟了,可景熙帝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   沈繁花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一边喝着甜甜的果酒一边欣赏着楼下的街景,整个人悠闲得不行。   赵默上楼后,看到了就是这么一幕:沈繁花今天选的裙子是束腰款,楼上街道上似乎有什么吸引了她,她不时地往外探着身子,身体不自觉轻轻摇曳着,腰臀曲线优美动人。   赵默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红芍正守在门口呢,见到人,连忙提醒自家主子,“夫人,皇上到了。”   赵默笑了笑,他想,自己是不是太久没去后宫了?   闻言沈繁花蓦然转身,冲他一笑,体态难掩风流。   “繁花拜见皇上。”沈繁花以名字自称,其实她目前的身份是永平侯夫人,可以自称臣妇,当然,她还可以自称侄女。但莫名的,这两个她都不想用,倔强地以名自称。   “免礼,起来吧。”景熙帝虚扶了她一下,却闻到了一阵酒香,“喝酒了?”   沈繁花顺势起身,“喝了一点,这甜酒没啥度数的。”   景熙帝一坐下,沈繁花殷勤地给他端茶倒水,还将他喜爱的点心全放到他跟前离他最近的地方,让他角手可及。   景熙帝看着她跟一只小蜜蜂一样忙碌,成功地诠释了什么叫有求于人礼必下之,不由得好笑,等她忙完,赏脸地喝了一口茶水,“你先前让长公主带进宫的黄豆衍生物的制法对朕有大用,朕就不和你客气了。”   沈繁花闻言很开心,“能帮上皇上的忙就好。”   景熙帝放下茶杯,“说吧,有什么难办的事?”朕给你办了。   闻言,沈繁花敛起笑容,端坐一旁,正色道,“我想和离。” 第十四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四天   景熙帝放下茶杯,“说吧,有什么难办的事?”朕给你办了。   闻言,沈繁花敛起笑容,端坐一旁,正色道,“我想和离。”   景熙帝手一顿。   红芍隐约猜出了她主子的打算,此时她说出来,就像头悬着的鞋子落了地一样。   魏公公目瞪口呆,没想到啊没想到,永平侯夫人见皇上想说的竟然是这样一件大事。天惹噜,天塌下来了惹。永平侯究竟做了什么啊,竟然让永平侯夫人生了与他和离的心思。要知道当初她为了他,可是拒绝了入宫成为主子娘娘的机会呢。   要他说,沈主子当年做的那个决定真是太草率了。   她带着整个国公府为嫁妆,说一句一点也不夸张的话,谁娶了她,绝对能保子孙三代的富贵。这么庞大的财富,这样的诱惑很考验人心的,稍有不慎,很可能性命不保。   在这样的前提下,嫁给皇上才是最好的选择。皇上富有四海,又是个重情的,即使恩爱无常,但只要她不犯诛九族的大错,一生荣华富贵是肯定的。   “我不想和许君哲过了。”沈繁花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反应,不得不再重申一遍,以示决心。   “许君哲他对你不好?”问这话时,景熙帝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就不能是我移情别恋了吗?”沈繁花反问。   景熙帝斩钉截铁地道,“那也一定是许君哲让你失望至极所致。”当初她毅然拒了入宫后泼天的富贵下嫁永平侯府,就凭这点,许君哲就不该负她!   景熙帝护短的话让沈繁花听着窝心极了。   “可是他有什么错处?”   “有,但是我没证据。”沈繁花很老实地道。   那就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他往椅子上靠了靠,微垂着眼眸,深思道。   沈繁花拿着勺子搅了搅杯中的茶水,“其实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和离的是,我不想给他生孩子。是我不想我的孩子的父亲是他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是怎样的人?虽然她没有细说许君哲哪里不好,但她这话几乎是从人品上否定了许君哲这个人,这就不得不让他深思了。   他在脑海里回忆着这段时间许君哲的言行。   近来许君哲的动静他是略知一二的,为了给向淑澜刷名声声望,他是出钱又出力的,而且这力度还不小,人脉也用了不少,为此甚至还欠下了一些人情。   他原以为只是男人的野心。而繁花丫头与向淑澜不对付,然后许君哲搞那么大的阵仗,为向淑澜抬轿,两人因此怄气了。但似乎不是?再思及沈繁花近来的一些改变……某种灵光一闪而逝,他没抓住。   景熙帝问,“想好了?”   “再认真不过。”比认真的雪还认真。   景熙帝最后问道,“那和离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沈繁花心里松了口气,景熙帝没有一听她说和离就否定,甚至还问她以后的打算,显然是在考虑她和离的事了,真是意外之喜。   如果景熙帝知道她这个想法,一定会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她想多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景熙帝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沉没资本,但他懂人心,她为了许君哲付出那么多,绝无可能轻易和离的,但她偏偏提了,就说明中间的问题很大,她解决不了,只能强迫自己抽身。   况且在品秋宴上,他曾亲眼目睹了两次,许君哲对她不甚尊重。在那样一个隆重的场合上尚且如此,私底下只会更加不堪。   正巧这时,红芍听到敲门声,出去了一趟,送进来一碟红果子,沈繁花见之眸光一亮,她冲景熙帝一笑,“那我回头就和他提和离。”那边事成了,和离就名正言顺了。   “嗯。”景熙帝微微颔首。   说完这事,沈繁花眉眼间皆是笑意。   且说半个时辰前,安定街德鑫茶楼那边,向淑澜戴着一顶闱帽,在丫环们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走过德鑫楼提供给贵客用的专属通道,来到约定的包间。   许君哲早就等着了,听到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他眼前一亮,等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向淑澜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聊了起来,当然,更多的是聊起拍卖会的事宜。向淑澜将她的一些想法加了进去,许君哲听了她的奇思妙想,频频点头,看向她眼神炽热而克制。   没多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向淑澜疑惑,门外许君哲和她都安排了人守着的,这会能靠近,应该是自己人吧?   许君哲站了起来,“你不是喜欢曹记的桃酥吗?我让人去给你买了点。”   “你有心了。”谨慎起见,她还是将闱帽重新戴起。   她也确实久未吃曹记的桃酥了,难免多吃了两块,这不就口渴了吗?于是就叫来德鑫楼的丫环添水。   今天德鑫茶楼派来伺候的奴婢不知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竟然打翻了茶水,那茶水好死不死,竟然冲着向淑澜去了。   她连忙躲闪,但胸腹间的衣裳还是被弄湿了。   今日她穿的是浅色系的裙子,偏巧,里面的兜衣是偏深色的。这裙子一湿,兜衣自然若隐若现,特别是当她察觉到许君哲不时情不自禁看过来的目光,向淑澜瞬间黑了脸。   最终,她只能让贴身侍女回马车上将备用的衣裙取来,像她们这样的人以往出门都会在马车上备着一套衣裳以防意外的。   那闯祸的婢女自然是被许君哲带下去了,一会向淑澜需要在这里更衣,他这样也算是避嫌。   他知道自己不能守在门外,德鑫茶楼虽然只接待非富即贵的客人,但他这脸在京城还是很有名的,他往门口一忤,若遇上认识他的人,难免会猜测屋内的人的身份。   而许君哲一走,直接带走了他的两个手下。   见他如此风度,向淑澜的脸色总算好看一点了。   向淑澜轻装出行,带来的人本就不多,留了一些在楼上看管马车,带上楼的并不多。此时她要更衣,便将守在门口的两个丫环都叫了进去。她这套备用的衣裳偏华贵,穿起来也很繁琐,穿起来很麻烦,一个丫环伺候不好。   约一刻钟左右,向淑澜总算换好了衣服,派人来请许君哲。   他进门后,门刚关上的刹那,变故生,先是门口被人用大铁链锁死,接着是他的人仅和偷袭者交手了几抬就被打晕了。   铁链的声响让许君哲生出不详的预感,他快步上前,手往门闩一拉,却怎么也拉不动。   意识到什么,许君哲惊怒异常,“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如此?难道就不怕报应?”正因为意识到此事不简单,许君哲没敢亮出身份,但他的话却满是威胁。   可惜无人回话。   这等变故,发生得太快了,等向淑澜反应过来,大门已经被锁死了,他们都出不去。   从对方默默做事,不曾应答许君哲这点,向淑澜就看出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威胁喊话是没用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出去。”这时向淑澜还算冷静。只是不知道这事是冲着许君哲去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许君哲说道,“一会德鑫楼的掌柜的应该会带人来处理的。”   他一直在努力撞门,但是没什么用,德鑫茶楼全是用好材料修建的,即使是练家子,也休想轻易破门而出。   可惜了他们的人不是被锁在屋里,就是被对方撂倒了,看顾马车的一般都难以察觉他们这边出了变故,故无人在外支应。   说完这话,他还特意打开窗户,看了一下到地面的距离,这里是三楼,跳下去的话,估计不死也残,还能去报信吗?   “不能坐以待毙。”向淑澜倒是果断,她此时内心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催促着她必须自救,必须派人回向府报信,让她爹想办法。   她带来的都是丫环,不适合干这个。   许君哲冲其中一个护卫点点头,那个护卫明白他的意思,来到窗前,就是一跳。   果不其然,他似乎听到了腿骨裂开的声音,接着就是钻心的疼。   他这一跳,直接落到楼下商贩子的布棚上,引起惊叫阵阵。   他身上带了财物,天欲向人求助,帮他雇一辆马车时,几个灰衣打扮的人出现了,向周围人道歉,并拿钱赔了砸坏的东西,然后说掉下来的是他们的兄弟,任凭那护卫如何辩解否认,周围的人也就这么看着他让灰衣人带走了。   这一幕,三楼的丫环们看得真真的。   羊入虎口,送菜了。   向淑澜和许君哲相顾无言,却没有再派人往下跳,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还在下面守株待兔?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德鑫茶楼快点来处理了。   这般打斗,动静挺大的,有听到声响的好事者探出头来,只见走廊上横躺着三四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出事的包间门口,两三个劲装灰衣正利落地往门口上糊着什么。   等糊完的时候,就拖着那几具‘尸体’利落地走人了,除了被大铁链锁死的包间里的人正在试图将门打开以外,走廊上安静极了。   有大胆的上前,想看看刚才那几个劲装灰衣在门口上糊的是什么。   等看清之后,他噗嗤一声,接着就是哈哈哈的笑声。   他的朋友们见他如此,也好奇地上前。等看了门口上的对联之后,全都没逃脱变成哈哈怪的命运。   屋里的向淑澜和许君哲就煎熬了,完全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一个个捧腹大笑,到底在笑什么?   这笑声很魔性,没一会,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大。   只见上联写着:你爱我,我爱你,偷偷摸摸在一起:下联:你有家,我有家,咱们不能丢下它:横批:完事各回各家。   这对联一出,吃瓜众人就明白了,原来是一对偷情的野鸳鸯啊。   原来人家是偷偷摸摸地会面,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将人门口给锁死了,出不来了。   “哎呀,这对联写得好,深谙偷情精髓。”   “嗯,有那味了。”   “幽会选在德鑫茶楼,会玩。”   “只不知道里面的男女分别是什么人?”   屋外的吃瓜观众快乐极了,大家也不走,都等着揭秘呢。   对联,什么对联?   屋里的人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听到这些话,心中俱都惊疑不定。   有好事者还念了出来,一点都不顾忌被锁死在里面的人的心情。   这时向淑澜和许君哲才知道幕后之人确实是知道他俩的身份的,这一手是冲着他俩来的。   原先向淑澜还心存侥幸,以为是许君哲的敌人干的好事,她只是被牵连了而已。   但现在,图穷匕见,对方想败坏他们的名声,现在意识到这点,向淑澜脸色一白。   “我们约在德鑫茶楼见面一事,除了你自己,还有谁知道?”在向淑澜看来,这事定是许君哲做事不密惹出来的,她那边肯定是没问题的。   许君哲也很恼火,办此事的都是他的心腹,决无背叛他的可能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这事我会查清楚的,定给你一个交待。”许君哲保证道。   向淑澜一看便知他目前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也就是并不知道确定幕后之人的身份。一时间,难掩失望。废物点心,这回被他害惨了。 第十五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五天   楼里出了事,德鑫茶楼的掌柜忙不迭地赶来处理。   先让人去解那铁链,各种刀具斧头都往上面招呼,接着,他便劝说在场的公子老爷们离开。里面的人顾忌身份,这里一个个堵在这里,即使铁链解开了,里面的人也不敢出来啊。但是看戏看得正欢的众人哪里愿意走?   楼里这么大的动静,向淑澜和许君哲留守看顾马车的仆人又不是聋子,自然察觉了。   两人还算机灵,待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转身,连摸带爬地回家中报信,一点也不敢耽搁。   这两人并未打照面,还有一点,向府的驾车之人是护卫,乃向淑澜的心腹之一,知晓他主子来见的人是永平侯。而许府的马夫仅是侯府的老仆人,并不知道他们侯爷来见的是谁。   向老夫人听了马仆的回报,她吓得腿都软了,怎么会这样,今早女儿派人和她说要出去见一个朋友,怎么就陷入了这么尴尬的境地呢?   “快,快去请老爷!”   幸而今天休沐,向淑澜她爹向振元在家。   向振元听完整件事,震怒非常,“竖子害人,竖子害人啊!”   出了这样的事,对女儿的名誉是非常大的打击。若说两人有什么,向振元不信,他自己的女儿他还是很了解的。在这当口,她也绝不会行差踏错!显然他们这次是被人算计了。这手段真是狠辣啊。   “老爷,这不是生气的时候啊,得想个办法,现在那些人还不知道澜儿在那里,还能挽救。”向老夫人劝。   是的,还能抢救一下。为了女儿为了她肚子里的龙孙,也为了向家的荣耀,女儿不能倒。   向振元喝了口凉茶,再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事他们向府不能出面,那便只能请人帮忙了。请人也不能随便请,而且这人还不好请,因为不管谁去,家里的女眷都要被怀疑是不是当事者的。   棘手,非常棘手。   思来想去,他决定亲自去见一见德金茶楼的主人——首富马万三。   即使有了解决的办法,向振元依旧眉头紧锁。   因为这个办法仅能解决目前的困境,并不能解决后续的问题。   他不觉得这事能瞒过景熙帝,想到这个,向振元一愣,突然间就悟了,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向景熙帝请罪,并禀明此事。   昭仪私见外男是不对,但只要女儿没真与人私通,那就还有救,于是他赶忙写了一道折子,让人送了出去。此时他万般庆幸女儿身怀龙胎,不然,这事恐怕得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相比向府理智果断而又高效的应对,永平侯这边的应对就显得无措和没有章法了。   儿子被人捉奸,目前被困在德鑫茶楼,目前身份虽然还未被识破,但被识破那不是迟早的事吗?意识到这点,许老人焦躁极了。   “快,快去将夫人请来。”六神无主之下,许老夫人想到了沈繁花,毕竟多一个人商量也是好的,再不济,就让沈氏去求皇上,务必要保全儿子的名声啊。   许老夫人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儿媳干的,她还幻想着儿媳去使劲将儿子捞出来呢。   没一会,徐嬷嬷就回来了。   许老夫人立即问,“怎么样,她来了吗?”   徐嬷嬷摇头,“夫人不在,她今天也出门了。”   许老夫人连忙追问,“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徐嬷嬷摇了摇头。   “你说,在德鑫楼的女人会不会是沈氏?”问这话时,许老夫人希冀地看着她。   毕竟之前他们的感情那么好,最近虽然闹了点小别扭,会不会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儿子才打算带沈氏去德鑫茶楼约会的呢?   徐嬷嬷:……   老夫人年纪不小,却还很傻很天真,若真是这样,侯爷就不会被困了,他们直接亮出身份一切都迎刃而解。   许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过于乐观了,因为忧心儿子,忍不住迁怒道,“这沈氏也是,一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去外面干什么勾当!”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要不是沈氏不够温柔贴心还没本事管住自己的夫君,儿子岂会吃外食?又岂会落被困茶楼?还累得自己这个老母亲忧急如焚!真是不孝!   对于许老夫人的漫骂,徐嬷嬷没有作声。   又不想让人知道,又不让府里人去,许老夫人想办法想得头疼,仍旧没有什么好点子。   “这事不管了,你们侯爷会处理好的。”   大不了这事被捅破就捅破呗,男人玩个女人是事?即使沈氏因此闹在皇上跟前,她也是有不怕的。   许老夫人的想法没错,她儿子玩个女人不是事,但玩皇上的女人事就大了。   不过她做梦也没想到她家儿子那么胆大包天的。   徐嬷嬷瞠目,她没想到她家老夫人竟然就真的撒手不管了。要知道目前正受煎熬的是她的亲儿子啊。   可是此刻水深火热的许君哲可没有他娘乐观。   德鑫茶楼那边,依旧热闹,几乎整个茶楼的客人都涌出来了。   里面的人还在当着缩头乌龟,这就更让众人明了,这把大铁链,果然网住了两条大鱼啊。   茶楼掌柜百般劝说无果,都想放弃了,来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他也不敢一得罪就得罪一大片人啊,除非他们茶楼不想开了。   掌柜的态度里面的向淑澜察觉了,顿时心一沉,他们被困此地,一个人也出不去,也没人回向府报信,自然就无人来解围了。向淑澜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好多年了,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焦虑。   她示意自家大丫环说话。   她那大丫环沉着声音道,“外面德鑫楼的掌柜的听着,赶紧将人都弄走,一切后果,自有我家主子兜着。”   这口气大得,外面的人哗然了。   什么身份啊,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众人更好奇了。   自己偷情还要赶人,没得道理。   屋里没有再出声,掌柜的就知道永平侯是同意了的。   但这事,单永平侯一个扛不住啊。   这时,德鑫茶楼幕后老板的心腹管事匆匆而来,示意他按屋里人的意思做,清场。   掌柜的正准备带人强硬清场,这时走出来一位一身贵气,摇着扇子的青年,“看来这里面的人来头很大啊,若本王就是不走呢。”   “是逍遥王!”   “没想到今天他也在。”   “他在就好了,看看屋里的人敢不敢将他也一起清了。”   若是不敢,那这出戏他们看定了。若是敢,那屋里人的身份就剩下很小的范围了。大家都不笨。   屋里,许君哲和向淑澜也听到了逍遥王萧立渊的话,顿时心就是一沉。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但向淑澜的脸色更白了。   许君哲下了某种决心,扬声问道,“外面可是逍遥王?”   “是本王。”   “是这样的,我与友人在此商议一些要事,不知被何人困在此间,我的友人并不想暴露身份,不王爷可否行个方便?子清感激不尽。”   子清是许君哲的字,他自己的字,加上声音,也算是半爆了。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嗤笑,还要扯一层遮羞布呢,这时候说这些话,真当他们肩膀扛着的脑袋是摆设不成?太小看人了。若真是友人,等开了锁一起出来就是。   等反应过来他半爆,认识他的人顿时是吃惊又愕然,永平侯许君哲对夫人沈繁花一往情深绝无二心誓不纳妾的美好传说还被人津津乐道呢,惹得京城多少待嫁闺中的少女芳心暗许,就希望能找到像他那般的男子为夫郎。   今天发生这事,有人就好想问问他脸疼不疼?   萧立渊思索了片刻便决定撤了,他与许君哲素无恩怨,平白竖敌,没那个必要。况且这只算私德有亏,硬杠下去,顶多让他丢点面子,并不能让他伤筋动骨。最重要的是,许君哲此举,明显是弃车保帅,里面女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加上方才让德鑫楼清场的气势,他隐隐约约有某种猜测。他不怕永平侯,但是如果他猜测为真,那位的笑话可不是他能看的。   于是萧立渊道,“一切好说,况且本王还有个约,得赶紧走了。”话完,他便抬腿往楼道走去了。   屋内,许君哲很是松了口气,他并不知道萧立渊已经隐约察觉了另一位主角的身份了。   萧立渊这一走,有聪明的也跟着退去了。   永平侯啊,他的热闹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最重要的是永平侯夫人,她太得那位的看重了。夫妻一体,看永平侯的笑话,和看她的笑话差不多。   尽管此事一出,永平侯夫人肯定会生气,但又能生气多久呢?等气消了,会不会找他们算账呢?这些他们都得考虑。再者就是,此时屋里男人的身份已经明了了,女人的身份尚不可知,看他那么护着,怕是身份不低啊。   不过也别以为此事就完了,不能明面上看热闹,还不能私底下查一查吗?就查今天有谁家的马车来德鑫茶楼附近,再逐一排除,相互印证,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能通过许君哲的字和他的声音认出他来的人身份都不低,由逍遥王打头最先离去,再到这部分人紧随其后,剩下的都是些家境富贵却够不上上面的杂鱼,   德鑫茶楼自然没有怕的,在他们强硬的态度下,德鑫茶楼顺利清场。 第十六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六天   且说凤祥银楼这边,沈繁花自打向皇上陈述了和离的想法后,又吃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糯米红果后,情绪就一直很高昂。   她甚至移步到了临街的大窗边,表面上看是在看楼下百姓们的人生百态,实则心思全飘到了两条街外的德鑫楼上,她闭上眼,似乎能想象得到那热闹的画面,这般想着,不由得唇角微勾。   是的,她已经知道她安排人抓奸许君哲和向淑澜成功了,那盘糯米红果就是信号。   她老早就想给这对渣男贱女来这么一下了,为此还特意想了几个办法。但相比之下,还是这个办法好,能出奇不意,坏处也是有的,那就是容易暴露自己。其他办法有有太多不可控因素,倒不如这招瓮中捉鳖来得好。   魏公公的视线在自家主子和   沈繁花倚着栏杆兴致勃勃地往下瞧,自家主人则拿出奏疏在批阅,室内显得静谧又和谐。看着她兴致高昂的样子,觉得这姑娘真是心大,即使能和离,也不是一件喜事吧,怎么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你不懂。”魏大伴仅知道她打算和离还得了皇帝的同意,哪里知道她是有双倍的喜事呢,“跳出了火坑,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就算是火坑也是你自己上赶着跳进去的。”魏公公嘀咕。   沈繁花脸一黑,“魏大志,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别总提我脑子进水时干的蠢事呀。”她不要面子的吗?“况且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不看走眼遇到几个人渣呢?”   “奴婢就没看走眼过。”说这话时,魏公公特骄傲,头微微仰起,像一只得瑟的大公鸡。   沈繁花:……   拜托,你这一辈子就看过你家主子一个人,然后就赖上人家了,你多看几个试试?   魏公公真名魏大志,从这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爹娘对他的期待了。但魏大志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从他快饿死然后被他家主子捡到的那天起,他就决定一辈子跟着他家主子。他家主子当打铁匠时,他就当个伙计:他家主子当将军时,他就当伙头兵,努力照顾好他家主子:等他家主子入主京师,登上那至尊之位时,他就算不能封侯拜相,最少也能当个富家翁的,但他毅然挥断了孽根,进宫继续服侍他主子去了。这么多年了,他也从未娶妻生子,倒是给他爹娘养老送终了,从此了无牵挂,一心一意伺候他家主子。   魏大志跟着景熙帝将近二十年了,和沈家的人也算熟悉,所以说话偶尔没大没小。   “你再得瑟,信不信我立马腾位子,让你嫁进来这火坑亲自感受一样?”沈繁花威胁道。   魏公公一甩拂尘,扭头,“沈主子你说笑了,我又不是女娇娥,作甚嫁人?”   “可你也不是男儿郎啊。”来呀,来互相伤害啊。   “您这样说,奴婢要不高兴了啊。”   魏公公其实并不如何介意这件事,不是男儿郎又有什么关系,能陪着他家主子就好了。况且他能看出来,他和沈主子斗嘴,他家主子看着乐呵,嗯,就当给主子逗闷子了。   “瞧吧,刚才我叫你不要揭人短,现在互相伤害了,你又受不了。”   “皇上,沈主子这么说奴婢,奴婢不依,您要给奴婢做主哇。”   沈繁花翻了个白眼,这人还演上瘾了是不是?   这时红芍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着一壶茶水,在沈繁花看过去时冲她打了个暗号。   沈繁花借着尿盾的功夫出来了包间,而她不知道的是,她人刚出去,就有人进去了包间,向景熙帝汇报什么。   尿盾的她知道了德鑫茶楼发生的事,她知道德鑫茶楼狠了心要清场的话,那些吃瓜群众怕是撑不了多久的。沈繁花虽遗憾不能尽全功,但也算大有收获了。而且想要继续堵住他们,也不是没办法,沈繁花暗暗思索道。   等她回了包间,她状似无意地提议,“皇上,外面天气甚好,咱们要不要出去转转?”最好一转就转到德鑫茶楼去。   景熙帝先是定定地看着她。   沈繁花被他看着看着,莫名有些心虚,叫他亲眼目睹向淑澜被捉奸的那一幕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但这心虚也仅仅一瞬,她一想到原著里他的结果,就忍不住理直气壮,长痛不如短痛,被人戴绿帽的滋味是不好受,总比性命丢了江山也被人改了姓要好?   景熙帝看她在他跟前毫不掩饰的脸色变化,忍不住伸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个钢镚,无奈地道,“丫头,给朕留点面子。”   沈繁花一愣,他知道了?   那就算了,不去了,反正她的本意也是给他提个醒。   即使她知道,这偷情吧,目前还不是真的,但对男人来说也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愿让许君哲辱他!许君哲和他比,给他提鞋都不配。   等等,他知道她的想法,会不会连这个局是她在后面动的手脚都知道了?这会,她是真的心虚了,她想呻|吟,“哦,不要——”   德鑫茶楼这边,清完场之后没多久,德鑫楼把门拆了,将许君哲向淑澜等人放了出来。   向淑澜仍旧戴着闱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同时换了一身丫环的衣裳,她方才备用那身太有辨识度了。然后才从德鑫楼安排的秘道离开了,坐的马车也是德鑫楼安排的,并没有从原来的马车。   临走前,向淑澜对许君哲说,他们约见的消息定然是从他那边泄露的,让他仔细查验,别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许君哲一脸愧疚和郑重地应下了。   向淑澜走后,过了一刻钟,许君哲才坐着马车从德鑫楼的大门出去,全程黑着一张脸。   果然,那些好事者都没走,都聚在附近的酒楼食肆,目光都盯着德鑫茶楼呢。   看到永平侯府的马车从大门走出,有人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原来这雄鸳鸯真的是永平侯啊。”   “就不知道雌鸳鸯是哪位高门贵女了。”说这话的人满是遗憾,他们真的守了很久,但没有看到可疑的贵人家的女眷。   “呵呵,好一出戏,好一个‘从不纳妾许君哲,一心一意永平侯’。”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句诨话,会贴在许君哲身上一辈子。也就是说,他因这事被人嘲讽了一辈子。但这是后话了。   这些嘲笑他的动静许君哲自然注意到了,就很气。真以为什么土鸡瓦狗都能踩他一踩了?   不过现在不是和这些杂碎计较的时候,许君哲烦躁地扯开衣领,问属下,“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本侯?”   那人迟疑了一会,告诉他家侯爷,他刚才似乎看到了沈家的人。   也是巧合了,沈家的人行事一直注意隐蔽,但在光天化日下行动,难免暴露。   听到这个,许君哲简直气疯了好吗?他完全不管这只是一个猜测,真假还不能确定,一心一意要找她算账。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她了就是她了。   “她在哪?”他没忘记他派了人跟踪沈繁花的。   “在凤祥银楼。”   好,好得很,许君哲冷笑,她私会男人,他还没去找她的麻烦,她倒是给了他这么一下。都怪他大意了,才中了她的招。   冷笑着冷笑着,眼中就有了泪意,他心中悔痛交加,都怪他自做主张要见面,都怪他行事不密,害了向淑澜,愧疚感快将他逼疯了。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他恨不能以身代之。但是不能,所以他只能给她出气,给她讨个公道。他要让沈繁花知道,伤害他可以,但伤了她,他决不轻饶。   而且此刻,许君哲对于当初算计沈繁花然后迎娶她一事有了一丝后悔,但随即,这丝后悔又被他拂去了,若是放任她进宫,让向淑澜直面她,岂不是更难敌? 第十七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七天   凤祥银楼这边,沈繁花正尴尬得不行,同时心里也忐忑,她亲手导的这一场被他知道了,他会不会生气啊。当然,她觉得自己在这事上没多大错,顶多推波助澜了而已。毕竟如果没有许君哲向淑澜私下会面的前提,任她再厉害也导不出这场戏啊。   景熙帝看着她动弹不得的模样,眼中闪过几丝笑意。   沈繁花感觉自己运气不差,这不,她正心虚得不敢面对景熙帝呢,那边,就传来了丫环的惊呼,“主子快来看,表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在哪里,我康康。”沈繁花装作很急地样子,跑了过去,经过景熙帝身边时,带起一阵香风。   她一探头,果然看到楼下发生了争执。   她表弟高路是个胖墩,且酷爱穿红戴绿,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沈繁花看得直捂眼,她表弟这身打扮真是辣眼睛,再抹两坨腮红,都能登台唱戏了。   吨位太大,将人家的摊子撞塌了,人家摊主一家子和相熟的人正围着他要他赔钱。   他一少爷,身上自然是没戴钱的,而且不知怎地,他竟没带小厮,所以别人让他赔钱,他兜里比脸还干净,自然就赔不出来。   他取了身上的玉佩给对方,想拿这个压着,回头会拿钱来赔他们,顺便赎回玉佩。但他那玉佩是墨玉,别人只以为是一块不值钱的石头,自然不肯。他又着急走,这不双方撕扯得越发厉害了吗?   “我下去看看。”沈繁花对景熙帝说道。她再不下去,她那表弟的衣裳都要被人扒下来了,她可不想明天听到太傅家的孙子果奔京城的桃色新闻。   魏公公张了张嘴,哪用得着她亲自下去啊,叫个人下去把银子赔了不就行了?   却听他家主子道,“多带点人。”   沈繁花胡乱点了点头,提着裙摆就下楼,风风火火,身姿摇曳。   少年行事毛躁,最受不得别人质疑,又赶时间,为了那几两银子纠缠那么久,他都急死了。   沈繁花到的时候,正听到少年气急败坏地道,“你知道我姐是谁吗?你知道我表叔是谁吗?我怎么会赖你们这点钱?”少年正值变声期,公鸭嗓让人听着难受。   沈繁花:……   行叭,原来世人拼爹是有遗传的。只是少年,你不拼爹改拼姐拼表叔?   高路:他不敢自报家门,怕他祖父知道后削他。   他这话还挺唬人的,摊主一时间为难了。   趁着摊主他们愣神的当口,少年胖墩扯回自己的腰带,连忙系上,差点,只差一点,他的亵裤就要掉了。   嘴上的话却没停,“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沈繁花在他身后问道,“你要吓死谁啊?”   少年胖墩转头看到她,眼前一亮,热切地喊道,“表姐!”那热切的劲儿和大狗狗见到肉骨头没两样。   红芍等人上前将摊主的赔偿费给了,摊主拿了钱一脸踌躇着没走,他们刚才有点过了,怕贵人怪罪。还是红芍将人打发走的。   沈繁花双手环胸,“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要吓死谁?”   少年胖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极了,“表姐~”声音尾巴带勾,求饶意味明显。   “你抬头,看看楼上是谁。”沈繁花却不能贯他这毛病,拼爹拼姐就算了,怎么把皇上也掏出来了?   少年胖墩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抬头了。   这会正巧景熙帝就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呢,两人对视了一眼。景熙帝很平静,少年呢,则是眼睛大睁,仿佛受到了惊吓。   “姐,亲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少年真的欲哭无泪。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他就想装个逼而已,真的,完全没想到会被正主碰个正着。看少年一副快晕厥的模样,沈繁花能理解少年此刻的心情,和社会性死亡差不多吧?   可理解归理解,但她不能骗人对不对?于是沈第花很好(残)心(忍)地告诉他,“这是真的,珍珠都没那么真。”   少年的神情更沮丧了。   “可是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嘘!   沈繁花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间,打断了他。   少年猛的点头,就差没拿手捂着嘴了,这破嘴今天尽招祸了。差点叫破那位的身份,幸亏有表姐,好险。   “你刚才横冲直撞的,有急事啊?”沈繁花可没忘记他惹祸的原因。   啊?他要赶着去德鑫楼呢!想到他要赶去那边的原因,少年觑着他表姐的脸色,一觑再觑,他姐出现在此处,难道和他一样听到了那风声传言,可是看她轻松愉悦的神色,又不像啊。一时间要不要说,他有些拿捏不准。   “有事说事,吞吞吐吐的干啥呢?”   她吧,既然他姐都发话了,那他就说呗,于是他心一横,就道,“姐,表姐夫是怎么回事?他怎么——”   “喊贱人!”   高路:???   “喊他贱人,别喊表姐夫,我恶心。”   高路连忙问,“姐,你知道德鑫楼的事了,是真的?”所以许君哲才不配出现在她的亲戚排行榜上?   沈繁花刚想回答,就看到许君哲跳下马车,怒气冲冲地朝他们这边来了。   “哪,正主来了,真真假假,一问便知。”   许君哲来到她跟前,扬起手就想给她来一下。   沈繁花淡定得很,连躲都不曾躲。   倒是高路,被吓了一跳,“贱人,你敢?!”惊怒之下,公鸭嗓都差点破音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许君哲作恶的手被人牢牢抓住,然后用力甩开。   力道很大,连许君哲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才止住了惯性。   糟糕,他竟然真的喊出了贱人两个字。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高路连忙捂嘴,欲哭无泪,这破嘴,迟早要被它害死。万一他姐和许君哲合好,他会不会被算旧账?   沈繁花给了他一个安抚外加赞许的眼神,少年可以的,执行力杠杠的。   被妻子的表弟喊贱人,加上想教训妻子不成反被教训,许君哲眼睛都红了,刚才护着沈繁花的人武力值那么高,而且看气势,明显不是沈家的人。这不更坐实了他的猜测吗?   “沈繁花,你好样的,出来私会奸夫不说,还带着奸夫的人打丈夫?你们沈家就这么欺负人?”   许君哲的话喊出一个惊天大瓜,本来就觉得戏没看够才跟上来的好事者们激动了,难道他们今天这么幸运,一连看到两场抓奸戏码?而且这出戏还发生在一对夫妻身上,真是精彩!   沈繁花爆怒,“放你的狗屁!你自己偷情以为别人也偷情,你自己是屎,看谁都是屎。”   许君哲冷笑,“你等着,我这就将那奸夫揪出来!”   他知道沈繁花在凤祥银楼有一间专属包间的,正好临街,他刚才抬眼往上瞧,正好瞧见男人高大的背影。   “你去,你尽管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才不像你,和人私通都被人堵在屋里了。”   她一提这事,许君哲怒火直冲脑门,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奸夫揪出来,让她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他恶狠狠地带着人朝凤祥银楼横冲直撞过去。   冲吧冲吧,冲得越快死得越快。   高路目瞪口呆,他这是想捉谁的奸?   “姐,他-他上楼了。”高路结巴了。   “我知道。”沈繁花平静地道。她知道,许君哲要凉了。天凉王破,她沈氏该和离了。   也就是说,他真的去捉奸了?一瞬间,高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那位的奸他都敢捉,佩服。   “姐,表姐夫要完了。”   沈繁花白了他一眼,“喊贱人,年纪轻轻什么记性?”   “贱人表姐夫要完了。”   算了,不和小屁孩计较。   许君哲带着人一路横冲直撞,气势汹涌,大有一副遇神杀神遇佛灭佛的味道。他疾步上了二楼来到那个包间,守在外面的人被他带来的人一窝蜂拥上去制服了。   许君哲蓦然拉开大门,“本侯倒要看看,与沈氏厮混的奸夫究竟是谁?!”   许君哲话还没说完,就撞入一双平静得如同深渊的双眼,触及那天颜,他整个人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皇-皇上!”   ”臣冲撞了皇上,臣有罪。“许君哲跪下了。   “永平侯好大的威风,抓奸抓到朕头上了?”   “臣有罪!”许君哲磕头不已。 第十八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八天   街道上,沈繁花和她表弟正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胖子,表姐给你讲个故事吧。”   高路:???   “不是啊姐,都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讲故事?难道我们不应该赶紧上楼吗?”   急啥急,现在最煎熬的又不是他们。   “上楼归上楼,故事也是要听的。不用担心,那个贱人现在肯定是跪着的,我们走慢一点照样能看到。”   高路看他姐走路就知道了,是真的一点也不着急,“你一定要讲故事吗?”   沈繁花点头,“对,非讲不可。”   “我可以不听吗?”   沈繁花翻了个白眼,这和前一个问题有什么区别吗?“不可以。”   高路无奈,身为小辈的无奈,“好吧,那你讲吧。”神情委屈巴巴。   他高路打小听他家老爷子讲故事,俗称说教,他都听出心理阴影来了,没想到他表姐如今也学会了用这一招来折磨他。   高路吸了吸鼻子,暗道,今天又是忍辱负重的一天。   “听着啊,从前,有一只身手矫健的公猫,它出身高贵实力强大。换句话说,它很会捉老鼠。”   猫不都一样吗?但在他姐眼里显然不是。   “某天,它正追逐着一只老鼠。那只老鼠跑得很快,它追着到了一堵墙旁边。老鼠大概钻进了洞里,只剩下一条尾巴露在外面。那只猫上前,一爪子按住了那条尾巴。那只猫大概不是很饿,并不着急将老鼠拖出来,反而得意洋洋地甩着那根尾巴玩。”   高路小鸡琢米般不住地点头:嗯嗯,明白明白,恃强凌弱嘛,正是那猫展现力量的时候。   “但它不知道的是——”沈繁花的语气突然一变,“这条尾巴后面并不是它以为的老鼠,而是一条分分钟能将它拆吃入腹的大蛇。”   “现在,你可以猜一下那只猫的结局。”   啊,这结局,这只猫实惨。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那只猫玩够了,拽着那条尾巴想将它的猎物拖出来,最后发现自己拖出来一个庞然大物时,那种惊恐的心情。   “对,这故事告诉我们,你永远不知道跟你玩的是谁。所以请尊重每一个人。你看到只是一点点,而别人早己看清你:只是不轻易伤害你。所以平时行事多一些宽容,少一点哆哆逼人。”   高路咀嚼了一下她的话,然后突然兴奋地道,“姐,你刚才讲的故事,里面的猫和大蛇对应的是贱人表姐夫和-和那位对不对?”他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说到后面那截,他还做贼一样四处张望了一下。表姐也真是的,怎么能用大蛇比喻那位呢,至少得用真龙啊。   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模样,沈繁花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嗯,或许不是傻,只是反向弧有点长了。   “胖子表弟,你该减肥了。”沈繁花真心劝他。减肥下来,少点脂肪多点脑细胞,或许脑子能灵光点?反应也能快点。   但这孩子没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还兀自兴奋着呢,挥舞着手连道,“再说再说。”   说话的功夫,两人顺利回到凤祥楼。   凤祥银楼的管事是个通透伶俐人,早早就清场了。   然后两人来到了包间门口。高路就见他那贱人表姐夫跪在那了,刚才捉奸时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惨,可怜哪。   沈繁花带着她表弟越过许君哲,然后在皇帝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景熙帝留意到她的运作,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大所指的绿板指。   高路频频看向她,疯狂暗示:姐,你这样不对呀,你丈夫跪在那呢。你身为妻子不说过去跟着一道跪着,也好歹站着求个情吧,咋还大咧咧地坐下了呢?   “坐啊。”沈繁花不但自己坐下,还邀请她表弟一起。   高路一个劲地摇头,仿佛那椅子上有洪水猛兽。他姐敢坐,他可不敢。   他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真的,他从来不知道他姐心这么大。   他没坐,只能站在她身后,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他的吨位放在那里,怎么搞都缩小不了,搞笑得很。   沈繁花也不管他。   沈繁花进来了,即使许君哲没抬头,他亦能感知到。   她就是故意的,如果她刚才多说一句,告诉自己包间里的人是皇上,自己又怎么会直接冲上来冲撞了皇帝?   他心里很恨,只能牙根紧咬,连拳头都不敢捏,就怕被皇帝察觉,对他更不满。   景熙帝看着跪着的许君哲,沉吟片刻道,“永平侯,你私德不修,是非不分,难堪大任,朕这就撤去你刑部侍郎的官职,你可服气?”   在刑部当差,需性格严谨,公正严明,最重要的是不能私心太重,公私不分。窥一管而知全豹,他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刑部。   闻言,许君哲蓦然抬头,“皇上——”   他欲求饶,欲请他收回成命,但看到他那冷漠如同神祗俯视万民的眼神时,许君哲浑身一颤,求饶的话就打住了,缓缓低下了头,“臣领旨。”   看到景熙帝卸掉了许君哲的官职,沈繁花眉开眼笑的,该,德不配位,就别去祸害人了,原著里他为了向淑澜可没少徇私舞弊。   她的神色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   景熙帝眼色一闪。   高路少年则有点忧伤,他姐非要将幸灾乐祸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还想不想和贱人表姐夫好好过了?她这样,回去会被收拾的吧?他姐人看着挺机灵,实则傻透了。   他并不知道他表姐早就不想和许君哲过了。   景熙帝看向她,以眼神询问她还有没有事,不然他就将人打发走了,省得跪在这里碍眼。   只一眼,沈繁花便心领神会。她朝绿倚看过去,绿倚立即就递过来一张纸。   这是一封和离书,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也是沈繁花没有预料到的。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正合她意就是了。   看到这个,众人都很意外,和离书说掏就掏,她这是早有准备啊。   如果沈繁花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理直气壮地回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唯独高路被吓到了,他姐真的是行事快如雷霆,而且主意超大,和离这边大的事她露都没露过一丝风声,更别提和老爷子他们商量一下才做决定了。   沈繁花上前两步,将写好的和离书放在许君哲跟前。   许君哲跪在那,正低着头,当他看到纸张抬头‘和离书’那三个字时,双眼瞬间就红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啊啊……   许君哲内心狂怒。   “签吧,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往后余生,各不相干。”   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孩子,她也从未掌管过府中的财务,双方资产并未重组及相互渗透,所以省去了分割财产这点。两人和离也变得简单,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带走她的人和她的嫁妆。   总的来说还是她吃亏了呢,瞧她多善良,耽误的两年青春损失费她也没找他要。   许君哲抬眼看她,双颊红润,眼神清亮,身姿轻盈,仪态优美。而自己呢?经了一天的折磨了一煎熬,双眼通红,眉眼疲惫,青黑色的胡茬子冒出来都没时间打理。   两人优劣差别如此明显。   但是,他不能发怒。   于是他哑着嗓子道,“繁花,你非要如此吗?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我会改的,你不能因此就完全否定我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求求你,别那么绝情好不好?这份和离书就不要了吧。”   说完后,他拿起那份和离书,撕成了两份四份八份……   景熙帝皱着眉。   沈繁花挑眉,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不以为然,他不会以为这份和离书撕了就不用和离了吧?   在沈繁花的示意下,绿倚又拿出一份和离书放在他跟前,“许君哲,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心知肚明,我没说出来,你也别拿我当傻子。”   “还有,别以为撕了和离书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撕了这份,还有百份千份,你确定要继续撕吗?”她别的没有,和离书她多得是。   “繁花,我不会答应你和离的。我知道你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能离开我。”这辈子我要你生是我许家的人死是我许家的鬼。许君哲心中恶狠狠地道。   他知道,只要他不松口,便是皇帝也没有逼他和离的道理。   “你不和离?你有啥资格不和离?”沈繁花嗤笑,不要逼脸,“当谁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一样,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想拖着我吗?”   被说破心思,许君哲也不恼,只是一脸的痛心,“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我们多年的感情你都是假的吗?”   难道不是吗?还未待她回击,许君哲就晕倒了。   沈繁花:???这狗怎么用起女人的招数来了?   为了探明他是不是装晕,她还特意上前假装不经意踩了他手掌一脚,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十指连心,许君哲对自己够狠的,这装晕装得够逼真。沈繁花考虑着要不要吩咐人提一桶冷水来,看看能不能将人泼醒?   这时,许君哲的人硬着头皮上前,“皇上,夫人,侯爷晕倒了,能否让属下等人将其送回府中医治?”   沈繁花只能放弃刚才的想法。皇帝在场,不能让他显得那么苛刻。   “去吧。”景熙帝罢了罢手。   沈繁花一脸遗憾地看着侯府的人火速将他给抬走了。刚才她很想趁人之危,上前拿了他的手指往和离书上就摁,让和离一事直接成定局。   她的神色出卖了她的想法,景熙帝不由得莞尔,“别急,这事总会解决的。”   “嗯。”所以说许君哲逃避是没有用的。   景熙帝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   “哦。”听到这个,沈繁花情绪不是很高,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发焉。   临行前,景熙帝用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朕让阿武和阿真暂时跟着你,一个人处理事情的时候,语言态度别那么强硬。”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变得伶牙俐齿得很,敌人哪里痛她就往哪里踩,说话太过一针见血,那张小嘴嘚吧嘚吧的,能将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不怕她伤了别人,就怕她将别人的火气撩起来,别人不管不顾地伤了她。   沈繁花噘嘴,这什么意思嘛。   最后,姐弟俩人一同恭送圣驾离开。   景熙帝一离开,高路少年就迫不及待地道,“姐,你要完了你知不知道?”   沈繁花微眯着眼看向他,小胖子又欠调|教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和离的事,家里一个都不知道呢。”   沈繁花随口一问,“你不是人吗?”   “姐你咋骂人呢?”高路少年委屈。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就知道了?你回去和外祖父外祖母说一声,顺便让大舅舅明天带人过来帮忙拉一下嫁妆。”沈繁花盘算了一下,明天应该能解决掉这事。   这是决定不回头了?   “你和贱人表姐夫之间变得也太快了,上个月还是恩恩爱爱的呢,一转眼就闹得要和离了。”高路少年唏嘘,真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啊。   沈繁花罢罢手,不想提这个,外人都是雾里看花,“行啦,我让人送你回去。”   如果她预料不错的话,回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得养精蓄锐一番。 第十九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十九天   沈繁花回到永平侯府就吩咐人去办了两件事,一件是派人去请许氏一族的族长,另一件就是让人收拾行李。最重要的是打开库房,拾掇嫁妆。她的东西全部带走,一根毛也不给许家留下。   她打算先回沈家老宅住两天。若是可以,就连夜搬走。   王嬷嬷等人留守在家,没想到自家主子出门一趟,回来就变天了。但看到两位大丫环对主子的吩咐一点也没有异议,她也就遵从了。   于是王嬷嬷、红芍、绿倚三人分工合作,开始指挥底下的人做事。   沈繁花前脚刚回到府中,许君哲后脚就来了。   当时沈繁花就坐在院子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许君哲来到她跟前,“咱俩能单独谈一谈吗?”   沈繁花淡淡地道,“没啥可谈的。许君哲,你还不明白吗?和离这事并不以你的意志为主,也就是说,你愿不愿意不重要。和离书签了,你好我好,否则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一份休书。”   “你若想和离,咱们进屋谈。”   说着,他就要拉她,却人被拦下了。   “想和我单独谈?”沈繁花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哇。”   沈繁花将人带至花厅,隐约闻到一股异于平常的香味,她警觉地拉开和他的距离。   他们进去后,此时正在收拾她常用茶具的丫环们朝他们福了福身然后退下去了。   就这样,许君哲犹觉不够,“全部都退下。”   红芍没有听他的,而是看向沈繁花。   沈繁花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人出去后,门刚关上,许君哲就迫不急待地想握住她的手。   沈繁花早在防备着他,当然不可能让他得逞。   “好繁儿,这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别说和离的话,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沈繁花浑身恶寒,“说人话,你这话让我恶心得想吐你知道吗?”   她这话成功让他闭嘴,许君哲不发一语地站了起来。   沈繁花防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许君哲一边解开腰带,一边逼近她,“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许繁花惊讶,原来许君哲想想霸王硬上弓?他不是自诩出淤泥而不染,誓为向淑澜守身到底的吗?惊讶之余又觉得在意料之中,难怪他刚才一直强调要和她单独谈呢。   “你这样,我喊人了啊。”   许君哲道,“你喊吧,就算你喊破喉咙她们也进不来。”门口已经被他带来的人接管。   听他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   “即使有人闯进来,我也不介意——”   沈繁花一边往后退,一边吐槽,MMP,你不介意你去果奔啊。   许君哲将人逼至角落,然后伸手欲捉,同时轻轻一叹,似在叹息自己即将不保的清白。   许君哲想象中的事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许君哲只觉得仅是眨眼间,就被人制服了。   沈繁花暗忖,景熙帝借给她的暗卫就是厉害,许君哲在他手里竟然走不过三招。   战斗结束,许君哲双手被反剪,脸贴着地,动弹不得。   沈繁花发现了,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竟然没人询问一声,果然是喊破了喉咙都无人进来。   她施施然地走过去,蹲了下来,俯视他,“许君哲,你真是出息了。你就不怕碰了女人,向淑澜不要你?要知道你为了她,可是连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烛都不肯亲自下场呢。”   闻言,许君哲惊骇莫名,“你-你都知道?”   是的,她都知道,她知道的要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暗卫本来好好地制住人质,能做到对一切谈话都无动于衷的,但永平侯这对夫妻的谈话真的太让人匪夷所思了,那意思竟像是,竟像是两人从未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嗯,就是永平侯竟然没有碰过自己的妻子。   寿春院   一名小厮飞奔而入,“老夫人不好了。夫人要和侯爷和离,现在整个院子的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大有连夜搬走的意思。”   “什么?!”许老夫人惊得站了起来。   虽然她不满沈氏,也时常为难她,谁家年轻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呢?但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和儿子走到和离这一步啊。   现在听到他俩要和离,她呆不住了,“走,过去看看。”   “娘,我陪你过去。”许婉出声道。   她是听了消息赶回娘家的。她弟弟出了德鑫茶楼那档子事,夫家对她多有埋怨,她是火急火燎地回来的,就指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德鑫茶楼的主角另有其人。但她一到家,母亲就和她确认了,德鑫茶楼的主角确实是她弟弟。   许婉还在消化这个惊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呢,就听到她那弟媳妇竟然要在这当口和离,她心想,果然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许老夫人和许婉两人赶到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传来打斗的声响,就想上前。   阿七硬着头皮拦人,“老夫人,侯爷吩咐不让人进去。”   “让开!”   阿七身为仆人,他能带人挡住夫人的丫环们,还能硬拦着老夫人吗?   等许老夫人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自家儿子被人踩在脚下的一幕。   她顿时气急攻心,大喝,“沈氏,你在干什么?!”   许婉也没料到她那弟媳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如此折辱自己的丈夫。   沈繁花站起身,拍了拍手掌,“如你所见。”   许老夫人厉声道,“还不快把人给我放了!”   “别急啊,等人齐了把事办了,我就放人。去个人,看看许族长到了没?”   许老夫人只听到她的拒绝,没有注意到她最后那句,“我叫你立马放人!”   沈繁花没搭理她,径直坐到一旁的炕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几口解渴。   “贱人听到没有?!”看她那样子,真的让人肝火大动,许老夫人一手拍在炕桌上。   沈繁花撩了撩眼皮,“贱人喊谁?”   “贱人喊你。”   许婉扯了扯她娘的袖子,提醒道,“娘,你骂了你自己。”   反应过来的许老夫人气得拿手指指着她,“你你你——”她气得直捂胸口,天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哦,一把年纪还要被恶媳妇指着鼻子骂。   沈繁花完全不为所动,气呗,比起被他们逼死的原主,这点气算什么?   许婉在一旁说道,“弟媳妇,你这样就不对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呢,你看看你今天干的事,传出去,世人要说沈家没家教的。”   沈繁花喝着茶水没搭腔,和这种双标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漠视让许氏母女更气了。   “来人哪!”许老夫人就不信了,府里那么多人还制不住一个人,还让外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娘,别——”   许老夫人最初是心疼他,现在是正在气头上,没听他的。   在许老夫人的命令下,侯府的下人护卫们和沈繁花的人各站一旁对峙着。   就在这时,许氏族长许寰终于到了。   今天他和几个老友聚会。没多久德鑫茶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思及当时几位老友讶异的目光,他脸都红了,臊的。他那些好友,都是稳重自持之人,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们闻之露出异样了。   他当即就结束了聚会返回家中。回到家,越想越生气,连晚饭都一口没吃。一直等在家中,想着许君哲安抚了家里,定然会登门和他解释一下这事的。哪里知道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最后等到的是沈氏的人来请?   等到了永平侯府,看到双方对恃的那一幕,许氏族长更头痛了,这闹的,怕是无法善了。   沈繁花请了他上座,然后才让人提着许君哲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他人依旧被制着就是了。   沈繁花没废话,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许族长,我欲与许君哲合离,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做个见证。”   “和离?我们许家不同意!”许老夫人第一开口。   “不同意和离那就接休书吧,对我来说没差。”沈繁花说这话时,很平静,一点脾气也不带,但谁都没法忽视她话里的分量。   许氏族长迟疑道,“这——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吗?”   “今日德鑫茶楼的事,想必你也知晓了,这只是导致和离的一个原因。更多的原因,我不便告知,但我必须强调的是,在这桩婚姻里,我自问做到了我能做的,无愧于心。”   许君哲冷笑,“是吗?你今天设了一个好大的局,污蔑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私通,这就是你说的问无无愧?”   许家的三人愕然。   “原来是你!”   许氏母女是愤恨。   许氏族长是不解,她这么毁她丈夫,图的是什么啊?   沈繁花一点也不见慌乱,“你有证据吗?”   许君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敢做,怎么不敢承认了?”   “好,退一步说,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呢?许君哲,你敢说你为什么娶我吗?还有,成亲后,你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清楚。你做的这些,可都是为了她呢。难道我就活该任由你们欺负?”人家娶妻是为了好好过日子,一起将整个家经营起来。他许君哲倒好,标新立异。   许君哲色厉内荏地道,“你这是污蔑!”尽管他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猜到她知道很多,但也没想到她全都知道。   “污蔑?你敢说你对她没半点心思?你敢说不是为了她才娶的我?如果你说你敢,那你发誓,就说如果你口是心非,让姓向的不得好死。许君哲,你敢吗?”   许君哲不敢。哪怕知道誓言当不得真,他也不敢拿她冒险。   姓向的,许老族长心一突。德鑫茶楼那事,关于女方的猜测方向,他也听过一些,自己也会琢磨,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再加上两人避讳的样子,让他心中不详。   看他那怂样,沈繁花轻哼一声,然后转向许寰,“许族长,我与许君哲成亲本是结两姓之好,现在既然过不下去了,那就分开,以免结怨结仇,我觉得这对对方都是一件好事。”   许寰没说话,他在思考,和离一事对许家来说当然不是一件好事。要知道有些心狠的人家,宁愿有早逝的原配,也不想出现和离妇。但沈氏明显不是软柿子,永平侯府欺不得她。而且别忘了,她还有个皇帝表叔,   这么一想,可能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和平和离,对许家而言不中不差,勉强算是好事吧。   “这是我第二次和许君哲提和离了,第一次是在凤祥银楼,当时皇上也在场。只是关键的时候,许君哲他晕过去了,不然也不必麻烦许族长。”沈繁花并不讳言这点,这对她有利,干嘛不说。   许寰还不知道许君哲今天唱完德鑫茶楼那出戏之后,还赶场到了凤祥银楼又唱了一出捉奸的戏码。但他一听,她提和离的时候皇上也在场,便知这事皇上都不反对.而且皇上人品贵重,他既不反对,那么,他这侄子定然是犯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错。   “阿哲,将和离书签了吧。”许氏一族也是当初跟着皇帝打江山的老人,目前出仕的在衙里当差的人很多,他们可不想因此见隙于皇帝。   许君哲抿着嘴,没说话。   “来人,笔墨伺候。”不想和离,早干嘛去了?   许寰这族长在许氏一族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加上事情到了这一步,许君哲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和离这事了。最终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了和离书。   终于拿到了和离书,沈繁花的心情很好。   “和离了你也是我儿子穿过的破鞋,你以为和离了谁还会要你?”许老夫人见不得她这样,嘀嘀咕咕道。   沈繁花就当她是一条老狗在吠。   许氏族长额头凸凸的疼,和离都和离了,逞这口舌之快干嘛,怕没得罪够人吧?   不想让她再犯蠢,他喝道,“你闭嘴!”   沈繁花看了他几眼,从这一点上来看,许氏家族还是有正常人的。   于是在许寰离开时,她多说了两句,“许族长,看在曾经亲戚一场的份上,我最后说几句吧。许君哲刑部侍郎的官职已经被罢黜了,鉴于德鑫茶楼那事,我建议你劝他上折子,外调吧,皇上会允许的。”   对许寰来说,这话的信息量很大,方才某个一闪而逝的猜测又浮上心头。   离开前看了一眼忙忙碌碌的院子,许寰莫名地想到凤鸟离巢这几个字。   最后他是摇着头离开的,多大的福分,都被他许君哲作没了。他坚决不承认是他们许氏一族没福气。 第二十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二十天   王嬷嬷等人见和离成为定局之后,所有人都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沈繁花也是个果决的性格,在断舍离方面做得不差,有些锁碎而又不太重要的物件,就让她底下的人分了,实在没啥价值而又笨重难带的就直接销毁,比如恭桶之类的……   另外,沈繁花还派人回沈家老宅喊人了。一来让人将她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二来是想让那边派些马车和人过来帮忙。不然,那么多的行李和陪嫁,光靠她院子里的人两天都搬不完。   沈繁花派回来的人生了一张巧嘴,三言两语就将整件事叙说完毕。   老仆们听着个个都义愤填膺,恨不得撸起袖子就和永平侯府的人干起来。   最后来人才和他们说缺人手的事。   他们老沈家唯一的主子要归来了,这个消息让沈家老宅一片鸡飞狗跳,担忧中,又蕴藏着无限的欢喜。   仆人们开始催促,“陈总管,快,快,咱们快去将姑娘迎回来!”   陈晋乃老宅的老总管了,当下安排道,“万嬷嬷,你带着人去将主院收拾出来,主子回来就住那边。”   万嬷嬷等人对此并无异议。   沈繁花出阁前住的并不是主院,她这次和离归来,陈晋直接让她入住主院,意味深长。   “姜宁,你去接主子,多带点车马和人,别让永平侯以为我们沈家无人!”   “还有主子带回来的下人们的安置……”   “厨房采卖那边……”   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地安排下去,点到名的领命之后便各去忙碌了。   院子里大家都在忙碌,沈繁花估摸着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应该就能收拾好了。   没她什么事,沈繁花有点无聊,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查看琥珀珠里增长的气运值呢。   她猜,应该会增长一大截吧?毕竟她这回干了一票大的,输出的伤害高,许君哲可以说是废了,向淑澜也元气大伤。   最重要的是,她成功和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剧情偏离原著百分之十,哈哈。   还是那句话,进展那么快,完全出乎意料,她以为还有得磨呢,真是多谢许君哲和向淑澜的鼎力支持了。   沈繁花的意识刚进去,迎接她的是爆竹礼花的洗礼,差点没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上方还显示初级成就达成,看着就让人欣喜。   等她去看气运值,上面显示气运值增加八万八千。   沈繁花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声小气,连晒盐法都不够兑换,真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只是二百五。   就在沈繁花意识进去琥珀珠的时候,地狱十七层,又一次上演地狱霸凌事件。   “你许家真是欺人太甚!”   许锴被昔日老友围攻,他,哦不,是它(毕竟不能称之为人了)完全不敢反抗,只能躺平挨打。它之前不是没反抗过,但只会被揍得更惨。被揍得多了,就有心得了。   哦,光躺平不够,还得会讨饶,“别揍了别揍了,要死‘鬼’了。”   “别忘了,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死不了的!”   不过它们还是陆续停手了,妈的,揍久了,也累鬼啊。   身上的拳头终于消失了,许锴狠狠地松了口气,它就知道讨饶管用,因为老沈家一向厚道。   “你该庆幸,近来我们的心态都平和了很多,否则就不是一顿揍能揭过去的。”也是刚刚他们才知道,这老家伙生的叉烧儿子这么遭贱他们沈家的闺女的,不喜何娶?   “我能和他断绝关系吗?”许锴第一百零八次询问。   不出意料被拒绝了,它内心咆哮,心中第一百零八次后悔生了许君哲这叉烧儿子,生前没受过他半点孝敬,死后功勋,以及打拼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都给了他。但他得到了什么?就死后得了一些香火,但这香火害死鬼了,它宁愿不要。   想当初,它都到了投生门,因为这一世跟着景熙帝打天下解救苍生的功德,曹官都说了,它下辈子能长命富贵。还差三个呼吸就能投胎,却被它那些好友们拼掉一部分功德联手逼了回来。后来它才知道是它儿子惹祸了,它这老子得兜底。   神他妈兜底,它都死了,还得给后人买单抗议无效,然后它就和大周朝一干老友滞留十七层了,开启不时被霸凌的鬼生。它真是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当初就把他射墙上了,为了个女人,坑死爹了。   它被揍了,那不孝子也别想好过!某鬼恶狠狠地想。   当晚,许君哲做了一晚恶梦,梦中他被他爹拿着鞭子撵着追了一夜,醒来就生病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永平侯府这边热闹非凡,向府那边也不平静。   向淑澜一行人从德鑫茶楼离开,回去的路上一直提心吊胆,直到入了向府,她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她爹娘正等在她出阁时的院子,也是她回娘家的落脚处。   见到他们,向淑澜也顾不得休息,清场之后,她将今日在德鑫茶楼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向振元听到那幅对联时,简直要昏厥,完了完了,他之前还是太乐观了。   桃色绯闻不算什么,真的,总会有更火爆的消息盖过它,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但这一对对联才是毒哇,听听,什么你爱我我爱你偷偷摸摸在一起,你有家我有家我们不能抛下它,简直就是一语道尽偷情通奸发展地下情的精髓。   他们大周朝往前数三朝,往后数三朝,估计都不会有这种文风直白,又直指要害的对联,这对联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流传下去,若是被人察觉女儿是主角之一,世人可不会管两人到底有没有私通,当事人一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搞不好会遗臭万年。   向振元长叹,“狠毒啊。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了。”   向淑澜脸色一白,她预料到这次她估计会因此摔一跤,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失策了,他应该仔细问清楚报信那小厮具体的情况的,而不是听到女儿被困德鑫楼就忽略了这一点。要是早知道情况是那样,他决计不会给皇上呈上那封奏折,这和认罪书没两样。   应该死活不承认的,只要没被捉奸在床,总有法子糊弄过去的,等时间一久,这事总会被淡忘的,而且也会有新的美好的记忆覆盖它。   后悔,无比的后悔让向振元痛不欲生。   由此,向淑澜也知道了她拼命遮掩的事被她爹主动告知皇上了。她一下子就激动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澜儿,现在唯有寄希望于你腹中的龙子了。