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农家子的科举攻略》 作者:八月的四方天   文案:   方弛远长到八岁才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一觉醒就碰到家里人嫌弃要把自己卖掉的尴尬局面。   方弛远想逃跑但是发现没有路引跑不远?方弛远想分家,但是法侓规定祖父母尚在不能分家,否则要蹲监三年?古代怎么这么麻烦!   终于从那个家出来了,方弛远想经商挣钱,有钱才能安心,但是规定挣得钱多了就要入商籍,商籍会遭到当官的压榨?挣的还没有榨的多?那多可怕,我还是当官好了(●°u°●)??」!   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从宋代之后,这个世和原本的世界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取代元朝的不是明朝,而是琼朝,现在是丰瑞七十九年。   【说明】   1.脑洞之作,全文架空无关历史1v1he。   2.主角科考,当官,成家立业,生活交友等涉及的知识来自知乎和百度百科,参考宋及宋朝以前的各种制度。   3.明显的常识错误欢迎指教,但是谢绝考究,谢谢(*°?°)=3。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穿越时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弛远(三味) ┃ 配角:好多人呐 ┃ 其它:穿越,种田,科举,秀才等等   一句话简介:科举,用知识改变命运 第1章 弛远   夜已经很深了,在琼国靠北方的张家村,刚入十月,夜晚就已经很凉。&a;a;ap;1t;br/&a;a;ap;gt;这天夜里,天上无月,小小的木板床上方弛远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不要卖我,不要卖我!奶奶我会听话的!会很听话的,奶奶!”   猛然间,躺在床上的方弛远睁开了眼睛,眼泪不听话的往下流,他呜咽着,慢慢眼泪湿了枕巾,此时还是午夜,他打起精神往外看,漫天昏沉,只有一个星子闪烁。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告诉他说那是启明星,只是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他住在家里却觉得自己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说话,没人疼爱……   早晨,他要去挑水做饭,而且天太冷,他不想呆在捂不热的被子里,于是就跳下床,瑟瑟缩缩的往厨房走去。   早晨霜重,外面比漏风的屋里更冷,&a;a;ap;1t;br/&a;a;ap;gt;他揉搓着冻的通红僵硬的小手,用袖子蹭了一下冻出来的鼻涕,拎着小木桶就往后山跑去。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但他沿着小路跑的很快,因为他害怕山里有吃人的妖怪,虽然他从来没见过。   回到家的时候,天刚刚泛光,&a;a;ap;1t;br/&a;a;ap;gt;村里的大公鸡都争相开始报晓,一个比一个叫的响亮,声音此起彼伏的,连绵不绝。推开门,他看见正在喂鸡的奶奶,心里陡然一惊,不自觉的把背都挺直了。   奶奶张氏现在已经快五十岁了,长了一张刻薄阴狠的脸,瘦瘦小小的,但是非常强势,家里没分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在管。他怕他奶奶,小时候怕,现在更怕了。   “奶奶您起床了?”&a;a;ap;1t;br/&a;a;ap;gt;方弛远拎着水捅,战战兢兢的问。   “嗯”张氏从鸡窝里掏出来的一个鸡蛋搁在手里,看了看他拎着水桶的一副窝囊样,眼里带着点厌恶,“去去去,快去做饭!”她训斥了一句就让他去煮饭。   方弛远如临特赦,一刻也不敢久待,拎着水桶就往厨房了。   家里的灶台不高,他都八岁了却和别人家七岁的小孩差不多高,这一年他好像就没长过,瘦瘦小小的,像个没长开的竹竿。   他们家是个小户,只有八口人,爷爷方安河老实木纳,在家里话不多,都是奶奶当家,但他种田是一把好手,是家里的顶梁柱。   奶奶张氏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为人虚荣吝啬,对家里人也是如此,方弛远特别害怕她。   然后是小叔方喜亮,小婶子刘氏,他大哥方弛清,小弟方弛澈还有他,大哥和小弟都是小婶子的孩子,他父母就他一个,老来得子,从前对他异常疼爱,根本没让他吃过苦,不像现在。   因为他爷爷还活着,所以没有分家,其实也不用分家,他爷爷就两个儿子,而老大也就是他爹方喜明,去年朝廷征兵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他母亲今年年前也因病去世了。   村里人都说他是扫把星,克父母,克家人,现在父母被他克死了,下面就该克他的家人了。可他年纪小小的,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扫把星,别人说他他就一直哭,哭到后来他自己都以为是自己克死了父母。   这边老人迷信,尤其关系到自己安危的时候,老人会更加不讲道理。   吃饭的时候方弛远就感觉不对劲了,一想到前两天无意间听到奶奶和小婶子商量要把自己卖掉,他就吓的两股战战。   “奶奶要把我卖掉了!”这个想法一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了。尤其是他奶奶递给他一个鸡蛋的时候,他的不安就更加强烈了。   “奶奶我不吃。”方弛远拒绝着,声音已经带着点哭腔了,“你和爷爷吃,吃了身体好。”这是他父母去世后他最害怕的一段时间,“他要被卖掉了!”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没有大人的疼爱,懵懵懂懂已经懂得很多事情了,即使在这一年里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的罪,但是他也不想被卖掉,即使有时很想念自己的爹娘。   弛远的小婶子小刘氏在一边看着,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但是想着把他卖掉就能有三两银子,可以给自家大儿子多买些书,换一个先生,万一自己儿子能考中秀才呢?而且这小子命硬,克家人,不能把他留在家里。   小刘氏这么想着心也就硬了,笑着对方弛远说“吃吧吃吧,你奶奶那是心疼你呢,你吃了奶奶才会高兴。”   方弛远眼睛涩涩的,硬撑着给张氏露出一个笑脸,他知道奶奶张氏讨厌他哭,所以明明很难过却还要笑给她看,才八岁的年龄,心里就已经装了很多事了。   他剥开了鸡蛋壳,白白嫩嫩的蛋白让他生出了一些口水,但是更多的是无助,他轻轻的咬了一口,然后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掉到他的米汤里,泛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涟漪,他没说话,吃完了鸡蛋,喝完了米汤。   奶奶张氏看他吃的差不多了,就道“吃完了就回房休息去吧,今天起的早就到屋里睡一会,就不要乱跑了!”   “该来的都来了!”方弛远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张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奶奶,猪,猪草还没去割,我还可以干很多活,我还可以……”   “住嘴!说什么呢!快回屋去!”&a;a;ap;1t;br/&a;a;ap;gt;张氏一声训斥,方弛远又不敢看她了。他又求助的看向爷爷,“爷爷~”他小心的叫了一声,“小叔~”他又糯糯的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他,他推开凳子,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着跑回屋里。   中午,他小弟方弛澈给他送的饭,门已经锁上了,他趴在窗户边上,眼巴巴的看着外面。   “哥。”小弟方弛澈今年刚刚四岁,他眼睛也是红彤彤的,估计也已经知道家里生了什么。   方弛远吃着饭,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一直掉,他在里面哭,小弟就在外面哭,这些年,大哥方弛清要读书,大人要忙农活,所以小弟一直都是他带的,和他很亲。   “哥给你糖吃,不哭。”   “嗯,我不哭。”方弛远费力的把胳膊从小窗口伸出去摸着方弛澈的脑袋。他还太小,胳膊不够长,方弛澈就把脑袋凑上去让他摸。   糖是个稀罕的东西,很甜,不知道方弛澈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回去吧,一会小婶子该找你了。”   