即使想要起复,至少接下来几年就不用想了。澜儿,蛰伏吧。”这也是向振元无奈之下的选择,幸亏还有龙子啊。   “爹娘,我肚子疼。”   向淑澜的呼痛声惊着了向振元夫妇,两人连忙站起来,“快,快去请大夫!”   他们一边吩咐人去后院将他们家蓄养的大夫请来,一边让人扶着她回房躺着。   大夫走后,一家人心情沉重之余,又有一丝庆幸。   “爹,我不甘心。”   健健康康的胎儿,经了此疫,日后出生怕是会成为体弱儿。   大夫说了,她今天受刺激了,担惊受怕之下心绪起伏很大,有点流产的先兆,他开几副保胎药让她按时喝,另外就是得静养,勿要多思,也勿要再受刺激。   向振元也不好受,刚才他亲自送大夫出去,大夫除了刚才当着女儿面说的那些,还私下和他说,昭仪这胎本来就不比寻常,即使孩子生下来,也有可能是体弱多病的体质,让他有心理准备。   向振元听着也心痛啊,这是有他们向家血脉的龙子,那么难得。特别是这两年,皇上甚少踏足后宫,妃嫔们想怀胎就更艰难了。可他又岂会听不出大夫潜意思里这胎不太好的信息?也是,女儿这胎得来不易,本来怀着就比寻常胎儿凶险,今天还遭了一回罪,险上加险也是意料之中。   就在这时,许君哲给向府递了个消息,在没有确切证据之下,将沈繁花是幕后之人的消息告知了他们。   闻言,向淑澜又气上了,挣扎着起身,“爹,我一定要让沈繁花生不如死。”   却被她爹娘按下了,“乖,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胎,这事咱们以后再作计较。”   向淑澜身为母体,对腹中胎儿的好坏也有点感觉,人也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她肚子确实不是很舒服,当下只能听话地放空心思。 第二十一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二十一天   就在这忙碌的空档,沈繁花门房那边的奏报,说她三舅带着表哥来了。   此举乃门房向许君哲请示之后,许君哲让门房告知她的,意思就是让她自己来处理。离都离了,他自是不耐烦招呼她的亲戚了。   沈繁花一愣,她三舅和表哥来的速度够快啊,她那表弟回去怕是什么都说了吧?但此时此地绝非招待之地。于是她吩咐红芍亲自去见一见他们。   红芍到了前面,道,“舅佬爷表少爷,我们主子说,她已经拿到和离书,此刻正着人收拾行李,打算今天就回沈家老宅。让舅佬爷你们不必担心。这腌渍之地,舅佬爷也不必涉足。等回了沈家安置下来,明日主子便会亲自登门拜会高老爷子等亲人的。”   高通一愣,已经拿到和离书了?他摸了摸下巴,他这外甥女如今长进了啊,不依靠他们这些娘家的外力,那么快拿到和离书,可见手段见涨。最重要的是够果决,他来之前,还以为她会和以前一样,黏黏糊糊的舍不得离呢。   说实话,来之前他很头疼的。   她是妹妹和妹夫最后一滴血脉了,无论如何他们高家都得护着的。可她要是像之前那样,爱那许君哲爱得要死要活,那他们高家也只能在教训一顿后,捏着鼻子认了,搞不好后面还得帮忙收拾残局。   现在她自己就想跳出许君哲这个粪坑,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看来儿子没说错,他这外甥女确实变了。   听了红芍的话,高通很高兴。   不过高通也没走,而是带着侄子大咧咧地将他带来的人马摆在永平侯府大门前,他本人则坐在马车里一边喝茶一边等侯。   永平侯许君哲本就是今天的热门话题,但许君哲从德鑫茶楼出来后没多久便回了侯府,没在外面继续登台。戏没看够的观众恨不得能摸进侯府继续吃瓜,所以府上的一举一动也备受关注。   高通带着人刚到侯府,就被不少人注意到了。   他这样,别人只以为是永平侯夫人的娘家人打上门来要说法。   高通也不管这举动给永平侯府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再怎么着,他也得看着外甥女全须全尾地从侯府出来才行。   门房从里面看到都要欲哭无泪了。   永平侯府这边,沈繁花她们终于收拾好了。   沈家老宅那边来的人和马车全都排在院子外,然后开始训练有素地装车,一件件一抬抬,陆续地搬上马车码出来。   众人听到王嬷嬷和红芍等人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这边挤一挤,那边还能再放下个xx……’。   侯府的下人们躲躲远远的,又不时地偷看这边,完全不敢上前打扰。   约摸一刻钟处,红芍来汇报,说装车完毕,他们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沈繁花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那就启程回府!”   许是受她高昂的情绪影响,沈家的人都忍不住欢呼道,“哦哦,回府回府!”   沈繁花移步,只见院子外,十八辆马车依次排开,其中十三四辆装得满满当当,剩下的载人,沈繁花带着红芍绿倚等人一辆,剩下的几辆是给仆人中年老的以及七岁以下的孩子们乘坐。   沈家老宅那边对自家主子的嫁妆也是有谱的,除了马车以外,他们还另外安排了不少挑夫。   这些挑夫还真安排对了,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挑着一担子箩筐,箩筐里也是满满当当的。   启程在即,侍女们连忙收拾她最后喝茶的那套茶具,这套茶具是她们主子常用的,也颇为喜爱。   绿倚拿起茶壶时,回想了一下,不经皱眉,嘀咕了一句,“主子这水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从拿到和离书后,这前前后后都喝两三壶茶水了,比平时多得多,有点反常。   不过这会外面已经在催促了,显然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   沈繁花率先登车,其余人陆续跟上。   她所乘坐那辆马车一马当先打头阵,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侯府门口。   门房的人见了他们,飞快地给他们将小门打开。   但是沈家的车队并没有如他意料一般驶过去,而是停下了。   门房管事老张有些心虚,但他也没办法,他只是依令行事啊。   给沈繁花赶马车的老李头以前是个兵痞,见到这一幕,气得想拿马鞭抽人。   小门虽然能走,但太窄仄了,他们来的时候从小门进也就罢了,他们主子决不能受这委屈!   侯府此举将她最后一丝耐心耗罄。   不用想,这定然是许老太婆的手笔,开个小门,想恶心谁?   沈繁花直接命令道,“立即给我将中门打开!”她不会从角门出的,当初怎么娶她的,现在就要沿着原路返回。   门房为难,他们接到老夫人的命令,坚决不能给她开中门的。   老李头凶神恶刹地,“快开,否则我们不介意将永平侯府的大门从内里给你拆了。”   沈繁花没有说话。   老张一看沈家的人听了他们主子的话后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顿时心一凛,立即跪跪下了,“县主能否看在曾经主仆一场的份上,给奴才们一点时间去请求主子?”   “给你一刻钟。”   一刻钟?这时间不太够啊,但没办法,他只能撒丫子地往后院跑了。   想作贱人没作贱成,许老夫人捂着胸口直喘气,“作威作服,一个和离之妇,竟还敢如此嚣张。”   “老夫人,现在该怎么办?”老张硬着头皮问,一刻钟就快到了,他怕再拖下去,他们夫人,不,应该说他们前夫人早就破门而出了。   她现在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脾气看着就不太好的样子,他估摸着耐性也不会很多的。   “行了,你回吧。”许老夫人挥手,神情有点恹恹的。   老张:???这是几个意思,中门到底要不要开?老夫人奴才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要是奴才这么聪明就不会当奴才了。   老张木愣愣的,一旁的徐嬷嬷看不下去了,将人提了出去,“你傻啊,老夫人的意思就是让你开中门。”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老张得了确切的答案,和徐嬷嬷道了谢,就赶忙回去了。   徐嬷嬷和门房的话,其实许老夫人是听见了的,却也只能装作没听见。不然还能怎么办?真让她把门拆了,那是将他们侯府的脸面往地上踩!   永平侯府的中门缓缓打开,沈繁花乘坐的马车第一个驶了出去,后面的马车紧随其后,接着便是挑夫等人。   等沈家的人都出来了后,高通一声令下,一大桶狗血直泼到永平侯府的大门上,然后美其名曰给他外甥女去去晦气。   一道门,隔绝不了声音的。刚才侯府意图逼迫他外甥女从角门走的时候,他就气炸了,他是听了外甥女的话才按捺下来的,不过却立即吩咐小厮去买了一桶狗血,现在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狗血泼完了,高通才施施然地带着人缀在沈家队伍的后面。   许老夫人得知自家大门被高家给泼了一桶狗血,气得直翻白眼,一个劲喊着沈家和高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许君哲得了消息赶来,沉默了。   一条长长的队伍拉出来了,堪比她当年出嫁时十里红妆的场景。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百姓们忍不住猜测:   “若没看错,这些都是永平侯夫人当年的嫁妆吧?”   “嫁妆都拉走了,他们夫妻俩不会是掰了吧?”   “发生了那样的事,能不掰吗?”   “不过她也真够狠的,永平侯前脚刚出事,后脚她就踹了夫家。”   不少人唏嘘,想当初他们多恩爱啊,沈繁花以国公之女的身份下嫁,十里红妆,绵延京城,本以为嫁良人,却不想终究是错付了。   听到这些议论,绿倚气愤不已。   沈繁花不以为意,这些人如果知道主角之一还是个昭仪,岂不是要集体高空格潮了?   这世界,永远不缺新鲜的话题。谈就谈呗,等话题被咀嚼得没味了,他们自然就会换新的话题了。况且现在最希望事情平息下去的人不是她。   到了沈家老宅,沈繁花亲自下了马车去拜见她三舅和二表哥,并邀请他们入内。   今天他们特意赶到永平侯府就是为了替她称腰的,于情于理她都得拜见一番,方不失礼数。   高通见她状态不错,心里欣慰,却婉拒了邀请,只道她外祖父外祖母想她了,让她安置妥当之后他派人来接她去高家小住两日。   沈繁花答应了。 第二十二章 让渣男后悔的第二十二天……   如今已是晚秋时节,天逐渐转向昼短夜长。   刚进入卯时一刻,沈家老宅就已经点上了灯笼,整座宅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不同于以往的低调暗淡,此时的沈家,随着他们主子的归来,如同从半休眠中被激活了一样。   归整行理,准备饭菜,安置归来的陪嫁人员,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人手,下人们忙忙碌碌,吆喝着招呼着,颇有些人声鼎沸的味道。   沈繁花回到沈家,第一件事便是去祠堂祭拜沈家列祖列宗,给他们上香,告知她和离归来一事。   或许这事在许多人看来并不光彩,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这算是自救成功了,沈家血脉也有了延续下去的可能,不会断了香火,绝对是一次大进步。   从祠堂回到主院,天是完全黑下来了。   沈繁花整个人懒洋洋地斜躺在炕上,绿倚进来请示,“主子,需要现在就让人上膳吗?”   她罢罢手,其实这会已经到饭点了,但她却没什么胃口,“给我沏壶清茶上来,顺便给我放两块冰。”   她现在就想喝口冰凉的茶水,光想想就觉得巨解渴。   绿倚意外,冰块地窖里应该还有,但是这个时节主子怎么突然想起这口来了?吩咐一个手巧的小丫环去弄凉茶之后,她发现屋里有点暗,又去点了两盏灯来。   光线一亮,绿倚才发现自家主子不对劲,“主子,你脸怎么那么红?”说着,她手往她家主子的额头一放,发现体温有点点高,但高得不明显。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渴很热。”沈繁花拿手摸了摸脸,很红吗?   绿倚猛地点头,不仅脸红,一双清润的眸子如秋水,滟潋滟潋的,她是个女的都看得心尖尖一颤。   “等等,奴婢叫人去请大夫来!”   王嬷嬷毕竟是过来人,看出了点门道,连忙制止她,“绿倚姑娘,这大夫不能请呀。”   “为什么?”   “主子这模样,不像是生病,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王嬷嬷凑近她耳朵,说了两句。   绿倚闻言,倒吸了口凉气,“可是主子越来越难受,总不能啥也不做吧?”   沈繁花其实也感觉到不对劲了,而且她没喝酒啊,怎么有点醉薰薰的。还有就是,心情莫名烦躁,最尴尬的是,腿间山涧处有潺潺的感觉……   她不傻,加上两人的对话并未避着她,她意识到自己这是着了道了。   只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她仔细回想,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她应该是在许君哲身上着了道,当时他要求和她单独谈一谈,在前往花厅的时候,她闻到一股不浓不淡的异香……   只是没想到,她中招后,时隔两个时辰药力才发作。这药的反应时间有点长啊。   按常理推断,许君哲当时强烈要求两人进屋单独谈谈,目的自然是欲行不轨,在这个前提下,他所用之药应该是那种起效很快的春药才对。   可她当时并无异样,所以没有多想。   正当主仆几人愁眉不展时,暗卫阿真现身道,“属下回宫禀明皇上,然后让他派太医来给沈主子瞧瞧吧。”   绿倚王嬷嬷看向自家主子,沈繁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又喝了几口冰茶水,让脑子清明了一些,略思考了一下,才点头,“也好。”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其实据她所知,中了春药者除了做,一般都不会有解药的。但她难免心存侥幸,或许宫中太医能有办法呢?沈繁花心里希冀地想。   接着王嬷嬷问她,“需不需要派人前往高家,将高老夫人请来?”   王嬷嬷想的是,主子这状态看着就不简单,将高老夫人请来,万一情况不对,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也好让长辈做主哇。   其实,此时沈繁花脑子已经不甚清明了,对她的提议很疑惑,她明天就去高家看望他们了,这时请她老人家过来做什么呢?而且宅子里的仆人也忠心,无需担忧他们不听话啊。   于是她摇头拒绝了,“天色很晚了,还是别了吧。”   阿真走后,沈繁花连喝了一壶的冰凉茶水,症状并无缓解,想了想道,“来人,给我准备一池子冷水,我泡一泡。”   闻言王嬷嬷一惊,劝道,“主子,这个时候泡冷水,要生病的!”女子体弱,加上此时晚秋了,这冷水一浸一泡,怕是要得风寒的。   “管不了这么多了。”沈繁花催促,“快去!”   绿倚跺跺脚去了,一边走一边恨声道,“许家真是害人不浅!”   皇宫中,景熙帝略用了点晚膳之后,便开始处理堆积的公务。   而昭仪向淑澜也趁着今日宫门下钥之前低调回宫了,才刚遣了个小宫女前来报备。   对此,魏公公冷哼了一声。   阿真是傍晚的时候回来的,景熙帝没多久便召见了他。   阿真将沈繁花回到永平侯府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景熙帝越听面色越是沉郁,他竟不知道她在许家受了这么多委屈。   当景熙帝听到沈繁花与许君哲对恃,两人疑似并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回房时。   魏公公瞪大了眼,这永平侯真是遭贱人啊,要是沈主子的父兄还在,知道了真相,指定气得跳脚,打上门是一定的。   听到这里,景熙帝怒极反笑,“呵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想碰一个女人却又让新婚之夜有落红,办法多得的是。但他许君哲以为他是谁?真当自己身娇肉贵了?   回宫的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了解她在侯府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往日里只听说两人恩爱非常,许君哲也从未纳妾蓄婢,而她之前也从未表露过不满。   他当时就想,这真是表面光鲜,内里不堪。但他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   整个御书房气压低沉得很。   “还有一事……”阿真迟疑地道。   “说!”   “永平侯似乎给沈主子下药了,沈主子不幸中招,想请皇上派个太医过去看看。”   景熙帝霍地站了起来,“准备轿撵,朕要出宫。另外,着御医张恒邓九针随驾!”说完,他抬腿就往外走。   魏公公一迭声地吩咐下去,着人办差。自己则忙不迭地取了一件披风,追了上去,经过阿真时,忍不住敲了他一记,“诶,你说你,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阿真张了张嘴,懊恼极了,他忘了告诉皇上,沈主子中的不是毒药,而是春药了。   不过张御医和邓御医都是解毒圣手,区区春药,应该不是话下吧? 第二十三章 和离第一天   沈家老宅   随着时间的流逝, 沈繁花真心感觉到许君哲下的药药力由淡转浓,越来越霸道了,神智也越来越模糊。   她还是托大了, 小看了许君哲。同时心中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当机立断离得及时,否则岂不是要被他得逞?届时自己用还是不用呢?   和离后还睡一起, 以许君哲的尿性,怕还得自己求他, 光想象那一幕, 她就觉得肾上腺素飙升。   如果这事真的发生了, 她自己唾弃自己是一定的, 但她更肯定的是,她绝对会将许君哲阉了, 否则难消她心头之恨,被折辱之仇!   沈繁花舌抵上颚,阻止逸出口的呻|吟, 吩咐绿倚找根绳子将自己绑起来,她怕一会要是控制不住会失态。   绳子粗糙, 绿倚怕伤了她, 换了绸缎。绿倚看她嘴唇都咬破了, 人也迷糊着, 只不时逸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让人知道她很难受。   绿倚是捂着嘴跑出去的, 偌大的冰水池里, 只留她主子一人。她们不敢留人啊, 只要屋子里有人,主子就嚷着难受。她们离得远一点,主子眉头就舒展一点。   “点三五十好手, 随我一起去侯府问他拿解药!”陈晋决定道。   万嬷嬷瞭了他一眼,“主子不让去。”   是的,沈繁花不让。且不说□□一般无解药,就算有,她也不敢用。谁又知道此刻许君哲是不是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最重要的是,她此刻神志不清,容易被人钻空子。谁知道许君哲还会动什么手脚?   而且体内的药性让她理智渐失,本能放大,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只要有男人到了她跟前,不管是谁,她肯定会扑上去的。想必许君哲也清楚这点,万一来的人是他呢?   所以,她不许他们去找许君哲。   此时沈家老宅,气氛很压抑。   皇上的到来,红芍王嬷嬷等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跪了一地。   “免礼,你们主子呢?”   “在里面,不知道中的是何药,霸道得很,泡着寒冰水也不管用。而且奴婢们不能靠近,一靠近主子就难受得厉害。”说着,绿倚眼睛都红了。   像是应和绿倚的话一般,里面传来低低的泣音。   张恒摇头,“寒冰水泡久了对女子不好,容易宫寒不说,还会有各种病潜伏,等年老了再发作。”   一旁的邓九针也说道,“这症状听着像是玉女散——”其实也叫欲女散或者御女散,顾名思义,便知它有多霸道了。   沈主子在中招后,一个多时辰才发作,已经很出人意料了。   这药对尝过鱼水之欢的女子而言简直致命,若无阴阳|交|合,女子便要承受那噬骨的痒疼,再烈性的女子都受不了这药。意志差的,丑态百出。   男子靠近能略微缓解一二,女子靠近,则是会加剧药性。   御医的话让红芍等人恍然大悟,接着便是面面相觑,此刻她们连近身侍候都不能了。她们院子里都是女仆,总不能让小厮近身吧?要知道她此时只穿了兜衣亵裤啊。   许君哲其心可诛!景熙帝眼底划过一道厉芒,“可有办法解了这药性?”   张恒和邓九针对视一眼,凝重地摇了摇头。   御女散算是秘药了,且主要针对已婚女子,嗯,应该说是针对有过人事经验的女子。况且中了这药,只需阴阳|交|合便可解,一次不够就两次,研究价值不高,谁会去研究解药呢?   “臣等以为,如今当务之急是让沈主子从冰水中起来,如果泡上一夜,会毁人根基的。”   “沈主子上来后,臣可给她施针,或能缓解一二。”   两位御医一前一后地说道。   关键是,现在谁去将主子从池子里抱出来?   红芍道,“奴婢和绿倚进去把主子抱起来就好了,咱们手脚麻利点,前后不过一小会而已。”   “不行。”张恒摇头,“这样做,她会很难受的,而且也会加速她体内的药性,造成很不好的后果的!”   “不然去高家请表少爷帮忙一下?”好歹也是表兄妹。   “不行!”这两个字是景熙帝说的。   张恒也是摇头,“从沈家到高府,一来一回最少也需要两三刻钟,来不及了。”   绿倚急得真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朕来!”   众人吃惊地看向他们的皇上。   景熙帝没理会他们,而是吩咐道,“帮朕拿根缎子将眼睛绑上。再拿一张毯子!”   景熙帝来到门口,将缎子往眼睛一绑,接过毯子,然后一推门走了进去。   他自幼习武,身手敏捷感官敏锐,寻着她的声音,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水池边上。   景熙帝摸索了一番,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丫头醒醒!”   醒是醒不过来了的,但景熙帝的靠近,男性独有的味道让沈繁花身体的不适略微舒缓了些,迷糊中都下意识地往他那边靠。   意识到她的情况不容乐观,景熙帝苦笑,他抓着她两条手臂,一用力,将人从池子里提了上来,然后单手抱着她。   沈繁花四肢因药力娇软乏力,没法站立,下意识就往他怀里倒去。   景熙帝另一只手扯过一旁的毯子将人一裹就抱了起来,努力去忽略刚才入手冰凉如凝脂的肌肤。   好闻的气息,沈繁花下意识地就缠了上去,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顺便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肩窝。   她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子上,他高大的身体一僵。   景熙帝抱着人直接到了她的闺房,然后将她连人带毯子塞进了软被里,将一只手拿出来,再放下帐幔,最后才将御医唤进来给她看病。   这是景熙帝的打算,但事实却是,沈繁花抱着他的脖子死活不松手,一会喊冷一会喊热,整个人直往他怀里拱。   人直接挂他身上,他扯都扯不下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哄道,“丫头你乖啊,先放开手,等会御医给你看看。”   回应他的是沈繁花抱得更紧了,随着两人方才的拉扯,裹着她的毯子早就滑到了腰际,丝质柔软的兜衣将胸前的风光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如天鹅般修长的脖子,精致的锁骨……   仅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手一拉,用薄被重新将人给裹起来。   景熙帝无奈地坐下,甚至还微微调整了坐姿。   沈繁花迷糊中却顺势缠了上来,口中一个劲地喊着,“水,水——”   知她这时候需要大量的水分,床榻旁边放了张桌子,上面有有茶水,他想起身给她倒水,但沈繁花根本不放他离开。   景熙帝只能侧着身子,有些狼狈地单手倒水。   喝完水解了渴,沈繁花还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看她像是好受点了,景熙帝慢慢地想抽身,但她下意识地抓紧他的双手,一个没注意,便与他十指相扣。   “皇上,主子安置好了吗?”门外,绿倚着急地问道。   他有心想将左手抽回来,但他一动,她就握得更紧,无奈之下,他只能由着她,“好了,让两位御医进来吧!”   红芍陈晋在外应对,绿倚和王嬷嬷进来了,但因为她们主子目前的状态不宜女子靠近,她们俩就站在门边远远看着。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两位御医目不斜视地来到榻前。   只见床榻之上,紫金色的帐幔被放了下来,完全隔绝了外人的窥视。   沈繁花半截手臂从内伸了出来,柔胰白皙如皓雪,手指修长如青葱,指甲圆润,仅半截手臂,便可觑见帐幔里的女子是何等的绝色。   皇帝却不见踪影。   张恒邓九针两人是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王嬷嬷愣了一下,在绿倚这丫头要出声,赶紧挣了她一下,示意她别说话。   王嬷嬷人老成精,方才皇上进浴池都是蒙着眼进去的,这状况恐怕还是她们主子缠出来的结果,何必多嘴多舌?   景熙帝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如何?”   “回皇上,沈主子确实是中了玉女散。”   “臣可施针略缓解一下她的痛苦,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两位御医一前一后说道,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阴阳交泰,但一想到傍晚的时候,传得沸沸扬扬的永平侯夫妇和离的消息,双双毙了这个提议。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神智清醒?”景熙帝再问。   张恒邓九针对视一眼,“有——”声音里尽是迟疑。   “说!”   “需要在耳后给沈主子放点血。不过皇上放心,这量不会太多的。”   景熙帝磨了磨牙,许君哲,真是好样的!   “但即使这样,沈主子也不会像平时那样清醒,只是比现在好一点而已。”张恒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先施针,再放血,把帐幔打起来!”   景熙帝说话的时候,帐幔里有被子拉扯的声音,以及女子嘤咛的抗议声。   张恒邓九针两人对视一眼,打帐幔,他们?不会啊。要知道他们在家里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货。   行吧,只要皇上不嫌弃,他们不委屈。谁让沈主子目前的情况不敢让侍女靠近呢。   待张恒邓九针两人笨手笨脚地将帐幔打起时,只见沈主子双目紧闭,双臂放在外面,方便他们诊治和施针,锁骨以下被包裹在被子里,他们皇上坐在榻上,双手放在她腰膝两处,压制着她。   许是热吧,沈主子正不安地扭动着,双手挥舞着,试图将身上被子给撕扯下来,被他们皇上眼明手快地制止了。   此时他们皇上一条长腿隔着被子有力地压制着沈子的下半身,纤腰也被制住,以及双手,可以说,沈主子整个人都在他的笼罩之下。   “快给她施针!”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两人不眼睛不敢乱看,分别扎针放血之后,就赶紧退下了。   绿倚还欲呆着,想看看他们主子啥时候醒过来,被王嬷嬷一把扯走了。 第二十四章 和离第二天   沈繁花醒来之时, 映入眼帘的是景熙帝近在咫尺的俊颜,男人成熟俊美的脸庞微微泛红,额间尚余薄薄的细汗。   而景熙帝则是俯视着她, 许是刚清醒, 双眼迷蒙,小嘴微张, 如云瀑般的长发披散在榻间。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双双对视着, 气息交融, 都没有动。   “皇上?”沈繁花声音里可以听出她对于两人目前的处境疑惑不解, 却无惊慌失措,   “嗯。”景熙帝喉间低沉地应了一声。   “您什么时候来的?”沈繁花问,刚才她神智迷糊的时候, 隐约意识到有个人一直抱着她,走动的时候,她有感觉到。   “来了一会了。”看她终于恢复了意识, 景熙帝直起了身欲下地。   见他要走,沈繁花心一慌, 下意识地拉住他。   “怎么?”景熙帝回眸。   “我难受。”对, 她难受。   闻言, 景熙帝眉头微拧, 这玉女散真是太霸道了。   “朕喊御医进来。”   “不要!”要是御医有办法, 她现在就不会难受了。   刚才她只是说说, 现在却是真有些难受了, 特别是闻到他的气息后,总觉得体内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乖,听话!”   沈繁花一扭头, “不乖不听话!”   如果是在后世,此刻景熙帝一定是默默拿起手机,登陆某乎账号,发表:如何应对闹别扭的大孩子,在线等,挺急的。   沈繁花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走,只是无奈地看着她。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被逮了个正着,沈繁花也不觉得心虚,反而向前挪了两步,挽住他的手,靠着他,“皇上,我是真的难受。”   “朕知道。”   “你帮帮我好不好?”说这话时,她泫然欲泣,却固执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她为什么要忍得那么辛苦啊?因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后世人在两性方面比中国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开放。什么四一九,分手那啥,友情那啥……就不说了,便是正常一点的男女交往也并不会对婚前那啥太过排斥,这都是情之所致。   她现在难受极了,有那方面的需要,他对她也并非没有感觉。如果那个男人是他,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她在后世,是遇不到这么优质的男人。   在这里,一夫多妻是合法的。   她和离了,目前单身。   所以即使他们俩真发生什么,也并没有碍着谁不是吗?   沈繁花不知道的是,她这想法,不仅没碍着谁,她沈家的头号大管家还乐见其成。   对于未来婚姻这点,她暂时还没计划,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会给沈家留下香火。   景熙帝有颜有权,从他人到中年,还保持着劲瘦的身材,由此便知他自我管理意识极强。   用后世那些小浪蹄子的话说,这等极品中年美男,属于见一面就湿了的那种。不提后世,就说这京城之中,他若是放开了选妃,不知有多少闺阁女子挤破了头都想进入那宫门之中。   在这一点的基础上,即使不小心怀上了,孩子他爹是他,好像也不错?其实岂止不错,他们俩的基因双剑合璧,那叫优生优育,那小小的受精卵指定要比其他受精卵羸在起跑线上一大截。   美人鱼的男主都说,看到好东西,就忍不住手起刀落,所以她出手了,实惠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况且他他许君哲对她做尽一切恶心的事,不就是怕她入宫分薄了他那白月光向淑澜的宠爱吗?她还偏就不入宫也要分走一大块宠爱!   两人对视着,是景熙帝先移开了视线。   沈繁花心一沉,他这是拒绝了,为什么?她不信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敢拿许君哲的项上人头打赌,他对她并非没有一点感觉!   难道他在意他们之间的辈分?他和她爹只是结拜兄弟,他俩又没血缘,况且如果他真的在意这个,当初就不想将原主娶进后宫了。   他到底在顾忌什么?原主和她有什么区别吗?她们之间的区别在于,一个嫁过人,一个没有。但他应该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才对啊,难道她看走眼了?   “我知道了,你嫌弃我嫁过人对不对?”沈繁花的眼泪说来就来。   “你一定是嫌弃我!我知道当初我不该拒绝入宫,呜呜……我知道现在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呜呜……呃……”沈繁花哭到打嗝。   “没有。”   “嗯?”沈繁花抬起小脸看他,梨花带雨。   景熙帝微微低头,与之对视,“朕从未怪过你,也不会因为这点嫌弃你。”   他从未怪她,当年她不过才十六而已,一个后宅女子,如何躲得过别人处心机虑的算计?他恼的是许君哲,堂堂男子,身处朝堂多年,成年人的世界里,等价交换不会吗?又不是孩子了。   他得到了什么,就应该有对等的付出。不喜何娶?娶了人,得到了她身后的所有的好处,总得对人好点吧?他呢?是怎么做的?虚情假意,作贱人,自己作贱还不够,还让自己老娘也跟着一起。   不嫌弃她嫁过人,那是为什么?   她的小脸满是疑惑。   景熙帝厚实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遮住了她那清澈又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   景熙帝叹息,他们差了十八岁啊丫头,再大的权势也改变不了年龄的差距。况且还有……   沈繁花一把扯下他的手掌,赌气道,“你不帮我,那你找个人来帮我!”   景熙帝呼吸一窒。   她就无理取闹了,怎地?   此时张恒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恨不自自插双耳,沈主子,敢明目张胆地向皇帝提出要找面首,你是第一个。   2021-03-03   沉默了一会,景熙帝才吐出两个字,“不行。”   沈繁花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撒泼打滚,“你欺负人!”   “你不给我吃,也不找个人给我吃,就想活活看我出丑,呜呜呜——”沈繁花埋在他的胸前哭得好不伤心。一开始是假哭,哭着哭着就成真的,许君哲那贱人下的药,真他妈的让人难受啊。   景熙帝拍着她的背,没有作声。   屋里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低音让人听不真切,高音则清晰入耳。   门外,陈晋王嬷嬷红芍绿倚几位心腹大管事面面相觑。   两位御医眼观鼻鼻观心。   陈晋心里琢磨,老沈家有位皇上血脉的小主子貌似也不错呀。   过去了好一会,沈繁花才停住了哭泣,她抬起头,一抹泪,“你将御医喊进来吧。”   沈繁花吸了吸鼻子,冲他们笑了笑,道,“张御医,邓御医,麻烦你们再帮我放点血。”   “这——”张恒迟疑了一下,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的,“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一时,而且放血过多会伤根本。”加上之前她泡在冰水中小一个时辰,此刻要不是体内还有□□残留,就该给她固本培元了。   “放吧,等捱过这一劫,后面再慢慢补回来就好了。”   她估摸着,那□□被她吸入之后,随着呼吸系统的运转在心脏处进行血氧结合,然后运送到全身各处,液体系统循环,以及淋巴液以及尿液循环系统,放血管用,出汗管用,还有排泄也是管用的。   说完,沈繁花还瞥了某人一眼。   不要她是吧?那她就放血,放多多的血,放到他心疼死为止!沈繁花嘀嘀咕咕。   张恒邓九针两人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他们钻进去,好降低他们的存在感。   景熙帝瞥了他们一眼,“说什么傻话!”接着大掌往她的脑袋一揉,对他们说道,“就按她说的来吧,给她放血时,仔细点。”   张恒邓九针拱手道,“臣等遵旨。”   还是个小姑娘呢,要是她父兄还在,恐怕现在她还待字闺中不曾出嫁。她这回真是遭了老大的罪了,这种难受,一般的大男人都承受不住。她却挺了那么久,意志力了得。   这一晚,沈繁花一共放了四次血,放血处分别在耳垂、手腕、脚腕以及指尖。   每一次,两位御医都尽量控制着血量,但十指连心,岂能不疼?给指尖放血的时候,她真的是疼得冷汗直冒。   她估摸着,前后四次放的血,应该不到400ml,300ml顶天了。   她是后世来的,知道人体血液再造功能的强大。只要休息足够,营养充足,用不了多久这些血就能回来了。而且她们女人,又号称每月流血都不死的生物,所以她对身体的恢复并不担心。但失血让人疲惫,到寅时时,她已沉沉睡去。   可景熙帝和绿倚等人没有她的认知,只看到她不断地被放血,好多的血,到了最后她睡着时,唇色都是白的。   她被玉女散折磨了一夜,景熙帝也陪了她一夜,中途出去过一次,但很快就回来了。最后直至她睡去,御医也说了没有大碍之后,他才摆驾回宫的。   永平侯火了,继德鑫茶楼与已婚女眷私通之后,再次火了。因为这一晚,永平侯在万花楼里创造了连御七女的奇迹。   听说他是夜半的时候被人扔到万花楼的,到那的时候,双目发红,状若癫狂,整个人猴急得很,拉着人家老鸨,连屋都没进,直接在过道里来了一发。   叫楼里楼外的人都看了个热闹。   从不狎妓的他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吧,当时陆续换了几个女的进去侍候,有好事者统计了他当时的战斗次数,又得了一个新外号,许十一郎,纪念他一夜十一次的雅号。   听说清晨他回去的时候直接脚软走不动路,是坐着轿撵回去的。   他这样,让原先还觉得沈繁花过于刚烈,只因丈夫犯了一点错就一点悔过机会都不给直接和离的行为颇有微词的人,都觉得她和离离对了。   许君哲从万花楼回府,一路上不发一语,对于那些路人的指指点点以及亲友们善意的调侃或者恶意的嘲讽,全都不加理会。   他知道这是报复,他给沈繁花下药的报复,动手的人让他生不出反抗的心思。走到这一步,其实他内心很迷茫,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沈繁花是直接睡到日晒三干才醒的,原本今天打算前往高府一趟的,不得不搁置了。   不过陈晋一早就派人去和那边说一声,具体原因也说了。   其实她外祖母很想过来,但一来她年事已高,二来是她这边发生了那样的事,想让她好好静养一番,所以他们就不过来了,也不让小辈的过来打搅她,倒是让人给她带回了不少补气血的药材,比如人参当归红枣等等,让她好好补一补身子。   红芍让人送来一大碗软糯鲜香的红枣桂圆甜粥,另配几样小菜,佐以许君哲许十一郎的事迹下饭,沈繁花吃着不错。 第三十五章 和离第三天   “主子, 早上皇上走的时候说了,等他这两天有空了再来看你。让你这两天好好休养。”绿倚带人收拾了碗筷,又给她上了一杯菊花蜂蜜水。   提起景熙帝, 沈繁花就想起昨晚, 脸红如血滴。她没想到自己昨晚那么大胆,竟然敢邀请他共赴云雨, 最尴尬的是她还被拒绝了,虽然她看出来男人并非没有意动, 但被拒绝了是事实, 就好丢脸……   还有, 她不是那样见色起意的人, 对,一定是药物影响了她的神智, 一定是这样的。沈繁花不断自我催眠。   “主子,你脸咋那么红?”绿倚看到自家主子两颊又飘上红霞,忍不住的担心, 不会是那药还在体内吧?   “无事,就是秋老虎有点热人, 我再去睡一会吧。”   “那奴婢替你铺床。”   “嗯。”   沈繁花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昨晚那样折腾, 总归还是让她身体受了亏损, 吃饱喝足再休息一下, 能恢复得快些。   她这不是害羞, 更不是逃避, 她这完全是为了身体健康着想。   永平侯府   许君哲回府后, 直接吐了,接着便是要热水洗澡,一连洗了三遍, 特别是某处,都搓红肿了才罢休。   一大早,许婉就气冲冲地回了娘家,和她娘抱怨道,“娘,你也不说说弟弟!”   许老夫人面色一沉。   许婉却是个没眼色的,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情绪,“您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他的,狎妓就狎妓,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但他好歹找个年轻貌美的吧?可他竟然饥不择食,连万花楼那四十岁的老鸨都能下嘴!还猴急得脱了裤子在走廊里就干起来,让整个万花楼的人免费看了一场活春宫!完事后那老鸨竟然还说,好久没遇上这种年轻力壮火气旺的精神小伙了,如果他下次有需要,欢迎再来找她,她分文不收。这些事,听着都羞死人了!”   许婉不知道她该庆幸她弟弟的□□对象是人,而非某些有生死隔离的物种。   “你给我闭嘴!”回来洗个澡换了三遍水,昨晚万花楼那事还能是他乐意的?恐怕是被人算计了。   许老夫人是不太聪明,但她也不傻。之前只不过是府里她事事顺心,儿子出息,儿媳更是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下嫁,这些年顺风顺水让她得意忘形了而已。毕竟除了折腾媳妇之外,不需要她咋用脑子。   “你吼我干啥?谁给咱丢脸,有本事你去吼你儿子去!”   “你这死妮子,你有啥脸,你的脸还不是侯府给的还不是你弟给的,没了娘家,你有啥脸?”许老夫人一边骂,一边用手拍她。   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即使这个人是她自己的女儿也不行!在许老夫人看来,儿子这是受了大委屈了啊,这时候女儿还上门埋怨他,这不是找骂吗?   “娘,你就偏心吧,这个家迟早要完!”   “我偏心?是,我是偏心我儿子,不然偏心你吗?你瞧瞧你自己,有好处就上赶着来舔,受点牵连,就怨天怨地,哪有一点亲人的样子?”   许婉一时语塞,不服气又不敢继续顶嘴,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人。   许君哲并不知道他姐是这样想他的,此时他洗完澡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他是真的累了,要知道昨晚他可是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后面其实已经没有快感了,只剩下疼。最后那回,只出来少量稀稀薄薄的液体。   许君哲连续两天都干了大事,受他牵连的人可不止他娘和他姐,还有许氏族人。   这天下午,许氏族人中许多小辈分别从县学书院或者衙门等地聚到族长家。   “祖父,你能不能和君哲叔说说,让他别口味那么重,别总丢咱们许氏的脸行么?”   “您老听听,什么‘一心一意许君哲,从不纳妾永平侯’,还有什么‘许十一郎’,说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叔祖,你不知道今天我们书院那些同窗们我们兄弟俩的眼神,简直了。”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娶了国公府的嫡女还不知道珍惜,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擎着看他的笑话,都想知道他的继室能娶个什么样的。”   “不行就让他离京得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许氏一族的名声都要叫他败坏殆尽了。”   族人的抱怨,许寰是黑着脸听完的,也确实认真考虑让他离京一事。若是他不愿意,大不了就分宗,将他们那一脉给分出去。总不能让族人的名声一直被他所累。   许君哲喜提‘许十一郎’雅号一事也传进了宫中,向淑澜仅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便不再言语。   她回宫后其实隐晦地向皇上那边传递过肚子不太舒服的信息,但得到的回馈淡淡的,自此她就歇了心,打算闭锁宫门,安心养胎。   可她不想两眼一抹黑,所以宫外的消息她又不能错过,但有些消息是真的很让人生气,在不得不听的前提下,她便只能选择自我调节了,否则对龙胎不利。   沈繁花白天的时候睡了足足两个时辰,下午的时候任她在床上怎么酝酿睡意也睡不着了,周公那老头子都狠心地弃她而去了。   沈繁花只得起了。   天气舒朗,微风不燥,这种天气最适合出游了,但她现在还不能出门,亏得沈家老宅的景致不错,散散步赏赏花钓钓鱼也是极不错的消遣。   傍晚的时候,魏公公来了。   皇帝繁忙,腾不出时间出宫,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主要是来瞧瞧她今天气色如何的,顺便给她送点东西。   “这是什么?”   “您一看便知。”   沈繁花打开一看,发现是干股契书。   她先前将黄豆衍生制品的做法托长公主的手献给了皇上,后来他也和她说了,这些东西他确实需要就不和她客气了。   官方生意本就一本万利。现在给她三成干股,确实没亏待她。而且从这一点看,他应该要开始了。   这天,沈繁花让人搬了张榻子摆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书。   那日魏公公来看过她顺便给她送来干股契书之后,还来了一次,但景熙帝是一次都没有再来。魏公公上次来,说他公务繁忙,她知道这是真的,但她心里也确实是不得劲。   一旁的绿倚正在整理投给他们府上的帖子。这类邀约和拜访的帖子很多的。自打她出嫁后,这样的帖子一般都是投向永平侯府的。那天她高调和离,所以拜帖请帖都转投沈家了。   没多久,绿倚就将帖子分好类了,重要的,必须出席的,一般的,可去可不去的,分门类别放置好,再向她汇报。   这其中有一帖是来自东城的红娘馆。   拿着那张拜帖,绿倚有些啼笑皆非,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家主子是和离了没错,别说没打算再说亲,即使主子打算再嫁,也轮不到他们红娘馆来做媒吧?   而且这拜帖她记得她都退回去两次了,对方怎么还投进来?   这些都是绿倚和一旁的小丫环说笑时提到的。   沈繁花在一旁听了,有些好奇,也就是说,她那天刚和离啊,次日就有媒婆投拜帖想登门了?稀奇。谁给她勇气投这拜帖的?   “主子要不要见见?”一旁的万嬷嬷笑问。   她觉得,这红娘馆在东城还蛮有名的,生意做得红火,想必主事者说话应该是有分寸的吧?这样的人,唤来陪主子说说话,给主子逗逗趣也不错。   主子精神头也还行,看书太费精神了。   沈繁花微微颔首,“可以见见。”   她来这么久,打交道的都是高门大户同等阶级之人,或者是她手下的管事们,还没和市井中人打过交道呢。   绿倚不赞同,“主子,你哪里需要见这样的人啊。”主子若是有意再嫁,也轮不到这样的人来做媒的。   沈繁花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即使我不需要,你们不需要吗?咱们偌大的沈府,男光棍女光棍可都不少呢。”   被打趣到身上,绿倚跺跺脚,“主子既要见,奴婢去将人请来就是了。偏来打趣奴婢们,什么男光棍女光棍的,难听死了。”   沈繁花摸摸鼻子,好像真有点难听?   一旁的万嬷嬷笑道,“主林就是太宠她了,弄得她那脾气跟小辣椒似的。”   沈繁花不以为意地道,“女子泼辣点以后嫁人了才不容易受欺负。”   这点万嬷嬷赞同。 第二十六章 和离第四天   没多久, 红娘馆的馆主金五姨来了,同时她也是他们的金牌媒婆,牵过的线做成的媒数不胜数。   只见她三十来岁的年纪, 红袄子绿裤子, 脸颊两边抹上了红艳艳的胭脂,头上系着红头绳, 一副很标准的媒婆打扮。逢人便笑,整一个会移动的红色吉祥物, 让人瞧着就喜庆。   仔细看, 她脸盘子还蛮好, 嘴角上方一颗美人痣, 生得圆润显得福气,不然可遭不住她这般折腾。   就在沈繁花打量对方的时候, 金五姨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沈繁花今儿不施粉黛,仅穿了一身月白色宽松常服,头发略微挽起, 簪着几件简单又不失精致的发饰。   虽然看着憔悴了点,但眼神平静, 周身气息也宁静, 可见其心态平和。联想到她的遭遇, 她不经意间流露的一丝憔悴就更让人心生怜惜了。   双方见礼后, 沈繁花请她坐下, 然后让人重新上了一壶茶以及各式点心。   金五姨一坐下就忍不住说道, “前儿得知你和离的当天就想给您投拜帖了, 主要是为您的干脆果决拍案叫好,你能拔冗见见民妇,真是小妇人三生有幸。”   “金娘子说笑了。”   “不不不, 今日一见,县主这样的品貌,永平侯可配不上您。您这和离是离对了,那样的丈夫,不和离,难道留着过年吗?”   “你这话甚合我意。”   双方一阵商业互吹后,沈繁花忍不住好奇对方的来意。   “能说说你怎么想到给我递拜帖的么?难不成你手上还有能与我相匹配的资源?想给我做媒?”沈繁花开玩笑道。   “县主说笑了,您这样的客户,搁我那,就是顶级的存在,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匹配的资源。不过呢,能娶你的资源我是没有,但是符合上门女婿的资源倒是不少。县主若是有意,小妇人手里倒是真有几个好的。”   沈繁花微讶,她这是鼓励自己坐产招婿?可真够大胆前卫的。   感觉沈府的人没做声,像是被她方才的话镇住了,金五姨大着胆子道,“咱们女子啊,在家时被父母如珠如宝地疼宠着长大,去了夫家,多半都得做小伏低。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得个好结果。”说到这,她顿了顿,却没有再提她和离的事,而是说道,“您什么都有了,又无需仰仗他人过活,实在没必要再嫁去别人家去受气。”   陈晋陈大管家就在一旁伺候着茶水,闻言真是蠢蠢欲动。金五姨这个提议也不错啊,给他们主子挑个品貌双全的夫郎,钱不钱权不权的他们不计较,等成了亲,生活在他们眼皮底下,保管他只能对他们主子好,一辈子别想有什么花花肠子。   对上她希冀的双眼,沈繁花笑而不语。   想法很美好,但哪有那么容易哦。别说大周了,就算是后世,当上门女婿也不是个个都好的。   人活一口气,这口气可以说是心气或者志气。一个有志气的男的,会愿意自己妻子及其一家子压在头上一辈子吗?   若是找个唯唯诺诺,或阿谀奉承之辈,并不符合优生学原则,再者她也不需要这样一个人做为伴侣。或许,可以多养几个来提高优生概率学,但是吧,坐产招夫可以,但是若是连纳几个小夫郎,明面上是不行的,毕竟还是要注意影响的。最重要的是,长公主都还是只嫁给了附马呢。   沈繁花转而问道,“你那红娘馆生意应该还可以吧。”   她用的是肯定句,这金五姨能敏锐地抓住买卖点来推销产品,生意能不火红才怪。   “托福托福。不是小妇人自夸,在整个东城区,小妇人做媒是出了名的。”   见沈繁花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金五姨挑了几对做成功的趣事来说。   她做媒可不是胡拼乱凑,都是综合了家世人品性格等等条件来配对的,如此用心,成为怨偶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   皇宫   皇帝和几位重臣在太极殿议事。   殿外,魏大志在门口徘徊,急得团团转。   他徒弟瞅着,他师傅再转下去,他脚下那片地都要被他踩出个窟窿来了。   魏大志可管不了他徒弟心里的腹诽。他此刻完全被沈府传来的消息弄得寝食难安。穿红戴绿,那标志可不要太明显了。   万一自家主子看上的好白菜被别的猪拱了。不对,是嫩白菜自己长脚跑了。这可如何是好?   莫怪他如此忧心,那天晚上,自家皇帝对沈主子的紧张那可是真真地。   魏大志来回踱步,不时扒着大门伸长了脖子往里瞅。我瞅,我瞅,我再瞅。   议事厅里,几位大臣都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都觉得挺好笑的,多久没见到皇上这位大伴这样子过了?那模样,就像在等自己媳妇生孩子一样。   景熙帝看着差不多了,就叫了散。   “发生了何事,这般怪模怪样的?”   今天议事进展顺利,景熙帝心情还不错,拿起一杯茶水慢慢喝起。   “皇上,大事不好啦。”   “好好说话。”   “沈主子她招媒婆上门啦。”   闻言,景熙帝顿时觉得手中的香茗也不香了。   “奴婢听到这消息,真是寝食难安啊。”   景熙帝扫了他一眼,就差没说,大白天的,寝什么寝?你有时间寝?   “皇上,您说沈主子是怎么想的,刚从一个火炕里跳出来,就那么迫不急待地跳入另一个火炕?就这么恨嫁吗?”   迫不及待也就罢了,连坑都没跳对,真是急死他了。外边那些歪瓜劣枣有什么好的,嫁人当嫁他主子哇。   “准备一下,一会朕要出宫。”   “诶?欸欸欸!”魏大志先是一愣,接着大喜,最后忙不迭地去备驾了。   且说沈家老宅那边,金五姨不愧是做媒的,嘴皮子就是利索,几件搞笑的趣事,加上一些市井俚语,算得上是妙语连珠,沈繁花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红芍过来和她低声说道郑柔几女到了。   “金娘子,一会我这还有客人要招待,恕不能多留你了。”沈繁花面露歉色,“改天得了空再请金娘子前来说话。”   “哪里哪里。”金五姨一点也没有见怪,还觉得她怪客气的。性子也怪好,听她唠嗑了那么久。   “绿倚看赏,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金五姨频频点头,“是极是极。若是哪天县主有意了,可遣人唤小妇人过来,小妇人必为你挑几个上等货色。”   “再说再说。”沈繁花笑呵呵地道。   郑柔、苏卿卿、陈雪进来时,就看到沈繁花被一个穿红戴绿的妇人逗得直乐。   金五姨喜滋滋地接过赏钱,还和郑柔等人打了一声招呼,才一摇一摆地走了。   金五姨经过郑柔的身边时,浓郁的脂粉味让她不由得蹙眉,对着沈繁花有些不满地道,“你咋还让这样的人登门啊?”   下人们迅速地将先前的茶水点心撤下,重新上了新的。   沈繁花招呼她们坐下,不以为意地道,“没啥,她说话还怪有趣的。”   “你真的和离了?”郑柔忍不住问道。   “你说呢?”和离书拿了,嫁妆都拉回来了,还能有假?   “完全没想到许君哲是那样的人!”陈雪性子单纯,提起他满脸的厌恶。   苏卿卿也跟着附和,“是啊,我娘知晓这两天的事后都直呼看走眼了。”   陈雪又道,“我哥和我说起他时,也说了完全没想到他连青楼老鸨都下得去嘴,要知道那老鸨那年纪都可以当他娘了。”   沈繁花笑道,“许是口味独特吧。”   “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嫁给他两三年,真是委屈你了。”苏卿卿心有戚戚,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和沈繁花两人姻缘都不顺。   沈繁花点头,那可不。   完了她说道,“不提他了,现在提他,让人直犯恶心。”   其他三人点头,确实是的,反正现在也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   “你以后有啥打算啊?”郑柔考虑问题还是比较现实的。   “啥打算啊,走一步看一步呗。”沈繁花不欲多说。打算?她自然是有的啦。   郑柔突然灵光一闪,“方才那人不会是媒婆吧?”思及方才那妇人的装扮,越想越像。   “是啊。”沈繁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郑柔不赞同地道,“你见她干嘛?那种媒人,手上能有什么好人家?”   苏卿卿也是一脸紧张,“是啊繁花,你若是着急,我回去和我娘说,让她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咱不能急病乱投医啊。”   沈繁花失笑,“瞧你们紧张的,我不过是觉得闷了,她又正巧投了拜帖,便请她过来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陈雪白了她一眼,“你这是要吓死人的,你找谁来解闷不好,便是请个戏班子,谁又能说你了,偏你找个市井媒婆,我们能不想歪吗?”   就在这时,门房来人一路小跑飞奔而来,“主子主子,皇上御驾到了,赶紧前去接驾啊!”   沈繁花闻言,眼睛一亮。   其余三女也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走,陪我去接驾!” 第二十七章 和离第五天   一行人从内院楼阁到前院大门, 走过抄手游廊,穿过湖上廊桥,她们步履轻快, 穿梭间犹如仙子在游玩。   郑柔的目光落在沈繁花挺直的背影上, 暗算思忖着,听她爹说近来安和大将军大败南昭各国, 大军正在班师回朝,皇上忙着给众将士论功行赏, 为了此事, 连今年的秋猎都取消了。怎会在这个时候出宫?   他们赶到前院时, 景熙帝的銮驾刚好停下。   景熙帝出了轿撵, 只见远远有一行人朝他们这边行来。   他一眼望去,只见沈繁花打头, 郑柔苏卿卿等人落后她一步,   在秋凤的吹拂下,莲步轻移间, 衣袂猎猎,秀发飘飞。   “拜见皇上, 皇上万福金安。”四女盈盈下拜, 看着就赏心阅目。   “免礼。”   景熙帝的视线最先落在沈繁花身上, 仔细一看, 她的气色确实比那天要好很多, 然后才看向郑柔苏卿卿等人, 有些意外, “你们这是三五好友又小聚啦?”   一看到她们凑在一块,景熙帝难免想到长公主品秋宴上那次,也是她们四女, 然后最让他深刻的便是繁花丫头那几句虎狼之词。   沈繁花身为东道主,上前自然地站在他的左侧,笑道,“她们这是担心我,所以才一起来看看的。”   景熙帝微微颔首,“你们多来陪陪她也好。”   肯定了她们三人的做法。   郑柔目光落在景熙帝和沈繁花之间,两人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言语间说不出的熟稔。   自打景熙帝出现后,沈繁花眼睛亮晶晶的,如同芙蕖遇着了活水,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而景熙帝虽然目前只说了两三句话,但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待沈繁花和待她们仨是不同的,区别在哪呢?   对了,区别就在于里外之分,他和沈繁花说话时,是熟稔,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些亲昵,对她们则是客气。   郑柔也顺势走至景熙帝另一侧,如此一来,倒将魏公公挤了。   魏公公瞧了她一眼,默默退后。   郑柔仰着小脸,笑问,“皇上亲至沈家,不知是否有什么紧要的事找繁花,需不需要我们退避?”   沈繁花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魏公公一甩拂尘,心里哼了一句,郑柔不愧是郑国公之女,和她像一样精明啊。若真识趣,就应该直接提出告辞啊,打探什么呢?   景熙帝先是看了沈繁花一眼,然后道,“不需要。”   “皇上,魏公公这是怎么了?”从见面到现在,他就一直笑着,露出前面几颗大白牙。看吧,特别是这会她朝他瞧过去,笑得更那个了,感觉不是中了笑穴就是误吃了含笑半步颠。   景熙帝扫了他一眼,“别管他。”   一天天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大志欲哭无泪,他这笑不是自己想笑,而是替皇上笑的,这代表了他见到她很高兴。皇上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他再不帮着点,沈主子怎么知道他的心情哟。皇上不了解他的苦心也就罢了,怎么沈主子也不解风情呢?   一行人走走停停,没多久就经过沈繁花今天待客的亭子。   郑柔像是想到什么,掩唇一笑。   待众人朝她看去时,她毫不吝啬地分享了她笑的原因,“皇上,您不知道我们刚来时看到了啥。繁花她今天竟然请了一位媒婆上门,当时那位媒婆正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繁花她还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当时知晓时可把我们吓了一个激灵,卿卿,雪儿,你们说是不是?”   苏卿卿和陈雪迟疑地点了点头,觉得她不该将这事拿出来说的。   “皇上,这回您可要替她再择一如意郎君啊。可不能再让她自己乱来!”   郑柔笑着伸出指头,欲点她的额头,被沈繁花躲开了。   沈繁花看向郑柔的眼神暗含深色,她这下算是确定了,她刚才的感觉没错。   只是她没想到郑柔竟然是位资深绿茶,不,应该说人家胸怀大志,听听她这茶言茶语,啧。   看来郑家经历了向淑澜等人改朝换代后,还能屹立不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不知道他们皇帝早逝一事上有没有添砖加瓦?   景熙帝看向她,“是吗?”声音淡淡。   他身后的魏大志疯狂地给她使眼色,快解释啊!   沈繁花忍着笑,知道他肯定是介意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者说,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经过了那晚,尽管她没有成功睡到人,但她已然将景熙帝划拉到自己承包的鱼塘里,任何有关他的风吹草动,她都敏感着,鉴婊神经早已启动。   郑柔这是什么意思呢?明晃晃地告诉皇帝,她沈繁花不耐寂寞,恨嫁了?她这是想干嘛?觊觎她鱼塘里唯一的一条大肥鱼?   “嗯,我承认,我确实见了东城红娘馆的金五姨。”别人可不管她们说了什么,她见了媒婆是事实,正常人只会当她恨嫁。   她承认了,她竟然承认了!   魏大志激动得很,这怎么能承认呢?不是,既然承认了,那赶紧解释啊。   景熙帝静静地喝着茶,仿佛杯中之物乃绝世香茗,但沈繁花知道,他正在等她的下文。   接着,沈繁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见她,也是无奈之举。想想我沈家,一门忠烈,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偏生我又是女儿身,连给沈家延续个香火都困难重重。都怪许君哲那贱人,要不是他骗我说成亲以后,若是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孩子,可以让其中一个姓沈,继承沈家的门楣。我焉能嫁给他?白白浪费我两三年的时间,废物点心!”消除先前拒绝入宫的影响,get√。   景熙帝手一顿,眼中若有所思,这便是她当初拒绝入宫的原因之一么?她当初应该直说的。他心里叹了口气,   这会,沈繁花凑近了他,“皇上,现在您明白了吧?”   嗯?明白什么?男人抬眼看向她。   沈繁花理直气壮地道,“不仅男人,我也有传宗接代的烦恼啊。我可不想沈家一脉断在了我这里。这可不得好好选选吗?”她太难了,她才十八,就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压力。   噗——   帝熙帝正喝着茶呢,被她这话一闹,直接喷了一口。   沈繁花连忙递了帕子过去。   景熙帝接过,胡乱擦了一把嘴角。   慢了一步的郑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的虎狼之词,陈雪和苏卿卿听得目瞪口呆。   一旁的魏大志脑门上都是泪,遇上一门心思生娃好传宗接代的沈主子,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孝了。   这些人就是见识少,一个个大惊小怪的。   沈繁花瞅着魏大志,“你这一脸愧疚的干嘛?”   魏大志惭愧地抹了把脸,“奴婢没有留后,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太不孝了。”   景熙帝满额的黑线。   沈繁花翻了个白眼,脑补是病,得治!   “你不用这样,反正你家也没什么可以让你继承的。”她就不一样了,家里确实有江山要继承,没办法不生一个啊。她觉着啊,如果景熙帝真的年纪轻轻就嗝屁了,屁股下那张椅子与其便宜向淑澜还不如给他俩的儿子呢。至少等三五十年后她两腿一蹬之后,这江山依旧姓赵。至于为什么她敢肯定自己能生儿子呢?那不是废话吗?那些气运值可不是白收集的,随便漏点就够她受用的了。反正她是感觉自己的运气不太差,不太像是会缺儿子的亚子。   魏大志:……这话就扎心了。   看着两人斗嘴,景熙帝唇角微勾。   郑柔依旧一脸不赞同,“能理解你想给沈家留传香火的心情,但这事需慎重,不能太随便了。东城的红娘馆做媒面向的都是市井之辈,那些人哪里和你相配呢?”   沈繁花浅笑,“并没有随便,也非急病乱投医。我理想中的孩子他爹,必须文韬武略,身姿挺拔,重情重义,并且能够宽厚包容我。年纪大点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会疼人。”   她这番隔空表白的话,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管他懂不懂。   景熙帝轻咳了声,然后端起茶碗喝茶掩饰。   魏太志两眼放光,这说的不正是他家主子吗?   苏卿卿和陈雪两人均在状况外,只是觉得她这话似是意有所指。   “但是目前,这不是没办法吗?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说这话时,沈繁花瞟了他一眼。   知道她说的是那晚求欢被拒一事,景熙帝抿了抿嘴。原来他是她的首选,其他选择都是退而求其次。   沈繁花笑笑,主动执壶又给他的杯子续了一些茶。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嘴甜。   还在后世时,她这个人最烦打击式教育那套了。谁也不想有个人见天儿地打击你给你挑刺,你说他,他反而说自己是忠言逆耳。那种人见天的都是否认人的话,不字天天挂嘴边的,压根儿都不会好好说话。这年头,不缺吃不缺穿的,谁愿意让你成天PUA,赶紧麻溜儿地滚。   所以啊,嘴甜一点,大家处起来也和谐。   “然后金娘子就说,像我这等条件,与其嫁到婆家去受气,倒不如坐产招婿,找个俊俏的小郎君,好歹成亲后在自己家过得自在,不用晨昏定省立规矩啥的……我寻思着,她有些话讲得很有更道理呢。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也不是不能免为其难的。”   景熙帝放下杯子,总觉得这茶出了问题,时香时不香的。   沈繁花瞄了一眼他,在心里偷笑。   撩男人,一松一驰才是王道。男人嘛,天生就喜欢挑战,太容易得到的,总不那么得劲。   前期,小作一下可以,不能让男人觉得你是个麻烦。等感情稳定了,就可以暴露本性了,不对,是可以稍微释放一下本性。嘿嘿。   沈繁花看向郑柔,“柔儿,咱们家世差不多,同是国公府嫡女,需不需要我将金娘子介绍给你?”   两人同岁,刚才你强行用姐姐的口吻来‘关心’她,现在呢,她得了点好东西,自然要反‘关心’回去的,有来有往方能长久嘛。   郑柔捏着手绢还没表态呢,景熙帝就轻斥了声,“胡闹!”   他多了也舍不得说她,轻斥了一声完事,转而吩咐魏大志,“不是从宫里带出来豆腐豆干等吃食?让人抬去厨房。”   完了他才对沈繁花说,“一会做几道菜出来,尝尝味道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就这,就这?郑柔手中的帕子被摧残得更狠了。   陈雪苏卿卿两人再迟钝也察觉到郑柔不对劲了。而且皇帝的话听着就像是要留下来吃晚饭的……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提出告辞。   景熙帝看了她们一眼,点了点头。   魏大志暗地里点了点头,陈尚书和顺宁侯府的姑娘啊,还算有眼色。   因她们是一块儿来的,郑柔再不甘,也只能和她们一道顺势告辞。 第二十八章 和离第六天。   郑柔苏卿卿等人一走, 魏大志极有眼色地清场。   沈繁花瞅他,知道你狗腿,但不知道你那么狗腿, 他杀人, 你递刀,他做恶, 你放火,是不是?   丫环侍卫们都被魏大志安排在各处, 在他们这些主子能看到的却又不会被听到谈话声音的地方。最后, 魏大声把自己也安排走了。   很快, 亭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沈繁花有一丢丢的不自在, 别看她之前咳,还蛮大胆, 一副老司机狂飙车甚至将车头锁死的模样。相对而言,景熙帝才是身经百战的老司机。   她只是嘴炮,而他, 大概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因刚才她送客的时候站了起来,就一直站着了。   两人一坐一站, 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很是静谧。   此时已是晚秋的傍晚, 残阳是一点热力都没有了。   他们呆着的这个亭子又是临湖, 湖边风大, 她又穿得有些单薄了。湖风吹过来的时候,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景熙帝不发一语, 将手边的他刚才解下的披风抓了起来,来到她身边,给她系上。   沈繁花先是一愣, 继而笑弯了眼,“谢谢皇上。”   她确实感到有些冷,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他的披风,有股青洌的松香味,还蛮好闻的。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沈繁花抬头,入眼的便是男人线条优美的下巴。   她勉强地移开了视线,不然她的职业病要犯啦。但是来不及了,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幻想着他没了衣袍包裹的果体。   十几二十年的军旅生涯,锻炼了他的体魄。他的身体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男人中,体脂率最低的,关键是线条还很优美流畅,不像有些健身教练那么夸张。   她心想,如果她请他脱了衣服给她康康,他会答应吗?应该不肯的吧?   其实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手痒了,想动笔了。景熙帝这个原型,肯定能让她的读者们流鼻血。算了,她还是想想怎么把鱼儿勾到手吧,到手之后,还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在想什么?”景熙帝打破了平静。   沈繁花摇头,“没什么。”当然不能说实话了。难道告诉他,她在肖想他衣袍下的果体?   景熙帝移步到了亭子边远眺着湖景。   沈繁花很自然地跟了过去。   “繁花丫头——”   “嗯?”沈繁花回眸。   “你是真的打算再嫁吗?”   其实再嫁不再嫁的不重要啦,她的重点一直是孩子好吧。   “毕竟香火传承真的很重要。”沈繁花一脸认真,想想她为什么在这里她就不得不认真啊。   “宫中不适合你。”景熙帝说道。   沈繁花没有细想这话,当下听了,只觉得他要劝她,于是忍不住反问他,“把我交给别人,你能放心吗?”   景熙帝呼吸一窒,沉默了。   他现在的心理典型就是要不起,又放不下?   沈繁花不是很明白他的纠结。她自认长得不差,盘靓条顺,自信在他后宫里也能挤进前三的那种。他们有男女之间那种张力,她能感觉得到。用通俗的话讲,就是他对她又不是没感情,更不是硬不起来。其他时候就不说了,就说那晚,虽然她被□□折磨得不行,但她还是察觉到了他身边的变化哦。她以她八年的H漫作家生涯发誓,他的本钱不小。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为什么不能爽快点先来一发?   诶,她真的就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当然,还顺便看看将来有没有便宜可捡,比如无人继承的江山什么的。他就不能像后世某些渣男一样,来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吗?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原主轻轻松松就能达成的成就,轮到她这就那么难呢?难道是那晚她太主动将人吓着了?可是,那会她不是身不由己嘛。   这沉默有点久啊,于是沈繁花体贴地说道,“顺其自然吧,我们又不急。”有时男女间的事,就像手里的沙子,你逼迫得越紧,它漏的越多。   “朕考虑一下吧,深宫庭院寂寞得很。两年前……”   是他考虑不周了。而且他这两年发现,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也挺可怖。如果迎她入宫,他定要好好布置一下,然后护她周全的。他的想法,他的盘算,并不隐瞒她。   沈繁花越听越纠结,忍不住打断他,“不不不,皇上您误会了,我并不想进宫。”她只想要个他和她的孩子,不想入宫。   换句话说,她要他做她的情郎。   而且她也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给他打辅助。她自我感觉自己在外面比在宫里有用。进宫的话,限制太多了,再者她也不喜欢。   景熙帝缓缓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可以不要进宫吗?您有空的时候可以出宫看看我。”顺便做个大保健什么的,咳咳。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进宫,只想朕偶尔来看看你,顺便要一个孩子?”景熙帝一字一顿地问她。   “嗯嗯嗯。”理解很到位。   沈繁花尚不知一波狂风暴雨正在赶来的路上,只一个劲地点头。   “混账!”景熙帝拂袖而去。   混账?沈繁花一脸茫然,不明白他为何一言不合就告辞。   “等等,皇上,来都来了,饭菜都做好了,就吃了再走呗。”沈繁花冲着他喊道。刚才不是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吗?他走了她哪里吃得过来?   景熙帝脚步不停,似乎还有更快的趋势。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   魏大志急急忙忙地进来,恨声道,“诶呀,怎么说你才好,该装傻的时候聪明,该聪明的时候却犯傻。”   看她一副还不知道哪里惹毛了皇上的样子,魏大志恨铁不成钢地道,“瞧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语,你这和留子去父有什么区别?虽说皇上,就是洒家听了都生气!哼,气死了!”说完完全不待她反应,就火急火撩地追他主子去了。   沈繁花茫然,她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要入宫吧?而且,没想到到了后面,她只想要他的精子,他却想要她的人。她也很委屈啊。   等等,魏大志你不是站得远远的吗,怎么还能将他们的谈话听得那么清楚?魏大志,你暴露了你知道吗?   郑柔回到镇国公府,一路上心情都不是很好。   从沈府出来时,她也曾试图和苏卿卿陈雪两人搭话,但她们明显有所保留的态度,让她意识到她们已不复之前言笑晏晏的亲密了。   郑柔的马车驶进了郑国公府后,剩下苏卿卿和陈雪两人继续家去。   行驶了一段之后,陈雪叫停了马车,苏卿卿在她后面,也被迫停了,然后陈雪登上了苏卿卿的马车。   陈雪上了马车,直接道,“卿卿,你说今天阿柔为什么会针对繁花?”   苏卿卿:“你也感觉到了?”   “嗯。”陈雪点了点头。   如果在场的有男人,他们或许感觉不出来,但她和卿卿是女的呀,而且她本人是大大咧咧很爽朗没错,但这不代表她傻。自她懂事起,她娘担心她在交际中吃亏,可是教过她不少女人间勾心斗角的伎俩。   郑柔的话听着没什么,就像平时打趣好友那样,问话的时候神态语气都率直可爱,但往更深一层想,何尝不是带有目的的呢。   