方弛澈哭的更厉害了,“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不会……”方弛远鼻塞的厉害,“以后哥哥会回来看你的,给你带糖吃。”&a;a;ap;1t;br/&a;a;ap;gt;他想,如果他还对亲情抱有奢望的话,方弛澈大概是他对亲情最后的留念了。   他们就这样透过窗户,不停的说着话,方弛远也知道自己就要走了,就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好像说话可以忘掉恐惧。大概未时,方弛澈被小婶子刘氏抱走了,张氏带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褂的男人带过来看他,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好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但又好像很害怕,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什么也思考不了,他听不太清楚,好像是本来说是三两,现在男人嫌他瘦小怕卖不出去,只愿意给二两了,所以张氏有点意见,没谈陇。   “那男人也不是一个好东西!”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氏在桌子上骂骂咧咧的,“说好了三两,现在改成二两,那一两还不是被他从中间吞了?”   小刘氏观察着张氏的表情,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看张氏说的差不多了才问道“娘,卖掉了吗?”   “卖掉了,又加了5oo文,二两5oo文卖了,人家明天就来拉人了。”   饭桌上只有她俩说话,爷爷方安河和小叔方喜亮闷头扒着饭,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   “卖掉了好。”小刘氏舒了一口气,卖掉了他儿子就能有钱换先生了。“卖身契签了吗?”   “还没签,刚才来的刘强只是个中间人,还得等明天买主过来签。”看着儿媳的小打算,张氏有点不喜,不过想想清哥儿是个会读书的,以后保不准就考上了,自己一家都能跟着过好日子,也就不和小刘氏计较了。   大概是生意谈成了或者怕方弛远想跑,所以晚饭的时候并没人来送饭,方弛远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的鸡圈和家里的老黄狗,“你都比我自由些。”方弛远把老黄狗唤过来,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晚上依旧没有月亮,星子也很少,方弛远想了很多。   到了夜里,“轰隆”一声从方弛远的小房子里了出来,但是因为已经半夜了,而且没有后续的声响,除了家里的老黄狗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倒在地上的方弛远愣了半晌,他边上是翻倒在地上的凳子和桌子,头顶上是一条已经断了的绳子晃晃悠悠的挂在横梁上。   方弛远像是被定身了一样,时隔八年,因为这一摔,他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方弛远虽然父母离异&a;a;ap;1t;br/&a;a;ap;gt;,他跟着奶奶和爷爷住,但是他生在21世纪的法制中国,所以虽然父母离异后又重新结合了新的家庭,但是他也算是衣食无忧的在19岁那年考上了大学,而且他爷奶对他很好,大概觉得亏欠,在他的堂兄弟中对他爱护最多,很多好东西都留给他吃。所以他性格开朗活泼,没有因而父母离异而变的阴暗沉默。   他23岁的时候开始工作,离家很近,爷奶虽然给他买了一套房子,但是他还是和爷奶一起住,经常逗爷奶开心,让他们享受一下天伦之乐,25岁他没等到给爷奶送终,就被查出来肝癌,先他爷奶一步去世了……   前世最让他放不下的也就是他爷奶了,不过自己的爹虽然对自己挺渣的,从小到大没问过自己多少事,不过对爷爷奶奶还是很好的,还有自己的小叔和大姑们,“没有自己爷奶也能过的很好吧!”方弛远收回心绪,默默的想着。   然后他又为自己现在糟糕的处境叹了口气,不由想到了已经去世的爹娘,因为是从小就有的记忆,受了这一世父母的疼爱,所以现在他不觉得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人为父母有什么难为情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想办法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安安的从这个家走出去。   。 第2章 计策   方弛远呆呆的躺在冰凉的地上,还保持着摔下来的姿势。小屋子不大,因为没有月光,天很黑,里面的摆放看不清楚。前世方弛远十分聪明,看书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虽然如果不复习巩固,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很多,但是也足够让他出很多风头了。   以他一个成年人的思想,想一个安稳的主意并不难,奶奶张氏想卖了他无非怕他克家人,小婶子就更简单了只是单纯的想要钱。对付有的人总会简单很多。   投其所好,只要他能拿出钱来,再从这个家分出去,事情也就解决了。但是以后的生活却让他有些迷茫,在现代他还有家人朋友可以作寄托,在这里他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他把手习惯性的放到脖子上,心里一惊,忙爬起来看了一眼,他的玉没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已经重生了,重新获得记忆就已经很好了,哪能还把空间也带过来。   前世父母离婚后他就跟着爷奶过,大概是为了补偿他,他爷爷把带在身上大半辈子的翡翠玉蝉给了他,希望能保佑他平安喜乐,他喜欢爷爷,就天天带在身上,也就有了后面空间的事。父母离异的孩子在学校总会受些风言风语,而且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年少冲动就动起了手。   事后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其实他只是脖子被划破了,留了点血,没什么大事,但是他爷奶不放心,怕有什么后遗症,非要在医院观察了半个月,也就是那时候他现了自己的空间。   空间上一个主人大概是明朝的读书人,因为他现里面的藏书只到明朝就没有更往后的了。空间里面很雅致,一所三进的宅子,房前屋后种了松柏竹林,梅花。书房藏书无数,有专门的分类,涉及《诗》、《书》、《礼》、《易》、《春秋》等儒家经典的解释批注以及从隋唐就开始的诗赋。   后面他又翻到了一些游记和一些名人书写或解答的帖经、策问,诗赋、杂文,经义、墨义,再加上宋初之前的诗赋。基本上涉及古代科考的方方面面,那时方弛远还想有人说古人以书传家也不算是妄言。   除了一座宅子外,空间里还有一些常见的果树,后来他66续续的又补种了一些,空间里各种条件事宜果树的生长,所以果子爽脆可口,都被他拿来送给亲戚朋友了没有拿出去卖。   他喜欢这个空间,没事的时候就在里面看看书,偶尔来兴趣了就练一练毛笔字,没有把空间当成赚钱的工具。   “嘶,好冷啊!”方弛远大概是冻僵了,爬了两三次才从地上挪到床上拉起小薄被,团成一团取暖。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风吹在薄薄的油纸窗户上,有一种刺骨的凉意。   他还有二两多银子,是他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算是他父母半辈子的私房钱,现在他要好好休息,明天要有一场硬仗等着他去打。   方弛远家今天早饭有些晚,等方弛澈都起床后,饭还没有好。   “做早饭的事还要人提醒吗?”张氏一脸不快,没有好气的说“在懒散个一年我看你能饿死我老婆子!”   他是当家婆婆,管教媳妇就像喝水一样平常,各家各户都这样,所以她说话从来都不用收敛。   “娘,媳妇知道错了。”小刘氏一脸讪笑,内心里则咒骂张氏是老毒妇,表面上却有些讨好的把两个鸡蛋推给了张氏,一个劲的给坐在边上的丈夫和儿子使眼色。   “娘!”到底是夫妻同心,小叔张喜亮一接到信号立马接话说“香草这不是一年多没做饭了吗,今天也就一时没想起来,娘,你看香草以前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是啊,娘,我以前不是没犯过错吗?这次是儿媳该打,让娘和爹等了那么久,该打该打!”   小刘氏一边做一边还真对着自己的脸打了两下,张氏一边吃饭一边没好气的说“好了好了,吃饭吧!儿子都那么大了,什么样子!”   等他们都吃完了,也没人想起来给方弛远送顿饭,小刘氏拿起碗筷去洗刷,暂时没人管方弛澈,他就偷偷摸摸的跑到方弛远的窗户下面,“哥,哥,远哥!