陈雪感叹,“以前看不出来啊。”   苏卿卿深以为然,隐藏得也太深了。   陈雪道,“以后我们该怎么办?”肯定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回去问问伯母吧。”苏卿卿道。若是阿柔和繁花真的对立了,该站队的时候还是得站的。   晚饭后,郑柔去了她爹郑国公的书房。   “爹,今天我可能暴露了。”说话时,郑柔一脸沉重。   “嗯?”郑国公挑眉。   郑柔解释,“今天圣驾去沈家了。”   郑国公的眼底划过一抹讶色。以皇上对沈家的重视,若是皇上在沈氏和离的第二日去沈府,他都不会太惊讶,可是今天?他很快意识到,或许除了今天之外,在沈氏和离的这几天,他们应该还见过。   “可知圣驾到沈府所为何事?”   郑柔迟疑地道,“说是给沈繁花带了一些豆腐啥的吃食。”   郑国公拧眉,豆腐?这吃食的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了。   “今天到底什么样一个情况,你且细细道来。”   “好。”   于是郑柔就从她和苏卿卿两人从入沈府的时候说起,一应经过毫不隐瞒地说了。   末了,她不甘地道,“其实女儿觉得这只是借口罢了,一点吃食而已,随便指个人就能送到沈府,又不是龙肝凤髓,用得着皇上亲自送?”   郑柔都能想到的,郑国公何尝想不到。   但他没有说话,右手中指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许君哲和郑繁花和离那天,就是在德鑫茶楼那事发生之后,他知道还发生了一起许君哲在凤祥银楼抓奸的事。当时凤祥银楼清场了,也不知道许君哲抓奸的时候是怎么一个情况,他最后是被他的人抬着出去的。   但许君哲怎么会晕倒呢?是被人打晕的吗?可他的属下去并未受伤啊。   还有,据说沈繁花后腿跟着也进了凤祥银楼的。   所以说,许君哲应该没有抓到人吧,不然怎么会不捅出来?沈繁花都要和他和离了,他许君哲不像是那种还替前妻遮掩丑事的好心人。   郑国公总觉得里面有点说不出的蹊跷。   郑矛心里不安,她爹思考得越久,她就越忐忑。   等郑国公从沉思中回过神,他看向自己的嫡幼女,“今天的事不怪你。你有心入宫,先前那沈繁花还是永平侯夫人,已婚妇人之身,威胁不了你,你们交好,于你有益。现在她和离了,不一样了,你防范着也是应当。”   “既然出手了,就要有被人察觉的心里准备,毕竟谁也不傻。不可能你都出手了,人家还傻傻地任你一再利用。”郑国公的话很冷酷,但这就是现实。   “关键是现在还不知她是不是我的威胁,万一不是,那我这次岂不是将一个盟友往外推?而且,我还察觉到苏卿卿和陈雪对我疏离了一些。”这也是郑柔忐忑和沮丧的地方。万一不是,她觉得损失有点大。   “事已至此,别想太多。出手前要深思熟虑,出手了就别后悔。至于苏卿卿等人,你只需记得,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郑柔想了想,觉得也是。即使没了这出,等她们各自嫁人后,立场也会有所变化的,她大可不必难过。 第二十九章 和离第七天   皇宫   景熙帝从宫外回来, 就直接进了御书房开始批阅奏折,连续高效工作了一个时辰,才感觉到脖子有点酸胀。   魏大志一边移着油灯, 一边道, “……皇上,沈主子真是太过分了, 怎么能光想着要孩子,却把孩子的爹扔到一边呢?像什么话?这不是明显的过河拆桥吗?”   魏大志碎碎念, 碎碎念。   要不是他听力好, 真不敢相信那等虎狼之词竟然是出自沈主子这等女子之口。真是, 长见识了。   一直沉默的景熙帝忍不住道, “闭嘴!”一会又道,“这事不许再提, 也不许再想!”   魏大志乖乖地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这时, 有小太监来报,“皇上, 蒹葭殿那边送了参汤来。”   蒹葭宫便是昭仪娘娘向淑澜的宫殿。   “端进来吧。”魏大志想着皇上从宫外回来没用晚膳, 还伏案工作了那么久, 来碗参汤补一补也好。   “参汤里都放了什么?”景熙帝随口一问。   魏大声先是用勺子搅了一下, 又闻闻, 才道, “这是人参鸡汤, 还放了枸杞桂圆……等物,最是滋补,皇上最近太操劳了, 喝点也好。”   景熙帝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脸一黑,“朕不喝!拿下去。”补什么补?   看到他的脸色,魏大志没有再劝,将参汤拿下去之后,又亲自去了一趟御膳房,拿回来一碗鸡丝粥,这次景熙帝倒没有拒绝,默默喝了。   地狱十七层   郑渊(郑国公)父女的对话显示在公屏上,以沈清为首等阿飘都在看着。   一旁许君哲他爹许锴很是松了口气,那不孝子终于要灰溜溜地调离京城了,挺好挺好,它以后都不会被揍了吧?它就希望接下来那不孝子出了京之后安安分分的,别给它整啥幺蛾子。   瞧不孝子那失落的样子,要它说,他也是该。你说你娶妻了好好儿过日子就得了,人沈家女又不差,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先前对他还死心塌地的,好好儿过日子不比啥都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现在鸡飞蛋打了吧?   它记得它家以前也没有痴情种子啊,肯定是姜氏那边的基因不好,它们许家的后代都被污染了。变傻了就算了,还学人家痴情那套,关键是这痴情对着的还不是自己的妻子,妈个鸡。   “没想到郑渊是这样教育儿女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一击即中。”   前方老友们在讨论,许锴小心翼翼地挤了过去,然后忍不住道,“虽然郑渊一向话不多,但我一直都觉得他做事挺积极向上的。”   沈清瞥了它一眼,“直接说他郑渊野心勃勃就行,犯不着用这么清新脱俗的词。”   许锴嘿嘿直笑,它这不是被凑多了嘛,连说话都小心了很多,唉,都怪那不孝子!   “是不是他?”鬼群中,有鬼问。   “目前还说不准,且再看吧。”   许锴有预感,应该就是他了。同时也满是遗憾,郑渊的祖宗们早就投胎去了,不然的话,指定比它还惨。   沈府   得罪了金大腿,沈繁花情绪一直蔫蔫的。但很快就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了,没办法,日子还是要过啊。而且她休养了几天,也该去她外祖家走走亲戚了,这事还是她先前答应下来的。   高家和沈家同住在京城,两家离得不远,但也不近,坐马车大概要两刻钟左右。   沈繁花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难免想起原著来。   说起高家,她外祖母生了三儿一女,目前大舅三舅都留在京城,二舅一家子外放。在原著中,算是向淑澜等人上位后,下场最惨的一批人之一。好像最先出事的是她二舅一家子,在回京述职的路上遇上了山贼,全家无一生还。   其次便是二老,二老年纪大了,丧子之痛,让两人痛不欲生,加上年事已高,没多久就一前一后撒手人寰。   接着,对方有心算无心。高家三舅是在追查二舅一家子的死因时,遭遇了埋伏,成了植物人,人是没死,但在这医疗落后的古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接着便是原主了,二十五岁亡故。   那时,景熙帝也驾崩了。   高家仅剩下她大舅了,独木难支,即使怀疑她死因蹊跷,也有心无力了。   这剧情,真的是太凄凄惨惨戚戚了。若是能让她二舅一家避免死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她得想个办法才好。   等沈繁花回过神来,高家已到了。   高家门房早早就得了吩咐,说表姑娘会回来探亲,警醒着呢。   这不,沈家的马车刚停下,高家的中门就缓缓打开来迎客了。   一进门就看到三舅和三舅妈还有胖子表弟,显然他们是专程来迎她的。   三舅妈一见她就上来牵过她的手,“可算把你盼来了,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在同光堂等着你呢。”   三舅舅高通朝她微微颔首,胖子表弟高路则朝她挤眉弄眼。   接着,他们一家子便相互簇拥着往同光堂走去。   路上,高通轻声说道,“今儿你大舅当差,大舅妈前儿个就回了娘家,那边有点事需要她帮衬。”   这是和她解释大舅大舅妈不在家的原因。   说说笑笑间,他们很快就到了同光堂。   就在这时,一个小炮弹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表姑!”   沈繁花:???   低下头,看了一眼腿部挂件,一颗小肉球?   “是绪儿啊。”沈繁花认出来小肉球是她大表哥的大儿子高绪。不知道为啥,原主非常合小孩的缘,两人以前可要好了,每次一来,高绪小朋友都非常粘她。   沈繁花腰一弯,就将小人儿抱了起来。   小孩高兴极了,小手抓了她垂在胸前的一小撮头发玩儿,“表姑,你总算来啦,你都好久没来看绪儿了。”   “是这样吗?”   “当然啦,你都有一二三四……”小孩伸出指头数,数了数,然后噘嘴道,“四次休沐都没来了。”   “好,是表姑不对,那么久才来看绪儿。”   “绪儿,你功课做完了没?”一旁的高路等姑侄俩寒暄完了,才给小破孩泼了一盆冷水。   “没有。”高绪低头,两指食指相□□啊点的,“可是我就剩下一道题了,可以请人帮忙吗?”   “说说你想找谁帮忙?”胖子表弟双手环胸,问他。   “找表姑。”   “那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帮你?”说着,高路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帮忙。   高绪突然抱着她的脖子,亲了她一口,“表姑肯定会帮绪儿的,对吗?”   “对对对。”你可爱你有理。   胖子表弟瞪圆了眼,表姐,你怎么能这样?!   沈繁花朝他翻了个白眼,她就是个凡人,就是为美色所惑,咋地?   他们说话间,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她外祖父搀着外祖母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他们在闹,也没作声,只在一旁含笑看着。   “表姑,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是什么意思呀?”高绪小朋友用糯糯的声音问道。   “与其让老司机带带你,不如自己成为老司机。”沈繁花下意识答道。   所有人:???   这是什么解释?   “不是,他才七岁,用得着学这么深奥的知识了吗?”沈繁花回忆起后世她七岁的时候在干嘛,大概只勉强弄懂一到十,山河田土之类的简单汉字?   “绪儿早慧,也不是刻意教他的,遇上了就教,这句话,是你表弟出的题。”三舅高通在一旁解释。   沈繁花瞥了胖子表弟一眼,你确定这不是故意刁难人?   高路气死了,“还不是这小破孩,懒得要死,给他布下的一些功课,要么偷工减料,要么喊书童代劳。说他,他还振振有词地和你顶嘴。前儿个,不是说安和大将军凯旋而归了吗?这小孩听了,就说将来也要做大将军。想做大将军是吧?行,那就得早上起来练筋骨。但他只坚持了一天,就一天!然后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去喊他,人家头埋在被子里,小屁股向天撅着,死活不起来了。就这样,还想当将军呢。”   “为什么不能当大将军?当大将军又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小孩不服气地道。   胖子表弟给了她一个,你瞧吧,就是这么难搞。   这样确实不行,沈繁花斟酌着和他说,“有些东西你得自己会,别人替代不了你的,只能你自己做。”否则无法服众啊。   “比如?”小孩子不服气,觉得没什么是别人代替不了去做的,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权不够。   就在大家以为沈繁花准备说一大通大道理来教育这小破孩时,沈繁花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比如上茅房,你得亲自上吧?”   小孩呼吸一窒,这还真的没办法让人代劳。   “哈哈哈——”看到小破孩吃瘪,胖子表弟笑得捶地,这小子伶牙俐齿得很,平时他总是那个被气得头发都要竖起的人。现在好了,他总算遇到克星了。   笑闹了一会,沈繁花将小孩交给胖子表弟,然后就和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等人一起进了屋。   高路倒也想跟进去,被三舅眼一瞪,只能去带小孩了。 第三十章 和离的第八天   “闪婚闪离, 也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出息了。”一坐下,她外祖母就忍不住拿指头点了她的额头三次。   沈繁花讨好地笑笑, 前面决定嫁给许君哲是原主自个儿干的, 后面决定和离,确实是她亲自操刀的结果。和离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别提她外祖母他们了。   她只庆幸她外祖母没有一见面就发作, 好歹给她在小辈面前留了点面子。   “你还当不当我们是你的亲人了?”一旁的三舅一边喝茶, 一边轻飘飘地补刀。   被这样诘问, 沈繁花心虚得很。   她连忙将她三舅爱吃的点心堆到他跟前, 顺便给他递过去一个求放过的眼神,得了她三舅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沈繁花知道这是饶过她一回的意思, 心里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承受他们母子混合双打了。   “最重要的是保密功夫做得不错嘛。”一直不说话的外祖父高恒,突然也来了这么一句。   药丸, 沈繁花苦笑,避免一个洞堵了另一个洞又漏, 她不得不做足了晚辈的姿态, 一一赔罪过去。   如此这般, 总算揭过了这一茬。   沈繁花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她外祖母说道, “你这样, 我们太被动了。所幸没吃什么亏。”   沈繁花道, “祖母, 就许君哲那样的不离留着过年啊,没得恶心人。”速度快,那也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的结果。   “既然和离了, 就不用思虑太多,好好儿休养一阵子再说其他的。许君哲那边,你不用担心。他已经递了折子,打算调任外地,皇上已经允了。”   提起这个人,高恒眉头都是皱的,一副如非必要都不想提起的样子。想他这一辈子教书育人,就没见过像许君哲这样糟糕的人。   许君哲要调出京城啦?听到这个消息,沈繁花并不算太意外,这还是当初她向许氏族长建议的呢。离开了也好,省得他留在京城,连带着她都容易被人闲言闲语。   “你前儿个让人送来的豆腐、腐乳等物很是不错,非常适合我和你外祖母这等牙口不利索的老人。”高恒赞她有孝心。   说到这个,沈繁花有点心虚,其实这些豆制品早就弄出来了。只是后世人情淡薄,她又是孤儿出身(女主出身晋江孤儿院比较好搞),当时豆腐豆干等物弄出来时,全然没想起她外祖一家子人来,咳咳。   “只是你前脚送来没多久,皇上也赏赐了一些来。”这话,她外祖父是看着她说的。   沈繁花少不得解释一番这些豆制品的来龙去脉。   她外祖父认真地听完,再听她说景熙帝会利用这些东西做点事,才点了点头。   外祖父和三舅坐着陪着她们拉了一会家常,便起身去了书房,留她和外祖母三舅妈说话。   两人觉得,女眷之间,有些话比较方便沟通,如果外孙女|外甥女真受了什么委屈,晚上的时候,枕边人自然会和他们透露。   许是她和离的原因,聊天时外祖母和三舅妈都挺照顾她的情绪的,接下来的时间,她们相处很愉快。   只是外祖母年纪大了,坐着聊了大半个时辰,有点精神不济,需要进屋躺一躺。三舅妈也得去厨房瞧瞧。   于是,沈繁花就自由活动了。   沈繁花在高府是有自己的院子的,她没有觉得累,所以并没有去院子里休息,而是问清楚了高路的所在,便去了他那边。   她人还没到呢,远远就听到了他训人的声音。   走近一看,高绪在那哼哼哈哈地练着,因流汗,小脸红彤彤的。   而高路呢,则让下人搬来了躺椅,一边吃吃喝喝之余,还不忘给高绪指点两句。   沈繁花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等他正准备向一旁的点心伸手时,从背后往他手上一扫,被他迅速地躲开了。   高路回头想看看哪个大胆的敢抽他小爷,发现是她,不由得叫道,“姐,亲姐,弟弟哪惹你了,你直说,我改行吗,用不着直接动手吧?”   “我觉得你应该在那里和绪儿一起练,不应该躺在这里吃吃喝喝。”你应该在那里,不应该在这里。   高路动也不动,“为什么?”是绪儿要当大将军,又不是他,他才不要一起练呢。   “一身的肥肉,有何资格偷懒?有何资格暴饮暴食?”沈繁花发出灵魂拷问。   高路受到暴击,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表姐,你嫌弃我?”是谁以前说他胖嘟嘟的很可爱的?   “咋,你这样,还不许别人嫌弃了?是胖是瘦是你的权力,但喜爱或嫌弃也是我的权力啊。”沈繁花发现这家伙需要一点挫折教育。   他这属于青春期肥胖。在后世时,她曾听说过一件事,她闺蜜的大姨妈的三舅子的表弟家的儿子,打小就是个胖子,一直胖过了青春期,直到十八时,他母亲无意中发现他的作案工具只有花生米大小,顿时大惊,带着他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肥胖造成的发育障碍,已经没办法改善。医生说,如果早点知道,就能正确干预,就不会有这种遗憾了。   她这表弟目前就处在发育期,还发胖。她上次见他时,就有点担心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是怕你以后娶不着妻子。”毕竟是个女人都受不了婚后筷子搅水缸的日子。   “咋可能?”高路一听,先是大惊失色,接着便是不信。他胖是胖了点,但脸还是不错的,帅胖帅胖的,总有姑娘喜欢他这一款的吧?   “爱信不信,你以为我吓唬你呢,我可没这闲功夫。”这事她打算私底下和外祖母提一嘴,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高路还在惊疑不定中。   说话间,高绪结束了锻炼,慢吞吞地朝他们走来。   沈繁花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小孩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小身子一歪,朝她压了过来,“表姑,好累。”   “来,喝点水。”   高绪是真的渴了,双手端起茶碗,吨吨吨,一会就喝完了一碗。   沈繁花再给他倒的时候,他又喝了两口才把碗放下。   “那么想当大将军啊?”沈繁花拿出帕子给他擦汗。   高绪大大地点了个头,“嗯,想呢。”   “那你不如换个崇拜对象,陈安和真不算什么。”   高绪不解,“为什么,表姑你不喜欢安和大将军吗?”   是的,她不喜欢。这陈安和,号称平民将军,也是向淑澜鱼塘里的鱼。她能说,除了景熙帝,她鱼塘里的鱼,她都想一把药死了事吗?   沈繁花摸了摸他的脑袋,“表姑只是单纯地觉得陈安和没有厉害到足以成为小绪心目中的英雄。小绪崇拜并以之为奋斗目标的英雄,一定是文韬武略的大才,文能□□,武能定国,人品贵重才行啊。”   “有这样的人吗?”   “有啊,咱们皇上不就是了吗?”   “您是说表叔爷?”   沈繁花默,景熙帝和她爹结拜,她喊叔叔,高路喊表叔,轮到高绪时,他又再升一个辈分,可不就是表叔爷?   “你表叔爷确实厉害,当年举事之后,十几年,他征战南北,横扫天下。可以说,这天下,十之四五都是他亲自打下来的。陈安和根本无法和他相提并论。如果一定要放在一起比较,他陈安和拍马不及。以他为榜样,很好。”   她三舅搀扶着她外祖父由从他们背后的大树下踱着步子走了出来。   快到饭点了,两人从书房出来,经过此处时,正好听见他们仨人的对话,就驻足听了一会。   高绪皱着一张小脸道,“可是,如果以表叔爷为奋斗目标的话,我怕我这一辈子都追赶不上他的,更别提超越他了。”   他的话让众人一愣,“难道你崇拜陈安和,是打算有朝一日超越他打败他?”   小孩一昂首,“当然!”   她外祖父闻言,大笑,“哈哈哈。好,有志气!”   沈繁花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在小家伙这里,偶像,就是用来打败和超越的。   接下来就是午饭时间,午饭的时候,她大舅从衙里回来了。   她大舅个性温和端方,饭前和她聊了几句,见她一切都好,便放了心。   午饭很丰盛。都是一家子骨肉,他们也没有男女分开坐什么的,而是大家都上了桌。   这回,沈繁花带来了不少豆制品,并附上了做法,甚至带了一个厨房同行。所以今天的午饭都是新式菜肴为主,另外还有几道是高家自己的菜谱做出来的拿手菜,满满地摆了一桌。   对桌子上的菜,每个人都各有喜好。比如高绪酷爱那道上汤鱼丸,她外祖父外祖母则对两道豆腐菜赞不绝口,她三舅则是对豆鼓鱼情有独衷……   那道酸菜鱼深得胖子表弟的喜爱,这一大盆酸菜鱼有一大半入了他的口。   看着吃得满头大汗的他,沈繁花朝她外祖母看去,肥胖会影响那方面发育的事她已经私底下和她提了,只见此时她外祖母看着胖子表弟笑得一脸慈祥。   沈繁花顿时觉得胖子表弟有点可怜了,忍不住拿公筷给他夹了一只鱼丸。   “谢谢姐,姐你也吃啊,别客气。”胖子表弟尚不自知他的悲惨日子已经预定发货了,见他表姐给他夹菜,还笑得傻呼呼的。   沈繁花暗算摇头。   造吧,甩开膀子造吧,明天开始你就没法那么恣意了。希望下次再见时,她见到的是一个瘦瘦的精神小伙。   饭后,沈繁花去她的院子里歇了一觉,醒来后又陪着外祖母等人聊了一会,吃了个下午茶。   傍晚左右,她就归家了。   看着她三舅妈给的两车回礼,沈繁花总结了此次走亲戚的表现,那就是完美。 第三十一章 和离第九天。   就在沈繁花和她外祖父透露景熙帝会拿豆制品做点事之后没多久, 京城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就各开了一间豆腐坊,专卖豆浆、豆花、豆腐、豆干、豆皮等新鲜吃食,其他新品陆续在增添。   这等吃食, 还未见过, 倒让京城的百姓们瞧了个新鲜。而且皇城根儿的老百姓,不说手头宽松与否, 那都不是亏待自己的主儿,都打算买点儿尝尝鲜。况且东西不算太贵, 可用钱买, 也可以拿食粮来换, 每种换法都有规定。   这回官府办事也老练, 四店开张的时候,直接开了一席, 这一席上座的都是京城有名的老饕,席上的菜肴自不必说,所取食材, 全部都是来自店里。   嫩豆腐炖鱼汤,老豆干炒肉, 豆皮炒三鲜或者豆豉蒸鱼等等十来个菜, 都是极为美味的菜肴。吃得这些老饕满嘴留油, 个个都是腆着肚子走的, 逢人便夸这菜肴好吃。   老百姓们眼睛也不瞎,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 吃得都走不动路了, 说他们是托谁信啊,这也太卖力吆喝了吧?   老百姓们发现,豆腐坊里有卖未加工原材料的, 也用卖熟食的,端看个人选择。   官府给出的说法里,香浓带甜的豆浆营养高便于吸收,对孩子长身体有好处,非常适合孩子。豆腐脑娇嫩软滑,根据各人口味不同,可做甜口可做咸口,无论哪种口味都非常美味。大酱用法多多,可拌面,可炒肉,可……总之用处多多。还有酱油,自打出世以来,就没有不好卖的。   不用说,豆腐坊的生意那叫一个好,每天豆腐坊外排队的人络绎不绝。   豆浆豆腐豆干等物,深受京城工薪家庭的喜爱,而底层老百姓则更偏爱豆豉、大酱等物,因为它们真的很下饭啊。   不管是豆豉还是大酱,放点儿辣椒、大蒜,和薄荷或者紫苏一炒,那味道老霸道了,有肉的话,再搁一点,那滋味儿真是太美啦。   程城是京城人士,家住四里胡同,家里经营着一家布庄,算小有资产。他打小是他祖父带大的,他对他祖父很依赖。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今年他祖父迈入八十大关,对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动乱的老百姓而言,算得上是人瑞了。   在程城看来,祖父长命百岁那才叫好呢。   只是他近来又掉了仅剩的两颗牙,只剩下光秃秃的牙床,吃啥啥都不行,所有食物都嚼不动,每天只能喝点肉汤稀饭。可同样的食物吃多了也会腻味的呀,而且食物炖得太软烂又失了原来的味道。这不,这两天他家老爷子正闹脾气不肯吃东西,这可将他们一家子人急死了。   正巧,官府经营的豆腐坊开业了,尝过鲜的一位朋友告诉他新出现的豆腐特别适合他祖父这样牙口不好的老人吃,让他去换了一些回来炖老爷子试试。   程城听了,二话不说,拿了钱就直奔离他家最近的豆腐坊。   听说豆浆营养好,买:看到豆腐脑儿不错,买:卤豆腐颤颤巍巍,看着如膏状一般入口即化,买:熟食区那叫豆豉的吃食,味道太霸道了,买!   一路买买买下来,等他回过神,发现他几乎将豆腐坊的新鲜玩意儿都买了个遍,当下汗都出来了,赶紧捂着钱兜子离开。   而这些新鲜吃食也不负重望,深得他家老爷子的喜爱。   京城里,像程城这样的人很多,豆制品也逐渐走上京城百姓们的餐桌,成为他们的日常饮食之一。   今年需要应付冬季,国库财政紧缺,   等来年国家没那么困难时,这些豆制品的作法会一一免费教给老百姓们的。   有利于提升百姓们对大周的认同感,   提升老百姓的幸福感   暂时不能公开。   暂时不能公开,也就是说,将来会公开咯?   豆豉   铁柱是距离京城十里地外白云村的人,他打小命苦,父母兄弟都死于战乱,他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他这二三十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只觉得这日子没啥盼头,苦闷得很。   以前乱世,活命难,吃饭难,过的都是今天不知明天的日子。   这两年新帝统一了天下,倒好过一些了,他也在隔房长辈的张罗之下,娶了一房妻子。但日子嘛,也就那样。而且今年听说很多地方发生干旱,粮食欠收,他们这地儿,收成也不如以前。   秋收刚过,官府将税粮一收,缺粮的情况就初见端倪,村民们看着交完税后为数不多的粮食都开始勒紧裤腰带,每顿只吃个半饱。然后进城打短工的汉子也多了,他也是其中之一。这样一来能得些银钱,二来也能给家里省点口粮。   他是幸运的,刚进城就遇到沈家的玻璃作坊招工,管吃管住,每个月一两银子。每个招工进去的人,都得签下啥保密协议,不会写字的,就让人给念一遍,然后还愿意留下干活的就按手印。   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们卖力干活,主家给饭吃给工钱,对他们来说就是顶顶好的了,哪会去泄秘做一些对主家不利的事呢。   在此之前,铁柱他从来不觉得吃饭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他不是没吃饱过,但,也就那样吧。   可来了沈家的玻璃作坊后,比在家里好一点,至少顿顿管饱。但是后来不一样了。不仅粗粮馒头饼子,糙米饭管够,一勺青菜不变,多了半勺子大酱,有时大酱会换成豆豉,他们偶尔能从里面吃到一点肉沫。那大酱和豆豉的滋味咸香辣俱全,真是太下饭了。而且每顿饭还有几个大桶装的紫菜蛋花汤,这汤随便喝。   他们非常期待每一顿饭,觉得在沈家作坊干活的日子是神仙的日子,只希望这工期不要那么早结束才好。   关于大酱和豆豉,他们中有人偷偷问了个小管事,对方说这是官府折腾出来的新鲜吃食,价格不贵,如果他们需要,等结了工钱,自己就能去买一些。   至于他们每天吃的那些,是他们主子做主给他们加餐的。   铁柱他们听了,都很感动。干活也变得非常卖力,不吝啬力气。   豆制品的爆卖,沈繁花略知一二。   看到豆制品为人们所喜爱,府中的人都与有荣焉,要知道,这玩意还是他们主子折腾出来的呢。   这代表着景熙帝的收粮行动在稳步地进行着,一切都是为了今年的寒冬做准备。这样挺不错的,人们对华服美食的喜爱,只有手头宽松的人才会去豆腐坊消费,这么做也算某种程度的劫富济贫吧。   这日,玻璃作坊那边给她送来了一件成品——一片玻璃,她要的镜子还没影。   沈繁花看着,虽然成品还很粗糙,但透明度已经勉强足够用于大棚蔬菜的种植了。目前琉璃作坊就建在她那大庄子边上,到时搬运起来也方便。   看着这玻璃,她不免想到了景熙帝,她想起之前在长公主的品秋宴上答应过要送他一件礼物的。虽然说,当日她送礼物的由头已经消失了。   许君哲调离京城,他先前负责的拍卖会自然流产了。   京城的闺秀夫人们现在都怕和他扯上关系,宁愿拿真金白银自赎,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画作或者首饰等物落在许君哲手里。   如此一来,这个一开始声势浩荡的拍卖会就夭折了,连换人接手都没必要。   但是呢答应过的事还是做到的。她沈繁花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于是她给景熙帝写了一封信,邀请他一起到她的庄子上参观玻璃作坊去。信送出去之后,沈繁花托着香腮,不无奢望地想,希望她送上的玻璃能让他消消气吧。   皇宫   “皇上,皇上,沈主子给你来信了。”拿着信,魏大志脸上笑开了花。   沈繁花一直都知道她身边有景熙帝的人。她觉得,如果对方只是在暗处保护她的话,功能太单一,利用率也太低了,价值没有得到最大程度的开发。这对对人才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而浪费是可耻的,于是她便将通信的任务给安排上了。   看着手里的信,景熙帝先是一愣,等拆开看完,便感到心一暖。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他以为他那天拂袖而去之后,她定然是无所适从,或者恃宠而骄,等着他去哄的。没想到她会主动给他来信,还要实现当初给自己送礼的承诺。   这段日子他忙得很,根本没时间去想那个让他堵心的丫头,也不是没想起,躺在龙榻上的时候,难免会想起。   一开始只觉得棘手,她那想法,荒诞不经。虽然这些年,因为战乱,百姓们于男女一事上的想法开放很多,能接受寡妇再嫁,也有女户招婿,但她的想法,太苟且了。传出去,于她于沈家名声有碍。   最初的时候,一想到这,他就头疼。头疼的同时,又担心那胆大妄为的小家伙指定转头就给他找了个男人抬进府。所以就示意魏大志让那边的人盯着,所幸这段时间她还算乖巧。   事缓则圆,或许那丫头说得对,这事又不急,他们完全可以慢慢来。景熙帝当时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后就投入了忙碌之中。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空闲的时候他也想了很多。   这些年他一心扑在政事上,于男女□□上清心寡欲了很多。一般的女子很难撩得动他起那心思了。   但那丫头吧,以前对她怜惜为主,更多是一种责任,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变了,不知不觉中将她当成一个女子来看,对她动了那方面的心思。   一想到他拒绝之后,会有下一个男人,有可能像许君哲那样薄待她甚至苛刻她,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再思及,会有下一个男人,对她做尽亲密之事,他就更不舒服了。   瞧,她过得好,他开心又不开心,她过得不好,他更不虞。   如此矛盾,还不简单明了么?说白了,就是她的幸福和悲剧,都是由别的男人所给。   他介意的,也只是这一点吧。他当然是希望她苦尽甘来,一直幸福。却又忍受不了另一个男人与她亲密无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最终的结论,便是唯有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他才会安心吧。   看着手中的信,景熙帝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水鸭上。或许他应该想开点,宫里也不是什么极乐窝,甚至连太平都做不到,没必要将她拘于此地。   景熙帝十几年的戎马生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将利弊衡量清楚,便在心中有了决断。既然放不下,那就不放手了。   她想要个孩子,那就给她,她不想进宫,那就不进。   他一介帝王,总能护她个周全。   本来这江山,就有他们沈家的功劳,她合该一生喜乐的。 第三十二章 和离第十天。   景熙帝不说话, 魏大志还不知道他家主子已经想通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在他看来,沈主子是愿意和皇上在一起的, 自家皇上呢, 想给她很多,比如地位、比如名分, 比如尊崇,沈主子因为某些顾忌, 不愿入宫。   两人的纠结点在此, 一个想给, 一个不想要。   魏大志觉得这都不是事, 若是沈主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着皇上,那才叫麻烦呢。   皇上若是真心想那些东西, 日后慢慢给就是了,不必僵在此处嘛。   魏大志不知道他的思想很危险,连日久生情的精髓都无师自通了。   俗话说, 日久生情,睡多了, 感情就出来了, 有些事自然而然就妥协了。这点也是此时的沈繁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只能说, 由她开的局, 怎么结束就不是她说了算了。   “去安排吧。”   景熙帝将手中的信收好, 平静地说道。   魏大志:……   敢情洒家打了一长篇的腹稿, 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他很快就欣喜起来了,他家主子从来就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想通是早晚的事。只是前几天他瞧着有些烦闷呢, 此刻平静下来,就代表有了决断。人看着也轻松了,想必是个好结果?   景熙帝回信了,答应了她的邀约,一连几天,沈繁花的心情都不错。   很快就到了他们相约的日子。   沈繁花前一晚早早就歇下了,次日早早就爬起来。   今天的妆也是沈繁花自己捯饬的,眉眼间得用粉压一压,可不能太明艳照人,那不是明摆着她过得很滋润吗,他知道了能不心塞?   况且她这段时间确实过得不好啊,每顿饭都少吃了半碗,她一定憔悴了。憔悴了就要表现出来啊,不然他怎么知道呢,不知道又怎么会心疼呢?   沈繁花一边收拾,一边叹气,鱼不好钓,聪明鱼更不好钓。   妆化好之后,她最后端详了一眼,美貌中带着点凄然,嗯,很好。   接下来是换衣服,沈繁花将腰间的系带一扯,寝袍应声而落,只着桃红色小衣和丹桂色亵裤的雪白的胴体便显示在等身铜镜前。   伺候她穿衣的绿倚有些移不开眼。   沈繁花倒没有注意,她正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这段时间她一直坚持锻炼,现在看来,可谓效果显著,肩臂两边线条流畅优美,月匈型很美,小蛮腰纤细又紧实,臀部挺俏又无赘肉,双腿笔直修长……   这身材搁在美女如云的后世,亦是不可多见的。   自恋地欣赏了一会,沈繁花才在侍女的伺候上,穿上准备好的衣裳。   一身两截裙,上半截乃粉白色窄腰上衫,下半部分乃玫瑰金带紫石榴裙,如此撞色,明明是欲盖弥彰的艳丽,反而更带出那股惹人怜惜的味道,可谓心机了。   沈繁花的大庄子距离京城外不到三十里地,这个地段是极好的了,因为皇庄也是安排在那一片,更别提她那处庄子土地肥沃,灌溉方便。别家的庄子和它根本没法比。   沈繁花早早便出发了,她要提前到那里,好迎接圣驾。这些都是礼数,不能缺的。   她人到了没多久,景熙帝也到了。   看到她的模样,景熙帝顿了顿脚步,同时有点疑惑,他那边的人不是说她这段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吗?怎么感觉人还消瘦了?难道是报喜不报忧?   沈繁花不知他的疑惑,要是知道,指定笑得肚子打迭,直男审美怎敌亚洲邪术?   刚一照面,景熙帝待她和以往并无不同。   沈繁花是欣喜的,越发觉得这事有门。   接着,沈繁花按计划带他去参观玻璃作坊。   玻璃作坊,她先前交给了张翼的来管理。   这次算是检验成果,沈繁花身为主子,自然不吝让属下在大老板跟前露露脸。   得见天颜,张翼激动得很,对自家主子也深为感激。   这会,正是吃饭时间,玻璃作坊清场了。   张翼领着两人边走边看,沈繁花发现张翼将玻璃作坊管理得不错。   参观的时候,沈繁花和景熙帝聊起了植物生长原理——光合作用,最后再道出玻璃的用处。   玻璃大棚的构建不难,先将地用土墙围起来,然后在土地上竖一些木桩子,上面按照房梁的结构来搭建,再利用榫卯结构,将成批次的长方形的玻璃镶嵌其中。   景熙帝很耐心地倾听,同时将她说的,与自己几十年的所见所闻相互印证,发现她说的似乎没错?既然她是对的,那么这玻璃就是真的有用了。   不过她说的玻璃大棚,也只在冬天有用,一个冬天的时间,玻璃棚用来种一茬麦子、粟米这些粮食有点暴殄天物了。   还不如种些多种多样的绿叶菜,绿叶菜能收获一茬又一茬,然后用它们从富户地主等人手里兑换一些粮食出来。或者到了真正艰难的时候,绿叶菜也能救命。   景熙帝考虑到计划的可行性很大,不免问起这玻璃的成本来。   张翼上前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沈繁花提供的配方,玻璃制作的成本相对不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参观完毕,沈繁花拍拍手道,“好了,看完了,这个作坊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便是我之前说的礼物,送您了,晚点您直接派人过来接收吧。”说完这句,她颇有些苦恼地道,“只不过我的庄子也得建个大棚,后头出来的玻璃,您分我一点行不行?”   她知道大周所需的玻璃不会少,她这作坊再扩大规模,以张翼之能恐怕无法胜任。   再者,她自己确实不耐烦管这些。她之前学的也不是企业管理,虽因为后世知识大爆炸,耳濡目染了一些,但终究非专业的,管理起来会很吃力,也并非她所好。   沈繁花那话一出,魏公公和张翼都惊着了。这座新兴的玻璃作坊的价值,他们都看得出来,而她呢,嘴皮子一掀,说送就送了。   张翼很快平复,在他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这玻璃作坊,主子想送给皇上,那便送罢。   魏公公吃了一惊之后,便是直拍大腿,心里直呼沈主子大方,他家皇上要不敌啦。   “你不必如此,朕没生气。”景熙帝看着她,叹气,随手送出一座金山银山,这也太败家了。可当他一想到万一她真的招婿,遇到个有心计的,她岂不是金山银山大方地拱手相让?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觉得胸闷,有点喘不过气来。   沈繁花笑,他以为这是她若他生气后的赔礼?唔,也算吧。   嘴上却道,“这是说好了要送给您的礼物,你怎能不收呢?要不是想着给您送礼,这玩意我还不想折腾呢。您就收下吧,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也不缺这点钱。”   景熙帝失笑,“哪有人嫌银子多的。”况且这只是一点钱吗?   “我嫌!以目前沈家的财富,就算我躺着吃喝,三辈子都花不完。相比之下,您更需要它。玻璃这玩意儿放在您手里,比放在我手里更合适。而且我可不想天天遭人惦记。”   沈繁花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任务。要知道,一切财富的前提,就是景熙帝在。他就相当于前面的那个一,没保住他的话,后面再多的零也毫无意义。   而且,她是真的挺馋他身子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句话她深有体会,并且打算学以致用。   这还是发生在她身边的真人真事,她是孤儿,同一批的孩子里,有个男孩比她小两岁,和她交好,她也一直将他当弟弟来看。   长大后,两人在不同的领域中小有成就,这很不容易的。   她那弟弟学的是互联网方面的知识,算是自学成才的那种。他高考的时候,因生病发挥失常,没考上大学。后来他就出去工作,抓紧一切的学习机会。先是跟人学了PS,后来在一些互联网论坛上学习,打工赚的钱全都拿去交培训费了。当时正值互联网风头,他利用所学,开始赚钱。初时收入并不是很稳定,但每个月最少都有几千块。   他老婆就是在这时候认识他的,是他楼下超市的收银。不过她先认识他带的徒弟,通过他徒弟认识的他。认识一段时间后,在男方生日的时候,她花了八百块的血本,送了他一个真皮皮夹,顺势表白。男方很意外,同时也很感动,在考虑了两天之后,接受了女方。   她死的时候,就她所知,她那弟弟已经身家千万了。女方表白的时候,他不知所措,在电话里和她说,他从来没有收到过如此贵重的心意。是的,贵重,要知道女方当时做收银才不到三千块一个月,就敢花八百送礼表白。   这事教会了她一个道理,不管男女,都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想她一个收银员,两三千块能干啥,一个月再怎么节省,一辈子又能攒几个钱?倒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路虎。瞧,人家这不就完成了阶级跨越了吗?   两人还在僵持着,沈繁花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我让张管事分出一部分人手给您,足够另起一个灶炉生产玻璃,您觉得怎样?”   接着她又和景熙帝说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她这个玻璃作坊就维持目前的规模,转为专攻水银镜子,这个规模不需要大,走精品路线,搞搞饥饿销售,钱还不少赚,比较适合她。   景熙帝这才同意了。   礼物送出去,沈繁花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吩咐张翼去抽调人手,以及协助组建另一个玻璃作坊。   看她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景熙帝摇头。   正事处理好了,沈繁花邀请他去自己的庄子上赏赏秋色,松快松快。   景熙帝轻笑着应允。   玻璃作坊本就建在她的大庄子边上,此处离她的大庄子并不远,于是两人也没有坐轿撵,而是准备悠闲地走过去。   前路自有侍卫清场以防范危险,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后面是帝王的仪驾。   “皇上,等有更精美一些的玻璃出来,您弄个新书房吧,书房里的窗户都装上玻璃,用上玻璃窗的屋子光线好,不费眼。”接下来就是冬天了,昼短夜长,京城的天也是暗暗沉沉的,他一天到晚要看的折子很多,光线不够的话很伤眼睛。   她知道天一暗,皇宫会点起油灯或者灯笼。景熙帝身为皇帝,不缺照明的灯。但油灯或者灯笼,火光跳跃,光线光源并不稳定,长期以往,很伤眼的。   当然,即使书房装上了玻璃窗,也并不能改善夜晚的照明状况。除非她能弄出水电或者火电来,但,谈何容易?   所以,先凑合着用吧,能改善一点是一点,聊胜于无吧。   “好。”心中有了决断,景熙帝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而且她的心意,让他很受用。   魏大志跟在后面,莫名觉得空气甜得腻人。 第三十三章 和离第十一天。   沈繁花的庄子很大, 光是田地就上千顷,其中还囊括了三座不算高耸的山脉。   她在庄子里是有自己专门的住处的,并不和雇户那样住在山脚下。她的住处就修在其中一座山的山腰处, 是一座二进的别院。选址于此, 主要是此处发现了几眼温泉,加上此地清幽静谧, 山清水秀,适宜人居。   此别院由一位园林大师依据地势而修建, 二进的院子,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再引活泉入内, 是一处不可多得的避世之地。   沈繁花和景熙帝两人从玻璃作坊走来,再从山脚下洞着铺好的青石板路拾阶而上, 半道上有个歇脚的凉亭,视野特别开阔。沈繁花站在亭台上,一眼望去, 千顷良田尽收于眼,望之心旷神怡。后世家无恒产的她, 看到此情此景, 内心就忍不住澎湃。   他们在亭子里略歇了会脚, 便继续, 经过凉亭再往上一点就是她家的别院了。   他们到了之后, 庄子的管事特别会来事, 亲自送了好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还有河鱼野味等物上来别院。   景熙帝看了一眼肥硕的野物,倒是手痒了。   沈繁花看出来了,于是便建议道, “皇上,听说这几座山的野物还挺多的,您要不要去猎几只回来今晚加菜?”   景熙帝看着她笑道,“想吃野物了?”   沈繁花点头,“嗯,想吃烤肉了。”   “好。”   “那您快去快回,我就歇歇?”沈繁花看得出来他应该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为了迎接陈安和的凯旋,连皇家秋猎都取消了。她若是跟着去的话,对方还要分心照顾她,估计也不能尽兴。   景熙帝看她有些疲惫,点了点头,拿了弓箭等物,带着人就出发了。   沈繁花吃了点点心垫了垫肚子,就跑去歇息了。早上起得太早,她都犯困了。   她歇一觉醒来后,景熙帝还没回来。她也不意外,外出打猎,哪会那么快就回来呢,而且他久不活动,怕是要玩个尽兴的。   沈繁花看时间还早,便决定去瞭望亭那边拉伸一下筋骨。她盘算着,练半个时辰,再泡个澡,那时景熙帝就该回来了。   一整套练下来,沈繁花出了不少汗,胸前和腹部以及后背的衣服都被打湿了。最后的婴儿式做完,她收了功,披上披风,以免着凉,准备回屋去泡个温泉解解乏。   出了亭子,沈繁花就看到绿倚红芍等人一脸的欲言又止,不由得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两人低声道,“刚才皇上回来了。”   嗯?她怎么不知道?   “皇上不让通报。”   沈繁花脚步一顿,也就是说她刚才在练塑形的动作他全看到了?沈繁花想了想,她后面几组动作,臀桥仰卧起坐……   想到臀桥顶胯的动作,她俏脸一红,他不会误会了什么吧?天……什么叫社会性死亡,这就是了。   “然后呢?”她低声问。   “皇上站了一会,就回去了,大概是沐浴去了罢?”   沈繁花掩面,药丸药丸,竟然还站着看了一会。算了算了,她就当不知道吧,反正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她自己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对了,皇上打回来的猎物多吗?”沈繁花又问。   “挺多的,厨房都放不下了,皇上还让我们送一些给山下的雇户们。留下的都是口感较好的野物。”   “你让厨房看着处理,一会我们要烤着吃。”吩咐完,沈繁花也跑回去泡澡了。   沈繁花只泡了两刻钟左右就起来了,因为一会吃烧烤,身上会沾上味儿,估计还得再洗一遍,所以这次她就不多泡了。   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时,景熙帝还不见人,估计还在泡着呢。   泡那么久?这前前后后都有大半个时辰了吧?沈繁花咕哝着。   而此刻被沈繁花念叨着的景熙帝,正看着身下那雄纠纠气昂昂之物苦笑,它似在抗议他这些年的薄待,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还不肯消下去。   沈繁花托着美人腮,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绿倚等人忙忙碌碌地做着烧烤前的准备工作。   这时,山庄的管事匆匆而来,“主子,山脚下来了一群少年郎和女郎,为首的是郑国公嫡女,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   一连串人名介绍完之后,他继续道,“今儿他们出城在这附近打猎秋游,其中有人不小心受了伤。他们经过我们庄子的时候,想借住一宿,顺便请我们帮忙请个大夫,明天再回城。”   郑柔?那么巧的吗?   “你看着安排吧,山下不是有间客院吗?将他们安排在那吧。”沈繁花不甚在意地道。   那间客院是备用的,如果主家来庄子上玩,随行的人太多,在半山腰的别院安置不下的话,就会将一部分人安置在客院。   “至于大夫,你们给多请两个来就是了。”   管事苦笑,“这样的安排属于没异议。只是雇户们嘴不严,对方知道了您在庄子上。提出想要上山拜见一二。”   “你转告他们,拜见就不必了。”沈繁花不想见他们,况且景熙帝也在这呢,她不想被打扰,他估计也是的。   管事迟疑,“这会不会失了礼数。”   沈繁花罢罢手,“无所谓了。”反正她刚和离,心情不好,特意跑到庄子来是散心的,有任性的权力。   管事领命,准备下山处理这事。   但事与愿违,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喧闹声。   沈繁花不用看,光听外面的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说曹操,曹操就到。   对于郑柔等人,庄子里的雇户们顾忌着他们的身份,不敢硬拦,让他们上了山。   但她带来的人和景熙帝的人可没这种顾忌,这不,他们都被拦在别院外。   所以郑柔他们此刻正闹呢。   郑柔眼尖,从门口就瞄到了坐在亭子里的沈繁花了,她冲着里面喊道,“繁花,你这庄子里的人太没有规矩也太放肆了。我们两家世交,如今在外偶遇,我和王公子等人不过是想来拜会一下你这主人,却被他们一再阻拦,实在是气人。”   沈繁花站了起来,丝毫没有请他们入内的打算,“好了,现在你们人也见到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沈繁花的敷衍,让在场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郑柔耐着性子道,“繁花,我们有人受伤了,借在贵庄借助一晚,但山脚的客院太小了,而且我们一群人男女都有,不适合混合住一起。”   “然后呢?”   “繁花,我记得你家在山腰处修的别院蛮大的,你一个人住的话,应该还有空余的房间吧?能不能腾出几间来给我们几个姑娘?我们只借住一宿。”   沈繁花蹙眉,郑柔这一行人出现的太过巧合了,而且她的目的太明确,就是想住半山腰的别院,难道她知道景熙帝在此处?   沈繁花猜得没错,自打那天之后,郑柔总觉得她和景熙帝之间氛围怪怪的,便派人留意了沈府的动静。他们此次打猎的活动,也是她一力促成的。她刚才留意了,阻拦他们的人中,有些个特征很像宫中侍卫。因此,她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沈繁花,你就应下呗,不过是借住一宿,犯得着这么犹豫吗?”王东临不耐地道。   嘿,一个个都来逼她?沈繁花才不惯着他们,“确实,男女混住不好。两个选择,要么我让人在雇户那里再收拾几间屋子出来,让男的去住,你们姑娘家就住客院。要么你们现在就启程,赶一赶,应该能在城门关闭前进城。”   场面为之一静,对面的少年郎和女郎们都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决绝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郑柔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繁花,半山腰的别院就你一个人住吧,多加我们几个女眷并不会妨碍到你什么,为什么你不肯通融一下?”那样子仿佛在说服一个不讲道理的孩子。   沈繁花心中嗤笑,谁说没妨碍了?况且妨不妨碍你心里没点数吗?不妨碍你死皮赖脸要上来?   郑柔激她,“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   “抱歉,私人领域,怒不接待外客。”   “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郑柔气道。   沈繁花撩了她一眼,“如果不速之客也能称之为客的话,是的。”   “你——”   王东临上前,将郑柔拉回来,“算了,我们回城,不求她!”   临走前,王东临朝沈繁花冷笑一声,“沈繁花,你最好乞求来日别求到我们头上,否则,今日之辱,必百倍还之。”   沈繁花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有病?”   郑柔看着沈繁花,眼眶都红了,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气人。   如果沈繁花知道她想什么,一定会告诉她,我最喜欢看你们恨我恨得牙痒痒,偏又弄不死我的模样了。   最后郑柔还是被她的小伙伴们拉走了,临走的时候,她回首不甘地朝别院看了一眼,那里,她期待的人并没有现身。 第三十四章 和离第十二天。   郑柔被王东临强拉着走了一段, 忍不住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放开我!”   郑柔烦躁得很,她没想到, 自己刻意在别院门口闹那么一出, 点出了沈繁花冷漠无情不通情达理,可景熙帝竟然连面也不露。这就让人很挫败。   王东临道, “还生气呢?你和一个和离之妇计较什么,又没了娘家, 迟早有她苦头吃的。”   郑柔瞥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他以为他后面放那狠话沈繁花就会怕了吗?皇帝站在她身后, 谁敢动她?   说完, 她不再理会王东临,率先快步下山去了。   王东临那叫一个气啊, 但他这生气的对象却不是郑柔,而是沈繁花,要不是她拒绝帮助他们, 郑柔又怎么会生气?   其余人面面相觑,有和他交好的上前, 拉着他一道下山去了。   半山别院   沈繁花哼着歌儿在弄蘸料, 这玩意儿要自己弄才合口味。   她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更没把王东临的狠话放在眼里, 一个小小的衙内, 还非王家长子, 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若真如他所说, 她沈繁花真到了需要卑躬屈膝求人的地步,那就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求谁都不管用了, 他爹也不过是个侍郎,管啥用?   这时,景熙帝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景熙帝,沈繁花眼睛一亮,连忙招呼他,“来了?快过来坐,要开始了。”   “嗯。”其实刚才有喧闹声的时候他就起来了,出来看到她没有吃亏,他便没有现身。   沈繁花其实猜到景熙帝应该到了有一会儿了,但她却不在意他现不现身。   她自己都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别人代劳呢?有些气得自己出才爽,有些仇她当场就报了。爪子嘛,需要经常磨一磨才会锋利。再者如果她真的搞不过郑柔等人,他人都在这了,还能看她受委屈不成?   “有没有觉得我不近人情?”沈繁花突然问。   有些狗男人就喜欢不分青红皂白地同情弱小,从来不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只看到弱小弱势者可怜,也不想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景熙帝自己取了一些肉烤了起来,淡淡地道,“朕只看到了他们咄咄逼人。”   沈繁花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咄咄逼人吗?他们想借个地方歇脚,她给了,山脚下的客院就挺好的。他们要男女分开住,她也帮忙想办法解决了。不愿意接受她的办法,那就出门,再走七八里地,那里是皇庄,他们报上身份,皇庄的管事能不好好安排?   但他们不满意,非要住进她的别院来。如此强人所难,她又不是他们爹妈,才不惯着他们这毛病呢。   景熙帝认真地给已经烤干了一些水分的鹿腿刷着芝麻油,“不过他们不是你的玩伴吗?这次之后,他们对你肯定有很大的意见吧?”   “有意见就有意见呗,道不同不相为谋,分道扬镳就是,谁还能结伴走一辈子呢。”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况对方还觊觎她的大鱼!可恨!   说话间,沈繁花递给他两串已经烤好的鸡翅。   “你倒洒脱。”景熙帝咬住一块肉,瞥了她一眼。   沈繁花笑了一下,然后给他倒酒,“我的心很小的,只在意我在意的人。要是谁的感受都在意,那我岂不是要累死了。”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烤肉,不时喝上几口酒解腻。   两人到后面时,都不再动手烤肉了,而是烤肉的活交给下面的人,自己动手本就是个情趣,过了那会,谁还耐烦干这个啊。   夜幕渐渐降临,这山中别院,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魏大志连忙安排人点灯笼,且尽量不去打扰两位主子的雅兴。   “皇上,您过来——”   沈繁花倚在亭子的栏杆上,双眼迷蒙,两颊飞红,醉态初显尤不知。她一直朝景熙帝招手,招呼他过去,和她一起赏景,“快看,山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像不像天山的星星?”   景熙帝无奈,这丫头,一不留神,她就喝了那么多。山下的灯光像不像星星他不知道,他只觉得此时这丫头的双眼太夺目了,亮如繁星。   他走过去扶着她在一旁坐下,“你醉了。”   “不,我没醉。我只是有点头晕,头晕,你知道吗?”说着,她人就顺势挨了过去,抱着他的手臂一阵乱拱。   景熙帝先是失笑,醉的人通常都说自己没醉。接着随着她的动作,身体一僵,她胸前的两团丰盈抵在他的胳膊上,隔着薄薄的秋衫可以明显感受到那处的细腻温软。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转为环住她的肩膀,不和醉鬼讲道理,只哄道,“嗯,你没醉,那朕让丫环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你不相信我?”像是要证明自己没醉,沈繁花大声道,“如果我醉了,我怎么还记得我是大周的,而非大周是我的?”   这大冷的天,魏大志汗都出来了,沈主子喂,你还真是啥都敢说。也就他家皇上了,否则换了哪个皇帝,您脑袋都得搬家呀。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将人远远打发了,自己亲自守着,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景熙帝哭笑不得,瞧,都满嘴糊话了,还嚷着自己不醉,让他如何相信?   沈繁花闹着不肯回屋,拉扯间,她将人推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也顺势依了过去。   “赵叔叔,你变了。”沈繁花扯着他衣襟上的扣子,嘀嘀咕咕,连小时候的称呼都出来了。   “赵叔叔怎么就变了?”   “你小时候可喜欢我了,现在却不喜欢了。”   景熙帝心里叹了口气,挺直了腰,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将她拥入怀中。他低头,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谁说的,赵叔叔还是喜欢繁花的,只是现在的喜欢和以前的喜欢不一样了。”   沈繁花闻言一喜,她没想到景熙帝只这么几天就想通了,更没想到今天见面还有这样的惊喜。   沈繁花在他怀中问道,“赵叔叔,您说的是真的吗,没骗人?”口齿清晰,音色甜蜜,不似之前的醉言醉语。   景熙帝身体往后一退,然后将她从怀里挖出来,只见她对着自己笑,眉眼温柔而狡黠,整个人清清醒醒,哪有方才的半分醉态?   他细细地瞧了她一会,然后便是低低沉沉的笑,“不装醉了?”   “人家本来就没醉嘛。”沈繁花理直气壮地道,她刚才都说了她没醉,是他自己不相信的。   既然人没醉,话头也起了,那就把话说开了罢。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   “丫头,你要想清楚,毕竟我大了你那么多。”景熙帝轻叹,十八年的差距啊,纵然他有再大的权势也无力改变。   沈繁花翻了个白眼,“真要这么说,你富有四海,我们之间的财富还不对等呢。”   地位不够钱来凑,关系不铁联姻贴。这世间的关系啊,哪有那么恰好的门当户对呢?   而且景熙帝今年三十有六,说的是虚岁,周岁的话,三十四。她在后世也二十六了,她十八后,算的就是周岁了。也就是说,实际上,两人只差了八岁,这也不是很大的差距吗,距离一个大代沟都还有一段可进步的空间呢。   景熙帝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怎么能一样呢?”这世间本就是高门娶妻低门嫁女。   “我不管!”沈繁花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掌,任性地道。   这丫头任性归任性,但景熙帝也由此看出了她并不在意这个。他想,还是要好好锻炼,争取长寿一点,多陪她几年。   确定了双方的心意,接下来便是考虑现实的问题了。   “丫头,道路千千万,你偏就选择了最难走的那条。”时至今日,她的选择依旧令景熙帝感到头疼。   沈繁花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想和他在一起要个孩子又不想入宫的事。对他的话,她不以为然,难道进宫这条路就不难走了?   如果她以和离妇人之身进宫,不仅是她,甚至他这个皇帝也得承受莫大的压力。向淑澜及她身后的势力是不会让她轻易入宫的,必然会拼命反对。现在又加一个郑柔和郑国公府,啧,光想想就能想象出是何等的血雨腥风。   当然,她身后的沈家和高家及依附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外加景熙帝以武称帝,他手中握着大周七成的兵马。他们双方联手,向淑澜以及郑柔他们的势力自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但目前的大周,可经不住折腾。   打江山和治理江山真的是两回事。打江山的时候,求同存异,团结一切力量推翻□□。以致许多地盘囫囵天枣一样,只要对方归顺便可,再者他们也无多余的兵力去那些地方精耕细作一番。   而治理江山,则是一个消化的过程,慢慢蚕食,将它们慢慢变成大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今这大周的江山尚在缝缝补补的阶段,目前的阶段,需要温和过渡。用时间换取成长的空间。   她要是进宫,就犹如一滴水,浅进了油锅里,一下子就沸腾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不想进宫。   她说的这些,景熙帝心里也清楚,但他也有他另一层担忧,“你想过没有,以后真有有了孩子又该如何对外解释父亲的身份?”   沈繁花沉思了一会,抬头,“你担心的问题,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有什么办法?”   沈繁花眼神闪躲,左顾而言他。   看她这样,景熙帝突然心生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等等,你不会任由别人将之当成和离之前在永平侯府怀的吧?”如此一来,确实能减少非议。但一想到他和她两人的孩子要将许君哲认为父亲,不行!他不同意不接受!   却不料,沈繁花反应比他还大,“当然不是,他也配?”   而且许君哲都没碰过她,这个谎言骗骗外人还可以,可骗不了许君哲,届时她不是自动将把柄送到他手上?她才不要!   景熙帝问她,“那你刚才说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若论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法,他拍马不及这古灵精怪的丫头。   “我不敢说。”   沈繁花又开始躲闪了,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敢看他。   “说吧,无论什么,朕怒你无罪。”景熙帝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他觉得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自己应该都能顶得住的吧?   沈繁花瑟缩了一下,觉得还是别说了吧?她那想法,虽然本身没恶意,但世俗容不下的。 第三十五章 和离第十三天。   “说!”   说就说!“嗯, 其实就是我这边,正常坐产招婿。然后,你可以嫁进来啊。”到时蒙着盖头, 就谁也不知道了。这是一个挺好的办法, 就是委屈他。   沈繁花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小声, 到后面几不可闻。   哐当!魏大志手上提着的宫灯掉地上了。他压根就顾不得捡,他此刻只想冲到沈主子跟前, 用他尖细高亢的声音骂她一句大胆!   知道她胆子大, 但不知道这么大!   这段时间, 他自以为了解这位了, 但他发现他错了,他从窥见的冰山, 只是其中一角罢了。   景熙帝沉默。垂眸间看着沈繁花悄悄地挪着屁股,和他越挨越近,越挨越近, 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沈繁花纤腰直至被他一双大掌定住,动弹不得。她偷瞄了一下, 离他的腰还有一段距离呢。真是一点便宜都不给她占, 小气!   沈繁花抓着他的手晃了晃, “我刚才说笑的。”   “不, 这也算一个顶好的办法。”景熙帝肯定地道, 除了他委屈了一点, 真真是一劳永逸。   沈繁花抬眼看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朕的意思是,你说的办法很好,朕同意了。”   沈繁花惊着了, “不行,都说是开玩笑的了,即使您愿意我也不愿意,太委屈您了。”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他都能同意。   景熙帝看着她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前二十年,朕也不过是个打铁匠罢了。”他大哥沈清还在的时候,就曾感叹过,要不是他女儿年纪太小,他一定招他为女婿。当年的玩笑,谁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将这江山给打下来。   两个人要走到一起,有些事总得相互妥协的。她不愿意进宫,又想要一个他们之间的孩子。那么她说的那个办法,即使是玩笑,也是最妥当的办法了。   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呢?沈繁花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扑到他怀里,双手环在他的肩上。   看她还是情绪起伏,景熙帝开了个小玩笑,“你就当是朕前世欠你的。”   “哪有。”沈繁花噘嘴,“人家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前世我一定很努力,这一世才能与你相遇。”   沈繁花的小嘴甜了吧唧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似地往他头上砸。   “你呀。”景熙帝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两人静静地相拥。   眼见两人有个好结果,魏大志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人了。他找了一张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他觉得他要是再不歇一歇缓一缓,心脏就要歇菜了。   魏大志不知道,用他的话说,他刚坐下,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沈繁花安静了一会,忍不住道,“亲爱的,既然你同意了。我能提前验一下货吗?”最后一句,她声音压得极低。   景熙帝浑身一僵,验货?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你想怎么验?”他问。   “我就想摸摸——”小腹。沈繁花一脸羞涩地道。如果那晚她没感觉错的话,他似乎是个有八块田的男人?   她话没说完,就被景熙帝打断了,“不行!”摸?摸哪里?不许!   “为什么?”沈繁花不满地道。   以前人不是她的,她馋她忍着,现在都说开了,也确定关系了,为啥不能摸?   景熙帝轻咳了一下,“你刚和离,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咱们最好别那么快要孩子。:不想她被人非议。“还有你招婿的日子,也得往后安排。”这一摸,万一擦枪走火咋办?   沈繁花懵,话题怎么一下子跳跃那么厉害?   “那个,我就只是想摸一摸你的小腹。”   嗯?她想摸的原来是小腹吗?   景熙帝悄悄松了口气,不是他想的那里就好。但又不解,小腹梆硬,有啥好摸的?   等等,他怎么还悄悄吐气呢?绵长的呼吸,被沈繁花捕捉到了,她突然灵光一闪,“赵叔叔,你以为我想摸哪里?”   被发现了,景熙帝一阵尴尬。   看他这样,沈繁花坏笑,“想不到你这样的皇帝。”   景熙帝气结,什么叫倒把一耙,这就是!他瞥了她一眼,那意思是,朕不信你不想摸别处。   沈繁花理直气壮地回了一眼,最美好的,当然得留来压轴啦。   同时在心底偷笑,她才不会告诉他,其实不是她不想,而是觉得他根本不能同意。   “赵叔叔,那我现在能摸一摸了吗?”她凑近了他的耳朵,低声道。   景熙帝黑线,她怎么还在想着这个?真是念念不忘毫不死心啊。   “你乖。”宽衣解带太麻烦了,而且,对她的名声也不好,“等有机会的。”   沈繁花瞅了一眼,古人的衣服太麻烦了,遗憾地放弃了强上手偷袭的打算。算了,今天能抱上人了,也算一大收获?争取下次能摸一摸,嗯。   说开了之后,景熙帝发现沈繁花粘人得紧,   亥正时分,景熙帝就赶她回房睡觉了。更深露重,两人竟然在亭子里呆到了现在。   沈繁花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肯。最后她是被景熙帝拦腰抱着回房的。   在屋里,又被她歪缠了好一会,他才顺利脱身。出来大门,他感觉自己迎回来一小祖宗。   看着自家皇上被沈主子吃得死死的,魏大志在心里不住地摇头,光看今天,他就能想象得出往后的日子了。   地府十七层   “皇帝他他他——”许锴一阵结巴。皇帝他怎么和自己侄女搞上了?   但他不敢说,他怕被揍。   刚才老友沈清瞥了他一眼,他死死地将后面的话给生生憋了回去。   另一老友说道,“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他们两人并无血缘关系,侄女又和离了,皇帝有三妻四妾的权力,两人在一起有何不可?”   他只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一时间太过震撼了而已。   它偷瞄了好友好几眼,发现对方神智似乎又清明了一些,瞧着如今那平静的鬼样,不像是要反对的意思。   “沈兄,你就不反对一下?”意思意思一下都没有?   沈清慢悠悠地道,“有什么好反对的,至少赵默比你家儿子强一百倍。”   它女儿,和离后,一嫁还比一嫁高,该心塞的是许家才对。   许锴一噎,它这老友,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犀利扎心啊。   它低头,缩回了角落里。它将这事翻来覆去地思索了一遍,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不孝子休矣!   不孝子不止睡过皇上的女人,还对她不好。当这女人成为皇上的心尖尖,他还能讨得了好?这一辈子啊,别想再往上了,能保住永平侯府这个爵位就算不错的了。这是在没有行差踏错的前提下的好结局了。要是脑子再不清醒干点啥事惹毛了景熙帝和沈繁花,那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个,它就揪心,一辈子的奋斗结果,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被这不孝子给糟蹋完。   罢了罢了,它才不替他操心呢,都是他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呗。况且他那坑爹货,已经把它坑得够惨的了。   沈家庄子   翌日,沈繁花醒来时,景熙帝已经回宫了。   听红芍说,他是四更天的时候离开的。   沈繁花躺在榻上,蹭了蹭软和的被子,心想着,今儿有大朝会,此时他恐怕已经坐在金銮殿上了吧。   趁红芍去厨房查看早膳时,绿倚一边伺候她起床,一边偷偷告诉她,景熙帝临走前还去她闺房里看过她后才走的。期间,并未让她们将她叫醒。   沈繁花听了后很开心。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他心疼自己啊。不知道他会将他们的日子安排在哪一天?听他昨晚的意思,估计不会太早,但她希望能安排在过年前。不是有句话吗,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她娶夫郎,一样一样的。   还有,这事虽说要保密,但须得知会她外祖父外祖母一声的。两老都是知晓轻重之人,她并不担心他们那边会出漏子。   沈繁花并不着急回去,因为景熙帝最近是真的很忙,她回去也见不着他人,索性就在庄子上住个几日。   用完早膳,沈繁花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裳,然后在她的庄子里巡视一番,看看她的庄子一年到头都种些什么作物,偶尔和山下的雇户们聊聊庄稼收成什么的。   她连住了三日,直至有消息传来,说安和大将军即将班师回朝,他和三千将士目前距离京城只有一百多公里了,不日将进城。她才让红芍绿倚他们收拾行李打道回府。大军班师回朝,她家赵叔叔应该会到城门犒赏军士吧? 第三十六章 和离第十四天。   沈繁花从庄子回来后, 带着庄子上的一些出产,去了一趟她外祖家,和两老说了她和景熙帝的事。   她外祖母连忙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太快了, 她不得不多想。   沈繁花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自然就重点解释了, “就是最近的事。在和许君哲和离之前,我俩可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   “你这丫头, 两年前你早进宫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张氏没想到, 兜兜转转, 外孙女的姻缘最终还是系在景熙帝身上。   “这事得从长计议, 你要进宫,宫里太后早逝, 皇上连个帮忙操持的长辈都没有。我瞧瞧,男方那边得找谁商量才好?”张氏琢磨着如何将这事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   “那个,外祖母, 孙女不进宫。”