吃饭了!”   张弛远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醒来,可能昨天哭多了他眼睛有些肿,&a;a;ap;1t;br/&a;a;ap;gt;喉咙也难受,像是烧了。   “哥,哥。”没看见方弛远,方弛澈有些着急,他个头只刚刚到窗台,看不见里面就扒着窗台踮着脚往里看。他们家的老黄狗在他脚底下打转。   方弛远强打起精神爬起来,爬到窗户边“小澈儿,有水吗,给哥哥弄点水过来。”他的嗓子干的像是粘到一起了。   “有,有。”终于看见方弛远了,方弛澈很高兴,不在扒着窗台,反过身去拿他放在地下的瓷碗,一转头却看见老黄狗正在舔碗里的水,“大黄你气死我了!”方弛澈去打它,大黄狗以为方弛澈在和他闹着玩,一边闪躲一边又去舔碗里的水,快把方弛澈气哭了,“你等着!”方弛澈恨恨的瞪了大黄一眼,端起水碗递到窗台上,“哥,哥,水来了,你快喝吧!”   “谢谢。”方弛远不知道水已经被大黄喝过了,看着只露出半个小脑袋的方弛澈对他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心里有一瞬间的满足,“也不是完没有一个亲人啊!”   喝了水,方弛远感觉嗓子没有先前那么干了,就问方弛澈“小澈儿,今天家里有没有来陌生人?”   “是要买哥哥的人吗?”&a;a;ap;1t;br/&a;a;ap;gt;方弛澈一听小脸马上就皱起来了,感觉在多说一句话就能哭出来,“奶奶说他们下午就来了,哥,我不想让你走,哇~,我不想哥哥走。”   “不走不走!”方弛远看见方弛澈大哭立马慌了神,“不哭不哭,哥哥不会走的,以后还带小澈儿去后山好吗?”   “好!”到底是个四岁大的孩子,方弛远哄了两句他就喜笑颜开了,眼睛还是红彤彤的看着他。   方弛远看他不哭了,才重新打算接下来的计划,不是他没想过逃跑,只是有这一世的记忆存在,他知道自己不能走。琼国虽然没有沿袭宋朝的保甲制度,严格规范流动人口的身份证明,但是对户籍的管理依然十分严格,他现在户籍还在方家,没有籍贯证明不说他跑不远,就算过了重重关卡,贸然逃跑,不是沦为乞丐就是被别人抓住重新卖掉,这是他自己不愿意的,最主要的还是他年龄太小,和大人相比力量悬殊太大,出去只能任人摆布,他知道,本身不具备力量的时候,计谋什么的都是空谈。   “小澈儿帮我去把小婶子找来好吗?就说哥哥有些事求她。”   “找我娘?”方弛澈小脸红彤彤的,虽然不知道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跑去厨房找他娘,没看见他放在地上的半拉杂面馒头被大黄啃了一半。   “娘,哥哥有事找你!”方弛澈眼巴巴的看到小刘氏。   “什么事啊?娘刷碗呢,去不了。”   “不行!”方弛澈像小牛犊一样,“哥哥说有事找你。”拉着小刘氏就往关着方弛远的小屋子走。   “唉!你别慌!我正刷锅呢,弄赃了你的衣服!唉,你这孩子!”&a;a;ap;1t;br/&a;a;ap;gt;小刘氏无奈的喊道。   小小的孩子,小刘氏要是不想,方弛澈绝对拉不动她,到底是个母亲,她怕闪倒了方弛澈,又怕弄脏他的衣服洗不掉,就这样才三步两步被拽到了小窗口前。   “小婶子!”看见小刘氏,方弛远喊了她一声,对她笑笑,只是看他红肿的双眼,沙哑的嗓音就知道他这一夜过的并不好。&a;a;ap;1t;br/&a;a;ap;gt;小刘氏到底心还没那么狠,别过脸问道“远儿找婶子来干啥?婶子还得刷锅刷碗,你想干什么快说吧。”   “我娘还给我留了二两银子……”小刘氏为了钱可以卖掉自己的亲侄子,自然可以看出她贪财的性格,张弛远打蛇打七寸&a;a;ap;1t;br/&a;a;ap;gt;,开门见山的就把钱的事先说出来。果然,看着小刘氏的表情,方弛远知道自己第一步已经跨出去了。   古代的金钱换算并不是不变的,总体来说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枚铜钱,只不过有时候高点,有时候低点。在他的计划里,他小婶是个关键的人物,她想要钱,而他正好有点钱,这是达成协议的基础。   “我就知道大哥大嫂那么节俭的人,肯定得存点私房钱的,果然还是有啊!”当年方弛远母亲去世,小刘氏帮着处理丧事的时候没少往方弛远爹娘屋里跑,翻找了半天都没现一个铜板,现在她打量着方弛远,“啧啧啧,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小刘氏心里窃喜。   “我把钱都给你,你让奶奶不要卖了我好不好?我不想被卖掉!”配合着演出,方弛远说着红肿的眼睛又流下了不少眼泪,他自己在装的可怜些,看着楚楚可怜。   “你真有二两银子?”小刘氏觉得这孩子有点不一样了,但是心里被二两银子弄的痒痒的,就没关注别的。   他嫁到方家十五年,大闺女都出嫁了可是家里的老太婆就是不归西,不分家赚的钱就要交到公中,这些年他织布,编络子存的私房钱满打满算才二两多一些。   “娘去世后我就把钱埋起来了,所以不能拿了给小婶看,但是我以后还在这个家里,我要是骗了小婶,小婶以后再把我卖了我也没有办法啊?”张弛远感觉自己表演的挺好的,最起码眼泪流的挺多,他嘴里都能感觉到咸味了。   “哎呦!”听见张弛远说完,小刘氏就一脸冤枉的说“你可是大哥唯一的香火,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苗,我哪敢卖了你?都是你奶奶的决定,小婶也是有心无力啊!你说让小婶救你,小婶咋救的了哦?”小刘氏一番举动下来,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真是方弛远冤枉了她。   “小婶你听我说。”张弛远让小刘氏把耳朵凑过来,说了怎么说服张氏的办法,“只是奶奶昨天就把我给卖了,下午人来拉我怎么办?”   “没事没事!”听了张弛远的主意,小刘氏就觉得二两银子已经到手了,打着包票说“刘强和我娘家哥哥玩的好,我回娘家一趟,给我大哥一说,保准没问题,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呼!”看着远走的小刘氏,方弛远舒了一口气,生病加挨饿让他一动也不想动,倒在床上之前,他想到前世的一句话自古真情留不住,功名利禄动人心! 第3章 过继   方弛远迷糊着,等到下午申时之后,张氏还没有带人来,方弛远知道事情大概已经解决了,只是他的病更加严重了,他躺在床上,额头烫的惊人,中午只吃了一个杂面窝头,喝了一碗水。感觉脑袋晕晕的,却不得不强撑着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这个家他是呆不下去的,古代各种法律条款,道德约束,都让他在家人的迫害前毫无招架之力,一个“孝”字就足以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翻过宋朝的野史,随笔。朱熹把学校教育分为小学(8~15岁)、大学(16岁以后)两个阶段,无论小学大学,都以“明人伦”为目的。他主张小学要学习“洒扫、应对、进退之节”,遵守“孝、悌、忠、信”等道德规范。大学要“明明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a;a;ap;1t;br/&a;a;ap;gt;。〔注〕“孝”文化是从小就深入人心的,不是他一个稚童随便说几句就能改变什么,社会的大环境如此,即使有的孝义本身就带有错误性,在这里也容不得他反驳。   除此之外,“士农工商”,古人阶级划分也是十分严重,像是商贾在衣食住行方面都受到很大限制,稍不留神就可能惹上官司。   因为前世读过许多唐宋野史,随笔,加上他这八年的亲身见闻,他知道读书出仕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酉时,方弛远的小婶子过来敲他的窗户,方弛远头疼的厉害,还是强撑着笑脸和小刘氏说话。   “远儿还没吃饭吧?”方弛远一露面,小刘氏没有马上提钱,反而喜笑颜开的说“婶儿给你带了个鸡蛋,快来尝尝。”   过了中午的热气,酉时天又冷了起来,在夹带着傍晚的凉风,方弛远一露面就是一个哆嗦。   因为太饿了,所以即使知道烧吃鸡蛋会不利于他的恢复,但他还是吃了,一个鸡蛋吃完他感觉更饿了,没办法就咕嘟咕嘟的喝水。   小刘氏看见方弛远吃完饭,脸色不变的继续说“远儿你真聪明,我上午回去给你奶说,没想到你奶奶真同意了,你说我咋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小刘氏看着张弛远的脸色,没她想看见的感激,还是笑着继续说“要是想到早就把你救出去了!”   “哈哈哈”方弛远跟着笑了几声,因为难受也没有奉承小刘氏几句,他太难受了,脑袋晕的都快不能思考了。   张氏老了,最在意的一是生死,二是脸面。她人老又虚荣,一辈子没怎么风光过,家里没钱,人也不漂亮,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前年方弛清考中童生的事被她翻来覆去说了一年多,觉得给她挣了脸面,不然以她小气吝啬的性格,方弛清的书怕是早就读不下去了。   