沈繁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此话何意?”张氏不明白她的意思。   “孙女此次再婚,是想坐产招婿。”   “那皇上呢?”   “他进门。”沈繁花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到时会盖上盖头, 他的身份是保密的。”   张氏这回真是惊着了, “胡闹!皇上乃天子之尊, 岂能——岂能——”反正那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老头子, 你快说说她。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让景熙帝嫁进门, 亏她想得出来!这不是折辱人吗?   高恒倒是相对理性一点, “此事你和皇上说过了吗?”   “说过了。”   “他也同意?”   “是的,他也同意。”   高恒沉默了好一会,才道, “此事我和你外祖母权当不知晓。”   沈繁花点头,她就是这么个意思。   “老头子你——”张氏没想到三言两语,老头子竟然也同意了这个荒谬的主意。   高恒拍了拍她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棺材都卡到脖子的人了,不去操心这些。”   张氏是个传统妇人,一直以来,都遵从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夫妻相处之道。纵然担忧外孙女,但此时丈夫开了口,她便不会再对着来。况且她丈夫是个通透人,既然他都没意见,那她自不必过于担忧。   “日子安排在什么时候?”高恒问。   “综合各种考虑,可能不会那么快。”沈繁花无奈。   “你们商量好就行,等定了日子再和我们说一声。”高恒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伸把手的,也要像今天这样坦白直言。”   “繁花晓得了。”   说实话,两老的开明让她狠狠松了口气。   待沈繁花从两老的院子出来,就被她表弟给堵住了。   “表姐,没你这么坑弟弟的。”高路满脸的幽怨。   沈繁花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说说,我怎么坑你了?”   这话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高路开始讲述他这段时间惨无人道如同在人间炼狱的日子。   自打她回去了一趟,第二天起,他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每天卯正时分就得起床,然后绕着他三叔新规划的跑道跑上三圈。不起?他三叔拿着鞭子就站在床边,不想被抽就得爬起来。   跑完圈便是吃早膳,早膳完了别以为就能休息了,最多只能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过后,由武师带着他练一些基础的武打动作。   可以说,除了吃饭睡觉,他一天最少得动起来四个时辰。   这还不算,每天这样大的运动量,他的饮食还被限制得死死的。肉不让吃,饭也不让多吃,点心别想了。每天能吃个鸡蛋,青菜叶子还有一些五谷混合而成的糙米饭。   这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他还道家里人为什么开始折腾他呢?后来给他打听到,原来是他表姐向祖母建议的,说他太过肥胖影响发育,家里才决定强制给他减肥。你说这不是坑弟是什么?   “你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吗?”沈繁花伸出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端详,“瘦了不少吧?”   “瘦了十五斤。”高路控诉地道。十五斤啊,足足十五斤,骨肉分离,知道他有多痛苦吗?   沈繁花拍拍他的肩膀,就在高路以为她要安慰一下他这伤大了的表弟的时候,只听她道,“还行,还有进步的空间,加把劲,继续努力。姐看好你。”   高路:???你还是我表姐吗?   高路发出灵魂拷问。   沈繁花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你瘦下去就是,再往身上长肉就不是。赶紧瘦下来,好久没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了。”沈繁花看着他的双下巴,一脸嫌弃。   高路:……敢情他之前用的都不是真脸?   呵呵,你是说你之前那挤成一团的五官?   高路:这天没法聊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弃我身上的肉呗。”   “知道就行,别说出来,说出来伤感情。”   “我俩还有感情吗?”   沈繁花想了想道,“我觉得有。”   “我觉得没有,”高路一扭头,赌气道。   “那好吧,明儿陈安和凯旋,想来你也不想去观礼的哈。”沈繁花一脸遗憾。   高路迅速地转过头来,“想去,必须想去!死都要去!”他都被拘在家里半个月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此次放风的机会!   沈繁花笑骂,“出息。”   沈繁花的大腿再一次被高绪抱住了,“表姑,续儿也想去,带上续儿吧?”   沈繁花弯腰将人抱了起来,“这当然没问题,续儿这么可爱,必须得带上啊。”   高路:什么叫区别对待,这就是。   高绪抿着嘴笑了。这孩子到了换牙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前些日子吃东西磕掉了一个门牙,以为那颗牙就这样没了,他以后都得顶着缺牙的样子了,为此难过了好久。   他爹也是个促侠的,不仅不给儿子普及相关的知识,看到儿子时,不时还长吁短叹两句,仿佛在为他没了牙齿一事发愁,差点没将孩子弄哭。   后来还是她大舅舅这个当祖父的看不过去,抱着绪儿,告诉他,他这是换牙了,等一两个月,他的新牙就会重新再长出来了。孩子这才好起来。   陪着两人玩了一会,沈繁花在高家用了午膳就打道回府了。   稍晚,她收到了苏卿卿和陈雪的信笺,信中问起明日皇上犒赏军士一事,她去不去观礼,如果去的话,要不要一起结伴而行?   看着手中的信,沈繁花眼睛微微一眯,然后就笑了。郑柔的变化她不信她们没察觉到,在此前提下,她们既然选择向她伸出了橄榄枝,那她便接着就是。   而且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着也是赶,就无所谓了。于是她便给她们回了信。   翌日,高路两叔侄早早就坐着马车到了沈府。   那会沈繁花刚起,看了一眼才蒙蒙亮的天,一头黑线。他们这是起得有多早?怕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吧?   待她梳洗罢,出去一问,两人果然都没吃早饭。   接下来自是她这表姐兼表姑招待了他们一顿。用完了早膳,沈繁花看时间还早,拿出一副五子棋让他们叔侄俩相爱相杀,她则去了旁边的书房处理一些要事。等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招呼两人出门,并且顺着路去接了苏卿卿和陈雪二女。   十里长街筑鹿台,景熙帝将于此处亲迎凯旋归来的将士。   摘星楼,就建在鹿台附近。她早就令人在摘星楼预订了视野最好的雅间,在那里,可以清晰地观看到鹿台的一切。   今日的京城,格外的热闹,却也格外的戒备森严。   鹿台这一片,巡逻的侍卫多如过江之鲫,撅地皮似的,将这一片刷了一遍又一遍,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物都被盘问或者直接带走。   百姓们却毫无怨言。因为一会,不仅是安和大将军凯旋,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君王也要来的呀。   沈繁花一拖四,领着高路高绪苏卿卿陈雪四人,畅通无阻地来到摘星楼,正欲进入她先前预订的雅间。   此时,摘星楼又上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郑柔王东临等人。   两波人在门口相遇了,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郑柔的视线先是落在苏卿卿和陈雪二女身上,脸色微凝。   苏卿卿和陈雪对视了一眼,倒是泰然。从选择站队那一刻起,她们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了不是吗?   沈繁花脚步微转,挡在二女跟前,“好巧,又遇上了。”   郑柔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你订了潇湘阁?”   “是啊。”沈繁花也道,“你订了芙蓉馆?”   “显而易见不是吗?”说罢,郑柔不再理会她,推开了门进去了。   沈繁花笑了笑,也领着人进去了潇湘阁。   高路推开大窗,探头去看,“表姐,这雅间的视野真好。”   高绪也跟了过去。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她提前了多久预定的。   沈繁花不管这两人,先给苏卿卿和陈雪各倒了一杯水,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了两口。   “咦,这什么味道?”高路突然皱着鼻子道。   呵呵,她也闻到了,是臭豆腐的味道。她走了过来,才发现,原来正对着他们这间雅间下面,有个四五十岁的老汉正在炸臭豆腐。   这玩意嘛,吃着香闻着臭。现在这味道全往上冲,就很刺激。   高路捏着鼻子冲下面喊道,“老汉,你能不能到别处摆摊去?你卖的这玩意,味道太霸道了。”   沈繁花仔细观察了那老汉一眼,他虽然一副农家汉子的装扮,但他的指甲很干净,不像成天和泥土打交道会有的黑黄样子。而且这人的气息,有点老军痞子的影子。最重要的是,臭豆腐这玩意儿,只有她和景熙帝知道做法。这不会是景熙帝派来暗中保护她的吧?   被人赶,那老汉也不恼,只呵呵一笑,“小公子,老汉这臭豆腐闻着味道是臭,但吃着可香喱,要不,给你来点试试?”   高路怀疑地看着他,这玩意那么臭,会好吃?但是这段时间清淡饮食,将他憋坏了,他现在啥都想尝尝。   高路还在那纠结,这边沈繁花已经下单了,“大叔,给我们炸五份臭豆腐,我让人下去拿。”   老汉笑了,大声回道,“好咧,这就来。”   旁边芙蓉馆的不干了,几个少年郎冲着楼下喊:   “赶紧走,赶紧走。”   “卖的啥玩意啊,想薰死人吗?”   可无论他们怎么嚷,炸臭豆腐的老汉充耳不闻。   没多久,沈繁花就吃上了热腾腾的臭豆腐。   “试试呗,味道蛮好的。”招呼了一下,沈繁花也不管他们信不信,专心地大快朵颐。   高路等人看她解决了一块又一块,勾得他们都蠢蠢欲动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就试一下?”   “那就试试。”   一试之后,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逃过真香定律。   旁边的芙蓉馆还在闹。   “来人呀,掌柜的,赶紧让人去将底下那老汉给轰走!”   沈繁花冲着旁边喊了一声,“你们要嫌臭,就把窗户关上呗。”这都骂了好一会了,幸亏老汉心志坚定,换了一般人,那不得羞愤欲死啊。   “关上我们看什么,这不白来了吗?”   “那你们就换个地方!”   “凭啥是我们换不是他换啊?”   “京城又不是你家的,一句话,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换!”   双方唇枪舌剑中,楼下的老汉是一点也不受影响,依旧卖着他的臭豆腐。他受啥影响,女主子不嫌弃,他就一点不怂。   郑柔从上面看着,越看越觉得这人不简单,一般的小贩,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早就惶恐地认怂换地儿了。但他没有,还镇定自若得很。 第三十七章 和离第十五天。   一阵菜鸡互啄的互怼之后, 沈繁花身心舒畅。   “快看,那是不是皇上的銮驾?”高路最是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街道那头的异常。   沈繁花攸地看过去, 只见远处禁卫开道, 旌旗昭昭,正是帝王的仪仗缓缓而来。   沿路的百姓自发地退开, 景熙帝所过之处,百姓们自发地欢呼着。   这热烈的气氛在景熙帝走下龙撵登上鹿台那一刻达到了高|潮。   沈繁花看得美目连连, 为自家男人深受百姓爱戴而感到骄傲。按这样的势头, 若是他一直活着, 还有向淑澜他们什么事啊。   銮驾停在鹿台前, 出龙撵时,景熙帝似有所感, 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繁花歪着头,冲他扬眉一笑。   景熙帝嘴唇微勾,眼底漾起一抹笑意。   “表姐, 皇上表叔是不是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高路兴奋地道。   沈繁花扭头瞧了他一眼,这小子倒眼尖。   陈雪和苏卿卿也看向她, 皇上刚才那一眼, 似乎真的是往这边看的?   沈繁花含糊地道, “大概是吧。”   站在鹿台上的景熙帝, 威仪十足, 他极目远眺, 以君临天下之姿迎接他的臣工将卒。   沈繁花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那一眼, 京城大门缓缓打开,以陈安和为首,策马缓缓前来,   他身后跟着八百将士,一个个身穿军服铠甲,手持□□,跑步前进。更多的军士,则暂留在城外安置。   陈安和及他这支军队,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血煞之气,直冲云霄,逼人于无形,让道路两旁的百姓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从城门到鹿台,街道两旁也挤满了人,摘星楼下面也全是人。   卖臭豆腐摊子旁边,一位少年郎看着陈安和及他的军队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模样,双眼放光,“安和大将军好英武。”   卖臭豆腐的老汉瞅了一眼,只道了两个字,“还行。”看陈安和还不如看他家皇上呢,他家皇上此刻站在鹿台上,衣袍猎猎,岂不更加威仪?   两人的对话,楼上也听了个一清二楚,连高路都觉得这老汉不对劲了,这老汉啥来历啊,口气这样大?   他的疑问,楼下的公子哥儿帮他问了。   老汉没直接回答,而是道,“公子不是京城人士吧?”   “你从何得知本公子非京城人士?”   “四年前,当今圣上领着二十万兵马兵临城下,那一幕才叫震撼呢。当时京城不少老百姓都亲眼见到了,一传十十传百。若你是京城人士,自然不会为今日的场面而大惊小怪。”说话间,那老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沈繁花失笑,原来人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啊。   高路:原来老人家是见过世面的,失敬。   也难怪,当日景熙帝下京城时,他们这些人都在大后方呢,自是无缘一见当时的盛景。后来定都京城时,他们这些人才陆续迁过来的。   其实,今日陈安和凯旋,京城百姓们的表现并不算太热烈。   况且此战说是胜,得到的结果只是南昭议和,而非向他们俯首大周称臣纳岁进贡。   但因为皇帝陛下会出城亲自迎接将士凯旋,今天的京城才会空前的热闹和喜庆。   说话间,鹿台那边,君臣距离越来越近了。   在距离鹿台十步之时,陈安和翻身下马,跪拜君王,八百将士也在一瞬间跪地。整个部众,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把出筲利刃。   “微臣|末将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熙帝上前,虚扶陈安和,“安和大将军辛苦了,众将士也辛苦了。还有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们,既然回来了,就请安息吧。”说到最后那句时,他语气沉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战场上的残酷了。   陈安和不卑不亢,“臣愧对不敢当。”   “诸君守土有功,功于百姓,功于社稷,这点没人可以抹灭。都请起吧。”   “谢皇上!”   “朕已命人在宫中设下晚宴,与诸君接风洗臣,顺便颁布关于你们的封赏。诸位可先回去休整一下,咱们晚上不醉不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百将士一个个吼声震天,喜笑颜开。   景熙帝亲自出城,迎接将士凯旋,可谓最高礼遇。景熙帝就是他们的军魂,如同战神一般的存在,他这个百战将军的肯定,将士们一个人胸怀激荡。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封赏。封赏,那是他们实打实地拿命拼来的功绩。   早些年他们就听说陛下治军极严,但赏罚分明,从不克扣将士们的功勋,且封赏极为爽快,这下他们可算是切身感受到了。   沈繁花注意到陈安和的脸色越发地冷硬了,他本身就是冷面将军,此时的些许变化旁人很难察觉。但这旁人不包括一直留意他的沈繁花。   鉴于此,她勾唇一笑,如果她是陈安和,此刻肯定会很心塞吧。和他共同出生入死的将士,却成不了心腹亲兵。   接着,景熙帝又关心了一下其余各部兵马的驻扎情况,同时命令军需处接管饭食供给,勿要使这些士兵打完了仗后,饭都吃不饱。   犒赏凯旋归来的将士本就是个仪式,至此,就差不多了,然后景熙帝准备回銮。宫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呢。临走前,他忍住再朝摘星楼再看一眼的冲动。   景熙帝一撤,沈繁花就有些提不起劲了。   其他人也有点兴趣缺缺,于是众人决定打道回府算了。而且因为今晚有晚宴,他们这些人也是有资格出席的,正好早些回去做准备。   出了雅间,他们和郑柔这一波人又撞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沈繁花不大想搭理人,她以为郑柔也一样呢,毕竟能同时看上同一个男人,还能成为冤家,那必须有点默契的呀。双方只需一个眼神,就应该知道她打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连招呼都不必打。   但看着拦人的郑柔,沈繁花觉得她想多了,两人还是不一样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话!”沈繁花不耐地道。   她的不耐让郑柔轻笑,“繁花,想不到你在庄子上住了三天,变得如此爽言爽语,那个人知道吗?”   又来试探她?   沈繁花真挺烦的,有个人隐在暗处,拿放大镜在观察她的生活。关键是,你做就做了。反正你做了初一,我也做了十五。   近期,有人在沈府前门后门各处安排了人监视着府中的举动。听到汇报,沈繁花也没忍着,就让陈晋安排人清了两回。对方估计没死心,肯定还有老鼠隐在暗处窥视的。   但是,能不能别说出来呢?   沈繁花凑近她,轻佻地问,“柔妹妹,你这么关注我的一举一动,难道是爱上我了?”   郑柔脸一黑。   噗嗤——陈雪第一个笑出声,大家都扭头看她。   她连连罢手,“抱歉,我没忍住。”   “繁花,瞧你这话,有点荤素不忌啊。妹妹劝你一句,即使和离了,也别自暴自弃啊。”   塑料姐妹花一露出真面目,当然是将对方的弱点往死里捅啊。   “柔妹妹,姐姐我有没有自暴自弃,你不是最清楚吗?”沈繁花这话意有所指。如果她搭上她家赵叔叔是自暴自弃,那她以后遇事都不用努力了,天天自暴自弃就会天上掉馅饼。   郑柔俏脸一沉,显然是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   沈繁花偷偷在心里比了个剪刀手,塑料姐妹花,互相扯头花,目前她略占上风。   虽然在场的人对两人唇枪舌剑里的内容有些不明所以,但明眼人都看出显然郑柔略逊一筹。   郑柔搅了搅手中的帕子道,“姐姐真是伶牙俐齿,不过也好,日后总有用处的。只是目前这样悠闲的日子不多了,姐姐当好好珍惜呀。”   沈繁花眨了眨眼,瞬间意会,这是告诉她他们要出招了吗?   “谢谢提醒,柔妹妹你家房子都要塌了,还不忘关心姐姐我的将来,实在是让人太感动了。不过时间不早啦,我们先走一步了,回见哦柔妹妹。”   沈繁花领着一串小尾巴哒哒哒地下楼了。   徒留郑柔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房子塌了,这是何意?   不仅郑柔,就连苏卿卿高路等亦不解其意。   高路向来没有什么男子汉包伏,他在他表姐跟前很能屈能伸的(并没有,只见其屈,不见其伸过一次),他当即给大家表演了一个不耻下问,“表姐,你刚才说郑柔家房子塌了是何意?难道郑国公府真的要塌了?”   沈繁花随口道,“听说过一句话吗?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我说她家房子塌了,差不多就这意思。”   高绪还是个小屁孩听不懂,其他三人忍不住琢磨起这句话来。越是琢磨,越觉得有点意思。   “表姐,你做了什么?”高路一副看戏不怕事大的样子。   沈繁花拔开他的大脑袋,“去去,啥啥你都好奇,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吗?”   不说就不说!高路轻哼一声,跑一边去了。   高路猜得不错,她确实干了点啥。   郑柔不是闲得慌吗?那她就好心给她找点事儿做。   郑柔就比她小两个月,想她都嫁人又和离一个轮回了,郑柔咋还可能清清白白地单着?所以她待字闺中是没错,却是有婚约在身的。   而这桩婚约,可谓门不当户不对。男方是当年郑国公手底下的一员将领,建国后因功得封了子爵,后没两年因伤殒命,仅留老妻带着一子一女在祖籍青州过活。   这桩婚约就是郑柔的挡剪牌,容着她游忍有余地骑驴找马,若无这桩婚约,十八岁不议亲不出嫁,郑柔能被人讲究死。   郑柔若是真对景熙帝动了心思,并且有入宫的打算,那必须得解除身上的婚约。   好好儿的婚姻在退,总得有个由头吧,郑柔的名声又不容有失,那脏水只能往男方身上泼了。   沈繁花由此推测出,双方之间,必有一出戏。   在察觉到郑柔对她家赵叔叔有某种隐秘的心思之后,沈繁花就派人监视郑柔以及男方那边的去向了。随时准备着在他们闹起来的时候添一把火,没想到还真被她蹲对了,她派的人传回来消息,郑柔已经让人动手了。   郑柔估计只是想拿住对方的把柄,然后借口解除婚约,尽量不闹大。   但是可能吗?她出手了,就没有不闹大的。   不过她也没干啥,只是在背后推了一把,将郑柔钓鱼执法一事捅到她未来婆婆跟前,郑柔那未来婆婆也不是什么好鸟,就让两人狗咬狗去。   儿子名声被毁,还要被退亲,想必此刻她那未来婆婆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原著中,郑柔确实也解除了婚约,不过是在三年后了。   那会,向淑澜已经独宠后宫,向系一派官员也渐渐展露头角,郑柔嫁给了保皇派的其中一位中流砥柱。   先前看原著不觉得,但现在身临其镜,感觉到其中的变化,沈繁花总觉得郑家和向家,似乎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   “郑柔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就针对你了?”苏卿卿这段时间一直觉得很莫名。   沈繁花点头,就是呢,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呢,一点征兆都没有。   陈雪在一旁冷笑着道,“郑柔怕是起了入宫的心思。”这是她娘并家里的几位婶娘分析出来的结果。   咦,陈雪也猜到了?沈繁花就有点吃惊,那岂不是说,郑柔这是路人昭之心了?而她,那么接近景熙帝,却因为先前拒绝过入宫,他们都没往她身上想。   苏卿卿听到这个,显然有些吃惊,“她还有这种心思?”   “放心,她成不了。”沈繁花很笃定地道。   两女朝她看了过来,静待下文。   “你们想想,当初结义七兄弟,除了皇上以外,其余六家,哪家没有适龄女儿?皇上娶谁了?”景熙帝这一招,绝对是为了杜绝外戚势力,同时也防止一家独大。   至于她,就是个例外。毕竟她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他赵叔叔见不得她孤苦伶仃。   郑柔想如愿,不说一家子死光,至少郑国公得不在。 第三十八章 和离第十六天。   郑柔气呼呼地打道回府, 对于沈繁花的话,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郑柔觉得她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她就不信, 接下来沈繁花能顺利脱困!   她坐着马车吃着东西, 等快到家时,心情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   快到家时, 马车越驶越慢,前方还传来喧嚣声, 等靠近了, 郑柔隐约还听见一些议论。   “是郑姑娘的马车。”   “郑姑娘回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郑国公府门前, 她未来婆婆伍陈氏捆了两个人, 外加一匣子金银,叉着腰大咧咧就在郑国公府前闹开了。   “郑柔, 你给老娘出来!今天你非得给我一个说法不可!”   有好事者好奇地问她,“大娘,郑姑娘怎么你了, 让您这么生气?”   “可不是生气吗?我简直要气疯了!那郑柔和我儿子是未婚夫妻,但她却不干人事啊!”   “原来是郑姑娘的未来婆婆啊, 你说郑姑娘不干人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   伍陈氏像是找到了组织, 开始说起事情的缘由。   “我儿子和她订亲,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婚事一拖再拖也就罢了, 眼见着拖不下去了, 竟然想出那等毒计来害人。一个带有脏病的□□,一个好龙阳的男人,真是好大一份礼!我儿子要是中了计, 这一辈子就毁了,搞不好连小命都得丢。我伍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啊,她也下得去手!”   众人一惊,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大娘,你确定你没搞错吗?”   “我也想我搞错了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女人,但人证物证都在这里了,想是错不了的。”   “那你儿子中计了没?”   “多亏了老天有眼,也多亏了孩子他死鬼老爹在地下保佑,才让我儿子幸运地躲过这一劫。但是,人没事不代表她没作恶,该算的账我还是要和她算的!又想当□□又想立牌坊,还国公府嫡女呢,我呸!”   众人对此意见不一了,有些人觉得不管如何都得要个说法,有些人觉得反正她儿子又没事,何必闹得这样难堪?   “大娘,你说郑姑娘做那等事,为了啥啊,要这样害未婚夫?”   伍陈氏苦涩地道,“我也想知道啊,之前婚事一拖再拖,我心里就嘀咕了。如今再加上这事,我觉得是她想解除婚约又不想背负坏名声。”   众人闻言,觉得很有道理。   “郑柔,你给我出来!”伍陈氏又去拍门了。   国公府请她进去她不进,她就打算在大门处解决这事!   看到这一幕,郑柔心神俱裂,她深知一个好名声对于未婚女子的重要性,才想出了那么一出,想让自己在这场婚约里全身而退。没想到,计策没成功不说,还被伍陈氏在人前揭了她的老底。   此事已经闹将开了,郑府门外,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   虽然她人在马车里,也能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眼光都不对了。   不少人在心里唏嘘,没想到啊没想到,郑柔堂堂国公之女,竟如此心狠手辣。   这些人的目光让郑柔狂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府里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不会将人请进去吗?就任由她在国公府大门前败坏她的名声?!   一问之下,得知了府内目前的情况,她忍不住一噎,原来府里竟然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她娘乃一介农妇,大字不识一个。可恨她爹不在,顶事的大哥也不在,二哥性格软弱没啥主见,三哥在书院,不提也罢。   管事倒是有试过将伍陈氏请进去,对方显然没听。而且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带了四十五号又高又壮的家丁。   伍陈氏的目光刀子一样落在郑柔的马车上,她直接走了过来,“郑柔,你总算回来了。那现在咱们就来算算总账!”   “伯母,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郑柔在马车里,丝毫没有现身的打算。   “我不进,我怕我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伍陈氏拒绝了。   郑国公府的下人不愤,“伍夫人,你这话也太难听了。”   “我说话难听,但你们做事太难看了。别人和离顶多两看两相厌,她郑柔解除个婚约就要了前未婚夫的命呀。”伍陈氏一脸的害怕。   当初丈夫和他上峰郑国公订下这门亲事时,她就担心齐大非偶,没想到果然如此,幺蛾子特别多。   伍家就一根独苗,伍陈氏就指望他早点成亲,为伍家开枝散叶了。婚事一拖再拖,伍陈氏对郑柔早就不满了。再加上这回的事,伍陈氏是气狠了,觉得这郑国公府真是欺人太甚!   要是她好好说,别一上来就用那种又毒又狠的绝户计,她当然会同意两家坐下来慢慢商议,但现在,没门!   郑柔的目光透过帷幔,落在伍陈氏脚下的两人身上,这两人正是帮她操办那事的主要人员,此刻被人直接捆了。捉贼拿脏,捉奸拿双。看着这两人,郑柔内心疯狂叫嚣,废物!都是废物!   什么叫房子塌了,原来这就是了。沈繁花,一定是她!她不仅坏了自己的好事,还让自己陷入了此等两难之地。想起这人,郑柔恨得咬牙切齿。   “郑柔,你说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那么狠毒呢?不想嫁你直说啊,我们伍家又不是非得扒着他们国公府!你犯得着找人毁了自己的未婚夫么?不止给我儿子找了个有脏病的妓|女,还找了一个好龙阳的男人,多大仇多大恨啊?毒妇!”思及先前的一幕,伍陈氏至今心有余悸。当她接到消息赶到那小宅时,儿子正神志不清衣衫不整的样子,他身边两人正在脱衣服。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儿子就遭殃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毒妇,郑柔一个姑娘怎么受得了,当下便反击道,“胡说八道!我瞧你是专门来讹人的吧?”   伍陈氏激动地反问,“我胡说?要不是被逼到绝境,谁敢得罪国公府?你倒是说说,我们闹这一出能得到什么?郑国公府的怨恨?”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事情其实挺清晰明了的,端看此事若成了谁获利嘛。   你说伍氏故意诬陷未来儿媳妇?图啥啊,闹这么一出,指定得罪郑国公府了,他们背后得有多硬的后台才敢这么硬扛?能与郑国公府相媲美的势力一巴掌都能数出来。   那人说得对,儿子那事不好自证清白,要是不闹这么一场,以后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后对他们家含沙射影指指点点。   从郑柔算计他们伍家开始,他们就注定和郑公国府站在对立面了除非他们伍家愿意窝窝囊囊受郑府欺压一辈子,除非他们愿意洗干净脖子乖乖等她郑柔算计,否则她是不会满意的。   那他们愿意吗?他们不愿!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结怨,那就不如闹它个灰头土脸。   一来还了儿子清白,二来,正如那人所说,或许正好有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就喜欢他们家这样的呢?郑国公也没办法一手遮天,他们闹这一场也算是撕破脸了,自会有别的势力阵营接纳他们。   那人说得如此明白,伍陈氏便决定闹,否则她咽不下这口气!   伍陈氏能说出这话,就说明她并没有气糊涂。郑柔没想到伍家竟然敢和郑国公府撕破脸。   意识到今天之事无法善了,也无法在私底下解决,郑柔深吸一口气,道,“伯母误会我了,你说那事真不是我做的。”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啥可抵赖的?”   郑柔眼一闭一睁,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见她咬牙道,“如果伯母不信,我们可以三天内完婚,这样总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说这话时,郑柔的心在滴血。完了,一切的念想,都完了。   其他人都被她这决定吓了一跳,难道之前真是误会她了?   伍陈氏仔细地端详她,好一招以退为进!   如果没有那人的提醒,这样的儿媳妇她是万万不敢要了的,那她肯定会拒绝顺便羞辱她一番。   她这一拒绝,反而证明了是他们伍家有可能是那个一心想解除婚约的人,甚至不惜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如此一来这事肯定就反转了,这一反转,就让郑柔脱身了。   可惜郑柔不知道,这一切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   所以伍陈氏一口答应下来,“好呀,你要是真敢三日内嫁过来,我们伍家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伍陈氏也狡诈,话里只显示伍家宽宏大量,根本就没还郑柔清白。反正人进了门,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郑柔:……怎么会这样?   “未来儿媳妇,我等着你嫁过来自证清白。”伍陈氏皮笑肉不笑地说完这句之后,才领着伍家的人走了,顺便还带走了那两个证人和那匣子金银。   沈繁花没告诉伍陈氏,估计这事成不了,因为郑国公不会允许。   如果真让郑柔和伍家小子成亲了,那他这个女儿就废了。况且双方经过此事也有了裂痕,且伍家势力低微,对他用处不大,如同鸡肋,以郑国公的性子,肯定不会再投入成本进去了。   伍陈氏等人走后,郑柔也绷着一张小脸入了府。   “所以,这事到底是不是郑姑娘干的?”   众人吃瓜都吃迷糊了。   “不行再看后续呗,如果真成亲了,那估计就不是,因为没有人会真心去害自己的未婚夫。如果这只是拖字诀,没成亲……”说话的人给了同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郑国公府大门前发生的事,自有人给沈繁花转播。   沈家老宅有个精神小伙,嘴巴特利索,由他转述,绘声绘色的,沈繁花感觉自己在看直播,画面感全有了。   听完直播,沈繁花摩挲着下巴,有些不解。   郑柔这水平有点弱啊,本以为是皇者的实力,怎么就只打出了青铜的水平?   沈繁花总觉得不对劲,后来一查才知道郑国公并未下场,这场较量全由郑柔主导,所以才打出一个小学鸡的成绩。但一般不是打了小的来老的吗?郑国公不讲武德。害她后续准备的二三四招都没派上用场。   最终她只能叹了口气,郑国公怕是早就看出了郑柔想入宫一事是痴心妄想,或者他本人也不满意她原先的亲事吧,所以才任由她胡闹。   他本人不参与,则进可攻退可守,成功了皆大欢喜,没成功,也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胡闹,影响不大。而且一个伍家,国公府怎么都能兜得住。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这出搂草打兔子她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给她家赵叔叔铲掉了郑柔这朵灶桃花了不是吗?不对,应该说是桃花煞才对。 第三十九章 和离第十七天。   郑柔到家, 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又拿鞭子抽了下人一顿,犹觉得不解气, 然后就扑到床榻上, 断断续续哭了近半个时辰,她娘怎么安慰都没用。直到听说她爹和大哥回来了, 她才略加收拾,去见了他们。   “爹!大哥!”郑柔出现在大厅门口。   郑少航看到小妹红肿的双眼, 心都疼了。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 紧赶慢赶回来, 还是没赶上。   郑渊倒是面色不改。   见到他们, 郑柔又想哭了。   “哭什么?!”郑渊不悦。   郑柔硬生生止住了泪意。   “爹!”郑少航不赞同他爹对小妹那么严厉。   郑渊一把扯开身上的披风,随手扔至一旁, 然后卷起了衣袖在丫环的伺候下洗了一把脸,“有些风雨是需要她自己一个人面对和承受的,男人有男人的战场, 女人有女人的战场,你帮得了她一时, 能帮得了她一辈子吗?”   郑少航不语, 话虽如此, 但这不是还没出嫁吗?做父兄的多护着一点怎么了?   郑渊也不管他, 而是转向郑柔, “为父再教你一课, 那就是出手有风险。未虑胜, 先虑败。出手前不止要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更要明白若是失手,会造成何种损失。还有一点你错了, 这事你应该因势利导,利用一切自己能用的人事物,而非自己冲上前去。”   郑柔心里委屈,她爹说的她都懂,这不是情势危急,她着急解除婚约嘛,时间一紧迫,就……   郑少航道,“这个局不算粗糙,就是流于痕迹,为人所察觉。”   郑渊点了点头,“所幸后面的处理还不错。断尾求生,在当时而言也算是妥当。”   这话,郑柔一听,又落泪了。断尾求生吗,她是整个人都赔进去了。   “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郑少航说道,伍家弄了他们郑国公府一个灰头土脸,他岂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爹,大哥,是沈繁花,是沈繁花在后面捣的鬼。”郑柔连忙说道。   郑渊皱眉,“你怎么知道是她捣的鬼?”   郑柔随即将两人在摘星楼唇枪舌剑的一幕说了出来,百分百还原,不敢有半点隐瞒。   最后总结道,“那近乎预言的话,还不能证明是她捣的鬼吗?”   郑少航听完也不禁摇头,“小妹,你太沉不住气了。”什么好日子不多了,这不是给对方敲警钟吗?   郑柔脸色讪讪,她看到沈繁花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就是忍不住嘛。   郑少航对郑渊说道,“爹,如果小妹的猜测为真,沈繁花能料敌于先,不可小觑啊。小妹的节奏和举动完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郑渊眼睛微眯,“那是因为你小妹的想法完全被对方洞悉了。”然后不知想到什么,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愧为沈清之女,脑子就是转得快。”   最后,郑柔期期艾艾地问了一句,“爹,那我该怎么办?真要嫁去伍家吗?”   “不嫁伍家。”郑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但你可以绝了入宫的心思了。”   只听前一句,郑柔心底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后面那句,让郑柔感到窒息。她太难过了。   “那陈,嗯,那边呢,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进不了宫,沈繁花也别想进去!   “这些不用你操心。”郑渊断然道。   郑少航并未多言,因为他确实也觉得小妹有些不靠谱,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密谋之事,连旁人都不可多言,更遑论去警示正主了。   未得到父兄肯定的答复,郑柔有些不虞,但她很相信她爹和她大哥,他们既然出手了,那她便安心等着便是。   宫中晚安安排在酉时正,沈繁花申时正就出发了。她今日的装扮平平淡淡的,不失礼却也不出挑。   沈繁花刚进宫门,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映月就过来了。   此刻离晚宴还有点时间,大长公主派人接她到她的宫殿里歇歇脚,等快开宴了,再一同前去。   这会很多人都到了,毕竟宫宴嘛,赶早不赶晚,所以沈繁花遇到很多人,她都点头致意或者打个招呼。可她没想到这会在宫里还能见到郑柔,这是真的很意外啊。   因为午后伍陈氏在郑国公府大门前闹的那出,恐怕该知道的人恐怕都知道了,此时正是流言蜚语最厉害的时候。连沈繁花都注意到,好些个命妇千金们看郑柔的眼神都不太对。   就这样,郑柔还要来宫里参加晚宴,和顶着冰雹刀子没区别了,佩服佩服。同时沈繁花心里也挺好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前来的呢?   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便两看两相厌地扭开了头。   看着沈繁花,郑柔冷哼,那些人的异样目光她自然感受到了,心里当然也难受得很,但为了能亲眼见证沈繁花的惨状,她还是亲自来了。她只希望接下来的大戏不要让她失望。   映月引路,打算穿过御花园。因为不着急,她们一行人也就边走边逛。   御花园乃皇家园子,无论园林布局还是景致,都颇具匠心。沈繁花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她们很巧地遇上了在池子边歇脚的向淑澜。   沈繁花行礼拜见之后,她以为就能离开了,不料向淑澜有了出人意表的举动。   “一起走走吧。”向淑澜和善地道。   沈繁花扫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不了,昭仪娘娘先请,臣女另有去处。”爱上哪上哪,但莫挨老子。   她的拒绝让向淑澜身后的宫女不愤,脸上自然而然就带出来了。   绿倚瞧见了,撇了撇嘴,不愤什么啊,还不许人拒绝了是吧?   向淑澜看了她旁边的映月一眼,“可是去大长公主的宫殿?”   “是的,不过臣女还想再逛一下御花园,先失陪了。”说完,不待向淑澜反应,她扭头就走了。   沈繁花溜得比兔子还快,她身边的大宫女低喃了一句,“不识抬举!”   向淑澜没说话,神色莫名。   大长公主的朝阳宫位于皇宫东北处。穿过御花园,经过含凉殿时,沈繁花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并未见到皇帝本人。沈繁花有些失望,闷闷不乐的。   她已经五天没见到他人了,该不会一会晚宴开席时她才能见到他吧。想想晚宴上两人的位置,沈繁花脸一黑,即使她这具身体视力五点零,也只能看个模糊脸吧。   到了大长公主的宫殿,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沈繁花好奇,大长公主挺稳重内敛的一个人,谁这么本事能逗得她开怀大笑?   “来了?”大长公主见到沈繁花,连忙招手让她过去。   此刻大厅里,一方长榻,景熙帝和大长公主相对而坐,两人神态欢愉,像是在拉家常。大长公主驸马也来了,就坐在大长公主旁边呢。   在这里见到景熙帝,绝对是惊喜,沈繁花步履轻快地向前。   “坐朕边上吧。”景熙帝笑道。   沈繁花迟疑了一下,大长公主旁边坐了她驸马,景熙帝边上正空着,她要是一坐下,两两倒是对称了。   大长公主也笑,“去吧去吧。”   沈繁花琢磨着,大长公主见到他们俩时,她神色无异样,景熙帝应该还未和她说起他俩的事。   景熙帝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沈繁花微提着裙摆坐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等坐下后,她才发现两人挨得有点近。   大长公主没察觉异样,驸马倒是朝这边多瞧了两眼。   四人聊天,说了一些生活中的趣事,气氛很是欢快。   突然,沈繁花觉得有些异样,原来景熙帝借着衣袖的遮掩,悄悄儿地握住了她的小手。他们穿的都是广袖衣袍,加上侍女都在下面侍候,竟无人察觉。   沈繁花抬眼望去,此刻他正认真地和驸马说着话,只看到他侧面的清晰分明的下颌线。   她忍不住调皮地挠了挠他的掌心,赵叔叔你可以啊,面上一本正经,底下闷骚得不行。   几人说笑了一会,魏大志上前,提醒他们晚宴快开始了。   大长公主最先反应过来,“呀,没想到说说笑笑间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皇帝先去做准备吧。本宫和驸马领着繁花先行一步。”   景熙帝作为压轴,当然是最后出场。   景熙帝颔首,“行,那朕先去换身衣服。你们到了那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和那边的梁立农说。”后面那句,他是看着沈繁花说的。   沈繁花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失笑,“快去吧,这些小事,无需要多嘱咐的。”   此次晚宴,是宫中自打入秋以来第一次盛宴,所以与会者众。   所幸,设宴的大殿足够大。所有人员分作四处,皇上领着宫妃宗亲一处,大臣一处,命妇一处,还有就是这次宴会的主角——武将功臣一处。   很不巧,郑柔正好坐她对面。   晚宴没多久便开始了,景熙帝穿着龙袍坐于高位。   一番觥筹交错,酒兴正酣,不知谁起了哄,陈安和被推推搡搡着来到了宫殿正中。   陈安和倒也光棍,就地一拜,“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对面,郑柔冲着沈繁花露出恶意满满的冷笑。   不过沈繁花正在一道芋泥卷奋斗,并未及时接收。   高座上,景熙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何事?”   陈安和朗声道,“臣愿用此次所有的功勋赏赐换一道赐婚旨意。”   大殿上,瞬间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   “安和大将军这是看上哪家女子了?”   “安和大将军这次的功勋足够他晋升一级的呢,就这么换啦?”   “真羡慕那位姑娘。”   景熙帝眼睛一闪,道,“说说看。”   陈安和大声道,“臣倾慕荥阳县主久矣,请皇上为臣赐婚。”   沈繁花:???荥阳县主,不就是她吗?   不是,小老弟,你是肿么肥事?咱俩不熟好吧?而且你咋想不开和皇帝抢女人捏?   全场为之一静,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陈安和意欲求娶的对象会是荥阳县主。   郑柔恶意而又讥讽地看着沈繁花,这下轮到你房子塌了吧?   同一处的命妇有人酸不拉叽地说道,“荥阳县主真是好命,前脚刚和永平侯和离,后脚就要嫁进大将军府做大将军夫人了。”   高座上,景熙帝没有说话,隔着冕珠看不清神色。   沈繁花没理会那喷酸之人,而是缓缓地放下了筷子,什么叫祸从天降,这就是了。   看着大殿中间的陈安和,她心中有些无奈,小老弟,咱们能好好儿地庆功,别弄那么多幺蛾子行不?   “请皇上成全。”说话间,陈安和匍匐在地。   沈繁花上下将他打量了个遍,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安和大将军别为难皇上了,此事我不答应!” 第四十章 和离第十八天。   啥, 她不同意?命妇这边,听到沈繁花的拒绝,有好一部分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此次晚宴许老夫人夫人也来了, 所坐的位子很靠后, 不如沈繁花多矣。   此刻心里贼不是滋味,自家深受和离的影响, 和离之后,儿子被排斥出京, 孤单凄然:自己身边也是门可罗雀。往日极度奉承她的人, 这会见了她都扭头或者旋转脚步。   此次的晚宴, 她其实不应该来的, 但是她不来的话,他们永平侯府就真的会渐渐淡出上层圈子了, 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来了,至少要帮儿子维持一下京城这边的人情关系吧?   而沈氏呢?那小脸蛋红润的, 一看就知道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和离后,依旧风光。刚才她都看见了, 没开宴之前, 那么多人簇拥着她, 如众星拱月一般。   再看大殿中间跪着的陈安和, 真应了谁说的那句, 前脚离了一个永平侯, 后脚一个安和大将军来请婚, 偏人家还不同意。   老天何其不公,许老夫人不知道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沈繁花看到陈安和还跪在大殿中间,一副并没有将她刚才拒绝的话听进去的样子, 心里呸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陈安和,我认识你吗?我和你熟吗?你知道我的喜好吗?你就请皇上赐婚?”沈繁花直呼其名,毫不客气地连连诘问。   他敢在这种场合请皇上赐婚,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呢。看她不揭了他的皮!   沈繁花此话一出,众人看向陈安和的目光就不对了,或不解或意味深长。有些人觉得陈安和是不是昏头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曾知会女方?   大长公主皱眉,这陈安和也太莽撞了。哪有人请求皇上赐婚都不征求女方意见的?还是他以为,女方的意见一点也不重要?   许老夫人也是意外不已,她刚才听到陈安和请婚时,是真的气得不行,在心里大骂狗男女,并在心里认定了两人定是和离之前就有私情了,不然哪有这么巧,沈氏和她儿子前脚刚和离,陈安和后脚就请皇帝赐婚?   后来沈繁花亲口拒绝,她才回来了些许理智。   “安和大将军,你这样就不对了。真想结两姓之好,三媒六聘,必不可少。最重要的,还是两情相悦啊。”   “就是,你赶紧起来吧。”   沈繁花发现替她解围的是她那些叔伯们,顺宁侯陈敬元、苏尚书等等。   甚至林家伯伯还踢了陈安和的一个属下一脚,“还不快去扶你家大将军起来,这酒喝多了,就是容易胡言乱语。”   陈安和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而是微微侧头,对话沈繁花,“沈娘子,我知道突然间请婚很冒昧,但请你不要拒绝好吗?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心意我的苦心的。”   沈繁花气笑了,原来你也知道这样很冒昧啊。   “无论你有什么苦心苦衷真心,我说了,我不同意,明白?”   偏偏此时,向淑澜柔声说道,“皇上,臣妾觉得安和大将军不错啊。一个威武,一个娇俏,年龄也相当。家世和沈家相比是略逊了一些,但他这不是还年轻嘛,拥有无限可能,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繁花配他,不亏。”   “请皇上成全。”陈安和打蛇随棍上,一拜到底。   沈繁花气笑了,她刚跳出永平侯府这个火炕,向淑澜又给她安排了下一个火炕?原来她的这些备胎们还兼具着帮她消灭情敌的作用?   她将手中的酒樽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待所有人都忍不住将视线落到她身上后。   沈繁花挺直了后背道,“陈安和,你当我是死人吗?听不懂人拒绝吗?还是你以为,你如今战功彪炳,可以为所欲为了?”   嗤!什么叫挟功求报,这便是了。不就打羸了一场顺风仗,就飘得不行,多打两场,是不是都敢做皇帝梦了?   这话陈安和不敢接。   但向淑澜却无此顾虑,她是铁了心地要促成此事的,“繁花,你真不必那么抵触——”   两人这双簧唱得挺好的嘛,沈繁花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昭仪娘娘请自重。”别逼我,我体内的洪荒之力快忍不住了。   见沈繁花说不通,向淑澜转头和景熙帝说,“皇上,荥阳县主还年轻,分不清好赖,但我们做长辈的——”   “闭嘴!”沈繁花这回是真的怒了,有些人真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我赵叔叔都没说话呢。你是我爹还是我娘?什么都不是,还想做我的主?这么看好他,你完全可以自己嫁过去啊。对了,我记起来了,昭仪娘娘和安和大将军不愧是旧识,你们俩倒是好心得将我的亲事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繁花这些话毫不客气,态度可谓猖狂。   大殿上,落针可闻,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荥阳县主沈繁花太彪了。   看着这一幕,郑柔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没想到沈繁花竟敢公开拒绝安和大将军的请婚,丝毫不留情面,还敢公开得罪向昭仪。   一个是皇帝的肱骨大臣,一个是皇帝后宫里的宠妃,且还怀着龙子。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怕?   如果沈繁花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一定会告诉她,MMP,都算计到她头上了,再忍就活该被打包嫁给陈安和了。她有不掀桌子的修养,也有掀桌子的底气,既然敌人步步相逼,杠就是了。   “你——”   向淑澜没想到沈繁花如此猖狂,在大宴上,在这么多文武百官宗亲命妇面前,敢如此顶撞她。   “皇上,臣妾只是好心,没想到没想到——”她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委屈。   “向昭仪,你逾越了。”景熙帝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闻言,向淑澜气得浑身发抖。   逾越,她哪里逾越了?她身为后宫嫔妃,沈繁花只是区区一县主,上对下,便是有不对之处,她敢顶撞就是大不敬!但皇上这话明明就是袒护她!不行,不能这样!今日若不给她个教训,她身为六嫔之首的昭仪,威严何在?   看她气得脸都白了,沈繁花一点都不同情,都叫她不要随随便便欺负人了,偏不听,力的作用是相反的,这下她也尝到了吧?   向淑澜一动怒,肚子隐隐作痛,她顺势一咬唇,“皇上,臣妾肚子疼——”   景熙帝道,“向昭仪身体不适,送她回宫,请太医。”   就这?就这?!   众人以为会等人皇上对萦阳县主的顶撞,却不想皇上只字未提,仿佛被呛了一肚子气的人不是自己的妃子一般。   在场的大臣命妇,有一个算一个,两次意识到沈家真是皇恩浩荡,圣眷隆厚,不能招惹。   别看人家是沈家的独苗苗,还是女的,惹急了,人家连宫妃都敢骂,骂了还一点事都没有。自己若是招惹了,挨了骂也是白挨。   景熙帝又道,“安和大将军,既然荥阳县主不愿意,那你便换一个吧。”这话,算是为这出闹剧似的请婚划上了一个句话。   相熟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间或挤眉弄眼,或互打眼色。   换一个,换什么?换指婚对象,还是干脆换另一个赏赐?   还不明白吗,皇上的意思就是刚才的请求被驳回,至于后面,随便他换哪一个。   “皇上——”陈安和还欲再争取。   却被他的同僚捂着嘴生拉硬拽地拖走了。   看到宫娥欲扶着向淑澜回后宫,沈繁花连忙道,“皇上,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皇上还是将太医直接请到大殿上来吧,万一昭仪娘娘肚子里的龙胎有什么不对,也可以直接对症下药。这要是回了后宫有个什么万一,臣女可承担不起。”有一说一,太医在此地诊出什么就是什么,可别人回了后宫,后面再传出她气得昭仪娘娘流了龙嗣,这锅她不背。   景熙帝失笑,“也好,准了,宣太医到殿上来。”   “皇上,多宣几个呗。”一个不保险,万一是被向淑澜收买的那可怎么办哟。   “依你。”   向淑澜咬牙,底下的坐垫都快被她抠烂了。   郑少航皱眉,这沈繁花果然难对付得很。   魏大志连忙下去吩咐徒弟去跑腿。这出戏真是的,最开始的时候,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陈安和真是好胆,竟敢和他家皇上抢沈主子。后面沈主子狠狠怼了他,让他看了个过瘾。沈主子狠狠虐他就对了,敢和皇上抢沈主子还请皇上成全?凭啥啊?不成全!   圣眷优渥,真真是圣眷优渥!   整场看下来,许老夫人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心里生起一丝后悔,当初要是不和离就好了。同时她深感绝望,这京城有沈氏在的一日,她儿子还有回京的可能吗?她们许家还有出头之日吗?   众臣工命妇对沈繁花的重视又拔高一层。   郑柔没想到皇上竟然会选择站在沈繁花这边,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连子嗣江山都不顾了吗?   看着一脸轻松惬意的沈繁花,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   郑柔心里酸涩,恨不得将她取而代之。   她知道这绝无可能的,她一点机会也没有。   她真想不顾一切将她与皇帝两人的私情公之于众。   但是,面对她爹警告的眼神,她不敢。   罗太医今天在太医署上值,因是晚上,留守的太医并不多的,包括他,还有另外两位,以防皇上以及宫妃夜里传召。   皇上派人来传唤时,他提起药箱就上前。不料来人还点了另外两位同僚。   罗太医迟疑地道,“这,太医署无太医值守的话,不是不太好?”剩下的都是些学徒,不顶事啊。   来人挥手,“无碍的,这事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回来了。好了,别废话了,赶紧跟上洒家。”   罗太医跟着走了一段,才发现这不是去后宫的路,连忙收敛了心神。   到了举行晚宴的大殿,三位太医被请到了旁边的偏殿,向淑澜早已移步到此。   打照面的时候,向淑澜朝他隐晦地摇了摇头。   罗太医大概就知道怎么做了。   诊脉的时候,罗太医率先得出‘昭仪娘娘只是一时气急,龙胎并无太碍’的结论。   因女科是他擅长的领域,他既然这么说了,两位太医纵然有些疑惑,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也并未多言。   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沈繁花并不意外。她提前将向淑澜的后路堵死了,即使她有什么小心思,也只能暂时将这盆脏水收起来,憋着。   “确定没事吗?”沈繁花再三确认,“出了这宫,后面再有什么事,我可不承认是被我气的。”   向淑澜:……   就很气!   “确定没事,放心吧。”景熙帝顿了顿,“即使有事也牵连不上你。”   这场闹剧过后,晚宴也接近尾生了,大家显然也没什么心思吃喝了。   于是景熙帝便叫了散。   临出宫前,沈繁花回首朝景熙帝看了一眼,他站在那里,回视她,轻轻颔首。   沈繁花是和大长公主一道出的宫。   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叹息道,“这事真是委屈你了。没想到陈安和这么不着调。”   时间不早了,两人并未多聊,而且大长公主估摸着沈繁花也累了,就在宫门处分了手,各自坐上马车家去。   陈安和那边,回到大将军府,他还是觉得不甘心,他连夜上了折子,借着请求赐婚被拒一事,以此战受伤为借口请求休养一段时间,同时交出征南军虎符。   奏折刚让人递进宫中,就有长辈趁着夜色悄悄到了他府上,谈的还是晚宴上的事。   “安和,你是怎么了,打了几场胜仗就飘得不成样子了?”   “叔父,我没有,我只是想求娶荥阳县主而已,我真的是为了她好。”   老者并不相信,“没有?你敢说你在殿上没有挟功相逼的心理?我劝你醒醒,你是大将军不假,你是打了几场胜仗不假。但是,你也别忘了,咱们皇上是马上得的天下!论起领兵作战之能,你觉得你能和他相比??”   陈安和整个人如遭雷击。   “安和,你要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圣恩,皇上给啥你就拿啥,不给你也别惦记。”那人拍了拍陈安和的肩膀,摸黑走了。话尽于此,能听进去几分端看他自个儿了。   陈安和没想到的是,景熙帝对他的折子大笔一挥,便将虎符收了,准了他的请求,还给他派了太医赐了一些上好的药材,嘱咐他好好调养,不着急回去复命。   陈安和:……   就,很不是滋味。 第四十一章 和离第十九天   地府十七层   一个个透明夹着黑气的灵体看着大殿上发生的事不住地摇头。   “诶呀, 这一届的小辈不行啊。”   “一个个大男人的,掺和到女人情情爱爱里算什么?”   “你完了。”许锴凑到其中一个黑灵体前,幸灾乐祸地道。   陈家祖宗一脸凝重, “边去, 烦着呢。”   他是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平日里看许家那老小子被揍,他还挺乐呵的,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儿子也步上了许君哲那小子的后尘。   许锴被挥走, 也不气, 又凑到沈清跟前, “喂,老沈, 陈家小子算计你家小闺女呢,你们不揍他老子吗?”要凑我也帮忙啊。   沈清瞥了他一眼,转到了另一边呆着, 懒理他。   许锴又凑过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旁边的那位看不过去了, “揍啥, 陈安和那小子被老沈家的小闺女反手欺得没有还手之力, 哪用得着老沈修理老陈啊。”   夜晚, 景熙帝踏着月色到了沈府。   彼时, 沈繁花刚洗了澡, 薰干了头发。   天越来越冷, 打她从庄子上归来后,她经常活动的屋子都铺子上了柔软的毯子。   景熙帝到时,只见沈繁花黑发及腰, 柔顺长直,配上月白色棉麻寝衣,纤足穿着罗袜,迤逦而来,替他解了披风。   “耳房里备了热水,皇上可要洗漱一下?”   景熙帝想着泡个澡解解乏也好,一会再出来和她说说话。   魏大志闻言,急得团团转,他瞧皇上的意思只是出宫看望一下沈主子,没有留宿的打算,所以就没另外准备皇帝穿用的衣裳。   他没准备,沈繁花这边倒是准备了。玄色丝质长袍,还有亵裤。   沈繁花不擅针线,但她懂款式啊,所以她动嘴,绿倚等心腹动手,给景熙帝的备用衣物便做好了。   魏大志都不知道该夸她准备周到还是该说她狼子野心。   沈繁花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趁着景熙帝洗漱的空档,她跑去厨房瞧了瞧。   宴会上她只用了几块点心和一些茶水,很多菜肴送至宴上时,其实已经有些凉了,初冬时节,肉菜一凉上面就结了薄薄一层的油脂,让人无处下筷。那些点心茶水也就哄哄肚子,算不得真正的晚膳。   她回来后就吩咐小厨房熬了鸡丝姜茸粥,做了两样好克化的点心。   景熙帝洗漱完毕,出来时穿上她准备的玄色长袍,特别的有硬汉气质,沈繁花不由自主地多瞧了两眼。   折腾了许久,沈繁花肚子也饿了,就招呼他过来一起吃点。   鸡丝姜茸粥、核桃包,配上爽口的小菜,有甜有咸,吃完后,他舒心地叹了一口气。   魏大志和红芍绿倚守在外面,双方现在都很有默契了。   魏大志率先道,“两位小姐姐,以后咱们一起好好伺候两位主子啊。”   红芍和绿倚对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双方漱了口,沈繁花拉着他到了旁边的榻上,然后自发地坐到他的大腿上。   景熙帝认命地抱住他的小美人。   如今两人间的相处,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们荥阳县主今晚在大殿上真是大发神威呢,慧剑斩桃花。此时却温柔小意,真是让朕受宠若惊啊。”   “还说呢,那陈安和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我看他不是想结亲,是想结仇。”   “不管怎么说,这朵桃花都被你亲手剿灭了。”   沈繁花撇嘴,“怕不只是烂桃花,而是桃花煞吧。”   不过,这话听着有股酸味?她眨了眨眼,笑道,“醋了?”   不待他反驳,她一欺身,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低语,“放心吧,你这么一朵开得正好的正桃花都是我的了,旁的花我可瞧不上。”   两人身体一贴上,景熙帝就意识到她没有穿兜衣!   那尖尖儿在他胸膛蹭啊蹭的,倒将他浑身的火气给激了出来,他毫不客气地低头叼住她那娇嫩的红唇,粗厚的长舌叩开她的牙关,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一阵吸吮。   一阵你来我往,辗转缠绵,沈繁花只觉得舌头被他逗弄得酥醉麻麻。   啧啧的水声,在静谧的深夜里特别明显,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色声。   更别提期间,他厚实的大掌,覆上她的胸前,隔着薄薄的寝衣,肆意□□着。   沈繁花也不是吃亏的性子,小手悄眯眯地探进衣袍里,终于摸上了她心心念念的腹肌,那沟壑分明的八块腹肌,如田字一般整齐地排列着,手感特别好,让人爱不释手。好一阵抚摸之后,沈繁花的小手最后留恋地摸了一把,然后自上而下,情不自禁地往下探去。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一把抓住了她的柔胰,阻止了她往下的动作。   两人唇舌依依不舍地分离,目不转睛地对视着。   此时,她上衣的衣襟大开,胸前的风光半掩半露,双唇微肿,眼睛水润,气喘吁吁。   而他,亦是衣衫不整,呼吸急促。   并且,他们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对彼此的渴求。   男人遭不住她的眼神了,选择揽她入怀。   男人的大掌钻进她宽松的寝衣里,抚摩着她光滑的脊背,沈繁花能感觉到他手掌间的薄茧,轻轻划过她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似安排又似挑逗。   她的视线正好落在男人的腰腹,只见那处雄纠纠气昂昂地站立着,丝质的长袍让它无所遁形,粗壮雄伟。如同士兵一样,等待着升官的检阅。   似是感觉到她的注视,那物儿还兀自弹跳了一下,惹来她一阵轻笑。   景熙帝轻咳一声,有些窘迫地立起一条大长腿,遮掩了一番。   见此,沈繁花不满地立起身子,瞪了他一眼。   看她一副欲求不满奶凶奶凶的模样,景熙帝失笑,“乖,不能让你受人非议。”近期万一有孕,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当然知道这人在某些时候克板得很,但是不能做,不许摸,还不给看,这就过分了啊。于是她俯身向前,将他的腿掰下来,很好,又能看到她的小士兵了。做完这一切,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景熙帝哭笑不得,看得到吃不到,叫人挠心挠肺,何必呢?   为了避免再拱手,他只得转移话题,“陈安和将虎符上交了,交请求驻京休养一段时间。”   沈繁花闻言,第一个念头便是陈安和这么识趣?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对,“他这是在表达不满?”   接着她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他不会以为没了张屠户,您就得吃卷毛猪吧?”自大!   “他知不知道,如果他是张屠户,您就是屠户他祖宗?”   景熙帝笑得含蓄,“别这样说,他这样,朕还挺省心的。”但听了她褒奖的话,他心里很高兴。   沈繁花噗嗤一笑,“对您来说岂非正中下怀?”   说笑了一阵,沈繁花便道,“别提那扫兴的人了。”   随后她将她外祖父外祖母已知晓两人的事告知了他。   景熙帝道,“此事,朕应该亲自登门的。”都怪他太忙了。   “我搞定了我外祖父外祖母,皇上,您得负责摆平大长公主哦。”   景熙帝低低一笑,“应该的。”   “今晚你和我一起歇着吧,我保证不乱来,让魏大志明天早点喊你起床。”   当晚,景熙帝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呆到早上才离开,而是等她熟睡后就离开了。   这日,景熙帝传召大长公主夫妇进宫,屏退左右之后,将他和沈繁花的事说了,包括她无意入宫欲坐产招夫,而他秘密嫁入。   大长公主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震耳发馈的消息,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似是出现了幻听。   等确定了这事是真的后,她不禁道,“这如何使得?”   她不反对繁花那孩子入宫,也能接受那丫头坐产招婿,前提是,那个婿不是皇帝。   堂堂皇帝入赘,太荒唐了,闻所未闻!   一旁的驸马也暗暗啧舌。   “皇姐,朕一开始只是打铁匠罢了,侥幸得到这天下,才称帝。但你别忘了,长桥之战中,若非沈大哥父子以命相护,朕不一定能活,他们也不一定会死。别说朕给他们封公封侯了,都是虚的。这些死后哀荣,对于死者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长公主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若想真正地回报沈家,就是看仅剩的沈家人想要的是什么,而非我们随意封赏。”   良久之后,大长公主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发现,这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吗?”   “朕自会护着她的。”   话尽于此,景熙帝不欲多说,便起身去了御书房。   驸马连忙起身相送。   临走前,景熙帝驻足,“姐夫,你多劝劝皇姐。”他真正在乎的人不多,也希望他皇姐能放下一些世俗成见,接受此事。   “我会的。”驸马点头,他明白,皇帝能让他们知晓这事,足见对他们的信重,他们不能辜负。   驸马回来后,大长公主叹息着,“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驸马道,“我估摸着,那丫头和离后,有坐产招婿的想法不假。但那丫头就真敢开口让皇帝入赘?”   驸马没想到的是,沈繁花还真敢。   大长公主一愣,“那你的意思是?”   驸马道,“估摸皇帝自己也是愿意的吧。”   他是男人,太了解男人了。现在想来,怕是皇帝对那丫头早有几分心思,只是藏得深,没让人察觉罢了。   大长公主更想叹气了,千金难买我乐意,罢了罢了,既然双方都乐意,她何必要从中当个恶人呢? 第四十二章 和离第二十天。   晚宴结束, 郑家父子几人回府后,郑柔跟着去了他大哥的院子。她不甘,她有疑问, 但她不敢磨缠她爹, 只能赖着她大哥了。   郑柔在那磨磨蹭蹭了两刻钟,就是不愿回她的院子。   郑少航看着他这妹妹, 也是无奈,这会下人都来告诉他热水已经备好了, 他实在不愿意耽搁下去了, “什么事?说吧!”   “就, 今晚的事嘛。”说起这个, 郑柔情绪低落,闷闷地道, “大哥,我想看她倒霉,不是想看她大杀四方的。”今晚, 她顶着那么多异样的目光,去了晚宴, 没看到沈繁花倒霉, 反而见识到了她的风光, 别提一整晚她有多憋闷了。   郑少航摸摸她的头, “耐心点, 哪有事事皆能一蹴而就的。即使是最厉害的猎人, 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出手都能有收获。”   他这话似乎暗示了什么, 郑柔眼睛一亮,“大哥,你是说?”   郑少航笑而不语。   先前说大周与南昭一战, 以南昭议和结束。   既是议和,那必将有南昭使臣入京商讨并签定议和书。   南昭议和的队伍其实是跟着陈安和一道走的,只是陈安和着急面圣,带着几千精兵先行一步,南昭使臣队伍便和大部队落在了后面。   在陈安和入城的第三日,南昭使臣们也来到了京城,递交国书之后,被朝廷安排住下了。   这段时间,一直是高通领着几位同僚负责招待南昭使者团队。   南昭国此次带队的是南昭三皇子塔木,他是一个好战分子,其实一点也不想议和。之所以带队前来议和,是他想深入大周切身实地地考察一番,掂量掂量大周的国力。   这一路走来,他都观察到了,大周经历了十几年的动乱后才建立起来的,积弱得很,百姓思安心切,不想打仗。这点不假。大周是真的穷,房屋破旧,百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没入京之前,他觉得京城的百姓可能看起来会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他以为他会继续看到一张张麻木的脸,但出乎他的意料,随着他们的深入,老百姓虽然穿得寒酸,但精神面貌还不错,越往北,这种感觉越明显。   特别入京之后,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官家所开的豆腐坊,从那里出来的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东西,塔木竟然能从这些人的表情里看到幸福和满足几个字,谈起他们的皇帝时,认同感很高。   塔木不明白,景熙帝治下的百姓们生活并不好,为什么他们那么爱戴他?不过,不管如何,他观察到的一些东西,足够为他所用了。   沈家老宅   初冬暖阳,适合晒太阳,沈繁花晨起后,就让人搬了一张软榻放在太阳能照射到的地方。一壶茶一张被一卷书来过一天。   胖子表弟一早就冲到沈府,“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沈繁花懒洋洋的,不能搞黄色的日子就是提不起劲。   “陈安和太过分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繁花打断了,她着实不太想听到这个人。   “行了,别生气了,气大伤身,他陈安和再过分,也没占着便宜。”沈繁花不甚在意地道。   一般有仇,她当场就报了。才不会在事后心心念念地找补呢。当然,事后有机会她也不介意补上两脚就是了。   “哦。”高路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哦。   “今天的功课练了没?”   高路一懵,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了?但他还是老实地答道,“没——”一大早他就跑来了,没来得及做功课呢。   “那就绕着这湖跑三圈吧。”她外祖们外祖母知晓内情,并不如何担心她。而她的两位舅舅昨天在晚宴上见识到她将陈安和和向淑澜压得毫无反击之力,晓得她没有吃亏,所以都安心去衙门办差了。