他的办法主要就是就抓住张氏的这两点,一是他搬出去,离的远了,不接触也就克不到家人,二是搬出去总比卖了好听,不损害张氏的名声,在古代男孩和女孩还是不一样的,而且不会影响她孙儿的仕途,不然读书人注重名节,家里出来了卖兄弟的事,以后不好当官,&a;a;ap;1t;br/&a;a;ap;gt;最重要的是可以给她留下一个慈爱孙儿的好名声,以后出去肯定会被人称赞。   方弛远知道这两点肯定会打动张氏,但是想让她同意恐怕小刘氏还是费了不少力,但是自己还没出去,不能把钱给她,想到这里张弛远还是对小刘氏笑了笑。而且搬出去并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离开这个家,完完的离开,户籍也要脱离出去,就像先前说的读书人注重名节,他以后想考科举也怕被这一家人拖累。   所以他又让四岁的方弛澈把张氏要卖了他的事告诉了他堂大伯方喜云,方喜云今年三十五岁,妻子赵春青是他母亲的亲姐姐,家里无子,只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以方弛远一个现代外科医生的眼光来看,原因应该出在方喜云身上,不过这都无所谓方弛远父母离世后,方喜云夫妇一直想过继他,不过碍于他爹就他一个独苗苗,怕张氏不同意,一直没提。而且赵氏很喜欢他,因为他是她姐姐的亲儿子,从小就亲热,张弛远长的也清秀可爱,这次他们知道张氏要卖掉他估计就要有行动了。   脑袋昏沉沉的,却还有为自己打算清楚,他们这个家里太穷了,虽然自宋之后,农家生活改善很多,而且琼朝收税,服役的情况也不是十分严重,没有沿袭宋朝自五代继承的苛捐杂税〔注〕,减轻了农家负担。   但是他家成年壮劳力只有他爷爷方安河和小叔方喜亮两个人,以前有他父亲在,和别人家四五个壮劳力相比,差距还不明显,但是他父亲去世后,家里的劳动力就捉襟见肘了。   现在他们家养了两头猪,十一二只鸡,都是小刘氏和他喂着,一头猪养到年前,自家杀了卖,能卖到四两多一些,卖给猪贩子就只能得三两,每年他家都是杀一头卖一头,去掉买猪仔的一两银子,和中间半两多的花销,满打满算每年才能赚个五到六两的样子,这还不算如果猪生了病可能会是个血本无归的局面。   除此之外种田虽然是家里收入的大头,但是收税也重,家里四十三亩地,亩产粮食35石,35o斤左右,粮食价格自宋朝以后稍有些提升,能卖8到1o文钱一斤〔注〕,每年能有十四两的收成,税收只有亩税和人头税,服役另算,亩税按照每亩收成十取二,人头税按十二岁开始计算,每人5oo文,〔注〕比往朝三岁就开始收税的政策放宽了很多,所以按照方家的情况来算每年能有14两银子的盈余,就算不错了,供方弛清一个人读书都捉襟见肘,还要小叔方喜亮时常接一些砖瓦匠的活给儿子买书交束脩,可想而知,在这个家他若想读书的困难程度。   他不想种田,看看家里就知道种田的投收比太过感人,学个手艺也不错,但是有更好的道路,他还是想尝试努力一下。   戌时,方弛远睡下了,因为天太冷,所以连做的梦都是冬天,梦里他好像看见了自己前世的爷奶,他们想起自己的时候还是会难过,不过有其他孙儿陪伴也不显孤单,这个梦让方弛远很开心,所以一梦就是三天。   迷迷糊糊,方弛远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醒来迷茫了一会感觉头不是那么疼了,身上也热乎乎的,才现自己不是在原来的破房子里了。   他刚有动作,坐在他边上的姨母也是他大伯母就马上凑了过来。   “远儿,远儿你醒了!”声音里带着紧张和颤抖,大伯母赵氏马上摸了摸方弛远的头,“谢天谢地,没那么烫了!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看见大伯母的关心,方弛远能感到一种自内心的感动“我没事姨母,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给姨妈说!”赵氏看着方弛远眼圈通红,“你娘走了之后让我照顾你,我就把你照顾成这样,让我以后哪还有脸见你娘!”   赵青春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她是真的心疼方弛远,这两天方弛远昏迷着,她没日没夜的守在他身边,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一年多,她见过方弛远许多次,也给他送了很多吃的穿的,只是没想到老张氏这么歹毒,对自己的亲孙子也能这么虐待,方弛远又是个闷性子,受了委屈也不和她说,当时听方弛澈说老张氏那个老毒妇要把他家远儿卖了的时候,她都要疯了。   “姨母!”张弛远努力笑了笑,虽然按辈分来说,方喜云和他父亲是堂兄弟,他应该喊赵青春大伯母,但是因为他母亲的原因他一直都是喊的姨母。方弛远用小手擦掉赵氏脸上的眼泪,“姨母不哭了,我没事了!”   赵青春看着方弛远大病初愈的苍白脸蛋,心里又是一痛,这次说什么也要把远儿过继到她的膝下,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一个月方弛远都是在方喜云家住着,一个月的修养他的气色好了很多,而且他刚刚过来,赵氏心疼他给他做了一套衣服,现在看着也是一个清秀的小少年了,没有了先前在方家的邋遢。   听他姨母说,他过继过来的事已经定下了,只等过了族谱他就是方家的人,方喜云的爹方安山是方氏一族的族长,又是家里的长子,当年分家的时候,田地比方安河分的多,所以家里比方安河家富裕一些,供出了方喜云这个秀才。   方喜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家里生活不错,加上他举人一次没考上也就不再考了,没多花费钱,在乡里开了个小私塾,给小孩启蒙,因为离镇子近,教的也不错,所以也能收到一些学生,日子过的不错,他们一家在张家村的地位也高,毕竟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   在这一个月里,方弛远和方喜云接触了很多,因为自己长的不错,血缘关系也算亲近,所以方弛远看得出来,方喜云对自己挺满意的,他不得不感叹,颜值这个东西还真是男女老幼大小通杀啊!   一个月的时间,张弛远过的很舒服,和以前相比好了太多,脸上长了点肉,而且竟然有想长个的趋势,11月初九这一天到了,这是方安山算的好日子,这一天,方家祠堂里挤满了人,人人表情庄重,没有闲谈说话的。   方弛远悄悄抬头看看,现不仅是自己,族里的新生儿也都被父母抱着跪在他边上,想来也是要把名字写在族谱上,不然就要等到年后,新年祭祖的时候,按惯例并不登记族谱。〔注〕   方安山身为族长,上名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唱着族里新生儿的生辰八字和应该写到哪一家的名字,轮到方弛远的时候,就把方喜云过继方弛远的原因说给先祖听,方弛远跟着姨母跪在祖宗牌位下面,静静的听着,等到过继了名字之后,族谱上留名就算是板上钉钉了,赵氏舒了一口气,方弛远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方喜云并没有给给方弛远改名,只是给他填了一个小名叫三味。   按照方喜云的话说就是他小小年纪就已经经历了许多,人生百味就给他取名三味,希望他以后能品位人生中的其他喜悦。   族里的事情处理好,接下来就是户籍和各中杂事,这些都由赵氏和方喜云去处理,方弛远无事就在家翻书看,可能是带着前世记忆的原因,这一世的方弛远记忆力也很厉害,只是大多字他都不认识,只是凭借现代的汉字去猜测,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新年快到来的时候,方弛远户籍也办好了,从此以后他就可以真真正正以方喜云儿子的身份落户了。 第4章 读书   大爷爷方安山家的人口并不算复杂,因为大家都把他当做八岁的小孩子看待,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大致摸清楚了家里人的性格。   爷爷方安山,精明胆大。因为是一族之长的原因,所以视野开阔些,在一些大是大非面前常常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大奶奶老张氏,惯会装傻充愣,是现任张家村村长的姐姐,虽然有些偏爱方喜云,但做的并不过分,尺度拿捏的非常准是人老成精的典范。   至于他的两个伯伯伯母们,虽然各有各的小打算,在家里的分配上也多多少少想占点小便宜,但从来没有过什么坏心,最让方弛远欣喜的一点是,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窝里横,家庭不和的情况,对外非常团结。   “三味弟弟!小叔说你也开始读书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方弛空凑到方弛远跟前说。   “嗯,已经在读三字经了!”&a;a;ap;1t;br/&a;a;ap;gt;和他说话的是二伯方喜楼的小儿子方弛空,今年九岁,两年前就已经启蒙了。   “嗯嗯,读书好,我娘说认字的话到哪都能受人尊敬,不会吃亏的,以后找活也好找。”   “已经读书了就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考上功名,就像小叔叔那样!”