就剩她这傻不愣登的表弟。投桃报李,她觉得自己也得表示一下她的关爱才行。   他表姐轻描淡写就是三圈,高路心一颤,“那,我回去跑吧?”   “回来!就在这跑。”   “我还是回去跑吧,不打扰表姐你看书了,呵呵。”高路挣扎。   “我和你一起跑!”沈繁花觉得近来她的精力有点过于旺盛了,跑一跑,消耗一下吧,省得成天胡思乱想。   高路望天,所以,他为什么一大早跑来找虐?   这天,陈雪和苏卿卿联袂而来。   沈繁花亲自招待她们,她可没忘记那晚这两家的叔伯都帮她说话了,该承的情还是要承的。而且对方有意交好,她也不会故意拿乔,双方你来我往地进行了一番商业互吹。   沈家宅子的景致,看来看去也就那样,本来宅子和宅子之间,区别就不大。   吃了一顿点心,无聊的沈繁花决定带她们出去逛逛街,比如去书肆看看有没有新的话本子出来,去凤祥银楼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首饰出售……   等她们从书肆出来,各自贴身丫环怀里都捧了几本书。   陈雪拉了拉她的袖子,“繁花,对面那人是不是你三舅?喏,他身边还有几位肤质发色不同的男子。”   沈繁花定睛一看,“是他。我三舅最近负责接待南昭使臣团,想必他旁边那几位便是南昭人吧。”   苏卿卿也说道,“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好了。”   沈繁花深以为然。   “走,我们去凤祥银楼,看上什么和姐说,姐送你们。”她财大气粗地道。   陈雪和苏卿卿对视一眼,笑道,“好呀,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三人陆续登车直奔凤祥银楼,并不知道她们成了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   皇宫太极殿   高通向景熙帝汇报他近期陪同南昭使臣团的一些发现。   “……皇上,南昭瞧着狼子野心,议和之心不大。”   说这话时,高通是一肚子的不满,此次南昭使臣团议和是假,来探他们大周的虚实是真。   陈安和干什么吃的?不将南昭打到怕,尽想着议和的美事了?现在南昭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大周因为陈安和班师回朝,在边境毫无防备。陈安和让大周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真是该杀。   高通是个脑子灵活的,景熙帝比较相信他的判断的。加上他从别的渠道得来的消息,他的判断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做好两手准备吧,看看南昭使臣怎么说。”   南昭的议和并不是无条件的议和。   战争的根源,无非是南昭冬天不好过,而南昭人仗着人壮马强,侵入大周掠夺生存物资。   南昭同意议和,但要求大周在两国交界处设一个自由贸易区,让南昭人可以在那里买到大周的食盐、茶叶、丝绸、米粮等物,并且在价格上有所要求。   于是,双方在两国领土界线的划分以及贸易区的定价问题都进行了商讨。双方你来我往,好几天才定下双方都能接受的初步方案。   这份初步方案,只等双方国主点头,文书昭告天下,加盖两国玉玺,此次议和就算圆满结束。   但一如景熙帝和高通等臣子所料,南昭关键时刻出幺蛾子了。   金銮殿上,塔木拱手道,“以上协议我南昭并无异议,但是我南昭有一个要求,乃是这些同意这些协议的前提。”   殿上大臣面面相觑,对南昭的临时加码很是不满,却不得不捏着鼻子问道,“什么要求塔木王子请讲。”   “我南昭想求娶一位大周贵女,以结秦晋之好,不知大周陛下可否应允?”   景熙帝没说话,塔木继续说道,“联姻有利于我们双方关系的巩固,也是一个两国友好建交的象征,大周陛下不会不同意吧?如果大周陛下答应联姻,我可以代表南昭就之前双方协商的条件的基础上,做出适当的让步。”   “不知塔木王子你们南昭国欲未娶我们大周哪位贵女?又是替哪位求娶?”   “我南昭未娶的不是别人,正是荥阳县主。出发前,我父皇就交待我,让我在大周替自己找一个王妃。我塔木正好还没有正妃,荥阳县主嫁过来就是正妃。”   闻言,所有人集团失声。   荥阳县主何时成了香饽饽的?和离后,先有安和大将军请婚,后有南昭塔木王子求娶。   “塔木皇子,荥阳县主已经嫁过人了。”有人提醒。   “我知道她和离了,我们南昭人不在意这个。”塔木笑道,“请大周陛下成全。”   “如果朕不答应呢?”   “本王心怡荥阳县主,若娶不到她,本王必定会茶不思饭不想,以至神智昏聩,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塔木道,“大周陛下,为了两国百姓,您还是三思吧。”   这……这……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满朝大臣失声。   景熙帝拂袖而去。   魏大志连忙喊退朝。   皇上可以怒极而去,但他们这些大臣得做好安抚工作。   朝堂上的大臣连忙对塔木王子说,“此事太突然了,我们需要商议商议。”   塔木王子点了点头,说给他们三日的时间商议。   面对对方的强硬,朝臣们一肚子的不满,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好言相劝。   “塔木王子,三日时间是不是太短了?能否再多给两日,毕竟萦阳县主乃沈国公唯一一滴血脉了。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塔木王子摇头,“就三日,届时,无论什么回复,我都要启程回国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都明白这塔木是铁了心了,三日之期无可更改。   景熙帝回到太极殿后,立即拿出几道虎符,开始调兵遣将。 第四十三章 和离第二十一天。   下朝之后, 南昭国三王子塔木为自己求娶荥阳县主并将之作为议和协议条款里的前提一事便传开了。   郑柔最先幸灾乐祸地道,“早知道还不如嫁给陈安和呢,也不用被南昭国盯上了。前面她那么高姿态地拒绝安和大将军, 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今日之祸。”   这个消息传来, 许老夫人也是喜出望外,那天晚宴之后, 她见识到了沈繁花的圣宠,一连几日, 茶饭不思, 心中是又怕又悔。   如今南昭王子求娶沈繁花, 于她而言, 可谓柳暗花明,让她一扫前几日的萎靡不振, 同时又觉得很解气,饭都多用了一碗。   和亲吧,和吧, 远嫁南昭,嫁去之后就永远不要回大周了。她在心里祈求漫天神佛保佑。只有这样, 他们永平侯府才会有出头之日。   下层百姓也有下层百姓的想法。   “我不想打仗。”   “我也不想。”   颠沛十几年, 好容易才过几年安稳日子, 提起打仗, 老百姓们深感恐惧。   俗话说, 三军未动, 粮草先行, 这打仗打的就是黄金白银,大周穷着呢。还有,打仗是要死人的。大周经不起折腾了啊。   “其实南昭国要求联姻也不过分啊, 这也是议和的诚意嘛。”   “荥阳县主一介和离过的女子,能嫁给南昭三皇子为皇子妃,也是天大的荣幸。”   “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南昭国王子的请求?”   类似的话,只要走上京城街头,都会听见,即使有一二不同的看法,都被淹没在这股声音里。   无数人认为,景熙帝应该答应南昭王子的请求,让荥阳县主和塔木王子联姻,促进两国议和,平息战端,是一笔合算的买卖。牺牲一个人,造福千千万万的百姓。况且她嫁过去是当王妃,也不一定就是牺牲啊,搞不好是享福呢?   第一日,景熙帝没有发声。任由他们吵吵闹闹。   舆论越滚越大,渐渐的,有人甚至将皇上是不是明君与答应让荥阳县主联姻与否扯上了关系。那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若是皇上为了一介女子大动干戈,罔顾将士生死百姓存亡,那他就是昏君之流。   以致许多人都以为,大势所趋,看来荥阳县主势必要远嫁南昭了。   郑国公府   郑家这边也浑水摸鱼,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给郑柔解除了与伍家的婚约。   此刻沈繁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此时最大的舆论就是她,正是他们两家解除婚约的最好时机。即使伍陈氏骂得再凶,也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了。况且伍陈氏敢这么做吗?   伍家那边一如郑家所料,态度不如之前强硬,两家人安安静静地解除了婚约。   伍陈氏憋气,但她不敢骂骂咧咧。那人此时正陷入麻烦之中,泥菩萨过河,他们伍家还是不要往死里得罪沈国公府吧。   郑柔从从容容地解除了婚约,心情好得放声大笑,“咯咯咯,大哥,我这会真的好畅快!”   郑少航宠溺一笑,“这不算什么,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劫之后,你定能平平顺顺。”   郑柔点头,是的,只要除掉沈繁花,那她便一切向好。   对于沈繁花联姻一事,景熙帝一语不发,一直不表态,想必很快就撑不住了吧。   在郑柔这里,她认定了沈繁花这次在劫难逃!并且她已经计划着要斩草除根,等沈繁花嫁过去之后,一定要让她死在南昭!   高府   高通汇总了手上所有的信息,冷静地道,“有人在刻意地引导舆论。”   高恒太傅关心地问,“查出来是谁了吗?”   “目前皇上的人还在查。”提起景熙帝,高通是又感激又佩服。   他当真是当机立断,自从早上在朝堂上拂袖而去之后,并没有在大周与南昭联姻与否的问题上纠结,而是直接开始直接调兵遣将,做对抗南昭的相关部署。   就他隐约得到的消息,目前景熙帝恐怕已经秘密见过户部尚书,以及几位兵部要臣了。两处兵营已在秘密调动。   这会这些大臣,还在为该不该让荥阳县主与南昭联姻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呢。   思及这件祸事的由头,高恒忍不住将手中的拐杖狠狠一点,“陈安和真是该死!”   高通也冷酷地附和,“是的,他该死!”   “他这招真是祸水东引!掩饰他的无能!”高恒最恨他这一点。现在大家的目光都移到繁花和皇帝身上,倒忘了追责他的过失。   “陈安和现在正在金銮殿大门边上跪着呢,不过皇上没有见他。”沈繁花她大舅高明说道。   “他就是跪上七天七夜且尚有余辜。”高恒恨声道。   前脚刚说了是大胜,凯旋而归,皇上的封赏也下来了。后脚,他们大周竟被要求出一贵女和南昭联姻?联姻是说着好听的,这与和亲又有什么分别呢?   君辱臣死,让景熙帝陷入两难,就是不对。   陈安和脑子显然还没坏透,早早便到金銮殿前跪着了。   二舅妈突然说道,“你们说陈安和是不是早就知道南昭王子想要花花联姻啊?庆功宴那晚,他请求皇上赐婚时,就曾说他冒昧请婚是有苦衷的,终有一天花花会明白他的苦心。”   “还有,南昭王子为什么别的大周贵女不求娶,偏要求娶花花?”按正常人的思维,不管是两国联姻也好,和亲也罢,女子都应选黄花大闺女吧?而且一外国人,哪里又知道京中哪家贵女受宠?   高明和高通异口同声地道,“陈安和有问题。”   高恒也肯定地点头,“问题很大。”   高通坐不住了,“爹,大哥,我进宫一趟!”   “去吧。”   沈家老宅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绿倚提着个篮子气呼呼地回来。   红芍连忙走出来,“怎么了你这是?”   绿倚恨恨地跺了跺脚,“还不是外面那些人,说话难听死了,好像主子不答应联姻,就妨碍到他们一样。”   目前这情况,红芍想也知道外面那些人不会有什么好话的,“嘘!这些话咱们知道就行了,可别在主子面前说。”   “红芍姐,你说皇上会妥协吗?”绿倚的声音难掩忐忑。虽然一早皇上就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主子,让她别担心,一切有他。但这事吧,没有棺盖定论,总是会有变数的。   红芍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沈繁花正站在窗子边上,两人的对话都听到了,但鉴于丫环们的体贴,她就当作不知道罢。   是夜,沈繁花在景熙帝的暗卫护送下秘密入宫。   “你怎么来了?”对于她的到来,景熙帝有点意外。他一直忙着相应部署,也抽不出时间亲自去见一见她,只让暗卫送去了一封信稍加安抚。   没想到她会特意入宫,景熙帝以为她是为了和亲一事担忧,便道,“别担心,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繁花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这新书房,特别是边上的那个沙盘,让她多看了几眼,他果然想对南昭用兵了。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他从案牍起身走向她时,从他身上,她看到了踌躇满志,整个人犹豫一只狩猎前的猎豹,精神奕奕,浑身充满了力量,蓄势待发。那是权势赋予男人的睥睨天下的魅力。   沈繁花笑着回道,“我当然相信您,我也想为您以及为我自己做点事。”   景熙帝好笑地看着她,并不以为她能为这场战争做些什么。   看出来他对她的话不以为然,沈繁花轻哼一声,上前拉着他的手到了龙案前,然后一股脑地将几张图纸拿了出来。   “这是?”景熙帝疑惑。   “打开看看。”说完也不管她,一路前来,她也渴了,没和他见外,端起他的茶杯,咕噜咕噜地喝起了水。   景熙帝拿起图张,一张张地看了起来。   晒盐法。   火炕盘法。   马蹄铁图纸。   马鞍图纸。   他捧着这四张图张,重逾千金。   自他称帝后,就少有事物能让他失态的了。   他打了十几二十年的仗,一眼便能看出马蹄铁和马鞍的价值。马蹄铁能够很好地保护马蹄,延长马匹的寿命,还能提高马匹在作战时的战力。马鞍则能让将士们更迅速地适应战马,成为骑兵。   火炕能让他的子民在缺乏足够御寒衣物的情况下免死于寒冬。还有这晒盐法,就更厉害了,盐铁乃大周税收的重要来源,如果通过此法真能得出纸上所标注的产量,大周何愁不兴。   这些图张,每一张都价值连城。   “这些是哪来的?”   沈繁花面色一苦,“哪来的您就别问了。我不能说,也不想说谎骗您。”   景熙帝伸出大掌,在她的脑袋上□□一通。   沈繁花一把将他的大掌抓下来,用脸蹭了蹭,讨好地笑笑。   “你啊——”   “皇上,你看我拿出了这么些好东西,有没有奖励?”沈繁花追在他身后问。她自觉贡献老大了,要是没有奖励,她岂不亏大了?   要知道为了兑换这几个,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气运值又用光了,一滴都木有了。   南昭不是嚣张吗?有了这些东西,打他丫的!   景熙帝侧身,看着她定定地说道,“有。”   “什么奖励?”   景熙帝一把将她扯到自己怀中,“等败了南昭,朕亲自奖励你。”最后那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说的,似意有所指,暧昧又色情。   说完后,不给她追问的机会,擒住她的双唇,热烈地吻着她,和以往温温柔柔的亲吻不同,这次,他的唇舌充满了男人的霸气和侵略性。   沈繁花是侧着身子坐在他腿上的,莹白的双臂挂在他的肩颈上,被迫承受他的肆虐。   室内的温度瞬间仿佛都上升了好几度,即使是初冬时分仍让人觉得热得不行。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不便,男人手往下一探一捞,接着便是将她的腿一抬,让她由侧坐变为跨坐。   披风衫裙都被无意地撩至一旁,仅余薄薄丝滑的底裤。随着两人亲吻的深入,两人之间的身体越来越近,然后密不可分。他能感觉到她娇花的形状,她亦能感觉到他的火热与雄伟。   等分开时,两人都情动不已。   她的娇颜一片嫣红,小嘴微张着喘息,一双水眸娇娇怯怯,不堪一折。   景熙帝抱着她,没有再造次,努力平复情潮。不时地亲吻她的发梢她的耳垂她的脸颊,只有亲昵,不带情|欲。   沈繁花靠在他宽阔厚实的胸膛,心想,因为经常锻炼,她的肺活量在女子中已经很不错了,但仍然不是景熙帝的对手。他的体能对于他这个年纪而言真是优越啊,不知道他那方面的功夫怎么样?真是令人期待啊。 第四十四章 和离第二十二天。   京城里, 让沈繁花和亲是舆论大势。   这两晚,郑少航心情颇好,每晚小酌一番之后再搂着美妾入榻, 然后一觉到天亮。   时间到了两日半的时候, 大周这边必须得统一意见了。   大朝会上,大臣分成了两半, 一半赞成大周贵女沈繁花与南昭三皇子塔木联姻之举,一半反对。   这些人刚上朝, 很快又吵成一团。各有各的道理, 谁也不服谁。   景熙帝就位于上首, 任由他们吵吵。   还有另外几人比较超然物外, 比如郑国公、顺宁侯、高祭酒、向大人等等,这些人无一不是勋贵侯爵就是位高权重, 此时还未到他们亲自下场的时候。   郑国公朝李御史使了个眼色,李御史收到后,甩袖隔开了一直和他吵吵的老对手, “我不和你吵,此事如何, 自有皇上乾纲独断。”   他这话过后, 朝堂上渐渐安静下来, 是啊, 他们吵吵也有两三日了。目前就处于拉锯状态, 你说服不了我, 我也说服不你。皇上估计对他们双方也有数了, 该是皇上做决定的时候了。   “朕该庆幸我大周的朝堂上还有一半的大臣仍然保持着铁骨铮铮吗?”   景熙帝此话一出,先前反对联姻的那一半大臣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赞同联姻的另一半则是脸色讪讪。   向淑澜的父亲向振元出列, “皇上,您说这话是在剜老臣的心哪,微臣等赞成联姻也是迫于无奈啊。咱们脚下这片土地经历十几年的战乱,底子本来就薄。我大周才建立短短几年,勉强收支平衡,离国富民强还远得很,实在是经不起折腾啊。”   事关切身利益,他不得不挺身而出了。他也是近来才知道皇上对沈家那孤女竟然还有那等心思。她入宫必然会分薄女儿的恩宠的,这如何使得呢?   高通啧的一声,“向大人,您可别投降成习惯了吧。小心膝盖软着软着,到了最后都不会站立了。”   高通这话指的是他还是前朝大臣时,面对景熙帝亲自带领的二十万精兵,是他大开城门,让前朝剩余的兵力不战而降,让景熙帝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了京城。因为保存了京城,他因此而受封赏,人也由前进官员成为了大周的官员。   先前他乃申明大义之举,此时从高通口中提及,却是讽意十足。   “高大人,如果可以硬气,谁愿意受气呢?谁不想有气就出,不服就揍呢?审时度势,忍气吞声,远比肆意妄为更难。”   高通煞有介事地点头,“是的呢,趴着走确实比站着走要难多了。”   向振元气,“你——”   景熙帝扫了他一眼,道,“如若一个女人的婚嫁,上升到了两国交战与否的高度,你们不觉得过于儿戏了吗?”   “皇上,无论如何,当以家国为重啊。”这话暗示景熙帝不要有私心,他应该清楚一个女子和一个国家的安稳,孰轻孰重?   景熙帝问,“你们觉得牺牲一个女子,避免了一场战场,很划算是吧?”   以向振元为首之大臣们说道,“臣等以为,何必为了一介女子大动干戈?”舍一人,换大周十几年,即使只有几年的平安,那也是值得的。   “刀子没割到你们身上,你们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顺宁侯陈敬元冲着一群叫嚣得最狠的大臣冷哼一声。   李御史道,“顺宁侯此言差矣,若是南昭国看上的是我女儿,为了大局,臣以及臣的女儿定然会欣然应允的。荥阳县主身为国公之女,更应懂得奉献之理。”   顺宁侯:???这是什么虎狼之语?沈国公挖你家祖坟了?凭什么让人家的独苗苗牺牲?   高通气得不行,“你——”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景熙帝说话了,“正因为你们有这种思想,所以如今我为君,尔等为臣为民。”   “你们想过吗?今日是沈家女,明日是不是就轮到刘家女王家女?今日可以是人,明日就可以是物,后日是不是就得割地?今日舍一人,明日舍一城,大周将永无安宁之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就在这时,郑渊骇然,他发现了,景熙帝竟然有对南昭用兵的心思!   怎会如此?难道他不知道,冬天不宜用兵,加上大周目前的国力,这一两年内最好别大规模用兵吗?   不好,塔木危矣!   “话说如此,可是我们大周若拒绝了南昭联姻的请求,恐怕南昭会对我国南境用兵。”向振元无奈地道。   景熙帝大掌往龙椅上一拍,“哼,他想战,那便战!便是他不用兵,朕也要攻打南昭了!”   向振元大惊,“皇上,万万不可啊!”   随着向振元的呼声,和他一个阵营的大臣也连忙劝道,“皇上,你不能如此专断独行,穷兵黩武啊。”   景熙帝站了起来,“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言。那便做好分内之事,就是对大周最好的贡献了。”   他赵默,不是忍气吞声得来的天下!   国与国之间,忍,只会让对方越来越得寸进尺。   景熙帝一声令下,大周朝堂开始快速运转,征兵调粮,一切皆以出征的大军为重。   “爹,如何了?”郑少航驾着马车来接人,但随着大臣陆续从金銮殿走出,他感觉到不对劲。   郑渊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去再说。”   在马车上,等郑渊将景熙帝欲对南昭用兵的决定一说,郑少航也大吃一惊。建立大周以来,当今甚少用兵,即使边境四邻偶有摩擦,大周都是防卫为主,甚少大规模反击。他完全没想到景熙帝这次竟然会选择在冬天出征。   “塔木王子那里?”郑少航问。   郑渊朝远处的城门凝目,“管不了了,也来不及了,如果老夫所料没错,塔木此时应该已经被皇上派人抓起来了。幸亏我们谨慎,没露多少痕迹,扫尾的工作你务必做好。”   “是!”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我们还是太低估了沈繁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郑渊摇了摇头。   郑少航沉默,他此时分不清景熙帝到底因何而出兵了。   四方馆,南昭使臣暂居之地   此时塔木颇为悠闲地喝着小酒听着曲儿。   今日大周举行朝会,大周的君臣们会在朝会上就他上次提议的联姻一事统一意见,下午就应该会派人来通知他结果了。   这两日内,京城里的纷纷扰扰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一如他所料的,大周人中,赞同联姻的占了大多数。这片土地的人,向来有个好习惯,叫少数服从多数。只怕下午,大周就会给他传来好消息了。   对此,他乐见其成。打从内心里,他也不愿意大周拒绝他联姻的提议的。如果他们拒绝了,为了他以及南昭国的面子,他们少不得要出兵威慑一番。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大周有大周的问题,南昭也有南昭的困难啊,要不然也不会有议和一事了。他本人是好战分子不想议和不假,但他也知道此时并非最佳开战时机。   他此行,不过是见识到了大周的贫穷,也摸清了百姓思安不欲打仗的心理,只想藉此捞点好处,顺便羞辱大周一番,并非真正地想开战。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周那边一直没派使臣前来通知他们好消息,塔木内心越来越不安,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种近乎野兽的直觉,救了他好几次。   他决定遵从内心的直觉,不等了。   他站了起来,招呼亲兵,“不对劲,走!”   禁军统领现身,“塔木五子,欲往哪里走?”   塔木环视一圈,发现他们南昭使臣皆已被大周的精兵所包围,双方实力悬殊,他没有做多余的反抗,而是对禁军统领说道,“带我去见你们皇帝!”   景熙帝召集了众臣,接见了塔木。   塔木双手被缚,被禁卫军带上大殿,他不肯下跪,被禁卫军统领一脚踢在膝盖弯处,被迫跪下。   塔木昂着头,不驯地问道,“大周陛下,你何故囚禁我等?”   景熙帝问,“你先前说过,若我大周不答应联姻,尔待如何?”   塔木大声回道,“议和协议不作数,且我南昭会发兵攻打大周!”   景熙帝点点头,“既如此,那我大周便先下手为强吧。”   塔木一愣,“你为了一个女人挑起战事?”   景熙帝道,“战争,本不应该牵连女子。我大周,不管战事结果如何,不割地、不和亲、不纳贡,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景熙帝一席话,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塔木呐呐,“便是这样,你也不该抓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况且,我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我要是在大周出事,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景熙帝微微一笑,不语。这都决定开打了,还怕这怕那的呢?   塔木似是看出来他静默之语,进一步说道,“你大周东有韩丹,西有大食,南有南昭,北有匈奴,都是强国。你敢因小事而发兵,难道不怕我南昭联合其他三国对你大周群起而攻之?”   “若他们胆敢趁火打劫,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只要我大周一日不亡,此仇必报。这一点,就从南昭开始!”景熙帝剑指西南。   景熙帝一席话,震撼,强硬,听得众臣热血沸腾。   “臣附议!”高通兄弟二人最先跪下。   “臣附议!”接着便是顺宁侯、苏尚书纳头就拜。   “臣附议!”   此时大殿上,除了景熙帝和塔木,就没有站着的人了。   而塔木,则是一阵头皮发麻。闯祸了,闯大祸了。 第四十五章 和离第二十三天。   琥珀珠内, 某些魂体拍案而起。   “好,不愧为我们的主帅大周之主,谁敢叽叽歪歪就给打回去!”   “雄起就对了!越是窝囊, 别人越是逮着你来欺负。”   “对, 真听了那群软脚虾的话,大周才真的要完了呢。没有坚硬的盔甲, 没有向敌人挥刀的勇气,大周再富饶, 也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肥肉。”   “要是老子还在, 非得亲自领兵踏平了这南昭国不可!”   “看姓向的向李的那怂样, 老子真恨不得踹他几脚。怂得不行, 偏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琥珀珠的公屏上还停留在金銮殿上的那一幕,一只只义愤填膺。   某只冲着头上某处大喊, “姓田的,真不能给他们托个梦教训他们一顿么?”   田曹官出现在它们的视线内,只见他淡定地摇头, “不能,非真系亲属不能托梦。”没有足够的魂力也托不了梦。   好嘛, 这托梦就是折腾自己人嘛。某只嘀嘀咕咕。   许锴跳出来道, “老陈, 你咋教孙子的?南昭压根就没被打服, 就这, 还敢班师回朝称凯旋?”   陈家祖宗翻了个白眼, “这我哪知道, 好竹出歹笋没听说过吗?还有,你可快闭嘴吧,咱们大哥不笑二哥, 咱俩属于不小心生了坑爹货的,男鬼何必为难男鬼呢?”   大周   退朝之后,朝廷便将大周将对南昭国用兵的决策昭告天下。   同时,关于景熙帝那番‘战争,本不应该牵连女子。我大周,不管战事结果如何,不割地、不和亲、不纳贡,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犯大周者,虽远必诛’的话,也传遍京城,并且由京城向周边辐射开来。   此话闻者个个胸怀激荡。   老百姓们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这位皇帝对外强硬的态度,完全不像前朝那样软趴趴。   沈繁花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大汉天子和大明皇帝的国训在这里,竟然出自景熙帝之口。   朝廷的动作很快,对南昭用兵的诏书贴出之后,同时贴出的还有一篇缴文。   这篇缴文乃太傅高恒亲自操刀撰写的,文中主要阐述了落后就要挨打,忍气吞声也无法避免,唯有奋起抵抗才能家国民安的思想。整篇文章的情感基调时而细腻时而慷慨激昂,非常能引起百姓的共鸣。   此乃双管齐下,主要是怕民众不适应朝廷态度的转变,毕竟先前为了查幕后黑手,他们放任舆论不加管控,让送女和亲的思想占据了主流。现在皇帝表态了,加这缴文的出现,慢慢地扭转了民众先前想依靠联姻求得一时安稳的侥幸思想。   此时还有少数读书人嘀咕,为了个女子大动干戈是否值得。君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战场上却是伏尸百万,牺牲的是千千万万的将士们。   让这些人心服口服的是,缴文之后,官方放出了景熙帝御驾亲征的消息。   这回他们是彻底闭嘴了。   前面的告示以及缴文说得再慷慨激昂,都不如景熙帝御驾亲征来得让人心服口服。   看来这场仗是真的有必要打了。若无必要,皇上何必大冬天冒着严寒御驾亲征?好好儿呆在京师不好吗?   陈安和被罚了,罪名渎职,官职被连降三级,可以说是一撸到底了。   魏大志亲自去宣读的圣旨。   陈安和听闻圣旨,只是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默默地接旨。后面不曾喊冤亦不曾多言,自己一力将所有事情给扛下来了。并未牵连向淑澜。   陈安和本人并不知道,景熙帝已经查清楚了,向淑澜给他写过一封信,信中似有意无意地提及沈繁花和离一事,又回忆了一下当年,隐晦地表述了自己的担忧。   陈安和呢,闻弦知雅意,便有了请皇上赐婚那一出。甚至为了保险起见,他在路上时,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自己欲请皇上为他和荥阳县主赐婚一事,于是便有了后面塔木王子指名道姓要沈繁花联姻。   这些事情,都被查得明明白白。   魏大志看着他,暗自摇了摇头。这陈安和,心神全用在了这些个上头去了,真真是个痴情种子。   如今从大将军成为了一小小的偏将,兵权完全被削没了。且因他之前特意上的休养折子,皇上特允他继续休养,期限没提。   为将者,不能上战场,没有立功的机会,那基本就是废了啊。   就在魏大志准备带人告辞时,昔日的大将军终于开口了,“劳烦魏公公帮忙托一句话给皇上,就说微臣任打任罚,但能否给微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大周和南昭开战,他想回到战场上去。征南军也算骄兵悍将,一般的将领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服众。   此时景熙帝御驾亲征的旨意还未发放。   魏大志一扫拂尘,用他尖细的声音说道,“这个问题不必特意回去问皇上了,洒家来传旨时,皇上就特意交待过,让陈将军安心养伤,其余诸事,务须烦忧。”   这个时候他还担心无人统御征南军?唉哟,真是想太多了。   陈安和被罚的同时,朝堂上,同时也清洗了一批官员皂吏。这批官员皂吏都是这几天跳得特别厉害的。   可惜更深层次的主谋没有揪出来。时间太短,对方行事也谨慎狡猾,一旦发现被追查,便自动切断线索,让他们查无可查。   不过清洗掉的这批大臣皂吏,足够对方肉痛一段时间的了。   后宫   “哐啷——”   陈安和被贬官的消息传来,向淑澜一挥手,直接打碎了一整套瓷器。   她的心腹连忙出声安抚,“娘娘,为了您肚子里的小皇子,您息怒啊。”   向淑澜扶住了她的手,朝一旁退去,“事事不顺,真是气人!”   “陈将军那边?”心腹问。   “陈安和那边无需担心,他不会将我牵扯进去的。况且我和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能叫事儿?”向淑澜只是想到精心的策划诸多的算计都被沈繁花给躲了过去,气儿就不顺。   心腹沉默,这事儿昭仪娘娘自己想通就好,她也不敢再多说,万一不小心拱火她更生气呢。   沈家老宅   沈繁花扯着他的衣衽问,“你真的要御驾亲征?”   “嗯。”景熙帝将她的手抓下来握住。   “赵叔叔!”沈繁花心有点慌,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这真的是她第一次那么接近战争。还是冷兵器时代,在这里一个风寒就能死人,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别担心,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朕必归来!”景熙帝揽着她坐下,让她靠着自己,慢慢地安抚她。   在他的安抚下,沈繁花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主要是诏书都发出去了,这事也无可更改。   景熙帝慢慢地和她解释,“陈安和被朕撤了,战前撤帅,于战事不利,会动摇军心,削弱己方战士的气势。但军中一定要赏罚分明,陈安和做为将帅明显不合格,不换又不行。”   换个老将去统率征南军,并非不可,他们足以胜任,只是双方都需要时间来磨合。征南军此次得出征,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如果他为主帅,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他已经从东征军和御西军里各自抽调了一部分军队前往南陵,大将就不宜再从中抽调,毕竟他们驻守的地方也不平静。   而且,正如塔木所言,如果大周和南昭开战,另外三国恐怕也会虎视眈眈。   所以他需要速战速决,大周也需要一场大胜,真正意义上的大胜,来震慑他国。   一如景熙帝所料,陈安和大将军被撤,征南军一度气氛低迷。可当景熙帝御驾亲征并且会成为他们新主帅的消息传到军营,几乎全军将士齐齐欢呼。   “那你要杀了塔木来祭旗吗?”沈繁花好奇地问,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   “不,塔木他该庆幸他在南昭国皇帝心里有点分量,却又不是能力最突出的那个。”   如果他是五指中最长的一根,那就坚决杀了。如果不是,先拿他和南昭老皇帝换些好处,等后面了,那就把他放回去,让南昭内耗。   “朕不嗜杀,也不心慈手软。”   此时的景熙帝看起来就像一台战争机器,只计算得失。   “你好坏!”不过她好喜欢。   从得知他要出征,沈繁花领着人,用了两天时间,做了一些牛肉干牛肉酱等耐存且能补充体力的食物。另外她还准备了一些药物。   她知道他不缺这些,但这些都是她的心意。他带上,多少都能派上点用场。   “你一定要全须全尾,整整齐齐地回来!”沈繁花交待道。   “放心吧。”景熙帝最后抱了一抱她。   兵贵神速,对南昭用兵的诏书刚下不久,景熙帝留下四位顾命大臣代为处理朝政便出征在即。另外,景熙帝还特意钦点了郑国公顺宁侯一起南征。   四位顾命大臣,沈繁花二舅高通有幸位列其中,甚至出征前景熙帝还特意单独交待了他几句话。   偏那几句话,将他弄得有些神思不属。   出征当日,寒风潇潇,大军旌旗猎猎。   百姓们夹道相送,兄妹送兄长,妻子送丈夫,父母送儿子。   沈繁花亦披着披风站在其中,她看着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穿着整副铠甲骑在白色的骏马上,气质冷硬肃杀。   只见景熙帝朝老百姓们挥了挥手,“要出发了,大家都家去吧。朕努力将他们都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此话一出,老百姓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两人遥遥相望,他朝她微微颔首,在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之后,手一扬,鞭子一挥,身下的马儿便一马当先如利箭一般向外疾驰飞奔,他身后的大军立即跟上。   大军过后,只余飞扬的尘土。   送走了南征军,百姓们三三两两地回了。   绿倚轻声说道,“主子,回去罢。”   沈繁花收回远眺的视线,“那便回罢。” 第四十六章 和离第二十四天   景熙帝带着征南军走了, 这几日整个京城似乎都低迷了几分。   景熙帝出征的第二天,南城豆腐坊这边来了一个老汉,提着一只布口袋, 找到了豆腐坊的管事, 说要将这一口袋约二十斤粮食捐给朝廷做军需之用。   老汉自称姓罗,怕他们不收还是怎么地, 一个劲在絮叨,“……俺有个外甥就是南陵的, 那里是边境, 靠近南昭, 那里的百姓苦哇, 南昭人蛮不讲理,不时就会组织小股匪类到村镇去洗劫一番。更可恶的是, 有时候他们抢了还不算,拿不走的还糟蹋!皇上要打他们是对的,才打完一仗, 就敢提出让大周贵女和亲的要求,这能是安分的?”   说着还顺便唾弃了陈安和一番, “先前安和大将军凯旋, 老汉也去了, 还以为真的解决了南昭的问题让南陵无忧了呢。想不到最后还得咱们陛下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呸!”   说完这些, 罗老汉催促他们将布口袋的粮食收走。   豆腐坊的副管事杜子藤挠了挠头, 有些不懂不知道怎么处理。   罗老汉瞅他, “这粮食又不是给你的,你为难个啥?”   这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是, 这事他做不了主,而且这也不归他管啊。   在这京城地界,贵人扎堆的地方,随便揽事,搞不好就侵犯了某个人手中的权力了,这不是得罪人嘛。   “你做不了主,就不能问问能做主的官儿吗?”罗老汉问他。   正巧,南城豆腐坊的管事杜霂来作坊了,了解了此番经过之后,他道,“这位老大叔说得对。”   罗老汉在一旁附和,“对吧?这位小爷脑子不够灵活,不适合干这个,有门路的话,另外谋个缺吧,或许在死板板的缺位上,能干出成绩来。”   杜子藤看他表哥一脸赞同的模样,气结,“还能不能好好儿说话了?”他不能和一老汉计较,但表哥这看戏的模样却让他牙痒痒。   “其实我觉得这位老大叔说得不错啊。”   杜子藤哭笑不得,“你要不是我表哥,你这话就得罪人了你晓得不?”   “我要不是你表哥,这话你甭想从我嘴里说出来。”   杜子藤翻了个白眼,敢情我还得谢谢你了?   “罗大叔,你怎么想起把粮送到咱们豆腐坊来了?真想捐赠粮食可以去衙门的。”杜霂问。虽然衙门现在也没有专门的人收这个,但毕竟去那里比较正式不是吗?   罗老汉罢罢手,“就这点粮食,不必惊动衙门了……”   杜霂哭笑不得,这老汉不知道他把粮食送到他们这来,最终还是得惊动衙门的啊。接着,在罗老汉的絮絮叨叨中,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罗老汉会对他们这豆腐坊那么情有独衷,愿意将省下来的珍贵的粮食送来他们这了。   这还是他表弟的锅,这家伙曾在喝醉时和友人吐露过豆腐坊建立的初衷以及以物换换物的目的,这些醉言醉语被他友人传了出去。   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拿粮食到豆腐坊来换豆制品,豆腐坊将换来的粮食都收集到一处,以待将来赈济灾民。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说是等来年,年景好些的时候,不管是豆腐还是豆酱豆豉等物,都会免费将做法教给民众,好教老百姓们的餐桌上多添一两道吃食。   这些话,被杜子藤的朋友传了出去,有人信有人不信,但相信的人还是蛮多的。   有消息灵通的,晓得今年好些地方因大旱而收成不好,往更深处想,那些百姓们的存粮怕是吃不到夏粮下来了,有些可能冬天或者春天就得断炊。对这传言就信了七八分。   至于后面的消息,许多人觉得不可能的同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相信的。这豆腐坊就是独门生意,有多来钱,不用说都知道。官府那边犯不着用这等手段来招揽生意。   此后,豆腐坊的生意就更好了,老百姓们去换豆制品时宁可多给,也不讨价还价。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杜霂看了一眼粮食,不由得问,“老大叔今天家里收成可还行?米粮可还够吃?”   罗老汉罢罢手,也没瞒着,“不好不好,要是收成好,老汉指定不捐那么少。但是不管我们在家怎么难,别让我们皇上和我们的将士出征时流血流泪还吃不饱肚子。”说到后面,他高昂的声音已转为低沉。   杜霂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份沉重的信任诶。   无独有偶,罗老汉来捐粮时,豆腐坊有不少人围观了。   或许是罗老汉给大家打开了一个崭新的捐粮方式,陆续有不少人或提着或背着粮食到了豆腐坊。这样的事,在京城四个区的豆腐坊都有发生。   南区豆腐坊这边,不久后,又有一个汉子来了,将手中口袋放下就走。   杜子藤一摸就知道是粮食,这一袋子粮食,怕有三四十斤吧。   他连忙把人叫住,“回来!干嘛呢你?”   汉子瓮声瓮气地道,“粮食给你们,充作军粮。”   “回来,又不是不收你的,你走那么快干嘛?来,说说你的姓名,住哪,家里有几口人?”杜子藤认命地拿出册子,开始登记。   这是他表哥交待的,他表哥已经亲自去请求上头的人了。   杜霂此刻正将此事向沈繁花做汇报。   沈繁花身为豆腐坊的二股东,虽然只是干拿股份的,但现在景熙帝这个大股东不是不在嘛,消息汇报到她那里,没毛病。   说起来,杜霂他爷爷曾是高太傅的学生,和沈繁花她爹沈清是同窗也是兄弟,来往亲密。杜家和高家沈家因为这层关系,算是他们一系的人,关系挺亲厚的那种。   因为沈繁花是老来女,所以她和杜霂尽管差着一个辈分,其实年龄相差不大。   杜霂的汇报,听得沈繁花美目连闪。   大周的百姓真是可爱又纯粹,如此艰难之下还无偿地支援前线。   杜霂描述的场景让她想起后世建国时期还外账及大炼钢那会,为了支援国家,百姓们砸锅卖铁以及勒紧了裤腰带过活。铁捐给国家了,没锅了,那就吃大锅饭,自己家也不要锅灶了。要还外账,交公粮的时候都是把最好的粮食交上,自家红薯糊糊糊弄着过。   她想,这大概就是民族自豪感国家荣誉感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天下之大,总有一部分百姓有这等觉悟的。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百姓,却有相同的思想。   随后,杜霂将自己对此事的处理方式说了。   沈繁花听到他让人将那些粮食先收下了,再将捐赠者的姓名籍贯等信息登记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这一做法。   接着沈繁花想了想,派人去将她三舅舅请来。   高通如今是四大顾命大臣之一,人挺忙的,沈繁花派人来请的时候,他也正巧知道了豆腐坊的事,然后特意抽空来了一趟沈家老宅。   知晓她三舅舅已经得知了有老百姓自发捐粮到豆腐坊的事,沈繁花让人给他看了茶之后,直接问道,“三舅舅,不知道您和另外三位大人谁负责给百姓修建火炕啊?”   嗯?“你怎么会知道这事?”高通从茶水中抬眼。   沈繁花不说话,就笑。   “你们——你们——”高通瞪大了眼。   沈繁花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她这样,让他肯定了心中那个猜测。   高通连喝了两大口茶水压惊,“何时开始的?”   “和离后。”   “家里人知道吗?”高通想到前段时间,外甥女遇到那么多糟心事,两老的表现,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外祖父外祖母知道,再者,就是三舅舅您了。”   高通没好气地道,“若非此事,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   沈繁花无言以对,只能傻笑着混过去。   高通白了她一眼,决定不执着于此事了。   他先前还纳闷呢,皇帝亲征,选定四位顾命大臣,资格比他老的大臣比比皆是,怎么他就一跃而成了其中之一呢?   他先前还道是家里老爷子的原因,现在看来,怕是不止,他这外甥女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两人保密功夫挺好啊,他自认是很敏锐的那一类人了,先前硬是没察觉出来。   此事算是揭过去了,沈繁花又问起火炕的事。   高通道,“这事正好是你舅舅我负责,你问这干什么?”   是他负责?那可就太好了,沈繁花笑道,“我是觉得,既然有老百姓愿意捐粮,那肯定是要收的,不能寒了他们的心。但是,我们也不能无视他们的奉献。”不能将这部分懂事的老百姓当作理所当然,如果大周有能力,还是要补偿他们一下的。她不敢说,等明年粮食下来的时候,将粮食还给他们,因为明年的收成怎么样还不可知,或许明年收成还是捉襟见肘呢?但是有机会的。等晒盐法成功,拿食盐来补偿他们,想必他们也会乐意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什么都不能说。但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   “然后呢?”高通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官方将自愿损粮的老百姓的信息登记入册。您呢,目前负责给老百姓修火炕一事。但是吧,给谁修不是修?您就按着册子上所记录的,优先给名册上的人盘坑。”   高通考虑了一下,觉得此事可行,便点了点头。   解决了这个问题,沈繁花又道,“不过给捐粮的老百姓登记造册一事确实不应该由豆腐坊出面办理。不如您出面将军需官请来?”   高通睨她,“请到沈府来?”   沈繁花腼腆一笑,“嗯,我这里也有点事需要和他说一声。”   “你就使劲地使唤你三舅吧。”高通一边摇头,一边让贴身小厮拿他的名帖去请军需官。   高通看着外甥女,心想,难怪,皇上临走之前和他说,他负责盘火炕一事,若他在办差的过程中,遇事不决,可与她商议一二。当时他听了,非常不解,现在倒是明白了几分。   在等待军需官前来的这段时间,两人又聊起了火炕的话题。   “火炕已经试验过,那是真的暖和啊。有了它,今年大周的老百姓们会比较好过了。”高通发现了,火炕真是个好东西啊。   “家里盘了吗?”沈繁花问。   “先盘了一个,你外祖母有老寒腿,一到冬天就离不开火笼子。”   沈繁花点头,火笼子她知道,竹编了的笼子,里面放了一块碳盆。   火笼子白天放在脚边确实舒服,但晚上却是不能用的,一来是怕一氧化碳中毒,二来是那火笼子总不能搁榻上去吧?   偏这年代,取暖技术有限,也没有什么热水袋之类的取暖措施。   想必今年她外祖家多盘几个炕,应该会好过很多。   本来高通很想问问她知不知道火炕这玩意儿景熙帝打哪弄来的,但话刚到嘴边,却被咽了回去,东西好用就行了,追根究底的没意思。为人臣子,适当的装聋作哑很有必要。 第四十七章 和离第二十五天。   军需官姚昇最近真是愁白了头。   他是景熙帝的心腹大臣, 景熙帝御驾亲征,他无论如何都要将粮草的问题解决妥当的。   国库并不富裕,他和户部那边调度粮草时, 缩手缩脚, 捉襟见肘的。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不管怎么样,好歹他将第一批粮草齐集, 先送走了。   可第一批军粮刚送走, 他就为第二批发愁了。   高通派人来请他的时候, 他正忙得团团转, 实在抽不出空去见,但听那长随说高通请他过府说的事和粮草有关, 他才放下手中之事,跟着那长随走一趟。   到沈家老宅时,姚昇顿住了脚步, “这里不是高府吧?”   长随连忙道,“姚大人请, 我家表姑娘相请, 主子也在里面。”   这样他才放心了。   下人将姚昇引至花厅, 他一进来发现高通果然也在, 心里松了口气。   双方见礼过后, 姚昇也随之坐下。   姚昇迫不及待地问, “高大人相请, 不知何事?”   高通道,“好事儿。”   以为军粮有着落,姚昇顿时面露喜色。   高通也不卖关子, 将民众自发捐粮到豆腐坊一事告诉了他,并建议他去争取接手此事。老百姓自发捐粮,本就是为了南征军,他身为军需官接管这一摊子名正言顺。   一时间,姚昇他目瞪口呆,他在此之前还没接到相关的消息,他活了四十来个年头了,是真没想到会出现老百姓上赶着捐粮的,前些年,百姓们看到当兵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真是活久见。   随即他又高兴起来,这代表了啥,这代表了他们皇上深得民心啊。   “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老百姓们捐的粮多的有几十斤,少的几斤几两都有。而且还不一定能捐多少。”高通忍不住给他泼了点冷水降降温。   姚昇心情很好地罢罢手,“不管如何,无论百姓们捐的粮食是多还是少,我都不嫌弃。”蚂蚁腿再小也是肉啊,聊胜于无,聚沙成河,聚少成多……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沈繁花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吃茶,等他们商议告一段落才问道,“姚大人,不知第二批军粮什么时候送出?”   姚昇一进花厅就看到她了,但对方一直没说话,也没走,偏高通也没清场。他一直都不大自在,但只能尽量去忽略她。他倒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先前她爹和大哥还在时,他和他们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只她是妇道人家,他们男人在这商议要事,她还呆在这里,终归不妥。   此时听到她的问话,姚昇先是讶异,然后犹豫了一下,道,“此乃军机要事,不能轻易向外人透露。”   “行了,你别说了。”沈繁花没勉强他,是她疏忽了,“那你先去忙吧,过几天我让我三舅舅去找你你再来一趟。你也多想,我是有一批粮食要捐给征南军。”   她想送他们一批方便面,目前她已经腾出了沈家这些年贮藏在几个大仓库的麦子面粉备用。   她是没有方便面加工坊,但她名下有好几个作坊啊,腾出一个,地方和人手都不缺了,再让手艺人打些必要器具,方便面加工坊便有了。   为此,沈繁花将气运值挤了挤,勉强凑足了兑换方便面做法的分值。其实方便面可以自己试验,但如今时间紧迫,她直接将方法兑换出来,就不浪费那个试验的时间了。   取之于他,用之于他。看着琥珀珠内气运值那一栏大大的鸭蛋,沈繁花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气运值储存器。   姚昇没想到此行还有这样一个大惊喜,荥阳县主既然开口说要捐粮,那定然不是个小数目。   当下他拱手道,“本官替大周谢过荥阳县主的慷慨。”   一旁的高通扫了他一眼,可不是慷慨吗?他这外甥女一下子就用掉了沈家储存的三成粮食。而偌大的沈家,不是国公之家,三成的食粮就是一千多石。   一时间,高通看姚昇这个景熙帝的心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一想到景熙帝御驾亲征的原因,他又忍不住泄气。   先前他隐约听别人私底下议论景熙帝冲冠一怒为红颜,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只觉得他们思想龌龊,啥都往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上去想。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尽管他们也只是无端臆测。   沈繁花苦笑着道,“不必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说起来,此次战争的导火线还是因为我。”   姚昇连忙道,“此乃南昭咄咄逼人强人所难,陈安和将军办事不利,与县主有什么干系呢?”   沈繁花微微一笑,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心,但听着确实舒服。她方才那番话点明了她捐粮的原因,算是狠狠地打了朝中那些软骨头一耳光。   若姚昇是个聪明的,那他便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友好地结束了此次会面。   姚昇告辞,她三舅舅高通也不呆了,和他一起走的。   景熙帝率领的大部队出京之后,一直在急行军,但每天都会留足六个时辰,晚上五个时辰,中午一个时辰,用来埋锅造饭以及歇息。   因为劳逸结合得当,军士们都不见疲态。   在第七日三更天时,一支精锐在军长的带领下悄悄拔营,往东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景熙帝在黑夜中目送他们离去,严琅啊严琅,晒盐法就交给你了,希望你此行去东海能为大周晒出大量雪白晶莹的食盐。   晒盐法须在海边进行,经过一番考虑,景熙帝选定的晒盐之地在东海一带,严琅此行带着他的密诏,当地的知府陈清沿会尽量配合,想必早日晒出新盐问题不大。   与景熙帝的运筹帷幄相比,郑渊目前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他想留在京城,一点也不想随皇帝出征。   以景熙帝的骁勇善战,知人善任,军师智囊们又足智多谋,此次南征南昭国,悬念不大,即使无法大胜,小胜或者平局都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可是这于他又有何用呢?他跟来,根本捞不着什么大的功劳,况且,以他目前国公爷的身份,也无需再累积军功晋升了。   本来景熙帝御驾亲征,正是留京的最好时机。   如果让他选择,他当然愿意留京当一个顾命大臣,处理国家大事,顺便还能在暗地里培养一些势力。   可惜景熙帝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不知道景熙帝钦点他出征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该蛰伏了。他能一路走来,靠的从来不抱侥幸心理。一如他对他的儿女所说的,未虑胜先虚败,一有风吹草动就蛰伏起来。这次,又到了该小心行事的时候了。   姚昇果然不是傻的,他出了沈府,随后便将沈繁花和平民老百姓慷慨解囊自发捐粮的事大大地宣传了一番,并且在京城及周遭各县郡设了损粮点。   许多高门大户都捏着鼻子到他那里捐粮去了,内心却是咒骂不已。   姚昇一看堆堆积如山的粮食,喜得他眉开眼笑的,这比他先前求爷爷告姥姥弄到的粮食要多得多。   向家和郑家自然也都捐了。   沈繁花估计,他们指定心里怄得很。   这和当初在大长公主的品秋宴上,向淑澜牵头,想通过拍卖字画和首饰筹集钱款购买御寒物资施恩于民,以达到刷声望的目的那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情况反过来了,现在她成了领头着,他们两家跟着捐粮,倒成了她的垫脚石。   沈繁花所料没错,向家和郑家人确实怄得很。   他们不敢不捐,因为这个时候吧,捐了可能没什么突出的功劳,但是不捐,倒成了众矢之的,会被皇上记住的。光想到这点,就叫人很难受了。   姚昇那边忙,沈繁花这边也没闲着,为了保证在期限内的日子得到足够多的方便面,她几乎整个人都住在了方便面加工坊里了。   苏卿卿和陈雪找她时扑了个空,二女直接转道来了她的工坊。见面就和她直抒来意,他们苏陈两家也想捐粮,不想直接捐到军需官姚昇那里,觉得太不走心了。得知沈繁花需要大量的小麦面粉做一种方便食物,便来问她是否还缺小麦面粉?他们两家可以将打算捐赠的粮食送来她这里。   这时候没有真空包装,方便面可不耐储存,沈繁花原本是打算先做一批出来送到前线看看反响再说的。若是太多原材料过来的话,恐怕一时间处理不完。   苏卿卿和陈雪都说没关系,他们将小麦面粉送过来,她想啥时候处理就啥时候处理,随便她处置。   沈繁花看她们一副扔烫手山芋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你们有心了。”   陈雪嗔她,“说什么呢,别忘了我爹也在战场上。”   沈繁花想起来了,是了,顺宁侯也被景熙帝钦点出征了。   五日后,等姚昇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沈府,却被告知荥阳县主正在郊区作坊等他。于是他转道去了郊区。   他人到了之后,被作坊管事引至一处阔朗之地,上面堆着几十堆四四方方货物一样的东西,每一堆估计需要一辆大马车才能勉强拉完。   沈繁花早就等着了,见了他,便起身相迎,“姚大人来了,这些便是本县主所捐的军粮。”   她口中的军粮被人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垒得整整齐齐地在那里。   走近了,姚昇似乎闻到一股炒麦子的香气。   沈繁花取来一饼方便面递给他,“姚大人,这便是我此次捐出的军粮,方便面。”   接着,她让人给他示意了方便面的干湿两吃法。   姚昇一边吃一边看,双眼越来越亮。   等他看到这方便面只需要用开水烫几分钟就软和的时候,忍不住大赞,“妙啊,这食物实在是妙!”   姚昇是军需官,同时也是一名老将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方便面的价值所在。这方便面真是太方便了,行军打仗有了它,会便利很多。他们行军在外,也能吃口好的了。   沈繁花微微一笑,看着他像摸宝贝一样摸着方便面的外层油纸,“姚将军满意就好,这东西不能受潮,我已令人用油纸包裹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姚大人了,姚大人尽管安排人将这些拉走。”   “县主放心,微臣一定会办妥当的。”即使说着话,苏昇的眼睛依旧不离这一堆堆的方便面。   沈繁花将此处交给管事,让他和苏昇做好交接的工作,她准备回府,忙了好些日子,她也累了。 第四十八章 和离第二十六天。   渭河河边, 傍晚,一大片营帐拔地而起,连绵不绝。   一群士兵有条不紊地打水扎营, 埋锅造饭, 一片繁忙。   中心营账,这一带的巡逻特别严密。   帐里, 以景熙帝为首的众将领围着中间的沙盘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皇上,大约还要三日, 我们便能抵达南陵了。”   如果沈繁花在此, 一定会感叹古代交通的落后, 大军走了快半个月了, 竟然还没抵达南陵,搁后世, 也就一天一夜的车程。   她不知道的是,这还是景熙帝要求急行军的前提下,其实已经很快了。   “南昭那边情况如何?”景熙帝问。   “目前呈僵持状。”南昭那边反应也挺快的, 他们大周刚决定对其用兵,那边就迅速集结了, 还打算来个攻其不备。多亏了皇上当机立断, 在塔木提出那非分的要求后, 立即从东征军和御西军各抽调了一支军队过去, 而非拖三天, 出了结果之后才调兵。那样的话, 南昭偷袭指定得逞了。   思忖完, 说话的大将佩服地看向中间的皇帝。   “还有,对方叫嚣着如果我们大周释放了他们三皇子塔木,他们南昭愿意既往不咎。”   其他人还没反应呢, 顺宁侯就嚷开了,“做他的春秋大梦!”   紧跟着有将领不可思议地道,“都这个时候了,对方还想虚张声势?”他们难道不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吗?   其实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说来说去都怪陈安和,没将南昭打疼,真打疼了,他们就不会如此天真了。何尝不是对大周的蔑视?   “南昭国该是不想打仗的。”郑国公忍不住说道。   此话一出,他旁边的顺宁侯就驳了他,“现在可轮不到他们想还是不想了。”紧接着他立即请战,“皇上,等到了南陵,某愿为先锋,杀一杀这南昭的威风!”   景熙帝没说准也没说不准。   顺宁侯看要事商量得差不多了的,于是开始耍赖,想求景熙帝答应下来。   郑国公发现这人说话时,口水一如既往地溅得四处都是,他站在他旁边真是遭罪了。于是他忍不住往旁边挪了两步,以免被他的口水喷到。   可他发现,他挪位了,这人没脸没皮地非要挤过来。   最后郑国公实在忍不住了,“你能离我远点不?”   “为啥呢?”顺宁侯歪着头问。   郑国公没说话,拿出了一条素帕子擦拭着手背上的星星点点。   顺宁侯这才回过味来,“原来你嫌弃我啊?”人当即就跳了起来,“好你个郑渊,你忘了当年咱俩被困虎头岭,弹尽粮绝饥肠辘辘之时,分食的半颗李子了?”   当初为了达到独吞李子的目的,他可是用口水将李子从头到尾都洗礼了一遍呢,就这,他还抢走了半颗,那会咋不见他嫌弃?   郑国公听到这段黑历史,脸都黑了。   “闭嘴!”   顺宁侯撇嘴。哼,闭嘴就闭嘴,反正这事在场的老人都知道!糟老头子坏得很,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估计都在憋着坏呢。   帐篷内,众将士笑得不行,连景熙帝听到这过往糗事眼底都划过笑意。   就在这时,帐子外传来一阵食物的香气。   大家都都知道,泡面的味道老霸道了。   有人耸了耸鼻子问,“什么味道,这么香?”   刚才商量军机要务时不觉得,被这食物的香气一激,众将才发现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自己也饥肠辘辘的。   伙头兵正领着一群伙房的小子进来了,一个个还提着桶端着盘子拿着锅。   “这是啥?”众人的目光最先落在伙头兵手里端着的那碗食物上。   只见大海碗里,面条呈齿锯状,上面铺着一层炸的酥肉,周边配着一些青菜,花花绿绿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时节还有青菜?   这是沈繁花弄了一些脱水青菜。   伙头兵笑眯眯地道,“这个叫方便面,是姚大人命人送来的第二批军粮,末将按照他给的做法做了一碗,端给皇上尝尝。”   景熙帝不管他们,自己一个人吃着挺香。   “就做了一碗?”众将不满地看向他,他这是不想干了是吧?   “各位将军勿恼,这个方便面非常快,小的将家伙什都带来了,这就给各位将军煮面。”   不一会,每个将领都吃上了方便面,这冷天,一在海碗面下肚,连汤带面的,吃得浑身火热,舒坦极了。   姚昇接收了沈繁花捐赠的方便面后,当即立断送出第二批军粮,竟然赶在他们抵达前追上了景熙帝他们大部队。   众将领对这方便赞不绝口,真的很方便啊,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唯独郑国公,吃着美味的面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吃完了面,景熙帝心情很好地道,“这姚昇的能力很强嘛,朕以为第二批军粮会让他头疼一阵子呢。”   他知道筹集军粮是苦差,特别是这两年年景又不好,条件摆在那儿,他也没打算对姚昇这个军需官多加苛责,想着军粮只要能续上趟儿就行。   众将领散了之后,景熙帝拿起姚昇一道送来的信,他在信中,说了他筹集军粮的经过,其中对荥阳县主的慷慨解囊暂不绝口,夸了又夸。   景熙帝将信看了,还看了两遍。面上是沉默不语,心里却是一片滚烫。   魏大志有些好奇,他料想这封信应该说的都是好事儿才对啊,姚昇又不傻,工作完成得好还去说扫兴的话。   景熙帝笑道,“原来不是姚昇能力强,而是那丫头帮忙了。”   魏大志立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就难怪了。奴婢还想着,这姚大人能力是有的,但往常也没见他效率那么高呀,原来是荥阳县主帮忙了呀。奴婢听说,这次送来的粮食可不老少呢。”   景熙帝微微颔首,这一车车粮食,少说也有几百上千石,她眼睛眨也不眨,说送就送了。   “方便面……”他呢喃着这几个字,然后笑道,“她总是有些奇思妙想。”   魏大志:莫名觉得嘴巴里有点甜是肿么肥事?   南陵边境,战火一触即发,大周国内,时节已入冬,各地却一片热火朝天。   本来冬天就是猫冬的季节,便是再热闹的村子入了冬都是安安静静的。   想想,大冬天白雪皑皑,寒风萧萧,加上土地都冻上了,不猫冬能干啥呢。猫冬多好啊,一则屋内总比屋外温暖,二则少点动弹,还能节省点粮食。   但今年很不一样,比如他们这个离京城只有二三十里地的白云村,今年就迎来了两位官府派下来的手艺人。   对方找到他这个白云村的里正,拿出官府文书,说要给他们盘炕。   这些日子太冷了,他都没有去县衙,竟不知道出了这样一份公文。里正拿着公文仔细看了,特别是右下角那个大戳印,确认是县衙的大印无疑。   接着,对方说了一些火炕的好处,等各家各户都盘了火炕,他们今年冬天就不怕会冻死人了。   里正心说,这么好,必须盘啊。何况对方还不收工钱,免费指导。   这天气是真的冷啊。说起来让人心酸,他们村就有不少人家,一家子人仅有一身厚衣裳,都是出门的那个人穿,其余人只能一起挤在床上盖着被子取暖。   等有了火炕,听说只是费点柴火,整张炕连屋子都是暖暖的。这可太好了,至于费柴,那都不是事儿。村里人只要不懒的,谁家不是在冬天就存够了一冬的柴火呢?   里正寻思着不知道火炕是什么样的,村民们估计不太敢让对方在自己家中动手。那就由他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让他们先在他家盘一个。   他把话一说,对方笑了,说了一句稍等,然后便拿出一个册子,他们翻到白云村那页,告诉他,他们白云村第一批盘炕的人有三户,他这里正也在其中。   他探头一看,发现那册子上,白云村的下面,确实有他这个里正的名字,除了他以外,还有铁柱和他堂侄子的名字。   他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册子上有他和堂侄的名字不稀奇,他小小是个村官,他堂侄在县里开了间铺子,也算是村里比较有名望的人了。   但是铁柱,就妥妥一农家汉子啊,咋他也在名册上呢?   “你们先前是不是给咱们军队捐粮了?”来人心情很好地问他。   里正点头。   “那就没错了。”对方一抵掌,“我们下地方盘炕,是朝廷的一个惠民政策。但我们人手就那么多,不可能给每一家都盘的。”   “里正点头,是这个理儿。”   “所以,我们只能优先给之前捐粮的人家先盘。”老手艺人没说的是,他们还会顺便从中挑一两个聪明的人来教,等几个火炕盘好了,他们也教会了。剩下的火炕,就由他们村自己人给自己人盘。   要是别的村子没一个人捐粮的呢?因为就他所知,邻村就是这样的。里正差点就问出口了,但话到嘴边,他识趣的闭紧嘴巴。   他们先去铁柱家里,里正上前拍门,等见了正主连忙说明了来意。   时间紧,任务急。他们没有太耽误时间,直接就动手了。   挖泥,打土坯,官府手艺人领着铁柱做。   里正连忙把家里的小儿子叫来帮把手,官府的人见了,也没说什么,直接让他跟着一块儿干活。   铁柱家一下子变得热火朝天,左邻右舍都围了过来。   里正把盘炕的前因后果一说,众人心里就很微妙了。   之前铁柱去捐粮时,村子就有不少人说他傻。   他家本来就穷,好容易今年进城打了个短工,听说是给沈国公家的作坊干活,赚了些银钱,将屋顶修葺了一番,又添了一些家什,估计也剩不下多少了。   就这样,他前阵子还从家里拿了一些粮食白白捐出去了,知道的人都很不理解。现在看来,真是傻人有傻福。   里正和里正堂侄在他捐了后,大概是为了名声以及面上好看,也跟着捐了一点。现在也跟着沾光了。   官府的手艺人上手给他们示范了如何打泥坯子之后,只做指导,不再动手,不合格的地方他们会指出来。要知道,泥土坯子他们是不管的,本来也不难,他们都管了,岂不是要累死了?   至于村民的围观,他们也不介意,想学就学呗,能学多少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等将三家的火炕盘好时,铁柱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了。官府手艺人又就他不理解之处指点了几句,看他点头了,就知道差不多了。   接着,官府那俩手艺人又教他们如何在炕边种菜。   这话一出,真是一石激起千重浪啊。村民们连忙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先前盘的这炕已经是好处多多了,现在听说还能在炕边种菜,这可不得了!   要知道他们这地方,冬天想吃点绿叶菜,那是天方夜谈。现在盘了炕就能种菜了,虽然种出的量不大,但能解决一家子的吃菜的问题也是好的呀。   官府手艺人走的时候,村民们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出村,甚至还凑了一些吃食给他们,但被他们拒绝了。   “这是我们分内之事,你们不用太感谢我们,要感谢便感谢朝廷感谢咱们皇帝陛下吧。”   村民们一想,确实也是啊,他们大周有一个好皇帝。   从白云村出来,两位手艺人感叹,这活虽然东奔西走,但是干完心里舒坦。   官府的人走了之后,铁柱和村子家的小儿子后来就成了他们村以及附近村子的香饽饽。大家都想请他俩给去家里盘个火炕。   一个冬天下来,铁柱家靠着这手艺攒了不少银钱,后来等农闲的时候,就盖了几间新房子。   这样的例子在大周有很多,这个冬天,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不过这是后话了。 第四十九章 和离第二十七天。   景熙帝领着大军抵达南陵, 南昭那边就收到探子送来的消息,一时间慌得不行,只能拼命往国都传递军报, 催促南昭国大军赶紧支援。   景熙帝和各将商议完军队的各种调动和部署, 兵贵神速,他们打算今晚半夜就发动奇袭。   确实了奇袭一事, 景熙帝便下令伙房那边埋锅造饭,让将士们饱餐一顿, 然后抓紧时间休息。   众将士都去吃饭之后, 景熙帝还站在沙盘边上, 凝目沉思。   这时, 看守塔木的小将求见,“皇上, 塔木闹着要见您,他说他有重要的发现要告诉您。”   景熙帝想到自己的某些计划,觉得这塔木见一见不无不可。   看守处, 塔木在静静等候大周皇帝的到来,同时盘算着一会见到人时他该怎么说。   塔木不傻, 这么些日子, 足够他回味过来了。他落得这个下场, 完全是被人算计利用了。   算计利用他的, 要么就是他的仇人, 要么是荥阳县主的敌人。但他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他们南昭在别国的情报网很简陋, 仅限于传递一些大周明面上发生的大事。再者就是他一介南昭国人,确实是不知道萦阳县主在大周皇帝心里的重要性,但他们大周人还不知道吗?特别是那些大周朝皇帝的近臣, 个个鬼一样精明,揣摩上位者的心思比谁都勤快。   至于大周皇帝说的战争与女人无关意图将此事与荥阳县主撇开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从古至今,有多少是因女人而发起的战争,数不胜数了吧?   他傻,他认栽。   景熙帝到了之后便静静地听着,等塔木说完自己的推测,他才问道,“还有吗?”   塔木摇头,同时他在心里吐槽,就这些,他都琢磨了一路,哪里还有?   塔木只说有人算计他,至于幕后之人,除了陈安和,别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告诉朕这些,是想要什么呢?”   “幕后之人明显不安好心,他分明是想挑起两国战端,大周陛下,你可不要中计啊。我们两国都不希望打仗的对吧?咱们完全可以重新签定议和协议,我南昭国可以在原来的协议上适当地做些退让。”塔木期待地看着他。   景熙帝垂眸,不,恰恰相反,对方恰是料定了他们大周不愿也不敢开启战事,才走的这步棋,对方只想顺利铲除那丫头。   听到塔木的话,景熙帝轻笑,“塔木王子,你想让我们大周休战也并非不可以,只是你们南昭得双倍赔偿我们此次大军出征所损耗的军粮,我大周便退兵。”   什么?塔木脸色铁青,那些军粮又不是他们南昭用掉的,都吃进了大周军队将士们的肚子里了,凭什么要他们南昭赔偿?   “大周陛下,你提这条件南昭不可能答应的,若您真有心休战,就请降低条件。”   “条件朕是不会更改的了,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塔木王子你如何自救吧?明天两军应该就交战了,届时将士们若是提出杀了你祭旗,朕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景熙帝故意放出明天才交战的信息。   塔木一听,大惊失色,“不,你们不会的。”其实这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担心的,大周皇帝让人将他一路好吃好喝地押送过来,难道会白白放了他么?而且他自认是南昭最骁勇善战之人,比他两位皇兄都厉害,也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大周皇帝若杀了他祭旗,真是赚大发了。   塔木根本不知道景熙帝并不打算杀他,而是等打完这仗之后,再不经意地将他放走,让他回去和他那两位皇兄斗去。因为他们三兄弟实力相差不大,放任着相互内耗最好。   景熙帝问,“塔木王子真打算什么都不做,去赌这万分之一侥幸的机会吗?”   不,他不敢赌。塔木投降,咬牙道,“说说你要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   大周境办,一片平静。   日子如水,没啥波澜。   景熙帝不在,后宫安安静静的。   四位大臣划分好职权之后,分工合作,互不干涉,却又互相监督,达成了某种平衡。   随着战事的开始,南征军不时有好消息传来,或虏获敌军大将,或攻占敌国国土……   这一战打得有声有色,民心先是大定,后面则是振奋,即使这个冬天,很多地方的老百姓正饱受饥荒之苦,却因为这些消息带来精神上的慰藉而显得没那么难熬。   随着战事的深入,沈繁花才想起,自己忘了给他兑换个指南针做法。   南昭国多丛林,如果发生野战的话,南昭国熟悉地形地貌,比大周国更有优势。大周客场作战,很容易迷路。   想到就做,她立即用气运值兑换了指南针的制作办法,让老手艺人做出来之后,便将它们交给了姚昇,让他送到前线去。   近来,她的气运值暴涨,她已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初用点气运值都抠抠搜搜的人啦。   国内,因为事先就预料到冬天会出现因粮食短缺而熬不下去的百姓,所以做了一些相关的准备。   在国家朝廷的干预下,千里迢迢来京投奔活路的灾民,该施粥的施粥,该安置的安置,对有劳动能力的百姓,分类安排活计。   对于听从安排的灾民,每顿可领到一碗青菜粥或者青菜糊糊,或者青菜饼子,因为有维生素以及纤维的摄入,比较营养耐饿。   安置点里,原先是没几个火炕的。这些灾民到了后,官府从他们这些人里挑出一些壮劳力,陆续盘了不少火炕。   柴火官府也只提供了最初的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安排他们自己到附近的山上去弄的。   不过官府这边倒是提供了一些驴车和马车供他们拉柴火时使用。   能吃饱,不挨冻。这些出乎灾民们的意料,于是一切都变得简单有序起来。   这些安排还算妥当。据统计,今年冻死饿死的老百姓要比预计的少,也比往年要少。   一切向好。   沈繁花用玻璃做的蔬菜大棚,入冬之后一直有稳定的产出,皇庄也是。   这些稀罕的蔬菜主要供应给达官贵族,价钱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还得拿珍贵的粮食来换。   那些人一边掏粮食,一边骂他们奸商。   这对沈繁花来说不痛不痒,她心态好,只将它当作是售后的一种,想必对景熙帝也是一样的。骂就骂吧,就当作是差评呗,反正他们骂完还得继续拿粮食和他们买。   他们要有可持续发展的想法,不能让客户将气憋着对不对,这样也太伤身了。让肥羊们适当地发泄一下,对他们的买卖更有利哦。   突然间,她就明白了某些资本的心理。   犹记得,她死前一哥们炒股亏了,三点收盘时某财必发一条消息说哪哪个板块涨了,完全无视三千只股票下跌的极端行情。   每逢这时候,她哥们必到吧里骂骂咧咧。但骂完之后,销户的心思就淡了,第二天,照样兴冲冲地等开盘,追涨杀跌玩得不亦乐乎,等收盘发现,又被收割了一波。然后又开始到评论区骂骂咧咧,如此周而复始。   她当时还不是很能理解某财玩的那手,现在她懂了,韭菜的情绪是需要照顾的,只要韭菜根还在,就能让他们这些资本收获一茬又一茬。   小雪,大雪,小寒,大寒,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关。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味是越来越重,她对某人的思念也越来越浓。   先前她还想呢,两人的事在年前办了。有钱没钱,家里进个人好过年。理想是丰腴的,现实是骨感的。只不知道她寄出的信,他收到了没?   除夕的时候,她打算去高家过年,老沈家就剩下她一个,太冷清了。在给下人们都发了过年红包之后,她便去了高家,打算吃完年夜饭再打道回府。   此次去高家,她让马夫抄了近路,却在一段窄路上,和对面远山伯家的马车挤到了一块。后来双方互让了一步,才顺利地过了这段。   沈繁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但此刻远山伯的马车上,却有一场关于她的议论。   二皇子赵钰知道刚才那辆是沈家的马车,也知道马车里坐着是谁,双方相对而过,走了一段之后,他突发奇想,“舅舅,你说我娶了她会怎么样?”   他盘算着,他父皇对沈家很是看重。瞧他那样护着沈繁花,若他娶了沈繁花,不止沈国公遗留的资源会为他所用,还有高家,他父皇出征,高通成为四大顾命大臣之一,而高通做得有声有色的,极其亮眼。等他父皇回来,必有嘉奖。   他觉着,若这事能成,爱屋及乌之下,他父皇会不会对他更看重呢?   赵钰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却不知道他大舅被他吓了一跳,他觉得这孩子这想法万万不可!可他也知道,他这外甥有点傻也有点轴,劝他得委婉着来,不能硬掰,否则怕是要适得其反的。   不能这么打击孩子,他只能含糊着道,“她比你还大呢。”两人都十八,不过沈繁花是三月出生的,而赵钰则是十月。   “几个月也算大吗?”二皇子疑惑,可他大舅上个月给他张罗的侍妾比他还大一年多呢。   “这情况必须算啊,一天也是大!”远山伯斩钉截铁地道。   “这个没关系吧?”   远山伯又道,“她是和离之妇,少有皇子娶和离之妇的。”倒有不少皇帝娶,但这是不一样的。   “可是大皇兄他就娶了呀。”   远山伯:那能一样吗?大皇子估计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二皇子在其大舅的劝说下,点了点头。   提起他那大皇兄,二皇子一脸不屑。亏的还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却从来没被他父皇考虑过立为太子。便是先皇后将薨之时,他父皇都没点头。从这就可以看出,他那大皇兄并非他父皇心目中的太子人选,甚至被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比他还不如,至少他父皇没有明确地否定过他,也就是说他至少还有点希望。   自那时起,他那大皇兄整个人变得阴阴沉沉的。   他能摸到点他大皇兄的想法,作为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被父皇否决了,不甘心,但让他反抗吧,又没那个胆量,只能阴阴沉沉地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这也是他看不起他这大皇兄的原因,要么服,要么反抗。不成王便成蔻,这没啥好说的。这不上不下的,摆脸色给谁看呢。   远山伯无语,他这大外甥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岂不知他和大皇子在皇上心中差不多。   一个王朝,年纪大的皇子,既有优势,又没有优势。如果皇帝早逝,那就是优势,反之就是劣势。而他们这位皇帝,才三十五六啊,正是春秋鼎盛之时,看着活到五十完全没问题。大胆点想的话,六七十都没问题。到时大皇子二皇子他们都多少岁了,三十五六或者四十多近五十了吧?继位机会渺茫,至少史书上没有三十五六的太子。   远山伯看得通透。   “荥阳县主和一般的和离妇不一样的吧?”二皇子又道。   远山伯瞪眼,这还没死心哪?   最后,他只能劝道,“还是别了吧,你数数,和她沾上的男人都没有好下场。许君哲和离被贬,陈安和降级罢用,塔木更惨,成为皆下囚。下一个倒霉蛋还不知道是谁呢。”   “大舅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啊。”二皇子心中不无遗憾。   远山伯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液,可算将熊孩子劝住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没说,先前沈繁花是要入宫的啊,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未成。但不管怎么说,她身上都有景熙帝的烙印。他这傻外甥要是敢提出娶她,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也就许君哲大胆,敢和皇帝抢女人,但看看他结果如何?沈繁花爱他欲死时,皇上没动他。沈繁花不爱他了,他又是个什么下场。   如果景熙帝和沈繁花在,一定会说:大雾!他们当时都没那方面的想法呢。 第五十章 和离第二十八天。   沈繁花到达高府时, 府里已经很热闹了。   过年团圆,先前所有在外的表兄弟表姐妹们都回来了。便是在外任职的二舅舅也让膝下长子亲自送年礼回京探亲。   下人们忙着张灯结彩,厨房更是忙成一片, 烹羊宰鹅杀鸡杀鸭, 一切皆因主子们吩咐了,今年年夜饭要吃个新鲜的, 叫锅子的玩意儿。   不用说便知这是沈繁花要求的。大冬天的怎么能少得了火锅呢?   前些日子,她大舅妈列单子准备年夜饭时, 就派人问过她想吃什么。沈繁花便如实说了想吃火锅, 她大舅妈一听是个新鲜玩意儿, 有点发愁, 不会弄呀。于是沈繁花请她到家里吃了一顿火锅。   鸡架和猪大骨放大锅里熬成汤打底,再将茴香、花椒、香叶、辣子等大料炒制一番, 倒入熬好的底汤。   底下碳火很旺,汤汁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   各种新鲜的肉类被片得薄薄的,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上。蘸料也弄了好几种口味, 随他们选择。还有各种绿色水嫩的青菜洗干净放边上,想吃的时候往锅里一涮。   那一顿她大舅妈吃得很好, 问过她, 得知有好几种锅底可以选择之后, 当场拍板他们家的年夜饭就吃这个了。   这会, 大家伙都凑一块儿看她大舅贴福字呢。这福字是景熙帝赐下的, 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   要知道, 满京城里, 就十数家大臣接到了皇帝的福字,四位顾命大臣都有份,另外的那些也是劳苦功高之辈。   皇帝征战在外, 还写了福字送回京中,这就很难得。且因为数量不多,就更显珍贵。   从福字派发的情况来看,彰显了景熙帝对朝堂绝对的掌控力。而且大臣们身上圣眷隆厚与否,皆表现在明面上。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不和稀泥。   这个福字,沈繁花自然也收到了,不过给她的福字是悄悄的,并没有放到明面上。   这一波,向家就没接到皇帝赐的福,正难受得不行呢。   皇帝不干人事,他女儿还怀着他的孩子呢?赐张福给他们家也费不了什么事吧?偏偏他就是不给,让他们向家饱受非议,过分!   他也不想想,没收到景熙帝赐福的大臣一大把,为什么就他饱受他人充满内涵的目光洗礼,还不是他平时仗着宫中昭仪娘娘是他女儿太过清高目下无尘造成的。   难得清闲,沈繁花和几个表弟妹们凑一块耍起了叶子牌。   她手松泛,也懒得记牌,钱是一把一把地输出去。她没在意这个,就当作分这些小家伙一些零花了。   羸了钱,这些小家伙嘴巴甜得很,表姐表姐地叫个不停。   唯独高路是意外,他此刻正坐得离他们远远的,美滋滋地享受着美食。   他对羸他表姐的钱不感兴趣,反正羸再多,也花不出去,还不如趁机多吃点好吃的实在。   许多久不见高路的堂兄弟姐妹们都说,“高路瘦了,却长高了,人看丰也俊了。”   高路抓抓头,笑了笑。   看着他,沈繁花蓦然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听到他们的夸赞,沈繁花挑眉,眼底都是笑意,“他这身材可不止他一个人的功劳。”   “怎么想起来让他瘦身的?”他们是真的挺好奇,也偷偷问过长辈,只得了一句太胖对身体不好。   他们听了不由腹诽,高路这弟弟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地事,先前怎么没想起来给他减肥呢?   沈繁花一边摸牌,一边笑而不语。   他能说他表姐担心他成年后进行生命大和谐时,做案工具不给力吗?   高路不说话,不理会他表姐的姨母笑,对这几个月的悲惨生活绝口不提,在一旁默默地吃着点心,这白糖栗子糕味道不错。终于啊,他能敞开肚子吃了。   等他吃完三块,朝第四块伸出魔掌时,沈繁花示意丫环将点心端走。   咦,怎么点心盘子还会长脚跑了?高路的眼睛先是粘在盘子上,最后看向他表姐。   沈繁花解释道,“留点肚子一会吃锅子。”这点心糖份可高呢。   吃年夜饭的时候,高家一大家子加起来大小主子近三十人。   吃锅子的话,一张桌子坐不下,于是便席开三桌。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口属于自己的鸳鸯锅,蘸料也可以自行选择,想吃什么就往里面涮什么。   众人带着新奇和好奇用完这顿年夜饭。   高路吃得悄悄松了松腰带。   不少人觉得这样子吃不错,就是味有点大,一顿饭下来,头发衣服全是锅子的味儿,但是无所谓了,他们不缺这一身衣裳,也不缺浆洗衣裳的人,更不缺伺候他们梳洗的人。   蒹葭殿   蒹葭殿主殿气氛却是一片冷凝。   “罗太医,真的没办法了吗?本宫每天早晨都还能感觉到皇儿在动。”向淑澜不死心地问道,她这话最近已经问了无数遍了,但是得到的答案是一次比一次糟糕。   她肚子里的龙子已经六个多月快七个月了啊,人家说七活八不活,只要到了七月份,她拼死也要将他生下来。   罗太医跪在地上,以头呛地,“怒老臣无能为力。”   良久,才听到向淑澜用不辨喜怒的声音说道,“你先出去吧。”   “喏!”罗太医出去时,里衣都湿了。   “我命苦的女儿啊。”罗太医一出去,向老夫人抱着向淑澜一顿痛哭。   向淑澜惨白着一张脸,手慢慢的抚摸着肚子,似乎还能感觉到肚子里的胎动。   向老夫人哭了一顿,向淑澜没哭。等向老夫人停歇之后,向淑澜让侍女拿来热巾子和白水鸡蛋,让她滚了滚红肿的眼袋以及洗了把脸,再重新上妆。   “娘,你一会出宫时,别露哀色,大过年的,喜庆一点。”向淑澜轻声交待。   向老夫人不明所以,他们向家要失去属于他们的皇子了,她如何笑得出来。但她看女儿一脸郑重,只能答应下来。   向老夫人走后,向淑澜对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说了一句,“安排下去吧。”   等头顶上传来一声砖瓦响动,她便知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   她这一胎怀得凶险,若无德鑫茶楼被捉奸一事,她或许就能平安地诞下龙嗣。但没有如果,那次之后,后来她又被沈繁花本人或者她的事气了几次,保不住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先前她自己心存侥幸而已。   事到如今,她只能思索着如何利用这事,让她利益最大化了。   可惜皇帝出征在外,沈繁花又鬼一样精明,不然,随便逮着一个,她这波都不亏了。   不过没关系,她逃不掉的。   南陵   沈繁花心心念念的信,其实已经到了景熙帝手中。   信中诉说着她对他的思念,用词很大胆,感情很热烈,和时下女子的含蓄完全不同。   景熙帝躺在榻上,看得眉目含笑。   特别是信的末尾,还写了一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寄以思念。   景熙帝忍不住笑了,一笑就牵扯到了伤口。对这句诗,他后来挥墨点评道:诗才不错,就是意境有点不对。   一旁的魏大志连忙喊道,“慢点慢点,皇上,军医说了您不能让伤口裂开啊。”   “抱歉,朕有点忍不住。”   “什么事这么好笑?”魏大志有点好奇,沈主子究竟写了啥,让皇上忍俊不禁?   景熙帝想了想,将信中末尾那句诗告诉了他。如同一个人得了一件宝贝,让他一直锦衣夜行,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闻言,魏大志往外头瞅了一眼,除夕夜,年三十,外面乌漆墨黑的,何来的明月?沈主子尽说瞎话,而且京城哪有海哦?哪里生得出明月来?   后来,沈繁花收到回信,看到了景熙帝关于她盗用的那句诗的点评,以及魏大志的吐槽,她先是一懵,然后才想到,她写这诗时,正巧是十五,月圆之夜,临湖赏月,感怀而就。可信到了他手里时,正巧就是除夕了,一想到那个情景,她满头黑线。   她哼哼,又铺开信纸写信,末尾又强赋诗一句,今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知赵叔叔何时让侄女体验一下此意境?   简单明了,疯狂暗示。   景熙帝收到时,浅笑不已,她这是和月亮杠上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此刻,景熙帝将信妥善地收起,问起了魏大志正事,“恭郡王府府邸修建好了吗?”   魏大志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明白过来了,他家皇上主子一句话就将原本打算封给大皇子的亲王爵降成了郡王爵位。   大皇子的亲王府邸于两前年选址,一年多前动工,预计还有半年就能峻工了。现在从亲王的规格降为郡王的规格,想必也难不倒工部那边的人。   魏大志回实回禀。   景熙帝点了点头,“来人,研墨,拟旨!”   他接着写了两封圣旨,一封是正式册封大皇子为恭郡王的旨意,另一封则是贬谪几位大臣的圣旨。   魏大志就在一旁听着,要他说大皇子也是该,皇上亲征的当口闹什么幺蛾子哦。他这一闹,害得南征军一项重要的部署差点被发现,这还是大周大败南昭的关键。为避免功亏一篑,他家皇上挺身而出,引开那支南昭偏军,然后为救一少将,肩膀被箭矢划过,入肉几分,幸亏没伤着骨头。   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也就皇上还念着父子之情,搁一些心狠的皇帝身上,儿子又算得了什么,直接一杯毒酒鸩杀了事。   至于第二道,魏大志也觉得这些人活该!圣驾才离京一段时间,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景熙帝提笔,想了想,又往里添了一个名字。   他很清楚,这事大皇子他未必是幕后黑手,但也绝对不无辜。   如今大儿子放过了,他身边那些怂恿他的大臣们却不能放过。他以为他两年前态度那么明确,所有人都应该明白了。他们既然那么迫切地想要从龙之功,想必对屁股底下的位子以及对他这皇帝也是不满的。既然不满意,那就不要在他打下来的大周当官了。   景熙帝一会添一个,一会添一个。   伺候在一旁的中书舍人骇得低下头,他不敢想,这次会有多少人遭殃。   两封圣旨被景熙帝用八百里加急的快马送回京中,四位大臣不敢怠慢,完完全全照做,一点折扣都不打地执行了。   大皇子的近臣们完全没想到,景熙帝还远在千里,屠刀已经霍霍砍向了他们这些朝中大臣。不过从事败那一刻起,某些大臣心里就知道要糟了,但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可惜,景熙帝的旨意快得让他们来不及安排退路。 第五十一章 和离第二十九天。   此次没出正月呢, 被贬了那么多官员,动静那么大,沈繁花感觉不对劲。   但圣旨上, 贬谪的理由五花八门, 不尽相同,便说明了都不是真正的缘由, 加上大皇子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被正式册封为恭郡王,很容易便推测出是大皇子触怒了圣颜。   景熙帝给她的回信里没提, 不知道是只报喜不报忧还是事不大所以没说。不过不告诉她没关系, 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高通被堵, 看着拦人的外甥女都无奈了, “大皇子对皇上出手了。”   沈繁花:???   听说她三舅转述的前因后果,沈繁花骂了一句, 畜生!   “放心吧,皇上受伤并不严重。”高通安慰她。   希望如此吧,毕竟她也不能直奔战场。   临走时, 她大舅妈拉着她问她过两天要不要一起到三清观打醮。   三清观是高府点长明灯的道观,每年正月十五之前, 她大舅妈必会到三清观祭拜一番, 添些香油钱, 祈祷一年阖家平安。   原主也是每年都去, 她替沈家长辈们在三清观里点了长明灯。   原先她不信鬼神, 但自身的经历由不得她不信, 加上景熙帝受伤了, 她打算前往祭拜一番,然后替他求一枚护身符。   于是她便答应了她大舅妈的邀约。   出发那日,风和日丽, 连下了两三日的春雨都歇了,只不过道路还是泥泞不好走。   上香拜佛似乎是女儿家的爱好,高府里她那几位表妹都一起出门了。前前后后十几辆马车出行。或许是出于对她们一行女眷的担忧,大舅让大儿子高明和侄子高路陪着一道去。   两人不耐烦坐马车,骑着马儿护送她们。   一行马车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抵达三清观所在的山脚下。   因他们高府每年都来,所以在此山脚下建了个两进的小宅子作歇脚之用。   其实不止高家在此处建了小宅子,他们老沈家也有,且就建在高家隔壁。她开始不知道的,到了目的地,她家马夫直接驾着马车哒哒地往前走,在旁边的铜花大门前停下。   “到了,主子请下马车吧。”   她踩着小板凳,在绿倚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格局大小一样却不失精致的两座小宅子,“这真是咱们的宅子?”为什么她没有印象?   在她说话时,沈家的人上前叩门,门房一看是他们到了,连忙将大门打开。   红芍让人将马车安置进去。   绿倚在一旁给她整理完裙摆,然后冲她努努嘴,“主子,这下你相信了吧?这小宅子确实是你的产业之一。”   好吧,她相信了,有些房产她在脑海里扒拉不出来,她以为没有,但她确实有。真是万恶的资本,她喜欢。   三清观建在小半山腰上,也就是说,他们需要走一段。或者让仆人变成力夫,用简易轿撵将主子抬上去也行。   安置好马车等行李,他们簇拥着大舅妈拾阶而上,下人们抬着几顶空的轿撵走在后头,预防中途有人走不动的时候可以坐上去。   这时是春天,万物复苏,湿冷的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冽,吸一口让人通体舒畅。   一路上说说笑笑,清凉的山风吹拂,有种集体春游的感觉。   到了三清观,见到了观主,大舅妈与其寒暄了几句,便由小道长引着去了客院安置。   她大舅妈每回都会在三清观住一晚,翌日再打道回府,以示诚心。这次也不例外,当然,若是不愿意住下的可以住到山脚下的宅子里。   此时已过午,他们肚子都饿了,小道长让他们稍作歇息,他让厨房准备斋菜去。   他们分到一间客院,沈繁花自己分到一间客房,绿倚他们在整理的时候,陈雪来了。   陈雪是先去拜见了她大舅妈才过来找她的,一见她就道,“你们可算来了。”   沈繁花拉着她坐到一旁去,“你们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们那边刚收拾好。”此次行程陈雪知道,却没想到他们陈家来得比他们还早。遗憾的是,苏家信佛,苏卿卿没来。   上次捐粮,她拉着苏卿卿硬是把粮给了沈繁花,让她一起做成了方便面这种新吃食,这玩意儿在军粮里立大功了,   她爹回信,将她狠狠地夸了一顿,说她这样做有他这当爹的当年的风范,让她以后再接再厉。还说皇上的大腿他们这些下一代是抱不到了,能找到一个肯带他们这些鸡犬升天的贵人可不容易,让她好好珍惜。   看到这封信时,陈雪满头黑线,她都能想象写这封信时,她爹手舞足蹈的样子了。   她爹经常和他们这些孩子说起陈家的发家史。   陈家老老祖宗只是一个身无片瓦的孤儿。某日,他赚了些工钱,在路上遇到一个饿晕了的落魄道士,发善心给了他一个包子。落魄道士吃完包子后告诉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观他面相,根子浅,底子薄,财才双缺,只有一人字有价值。但他做不了得道的那人,只能做鸡犬这类附庸。让他以后擦亮眼睛,如果恰好遇上落难贵人时,要努力地亲近他帮助他,不计一切。若能做到的话,他才有可能改变命运,更换门庭,否则一辈子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老老祖记下了,一直放在心里琢磨,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老道士在教他创造机会啊,自己努力去做了,即使最后不成,再差也不过是打回原型,吃糖咽菜罢了。   自那以后,老道士的话便成了陈家祖训。   他们陈家每一任家长,找到能带他们飞升的贵人!找到之后,使劲地对他好,决不背叛。   经过两代人努力,他们老陈家有了上百亩地,孩子能读书认字,她爹还会点拳脚。   后来,战乱了。   她爹和她祖父都很清楚,光靠自家靠这点薄产,想在乱世里活下去很艰难,更别提活得滋润,活得出人头地了。   皇上就是她爹当年找到的贵人。当时皇上还未发迹,两人经过一些事之后,她爹就认定了皇上是他的贵人,就死心踏地地追随他。   她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会点拳脚之外啥也没有,脑子还不好使。唯一能献出的只有自己的忠城,永不背叛。无论何种境地下,她爹都没有做出伤害以及背叛皇上的事。于是便有了顺宁侯府。   陈雪如果到过后世,便会知道一个叫舔狗的词,她爹也是厉害,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她爹对他们陈家的发家史得意非常。就她所知,好些个她爹以前的朋友都酸他是走了狗屎运。她爹就说这些人肯定是嫉妒他。   如今,她爹又说了那句祖训,不用想,她和苏卿卿就是她爹口中的鸡犬,沈繁花就是他口中的贵人。   对于她爹的判断,陈雪还是很信服的,虽然他平时很不着调,而且她也有这种预感。   沈繁花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这样看我?”   陈雪摇头,“没,只是我刚才想起我爹写的信,走神了。”   沈繁花顺嘴问道,“顺宁侯,他说什么了?”她既然提了这话头,就表示这话是可以问的。   陈雪笑道,“他这回不是跟着皇上出征吗?又唏嘘起当年他那发家史了。”   “顺宁侯确实厉害。”   对于老陈家的祖训及其发家史,沈繁花略有耳闻,莫名地觉得很有道理。不然老陈家也没法从无一片瓦遮身到帝国高级偏上势力之一了。他家识人这一点真是厉害。   陈雪道,“这话你可别当他的面夸他,不然他就更得意了。”   就在这时,小表妹高茜跑来了,嘟着嘴。   “怎么了?”沈繁花给她倒了杯水,问道。   “怪娘,这次来三清观没打点好,往年我们都住紫竹轩的,都习惯了,这次换了个院子,让人很不自在。”   她怎么不知道这事?她一直以为他们是顺利入住的呢。   沈繁花正想安慰她两句,便见陈雪一拍额头,“瞧我,年纪轻轻记性那么差,我刚才正想告诉你紫竹轩有人住了。”   嗯?“是谁?”沈繁花问。能住她大舅妈看中的紫竹轩,想必身份比他们还高,这在大周,屈指可数。   高茜也看向她。   陈雪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向-淑-澜。”   沈繁花挺意外的,怎么是她?这么巧?每年她大舅妈都是年初就来三清观打蘸,都是定例了。而且来之前,他们还特意派人来观里打点过,观主能让他们家这天来,就暗示了一切随旧。如今这情况,要么就是向淑澜插队,要么就是观主有意隐瞒。   “她那肚子快七个月了吧?”中秋那会,只听说怀了,肚子未显。   “应该吧?我身边的嬷嬷说看着大小像。”陈雪不怎么确定地道。   沈繁花眼睛微眯。原著里,她生子没那么快的,她那儿子还要过两三年才会出生,登基时三岁,这才有了她十来年的垂帘听政的生涯。   她这一胎应该是流了,在哪流的,她不记得了,隐约记得是替皇上挡刀的时候流的。为此,她哭断了肝肠,也因此晋级为淑妃。只不知道她这胎是几个月的时候没的。   “你和你的人小心点,别冲撞了贵人。”沈繁花提点道。   陈雪郑重地应下。   高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   沈繁花想了想,决定还是过去和大舅妈说一声,让她和她那些表兄弟表姐妹都警醒着点。她这边肯定是不会往向淑澜身边凑的。   陈雪催促她,“快去快去。”   沈繁花有心直接打道回府,便是向淑澜有什么预谋,直叫她计划全部落空。但一想,又觉得没有千日防贼的,于是她朝红芍招手,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她点了点头,然后便悄然出去了。   用完斋菜,沈繁花一行人决定去后山走走,顺便消消食儿。   山中景致别有一番野趣,他们渐渐就放松了心神,欢声笑语遍布了道观后山。   “此地绿草如茵,百花繁茂,流觞曲水,自成一格,咱们列坐其次,行个酒令,岂不快哉?”高路兴致勃勃的,忙不迭地唤人去取些桂花酿来。   陈雪也忙不迭地说,“我们也带了一些李子酒和梅子酒,我让小环跟着回去,一并取些来吧。”   大家伙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了。   沈繁花在一旁含笑看着,桂花酿的度数不高,大概也就十度左右吧。在场的除高路外,都满十五了,高路今年也十四了,喝点没关系。   就在这时,向淑澜挺着个大肚子由侍女搀扶着慢慢走了过来。   小河旁众人为之一静。   “拜见昭仪娘娘。”无论如何,礼不可废。   “免礼。”向淑澜看了一眼,一边往前一边笑道,“你们这是打算行酒令呢?”   免礼之后,高茜和高颜看着昭仪娘娘朝她们走来,两人对视一眼后,麻利地往旁边退开,高茜还体贴地给她留了一张椅子。   看着足可以坐下五个人的空旷位子,向淑澜:……   沈繁花坐在小河对面,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来,看来她之前的警示还是很有作用的。   高茜和高颜相视一眼,好像做得太明显了?可是她们好怕。   高路笑笑,替两位妹妹解围,“她们怕挤着您了。”   这解释还不如没有!沈繁花和高府这些人都什么毛病?避她如蛇蝎?就很气!向淑澜佯装没看到,一脸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没多久,高路的小厮和陈雪的丫环都回来了,只不过两人都是两手空空的。   高路心底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摆起了脸色,不悦地道,“酒呢?”   “大夫人说,道门之地,胡来的话,让小少爷您紧紧你的皮子。”   大舅妈威武。   在场的人都噗嗤笑开了,除了某人。   高路:???为什么丢脸的总是他?   向淑澜脸上的笑意淡了,眼底是黑漆漆一片,这群该死的家伙,拿她当猴耍呢?   无酒无食,众人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   接着他们的昭仪娘娘借口累了回去休息,对他们的拘谨和防备,似毫无所觉。   后面向淑澜也害怕被人冲撞了,一个下午都呆在禅房里,并不出门,一副专心祈福的样子。 第五十二章 和离第三十天。   南陵知府衙门   “皇上, 今天又来了一批南昭国求和的使臣了。”说话的是南陵太守,他眉开眼笑的,整个人难掩兴奋。他刚才没说错, 大昭是求和, 不是议和。   近日,他们大周攻占了白雅镇, 再往前推进五十公里便能抵达南昭的国都,这是他们大周第一次那么深入敌国腹地呢。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啊。   自打他们攻下白雅镇, 南昭国那边就连派了三波使臣前来求和。姿态放得很低, 和求爷爷告奶奶差不多。   第三批了?景熙帝沉思了一会, 道, “让我们大周退兵可以,但南昭必须赔偿我大周此次出征产生的一切消耗。至于我们打下来的土地, 我们可以从白雅镇撤出,退守关宁谷。底线就是这个,剩下的你们去和南昭谈。”   南陵太守一愣, 皇上答应议和了?前面不是一直都不答应的吗?现在势头那么好,若是能一鼓作气下了南昭都城, 就是灭国之战了。如此一来, 皇上必能名垂青史, 这场战役将会成为他的功迹之一, 搞不好他这南陵太守, 也能有幸在史上添上一笔。   不止是南陵太守, 在场的一些文臣和武将们都很意外。   文臣们懵, 武将们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好些人若有所思。   “朕意已决,单执留下, 其他人都下去忙吧。”景熙帝眉目间有些疲惫。   “皇上——”南陵太守还欲再说,却被他的同僚好友拉走了。   出了门,走远了还能听到南陵太守的同僚好友劝他,“知道你对南昭国痛恨非常且立功心切,但战场上的事,你懂吗?皇上说议和必有其道理,咱们做臣子的照做便是……”   衙门内,除了景熙帝和伺候的魏大志之外,下面还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穿着甲胄的少年郎。   众将士隐约猜出来景熙帝留下少年郎,是想给他开小灶,所以在经过少年时,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哪。   顺宁侯拍了拍他的肩,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好小子’才出去了。   景熙帝没理会群臣的小心思,而是凝眉思索。攻下白雅镇后,他便命令先锋部队就地修整。然后开始综合各种信息,思索了两天之后,通过一些并不明显的迹象,便知这场战役结束的时机已经到来。   “知道朕为什么下令不再继续进攻南昭,而是选择接受南昭的求和吗?”景熙帝凝视着底下的少年将军——单执。   这是他打算重点培养的将领,他打仗很有灵性,走的是奇正相合之道,不会过于死板,也不会太过剑走偏锋。   最重要的是,他才二十二岁,有很大的可能性能成长为一名名将,乃至统领全军的将领。   可以说,大周以武得天下,并不缺武将。但是,军队的传承很重要。他以及他们那一辈的是很会打仗,最年轻的将帅都有三十多了,再往上,要么就是年纪大了,要么就是已经不在了。一旦发现好苗子,该培养就得培养,不能让军事人才出现断层。   单执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末将大概明白一些。”   “说说看。”   单执说道,“首先,冬天确实不适合用兵。但是,因为南昭的出尔反尔,让士兵们积攒了一肚子怒气,皇上您御驾亲征也很大地鼓舞了士气,让南征军在开战之时,就势如破竹。其次,军粮及时后勤保障充足。国内上下一心,战场上将士用命。还有马鞍和马蹄铁让他们在丛林作战时比南昭有优秀,缩短了客场作战的差距。我们才能占领白雅镇,陈兵望荆,威逼南昭国都。”   景熙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俗话说,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别看如今征南军仍旧气势如虹,其实征南军长时间的战斗,已经很疲惫。皇上御驾出征之前,他们已经和南昭战斗多时,后面两国议和时,只得到了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紧接着又继续战斗,相当于没有换防。”   “有句话叫哀兵必胜。大周若是打灭国战的话,南昭上下必定齐心抵御大周。大周再往前推进,会变得越来越困难。换句话说,大周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取胜。而且,这样的情况下,征南军很容易败北,一旦如此,对我军士气的打击会很大。倒不如接受南昭求和,从它身上再割点肉,然后退守关宁谷消化我们取得的胜利果实。”   如今南昭国内对招惹了大周的塔木咒骂不已,国内舆论一致认定了他是罪人。听说南昭老国王被气得卧床不起。若他们再步步进逼打灭国战,南昭国人的仇恨对象必将转移到他们大周将士身上。士气此消彼涨,于我军不利。   “你能看到这些,很好。”景熙帝赞赏道,他开始教他,“其实,我们大周能现在能取得如此战果,得益于几个方面。你刚才所说的,军粮充足将士用命是一个方面。第二点便是食盐。”   说到食盐,严琅带精锐部队去了东海,并且通过晒盐法得到了一批洁白无暇的新盐,味道也没有卤盐自带的那股子苦味。严琅的来信中写道,白花花的盐,就堆在盐池里。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叫人心驰神往了。   第一批食盐被他征用了。他用食盐这个硬通货通过远交近攻的策略,交好南昭的邻居娜琪国。此时食盐是硬通货,比黄金白银还管用,深受娜琪国的喜爱。于是娜琪国答应了和大周合作,帮忙敲边鼓,从中牵扯了南昭国一部分的兵力。   单执这才知道,原来战场之外,皇上还做了这么多事。   景熙帝笑笑,所站位置不同,所见也不同。   “前面朕所提到的这几点都是大周的优势,但这些优势确实在慢慢地消退。比如士气的此消彼涨。还有娜琪国那边,据负责那边交易沟通的大臣说,娜琪国目前的态度不如之前积极,有点推脱的意思了。由此可见,娜琪国或许已经改变了立场。再有就是与大周相邻的几个大国,东边的韩丹还算安分,西边的大食,和北的匈奴,确实有点蠢蠢欲动了。还有就是军粮,别看姚昇一直运粮前来,同时,我们这边采取了以战养战的方式,才让南征军看起来不缺粮的。但是若是大食和匈奴一动,以目前大周的国力不足以支持三线同时开战。”景熙帝很理智,也很清醒。   话说到这,单执也明白了,是时候打住,退守关宁谷,然后消耗所得战果了。若是再继续打下去,有可能被另外两国渔翁得利,这便有些得不偿失了。倒不如温水煮青蛙,日后南昭若是敢动弹一下,就找借口又割它一块肉,慢慢来。   退守关宁谷是因为白雅镇没有险要关卡可守,且白雅镇离南昭的都城太近了,时刻刺激着南昭上下的神经,不如退到关宁谷,慢慢消化所得。   这么一退,相当于将打下来的领土中的三分之一归还南昭,但需要他们拿粮食或者金银来赎。   “末将——”一时间,单执的喉头紧绷,他此时胸中激荡,满满都是对景熙的敬重和佩服及爱戴之情。   景熙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单执出去后,景熙帝眺望京城的方向。   说起来,最大的功臣应该是她。如果没有她所提供的帮助,这场仗会打得比现在更艰难,取得的成果肯定也没有现在大。   是时候回去了,期限已至,可缓缓归矣。   是夜,三清观   “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沈繁花被摇醒,她一晚上都保持着警醒,一听到有动静便立即睁开眼。   她看到一脸焦急之色的红芍,心便是一紧,“出什么事了?”   “高路表少爷不小心将昭仪娘娘给撞倒了。”   “什么?!”沈繁花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丫环鱼贯而入,有人伺候她穿衣,有人给她拧了一条帕子,红芍则在一旁说明事情的经过。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繁花问。   “一更天了。”红芍答道。   “这个时候两个人怎么还没睡?”沈繁花冷笑,别的不看,就看这时间,就知道这必是个局无疑了。   “高路表少爷那边是因为和他一起住的高绪小少爷发烧了,他着急去请观主过来瞧瞧。昭仪娘娘那边,是说她肚子饿了,然后吃了夜宵又觉得撑得慌,就在院子里里外外走一走消食。这不,高路表少爷太着急了,在与紫竹轩交界的转角处将昭仪娘娘狠狠地撞了一把,肚子一下子就磕到护栏上,听说当时就流了一摊子血。” 第五十三章 和离第三十一天。   红芍的话说完, 沈繁花心一沉,想不到日防夜防,还是中招了。这事怪不了高路。别人有心算无心, 逃得了这次, 也难逃下次。   “走,看看去。”   沈繁花穿好衣服, 披上披风,迅速出门往紫竹轩赶去。   沈繁花一边走, 一边梳理脑海中的想法。   会出事, 她隐隐约约有感, 所以一旦发生, 她并不曾感到意外。   原著中,向淑澜的龙胎是在救驾时没了的。   原著且不提了, 就说现在吧。肚子七个月了,她为什么不好好在后宫里呆着,偏要跑到这三清观来祈福?   这事本身就很违和, 说是担心景熙帝,她看不尽然。祈祷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这事能比肚子里的龙胎的安危还重要吗?猪都知道该怎么选了吧。还有她下午的跃跃欲试, 她严重怀疑她早有预谋想碰瓷。   可是为什么?要知道一个活生生的龙子, 无论何时, 价值都是最高的。   原著中, 若她将龙子平安生下来的话, 也能顺利晋升至妃位, 还白赚一个儿子。当然她救了皇帝落了胎, 也挺划算,尊位有了,同时还得了救驾之功, 或许还得加上景熙帝的信任。   两种结果,真不好说哪个更好一点。不,不对,以向淑澜的野心,无论如何她都会选择活生生的皇子才对。除非没有选择。   原著中,向淑澜的胎落了,现实中,她的胎也落了。   两个巧合加起来,就不是巧合了,一定有其必然性。   由此可以推断出一点,那就是龙胎不得不落。   难道是龙胎有问题?她不敢让它生下来,或者,她没办法将它生下来。   可为什么呢?难道龙胎不是景熙帝的?   沈繁花随即否定了这个推测。这个可能性很小,以景熙帝对朝廷对后宫的掌控力,如果向淑澜肚子里的并非龙胎,应该留不到现在才对。   再者景熙帝还在世,向淑澜应该没那个胆子。海王养鱼,就在于让鱼儿们求而不得。向淑澜会与一直吊着他们,和他们暧昧,肯定不会有实质性关系的。   生-生-死-死——她在心里给它们排了一下序。有什么问题是在龙胎一出生就会暴露,落胎却不会的呢?沈繁花使劲地想。   沈繁花一边走一边思考,所以是越走越慢,越走越慢。但是红芍绿倚等人都不催促,而是全部一致地放缓放轻了脚步。   突然,沈繁花眼睛一亮,有了!她想到了!向淑澜的龙胎,要么畸形,要么死胎。   但是,以目前的医疗技术可查看不到畸形,死胎倒是可以。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向淑澜这是废物利用啊。   而且沈繁花突然想到,白天见到向淑澜时,她似乎还用着脂粉?可惜当时她离得太远了,并不很确定。   不过她可以问问高茜和高颜,她俩当时离她很近,如果向淑澜真的用了脂粉,她们应该能闻得到。   白天看到向淑澜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但是太快了,她没抓住,大概就是这个了。绝大多数女人怀孕之后,都不会再涂脂抹粉。她敢说,向淑澜盼个龙子都盼疯了吧,哪里会敢冒着伤害龙子的风险去用脂粉?   除非她不得不用。   沈繁花大胆地猜测,向淑澜肚子里的胎儿,应该早就诊出是死胎了,只不过她一直将它留在肚子里没处理,拖到现在才找到了机会。   死胎,一块烂肉在肚子里呆上几天,能不感染能不有异味?所以她才会用脂粉掩盖气味。   向淑澜果然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以目前的医疗条件,她就不怕这次感染,祸及子宫祸及身体各器官?   她这猜测完全符合向淑澜的性格。   向淑澜这人,既然在原著中能垂帘听政把持朝政,那就说明她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   这样的人一般都很固执,换句话说,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若非确定胎儿真的活不了,她估计是舍不得拿它来陷害人的。   且,原著和现实相结合,高路并非最佳的陷害对象。最佳的陷害对象,应该是景熙帝,像原著那样,利益最大化,最大程度地减轻她的损失。其次便是她沈繁花,偏偏自己对她防备得很,轻易不会往她身边凑。   现在看来,蠢表弟应该是受她连累了。   沈繁花敢肯定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现在她解了谜底,该怎么回敬一下他们的昭仪娘娘呢?   幸亏她做了点准备,现在恰好都能派上了用场!   但是,还差点,于是她叫住红芍,吩咐她如此这般。   红芍一边听一边点头。   “听明白了?那就去吧。”   “是,主子。”红芍躬身下去安排人办事去了。   说话间,沈繁花一行人也来到了紫竹轩。   院子里,高路表弟被向淑澜带来的侍卫制住了。   大舅妈的脸色很难看。没办法,这事若是处理不好,高路就得折在这里了。   高家其余人都在,脸色都不是很好。   观主也来了,正盘坐在院中,闭目,口中不断诵读着经文。   沈繁花没有管他,目光落在一间人声大噪的房间上。那是院子里的正房,烛光大亮,里面传来一阵阵女人的痛呼。   看到她,高路很激动,“姐,我没撞到她,你信我。”   沈繁花看着他,他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眼里有惊慌和焦急,以及被人栽赃的气愤,唯独没有心虚和愧疚。   少年郎经过这小半年的锻炼,不仅将体重减下来了,身手也比之前灵敏很多,他既然说没撞到,那应该就是真的。   “姐相信你,放心吧。你先安静呆着,姐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好吗?”   高路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繁花走近了她大舅妈身边,低声问道,“里面都是她的人?”   “嗯。”大舅妈应了一句,然后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   向淑澜并不信任他们,怎么可能会让外人进屋?希望龙嗣没事吧。   沈繁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或许正常人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向淑澜就不一定了,她是怕暴露吧。   接着,沈繁花又走动了几步,低声问了高茜和高颜她们昨天有没有闻到向淑澜身上有脂粉味?两人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点了点头,还告诉她,向淑澜不止涂脂抹粉了,香味还很浓。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繁花心里就有数了。   沈繁花吩咐道,“去,问问昭仪娘娘需不需要大夫,我这边请来了五个京城医术很好的老大夫。”   白天她做的准备,一是调动了龙禁卫,二是从京中请了四五名医术高明有口皆碑的大夫来。之所以没请太医,是因为宫中必有向淑澜的眼线,而且太医院中,必有向淑澜阵营的太医,她不想打草惊蛇。   另外,她能调动龙禁卫,是因为景熙帝出征前,将半枚令牌给了她,她能调用一半力量。   向淑澜设这个局很高明,但洞悉之后也挺好解,那死胎就是证据。向淑澜必然要处理掉的。拿到证据,一切都将迎刃而解。如今她已令龙禁卫将紫竹轩给围住了,某些人插翅也难飞。   里屋,老嬷嬷正在用特殊的手法按压向淑澜的肚子,努力让肚子里的死胎剥落排出体外。   向淑澜发出阵阵痛呼,真是疼啊。   听到沈繁花的话,向淑澜忍不住尖叫,“滚开,你们都是一伙的,想害我的皇子!”   高家这边的人听了这话都面色发沉。   而沈繁花早就料到她会拒绝,心绪并无波动。   “啧啧,这个时候,昭仪娘娘如何敢用荥阳县主或者高家请来的大夫?”   三清观整片客院的人都被吵醒了,有些人推门出来,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有些只是灯亮,人没有出门。更有胆小的,连点都没敢亮。但是,估计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再者,就是不妨碍他们交头接耳,品头论足。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老嬷嬷的惊呼,“昭仪娘娘,奴婢无能,小皇子他保不住了哇。”   紧接着是向淑澜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我的皇儿,我的皇儿啊。”   “可怜哪。昭仪娘娘那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个小皇子。”   大舅妈闻言,心就是一沉,坏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沉重。   “来人,给本宫打,打死这谋害皇嗣的贼人!我要他给我皇儿赔命!啊——”疼痛让她面部扭曲,向淑澜恶狠狠地道。且让她先收点利息!   声音尖刻,内容残忍。沈繁花掏了掏耳朵。   抓着高路的侍卫将人往长板凳上一推,拿着棍棒就要动手。   “我看谁敢?!”沈繁花一个手势,就有人死死地制住了对方侍卫,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高家其他人都默默地站到她身后去。   “沈繁花,你不要太放肆了!”向淑澜尖叫,她气得不行。   沈繁花反问,“怎么,向淑澜,栽赃陷害之后,还想来个死无对证吗?”   沈繁花一句话直指其要害。到了这会,便是向淑澜愿意退了一步选择私了,她都不愿意。这事就要闹大,不能私了。她那傻表弟沾上了这事,需要完完全全与这事撇清关系,含糊一点都不行。   众人倒吸一口气,京中传言萦阳县主和昭仪娘娘不合,在庆功晚宴上,都敢和昭仪娘娘呛声,关键是呛了声,一点事都没有。他们都以为是夸大其词。   但看看现在,荥阳县主对昭仪娘娘直呼其名,说话也是真不客气。   真是嚣张啊。   向淑澜满是汗水的脸上阴晴不定,知道高家不会束手就擒,却没想到发会展成这样。沈繁花是不是知道什么?她反驳的话一语切中整件事的要害,由不得她不多想。   向淑澜两次尖叫,一直向下用力,终于让她成功地排出了死胎。   在两人交涉的时候,她房间里的心腹都在默默地收拾。   死胎了排出,房间瞬间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他们早有准备,死胎一滑出体内,就被安置到一个封闭的木箱子里。屋里燃烧着浓郁的香料,渐渐掩盖住了方才的腥臭味。   “娘娘,老奴去了。”雪嬷嬷指了指木箱,用口型气声说道。   心腹正在用药水帮她清洗下面。   向淑澜点了点头。   心腹丫环嘱咐雪嬷嬷,“去吧,小心点,别让人看到了。”   “放心。”说完,她提着木箱悄悄从后门出去了。   屋里的事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此时三言两语便能定下,向淑澜更在意的是外面,对于沈繁花她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会懒得和她扯,直接给她扣帽子,“沈繁花,你是想包庇罪人吗?”   沈繁花好整以暇地道,“罪魁祸首不是你吗?我可没有包庇你的意思。”   “哼,伶牙俐齿,本宫不和你废话,来人,给我打!谁敢阻拦,照打无误!”她这次有备而来,带来的侍卫可不少!她就不信高家和沈繁花带的奴仆能抵挡得了她的侍卫。   但她预料中的惨叫声是一点都没有发生。   客院里被吵醒的其他香客察觉到异常,忍不住朝紫竹轩探头,等他们看清了院中的情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瞬间将脑袋给缩回来。   双方对恃,不,应该说,荥阳县主的人将昭仪娘娘的侍卫制得动弹不得。天惹噜,荥阳县主威武。   就在向淑澜心中惊疑不定之时,雪嬷嬷提着箱子匆匆回来了。   “怎么了?”向淑澜的视线落在那口中木箱上。   “外头有人守着,我们出不去。若非奴婢警觉,怕是连人带箱子都被拿住了。”   守株待兔!向淑澜心一沉,难道沈繁花真的什么都知道了?“能看出来是什么人吗?”   雪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给奴婢的感觉,和太极殿那些侍卫差不多。还有,院子里制住咱们侍卫的人,也像——”   龙禁卫!   向淑澜失去理智,气得冲着屋外大喊,“沈繁花,你那些人是不是那人给你的?”   “你猜?”   向淑澜咬碎了银牙,贱人!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雪嬷嬷问。   五斤多散发着异味的死胎,如何隐藏?   向淑澜此刻也头疼无比,外有龙禁卫,院子里还有几位大夫。死胎的情况,有经验的老大夫一看便知。沈繁花出现后,不管是她的语言还是部署,无一不指向她看破了自己的局。   向淑澜感觉到,对方的网正在朝她收紧。   目前对方只是碍于身份有别,沈繁花估计是不想落人话柄,所以没有以下犯上强行闯进来搜查而已。   向淑澜深吸一口,说道,“沈繁花,这次是本宫错了,本宫不小心自己落了龙胎,却因太过伤心和不甘心而诬陷高路小少爷。本宫在此和你们道个歉,现在,你们可以散去了吗?本宫累了,要休息了。”   向淑澜感到满心的憋屈。但此事到此为止,如果再深挖,不知会挖出什么,这一局,是她败了。   众人惊,怎么回事?局势怎么突然反转了?还有向昭仪,莫不是吃错药了,前面还喊打喊杀的,这会却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还了高家小少爷清白。   闻言,高家众人狠狠地松了口气。终于将高路摘出来了,对这个结果,他们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如何决定,还要看沈繁花的。   高家人惊奇地想,他们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个外甥女|表姐|表妹如此厉害?今晚真是多亏了她了,不然,他们高家接下来得面对一番狂风暴雨的打击。   向淑澜,真是能屈能伸啊。   对于向淑澜如此爽快地认输,沈繁花并不意外。   “昭仪娘娘,突然心生悔过,真是令人吃惊啊。但是,有些事,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所以,别急啊,她拿出那么多底牌,可不是为了一个平局的。 第五十四章 和离第三十二天。   “沈繁花, 你别欺人太甚了!”   向淑澜气得下半身都将近失去知觉了。她低头,舍弃了脸面,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换回来的竟是沈繁花的不依不饶?   沈繁花翻了个白眼, “听说过先撩者贱吗?你先出手算计的人,后面别人怎么还击都不为过。你开的头, 但怎么结束就不是由你说了算了。”   向淑澜心一沉,她扬声问道, “外面高家人何在?你们也决意要和本宫做对吗?”   高家人对视了一眼, 最后他们都看向高明, 高明大声回道, “我们和萦阳县主同进退。”   “好,你们很好。”向淑澜心里恨得不行,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她要亲自送这些小贱人归天!   “沈繁花, 你欲如何”她死死地咬着牙根,仅剩的理智提醒着她, 她的危机尚未解除。   “我已经派人去请大长公主了。这件事的是非对错, 总得有个公正人来判定。不能你说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的, 必须要有个官方的说法。还有就是你此举对高路名誉的伤害, 以及对高家声誉的伤害, 你不会以为凭你一句轻飘飘毫无诚意的道歉, 就一笔勾销了吧?”沈繁花很干脆就说了,即使她不说,估计也瞒不过向淑澜的。   向淑澜猜得没错。她虽然手持半炔龙禁令, 却不会以下犯上,强行闯入搜查。她不行,不是还有大长公主吗?   从她踏入紫竹轩至今,时辰已经过去了近个多时辰。便是向淑澜知道了又如何,不管她现在是派人去拦还是派人回向府,都来不及了。而且从她堪破这局开始,她在三清观前后门都派了人做拦截之用,若是就这样,还能被她钻了空子,只能说她命不该绝。   向淑澜脸色阴沉无比,大长公主一来,指定要将这事查个底朝天的,如果他们消掉证据,清理完了收尾,又何惧之有呢?偏偏……   就在这时,她的心腹上前低声道,“娘娘,之前奴婢看情势不对,已经让人回去通知老爷太太了。”   闻言,向淑澜眼睛一亮,“做得好!”如果她爹娘来了,完全可以带着人将她抢回向府,还是名正言顺的。   现在能不能扳回一局,就看大长公主和她爹娘谁来得快了。   得知了这一点,向淑澜没有再说话。她要养精蓄锐。她打算睡一下,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不过她交待了让她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过,必须要叫醒她。   正屋没动静了,沈繁花也懒得去琢磨向淑澜心里在想什么,该做的她都做了,结果如何,看天意吧。   高绪小朋友在她请来的五位大夫中最擅儿科的大夫的治疗下已经退去高热,肉嘟嘟的两颊还残存着因为高热而起的红晕,但整个人已经睡了过去。   沈繁花没有去睡。从京城到三清观,他们坐着马车一来一回是五个时辰。但她派去接大长公主的人回去时骑马,来时大长公主必定是坐马车的,她来时应该会赶路。这样,一来一回,她估计两个多时辰应该够了。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顶多再有一两个时辰大长公主就应该到了。   所以她就不打算去睡了,再者,她也挺担心若她去睡了,向淑澜再出什么幺蛾子,她的人应对不了。   高路她也没让他走,他毕竟身为纠纷当事者之一,离开不好。   经过这遭,他身心疲惫,沈繁花只让人搬了一张榻子来,让他到上面躺一躺。   大舅妈也留下了,这事说到底,还是高路惹出来的,哪能那么心安理得地交给外甥女呢?即使帮不上什么忙,她留下来陪着总好过让人一小姑娘独自支撑。   除她之外,她还将大儿子高明留下了,其余人都被赶去歇息了,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睡得着。   沈繁花这边人已经很快了,向淑澜这边人也不慢。   沈繁花只让人告诉大长公主向淑澜的龙胎出了问题,让她赶紧赶到三清观来。   这大半夜的,她的人能见到大长公主,真的是她的面子大了。   事情如实告知后,总不能一个劲地催促,是快是慢,就看大长公主自己了。   大长公主出行的速度比她平时快上两三成,这已算是很重视沈繁花的表现了。   但向家那边不一样,向淑澜派回去的人拍开门,事关昭仪娘娘,来人第一时间见到了向老爷,   向振元一听,便知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当下就立即行动起来了,半点不拖泥带水。   “快,快——”   京城外通往三清观的官道上,向振元催促着赶马车的人快点,完全不顾自己一把老骨头和老伴被颠得七荤八素的难受,他一心只想快点赶到三清观。   他此次带去的人不少,近三百汉子都是好手,加上这速度一快,在这寂静的夜里,动静就大得不行。   专心致志赶路的他们,加上深夜可视度不高,并不知道在另一条岔路上,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小队静静伫立在暗处看着他们飞奔而去,如同赶着去投胎。   为首之人问,“可弄清楚了是何方势力?”   “回爷的话,如果属下没看错的话,那些人应该是向府的人马。”   为首之人思索了片刻,道,“跟上去!”   “喏!”   三清观,紫竹轩   沈繁花的人匆匆从外面赶回来,“主子,不好了,我们去请大长公主的人还没回来,但是向府的人来了,来得好快!”   确实很快,沈繁花连忙问,“你在山门,能看到或者听到有人朝这边赶来吗?”   来人摇头。   沈繁花拧眉,这下要糟了。向淑澜竟然在她层层防备之下,还能提前派人通知向府的人前来。并且向府的人来得比大长公主他们还快,难道真的是命不该绝吗?   大舅妈张嘴想问,却被大儿子高明拉了拉衣袖,她看过去时,他冲她摇了摇头。   她们说话间,便听到一阵纷乱地脚步声朝这边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沈繁花朝声源处看去,火光的照耀下,她看清楚了,来的一行人约摸有两三百号人,个个膀圆腰粗,一看就是有点拳脚的练家子,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向振元夫妇。   向淑澜的人趁机冲了出来,“老爷太太,你们终于来了,快救救昭仪娘娘吧,再拖下去,昭仪娘娘命都要没了。”   “你们娘娘在哪,快带我们去看看!”   向振元无视沈繁花,径直走入紫竹轩内。   一个龙禁卫绣春刀出鞘,刀尖离他的心脏只有一片指甲盖的距离。   向振元先是吓了一跳,脸一沉,“放肆!”   面对他的斥骂,龙禁卫动也不动,管你是谁,冒犯主子就是不行!尽管荥阳县主只是他们暂时的主子,那也不行。   向振元转向沈繁花,脸色黑得能滴得出水来,“荥阳县主,你这是想谋杀朝廷命官吗?”沈繁花身边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护卫?连他带来的顶尖护卫都没反应过来。难怪女儿斗不过她。   “还有,此地何时成了荥阳县主你的禁地,我等连出入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向大人见谅。”沈繁花慢悠悠地道,“放行!”   沈繁花一声令下,龙禁卫才将绣春刀移开。   沈繁花看着向振元夫妇朝里走走,随从还抬着一顶软轿。她的视线落在软轿上,若有所思。   向淑澜此刻见到她爹娘,简直喜极而泣,此时是她最脆弱的时刻,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什么都不必多说,先离开此地!”向振元道。   向淑澜点头,“咱们是得快点,沈繁花让人去请了大长公主,估计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向振元闻言,脸瞬间黑了,这手段太狠辣了。要是他们没有提前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向淑澜的人开始麻利地往轿子上塞行李,这些都是雪嬷嬷吩咐收拾的,都是很紧要的东西。   趁这会,向淑澜也交待了一些必须要交待清楚的事。   没多久,便收拾好了,向淑澜坐轿,一行人往外走去,然后,在院门口又被拦下了。   “大胆!昭仪娘娘小产伤了身子,现在需要立即赶回京城接受治疗!你们一再阻拦,若昭仪娘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向振元不禁气道,他已经知道此时拦着他的是龙禁卫了,偏偏他们听令于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可恨!   龙禁卫依旧不为所动。   向振元只得转过来和沈繁花打交道,“沈繁花,你有完没完?”   沈繁花道,“抱歉,今晚之事,我怀疑向淑澜向昭仪谋害皇嗣,嫁祸他人!你们做为亲人,看望她可以,给她请大夫也可以,但是她不能离开此地,一切等大长公主来了再说。”   “疯言疯语,胡说八道!”向振元指着她的鼻子骂,“今晚的事我已了解清楚了,该道歉我们也道歉了。剩下的,我们自会向皇上请罪。你没资格给人定罪。还有,这里不是公堂,要告你便告,我们随时等候传召,现在,给我让开!”   诶呀,拖字诀被识破了。和官场老油子打交道就这点不好,不好糊弄。   沈繁花甩了甩袖子,反问道,“如果我不让呢?”   向振元冷嗤,“沈繁花,你别忘了君臣有别,难道你想以下犯上吗?”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沈繁花不想退,又不得不退。   正如他责问的那样,向淑澜是妃嫔,是九嫔之首的昭仪,而她国公之女荥阳县主,自称却是臣女。   她同时也知道,她这一退,绝对是让向淑澜和向家逃过一劫,逃出生天的。以后要想再抓住他们的把柄,恐怕会更艰难。   大长公主他们来得太晚了。   只能说,天意如此。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第五十五章 和离第三十三天。   听到熟悉的嗓音, 沈繁花先是眼睛一亮。她连忙朝声源处看去,心里想着,不可能吧?他应该还在千里之外才对啊。   这会已经是四更天, 要慢慢天亮了, 天边也有了些许光线。   那人逆着光站在不远处,五官不甚至清晰却足以辨认, 是他,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沈繁花提着裙子朝他跑了过去, “皇上!”   轿子里的向淑澜听到那声音的第一时间, 浑身一震, “快, 轿子放下,扶本宫出去!”   向振元先是不敢置信, 待沈繁花叫破对方身份,从而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南昭克定了?皇上从陵南回来了?而且皇上竟然第一时间赶到三清观看望沈繁花吗?   向振元却不知道皇上是被他引来的。不得不说,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向振元看着从轿子里出来的女儿,很想认定皇上是为他女儿来的, 但沈繁花手中的龙禁卫, 他再怎么会幻想也不能无视了这一事实啊。   沈繁花冲到景熙帝跟前, 想抱又不敢抱。   景熙帝用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 垂眸仔细看她, “一宿没睡?”   沈繁花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都能看出来, 那么明显吗?她不会出现黑眼圈了吧?   “嗯,发生了点事……”   不待他们继续往下说,向淑澜疾步走来, 泪眼斑斓,“皇上,您可算回来了,臣妾不小心将咱们的皇儿弄没了,呜呜呜——”   得,先解决事情再好好叙旧吧。沈繁花向前一步,在景熙帝旁边站定,准备看向淑澜演戏。   如此一来,两人变成了肩并肩地站着。   向淑澜:……,好气,快哭不下去了!   向淑澜这哭诉倒是识趣,没有攀扯他人。   沈繁花多少都能猜到点她的心思,估计她是想勾起皇上的怜惜之情,想让皇上看在她已经承认错误,且失去了皇子这么可怜的份上,不要再深究,也不要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了。   这时向振元也收拾好心情来到跟前,他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昭仪娘娘刚小产,身体和精神都遭受很大的打击,臣请求接她回向府小住几日。”   他心想,只要皇上一应下,他们立即就启程。皇上向来宽容,应该会应下的……吧?   景熙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看向沈繁花,如果他刚才没看错,他们双方应该是发生争执了,小丫头似乎还罕见地落入下风?   沈繁花很满意他的表现,没有偏听偏信。   你这样好,等小姐姐给你报你之前在原著里被欺骗的仇啊。   她清了清嗓音,说道,“向大人言之有理,昭仪娘娘小产至今都未看过大夫呢,不如先让几位大夫给她瞧一瞧,免得回去的路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被向振元粗爆地打断,“萦阳县主,性命攸关,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沈繁花挑眉,她这分明是关心啊,哪里胡搅蛮缠了?你这才是无理取闹吧?   景熙帝皱眉,这话他不爱听,他也觉得她的话没毛病。   向振元也察觉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皇上,你有所不知,昭仪娘娘和荥阳县主不合,臣实在不敢用她请来的大夫啊。”   “不敢用她请来的大夫,那便用朕带回来的军医如何?”   沈繁花扭过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真是神助攻。   向振元嘴巴张了张,不,他也不想用军医。   “咳咳,谢谢皇上和荥阳县主的好意,不过我爹娘过来时是带了大夫的。”一旁的向淑澜不得不出声。   向振元连忙道,“对对,大夫微臣特意带了两位呢。”   向淑澜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继续说道,“皇上刚回,和荥阳县主好久不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臣妾等人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说着,她还行了个福礼。   沈繁花看着她,似笑非笑,为了能顺利脱困,她也是拼了。   景熙帝没有说话,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大舅妈狐疑地看着景熙帝和自家外甥女,高家的小辈则是懵懂又好奇。   就在这时,前排的一个轿夫发出一声唉呀的痛呼,然后忍不住跪倒在地。如此一来,轿子倾倒,导致放在轿中装殓死胎的木箱子滚了出来。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木箱子上面的小锁竟然被磕坏了,箱口一开,里面滚出来一个用明黄色布料包裹着的物体。   眼神好的,还能看到明黄色布料上东一块西一块地被某种液体浸润。   随着物体的滚落,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开来,那是一种香料和腥臭味混合的味道。   向淑澜脸色大变,她一把甩开了沈繁花的手,整个人朝那个木箱子扑了过去,“皇儿!”   向振元感到一阵眩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天要亡我!   沈繁花也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朝景熙帝那边靠了过去。   景熙帝挟住了她的胳膊,“别怕!”   “这是什么味?”也太恶心难闻了吧?   这道声音充满了女性的威仪,沈繁花扭过身朝后看去,才发现,原来是迟来的大长公主终于到了。   大长公主看到站在沈繁花旁边的景熙帝,太意外了,“皇帝回来了?”   “嗯。刚想入城,却在城外遇到向尚书带着两三百名兵勇在夜里疾驰,朕担心有什么大事发生,就跟了上去。”景熙帝略解释了一下,估计是怕大长公主误会。   大长公主了然,也知道目前不是叙话的时候,她将目光落回院中。   “这到底是什么味?”   大长公主身边的秋嬷嬷惊疑不定地道,“像是死胎的味道。”   然后她欲言又止,刚流的胎没有那么浓的味啊。   “还有什么,你就直说了罢。”秋嬷嬷这表情分明是不吐不快,都是陪在她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说句话而已,用不着这般小心翼翼。   直说就直说!秋嬷嬷一挺腰,便说道,“这是死胎的味道,但是刚流的胎没有那么浓的味,从这味道判断,这死胎起码死了三天以上了。”   沈繁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宫中出来的老嬷嬷,就是见多识广。   呕——   闻言,不少人吐了。   胎儿都死了三天了,还不入土为安,这都什么人哪。咦,不对,不是昨晚刚流的吗?怎么就死了三天了?   一时间,众人迷糊了。   嬷嬷在说的时候,向淑澜抱着婴儿的尸体一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的。   “其实臣妾前些日子就感到肚子不舒服了。罗太医看了,也说不太好,建议臣妾……”说到这,向淑澜哽咽了一下,“可是,这是臣妾和皇上的骨肉啊,臣妾不忍心。此次来三清观,也是听闻三清观灵验,心中存了念想,臣妾想来替皇上以及腹中的皇儿求个平安。晚上的时候,臣妾吃多了宵夜,在散步消停时,高路小少爷横冲直撞的。他没碰到臣妾,但确实将臣妾吓了一跳。臣妾不小心就磕到了栏杆上,当时就流了很多血,肚子也是一阵阵巨痛。当时臣妾便有预感,臣妾的皇儿保不住了,但是臣妾不甘心啊,心里想,若非此番惊吓,或许皇儿还能好好地在臣妾的肚子呢?”   “后来雪嬷嬷告诉臣妾,臣妾排出来的是死胎,而且估计早就死在了臣妾肚子里了,再不排出,估计会一尸两命。臣妾闻言一阵后怕。臣妾当时就知道自己错怪了高路小少爷,然后也坦诚认了错了,这点大家都可以做证的。”说着,向淑澜泪眼朦胧地看着大伙儿。   好一个张冠李戴!向淑澜认错明明是在发现有龙禁卫在,死胎没法私下里偷偷掩埋之后,这会倒说成是她良心发现了。   这段话逻辑满分,将一个恶意满满的设局,说成了临时起意。这极大地挽回了她的形象,让人心生同情,觉得她不过是为一个为子疯狂的母亲罢了。而且还良知未抿。   沈繁花对向淑澜也是佩服,都到了这一步了,她还在努力自救,这毅力这韧性,真是鲜有人及。   但是没有关系,向淑澜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她这人最喜欢扒皮了。   沈繁花指着向淑澜道,“你说谎!你陷害高路绝对不临时起意,而是处心机虑。我和高家不能因为你陷害未遂,就能将这事当作没发生过。皇上,请您做主!”   到了这里,景熙帝听明白了,向淑澜利用肚子里的死胎陷害高路,而那丫头,想要扒她的皮。   “本宫没有!”向淑澜大声否认。   沈繁花问,“孕妇不能涂脂抹粉,这些常识昭仪娘娘应该不会不懂吧?为什么昭仪娘娘最近却大量地使用胭脂水粉呢?”   向淑澜沉默了一下回道,“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本宫爱美。”   “还有,昭仪娘近来一直在喝药吧?”沈繁花又问。   一块烂肉在肚子里呆上几天,能不感染?感染了就得喝药,她就不信向淑澜不惜命。   “我一直有在喝保胎药。”向淑澜坦然道。   这心理素质确实还可以,莫怪乎能以一介女流这身登顶。   “是保胎药,还是清热排毒药?”沈繁花诘问她。   向淑澜瞳孔一缩,“当然是保胎药了!”   她身边有个懂得药理的心腹,保胎药减去几味就是清热解毒药剂,她不信沈繁花能查得出来!   “是吗?那就让人去将药渣取来看看咱们昭仪娘娘喝的究竟是保胎药还是清热排毒药呢。”沈繁花一声令下,自有人前去搜查。好不容易将人逼到了这份上,她是决计不会心慈手软的。   皇上和大长公主对此也并无异议。   向淑澜的心腹丫环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那些挑出来的干药材连同药渣她都倒进了灶肚里,尚未来得及处理。一旦被搜出来,就完了。   向淑澜看到丫环的神色,也是脸色一变。   经过军医和京城的五位大夫辨认,很快地还原了真相。   昭仪娘娘喝的是清热排毒刘,这副青热排毒剂若是加上灶肚里干燥的药材,便是一副保胎药。   这副清热排毒药若想效果好,还必须加入一味特殊的药引——人血!   从她的随行人员里找出来一个手腕绑着白绸布的宫女,扯开那白绸布,便可看那一道道新旧交加的刀疤。   沈繁花总结道,“你早就知道你肚子里的是死胎了,但你就是拖着不处理,想挖个坑陷害你看不顺眼的人。但是一个死胎呆在母体里,会让你身有异味,会让你生病发热。所以你这些天得用大量的胭脂水粉来掩盖那股腥臭味,还得喝清热排毒之药,来保你的小命。”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她如此丧心病狂。   想象力丰富的,更是干呕不停。   “罪证确凿,向淑澜你还有何话可说?”景熙帝问。   “臣妾无话可说。”   到了这一步,向振元腿都软了,完了完了。   “我自认此局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向淑澜问沈繁花,她这会只想死也要死个明白。   沈繁花摇头,“燕过留痕,没什么天衣无缝的局,而且你太急躁了,留下了很多马脚。”   向淑澜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她。   沈繁花伸出自己的指甲瞧了瞧,问,“以上说的那两条还不够吗?”那么明显的马脚。   不够。   沈繁花比了比,发现自己该剪指甲了,“我只问你,如果你的胎儿没问题,你会在这时候出宫吗?”   向淑澜一呆,不会。   那不就行了,最大的破绽就是这个了。   向淑澜瞬间麻木了,她真的尽力了,奈何对手太聪明。   景熙帝只片刻,便决定下来对她以及向家的处置,“向氏淑澜,心思恶毒,陷害忠良,不堪为妃,今贬为庶人,即日起,迁入皇觉寺修行。另,工部尚书向振元教女无方,撤去尚书之职,闭门思过。”   琥珀珠内   许锴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哎呀,这出戏看得我满头大汗,如今方知道后宫的女人那么恐怖,真他娘阴险啊,简直杀人于无形。”不比他们打仗轻松。   沈聿道,“阴险?你儿子喜欢的就是她这种阴险美人。若非她一心进宫,搞不好她就成为你们许家的儿媳了呢。”   许锴呵呵傻笑,心里却对许君哲臭骂不已:垃圾儿子,又害他被沈家父子挤兑。   陈家老祖乐呵呵地道,“向家这女儿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老沈,若非你女儿,恐怕这次还得让向家逃过一劫。”   沈清点了点头,“向家算完了,向淑澜进了皇觉寺,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   就在这时,田曹官的声音响了起来,“黄泉2348号列车准备发车,单回,出来!拿上票号去排队吧!”   一束光落在一个灵体上,灵体一点黑色都无,甚至还可以看出来周身隐隐有莹光。   “单执的命运已经改变,老单头,你可以放心了,安心去吧。”   “要去投胎了,真好。”   十七层所有或多或少还沾有一些污垢的灵体让出一条路来,欢送它。   景熙帝没有看错,单执确实是天赐将才。若给他适合的成长环境,日后他会成长为一名绝世名将。   但是前世,因为陈安和的原因,单执因其能被其心腹所嫉妒并陷害,后来单执于九死一生之后出走大周,前往大食国,后改名换姓,成为大食国一员大将,为其效命,东征西讨。   大周在向淑澜垂帘期间,大周势弱,为三国所侵,单执便是当时大食国派出的领军大帅,也因此造下许多杀孽。   如今单执受景熙帝赏识,以后都会留在大周。算是拨乱反正,他的命运也自此改变了。 第五十六章 和离第三十四天。   处理完这些事, 大概五更天左右,天还是很黑。   景熙帝、沈繁花、大长公主、高家大舅妈好容易坐下来喝口水。其他人都清场了。   沈繁花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间点, 赶路回京城也太早了。况且沈繁花看景熙帝他们一路风尘的样子, 怕是赶了好几天的路。这三清观空余的客户并不多,想安排人休息都不方便。   “皇上, 沈家在山脚下有一座二进的小宅子,不如您去那儿歇个脚, 吃顿热乎的再回京吧?”沈繁花提议, 谁家男人谁心疼, 打了两个来月的仗, 还赶了几天的路,人看着都累瘦了。   景熙帝点了点头, “也好。”如果不调转马头,他此刻都回到宫中了。   沈繁花先让人迅速下山安排一番,烧热水弄吃食等等, 让他们先准备。稍晚,她就陪景熙帝一块儿下去, 如今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可不耐烦住道观了。   大舅妈是过来人, 一眼就看出景熙帝和沈繁花两人之间的氛围亲昵又自然。   