又一个少年吃着饭,忍不住插话道。   有活泼的小孩就有稳重一点的小孩,刚刚说话的是大伯方喜进的二儿子方弛林,学习非常努力,也有一些天分,还没下场考过试,现在最大的目标是想像方喜云那样能考中秀才,在方安山家,男孩子一般都会认点字,毕竟是张喜云教书,不收束脩,简单的学字花费不了多少银子,但是若要继续深入学习,花费的就不仅仅是纸张上的银钱了,所以读书若没有天赋,一般能简单认识一些字就不会在继续念下去了,他们这一辈可能会一直读书的大概就是方弛林了。   方安山家里人多,吃饭分成两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因为都是一家人,也没有大户人家那般讲究,所以并没有男女分桌的情况。   桌上的饭菜要比方安河家好上一些,但是也不是大鱼大肉的人家,方弛远也就刚来的几天家里做了肉。   “嗯,会的。”方弛远对方弛林答到。   方弛远每隔几天就会和他们一起吃一次,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跟着方喜云在学堂吃。虽然没分家,但是因为方喜云教书的原因,现在方弛远跟着赵氏都住在学堂这边,学堂建在村庄靠近去镇子的路边,一边连着村子一边连着田地,视野开阔,小孩子上下学也方便。学堂总共分为前后两进,前一进充当学堂,有专门的读书,提问,授课的地方,也有空地供学生们活动,后一进就被用来起居生活。   跟着方喜云学习三字经,方弛远没有过分的表现自己在背诵方面的天赋。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学习认字的时候总是观察着周围同学和方喜云的表情,用了三天才把三字经读完。   三字经和千字文一样都是用来给儿童启蒙的读物,主要的作用还是让学生多认识一些生字,因为有前世的记忆他把古代的文字和现代简体字联系起来,记得也是非常快。   但是这样做方弛远也出现了一些问题,现代文字比较简洁好记,而且他也写了十几年,所以写字的时候总会缺笔少划,为此没少被方喜云责罚。   平常犯错还无所谓,若是以后科考犯错,方弛远不敢多想。因此每一次犯错他都会警戒自己一次,告诉自己现在时局不同了,读书才是自己的出路,慢慢的次数多了之后,他现自己的文字也渐渐有了一些改善。   做事贵在持之以恒,每天一个时辰的练字让他的心性都有了一些收敛,每天在学堂上跟着一种小朋友学三字经,念千字文。晃晃悠悠近一个多月过去了,他的习惯也大致养成了。   “哥哥!”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他和四岁大的方弛星已经很熟悉了,方弛星长的玲珑可爱,看见他在石桌上写字,方弛星就跑过来和他玩。   在石桌上用毛笔沾水写字,是少年时方喜云想出来的点子,来他这里上学的,除了镇上的几个,家里可能富足些,其他的都是附近村里的人,家里靠天吃饭没有几个余粮,所以他就用这个方法,在院子里开了七八块大石头,让学生在上面练字,多少能省点买纸的钱。   “小星星,你起床了啊。”&a;a;ap;1t;br/&a;a;ap;gt;方弛远放下笔,摸摸方弛星的头,“有没有乖乖啊,好好吃饭了吗?”   “有乖乖的哦,小星星今天吃了一个鸡蛋还喝了一碗米粥!”方弛星掰着手指数给方弛远看,她的声音糯糯的,天然带着可爱的属性,张弛远每次和她说话都想逗她多说一点。   “呵呵呵,小星星跑来找哥哥玩了啊?有没有打扰哥哥练字啊?”看见方弛星和方弛远相处的好,寻过来的赵氏看见了心里很高兴。   “嗯。”小星星看着方弛远停下笔的手,“哥哥已经不写了。”   “那哥哥是自己停下来的还是因为小星星来了哥哥才停下来的呢?”   “嗯嗯嗯……”小星星有点委屈的瘪了瘪嘴,“是小星星,是小星星打扰了哥哥学习吗?”   “没有没有,哈哈哈哈”看见小星星委屈的小脸,张弛远抱起来小星星“是哥哥自己写累了,不怪小星星。”   “你就惯着她,她都快无法无天了!”赵氏娇嗔的瞪了方弛远一眼,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她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有多疼爱。   “姨母。”顿了一下,方弛远问道“你是找我还是找小星星啊!”虽然已经过继一个多月了,但是方弛远有时还是会叫错两句,他抬眼看了看赵青春,现她没有丝毫的不喜,就像没听见一样,但是方弛远知道,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下了任务,以后一定要留意对姨母的称呼。   “今天已经腊月初七了,明天就是腊八节,我和你爹想着今天我们在家先吃一顿腊八粥,明天早上我们就不在家吃了,我领你们去溪山寺拜佛,再喝点佛粥,去病消灾。”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啊!”听见赵氏说马上要到腊八节了,他才意识到原来从自己觉醒记忆已经有那么长时间过去了,还真是有点时间如流沙的感觉。   腊八节,俗称“腊八” ,相传这一天是佛祖释迦牟尼成道之日,每年腊八这一天各地佛寺作浴佛会,举行诵经,并效仿释迦牟尼成道前,牧女献乳糜的传说故事,用香谷、 果实等煮粥供佛,称“腊八粥”。并将腊八粥赠送给门徒及善男信女们,传说吃了以后可以得到佛祖的保佑,所以信徒把它叫做“佛粥”〔注〕   张家村的人或者溪山县的人大多都信奉佛教,所以溪山寺的香火一直很旺盛,历年的浴佛会都办的十分热闹。   “嗯,那娘是找我去大宅那边吗?”   “是这么想的,不过你要是还有学习你就过会去也行,你爹今天也给学生们放假了,后天才上课。”   知道赵氏心里还是想让自己提前去的,想让他多和家里人亲近亲近,不过一想到习惯今天有借口,明天有借口,到时候辛辛苦苦一个月养成的习惯就要重新培养了,所以他还是开口道“娘先去一步吧,我再抄半个时辰三字经就过去了。”   赵氏抬头看了看天,辰时还没过完,半个时辰过去也算是早了,可以和家里人多说说话,而且吃完中午饭还可以再呆一下午,心里这么想着,赵氏就答应了一声,笑着带着方弛星离开了。 第5章 文会   一起呆了一天,期间吃了饭,说了话,家人都很和善,没生什么龌龊事,方弛远觉得自己在新家里的融入感更强了一些。   晚上回去赵氏就开始准备明天去溪山寺上香的准备,小棉袄,小帽子,把方弛星围的严严实实的,方弛远则被方喜云叫去询问最近的功课。   “先写几个字我看看!”&a;a;ap;1t;br/&a;a;ap;gt;到了书房,方喜云摊开白纸,给方弛远磨了墨,就让他写字。   白纸精贵,要两文钱一张〔注〕,平常方弛远写字都是用毛笔蘸水写在石头上,方弛远抬头看方喜云,见他抚着胡须笑看着自己,就硬着头皮把这两个月的努力都写在了纸上。写完之后他自己先看了看,现没有缺笔少划的情况,文字虽然不好看,但是也没有歪歪斜斜的蝌蚪文,工工整整的,他自己还算满意,就把纸交给了方喜云。   “嗯,不错。”方喜云微微点头,没对他提出更高的要求,他就算过关了。看完字,方喜云又询问了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就把最近几天看书遇到的疑问都提了出来,方喜云一一为他耐心解答。   “你四哥六岁启蒙,读书到现在也有9年了,甚聪慧,四书五经已经看完,明年二月我想先让他入场参加童子试,过完年你就9岁了,你以后是如何想的?”   方喜云说的四哥就是方弛林,因为没分家,所以三家所有的孩子都在一起排辈分,方弛林过完年15岁,排行第四,方弛远过完年9岁,年龄最小,所以要称方弛林为四哥。   童子试亦称童试,是科举时代参加科考的资格考试 ,在唐、宋时称州县试,明、清称郡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的考试。县试一般由知县主持,本县童生要有同考者五人互结,并且有本县廪生作保,才能参加考试。试期多在二月,考四到五场,内容有八股文、诗赋、策论等,考试合格后才可应府试。府试由知府或直隶州知州、直隶厅同知主持,考试内容和场次与县试相同,试期多在四月。府试合格方可参加院试。院试又叫道试,由主管一省诸儒生事务的学政主持。院试合格后称秀才,方可进入官学和正式参加科举考试。童生没有功名,还算不得读书人,不享受免除地税,徭役等福利。〔注1〕   被方喜云问话,方弛远摸不清他的意思,但是感觉他还是希望自己读书的。于是就回答“儿子以后也想参加科举,好好读书。”   听了方弛远的话,方喜云果然频频点头,略带喜意的说“如此甚好,明天溪山寺举行浴佛会,热闹非凡。山寺后院梅花盛开,我溪山县有秀才以上功名者皆可参加李云长李大人举行的梅花会,如此你便和为父一起参加,若是能拜入李大人门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听了方喜云的话,方弛远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李云长是他们溪山县有名的儒士,丰瑞六十一年的进士,如今六十八岁,致仕在家〔注2〕,近些年收的三个学生皆考中举人,想拜入他门下的人数不胜数。方喜云虽是个秀才,在张家村算是最有学问的人,但是放在溪山县却又像是过江之鲤,他已经45岁,自身没了向上的斗志,现在甘于平淡的生活,但是却想让子孙有更好的展。