大舅妈趁机将她拉到一旁, “花啊, 你和皇上?”   沈繁花抿嘴笑了笑, “舅妈, 你回去问问外祖母就知道了。”   大舅妈一听,便知这两人要么就是没什么,若是有什么, 那也是过了明路了。   这样的话她就放心了。加上她观外甥女并非被强迫,她也就不管了。   大舅妈想了想,说道,“大舅妈一会让人将马车牵出来候在山脚下,那间宅子留给你安排。”这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没心思继续呆着了,只想等天一亮,赶紧将孩子们安全带回家,再和男人们商量一下昨晚的事。再者,皇上带着那么多人,外甥女那间宅子肯定住不下的。多一间宅子,也更方便他们。   沈繁花还没来得及应下,大长公主就走了出来,“高大夫人,你家那宅子先腾出来给本宫吧,麻烦了。连夜折腾,本宫也乏了,想歇歇脚。”   大舅妈受宠若惊,她朝外甥女看了一眼,看到她点头之后,连忙道,“不麻烦,臣妇荣幸至极。这是是钥匙,宅子就先交给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伸手接过。   她这当人姐姐的,也是操碎了心。   今晚那些大臣必会收到皇帝归来的风声,翌日定然会乌拉拉一片前来迎驾。   届时,两人孤男寡女共住一宅子,定会有些流言传出的。她住旁边的宅子,既不会打扰两人,也能挡住那些疯言疯语。   这两人,一见面,她都能感到一股干柴烈火的灼热感。两人在处理向氏父女的时候表现还好,这会正事处理完了,两人明显都有些不在状态。   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另一个呢,沉默着,明显心不在焉。   “走,走,赶紧走,看着就心烦。”大长公主大手一挥,将他们赶下山了,后面的事她自会看着处理。   这两人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相携下山了。   看着两人的背景,大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冤孽啊!罢了罢了,就先这么招着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先前他鲜入后宫一事,她也略有耳闻,总不能让她这弟弟一直委屈着吧。   大舅妈去让孩子们收拾,告诉他们天一亮,他们就打道回府。   “表姐不走吗?”高路所在的厢房刚好看到他表姐和皇上往山下走。   大舅妈点了点他的脑袋,“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你还想管你表姐啊?”   等天一亮,一个个都被她塞上马车带回了城里。   且说沈繁花和景熙帝两人在火把的照耀下,不紧不慢地下了山。而她交待的事,宅子里的管事已经准备妥当了。   也是宅子里的管事会做事,前一晚就杀了好些鸡鸭熬了一锅高汤,又醒了两盆面,调好点心馅料,都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灶房里的师傅也没整什么花头,先给他们上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   汤是熬了一晚的老母鸡汤,面切得不厚不薄,很有嚼劲,配上青青绿绿的蔬菜,厨房还熬了一碗肉臊做浇头,咸香辣俱全。   沈繁花只吃了一碗就放下筷子,托着香腮看他,却没有出声打扰他用饭。   景熙帝则足足喝了三碗,连汤带面,才放下碗筷。   这时,大海走了进来,“皇上,香汤备好了,需要沐浴一番吗?”   “嗯。”   “皇上,这换洗的衣服奴婢放哪?”大海踌躇地问道。   魏大志人有点不舒服,景熙帝让他下去休息了,所以目前在御前伺候的是他的大徒弟大海。   沈繁花没让人另外收拾大厢房,大海一时间犯了难。   若是魏大志在,这会指定和红芍绿倚一起心照不宣地只将主卧收拾出来,将两人的私人用品放了进去。   沈繁花笑着说,“交给我吧,我给放屋里好了。”   景熙帝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沈繁花也看向他。   几番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景熙帝点了点头,“听你们沈主子的。”   “朕先去沐浴,你要困了就先小憩片刻,别累着自己。”毕竟一会若是拉开战端,自己要起女人来,可是需要很久的,她估计也睡不上了。   这时,沈繁花尚不明其意。   景熙帝笑笑,没再多说,而是转身就去了耳房。   和景熙帝的大清洗不同,沈繁花略冲洗一番,便穿着亵衣亵裤躲回了床榻里。   她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诶呀,共处一室,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的,对吧?毕竟他某些时候挺老古板的,之前好几次,他们差点直达本垒,都叫他硬生生叫停了。   所以,莫慌!   万一真要发生什么,她躺平就好。   突然间,沈繁花想起了后世的一个段子。   我有一个硬邦邦的想法,和一个黏糊糊的建议。还有一个湿哒哒的过程,和一个软绵绵的结局。真想抱着你的破折号,摸着你的冒号,亲抚你的句号。举着我的感叹号,穿过的你小括号,在里面留下一串省略号(资料来自百度)。   想到这,沈繁花噗嗤一笑。   “笑什么?”景熙帝在隔壁间听到她的笑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她抿嘴摇了摇头,坚决不能让他知道她在脑海里开车了。   说话间,她听到连通耳房的门吱呀一声被开的声音。   沈繁花不由得朝他看了过去,然后就是一呆。   景熙帝上半身打着赤膊,下半身长一条白色丝质长裤,由相连的耳房出来转入卧室。   这会,外面已经大亮,太阳都出来了,是一个晴天。   他进来的时候,太阳光线正照在他身上,在光与影的作用下,她看到那物隐隐抬头,最要命的是,它在里面随着他走路的动作甩来甩去!   沈繁花捂着嘴,好大,光看轮廓,便知它很壮观!   幸亏卧房里只有她一个,丫环都被她打发出去了。   “发什么呆?”景熙帝并不知道自己走光了,他正要转身关门。   “别,您站住,门放着我来!”他这一转身,岂不是要被耳房的人看光了?   沈繁花连忙说,然后连忙赤着玉足下了榻去关耳房的门。   景熙帝有些不解,还是听话地没动。   沈繁花关好门,护好食,看到他的长发还滴着水,便拉着他到一旁的长炕坐下,自己去取了一条干爽的帕子,站在他身后给他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她细心地擦拭着,他的发质偏硬,粗粗的一根,如果是短发,肯定扎手。   他用的是桂花头油,和她同款。擦拭间,淡淡的桂花香味弥漫于两人之间。   “今天幸亏您回来了,不然,人家差点就被欺负死了。”   沈繁花一边擦拭,一边和他撒娇。反正她的宗旨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说出来让他心疼。   景熙帝低低地笑着,没看到她被欺负,就看到她差点把敌人伸出来的爪子给薅秃了。   他这反应让她噘嘴,肯定是在嘲笑她,可恶!   景熙帝往头发上摸了摸,“手累了吧?擦到这个程度也可以了。”   沈繁花拒绝,“不行!再擦一会。”说着,她又换了一条干爽的帕子。发根一定要擦干,发尾半干都没什么,发根不干以后老了要头痛的。   又过了一会,沈繁花满意地将手中有点湿气的帕子往旁边一扔,“好了。”   她话音一落,不知道景熙帝怎么办到的,她一下子就落到了他怀里,被吓了一跳的她忍不住惊呼一声,等发现自己被他牢牢抱住之后,忍不住捶了他的胸口两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丫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她就是懂了。   “赵叔叔,和你,永远不后悔。”沈繁花述说着她心意不改。其实心里都急死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刹车的话,就不是熄火的问题了,要爆炸了亲!   他俯身,轻轻地靠近她。   沈繁花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不闪不避。   两人气息渐渐交融,他擒住她的红唇,辗转吮吸。   两人唇舌交缠间,景熙帝抱着她起身,缓步走向那雕花大床,两人上了床榻之后。   撕扯之间,两人衣物尽去。   接着他随手一扯,纱帐垂了下来,两人自成一个世界,隔绝了外界。   ……   俗话说,男人有三宝,天赋异禀,熟能生巧,你好我好。   这是一段爱情的旋律,刚柔并济,并驾齐驱。   于沈繁花而言,就如同在天上飞了一圈,不负期待。   又如海中小船,惊涛拍岸,一浪接一浪,永不平息。   宅子内,全是景熙帝的人,他们一丝不苟地站在特定的位置,或者在巡逻。   完了之后,沈繁花手都哆嗦了。   景熙帝在她边上,亲了亲她的鬓发,笑道,“出征前,朕说过,等败了南昭,朕亲自奖励你。你对这奖励可还满意?”语气亲昵。   沈繁花嗔了他一眼,“满意满意,行了吧?”要是说不满意,是不是他就得来那句‘做到你满意为止’的经典台词了?   说完她都笑了,确实有爽到。   景熙帝餍足地躺平,抱着她,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半趴在他身上。而他的大掌,则在她的雪背腰窝处流连忘返,有时还会忍不住往下掐她那啥一把。   沈繁花隐约感觉到经历了此次战争之后,他似乎变得更霸气了一些。   若无此次战役,她估计他肯定会等到两人举行了仪式之后,才会碰她的。   沈繁花的感觉没错,他的放肆,有战争综合症的原因。   当然,主要还是他喜爱她。或许是这份相互间的喜欢,让他们之间的身体总是情不自禁地相互吸引,既然双方心意不变,那就不必再等下去了。早点和晚点,区别不大。 第五十七章 和离第三十五天。   天刚蒙蒙亮, 高府一行人就赶回城了。   马车行驶得很快,无视一路坑洼前行,近两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被缩短了近半。真的是一路颠簸, 但高家人没一个喊苦喊累的。紧赶慢赶, 终于在辰时初的时候回到府上。   大舅妈一回到,将孩子们都打发回各自的院子, 就将事情和自家男人说了,然后两人一起去了两老的院子。   从大舅妈的话里, 他们都能感觉到昨晚的凶险。特别是高老夫人, 真的是一阵后怕, 虽说结局里, 向家父女落得那下场挺惨,但一想到高路差点就折在她手里了, 便觉得是他们活该。   高家的男人们则想得更多,幸亏外孙女当机立断,也幸好皇上及时回銮, 否则真的会很麻烦。   一旦向淑澜算计成功,等待高家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昨晚不就是吗, 当时向淑澜扬声要打死高路, 那可不是气话, 应该是她当场就想趁机除掉高路。后面再利用此事将高家拖入泥沼中。   若昨晚他们这边无作为, 让她顺利将尾巴抹去。即使后面他们想明白过来这个局, 都来不及了。线索和证据只会越来越少, 而且最重要的证据是小皇子的尸身。他们高府想要自证清白, 就得查看那具排出来的死胎,   若是向淑澜不愿意,她身为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是受害者,她只要说小皇子应入土为安,拒绝开棺验尸,他们便动弹不得。   后宫并无太后皇后这样能做主之人,便是他们求到大长公主跟前,大长公主也不能强制要求她点头的。   如此一来,案件一定会陷入僵局,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越无法破局。   最后,一切的推测都只是推测,变得没有证据支持,真相终将被掩盖。   想到这里,他们就不寒而栗。这局真是狠辣,几乎是必死之局。幸亏沈繁花聪明,抓住了那一线生机,才最后翻盘了。   “对了,皇上没有立即回京,而是暂时入住了繁花在三清观山脚下的宅子。”   大舅妈说这话时,看向了两老。两老闻言并无太大意外,她心里就有数了。看来繁花和皇上之间的牵扯不浅。   这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她此时并不知道以后两人成亲是皇上入住沈家的事。只觉得外甥女以和离之身入宫,怕这疯言疯语是少不了了。   一想到这,她就感到头疼。加上一宿没睡,她精神头更差,她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发愁吧,至少现在看来是好的。想想,昨晚若非皇上赶到,他们也奈何不了向家父女,若非皇上站在外甥女这边,只要他昨晚说至此为止,他们还是拿向氏父女没办法。   这么一想,大舅妈就感觉他们这段关系带来的结果是好的。   皇宫,四位顾命大臣并一些重臣一大早便到了太极殿偏殿。   他们都接到了景熙帝挟大胜归来的战报,同时带回的,还有南昭丢失了四分之一国土并投降求和的大好消息。   目前谈判已经初步完成,南昭身为战败国需要赔偿大周,赔偿物为黄金白银加粮食以及部分玉石,赔偿数额很可观。   可以说,这一战大周不仅吃下了南昭四分之一的国土,加上南昭的赔偿,大周打这一战不亏。   不少大臣们看到战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这份议和协议,相当于大周将此战的损失全部转嫁给了南昭。   之前的朝代也没这样子过,以往边境的这些小国一旦不听话了,太跳了,他们这些中原国家顶多将它们给打服,让他们称蕃,每年纳贡。甚至鉴于某些原因,还让他们自己国家的人治理本国,顶多就是换个皇室。这几乎是一贯的处理方式了。   但此次大周作为胜利国,在南昭抱头鼠窜求和时,提出了战败赔偿条件,而南昭国在抗议无效之后委委屈屈地答应了。这给大家伙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思路,虽然有欺负人之嫌,但真的好爽。   这不知是景熙帝自己的想法,还是哪个人才向他建议的。   有些老古板觉得这样子做有以强恃弱的嫌疑,有失大周泱泱大国风范。   说这些的,都是礼部的老古董了,还都是前朝遗留的老古董。   但大周以武得天上,朝廷上武将占了一半。即使文官也是当初的军师智囊等转化过去的,一个个都带着血性,绝非软绵绵的性子。他们对这战败赔偿满意得很。   所以,这些老古董的想法,谁又会在意呢?连喷都不想和他们喷,都是一群不识人间烟火的,根本不知道粮食和黄白之物的重要性。   看完了景熙帝让人带回来的军报,众大臣激荡之余,又思及圣驾归来,没有入京,而是转道去了三清观。   紧接着,便传来向振元被罢黜向淑澜被贬为庶民且人还入了皇觉寺修行的消息。   一夕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提起这个,众大臣一致沉默。   大威天龙。   他们皇上一回来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众臣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顾命大臣高通身上,向家会凉凉,可以说和高家脱不了干系。   详细的细节,在场不少人都通过某些手段知道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向家和向昭仪就不能安分点吗?前面大皇子及其属臣被贬才多久,还吃不够教训呢。   并且,由此可以窥见某些端倪。   相熟的大臣们相互间对视了一眼,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闭嘴不言。   对于同僚们的打量,高通眼观鼻鼻观心,脸上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最后这些人也没忘了聚在一起的目的,那就是接驾。皇帝没有入京,那他们就直接出城前去迎接圣驾。   郑国公府   三清观的消息传来,郑柔是又气愤又憋闷又委屈,不出意外的,又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郑少航过来的时候,看到她整个人就跟傻了似的。   郑柔回过神,忍不住哭道,“大哥,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三清观传回来的消息很杂乱,但她一心认定景熙帝从南陵归来,过家门而不入,偏去了三清观,是为了沈繁花。不然,为什么惩处了向家父女之后,还不回銮?   她自认长得也不差,如果沈繁花的容貌能拿九分,她自己至少也能拿个八分吧,怎么就入不了景熙帝的眼?   郑少航叹气,三清观里发生的事,他了解了个彻底。   向昭仪,不,向淑澜这局设得很巧妙。这局不管针对谁,绝大多数人都会被算计得死死的。   偏沈繁花心思缜密,善于推理,利用一些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之下,这样的死局都被她给解了,还了高路那小子清白,顺便还让向氏父女栽了个大跟斗,还是翻不了身的那种。   就这,阿柔和向淑澜怎么比?   至于容貌,只能说两人春兰秋菊各有特色。   但是吧,有时候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仅仅是看容貌的,还看性情啥的,又或者,对容貌身姿有特定的偏好,并不是漂亮的他们就一定会喜欢。   郑少航没有想错,景熙帝就不吃郑柔她这一款,而沈繁花呢,恰好就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哪哪都好,哪哪看着都舒服。就是这么偏心,就是这么任性。   “阿柔,别难过了,忘了皇上吧,也别再和沈繁花相提并论了。”郑少航劝道。   郑柔抬起头,眼睛里还挂着泪水,“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打得知了昨晚的祥情,对沈繁花,郑少航心生佩服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女人很邪门,对,就是邪门。这小半年来吧,沈繁花一下掀翻一个,没多久又掀翻一个,对上她的,哪有好下场?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简直就是对手收割机。数数,这半年多,她都干翻几个了,就连他们老郑家上次对上她都差点遭殃。   就这,他妹妹能是她的对手?恰好他爹来信,也叫他们近来安分点。   郑少航将这些,掰碎了和她说。   郑柔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但其实心里还是不服气的,但向氏父女血淋淋的例子又摆在眼前,面对父亲的告诫和兄长的忌惮,她不敢阳奉阴违。   一想到日后看到沈繁花她都得绕道走,她就一阵难过。   但是听完他大哥的分析后,郑柔又有点后悔先前招惹沈繁花了。她以为自己有和她一杠之力,但经历了后面这些事后,她再怎么不甘不承认,自己就是不如沈繁花。   后宫   德妃、贤妃、淑妃齐聚一殿。   显然今日三妃的心情都不错,德妃性子最是爽朗,一见人齐就迫不及待地道,“两位姐姐听说了吗?向淑澜这次竟然栽了?”   淑妃也掩嘴笑道,“应该是的吧?人都被皇上贬为庶民发配去了皇觉寺修行,难道还能翻身吗?”   贤妃撸着猫,笑而不语。   德妃看她那样,翻了个白眼,这贤妃自以为封号带个贤字,从来都是一副端庄贤惠的样子,轻易不肯口出恶语,也不想想皇帝又不在,装给谁看呀。   淑妃的附和让德妃瞬间像是找到了组织,“是吧,要本宫说,也是她活该。”德妃提起她,那是一肚子的不满,“皇上又不昏庸,平日里摆什么第一宠妃的派头。”   “是的。”淑妃附和道。   说起淑妃讨厌向淑澜的理由,便是她名字里自带的那个淑字了。向淑澜入宫后,她总有一种会被她挤掉的感觉,这让她对向淑澜喜欢不起来。   贤妃在一旁淡淡地说道,“也莫怪她先前张狂了些,想想皇上都多久没入后宫,又多久没让妃嫔侍寝了,她却能怀上龙种,这便是本事吧。”   德妃强自辩道,“咱们皇上乃开国明君,非那等沉迷女色之辈。”   提到这个,一时间,德妃和淑妃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她们才发现,这后宫没了太后和皇后,连个规劝皇上勤些入后宫行云布雨的人都没了。如今唯一的女性长辈便是大长公主了,她估计也不好插手弟弟的房中事吧。   嗤,贤妃在心里嗤笑,这话在这说说就罢了,传出去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这世上就没有不好女色的男人,如果有,要么是好男色,要么就是没有女色可沉迷。   况且景熙帝才三十六七,正值壮年,她们都是景熙帝的女人,知晓他在那方面的强悍,绝非那等银枪腊头,哪会没那个需求?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比皇帝还大两岁,如今都四十了,那方面的想法也淡。更不敢奢望贵妃,皇贵妃,皇后之位,她目前的想法就是将膝下的五皇子养大成人,将来出宫开府的时候将她接出去享享清福。对于皇上的恩宠什么的,她是不在意了,也在意不来。 第五十八章 和离第三十六天。   初春的天气仍旧带着一股清寒, 两人温存着,盖着轻薄暖和的被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景熙帝边说边磕着眼小憩, 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雪背, 这几个月在外征战,他是真的累了。   渐渐的, 两人声音平息了下来。   沈繁花也跟着迷糊了过去。昨晚她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被吵醒,相当于熬了一夜, 刚才又运动了一场, 睡意就上来了。   绿倚悄悄听了听, 屋里已经没了动静, 她估计着两人是累极睡过去了,她示意下人们做事走路时尽量放轻手脚。   两个时辰后, 在大海轻轻推开门的时候,景熙帝睁开了眼。   “皇上,沈主子, 大长公主来了,目前正在花厅喝茶。”大海一顿, 低眉顺目地道。   他现在已经不像早上得知皇上和沈主子是那样一种关系时那么大惊小怪了。正如他师傅所说的,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心里不要有太多的自我想法, 最重要的是服侍好主子, 嘴巴紧就行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景熙帝沙哑着声音问。   “快午时了。”   景熙帝罢罢手, 让他退下了。   大海本来就是在门边上回话, 得了他的指令,当下便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景熙帝感到口渴, 于是慢慢地起身,尽量不去影响沈繁花,他坐起后,再一伸手从床榻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了起来。   沈繁花是半趴着他睡的,他一动,沈繁花自然就被吵到了,先是感到肩膀有些许凉意,便下意识里就把自己往被窝里塞,只留半颗脑勺在外面。她估计是睡迷糊了,完全忘了她床上还有一个男人。   景熙帝忍不住低低一笑,然后看了一眼窗外,怕她憋气,就动手将她整个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沈繁花嘤咛一声,双眼紧闭,带着没睡够却被吵醒的抗议。   景熙帝发现她的唇色很干,将杯子放到她的唇边,哄道,“来,喝点水。”   沈繁花也确实有点渴了,听话地张开小嘴,乖乖地喝了两口。   景熙帝伺候她喝完,还细心地扯了一条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然后大掌忍不住拍了拍她的俏臀,“宝贝,别睡了,要不了多久,大臣们应该就到了。”   沈繁花将头往他的胸膛里埋了埋,表示不听不听。心里下意识地反驳,那是你的大臣,又不是我的,他们是来迎接你,雨我无瓜。所以,我是可以继续睡的。   景熙帝轻咳一声,使出杀手锏,“皇姐也来了,现在在花厅喝茶。”   皇姐?皇姐是谁?等短路的大脑将皇姐与大长公主划上等号,沈繁花瞬间清醒,抬头问他,“大长公主来了?”   景熙帝颔首,“目前就在花厅喝茶。”   “你咋不早说呀。”狗男人就是靠不住!   沈繁花说着就跨过他下了床榻,然后开始喊人,“红芍绿倚,快快给我打水进来!”   然后整个人往梳妆镜前一扑,她看着镜中香肩半裸眼如春水娇艳动人的自己,心中直呼要死了要死了,这么一副被狠狠滋润过的样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干了啥事。咦,脖子上红红的是什么?靠近了,又研究了半晌,才记起来这玩意儿是吻痕。一会这里也得扑粉,再让头发半披,不知道能不能遮得住?   景熙帝看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捯饬自己,颇觉有趣。   没一会,屋里进来了两波人伺候他们洗漱。   景熙帝去了屏风外,留沈繁花在屏风内洗漱。   绿倚给沈繁花换衣服,看到她两团丰盈上的痕迹以及腰窝上的印子时,忍不住红了脸。   “主子,这里要不要上点舒痕胶?”绿倚声音很轻。   沈繁花侧身一看,发现腰窝处的两枚淤青的印子特别显眼,一摸还疼,忍不住骂了声臭男人。他似乎特别偏爱自己的纤腰,方才好一阵要么就是他掐着自己的腰上上下下,要么就是他握着自己的细腰从后面不断地进攻。   情动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力道,这不,就淤青了。   “给我擦点吧。”   洗漱罢,两人如同新婚夫妇一般,相携而出。   大长公主准备添第三杯茶水时,两人终于到了。   大长公主将两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男的高大硬朗,女的娇俏动人,站在一起,如铁汉娇娘,倒也挺相配的。   大长公主瞧她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在她行礼时忙让她坐下。   大长公主直白□□的目光让沈繁花脸一热,白日宣泄,过于迫不及待了些。   大长公主从手腕裉下了一枚莹绿的手链戴到她手上,“现在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的父母都不在了,我乃长姐,若是以后你那边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来找我。我这弟弟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多担待些。”   沈繁花摸着手腕的手镯看向景熙帝,景熙帝示意她收下。   “大长公主言重了,其实一直是皇上他在迁就我。”她这话不假,许是年纪大点的懂得疼人吧,反正他是挺包容自己的。   大长公主笑道,“还叫大长公主?”   沈繁花乖巧地喊道,“皇姐。”   “你俩的事也要抓紧办了。”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沈繁花的肚子上,她这也是在提醒他们,虽说皇帝与入赘无异,但好歹有个名分,总比两人目前这样不清不楚来得好。   接近午时,大家都饿了。   魏大志命人上膳食,休息了一阵,他的身体好多了,许是见自家皇上和沈主子成了事,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便又回到跟前伺候了。   用了膳,外面的侍卫来报,说众位大臣已经到了。   “那便准备起驾回宫吧!”   沈繁花这间宅子大门洞开,太监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景熙帝走在最前面,大长公主和沈繁花一左一右站在景熙帝身边。   四位顾命大臣打头跪下,后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大周朝的臣工。   “臣等恭迎皇上凯旋归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大臣们得令后,迅速起来,退至两旁。   景熙帝带着大长公主和沈繁花往前走。   他们注意到沈繁花和大长公主竟是并列走的,大臣们看着这一幕,深感震撼。这,这,我们虽然胡思乱想你们之间像是有什么情况,但你们也别这么明止张胆的好吧?   那些情绪波动明显的大臣地,都得到了皇帝的‘亲切’的眼神关照。   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连忙收敛表情,做好情绪管理,皇上,您可以移开您的视线了,不用再‘关照’了,再‘关照’下去,臣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得住。   终于景熙帝扫视完他的臣工们,缓步朝龙撵走去。   胆小的大臣们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暗中感慨,皇上身上的龙威更胜以往了。至于景熙帝和荥阳县主同宿一个宅子,不合规矩什么的,他们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两人明显都不是好惹的。皇帝自不必说,就说沈繁花吧,连向家都折在了她手里,能是好惹的?   景熙帝凯旋回京后,翌日便是大朝。   大朝之后,便是一张圣旨,昭告大周大胜一事,晓喻天下。   圣旨一出,全民欢腾。   这则圣旨告诉他们,和先前陈安和憋屈随时会反口的胜利不一样,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胜,没有欺骗,没有伤害。他们可以尽情狂欢,没关系。   南昭赔偿的粮食金银玉石已经在路上了,南昭派遣了使者团队一路护送进京。   目前他们一行已经进入大周境内,这批赔偿品从南陵进入大周的,单执直接派了一支精锐队伍前去护送。   南昭大使很憋屈,因为护送期间,这批精锐比他们使者队还上心。虽然这批货名义上还是他们南昭的,但感觉已经和南昭没什么关系了。   就……很憋屈!   因为这批赔偿物要得急,为了赔偿大周国,他们直接将国库掏空了一半多,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百姓们搜刮一遍,将战败的压力转接一部分到百姓们身上去。只想着将大周打发了,再好好地犁一遍自家的土地,薅一遍羊毛,弥补国库的空虚。   反正南昭国百姓也不支持他们继续干仗,只想快点结束战争回到和平年代,所以这份赔偿,他们也该承担一部分不是吗?这是南昭皇室以及朝廷上下一致的想法。   这想法没毛病,若在议和出结果前,南昭国君让南昭百姓一起共克时艰,或许会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好结果,要么老百姓们心甘情愿捐粮捐银,要么就是同仇敌忾,恨大周恨得要死。   但因为先后顺序不同,百姓无法感同身受,对菇羊毛的行为,是深恶痛绝,从而加深了他们对大昭皇室的怨恨。   等后来大昭皇室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他们只能大骂大周无耻,使出那样的法子来使百姓和他们离了心。   普天同庆之下,几位老臣联名上书,请求皇上广开后宫,纳贤良淑女充盈掖庭,以绵延子嗣。   高通发现,这事他事先不知道,这些老狐狸,竟然联合一起瞒着他。   景熙帝留中不发,后又有大臣在朝会上提了出来。   附议的大臣还挺多,且多为文臣。   景熙帝一一点名,指出他们工作上的不足,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记得你们是大周的大臣,不是妓院里的老鸨龟公。有那功夫关注朕去后宫的次数,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负责的工作上,别成天的不务正业!”   退朝之后,高通看到他一个交好的同僚唉声叹气的,忍不住问了他原因,当得知还是因为皇上不扩充后宫一事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皇上说得对,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着。”管天管地,还管到人家皇上的□□里去了。   “你不懂。”同僚摇头,皇上自己都没吃饱,他们当臣子也不敢敞开来吃呀。这种烦恼,像高通这种后院只有小猫两三只的人怎么会懂?   和他一个衙门的老大人闻言也冲高通哼一声,心道,你高家稳坐钓鱼台你倒是不着急!   哼完之后,老大人又接着发愁,前朝的时候,他们只怕皇帝采选过度,祸害到自家女儿头上。在大周呢,他们貌美如花的女儿孙女送都送不进去宫里。真是人生不如意事有□□啊。   被哼之后,高通摸摸鼻子,决定不说话了。在这件事上,他注定是歪屁股的。他自个儿的外甥女跟了皇上,不对,是皇上跟了外甥女,诶呀,甭管谁跟谁,他当然希望景熙帝身边的女人越少越好了。 第五十九章 和离第三十七天。   甄选秀女广开后宫一事, 并没有因为景熙帝的拒绝就此打住。   因为其中的利益牵扯太大了,后宫就如同一个小朝廷,谁不想自家内里有人呢?   沈繁花倒是挺能理解, 这块蛋糕太大了, 他们都想分上一块。   一开始所有有意分蛋糕的大臣都很乐观,他们以为提上一嘴, 皇上估计就会顺势答应了。   毕竟皇上这些年少入后宫,这也很容易理解, 男人嘛, 谁不喜欢新鲜娇妍的呢?细数如今后宫之中的妃嫔们, 跟着景熙帝最长年头的是先皇后, 足于二十个年头,在十八个年头时薨故。其次便是贤妃娘娘了, 她是当年先皇后做主给景熙帝纳的妾,也有十八个年头了。其余妃嫔,最短的也有三四个年头了。自景熙帝登基迎进了几位功臣之女后, 后宫就没再进过新人。   都是男人,他们自以为了解景熙帝。定是后宫的妃嫔们没了新鲜感, 他才提不起劲流连后宫的。   他们自以为得计, 可当他们趁此大胜之际提议广纳秀女充盈后宫之时, 景熙帝竟然拒绝了, 他们一时间傻眼了。后来他们一想, 觉得景熙帝这是矜持, 是不是打算来个三请三辞, 以示不好色?   懂了,他们都懂了,放心, 面子功夫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一定要给他做足咯。可是第三次的时候,他们上书的人竟被皇帝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难道景熙帝不是矜持,而是真的不想扩充后宫了?可,这,这怎么可能嘛?   一时间,因为拿捏不准皇帝的心思,大臣们都有点偃旗息鼓的意思。   就在这时,三妃和几位老古董大臣们悄悄收到了一封信。看完信后,这些人先是慌得一批,紧接着便行动起来了。   先前,对于朝中大臣建议皇上选秀一事,三妃一开始并不积极,甚至觉得他们有点多管闲事。听到皇上拒绝了大臣们的提议,她们还暗暗高兴。   收到信后,她们高兴不起来了。   那封信上大意是,皇上不同意选秀,是因为他与荥阳县主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荥阳县主醋性大,不喜欢皇帝身边有太多女人,而皇上听她的。   这封信上说的不知真假,但接到信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不舒服。   几位老古董就不说了,最是恪守礼义。   先前他们就担忧着,皇上对沈国公府唯一的独苗苗荥阳县主圣宠太过了。如今看到这封信,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人很发愁啊。   如果这封信上说的是真的,那太有损皇上英明神武的形象了。如果信上所言为假,仍然让人很担心。   皇上和荥阳县主乃叔侄关系,却又无真正的血缘关系,谁又能保证他们永远不逾越不打破这层关系呢?最有效的办法,当然是给皇上添女人,添上多多的女人,最好环肥燕瘦都要有,那他应该没时间没精力去理会荥阳县主了罢?   想到就做,选秀一定要办,他们要上书,不能因为皇上拒绝就退缩了。总之,他们要严防死守,杜绝一切可能,皇上英明神武的形象不能被玷污。   德妃看到写信的人说,同样的信,她给三妃同时送了。她二话不说,直接让人去将贤妃淑妃请来。   淑妃很快就来了。   贤妃来得慢一点,今儿她娘家来人了,她将人送走了才过来的。   德妃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道,“这封信,想必你们也收到了吧?”   淑妃将信拿起来看了一眼,立即说道,“是的,本宫也收到了一封。”   贤妃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看?”德妃迫不及待地问。   “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淑妃心里很慌,却不怎么愿意相信。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封信是谁给我们的?”贤妃突然问道。   “这个不重要吧?”德妃不耐烦地道。其实对送信之人,她隐约有了猜测。   贤妃认真地道,“很重要。万一对方是想借刀杀人呢?”说实话,她不想淌这趟浑水。但她娘家那边……   “贤妃,本宫知道你一向佛系得很,”德妃其实想说她怕事,但想想这个时候她没打算和贤妃闹翻,所以就换了个词,“但你想过没有,即使对方借刀杀人又怎么样,知道了这个,我们能无动于衷吗?”   01:20   贤妃不语,心想,她还真的能无动于衷,反正皇帝的心一直没在她身上,她都四十了,还瞎折腾什么呢?只要能维持着贤妃的殊荣直至她蹬腿,皇上他爱咋样便咋样。但她娘家……太让她苦恼了。   “本宫想过了,不管信上所言是真是假,我们都得行动起来,一起联名上书促成选秀一事。”德妃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说服她们,“如果信上所言为真,多选些秀女,慢慢地栓住了皇上的心,皇上就会忘了这一段了。”   “如果不是真的呢?”   “不是真的也没关系,之前我们想岔了,来新人,或许会形成新的竞争。但是不入新人,我们就更没机会。想想吧,皇上这两年入后宫的次数。”皇上召幸新人时,还能不给她们一点甜头?而且她有信心,即使宫里入了新人,估计也没人能越过她们仨人。   “如果皇上趁此机会将她纳入后宫怎么办?”虽说沈繁花是和离之身,可若皇上本人都不介意,他们也没法阻止啊。   “若是这样,那就最好了。”德妃冷哼,“没听说过吗?妻不妾妾不偷。只要她入了宫,就是皇上的妃嫔之一,没了那层禁忌的身份和快感,她迟早会沦为一名普通的妃嫔。”男人啊,越是阻止,他就越是沉迷。这也是她奶娘提醒她的,不然她还想不到这上头来。   德妃又道,“最重要的一点,她虽然出身国公府,可毕竟是和离之身,入宫的话,品级超过九嫔,前朝后宫都不能答应。”她那身份,皇后皇贵妃都别想了,即使封为四妃之一,和她们平起平坐,她也不答应。如此一来,她的品级应该在四妃之下,这样还不是任由她们拿捏?   淑妃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顿时眼睛一亮。一时间,她竟觉得德妃的主张很正确。   “德妃,你所言有理,本宫赞成你的提议。”   对于她的识趣,德妃很满意。   两人同时看向贤妃,贤妃想起今早她娘亲入宫说的话,最后她也只能无奈同意。   最后三妃六嫔联合上书,请求皇上广开后宫,选秀纳贤。   几位老古董也趁机联合了一群大臣联名上书,支持三妃的主张。   因为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刚刚平息下来的选秀提议又死灰复燃。   一时间,景熙帝感受到了前朝后宫扑面而来的压力。   郑柔一直在观察事态发展,见此,她心生暗喜,如果真的开启选秀,她是不是也有机会?若她入宫后,一举得男,未尝不能后来居上,对吧?   沈家老宅   沈繁花手中捏着一封和秘信,此秘信和三妃收到的秘信一模一样,她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看完之后,她放下信笺,开始分析,“三妃中德妃和淑妃是本人收到了信,贤妃那里,则是娘家人收到了信。看来,送信之人,对她们很是了解嘛。”   德妃好胜心强,淑妃忧患意识强,两人皆无子,尚年轻,先前不乐意选秀,是不想入新人分薄本就不多的恩宠。最重要的是,她们还是自己拼一把,怀个龙子。她们收到信后,必不会无动于衷的。这不果然吗?   贤妃佛系,没有多少竞争之心,她就从薛家入手。   贤妃的娘家人姓薛,五皇子虽然养在贤妃膝下,却并非她亲子,薛家人一直想要一个有薛家血脉的小皇子。   贤妃年纪大了,不能生,薛家是愿意选秀的,他们想趁此机会,送个薛家女入宫来。   如此一来,侄女有身居高位的贤妃照拂,怀上龙胎不是早晚的事吗?   将来,若是皇帝长寿,他们薛家的小皇子未尝不能争一争那位子。典型的鱼与熊掌都想兼得,被人鼓动并不意外。   这不,薛老夫人一收到信,就立即入宫了。   景熙帝直接揭谜,“是向淑澜。”   “讨厌,猜谜游戏最得趣的便是过程了,你直接揭谜,一点也不好玩!”   “行行行,朕错了。”景熙帝无奈地道。   其实她也猜到了。只是她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向淑澜还要搞这么一出?难道是为了给她添堵吗?可她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做,最先得罪的人是皇帝?难道她真的不怕死吗?还是她自信得以为皇帝查不出幕后之人是她?   沈繁花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首先,闹这么一出,她应该是本着废物利用的心理。”   这些送信之人,是向淑澜在宫中时培养的人。本来她被贬至皇觉寺之后,后宫应该清洗一番的,回来一忙,竟忘了。   如今她隐在暗处的势力冒了出来,那就正好清洗一波。   景熙帝下了这么个决定,其实心里并不痛快。他感觉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可以说,向淑澜并不在乎送信之人的死活。更甚者,这些送信之人,就是她给出来的出气桶。   “还有,她自己生死,她当然是在意的。”   景熙帝不相信她不怕死。   沈繁花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向淑澜不过是仗着景熙帝不是昏君暴君,遵循‘为帝者,赏罚分明,惩罚不能太过’,以为他不能因为几封信而弄死她。   而且她此举相当于将自己藏在这些妃嫔大臣身后,在处置她之前,景熙帝还得处理好前朝后宫联合上书请求开选秀这一场大风波。   此刻,景熙帝对向淑澜起了杀心。不止是因为她经常给沈繁花添堵,更因为向淑澜这个人,太会惑乱人心了。   向淑澜可能不知道,她爹向振元被勒令闭门思过,近日上书,想辞官然后举家迁回老家去。   景熙帝并非嗜杀之人,考虑到他之前开城之功,他已经考虑答应下来了。但现在,向家一家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京城吧。   “匈奴王庭来人了?”沈繁花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嗯,对方一行人估计三五日内就到京城了。”想起匈奴这个位于大周北方的强敌,景熙帝对起哄的大臣更是厌恶。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皇上,招待之余,还是要当心啊。”她记得原著中,在向淑澜当政期间,大周势弱,周边的国家,大食和匈奴是最强的,其次是南昭,最后才是韩丹。而且那时,向淑澜这个太后,和匈奴一位当权的王爷有些暧昧。   景熙帝点了点头。   气氛有些沉重,沈繁花收起信,跑到他跟前,一屁股坐到他的大腿上,搂着他调笑道,“皇上,妃嫔和臣工一起劝你选秀纳美,您艳福不浅嘛。”   景熙帝搂着她的腰,手指虚点了她的额头,笑骂,“你这小没良心的,也不看看朕不选秀受益的是谁?你倒好,看起朕的笑话来了。”   “谁受益了?”沈繁花睁大眼睛道。   “你说呢?不选秀,这里就全是你的。”景熙帝拉着她的小手往腰腹间一压,“真纳了美人,这里就得分出去。你要是愿意,朕就——”   “不愿意!”沈繁花立即表态,不好再装傻,咱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辛苦赵叔叔了,和那群棒槌斡旋。来,侄女儿最近学了一套手法,给您捏捏?”沈繁花示意他就地躺平。   “好啊,不过这里太窄了施展不开,去床榻上吧。”说着,他拉着人就往里走。   沈繁花张大了嘴,不是,就按个摩,你要怎么施展? 第六十章 和离第三十八天。   对于此次后宫妃嫔和前朝联名上书请求选秀一事, 景熙帝一开始做的是冷处理,留中不发,不理会。   但他们那些老古董们却不死心, 开始联合别的大臣, 让他们一起在联名书上签名,随着联名书上的名字越来越多, 这事渐渐演变成君臣之间的对抗。   在景熙帝先行凯旋之后,郑国公顺宁侯等大将也陆续回朝了, 后续大部队的兵卒正在陆续回撤换防。   回来后, 顺宁侯才发现某些文官大臣跟疯了一样, 特别是某些御史, 一下朝就各种拉人攀关系签名。在他看来,他们就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洗干净了脖子等砍。   面对这一团乱,皇帝沉默不语,他们就不觉得可怕吗?他有预感, 皇帝在憋大招。连他这个大老粗,都汗毛直立, 他们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他们以为法不责众?   又是一日下朝, 顺宁侯和高通一起往殿外走去。   顺宁侯下意识就勾着他的肩, 担心地道, “高二啊, 近来你混得不咋行啊, 一个人上朝也就罢了, 下朝也是孤零零地走。你说哥哥我才离开朝堂多久,你咋就混成这样了呢?果然啊,没哥哥带是不行的。”   高通轻哼一声, 如果顺宁侯的语气没那么幸灾乐祸就比较像在担心他了。   感觉他又朝自己这边挤了过来,高通忍无可忍地将他的手甩开,“说话就说话,别借着勾肩搭背动手动脚的。”高通特烦他这点,不知道自己体味重吗?   正说着呢,一位大臣经过他们身边,对着高通轻轻哼了一声完了才往前走去,神情满是蔑视。   顺宁侯在一旁看得啧啧有声,“这是你的好友吧?我记得你们俩关系挺好的呀。”   幼稚!高通在心里默默吐槽,都给他摆冷脸是吧,等他外甥女聘夫那日,他要让他们全给他赔礼道歉。   这些人不爱搭理高通,因为那封暗信,他们都知道了,这些人估计是恨他家外甥女吃独食,所以这段时间都不爱搭理他。   这时,礼部侍郎乌焘从他们后面越过他们,拉住前面的小子,“萧大侄儿,你先别走!”   “乌大人!”   “叫什么乌大人,喊伯伯!”   顺宁侯和高通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堂堂礼部侍郎和一个小子攀关系。   礼部侍郎乌焘也注意到身后这两人了,一手抓着他萧大侄儿,一边示意他们先走。   两人装作没看见,慢吞吞的,就是不走。   礼部侍郎乌焘生气,却也能只由着两只碍眼的家伙走在身后,开始他卖力的演出。   “大侄儿啊,这回你一定要帮帮伯伯啊,这事不难,你就在上面签个名儿就行。咱们做这事是有意义的,后宫也不能一日无主吧?皇上的子嗣还少,多纳些秀女非常有必要,这事关社稷安稳啊。还有啊,选秀纳美,历代如此,咱们不能无视祖宗家法啊……”   顺宁侯一边听一边吐槽,听听他说的什么屁话,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可后宫不是已经无主两年多了吗?至于祖宗家法?皇帝之前的祖宗都是泥腿子,他家有屁的家法,还有,前朝都被推翻了,还说什么历来如此?这些老古董,妄图用什么祖宗家法历来如此的说法来逼迫皇帝纳妃选后,可笑。   顺宁侯看着萧昱被忽悠得快动心了,连忙上前将他拉走,“你女儿才三岁,家里又没待字闺中的妹妹,你跟着他们瞎起什么哄?”连他这个刚回京不久的都知道敢在上面签字的都是有所图的,至少是有想法想送女入宫的。   “我——”萧昱一愣,是啊,他跟着闹什么?人一清醒,他谢过顺宁侯之后,连忙跑走了。   “大侄儿,你哪里去?快回来!伯伯有话还没说完。”礼部侍郎乌焘连忙呼唤。   对于礼部侍郎乌焘声声切切的呼唤,萧昱跑得更快了,像是有鬼在追。   “顺宁侯,你干嘛和老夫做对?!”礼部侍郎乌焘气得吹胡子瞪眼。   顺宁侯当即冷了脸,“乌侍郎,你自己找死,就别拖人家下水了,还是个孩子呢。”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人,这些人莫不是忘了景熙帝刚打完了一场胜仗?还有,因为他们闹腾的这事,连庆功宴都推迟了。这些老头没注意到兵部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那叫一个厌恶吗?   礼部侍郎乌焘恶狠狠地道,“你俩就是一伙的!”   “疯子!”这回不用他催促,顺宁侯拉着高通就快步离开。   沈家老宅   这日,陈雪和苏卿卿联袂而来。   她们到时,正好看到沈家的下人们一抬一抬地从库里抬出箱笼妆奁等物。   绿倚小心地将里面的物件一件件取出,并且报出名字:沈繁花听了,负责点头或摇头:红芍负责将点头的记录在册。这些物件分成两类,一类是沈繁花点头的,另一类则是她摇头的。很显然的,她点头的那些都是精巧又贵重的物件儿。   看着沈繁花悠然自得的模样,陈雪苏卿卿都感到讶异。就她们所知,因为那封秘信,不少人暗地里骂她祸水狐狸精什么的。外面的流言越演越烈,沈繁花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这是做什么?整理库房吗?”陈雪好奇地问。   沈繁花摇头,“我快要成亲了,正在准备聘礼呢。”   “成亲?聘礼?说错了吧?应该是嫁妆才对吧?”   “没说错,我打算坐产招夫,这不得给聘礼?”人都是她的了,还能有错?   陈雪和苏卿卿面面相觑。   陈雪张大了嘴,她真是太意外了。   沈繁花和景熙帝之间的氛围明显就不一样,特别是在三清观时,她都发现了,景熙帝看她的目光特别温暖柔和。   还有最近闹选秀一事,她最开始的时候以为,沈繁花会趁此机会进宫为妃的。但是闹到现在,倒叫她看不懂了。   “你认真的?”陈雪忍不住再次确认。   沈繁花回,“再认真不过了。”不认真就是耍流氓。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呢?”苏卿卿也道,“男方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他并非京城人氏。”他们给景熙帝做了一个他们老沈家祖籍那边的身份,这样不容易查。   “怎么找了个外乡人?”   沈繁花笑笑说,“都是大周人,外乡不外乡的,区别不大,况且以后都在京城生活了。”   “也是。”苏卿卿接着问道,“他人品各方面的怎么样啊,我娘说入赘的男的都很一般。”她这话已经算是委婉了,她娘直接说入赘的郎君少有好的。好男儿何患无妻,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他人很优秀的。”都做皇帝的人,能不优秀吗?“家境也不差,只是为了我才委屈自己入赘的。”   “这些都是聘礼?”   “是呢。”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们还在一件件挑选。   二女看得啧舌不已,这些都能和她们未婚夫家给的聘礼相提并论了。   沈繁花笑而不语。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最重要的一份聘礼她还没放进去。   看着这一片堆放着的聘礼,她们终于相信,男方估计真的是挺优秀。毕竟沈繁花不傻,不优秀能下那么重的聘礼?   陈雪和苏卿卿两女就坐在院中,一边看她忙一边聊天。这事涉及财物,她们不好帮忙的。话题不知不觉就说到了那晚在三清观的事。   “那晚在三清观,你真是太厉害了……”陈雪赞叹着。   她也终于理解了她爹之前经常挂在嘴边叨叨的贵人是什么意思了。   有些人,天生就引人注目。每逢大事,他们就是主心骨,特别的有担当。他们思绪清明,不管处境多么糟糕,他们都能抓住关键点,或者破局,或者扭转乾坤,从而走出困境死局,绝处逢生。   沈繁花就是那类人。说实话,那晚在三清观,她人都是懵的,心里也慌得不行。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她记得不能给沈繁花添乱,所以一直安静地和高家几个小辈一起呆着。   那晚,她仿佛闪着光,看她一点点破局,她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就安定下来了。   她知道她是没办法做到沈繁花那样,但也更加坚定了她抱大腿的决心,她不仅自己抱,还拉上了好友一起。向陈家列祖列宗学习!   沈繁花失笑,“你说得太夸张了。”   “不夸张的,陈雪和我说过那晚的事,我也觉得你好厉害呀。”苏卿卿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陈雪说起这事的时候,她娘也在一旁默默听着,事后和她说,若是向淑澜这局困住的人是她和陈雪,她们绝对没办法破局的。   “繁花,我们以后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陈雪小声地恳求。   苏卿卿也朝她看了过来,目光真诚。   看着这两只,沈繁花顿了顿,“好呀。”你们若不离,我便不弃。   接着她突然想到某点,对她们说,“对了,我坐产招夫近日下聘的事,你们先给我保密哦,我要吓某些人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一口答应,“好呀。”   三人相视而笑,她们都能想象出来那些人得知这个消息后见鬼的表情了。 第六十一章 和离第三十九天。   就在沈繁花下聘的当天早朝, 那些老古董又老调重弹之后,景熙帝发飙了。   为了选秀事,这些大臣们串联在一起, 拧成一股绳子来逼迫他, 让他不痛快,他隐而不发。   这些日子, 他也没闲着,他的人也在找这些大臣们的茬儿, 比如差事上的失误, 品行操守上的大污点等等, 他们身上找不着这些失误和毛病的, 就往他们儿子身上找。反正这些大臣一个个小辫子多得让人揪不完。   和之前的冷处理不同,景熙帝开始点名找茬, 有一个算一个,按近期蹦跶的程度和被抓到的小辫子的大小,轻则训斥, 重则贬官降级。   就一个早上,三四十名大臣被骂得脸色煞白, 跪在地上, 头都抬不起来。   “你们的狗屁要求太多了, 为什么不想想, 你们自己都做不到事事完美, 凭什么对朕处处要求, 处处指手画脚?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们才是皇帝呢!”景熙帝讽刺道,“朕就是对你们太仁慈了,才会让你们一个个忘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这话太重了, 跪着的大臣们一个个摇摇欲坠,站着的大臣也在自省。   景熙帝撸掉了那么多大臣,空出来的职位,当即就被景熙帝着人填补上了,一点也不影响相关职能的运行。   一时间,朝堂整个安静如鸡。大家都有点被景熙帝的手段吓着了,这这,皇帝这是谋定而后动啊。   顺宁侯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大臣惨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摇头,他刚回京的时候就觉得这些人要糟。   这群人为了选秀的事将朝堂弄得乌七八糟的,还拉帮结派,想搞法不责众那套?也不想想,像景熙帝这样强势的帝王,若是为他们所逼迫,那才叫笑掉大牙了呢。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一个个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果不其然,他的想法被印证了。   同样站着的萧昱冲顺宁侯感激一笑,那天要不是他将自己拉走,自己今日便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了。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啊。”   嗯,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敢伸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臣们循声看去,哦,原来是御史中丞曹威啊。   曹威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以头抢地,疾呼道,“皇上,大家联名上书请求选秀,也是为了大周江山的延续着想,您膝下的小皇子还是太少了,于江山传承不利。诸位大人虽然于差事上有些小失误,私德上有小亏,但瑕不掩瑜,都是国之栋梁,您不能因一己私念便罢黜他们。若您执意如此,怕是会让忠臣寒心,天下耻笑,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所以,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没错没错,他们就是这样想的。跪着的大臣心里猛地点头,不约而同地齐齐高呼,“求皇上开恩啊。”   景熙似笑非笑地看着曹威又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这么说,你们都是一片忠肝义胆啊。”   “皇上明鉴。”曹威再次磕头。   “若朕执意如此呢?”   曹威身体轻颤,“那臣只能以死相劝。”他是不得不站出来啊,他和礼部侍郎以及一位算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们此举带累了那么多人,他只能拼命地挽回损失。而且他站出来,就没想着能活。   “慢着,曹威,曹御史,曹中丞,本官看你不是以死相劝,是以死相逼吧?”   御史大夫嗤笑,一群蠢货,没点判断力,活该丢官。就说他,他妻子丁春兰,出阁前和向昭仪,哦不,是庶人向淑澜多要好啊。这回的事,她也一直给他吹枕头风,怂恿他跳出来扛大旗,结果怎么样?被他骂个狗血淋头,哭着回了娘家。   还有曹威更蠢,这样的人还妄想将他取而代之?这样就别怪他落井下石了。   曹威板着脸道,“本官只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理念。”   景熙帝不为所动,“朕知道你们这些御史以死谏为荣,你若想死就尽管去,朕一定让史官给你重重地记上一笔!”   曹威脸上血色全无,正欲自裁时,被陶运打断了。   他大喝道,“你要死回家死,别在这朝堂上玷污皇上圣明!”   他这话让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一个个激动了。   “陶御史,你太过分了!”   “陶运,你闭嘴!”   “陶运……”   陶运垂着眼瞟了他们几眼,讽刺一笑,他们以为群起而攻之他陶运就会怕?   他是御史大夫,同时还是一个只忠于皇帝的大喷子,关键时候,皇上指哪打哪,让他喷谁他就喷谁,平时呢,他喜欢喷谁就喷谁。论喷人,他还没认输过!   等他们没那么激动了,他就道,“你们这群人啊,身为人臣,不懂为国为君为忧,反而一个劲地逼迫皇上按你们自己的想法来做事。本官有理由相信,今日你们能强迫皇上选秀,来日你们就敢逼宫。”说到后面时,他的语气都变得阴森起来,“所以说,皇上罢黜就对了,咱们大周人才济济,犯不着非要用你们这群不忠不孝之辈!”   陶运真不愧为皇帝的御用大喷子,他喷完这段,惹来众臣侧目,连皇上听了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顺宁侯发现了这点,忍不住心想,这陶大喷子嘴皮子就是利索,啧啧。   跪着的大臣一个个要么花容失色,要么目眦俱裂。   冤枉啊,他们哪里敢?   陶运,你杀人诛心!   陶运,你诬陷忠良!   “行了,此事便到此为止,无事的话,便退朝吧!”景熙帝决定下来的事,已经不想再听他们辩解了。至于曹威,生死随意。   而且,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赶着出宫一趟。   站立着的大臣们无所谓,虽然不能继续看戏,但这戏看了一早上也够本了。   最不愿意退朝的便是跪着的那帮大臣了,但,谁在意呢?   景熙帝站起来龙行虎步地离开。   在选秀一事上,从头到尾,景熙帝都不打算妥协。   这次的事,让他想了很多。   他最初起兵之时,是为了性命财产家人不被人拿捏。后来手下的兵多了,他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他们提着脑袋跟自己干,自己当然得为他们负责。后来,他成了皇帝,大周上下的百姓们成了他的责任。   为人为将为君,他努力地做到不负人,但他不是圣人,不会用最高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所以他遵循自己的心意,要了沈繁花。   他努力打天下,努力治国。是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委屈自己,若是可以的话,能让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委屈自己最好。   同理,他目前没有选秀纳妃的想法。他们这些大臣拿自己的私心来逼迫他,怒他无法苟同。   魏大志看到皇上喊退朝,他连忙跟了上去,同时心里松了口气,现在这时辰,他们赶着过去应该能赶得上的。临走前,他还看了底下的朝堂一眼,曹威啊曹威,你今天最好出事,不然触了皇上霉头,更让人生气。   朝堂上,某些大臣经历水深火热的时候,沈家正喜气洋洋的。   正月十八,天气微曦,诸事皆宜。   辰时正,沈家老宅大府缓缓打开。先是锣鼓冲天热闹声起,紧接着是穿红戴绿的媒婆打头,再到沈繁花和高大舅及大舅妈相继走出大门,三人的穿着都很喜庆和正式,最后便是力夫们穿着统一的衣服一抬一抬地往外或挑或抬着东西。   一行人在舞狮队的带领下,热闹喜庆地往西城而去。   更有两位喜娘一路走,一路往两旁撒着糖饼喜钱。   围观的路人都欢喜疯了。   “这是干啥呢?”   “你眼瞎啊,这阵仗一看就是办喜事呀。”   “是沈府去下聘。”   “可是沈府不就只剩下荥阳县主一根独苗了吗?”   “所以是为荥阳县主本人下聘啊。荥阳县主不嫁人,选择坐产招夫。”   “嗯,如果我家有沈府一半的权势地位又只有一个女儿,我也会选择让女儿招婿而非嫁人。”   “不知是哪个男人这么幸运。”   “确实幸运啊,若非深受重视,荥阳县主如何会亲自去下聘?不仅亲自去下聘,还请了她大舅和大舅妈一道,可见其对男方的看重。”   “而且,你们瞧这聘礼从头看不到尾,显然是下了血本的。”   沈繁花他们的下聘队伍经过南门那一段时,走了很久,恰好挡在了匈奴使者团进宫面圣的必经之路上,一行人在他们王爷的约束下,等下聘队伍过去了才重新启程。   荥阳县主从产招夫今日下聘一事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炸得回不了神。   所有深信那封秘信之言的人都有一瞬间的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等回过神,那些参与了联名的大臣家眷们就是一阵心惊肉跳,所以她们老爷|夫君|老太爷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紧接着,她们忙不迭地吩咐,“快,快派人去宫门守着!等下朝后看到你们老爷,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他!”   同样的吩咐,在京城的深宅大院不时地发生着。   等人走了,她们忍不住拍大腿,那封秘信真是害人不浅啊。   那封秘信的内容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她们也是知道的,现在荥阳县主下聘招夫的事一出,真假不攻自破!   三妃因这消息再次聚集,面面相觑,却都没说话,难道她们都猜错了,皇上和荥阳县主之间真没什么?   连一直坚信两人有一腿的郑柔都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她们思想龌龊   一时间,宫门外人头攒动,各府小厮都在蹲守自家老爷。   今天有一部分的大臣是实惨,他们下朝的时候都是相互搀扶着往外走的,实在是跪太久了腿麻,准确地说,他们跪了一上午。   没想到,出来后还有更大的打击,他们小厮告诉他们,荥阳县主坐产招婿,人家今儿已经正式下聘了。   所有人呆若木鸡。   有些反应迅速的大臣都快哭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刚被贬职刚被罢黜就来了这消息,这不是耍着人玩么?   该说他们贪心还是他们蠢,竟被一封信耍得团团转,以为皇帝和荥阳县主之间不清不楚,皇帝是为了荥阳县主才不愿意选秀的,他们自以为正义,以为是在避免皇帝成为昏君,所以才一再逼迫皇上。   原来,皇上和荥阳县主真的没什么,皇上是自己不愿意选秀的。可他们干了什么?逼迫,一再逼迫,串联都要逼皇上松口选秀!完全不顾皇上的意愿。   如今被罢黜,该,是他们活该啊!   这时他们才清醒过来。原先还对景熙帝有所怨恨的,这下是只剩下对自己的埋怨以及对写那封信之人的怨恨了。 第六十二章 和离第四十天。   曹家, 愁云惨雾   曹威到家后,就径直进了书房,和家里人也没一声交待, 他让小厮将幕僚请来, 接着便是一阵长吁短叹,“诶, 悔不听当初先生之言,方有今日之祸啊。”他先前怎么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呢?   幕僚静静地听着, 并未多言。   “走到这一步, 我已无路可走, 先生可有什么教我?”曹威随口一问, 其实对他的答案并未期待。他活不了了,活着也是遭人耻笑。   幕僚看出他心存了死志, 有心劝他两句,可他又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便有些踌躇。   就在这时, 曹夫人来了。   看到曹夫人,幕僚松了一口气, 曹夫人聪慧, 来此的目的应该和他想劝说曹大人的想法一致。   果然, 在退出去之时, 他听到曹夫人对曹大人说, “慢着, 你不能死。”   曹威觉得感动, 想不到临到这关头,会是他夫人来劝他惜命,真应了那句话, 少年夫妻老来伴,还是老妻心疼他,舍不得他死。   想到这段时间,他为了庶女数次训斥老妻,他就一阵愧疚和后悔。   曹夫人道,“你老糊涂了,家里被你害了一次就罢了,你还想再连累妻小吗?不管你是为了你所谓的一世清名也好,还是为了面子也罢,自裁的念头都给我打住。”要是他死能解决掉他惹出来的麻烦,曹夫人真恨不得他去死一死的。   曹威:为何???这话不像是舍不得他死的样子。   “你一死倒是痛快了,但你想过没有,今日是荥阳县主下聘之日,不宜见血。你这一死,岂不是触她霉头?皇上对她的看重你并非不知,你触荥阳县主的霉头就是找皇上不痛快。皇上不痛快了,曹家上下能痛快吗?”猪脑子!   好像还真是这样?曹威跌坐在地,满嘴苦涩,连死都要挑日子,不能随意,苦哇。   而且,他今日不死,以后都不能自裁了。可身为御史,若连以死谏言都不敢,日后岂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曹夫人没理会他,前些日子他疯魔的时候,自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苦口婆心劝了又劝,他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时至今日,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还有你那庶出的女儿,我会打发她嫁出去,人我已经看好了,扬州人士,家中独子,身上有举人功名,家境尚可,就是婆母严厉些。”   曹威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曹夫人冷哼一声,那就是个祸害,心大着呢,丈夫若非信了她的鬼话,何至有今日之祸?这样的祸害就得找个厉害的婆母才能制得住她,不然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嫁到外地去,没个三五年的,别想回京。   事件的余韵在发酵,官宦之家,一家子总会有聪明人来点醒这些犯错者。   无独有偶,在各家明面上都平息下来时,丁春兰家人让她大哥亲自将她送回陶家了。   丁大哥还好声好气地和妹夫陶运道歉,这次的事,他们都错了,妹夫是对的。他们已经教训过丁春兰了,她以后不会再对他朝堂上的事指手划脚了。   陶运看妻子这次是吃到教训了,岳家姿态也摆得很正,便点了点头,算是揭过了此事。   那么多大臣因联名逼迫皇上选秀一事丢官去职,他们不敢也不能怨恨皇上,但这气又不能憋着。换句话说,他们需要一个出气筒。   还有就是,三妃幸运,联名上书没被皇上的追责,但他们的家人就不那么幸运了。   一时间,无数大臣对写秘信那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若非那封秘信,他们又怎会自以为拿捏住皇上的把柄,疯了一样作死?   写信之人,并非秘不可查,早在德妃收到秘信之时,就隐约有所猜测是向淑澜所为。   面对那么多被害得惨兮兮的大臣,德妃可不会帮她隐瞒。   众大臣在查明确实是她所为之后,他们的报复,让向淑澜在皇觉寺的日子更难熬了,还有向家,凡是有差事的子弟都被牵连,府中一片愁云惨雾。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了。   这会嘛,御史台监察百官,对于他们识趣没有在这当口闹出人命这点,景熙帝还算比较满意。   高通忍不住对沈繁花说道,“你俩这回配合得真好。”   “那是。”沈繁花大言不惭地接受了自家舅舅的赞美,他们这次男女混合双打是真打的不错。   这些大臣的想法她也猜到一二,一开始建议选秀,无非是想让女儿入宫。皇上拒绝后,他们纵然心有不甘,也渐渐偃旗息鼓了。   真正让他们心生愤怒及死灰复燃的是那封秘信,好哇,原来皇上不同意选秀的原因竟是和她沈繁花有一腿?既然皇上不是不想要女人,凭什么他们不能分一杯羹?而她的身份又比较复杂,皇帝的侄女、臣子之前妻、和离之妇,在他们看来,皇上这是要当昏君啊。这些原因纠结一块,加上有人在暗中点火,自然就燎原起来了。   原先他们理直气壮,即使被革职被罢黜,他们依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   只是这些人没想到,闹到最后,她沈繁花竟然坐产招夫,并且已经付出行动前去下聘了。那么他们联名上书态度强硬地请求选秀的前提便不成立了,便成为了逼迫帝王的逆臣!这让他们很不能接受。   这是一个思想盲区,谁也想不到堂堂一帝王,那么不讲究,竟然甘愿入赘。   吉时到的时候,景熙帝出现了,他带着面具,和他‘亲叔叔’一起接了聘礼。   景熙帝的新身份是外地人,父母双亡,有个亲叔叔送他入京说亲。   下完聘家去后,临分开前,三舅高通忍不住道,“他委屈了,你以后对人家好点。”这里的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一个帝王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   沈繁花自然乖乖点头,后来把这话和帝熙帝一学,他也趁机提了某些要求,总之沈繁花那晚真是割地赔款,后悔极了提那么一嘴。   琥珀珠内   “666,厉害还是你家闺女厉害。”许锴砸吧着嘴道。   “沈兄,她身上有了真龙的气息,不惧怕幽冥之气了,我能给她托梦吗?”陈家老祖问沈清。   沈清沉吟了一会道,“随你。”托梦给她,需要耗费功德的。   许锴闻言大惊,“老陈,这不划算。我们自己也能托梦给不孝子啊,不听话,多揍几次,不信不管用。”   陈家老祖得了沈清的话,转身飘走,懒得管他。   许锴站在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功德,咬了咬牙,他是坚决不会将功德花在那不孝子身上的,哼!   这会,时间已经到了正月底。   东海那边送了一批盐回京,整整一百车。随之而来的,还有南昭赔偿的粮食金银玉石队伍。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入京。   随着这两支队伍入京,京城,乃至整个大周都渐渐被带得火热起来。一切皆源于朝廷售卖的新盐。   新盐有两种,一种是大粒盐,一种是细白盐。   大粒盐很大颗,像玉石般晶莹剔透。   细白盐,顾名思义,又细又白,粒粒均匀,比沙子还细。   老百姓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盐时,眼睛都看直了。   这批盐一回到京城,只留了四分之一在京城,其余的,皆被分散到了其他州郡。   京城的二十五车盐,经过官方讨论之后,其中十车分给了贵族阀门,毕竟去年年末的时候,他们也大手笔地捐赠了军粮。   剩下的十五车,则交由官方出售。   消息一传出,官盐经营处,立即人头攒动,无数百姓蜂拥而来。   “快快,官家那边出来了一批新盐,价格很便宜,快去抢啊,晚了就没有了。”   “别挤别挤,盐很多,大大的有,大家别担心买不到啊!”   案台处,一缸缸的新盐排成一排排,摆在地上。   有一队官差分两队立在两旁,维护着秩序。   老百姓们自发地排好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前瞅。   “这等雪白的细盐,看着比上等的青盐还要好呢。”   “是呢,也不知道这新盐法是怎么制的盐。”   “不管它是怎么制的,俺听说,以后咱们就吃这种盐喱。”   紧接着,差爷搬来两张长案,分别放在一左一右两边,长案上一处写着售盐处,另一处则写着兑换处。   售盐处很好理解,但这兑换处,老百姓就不太明白了。   不过通过官方说明,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朝廷体谅百姓们日子难捱,先前给朝廷捐过军粮的,可以到兑换处那边排队,根据去年捐粮的多寡,可以兑换等量的粮食或者折合成一定量的新盐。   众人闻言,羡慕极了,不就是捐了一次粮吗?这都得了多少好处了?冬天那会的火炕,这会,他们还能从朝廷这里领回等量的粮食,或者折合成细白盐或者大粒盐。即使只是等量的粮食,那也很划算啊,这时节的粮食每一斤比去岁冬天的时候还要贵上几文呢。算下来,还是他们赚了。   下次,等下次国家有难时,他们再也不会袖手旁观了!无数老百姓暗暗发誓。   站在兑换处排队的人让人羡慕,但售盐处这边排队的人更多。   老百姓们对大粒盐情有独钟,细白盐虽然也喜欢,却觉得它更像是贵族用的。   老百姓们的想法没错,细白盐更受贵族们的喜爱。   还有许多老百姓盐一买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捏了一点点放进嘴里,全是咸味,没有一点点涩意,“好盐啊好盐。”   关键是价格不贵,比之前的盐还要便宜了五分之一,他们都吃得起。   一位老人家捧着盐罐子,老泪纵横,都是兵荒马乱的年代过来的,什么苦都吃过,他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他们家整整一个月主只吃了有三顿有盐有味的食物。   又有一个买好盐的老爷子,牵着自家孙子慢悠悠地家去。一路上,还能听到爷孙俩的悠闲的对话。   “爷爷,以后我们都吃这种盐吗?”   “是的,朝廷说了,有人贡献了最新的制盐法给皇上,有了这最新的制盐法,我们以后就不用吃卤盐,改吃这种大粒盐了。”   “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好。”   “是的,这人是个大好人。”   官盐经营处,斜对面是一家酒楼,二楼厢房里,几位匈奴大汉站在窗口旁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王爷,这大周的老百姓也太幸福了吧?”大周皇帝竟然让底下的老百姓们吃这么好的盐,他们匈奴王庭的贵族吃的盐连大粒盐都比不上呢。   匈奴侍卫的声音里难掩羡慕嫉妒。   站在最前头的匈奴王爷没有说话。   盐,也是他们此次出使的任务之一。最重要的当然还是马鞍和马蹄铁,但后者只能暗访,若是能带回一些技艺精湛的工匠就好了。   大周和南昭这一战,在丛林作战时,马鞍和马蹄铁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但是大周谨慎,每每打扫战场,都会将马鞍和马蹄铁回收,有些难带回去的,他们宁愿砍掉受伤的马儿的马腿也要将马蹄铁带回。   他们匈奴得知大周有这两样利器,还真的多亏了南昭。   南昭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拿到了两副马鞍和马蹄铁。   为了交好他们匈奴,南昭送了一副给他们。   这次打仗,大周的强硬让大食国和匈奴都为之侧目,韩丹也是两股战战,生怕哪天大周一个不高兴,挥兵东进打他们。   而他们匈奴,也有自己的担心和一些别的想法。   只是他没想到,刚到京城的他们,竟然遇上了大周向老百姓售卖新盐。想必这大粒盐就是大周和娜琪国做交易时用的盐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大周竟然还有更好的细白盐。   大周真是深藏不露啊。   目前只希望那个人真的能够帮助匈奴王庭。 第六十三章 订亲后一天。   这一晚, 皇觉寺偏殿走水,半夜的时候,火光冲天。   女尼们被惊醒, 一边呼喊着一边开始救火。   幸亏发现得及时, 大火没有蔓延到主殿,幸亏今晚无风, 救火难度没有增大。   经过了两个时辰的忙和,她们终于在天亮前扑灭了所有火苗。   住持清点人数时, 发现整个皇觉寺仅失踪两人, 其中在此地修行的庶人向淑澜也不见了。   住持连忙派人去找, 后来在做清理时, 又有女尼在烧毁的偏殿里发现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经过多方确认,那具烧得焦黑的尸体就是向淑澜。   因为昨晚, 庶人向淑澜就是在偏殿做功课,并未回去。该是累极迷糊了,发现着火的时候, 人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有女尼说,她们救火时, 似乎隐隐听见她的呼救声。   如此一来, 也算侧面印证了她被烧死的事实。   时间回到昨晚走水之时, 向淑澜披着玄色披风, 站在一处高地, 远远地看着火光冲天的皇觉寺。   那里惊叫声不断, 女尼们哭着喊着救火。   向淑澜眼底一片冰冷, “大周——”   她身旁,站着几十名身穿夜行服的匈奴精兵。   “走吧。”最后看了一眼皇觉寺,向淑澜率先钻进马车。   随后她感觉到马车缓缓启动, 相信不久他们就会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此后,世上再向淑澜,只有耶律兰!而她也将开启新的人生。   可惜,她这是痴心妄想,马车刚驶出不远,就出了状况。   匈奴精兵用怪异的音调提醒,“有埋伏!”   因为埋伏,马匹受惊,嘶鸣了一声,在黑暗里声音特别清晰,向淑澜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颤。   紧接着,受惊的马匹慌不择路,撒丫子地往前跑。向淑澜在马车里被带着跑,而且很颠簸,即使她紧紧抓着车壁的车辕,还是不能阻止她东倒西歪被甩来甩去。   外面还不时传来兵器相接时发出的声音,她能感觉到敌我双方沿着马车在缠斗,并且不时有刀尖捅入马车中,   对方想杀她!向淑澜很清楚这一点。   待她借着光线看清刺入的刀的模样时,向淑澜瞳孔一缩,绣春刀!   对方人数很多,是己方的两三倍,匈奴精兵想带她突围,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   向淑澜很清楚,缠斗的时间越久,对她这边越不利,但她又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保护她的匈奴精兵一个个被砍倒。   最后,向淑澜看着胸前穿透了身体的绣春刀,不可置信。   “告、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向淑澜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是赵默还是沈繁花?说啊!让我死个明白!”她不甘心,她新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   “是皇上,皇上让我转告你,别恨错人了!”说着,来人一把抽回绣春刀。   “是他,是他,啊……”她向天吼了一声,然后吐血而亡,最终死不瞑目。   暗卫回去复命时,景熙帝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皇觉寺走水,向淑澜因为深夜在偏殿做功课没跑出来,被烧死了,只剩下焦黑的尸体一具。   消息传来时,那些与向淑澜为难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第一个念头就是,是谁下手那么狠,竟然直接将人给弄死了?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最初的时候也是恨意最强烈的时候,那会都没想过将人弄死的话,后面就更不可能这样做了。这么一想,那就应该是有人不小心玩过头了,酿成了意外。   消息传回向府,向振元腰瞬间塌了,其他人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沈繁花也收到了消息,她最开始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后来知道是真的之后,还是觉得很相信。   “向淑澜真死了吗?”沈繁花忍不住问景熙帝,都说祸害遗千年,况且她还是女主角啊,她实在不相信向淑澜会那么轻易死掉。   先前向淑澜发配皇觉寺时,她不放心,安排了人过去暗中监视的。   是景熙帝发现了,让她将人撤回来,说万事有他。   沈繁花猜到景熙帝和她干了同样的事,两人的人撞一块儿去了,为了不浪费人力,他让她将人手撤回来。所以,那晚什么情况,他应该很清楚。   “是死了。”既然那么想死遁,那便去死了吧。反正她那身份也是要消失的,那就连身体一起消失好了。   “真的是走水吗?”还是说那些大臣报复的手段那么狠辣?杀人放火都敢?   景熙帝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别想太多,确实是走水。”只不过火是向淑澜自己放的罢了。   向淑澜死了,沈繁花是真神清气爽,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以前一直萦绕于心的憋闷感和沉重感终于完全散去。确认了她的死亡后,沈繁花就将之丢开了,专心地准备起参加宫宴的事宜来。   匈奴王爷来方大周,大周以国宴相待。   沈繁花和苏卿卿陈雪三女沿着太液池行走,沿途遇上好几波相熟之人。   她们看她满面春风的模样,都忍不住打趣她,“荥阳县主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沈繁花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脸了,她的好心情有那么明显吗?   除了打趣,还有就是问起她何时举办婚礼,“荥阳县主,不知何时成亲啊?”   “快了。”她这话不假,成亲就在下聘后一个月。   这在古代已经很快了,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下聘之后,几乎都是半年之后才会成亲。但由于这不是她头婚,还是坐产招婿,没那么多讲究。   “对了,此次宫宴咋不带上你那未婚夫啊?我们至今都没见过他的模样呢,你也藏得太严实了吧?”   沈繁花只能傻笑。   其中一位武将夫人也不管她答不答话,径直说道,“不过荥阳县主那未婚夫虽然戴着面具没见着他的庐山真面目,但那高大挺拔的身材,一看就是军中出来的,腰是腰,胯是胯,腰部下面全是腿……”说完,还啧啧两声,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沈繁花:???住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脑子里开车车。   “真的啊?”   “这还有假,那身板一看就是贼能折腾的那种……”   这些武将夫人真是荤素不忌,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   她身边的姑娘们似懂非懂,但她们别具深意的对话还是让姑娘们一个个羞红了脸。   沈繁花都无语了,大婶子,你在意淫皇帝你造吗?   没多久,宴会开始了。   因为这是款待匈奴使臣的国宴,所以匈奴使臣之首的耶律闻王爷的位置很好,就安排在景熙帝的左下首。   沈繁花的座次不低,位于大长公主下首。   宴会嘛,自然少不得一阵你来我往的敬酒。   耶律闻喝着大周皇帝敬的酒,心里却是苦笑不已,说实话,此次出使大周并不顺利。   特别是谈到合作贸易方面,匈奴并不占优势,而大周对于合作贸易持有可有无的态度。   匈奴盛产牛羊马,马大周想要,有多少他们都愿意交易,但马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他们匈奴也不愿意和大周多交易马匹。   至于牛羊等物,大周可要可不要,如果价钱合适就要,如果价钱不合适,就另说。   还有,现在已经是春天,大周对皮毛需求降低。   这个他是早有预料的,但他没想到大周竟然发明了一个抗寒利器——火炕。如此一来,他们对皮毛的需求就更低了。   他必须承认这个火炕是好东西。而且这东西还非常适合大周,   大周占据着这一片肥沃的土地,能够修建坚固的房子,依靠种地就能解决温饱,真是让人羡慕,不像他们,常常需要随着水草迁移,居无定所。   所以,尽管这盘炕的技术并未保密,他们的人很快就弄懂了。但他知道这玩意在匈奴用处不大,因为他们是草原民族,逐水草而生。   大周对匈奴的东西感兴趣的不多,而他们匈奴对大周感兴趣的东西很多,马蹄铁、马鞍、盐、茶叶、丝绸等等,他们都非常想要。   耶律闻知道,双方拿出的东西不等,交易很难进行。   他心里叹着气地喝掉一盅酒,尽管贸易未能尽全功,但他们也算不虚此行,长了很多见识,也更全面地认识了大周。在来大周之前,他以为再也没有哪个国家会比他们匈奴更努力团结的了。但是呆在大周的这些日子,也让他看到了大周的子民对于他们国家的热爱。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大周目前已经渐渐展露蓬勃发展的苗头了。   可惜了,那个人被杀了,否则他也不用那么为难,将人带回去,偷偷发展几年,匈奴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就在耶律闻喝闷酒的时候,沈繁花忍不住打量了他两眼。   这耶律闻便是原著中在向淑澜垂帘听政时期带领匈奴走向强盛的实权王爷,他也曾出使大周,那时匈奴兵强马壮,他实力强大。   大周有意交好匈奴,为了款待他们,特意举办了隆重的宴会,在宴会上,他数次用诗词言语等挑逗太后向淑澜。向淑澜与之虚与委蛇,大周朝臣敢怒不敢言。   但是这一次他倒是规规矩矩的嘛。   耶律闻是个敏感的人,感觉到有异,忍不住抬眼看去,正好与沈繁花对上了眼。   沈繁花一愣,然后朝微微颔首。   耶律闻则是举杯敬了她一下。   喝完杯中酒后,他目光落在沈繁花身上,这位便是深受皇帝隆恩的荥阳县主?他想着,能交好她也不错。   于是在轮到他敬酒时,他忍不住道,“久仰沈国公大名,本王与荥阳县主一见如故,听闻荥阳县主于一个月后大婚,可惜不日我等便要启程回匈奴了。在此之前,本王想送荥阳县主一份新婚贺礼,不知荥阳县主可否笑纳?”   “什么贺礼?”   耶律闻拍了拍手掌,然后六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郎便被带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沈繁花一呆,这礼物,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狗逼王爷,别害人哪!   所有人都停下了杯盏,好奇地看着。   耶律闻道,“荥阳县主,这几位少年是我族里长得最精神的小伙子,本王将他们送给你了,望笑纳。”   沈繁花猛地咳嗽,天惹噜,这匈奴王爷竟真的要给她送男宠?他会被皇帝在小本本上狠狠地记上一笔的。沈繁花偷偷摸摸地朝景熙帝看去,只见他低垂着眼眸,在细品着杯中美酒。   “笑纳不了笑纳不了。”沈繁花猛地摆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光景熙帝一人她都勉强应付,再来几个,她的腰还要不要了?   “为何?”耶律闻一愣,就他所知,大周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荥阳县主既然已经决定坐产招夫,那么多几个男宠,她应该不会拒绝才对啊。   其实他还准备了十六名他们族里的貌美姑娘,只是近来大周因为选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才没有直接将那些姑娘送给景熙帝。   沈繁花憋红了脸道,“本县主腰不好。”故无福消受。   耶律闻看她拒绝不似作假,只能遗憾地让六个少年郎下去了。 第六十四章 订亲后两天。   宫宴散去, 沈繁花和陈雪苏卿卿结伴离去。   三人无意中聊起刚才宴会之事,陈雪不由得道,“你这样太自在了。”   她这话真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想想沈府一切都由她做主, 而且匈奴王爷敢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送男宠当新婚贺礼,分明是将她当作男子来对待的。   且听好友平日所言, 陈雪猜测,她娶进门的夫郎除了家世门第低一些之外, 人品样貌能力皆不俗。这样的夫郎进门后, 又不会蓄婢纳妾, 单凭这点就让很多女人羡慕坏了。   沈繁花看她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不由得失笑,“有利有弊吧。”   苏卿卿附和, “是啊,你不能光盯着花花享受到的好处,也得想想, 偌大的沈府就指望她一个人撑着,她多累啊。”欲戴皇冠, 必承其重, 从来就没有白来的好处。   陈雪点头, 一脸严肃, “确实, 我不能只看到贼吃肉, 没看到贼挨打。”   沈繁花:???说谁是贼?还能不能说话了?   三人笑闹间, 有一行人飞速地越过她们,朝前而去。不曾停下与她们打招呼,速度快得仿佛有鬼在追。   陈雪感叹, “是郑柔啊。”别以为跑得快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虽然双方在这一点上很有默契,但此刻她如此避她们如蛇蝎就过分了啊。   苏卿卿不解,“她跑那么快做什么?”   陈雪道,“谁知道呢?她近来怪安静的。”   沈繁花好笑,“安静不好吗?”她这人爱好和平,不喜欢撕逼,她觉得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就挺不错的,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做个美女子。   陈雪道,“没有不好,就是有点不习惯。”郑柔以往见了她们,别说故意避开了,恐怕得特意停下来刺她们两句。   苏卿卿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听说郑国公府给她重新订了一门亲事。”   陈雪也跟着道,“是的,我也听说了,男方好像是松江府人。”   远嫁吗?沈繁花笑笑,从郑柔的态度再到郑国公本愉的态度,她猜测郑国公那边恐怕是要偃旗息鼓了。   就她所知,近来郑国公办差尽心尽力,堪称一心为公了。由此可见,此人怕是收起了狐狸尾巴。   国盛主强时,他就是一条好狗:主弱臣强时,他便伺机反噬:总之不容易对付。   陈雪等人想得没错,她郑柔此刻就是避她们如蛇蝎。更是视沈繁花为灾星。   她已经想明白了,再执着下去只会给家里招祸,前车之鉴请看向淑澜和被罢黜的大臣。   人景熙帝确实是不想选秀,她再怎么不甘也强迫不了人家皇帝不是吗?还有就是沈繁花坐产招婿这一点也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和启发。同样是国公之女,家中兄弟众多的她虽不能像沈繁花一样坐产招夫,却可以六第略低的可心的丈夫,这便是娘家强盛的好处。   想明白归想明白,但沈繁花别想得到她的感激。   若是沈繁花得知她的想法,肯定要感叹一句,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入夜的时候,景熙帝来到了沈家老宅。   此时两人都已用过晚膳,各自沐浴之后两处一室,一人端坐着在批阅奏折,一人斜倚在贵妃榻上看话本。   景熙帝批完一叠奏折时,沈繁花手中的话本还没看完。景熙帝也不催促她,而是同样取了一本闲书来看,不时和她闲聊两句。   聊着聊着,景熙帝像是不经意地道,“今天在大殿上见到的几个匈奴少年郎咋样?”   沈繁花的话本正看到关键处,一心两用的她没留意到他这个语言陷阱,随口一答,“挺好的呀,五官深邃身姿挺——”   突然间,沈繁花住了嘴,药丸,她怎么一时不防备嘴巴就将心里的想法秃噜出来了呢?   景熙帝似笑非笑,“五官深邃身姿挺拔是吧?你瞧得挺仔细啊。”   沈繁花干笑两声,“哪有?这些异族男人看着勉强尚可,但赵叔叔您二十岁的时候指定比他们更英俊更挺拔。”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啧,老男人喝起醋来太可怕了。   “意思是,朕现在老了。”景熙帝幽幽地道。   果然醋上了,难搞。狗逼王爷,送什么男宠,害死她了。   沈繁花扔掉手中的话本,赶紧过去捋毛,也不管自己刚才正看到心痒难耐之处,MMP,房子都要塌了,她哪里还有心情看什么话本哦。   沈繁花来到他办公的桌案前,将自己挤了进去,一屁股坐他大腿上,放软了身段,放柔了声音开始顺毛,“赵叔叔乖啊,咱别生气啦,您要是气坏了我可心疼了。那些个都是不相干的人,别人再年轻俊美也不是您啊,而且我不是拒绝了吗?都说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吃惯了山珍海味极品珍馐的我,些许青粥小菜我可吃不下去。”   被比喻成极品珍馐的景熙帝控制住上扬的嘴角,继续控诉道,“你拒绝的理由是你腰不好。”   沈繁花强辩,“哪有,我分明说的是我身体不好。”   “别说我啊,觊觎您的女人可不少呢。”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没法,沈繁花只能拿太液池边她听到的闲话来搞事了,不然理亏的她一定会被逼着割地赔款的,“瞧瞧,你还带着面具呢,人家光看着你的身板就忍不住流口水。”说着,她还故意语气酸溜溜的。   景熙帝无奈一笑,指尖轻轻地弹了她光洁的额头一下,“小狐狸!”紧接着,他结实的手臂匝住她的纤腰,不时地摩挲两下,整个人埋首于她的晧颈处,低语,“腰不好,嗯?”声线暧昧,灼热的气息喷在脖颈处,让她不住地想躲。   “当然不好了,你不知道某些事特别费腰吗?”沈繁花理直气壮地道,她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怂。   景熙帝就爱她这副蛮不讲理的小模样,他先是低低一笑,然后含住她的耳垂,含糊地道,“有多费腰?证明给我看。”   沈繁花:……不,她并不想证明。   就这样,沈繁花被拖进卧室里,证明了一夜。   最后在清晨起床的时候得了一个,荥阳县主确实腰不好的评价,气得她直接拿枕头砸了过去,这枕头最后自然被他一手给接住了。   国宴过后没几天,匈奴使者团便启程北归。   匈奴和大周也达成了初步的交易,交易的物品为一些非军略物资,总体而言,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乃重中之重,不止老百姓重视,朝廷也重视。   春雨贵如油,龙抬头之后,老百姓们开始陆续整田准备春耕。   景熙帝更是亲自去到田间巡视。   因为景熙帝近来的工作重心是这个,沈繁花本身也是大地主,她的庄子加起来田地可不少,少不得关心一下农桑之事。这一关心,就发现了问题。   大周所用的种地方式简陋得很,基本是春天把地面的杂草清理掉,然后锄一锄,便撒上种子。然后这些长出来的秧苗便不会挪动了,农民们会定期给地里除草,浇水和施肥,直到农作物成熟收割。   如此简陋粗糙!当沈繁花得知百姓们侍弄的农田,上等田精心耕种一年,风调雨顺的话,一亩地也就只有五六百斤稻谷,注意,这是一年,不是一季的收成。也就是说,农民们累死累活,每次收成,一亩地能有三百斤稻谷那是老天爷赏饭吃。   沈繁花感觉特别不可思议,就她所知,在后世时,即使杂交水稻没问世前,他们国家的亩产量也达到五六百斤了,是大周的两倍甚至三倍。   思及古代落后的农耕方式,沈繁花有些跃跃欲试,琥珀珠里,她能兑换农业种植大全。   她打算将一些基本的农耕工具弄出来,比如犁耙这些,杂交水稻她是搞不到了,即使能兑换到相关资料,老实说她也看不大明白,只能老老实实在科学种植方面来提高农作物的产量了,比如深耕细作,比如育苗,比如积肥等等,比如注意植物间的套种间种这些。以此来提高农作物的产量,这样的话应该能养活更多的老百姓吧,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如此一来,她也能收获更多的气运值。上次她贡献出去的火炕还有食盐等物,在冬天的时候,收获了一大笔气运值。她隐约有了某种猜测,她收获的气运值应该和大周的国运有关。国运昌隆,她收获的气运值就多。   气运值真是太好用了,依靠着气运值,她兑换了很多小玩意的制作方法,比如牙膏、肥皂、洗发水、护发膏等等。   这些玩意儿弄出来之后,她又一股脑地将制作方法扔给了景熙帝,让他拿去生产,现在这些玩意儿已经陆续投产了。然后她又陆陆续续收集到了一些气运值。   她做的这些,好像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而且可能是气运值溢出的关系,她本人亦跟着受益。   首先表现在身体方面,如臂使指,特别的灵活通透,不像之前,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滞涩感。   还有就是运气方面,她总觉得自己干什么都特别顺利,付出和收获成正比关系,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嗯,偶尔还能种豆得瓜……   说实话,她前世的运气并不算太好,别看她一介孤儿年纪轻轻就赚到了百万身家,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透支身体换来的。   她前世就像一个有点漏的罐子,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事倍功半吧。做一件事,最终虽然能获得一个好的结果,但过程九曲十八弯的,非常虐心。正应了那句,结局是美好的,过程是曲折的,简直了。   每当因为事情又出意外,她咬牙苦苦坚持的时候,她常会自我安慰,若想人前显贵,人后必然吃苦。但说实话,谁不想事事顺遂呢?   两段不同的人生,对比太明显了,所以对于气运值,她特别有感觉。   最后一点就是,有时候她出城,看到百姓们衣不蔽体、食难果腹,她心里也不好受。   若是她无能为力倒也罢了,但她明明有办法让他们改善生活条件,却因为某种顾忌而袖手旁观的话……   而且,现在才来顾忌,也晚了。一百步里她都走了五十步了,这时候才来担心这担心那,太过后知后觉了,也没必要。   赌了!羸了皇上为夫,输了回家养猪。大不了就是一死,又不是没死过。   其实她心知,情况没她所想那么严重,   她玻璃、马蹄铁、马鞍、晒盐法、牙膏、肥皂等物都拿出来了。   她不相信景熙帝没有察觉到一些异样,但这么久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默默地掩护着她,帮她挡住了诸多窥视,不然她的生活不会如此平静。   她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她负重前行罢了,这个人就是皇帝。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所以这次,她依然选择相信景熙帝。 第六十五章 订亲后三天。   彼时, 景熙帝出宫。   斜风细雨中,两人腻歪在临窗大炕上,景熙帝取了一本他上次没看完的闲书来看, 沈繁花猴在他身上, 取了一旁的果子自己吃或者不时投喂给他。   待他看完最后两页闲书,沈繁花献上《农业种植大全》。   景熙帝开始不觉, 待看完第一页,他便坐直了身子, 转头看向沈繁花。   沈繁花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待他看完, 合上书页, 久久不语。   “朕替大周的老百姓谢谢你。”景熙帝的声音哑了。   “您相信这本书所写的内容吗?”沈繁花嘀咕, 这上位者的接受能力也太强了吧?   “相信。”因为上面不光写了种法,还写了原理, 虽然他不理解什么叫光合作用,什么叫固氮根瘤……而且他相信怀中的小女人不会拿农业大事来消遣他的。   “您就不问问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吗?”沈繁花一时冲动问了出口。   “你要说吗?”景熙帝定定地看着她。   沈繁花迟疑了,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知道我不想骗您。”   “嗯。”   “您生气了?”   沈繁花看着他平静的样子, 心里有些没底。   今天的事, 让她想起前世的男友。对方的掌控欲非常强, 有点什么事喜欢追根究底。但凡有点解释不到位, 对方就不高兴。   交往期间她挺痛苦的, 不过最后还是分了。因为两人的争吵不仅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更严重的是涉及到了她的事业。当她意识到这点时, 她并没有纠结太久就提出了分手,然后狠狠地哭了一声,背起行囊就出去旅行了一个月。   她走出来了, 前男友并没有,两相对比之下,好友说她渣,遇到问题不思解决,却选择直接一刀切。   沈繁花觉得自己的选择直接釜底抽薪才是正确的,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吵架了,两人之间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性格不合三观不合上。   她和她前男友都是二十多的人了,三观性格早就形成,基本上很难改变了。   她不想改变自己去迎合对方,这样太卑微了,她不喜欢。对方颜值高身材棒最重要的是家世还不错,同样不会改变自己。不过对方也改不了就是了,不是有句话吗,改变自己是神,而妄想改变他人是神经病。最终唯有分手一途,沈繁花心想,大概还是不够爱吧。   “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景熙帝眼中有一丝诧异,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想。   沈繁花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辩他说的是真是假。   “有些事,你不想说那便不说。”景熙帝摸摸她的头,心底叹气,她有这份真心就好,有些事难得糊涂吧。而且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的。在此之前,他只需静静等待。   沈繁花一把抱住他,感动地道,“您真好。”   景熙帝话音一转,“不过,因为考虑到你的人身安全,你拿出来的东西,比如晒盐法、马鞍等物,全部都没有公布是来自于你,包括这本《农业种植大全》也是一样,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功劳和你的贡献以及属于你的荣誉,朕不会忘,大周也不会忘。”对于这些,他自有安排。   沈繁花罢罢手,她倒不在意这些,暗地里,该得的好处她都拿了。况且,这些皇帝都记得,皇帝还能委屈了她不成?   这日,沈繁花精神有点萎靡,她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一个自称陈安和父亲的人和她唠叨了很多关于陈家的事,最后和她说,他已经托梦给了别人,那人能帮着他管住陈安和,必不会让他再来烦她,请她高抬贵手放过他。   随后,沈繁花让人一查才知道,这些日子,得知向淑澜死后,陈安和一直在借酒浇愁,整个人形容枯槁,恨不能随她而去。   好几次,陈安和喝醉之后,都想冲出家门,嘴里一个劲地说要来找她问清楚向淑澜的死因,期间冒犯的醉言醉语就不提了,最后都被陈家的老管家给拦下了。   后来陈府来了一位表姑娘,在其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陈安和渐渐走了出来,两人后来成亲了,还生了个儿子。孩子出生后,陈安和在对方的建议下,递了辞呈,得了景熙帝应允之后,便举家回了祖籍老家。   不过,这是后话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他们成亲的日子。   这是一场别致的婚礼。   整座沈府喜气洋洋,宾客盈门。   大长公主、高府众人皆亲至沈府,列坐贵宾席位。   新娘亲迎,与新郎携手而归。   新郎戴着精致的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   两人拜天地,拜高堂再夫妻对拜。   期间有贺旨到,皇帝虽未亲至,却也送了送两柄玉如意,祝夫妻二人百年好合。   旨意送来时,大长公主和高府几位表情都有些微妙,心里是哭笑不得,自己祝福自己可还行?   新婚之夜,免不了被翻红浪,你侬我侬。   婚房里的红烛,整整燃烧了一夜。   房里的动静,让守夜的丫环们都羞红了脸。   有人欢喜有人愁,相比因为主人大婚而喜气弥漫的沈府,永平侯府则萧瑟多了。   在细如牛毛的春雨中,下人们在陆续地搬着行李,从下人们的言谈可知主人家要搬离京城了。   许老夫人想明白了,她唯一的牵挂就是儿子,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侯府并没有意义。   再说,一个人守着一座宅子,滋味并不好受,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儿子没有回来,孙子没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过年。   加上年前年后,前儿媳那边好消息频传,沈繁花越风光,她就越难受。她想不在意的,但是不行。因为一出门,别人看她的眼光太异样了,仿佛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儿媳他们家都不满意。   其实上次宫宴之后,她就不怎么出门了,偶尔出一两次门,还要饱受他人异样的目光的洗礼,每逢那时,她心里是又气又恨。恨这些人狗眼看人低,更恨造成这一切的沈繁花。   到后来,她再也受不了了,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离开京城,去儿子那里!她有预感,再留在此地,她会被气死。   这些人的来来去去,沈繁花并不在意,她没有喊打喊杀,就让他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生活着就行。当然,他们最好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不会钓鱼执法,却也不会放过消灭他们的机会。而且这一辈子他们的成就也就那样,她不会允许他们再爬到高位上的。   景熙帝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快,《农业种植大全》一到手,大周今年春耕就用了新的种植方式。   先是农桑署招收了一批精通农事的老农进行短期的培训。培训完之后,在朝廷的安排之下,这批精通新式种田法的老农被派往各地进行教学,同时,景熙帝下旨责令各地地方官员予以配合。   此事事关民生口粮,当然会有人反对,特别是底层的老百姓,要改变一直以来的种植方式,反对得更加激烈。   景熙帝也开明,愿意采取新式种田法种地的,如果最后收成不好,会给予一定的基础保障。若是用旧式法种地的,抱歉,什么也没有。   这时,景熙帝在民间的威望很盛,秉承着对景熙帝对朝廷的信任,大部分老百姓们选择新式种田法的人很多,几乎是一边担心着一边还是照做了。   政令畅达,这让很多原本对用新式种田法推广并不乐观的官员们内心一凛。   万幸,新式种田法真的管用。   如今不过是暮春三月,田间一片葱葱郁郁,明显可以看出,田间的秧苗比以往更加茁壮。   不少老农蹲在田头,激动得落泪,一个个心生感叹。   “这样种地,所耗费的种子比往年少了很多,无形中节约了成本。”   “没想到,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却不如朝廷给出的新式种田法管用。”   有了个好的开头,后面自不肖说,老百姓们全然跟进。   而且天公作美,风调雨顺。   到了六月份,看到那一丛丛压弯了腰的稻穗麦穗时,全都喜极而泣。   等到收成,更是捷报频传。土力肥沃的田地,水稻亩产量达到六百斤。其余各地,农作物产量皆有增长。一时间,大周的老百姓对于景熙帝对于朝廷是越发信服。   收到捷报,景熙帝也是龙心大悦。   恰巧此时,沈繁花诊出有孕的喜讯,景熙帝得知,更是喜不自胜。 第六十六章 孕期。   受孕的过程是享受, 怀胎十月是难受。   所幸这会天下承平,皇帝并不十分忙碌,有时间陪伴她。   一两个月的时候, 沈繁花肚子里的小胚体像是要彰显自己的存在, 从得知怀孕开始她就吐个天翻地覆,吃啥吐啥。就孕吐的问题, 沈府请过擅妇科的太医,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这样子吐法, 没多久, 小脸就瘦了一圈。   景熙帝看她抱着痰盅吐得浑身无力的模样就心疼不已。   他一手搂着她瘦削的肩, 一手抚摸着她的腹部, 安抚地道,“你乖, 别折腾你娘了。有本事等你出来折腾你爹!”   沈繁花笑笑,推了推他,“你说这些, 它才一两个月,怎么可能听得懂?”   “先前你不是和朕提过胎教吗?应该听得懂的吧?”景熙帝不确定地道。   沈繁花白了他一眼, “胎教是从三个月才开始的好不好?”   景熙帝安抚, “没事, 咱们提前一点也可以的。”   行叭,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打那之后, 她孕吐的情况确实有所好转。   三四个月时, 她肚子微凸,终于省心了些,完全不吐了。这段时间也是她孕期中最舒适的月份, 这段时间两人常常相携出游,或临湖泛舟,或寺中赏景,或江边垂钓……她心情很愉快。   五六月份的时候,她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了,两人便不再外出游玩。   而此时快到盛夏,即将来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沈繁花是真正感受到了何谓孕妇怕热体质,有时候热得,她恨不得仅着亵衣亵裤躺在地上翻滚。   沈府的地窖里窖了不少冰,她想多用点,最好能将房间弄得凉丝丝的,然后呢白天再吃两三个冰碗,她觉得才能安然渡过这个火笼一般的夏天。   但皇帝听太医的,根本不许她这么搞,房间里的冰量减了一半,至于冰碗?两天一个!   沈繁花为此抗议过,撒娇过,□□过。   但皇帝为了她的健康着想,抗议?驳回了!撒娇?受用了!□□?笑纳了。   气得沈繁花直骂他奸诈,好几天不搭理他。   偏偏皇帝对她狠,对自己也狠,她不能用冰,他也跟着一起捱着热。   魏大志悄悄和她说,皇上火力旺,也怕热得很,往年这个时候,皇帝用冰可狠了。   沈繁花看着额间全是细汗,靠不断喝水来散热还要按时工作的皇帝,心突然就软了,着人给隔壁书房添了几盆冰,待室温一降,她就将人赶到那边去办公。   景熙帝看着她,笑了,然后吩咐下人们准备收拾行李,不日他将带领大部队移驾承德避暑山庄住上两个月来避暑。   承德避暑山庄乃前进修建的避暑圣地,历经战乱之后,有一定程度的损坏。而大周成立之后,百废待兴,并无太多富余的钱款,景熙帝本人也不注重享乐,故而前几年并未修葺承德避暑山庄。   也就今年,大周经济因为南昭的战争赔款,以及海盐的出口,还有粮食的高产等方面有了长足的增长,故而他下令拔款修葺承德避暑山庄。   听到这个好消息,沈繁花果然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我们真的要去承德避暑山庄了?”她是真的热怕了,以前她从不觉得夏天如此难捱,一想到后面还有更热的两个月份,她就生无可恋,这消息真是来得及时了,峰回路转啊。   承德避暑山庄啊,著名的避暑胜地,到了那里,应该就不热了吧?她想。   “是真的。”景熙帝无比庆幸自己两三个月前一念间起了带她夏天去避暑的想法,再看这段时间,沈繁花因为怀孕还有苦夏,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他又岂会不心疼?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几次三番催促那边赶工了。昨天他才收到捷报,说是承德避暑山庄目前已修葺完毕,随时可以入住了。   “什么时候出发?”沈繁花连忙问,她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承德去。   “后天。”她这边是最早接到消息的,稍晚等他回宫后才会将消息放出,相当于只给一天其他人反应以及做相关的准备。   “快快,绿倚红芍,快收拾行李,后天咱们一起出发去承德!”   景熙帝看着她从蔫了的小花变得活力四射,暗暗高兴他做了一个让两人都开心的决定。   承德避暑山庄果然不负盛名,圣驾刚抵达,沈繁花已经感觉到了凉意。   随后沈繁花分到一处带湖的院子,十分凉快。她估摸着,此地的气温也就十□□度吧,中下午的时候热些,能到二十二度左右,可谓十分宜人了。   她这处院子名为如意洲,离皇上所居住的万壑松风也近。这处德妃一早就看好了,大部队一抵达,皇上就安排她住了进去。德妃绞了绞手中的帕子,退而求其次选了别处。   沈繁花不知道这一茬,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更不会退让。这样的安排是他的心意,她欣然接受,自不会拿它去做人情。况且便是她退让了,对方也不一定会领情,所以何必呢?   沈繁花搬进如意洲后没多久,山庄里便有一些闲话传出,说她一县主,无功无德的,偏偏占了如意洲这么好的院子,实在不合规矩,她竟然也心安理得什么的。   对于这些闲话,她听听就算,完全不入耳,更不会入心。   左右不过是一些嫉妒她的酸话罢了,什么叫不合规矩?她知道院子的分配,是按规矩来的,不是谁都能分到万壑松风周围的院子的,这规矩嘛,多半是遵循圣眷多寡以及男人在朝中的地位来定的。   这两样,她缺吗?   还有,为什么这些酸话里头只提她县主的身份而不提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呢?如此避重就轻,还不是因为她这双重的身份,住这如意洲也是够格的?   最后,这如意洲是孩子它爹的安排,她有什么好不心安理得的?那些人要酸就让他们酸去呗。   沈繁花大着肚子不耐烦应酬,对于递给如意洲的帖子,一般都是拒了的。不过如意洲也是有客人的,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雪苏卿卿等几个好友。   陈雪苏卿卿二女在她成亲后,她们也先后出嫁了,目前还在新婚期。   这次两人随夫家来的,他们分到的院子有点远,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经常到如意洲来串门。   “怎么不带你夫君一起来?”对于这一点,陈雪很遗憾,她以为这次能见到她夫君本人了呢。   沈繁花吃葡萄的动作顿了顿,“他又不怕热,府里也需要人照看。”   苏卿卿无奈,“他不怕热也不是你不带人家来避暑的理由啊。”况且这理由一听就好假,如今京城闷得跟只火炉似的,再不怕热的人也被烤得不行。后面那句就更是废话了,沈府自有老人留守,有什么宝藏是需要他亲自留守照看的吗?   陈雪好奇地问,“你夫君是不是被你欺负得死死的?”她宁愿自己来承德,也不愿意带他来,这样子的两人感情能好吗?这俩人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沈繁花撇嘴,“哪有?”她才是被欺负得死死的那个。   陈雪开了个玩笑,“话说,转眼你都成亲大半年了,我和卿卿都还没见过你夫君的庐山真面目。你甚少带他出门,更遑论参加宴会了,你把他藏得也太严实了吧?金屋藏娇吗?”   “那是,就是金屋藏娇呀。”   话说到这,沈繁花死活不接招,她们也是无奈,虽然两人确实是挺好奇她夫君长啥样的,却也有分寸不越线,既然沈繁花不想说,她们也顺势转到了别的话题上。   稍晚,送走了两人,沈繁花还是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景熙帝从万壑松风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么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陈雪苏卿卿她们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八角凉亭里,沈繁花枕着他的大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将她们的谈话说了出来。   末了,她哀嚎,“这些人好八卦啊。”其实沈繁花知道,不止陈雪苏卿卿她们好奇她夫君的长相,京城里很多人都好奇她夫君的庐山真面目。   “那你的意思呢?”一直保持这样还是……   景熙帝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递到她嘴边,她啊呜一口吞下,并未开口,她其实隐约感觉到皇帝想法的转变,但是却不想去深思。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她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越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不能想事情,一想深了脑子就跟塞了浆糊一样。   沈繁花装鸵鸟,景熙帝在心里叹了口气,目光触及她的大肚子,完全不忍心逼她,罢了,这事过段时间再说吧,况且他那边还有些问题没有处理好。而且往好的方面想,她这么烦恼,其实也是有点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太行了,只是还不愿面对而已。 第六十七章 大结局(上)   沈繁花孕期最难熬的时候是在承德避暑山庄度过的, 虽然要挺着个大肚子,但没了燥热的天气影响,人舒服多了, 至少也能吃得下饭了。   景熙帝看她每天悠悠闲闲胃口大开的模样, 心里也高兴,觉得来承德避暑这个决定真是做对了。   陈雪苏卿卿都说她幸运, 赶上了好时候。   往年承德皇庄没有修好的时候,官家女眷怀孕, 哪个不是在京城苦熬的?顶多就是去乡下的庄子避一避暑气, 便是这样, 效果也有限。   在承德避暑山庄, 她每天的日常便是一早醒来,美美地吃上一顿美味的早饭, 然后散步半个时辰,接着便是在湖边的亭子里作画。   是的,沈繁花重新拿起了画笔。   她如今没什么可操劳的, 但一天天的无所事事太闷了。   她原先就是吃那碗饭的,绘画功底自是不错, 特别是在画人物画像上自有共通之处, 寥寥几笔, 人物神韵跃然其上。   她刚拿到画笔时, 一时手痒, 给绿倚画了一副小像, 丫环们连呼好看。   现在她每天都会画上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然后便到了午饭的时间。   午饭之后,她需沐浴一番才去午睡。   睡醒后会进行一些身体和肌肤的保养。勋贵家族的女眷手里,多少都会捏着一些保养护养的方子, 沈家在征战时也收集了一些,加上沈繁花有琥珀珠,自然不缺护肤方子。   她保养的时间很规律,陈雪苏卿卿串门时遇到过。沈繁花就拉着两人一起,两人就常趣她怀孕了且自己一个人住还那么爱美。   沈繁花对她们的话不以为意,怀孕了才要保养呢。   大概得益于她的体质以及之前保持的良好的锻炼习惯吧,她怀孕并不臃肿,四肢还是很纤细的,唯有肚子高高隆起。   但再如何,也不能改变自己如今就像一只青蛙的事实。   形象已经无法更改,她不允许自己看起来像一只油腻的青蛙。   至少身体发肤要保持清爽整洁,不能油光满面的。她那几个方子调制出来的护肤品全是纯天然的,用着也不怕。   还有,她近来的衣着,有些偏向后世的孕妇裙设计,穿起来舒适,还能完美修饰怀孕的身形。反正她有人伺候,有这个条件不是吗?   在景熙帝跟前,她的形象应该挺好的,从相处中的一些细节可以看出来。   还有啊,一个人住怎么了?就不能好好儿打扮啦?   在后世时,她认识一个姐姐,脸部做过微调,常年坚持健身,个人形象达到九十分以上。就是这么一个人,别人总以为她如此追求形象上的完美是想钓金龟婿呢。   偏偏她这么个人,极少交男朋友,是那种宁缺毋滥的性格,有时空窗一两年她都见过。   这个小姐姐兴致一来,就将自己打扮一番,将自己倒饬得漂漂亮亮的。偏偏有时候她打扮好了,也不出门,就呆在家里。她说,看着漂漂亮亮的自己,她心里舒服,心情也会变得美好。   后来沈繁花明白了,比起外人,她更关注自己的感受,或许说自我欣赏更合适吧。   所以呀,男女都是视觉动物,向往美好,这并没错。   女为悦己者容也没错,但悦人的时候别忘了悦己,很多时候,看到打扮得漂亮得体的自己,也能让自己心情变得美好不是吗?   保养的时间段过后便是下午茶的时间,享受完悠闲的下午茶,就到了她处理名下各资产各庶务的时间。完了之后,便到了晚上。晚上的时候,景熙帝都会来陪陪她,不忙的时候就留宿。   沈繁花这准孕妇到了中后期,尿频、水肿、抽筋、翻身困难等等问题都出现了,她睡得也不是很安稳。   越到后面,沈繁花越是理解了当妈不易。加上孕激素的影响,她情绪起伏很大,有时一个不对就发脾气,有时因为一点小事就落泪……   有时性子起来了,对景熙帝甩脸子的事她没少干。   一旁伺候的红芍绿倚吓都吓死了。   她的艰难,同床的景熙帝身有体会,并且很包容她。   发了一场小脾气之后,沈繁花回过神来,又有些不好意思。   看他没生气,她心底一暖,人家说,怀孕一场,便知道身边的男人是人是鬼。   沈繁花整个人挨过去,娇娇软软地道歉。   景熙帝将她抱到自己大腿上,一只手护在她的腰上,虚眼看她,他的小姑娘为他辛苦地孕育子嗣,他心疼都心疼不过来,怎会和她生气?   在承德皇庄的这段时间,景熙帝近半的时间会留宿如意洲,乘夜而来,一大早天未亮便离去,也不做什么,只要看着她,他便心安。   夜晚她抽筋了,都是景熙帝帮她按捏的,有时按着按着两人都睡过去了,一个是舒服的,另一个是累的。   但是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景熙帝的行踪无意中被一个下人发现了,那人将这事汇报给了德妃。   德妃惊疑不定,“你说,五更不到,疑是皇上从如意洲回去万壑松风?”   “看着像,奴婢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瞧上几眼。但是奴婢当时还听到了魏总管的声音。”那奴才头压得低低的。   问清楚了细节,德妃打发他下去,让心腹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德妃觉得这事有真假一半一半。   皇帝和沈繁花?应该不会,若说两人有什么首尾,也不看看沈繁花那肚子有多大了,六七个月了吧?难道皇上有特殊癖好么?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皇帝在那个时间点从如意洲出来?莫非他只是经过如意洲?   德妃觉得一切迷雾重重,需要仔细侦查。   圣驾在承德呆了将近两个月,及至临近中秋,才回銮京城。   回銮的时候,为了配合沈繁花的身体状况,和来时一样,速度并不太快。   同行的官家女眷不明所以,却也觉得这一路慢悠悠的让她们在来回的路上舒服多了,都道皇上是个体恤人的君主。   回京之后,沈繁花离产期只有一个多月了。   沈繁花精力不济,景熙帝便将她生产的一应事宜全接手了过去。   不是不相信沈府的老仆们,而是他觉得由他来安排一切他才能放心。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在产前的准备和产后的照顾上,他不允许出任何的意外。   德妃回说之后,就安排人手小心地去查皇帝和沈家。她自己也在暗地里观察,没往那方面想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旦往那方面想了,处处都是蛛丝马迹。   德妃的人尽管再怎么小心,但他们开始动作没多久,就被察觉了。   “皇上,是德妃底下的人。”   “查一查她意欲何为,都知道些什么。”   景熙帝是位强势君主,手中握有的武装力量无人可比拟,他要查谁,谁也不经查。很快,他就知道德妃为什么安排人手去查他和沈家了,并且她还将消息透露给了两三波人,企图借刀杀人。   暴露了,说实话,景熙帝并不是很意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借刀杀人?呵……   正好,他可以将计就计。   大皇子一向很疯,也没什么头脑,保不齐会动心。贤妃?唔,没太大野心,应该不会中计……   这事景熙帝自己悄悄谋划着,没和沈繁花说。   她此时临近产期,景熙帝不想她再去担忧或者操心这些外事外物。   沈繁花生产那日,大皇子动手了,些个别牛鬼蛇神也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官方的说法是,皇帝微服出巡,在沈府附近遭遇刺客行刺,不小心受了重伤,受伤后皇帝带人且战且退,进入沈府暂时躲避,不料刺客猖獗,在沈府内行凶,杀死了两个预备给荥阳县主接生的稳婆,荥阳县主的夫君救驾心切,被刺客一刀刺中胸腹,不幸身亡。   后援兵赶到救驾,才将这些刺客解决了。   混乱中,沈繁花产下一子。   景熙帝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安慰了沈繁花两句,然后下了一旨,赐名沈安,赐国公爵,又下旨启用四位顾命大臣以及缉拿真凶,接着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德妃刚接到消息,得知皇上竟然将国公的爵位给了沈繁花才出生的儿子,一时间有些迷惑。   没多久,大皇子和德妃便被龙禁卫看管起来。   皇帝重伤昏迷,太医们也束手无策。这样的情况下,大周虽有四位顾命大臣监国,但难免人心不安。   直至苦释大师云游经过皇城时,慧眼观看到皇城龙气有异,然后入城进了皇宫,没多久,皇帝醒来。   几日后,景熙帝将证据摆在德妃面前,“德妃,你窥探帝踪,勾结大皇子,意图不轨,你可知罪?”   罪证确凿,德妃的脸色秀难看。窥探帝踪是真,将消息透露给大皇子也是真,意图不轨也是真,但对象不是皇帝而是沈繁花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她辩无可辩。   “皇上,您会如何处置臣妾?”   景熙帝淡淡地道,“死罪。”在她出手对付沈繁花以及她腹中的胎儿时就注定了,沈府死的人中,包括请来的两名稳婆,都是有问题的。她们准备在沈繁花生产时动手,用的都是霸道阴毒的法子,意图让其一尸两命。   她猜到那是皇家血脉还出手,死罪。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冲着有功之臣的子嗣去,也是死罪。   德妃咬了咬牙道,“皇上,难道您就不怕臣妾将荥阳县主与您私通的事暴露出去吗?”   魏大志在一旁暗暗吐槽,德妃这是在提醒皇上灭口吗?皇上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啊。   “你不会。”景熙帝瞥了她一眼,“脑子发热之前,多想想忠勇侯夫人及世子。”   德妃身体一软,他承认了!诸多猜测,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相信,都抵不过他此时默认。   德妃哈哈大笑,她是想破罐子破摔,直接来个鱼死网破的,她好不了,沈繁花也别想好过!好让天下人知晓她沈繁花所生儿子为奸生子!但是不行,她不能连累她娘还有弟弟。   魏大志摇头,德妃啊,行事太激进了。   皇帝有意驱散后宫,得有个人去做这事,三妃是最合适的人选,而德妃又是最早发现真相的人,若是性情和顺点,坐下来和皇上好好商议,而不是喊打喊杀的,未偿不能有个好的结局。   确定她不会发疯起来不管不顾,皇帝走了。   魏大志给她倒了一杯毒酒,“德妃啊,酒家也好叫你死个明白。沈主子所生,并非奸生子。”奸生子,太难听了,洒家可接受不了小主子被这样称呼。   德妃冷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糊弄本宫?还想否认皇帝与她有首尾?”   “不可否认,那孩子确实是皇帝和沈主子的。”   “这还不叫奸生——”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德妃一个机灵,灵台难得清明,瞬间明白了,莫非皇帝是沈繁花所娶的那个夫郎?!   因为太过吃惊,德妃声音不自觉拔高,都破音了。是了,她那个夫郎甚少在人前出现,即使出现也是戴着银制面具,从不露真容,目前尚无一外人见过她那夫郎的真容。   入赘沈家,皇帝入赘沈家!这一无比接近事实真相的猜测让德妃嫉恨非常,“皇帝竟为她做到那个地步?”   魏大志没说话,将毒酒端到德妃跟前。   这个真相让德妃笑出了泪,“哈哈哈,所有人都被他们骗了。”   魏大志平淡地道,“德妃,上路吧。”   德妃抹了抹眼角的泪,端过毒酒,一口饮尽。 第六十八章 大结局(中)   对于大皇的处置, 景熙帝没再软,就冲着大皇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这个父亲下手,就可以看出他完全不顾父亲情了。   南昭那次还只是泄『露』军机, 而连累了他, 但这次, 他是的对他父亲『操』戈向了。所以景熙帝对他的处置也很干脆利索, 直接从皇室中除名, 然后将他以及一小打发去守皇陵。   景熙帝没有杀已是莫大的宽容,所以朝臣们对于这个处决,无一反对。   处置了德妃和大皇后, 晚上的时候,景熙帝迫不及待地悄然出宫了。   沈繁花正在坐月,见了他,恨恨地挠了他一手!   “唉呀疼!”景熙帝龇牙咧齿, 一脸痛状。   沈繁花哼了一声,“疼就对了,您说要趁我生产时料理几个臭虫, 我同意了, 却没想到您以身犯险。”   景熙帝刚想安慰她,这伤疤只是看起来严重, 其实他也不怎么疼。   又听沈繁花凶巴巴地问, “还有,你料理臭虫就料理臭虫吧, 竟连我夫君也一起料理了,难道他也是臭虫吗?”   景熙帝脸『色』讪讪,“他当然不是臭虫了。”只不过他想让他们俩人光明正大地站在人而已。   看她不所动,景熙帝又是哎呀一声, 他觉得他这伤还是蛮疼的。   “别以我不知道你的小思——”沈繁花拿着食指对着他的胸膛点啊点的。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腰腹那道狰狞的疤痕上移开,默默告诉自己别中了他的苦肉计,先斩后奏,决不能轻易原谅!   沈繁花叉腰成茶壶状,在景熙帝眼,是可可爱爱。   景熙帝代头闷笑,“不敢妄想逃过荥阳县主的火眼金睛。”   接着,景熙帝挨近了她,哄道,“乖,别生气了,气坏身就不好了。”   “你啊,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难道你觉得我不同意吗?”沈繁花也软了口气。两人表明意至今,一直都让他隐在暗处。他堂堂一帝王做到这一步,难道她就能铁石肠地无视他的隐忍和付出吗?   “倒没这么想,只不过这事赶事的,朕也是将计就计。”   对于取得的战果,景熙帝有未尽全功的遗憾,可惜有些人太精明了,千载难逢的机,对方竟然能忍住不动手。是遗憾,也只能按下,只待日后徐徐图之了。   沈繁花还是不赞同,“太冒险了。”君不立危墙,皇帝如同坐拥百亿身的富豪,以身犯险就当于和一个穷鬼□□,完全没必要。   景熙帝能说他也没料到大皇这么疯吗,他以对方顶多在沈繁花生产时动手,哪知人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景熙帝现在能明显感觉到她态度的软化,顿时一喜,他握着她的手亲了亲,“朕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安等待即可。”   沈繁花苦着脸,这样的话,她就是三嫁了。   三嫁还能嫁给皇帝,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她即将承包未来半年京城乃至全国的热门头条了。还有那些野,肯定把她得跟个祸水妖妃似的。   景熙帝『摸』『摸』她的脸,“照顾好你自己,剩下的事交给朕。”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索『性』就丢开手,她信他安排好的。   只是,“还有后宫那些妃嫔们……”沈繁花迟疑地道。   “嗯?你不用在意她们,朕处理好的。”   “这些人,好歹也是跟过你的,妥善处理了吧。”   生了孩,肠变得柔软,之一直逃避不去想的问题,沈繁花也要面对了。   倒不是她容不下她们,而是沈繁花觉得,如果可以,她愿意让她们有更好的选择。当然,这都是在不损害她的利益的提下的。如果需要让出景熙帝,那么她是不愿意的。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她知道自打两三年,景熙帝就甚少踏足后宫了,特别是两人成了好事之后,他就没再宠幸过别的女人,后宫形同虚设。   其实说实话,景熙帝的后宫人不多,就二十来人吧,就皇帝而言,这个数目算少的了。   面除了一些跟随皇上多年的人,也有一些年轻的妃嫔,这部分人可以秘密地放出宫去的。   如果她们愿意,可以换个身份再嫁人生。如果不愿意,或独身或做女冠,皇上在照处照拂一二,护她们平安。   像贤妃等高位妃嫔,跟着皇帝也有十几二十年了,估计不愿意出宫了,那留在宫中,或者如果有孩的,可以由孩接出宫去奉养。   景熙帝听她絮絮叨叨这些,也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其实两人的想法有很多重叠和似之处。   就在这时,孩醒了,正哇哇大哭,哭声从隔壁传了过来,沈繁花的思顿时飞到了儿身上。她知道一丫环把他抱过来,所以一直朝门外看。   看她这样不在焉的,景熙帝顿时不是滋味。   绿倚抱着孩门,魔音越来越近。   等到了沈繁花怀,哭声明显就小了,只剩下抽抽嗒嗒的声音。   他眼睫『毛』上湿湿的,不止打雷,还的下雨了。   许是闻到了『奶』香味,他一个劲地往她怀拱。   沈繁花瞧了景熙帝一眼,见他好奇地看着怀的孩,晓得他是不避开的了,索『性』将衣裳一撩,孩急切地凑了上,稳稳地叼住了粮袋,然后大口大口地吸吮,两只小手还护食一般护着他的『奶』『奶』(neinei)。   “这孩怎么有点丑?”忍了又忍,景熙帝最终没忍住。   其实刚出生那天他就发现了,只是一直忍着没说。他当时匆匆看了一眼,虽然血脉连的感觉让他暖暖的,却还是儿的容貌感到担忧。   他爹娘都不丑啊,这孩怎么不挑着他俩的长处来长呢?   沈繁花白了他一眼,“说谁丑呢?我外祖母和两位舅妈都说了,孩刚出生是这样的,小头一样,但他越来越漂亮的,而且皮肤越红,长大后就越是白嫩。”   她儿目看着还是个红通通的小头,但她外祖母和两位舅妈来看过,都说这孩长得俊,眉眼和小嘴巴长得和他娘一模一样,唯独那高挺的小鼻像极了他这做父亲的。还说这小伙尽挑着父母的优点来长,将来必定是个帅小伙。   她们都是过来人,沈繁花信她们的判断。   “是这样吗?”景熙帝困『惑』之余,却狠狠地松了口气。   沈繁花频频看他,他好歹也是几个孩的爹了,可他这表现怎么连她还不如?   景熙帝『摸』『摸』鼻,笑了笑,先的孩出生时,他不是在打地盘就是在往打地盘的路上,几乎没有迎接过生儿的降生。   听了她的解释,景熙帝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小脸,发现好像是她说的那样。景熙帝越看越爱,忍不住『摸』了『摸』它光滑的小脚。   被打扰食,沈小安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景熙帝笑道,“这小腿儿蹬得贼有劲。”   “了,你别打扰他吃『奶』,让他专吃,我可不想他养成一边吃『奶』还一边分的坏习惯。”沈繁花就喜欢儿这样,吃饭速战速决。   “你这样喂他,累不累?”景熙帝问。   之沈繁花和他说过母『乳』喂养的事,只是有点担,她产后需要恢复需要营养,再『奶』个孩,不对身体恢复不利。   后来问过太医,太医说不影响她的恢复,景熙帝才放。   “累倒不累,而且我也只是白天『奶』他,晚上能休息好的,别担。”   沈繁花决定母『乳』喂养他四到六个月,她在后世虽然没有生育过,却也听说过母『乳』喂养的好处。据说六个月的『奶』水能提高生儿的免疫力,特别是初『乳』。这医疗条件不比后世,了孩能平安健康地成长,她需要更仔细更精才,母『乳』喂养必不可少。   不过她『奶』水的量正常,而小伙的胃口怪好,通常吃了她的,还需要『奶』娘喂个一二三顿。   一开始她还担忧这孩是不是吃太多了,后来才知道孩胃浅,一顿吃不了多少的,所以人少量多餐,白天吃个六七八顿,晚上加餐吃上两三顿都正常。   喂完『奶』,小伙吃饱喝足了就呼呼大睡。   沈繁花将孩交给绿倚,让她抱去隔壁给『奶』娘。   “交待『奶』娘,晚上不可让他一边睡一边叼着『奶』『奶』,明白吗?”沈繁花仔细叮咛。   她在后世知道一些手妈妈一边坐月一边带孩很累,有时干脆就抱着孩让他一边睡一边喝『奶』,自己也跟着睡过去。可这样长久以往,孩爱流口水不说,还造成孩颌骨发育不良,形成上颌突下巴后缩等问题。她可不想因不好的习惯而毁了孩的容貌。   景熙帝在沈府呆到亥时正回宫了。   沈繁花坐月,不能洗澡也不能洗头,身下还有恶『露』,自觉身上异味很重,死活不肯与皇帝同床。   而景熙帝呢,则是伤口未愈,其实御医建议他卧床休养一阵的,他今年出宫实则不该,而且这他迎沈繁花入宫的计划还在中,最好别节外生枝。   景熙帝看完沈繁花和儿回去,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觉得自己回到宫中之后还能再看两垒奏折。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孩的降生能带给他如此多的触动。他感觉自己充满了雄壮志,干事业更有劲头了,这和他当初打下一块地盘时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第六十九章 大结局(下)   继皇帝受伤、荥阳县主夫君意外亡故等大消息之后, 有一条小消息在暗地里秘密地流传。   “听说皇上这次被刺杀,腰腹被砍了一刀,听说以后那方面都不会太好了。”   “那方面是哪方面?”   “你是不是傻?伤在腰腹, 还能是哪方面?”   “这不是真的吧?如果是, 那也太倒霉了。”   京城的茶楼里, 某些人凑在一块, 嗡嗡嗡, 嗡嗡嗡地说个起劲。   这些人话音一落,又有人凑了来,“我知道更确切的脉案评语。”   “快说快说。”   “……结论是:肾水不足, 腰使不上力。”   “嘶——这么严重?”   “可不就是这么严重吗?那一刀也太狠了,难怪皇上一怒之下处死了德妃又将大皇子给除名了,连带着儿媳孙子一大家子全赶去守皇陵了。”   “嘘,已经没有大皇子了。”   “这也就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气已, 可惜皇上坐拥江山,那方面不行的话,日子也变得没滋没味了吧?”   有些人代入自己, 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和。   京城里这样的议论并不鲜见。   太医院下值, 宗御医面无表情地从这些化身为长舌『妇』男的官员身边经过,然后他就被叫住了。   “宗御医, 皇上的身体怎么样啊?”最重要的是, 皇上那方面不行了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谢邀。其实你们当作没看到老夫就行了,但看到一双双求知欲旺盛实则八卦味十足的眼神, 宗御医磨磨牙,“皇上的身体尚需调养,在慢慢恢复中。”   这些人听完,相视一眼, 哦了一声。   其实宗御医很想劈头盖脸地将他们骂一顿,哦什么哦,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个哦字内涵丰富!但是……,算了。   他突然间内心一片怅然,御医苦哇,治病之余还要奉旨造谣。皇帝呢,不愧是皇帝。被人说那方面不行,是个男人都不能忍,甭管是真是假。但人皇帝就不一样了,脏水死命往自己身上泼,啧。   这则流言暗地里流传得很凶猛,却也真假模辩。   群臣们将信将疑,但谁也不敢拿这问题去问皇帝。   直到大长公主因为流言入宫见了皇帝,出宫时,脸沉得能滴出水来,暗中观察的大臣们意识到大事不妙。   接着大长公主私下遍寻名医,同时亦不见皇帝辟谣的时候,众臣才意识到事大了。   外面流言蜚语暗自翻腾,宫里众妃嫔内心也不平静。   皇上那方面不中用了。   先前皇帝不入后宫,鲜少亲近妃嫔,她们都在暗暗猜测或者说怀疑皇帝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到了今年,嗯,应该说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后宫是一滴雨『露』也没有了。景熙四年征战南昭那会,不是受了一次伤吗?会不会在那时伤了根基呢?   她们也是灯下黑,其实更早的时候皇上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是当时向淑澜怀着孕,模糊了时间线已。   总之,外人还在猜测那则消息是真是假的时候,身为皇帝女人的那些妃嫔们其实已经相信了那则消息是真实的了。   于是她们这些四妃之下的嫔御们一同去未见贤淑两妃。   接到通报,贤妃让人将她们带到花厅,同时让人去将淑妃一请来。   对贤妃言,她们来得正好。她前两日被景熙帝宣见,谈的便是关于后宫这些嫔御的安置。   因为知道的内幕多,她很怀疑皇帝那方面不中用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但她很快便意识到,甭管这消息是真是假,现在皇宫的情况,和那条消息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景熙帝遣散后宫的决心。   但景熙帝遣散后宫,是真的因为那方面不行了,不忍宫嫔在后宫蹉跎青春,还是别有深意,她还需要再看看。   不怪她想得多,德妃的秘信她是收到了,德妃怀疑景熙帝和荥阳县主有首尾,荥阳县主所产之子乃两人的『奸』生子,便引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有点过于巧合了。且整件事来看,德妃先下手为强,却也没占着便宜。嗯,非但没占着便宜,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德妃和大皇子的下场让她寒『毛』直立,德妃给她送信,很明显对方想借刀杀人。她猜德妃恐怕给有的皇子或者皇子身后的势力都递了消息过去。因为如果荥阳县主所产之子真是皇上的,那么损害的只会是同为皇子的利益。德妃这一手,不怕他们不动。   但德妃在她这里是失算了,她这个人再谨慎不了。最重要的是,五皇子非她亲生子,她疼爱他不假,却也不会为了他赌上一切。再者五皇子五岁,要说够那位置也太早了,她干嘛要为他人做嫁衣呢?   正因为她的这份清醒,在德妃和大皇子都折进去之后,她和五皇子还好好的,还被皇帝委以重任。   “走吧,为咱们皇帝陛下办好这最后一件事。”   花厅里,宫女们陆续上了点心和香茗,但众女心里存着事,几乎是碰也不碰。   贤妃一到,宫嫔们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贤妃娘娘、淑妃娘娘,外面那流言是不是真的?”   “是啊,如果是真的,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贤妃示意她们稍安勿躁,“是真的,皇上腰腹那刀受伤极重,日后在那方面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众女面面相觑。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皇上仁慈,对于咱们也有了相应的安排,你们姑且听听……”   贤妃说的,和先前沈繁花所提议的差不多。众妃嫔可以选择留在宫中也可以选择出宫,出宫的话需要更换成新的身份重新开始,她们可以重新嫁人也可以选择独身,皇上在银钱及安全方面给予一定的保障:不出宫的话,便一切照旧,只是日后不会再有恩宠。目前两条路,端看个人选择了。   众女听完,都没有说话。   贤妃的视线从这些妃嫔御女的脸上一一划,她们的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有彷徨的,有不甘的,有若有的,也有高兴却隐忍着的……   其中一部分人心动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寂寞,且囿于一方天地,可消遣的活动也少,若非为了名利地位以及家族荣耀,谁愿意进宫呢?特别是这两三年,她们在宫中和守活寡也差不多。最可怕的是,这样的情况如何没有改善的话,那她们岂不是要在宫中孤独终老?   对女人而言,谁不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呢?现在皇帝和她们摊牌了,她们也有了再次选择的机会。   “贤妃娘娘,不知你是何打算?”有人大着胆子问。   贤妃坦言,“本宫选择留在宫中。”   她是断断不会选择出宫的,那条路适合年轻且位份低的妃嫔御女,却不适合她。   她今年四十了,都到了做祖母的年纪,对情啊爱啊这些都看淡了。   她身为景熙帝后宫四妃之一的贤妃,她是不会放弃这份尊荣的,况且她底下还养着五皇子。皇帝不是吝啬之人,只要那孩子不像他大皇兄那样犯浑,安分守己的,一个郡王爵位是基本的。   有孩子,代表晚年有保障:有尊位,手持金册,在皇家族谱上亦有记载:她死后,至少也能以四妃之礼下葬,在史书上亦会有寥寥几笔记载。说句自大的话,就女人而言,少有女子能超越她的,她干嘛要换个身份重来呢?   贤妃发现她说了这话之后,有些人又动摇了,她不由得讽刺一笑,“话尽于此,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你们自己好好考虑吧。多想想自己有什么,又需要什么。给你们七日时间,等决定好了,就来找本宫,后续事宜皇上会替你们安排妥当的。”   皇上有疾,群臣炸锅。后宫的动向,也越发印证了事情的真实『性』。   一时间,某些大臣心浮动。   因为景熙帝鲜少后宫,自他三十之后,便无子嗣诞生。这会又出来这么一个坏消息,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景熙帝有且仅有四位皇子。如今大皇子被除名,二皇子二十虽已入朝办差,但手上负责之事非常边缘化,接触不到核心权力,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三皇子四皇子身上。   就在这时,苦释大师现身皇城,告诉皇帝和大长公主:先前有贼人于南方作『乱』,伤了龙脉之气,故皇帝应劫。若想顺利渡此劫,皇上需娶一六合之女,阴阳相济,生生不息,方能滋养龙气。否则,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恐将有碍寿元。   这里的阴阳相济并非单指那方面,是皇上乃真龙,龙气属阳,需找一四柱八字百分百契合的女子,方能运转阴阳。   后面,苦释大师给出一个生辰八字和具体的四柱要求,便飘然离去。   大长公主宁可信其有,拿着苦释大师留下的八字四柱要求,开始查阅京中未成亲女子的生辰八字。   大长公主已经想好了,如果京城找不到,她再责令各地将当地未婚女子的生辰登记在册并将送来京城。   皇帝见如此劳师动众,直斥荒唐。   大长公主不听,幸运的是,只翻查了京中女子资料,便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选,还是唯一的一个人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死了丈夫的荥阳县主。   沈繁花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景熙帝能做到这一步,他几乎将有不好的负面的影响都一力承担下来了。   众臣:……   以,您要迎娶荥阳县主了是吗?那么,皇上,您不行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尽管景熙帝整出戏唱下来,几近『逼』真。但能位极人臣的,都不是傻子,岂能不嗅出几分猫腻?   想到近两年来,但凡牵涉到荥阳县主的人的下场,一部分大臣就闭嘴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既然皇上愿意编故事,他们听着就是了。   倒是有些人跃跃欲试,陶大喷子随时侯着,一副狼顾虎视枕戈待旦的模样,他们都缩了缩脖子,又来了又来了,惹不起惹不起。   行叭行叭,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大长公主忧心皇帝,不管别人怎么想呢。她直接从大长公主府出发,步行至沈府提亲。   此时距离荥阳县主产子及夫君逝世三个月,荥阳县主自是不答应。   皇帝也派人阻拦大长公主,但在其声泪俱下的劝说下,败退了,只能无奈地听之任之。   后来大长公主又去高家拜访,拜托他们帮忙撮合二人。   高家:这出戏认真的,我都信了。   大长公主替皇上三次登门求亲,诚意十足,荥阳县主终于点头。   连番奔波,终于将事情圆满办妥,背·大长公主·锅狠狠地松了口气,这傻糟心孩子,一出接一出的,累死她了。   这样的发展,也让京城老百姓乃至天下人目瞪口呆。   一开始,他们对荥阳县主是同情的,同时,又觉得她命不好。十八岁和永平侯和离,之后坐产招婿娶了一门夫郎。这孩子刚出生,夫君就意外身故。荥阳县主伤心欲绝,差点难产。听说临终前她那夫郎还放心不下娇妻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往种种,实在是叫人叹息。   就在大家以为荥阳县主姻缘坎坷命途不桀的时候,苦释大师的一席话,大长公主替皇帝上门提亲了?甭管皇帝行不行,他们只看到荥阳县主一嫁更比一嫁高。   原来,命不好的人是他们,对吗?   半年后某良辰吉日,诸事皆宜。   沈府,沈繁花着品级大妆,跪在地毯上,魏大志满面笑容地念着册封贵妃的圣旨。   她双手接过圣旨,又接过金册,然后在高家众亲友的目送下登上八人台的轿子。礼部仪仗队开,一行人朝皇宫而去。   皇帝正站在皇宫大门,准备迎娶他的贵妃,身后是帝王銮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