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即使自己不是他亲生的,方喜云能如此为自己考虑,方弛远已经很感动了,心里对方喜云的尊敬更甚。   第二天就是腊八节,村子里到处都是过节的喜悦,他们这离溪山不近,因此都起了个大早,准备赶路。   因为方弛远要和方喜云参加梅花文会,所以并没有和赵氏一起走,赵氏还颇觉遗憾,本来想和方弛远好好逛逛,增进一下感情,不过有方弛远两个大伯母和大嫂在,四个女人足够唱一台大戏,热热闹闹的就让她把这点不愉快忘掉了。   上了牛车看见方弛林,方弛空都在,方弛远才知道他俩也是要跟着方喜云参加文会的,方家还在上学的孩子都带上了,正好一家一个没有厚此薄彼。   一路上方弛空叽叽喳喳的,一会说溪山寺的腊八粥,一会说溪山寺的梅花,让方弛林有些紧张的心情都放松了,沿途都是去溪山寺的行人,拖家带口竟像是春游一般,不过现在是寒风腊月,看见他们都穿着肥厚的棉袄,小孩子更是被团成了一个棉球,但是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方弛远不由感叹古人生活的简单纯朴。   到了溪山寺,文会开始还早,方喜云就让他们先自己玩一会,一个时辰后再来这里集合,方弛远看见排成了长队领取寺院腊八粥的普通百姓,有点跃跃欲试的拿出赵氏给他准备的小碗,拉着方弛林和方弛空就往寺庙跑。   排了二十几分钟的队,终于轮到他们,粥里放了很多种作物,桂圆,粳米,莲子都放了很多,粥里并没有掺什么水分,溪山寺的僧人看着方弛空拿出来的比人脸还大的木碗,笑着给他打满,方弛空有些尴尬,对着方弛远大喊,“笑什么?我正长个呢!”   喝完粥,三个人就一起沿着山寺周围转了起来,&a;a;ap;1t;br/&a;a;ap;gt;溪山寺门前有一条小路,现在路两旁早就挤满了小贩,各种吃食,逗小孩的玩具,木雕,小饰,灯笼琳琅满目。   三人一边走一边看,方弛远手里有十文钱,看什么都想买,但是好东西太多,他准备等都看一遍了好好选一选在买。   在一个小摊子前,方弛远看见了方弛澈,好久不见,他立马就跑了过去,此时方弛澈正眼巴巴的站在做糖人的地方看人家做糖人,看见方弛远立马高兴的抱住了他。   “小婶子呢?”方弛远问道。   “娘在那边呢!”   方弛远顺着他的手指就看见他小婶子刘氏,正在卖糖人的对面,卖一些自制的果子糕点。   “你在这干什么?”方弛远故意逗弄方弛澈说。   这时候方弛林和方弛空也过来了,方弛澈就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看糖人”。然后喊到“林哥哥,空哥哥!”   “嗯,小澈儿你在这干什么呢?没有大人陪着吗?”   方弛澈又指了一遍他母亲,然后说“在看人做糖人。”方弛澈的声音糯糯的。   “那小澈儿想要吗?”   方弛澈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就只想看看。”   “哈哈!”方弛远摸摸方弛澈的头,掏了五文钱给方弛澈买了一个小猴子说“既然小澈儿不要,那哥哥就不给小澈儿了啊!”他老早就看出来方弛澈想要这个小猴了,只是故意逗着他不说。   方弛澈一看已经买好了,就立马换了说法,跳起来扒着方弛远的胳膊连声说“哥哥,要,我要,小澈儿又想要了!”   方弛远逗弄了方弛澈一会儿,就把糖给了他,因为好久没见了,方弛远挺想他的,就让方弛林和方弛空先去转转,自己就陪着方弛澈一边吃糖一边看老师傅做糖人。   陪了好大一会,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方弛远也该走了,正逢这时候又一个小孩子赖在这里不肯走,扒着他父亲让他买,他们穿的很好,男人一身书卷气,此时四处看着周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小孩子大概一岁多,眼巴巴的瞅着糖人也不说话了,但是这种无声的攻势好像更厉害,男子叫住刚要走的方弛远说“小兄弟,不知可否借我五文钱?在下……”   男人在身上翻找了一下,把腰间的一个玉珏留给方弛远说“用这个抵如何?改天你拿这个去楚宅,自会有人给你换五文钱!”   “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方弛远看着束着红络子的玉珏,这至少也得值一两银子吧,傻子才会把玉还回去,肯定是把玉留下来啊!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看着男人一脸尴尬,他又掏出来五文钱拍进男人手里,拽走了玉珏说“现在知道了否?知道了?哈哈哈哈哈,你就当买个教训吧!”   拿了玉珏方弛远就把方弛澈送回了小婶子刘氏那里,也不知道她怎么能那么大的心,这里人多,一不小心小澈儿被人牙子抓走,到时候她肯定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赶到事先约定的地方,方喜云三人都到了,方弛远一来,四人就一起沿着石阶向溪山寺后寺走去,现在正式梅花开放的时节,来之前方弛远就听方弛空吹嘘后山梅花有多好看了,只是他印象里的梅花有些模糊了,现在心里也想再看一看。   因为要举行文会,所以事先准备好的工作已经做好了,在梅花林之中铺了许多坐垫,中间放了些许小桌子,桌上水果美酒,一群小童在梅花林中穿梭着。零零散散已经有人聚在一起开始说话,这个时候东道主李云长还没到,不过他比竟年龄大了,受不得寒,所以大家也能理解。   午时日头正盛的时候,李云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现了,大家纷纷起立向他敬酒,方弛远拉着方喜云指着其中一个穿着白色大氅的年轻人问道“爹,那个人是谁啊?”   “哦,他呀,是我们溪山县的神童,楚家楚正则,年纪轻轻21岁就考中了举人,现在正在准备院试,考中了就是进士了!年少有为啊!”&a;a;ap;1t;br/&a;a;ap;gt;方喜云抚着长须,眼里赞赏羡慕惊艳皆有。   “是吗?”方弛远摸摸口袋里的白玉珏,“我要还回去吗?” 第6章 洗礼   方弛远老老实实的坐在方喜云的后面,和方喜云一样,来这里的文人大多都带了自家的后辈,希望能在这个文会上得李老先生的青眼,即使不收为徒弟,指教一二也是好的。   可能是来前家里的大人都交代好了,所以这里小孩虽多但是并不吵闹,文会顺利的举行了起来。   先,李云长说了一段开场,方弛远趁机认真的打量了这个小老头,现他虽然年迈但是精神抖擞,声音清晰明亮,思维没有混乱,身体很健康。   说完之后,众人开始喝酒谈天,小孩子也没有了先前的拘谨,在大人之间跑来跑去,欢闹嬉戏,和方喜云坐在一起的是三个差不多大的中年人,看他们的交谈应该是相知多年了。   “方兄!”先是一个王姓中年男子对方喜云敬酒道“这三位公子哪位是方兄麟儿啊?听闻方兄过继有一子,迟迟未能恭贺,趁此机会当要见一见啊!”   “哈哈哈!”方喜云指了指方弛远,方弛远腼腆一笑,“这个蠢材就是我家儿子了!比不上王兄孩子聪慧,今年院试怕是能过了吧?”   “哈哈哈,过奖过奖。”王姓男子听后大喜,然后又夸赞起旁边李姓男子的孩子,四人互相夸赞了一遍,又谈起了学问文章,大抵不过是最近又有什么新书出来了,什么理论又诞生了,或者是一些名人的花边八卦,方弛远听的无聊,而且他们桌已经有小孩起身跑走了,他也就起身去转转。   方弛远没有和方弛林和方弛空一起玩,而是起身去找了刚才换他玉珏的男子,他也不是成心想占那男子便宜,只是现在木已成舟,一会有一个洗礼会,李云长老先生会分瓜果点心和腊八粥给到场的孩子,预祝他们来年能无忧无虑,健康平安,孩子可以只道谢,也可以表现一番,至于李云长会不会收徒,那就听天由命了。   现在看那男子和老先生关系亲密,只希望男子不要乱说什么,不然先给老先生留个不好的印象,古人注重名节,到时候自己就是有翻天的功夫,怕是老先生先入为主,客观上就不想要他了。   在老先生一桌外面蹲了半天,有无数个照面他都感觉男人已经看见他了,但是就不理会他的招手,依旧喝酒谈天,方弛远不得不佩服自己现在的养气功夫和想要走仕途的决心,竟然没觉得多生气。   “方矩。”喝了一点点梅酒的老先生侧头看向楚正则,楚正则字方矩,“你看那个孩子是不是在向你招手呢?”   “是啊。”楚正则老实的点点头,面无表情。   “咦?”李老先生颇为惊奇的看着他的小徒弟,颇为无奈道“那你为何不理他?”在老先生印象里,自己的徒弟向来彬彬有礼,待人热枕,这次怎么对着一个小孩子耍起脾气来了。   “我在让他长长教训!”   听了楚正则的话,李老先生更费解了,“这又是何说法?”   见师傅问起,楚正则就气不过的把在街上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把老先生听的开怀大笑,“方矩啊方矩,我早就教导过你,不可只是死读书,当今陛下愈注重实干,你现在连坊市米价几许都不清楚,明年如何参加会试?我看连小孩子都比你知道的多,快去把人请进来!”   看着楚正则不服气的样子,李老先生又一瞪眼“快去。”   方弛远稀里糊涂的被带到老先生面前,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了很多,不过最后一想米已成炊,最差也不过是拜师不成,就放下了心里的顾虑。   “你跟谁一起来的呀?”&a;a;ap;1t;br/&a;a;ap;gt;看见方弛远,李老先生问道。   一听语气,方弛远知道老人家把自己当小孩子了,不过一想自己确实是小孩就道“我跟着父亲来的,我父亲叫方喜云。”   “方喜云?”李云长皱眉思考,旁边有知道的人就提醒道“是张家村的秀才,现在是个私塾先生。”   “哦哦,方喜云,好像是和我小儿子同年的秀才,这么些年竟没中举人吗?”   “我爹考一次就没再考了,留在家教书了。”方弛远老实的回答。   “哦,教书也好。”李老先生点头,然后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就给了他许多瓜果让他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方弛远想了很多,既觉得老先生对自己印象不错,又觉得对自己过于平淡,患得患失间就回到了方喜云的桌子。   方喜云一见他,颇为惊奇的问他果子的来历,他随便寻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只是说李老先生给的,方喜云大喜,边上的人也连连恭贺。   不多时,日渐南偏,&a;a;ap;1t;br/&a;a;ap;gt;李老先生的洗礼也开始了,一群小孩子排着队去领瓜果,一群大人围在一边观看,只是小孩子们大多只是说句谢谢,没有什么精彩突出的表现,一二十个孩子过去竟没一个得让老先生青睐,倒是有一个现场做了一诗的少年被一个举人收为了弟子。   “刚才那个人叫赵铭舸,和赵旭一个村的,父亲也是个私塾先生。”&a;a;ap;1t;br/&a;a;ap;gt;看方弛远看的好奇,站在他后面的方弛林偷偷告诉他说。   随后又出现过吹笛奏曲的,方弛远觉得以他们小小年纪能弹那么好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不过老先生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任他们懊恼离去,终于,队伍渐渐临近,到了方弛远。   看着方喜云期待的目光,方弛远恭敬的接过老先生亲手递过来的瓜果,目前为止,他是第三个获此殊荣的人,为此边上的人都为此窃窃私语起来。   接过果物,方弛远看见老先生虽然对他一笑,但是却没有了别的表示,不禁心头一紧,就后退一步说“我叫方弛远,住在张家村,今年才刚刚启蒙,所以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   他话刚说完就引起一团哄笑,老先生也是次开口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以后好好努力未尝会比旁人差。”   老先生抚须看着他,按程序来说他听了教诲大概就可以下去了,但是他实在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就咬咬牙道“先生有所不知,学生虽未受过多长时间教育,但是却有一天赋想表现给先生看看。”   “哦?”李云长看方弛远说的认真,就颇感兴趣的说“什么天赋?”   “我能过目不忘!”落地有声,方弛远刚说完,方喜云就瞪大了眼睛,他的两个小堂哥更是目瞪口呆,毕竟相识八年他们从未知道方弛远还有这样的天赋,一时间有些震惊。这也是方弛远顾忌的一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会就都推给他去世的父母吧,方弛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父母保佑。   不止是方弛远的家人,周围的人更是议论纷纷,不信者有之,震惊者有之,但是更多的人是想看看接下来的展。   “他可是说能过目不忘?”&a;a;ap;1t;br/&a;a;ap;gt;李云长侧脸问楚正则,还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   “是老师,他确实是这么说的。”楚正则回答的时候又偷偷瞥了一眼方弛远,虽然因为个人感情觉得方弛远可恨,但是并不像会撒谎的人。   “咳!”李云长咳了一声,压住了下面的躁动,“你四书可读过?”   “才刚刚开始读。”   “那就是还没学五经了。”李云长思考片刻,从袖兜里掏出一叠宣纸,“这是我徒儿今日交给我的作业,是我前日让他写的一篇策问,外人绝不知晓,你可愿表现一番?”   “当然愿意!”方弛远知道这大概是老先生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内心有些激动,就大声回答道,外边方喜云看的也是开心不已。   方弛远接过宣纸,这是一篇关于漕运的策问,大致就是分析漕运与路上运输的利弊,很平常的一道题,但是想要答的好答的新颖却是需要一番功夫。   因为字数不多,再加上里面因果分析联系紧凑,方弛远飞快的看了一遍,又在心里默读一遍才把宣纸还给了李老先生。   “看好了?”   “嗯,看好了。”   “那便背吧!”   “古之货运在于捷,水运,漕也,其利在,可比于6地者数十,天下裕民思…………”〔注〕   随着方弛远的背诵,李老先生的脸色就愈郑重,外围的窃窃私语声也渐渐响了起来,方喜云虽然有三个好友陪同,但是手心里的汗就没干过,今天方弛远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好,好,好!”方弛远一背诵完,李老先生就连说了三个好字,完没有遮掩对方弛远的赞赏。   虽说有天赋的人不一定读书好,历史上功绩卓卓的人大多还是靠的不懈努力和奋斗,但是如果有天赋就能更容易成功,再加上不懈的努力与奋斗呢?&a;a;ap;1t;br/&a;a;ap;gt;方弛远的天赋确实是让人能有感于他的未来。   场下的人通道老先生的称赞,也就知道方弛远真的能过目不忘了,都纷纷开始询问方弛远的信息,打听他的来历。此时方弛空在人群里面就像个小猴子一样,他已经早早结束了洗礼,现在比方弛远还高兴,一遍遍的告诉别人方弛远是张家村人,爹爹叫方喜云,然后,在不经意间表示自己就是他的哥哥,活像一个斗胜的大公鸡。   躁动之后,李云长笑问方弛远说“你可愿拜我为师?”   “当然愿意!”   接下来,有了方弛远这个珠玉在前,其他人的表现大都中规中矩,最终又有包括方弛林在内的三个孩子被几个举人收入门下,这场持续快一天的梅花文会才终于结束了。 第7章 拜师   得知方弛远拜了儒士李云长为师,赵春青高兴的睡不着,晚上就上了香,准备在年祭的时候就把方弛远拜师的事都告诉她妹妹。   晚上,“哎。”赵青春躺在床上推了推方喜云,“你说远儿被李老先生收入门下,以后是不是能考中进士啊!”&a;a;ap;1t;br/&a;a;ap;gt;都半夜了,赵氏还在为方弛远被李云长收徒的事高兴。   在她看来考中进士就意味着做官,这在溪山县是非常荣耀的事情。毕竟每三年举行一次的会试,溪山县却不一定能有一个人考中进士,历年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同时考中两个。溪山县隶属昆州,在琼朝东北部,学风并不兴盛,相较于南方差距明显。   “很难说,也许能考上也许考不上,科举的事,谁能说清楚呢?”   “可是远儿能过目不忘啊!”听了方喜云的话,赵氏侧翻过身,“你忘了?这还不能考上进士?那要什么才能考上?这进士也太难考了吧!”   “你就是妇人之见。”方喜云颇感无奈的回答,“我琼朝学子何止千万,这些年来积压起来的举人也有数万人了吧?可每次会试才能录取多少人?2oo?还是更多?。不说了,睡吧睡吧,科举哪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可是……”赵氏还想再说什么,方喜云把被子一压,“快点睡吧!明天还要准备远儿的拜师礼,现在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太远了!”   不多时,赵氏又絮叨了几句,房间里的灯就灭了,但是和赵氏夫妻不同,那边同样被举人收入门下的方弛林父母却坐在灯下久久不能入眠。   “我就明白说了吧,你娘偏爱三弟,什么好的都想往他身上安,以后家里要是供不起两个人读书了,你娘肯定会让咱儿子下来,让方弛远那小子去读!”方弛远大伯娘低垂着头,搅动着手帕,“我们家林儿多想读书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他这么些年根本没干过农活,你说他下了学能干什么?”   烛火静静的燃烧着,照亮了方喜进愁苦的脸,他大字不识几个,一辈子都和泥土打交道了,知道田地里的辛苦,自然也就希望家里的后辈们能读书走出去,本来儿子被举人收为徒弟他是很高兴的,但现在听媳妇这么一说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家里这些年没出过大事,还是存了不少银子的,而且三弟教书也挣钱……”方喜进本来想说能供起两个人读书的,不过一想到当年他们家就供方喜云一个人,就差不多把家底掏空了,这以后两个人读书,事情还真不好说。   “明天你一定要给爹娘说,林儿才是他们的亲孙子,那方弛远不过是,不过是,……”大伯娘方喜晴咬咬牙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损人的话,“反正明天家里要是拿的拜师礼是两个样子的,我是不能同意!”   “好,好。”方喜进安慰了大伯娘方喜晴一番,盖上灯就准备睡了,只是漫漫长夜,两个人在床上辗转了一夜想的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从在云层中泛着金辉,方家人一起吃了早饭,方安山就把一家人召集了起来,他拿出两个钱袋子说“林儿和远儿都是好样的,都找了好师傅。”他说着脸上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和你们娘商量好了,现在也快到年关了,就把家里的猪杀了,到时候一家一个猪大腿,再添些银子买些东西配着估摸也够了,其他的我们卖一半在自己留腌一半,怎么样?”   这点和往年差不多,只是少了两个猪大腿大家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方安山又拿起两个钱袋子,“我打听过了,李先生家富裕点,好东西见的多,东西不能给的太差劲,宋举人家就相对好一点,东西也好买。”他把两个钱袋子分给方喜进和方喜云说“这里一个5oo文钱,一个2ooo文,你们看着买吧!”   不用明说大家也知道二两银子是给方喜云的了,大伯娘虽然也觉得李家有钱给的多些无可厚非,不过事情轮到自己头上,自家5oo文,三弟家二两银子,她心里就是不痛快,要不是方喜进在下面紧紧攥着她的手,她肯定要上前说上几句的!   拜师礼要花费的银子分好后,大家也就散了开始各忙各的,方喜云也和赵氏一起回了学堂。   “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回到学堂,赵氏正想着该采买些什么的时候,方喜云就急匆匆的问道。   早上分钱的时候,大嫂的脸色被他看的清清楚楚,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家里的事还是早早解决为好。   赵氏心里算了算回答说“还有不到三十两吧,怎么了?有急用吗?”   “唉!”方喜云叹了口气,“今天爹分拜师礼的时候,你难道没有看见大嫂的脸色?爹娘一向偏爱于我,这次做的有点过了。”   赵氏当时就在方喜晴对面,怎么可能没看见她,“爹不是说了吗,李家有钱些,见的好东西多,我们拜师礼不能送的太差,所以才给三两银子的,哪里偏向你了?”   “拜师礼能花多少?”   拜师礼是徒弟在拜师时向老师献“束脩”之礼,只包含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六种物件。寓意着“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苦心教育”,“鸿运&a;a;ap;1t;br/&a;a;ap;gt;高照”“早早高中”,“功德圆满”,而干瘦肉条则用以表达弟子心意。〔注〕   所以拜师礼是花费不了多少钱的,关键是有些人为了给老师留下好印象,现在又是年关,所以想送一些厚重的礼物让老师多加照顾。   “以后远儿上学的花费就从我们私库里拿吧,只要我以后多接些润笔的活,再抄点书总能够的。”看赵氏懂了自己的意思,方喜云就对她说了自己的决定。   腊月十四,方喜云专门找街上的道士算的好日子。这天早上,天还不是很亮,方弛远起了个大早跟着方喜林把拜师用的六礼用红绳子绑起来或用红纸包上就坐着牛车往溪山县县城赶去,这是方弛远自小到大第一次进县城,他也想看看古代的县城是个什么样的繁华景象。   老牛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终于,从寅时刚结束(5点左右),到午时刚开始(11点左右)马车到达了县城。   方喜云抬头看了看天,“还有半个时辰,还好没有误了吉时。”   在李府门外,方弛远和方喜云自报了姓名请看门的小哥通报一声,小哥听后咧嘴一笑道“不用通报了,你们来之前老爷已经说过了,说若是您来找他,直接进去就行,不用通报。”   接下来方弛远两人被一步步引向了李云长的住处。期间他们也见识了外人传言中的李宅。   从大门进来是第一进院子,院子内栽种的花草以青松,翠竹为主,大多是青翠明亮,易生并且易管理的植物。因为走的是一条直通路,所以除了沿途植物栽种,他多多关注了一下,各种建筑根本没机会去关注。但到了第二进就不同了,此处梅花开始增多,而且此时又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所以一进院内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鼻的清香。而李老先生的住处就在一小片梅树中间,方弛远心想,外人传言李老先生嗜梅如命,看来并非妄言。   见到李云长,接下来的事情反而简单了,按照步骤行了拜师礼,一套完整的程序走下去,时间已经是午时后半个时辰了,至此之后,方弛远就是正过名的李老先生的四弟子了,也是此时他才刚刚明白师傅对古代人的含义。   “三味。”当天方弛远留在了李宅,和父亲方喜云约定三天后来接他。&a;a;ap;1t;br/&a;a;ap;gt;拜师之后李老先生对他就亲密了很多,和他之间就唤起了小名。“不差几天就是新年,你可知我为何没等过了这个新年再收你为徒,反而现在就急急忙忙行了拜师礼?”   “呃”方弛远老实的摇摇头,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   “你虽天资聪慧,但是启蒙还是太晚,我上次问你,你说才刚读四书,连五经还未碰触。”老先生说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但凡家里有点钱的孩子,像你这么大都已经开始学习五经了,等你凭仗天资和他们进度等同的时候,他们四书五经也已近学完,所以你和他们相比并不占有优势!”   “我们读书虽不尽是为了科考,但是你不可否认我们确实是要参加科考。”   老人认真的说着,方弛远就认真的听,他能感觉到老先生话里面的真情实意,他不是没有感情的傻子,心里对老先生的敬重立马又多了许多。   “科考第一试童子试,只考你对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这一点难不倒你,也许你只读一年就可轻松取得童生资格,但是之后呢?”   李老先生哈哈一笑,“之后的乡试,府试,会试,甚至是殿试你也打算就这样混过去?若如此大家都只背书就好了,哪还会有四五十岁的老秀才呢?他们恐怕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了吧!”   “所以,你虽年幼聪颖却更要抓紧时间学习,你过完年九岁,一年时间我让你熟悉完四书五经的内容,你不可抱怨苦也不可抱怨累,要知道你这一年的辛苦却要别人四年五年甚至更多的努力!”   “弟子不觉得苦!”   “嗯。”李老先生抚须,“再三年我教你帖经、策问,诗赋、杂文,经义、墨义、诗词、算学,你不必精通,却要样样熟悉。”   “是,弟子谨记。”&a;a;ap;1t;br/&a;a;ap;gt;方弛远认真的点头道,他没有想到,仅仅几天的时间,老先生就已经替他规划好了未来,内心对“师徒”这个词语的理解又深了三分。   “好。”李云长满意的点点头,“再两年你熟读我国律法,杂文,游记……趁着现在年少,多读一些书,等你十五岁考中秀才后我在深入给你讲解帖经、策问,诗赋、杂文,经义、墨义、算学的内容。”   “十五岁考中秀才?”方弛远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云长,虽然没经历过科考,但是整个溪山县最年轻的秀才好像都十七岁了,而师傅说他十五岁就会考中秀才。   “怎么?”看着方弛远吃惊的表情,李云长笑道“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啊?”   “信”方弛远嘿嘿笑道“信,两个都信!” 第8章 书社   住了两天,他也清楚了李老先生家里的情况,老先生有三个儿子,现在两个在京城任职,三四年都见不到一面,一个在溪山县做教谕和他住在一起,今年47岁叫李青才,老先生夫人为常氏,今年67岁,是个很和蔼的妇人。   “三味。”方弛远正在书房看书的时候,常老太太走进书房对他招招手说“看书看累吗?也不能总看,该休息也要休息。”老太太把食盒放在桌上“来,尝尝我熬的甲鱼汤好不好喝!”   “师娘熬的当然好喝!”在李宅仅住了两天,方弛远就完放开了刚来时的拘谨,他本来就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性子又洒脱随意,李老先生对他好,他都安心的接受,准备以后再加倍的还回去。如果他矫情做作,恐怕老先生又是另一种想法,那样反而不美了。   “嗯,好喝!”&a;a;ap;1t;br/&a;a;ap;gt;方弛远对常老太太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常夫人已经已经是67岁的高龄(按照古代来看。),但是做起事来依然干脆利落,没有老年人的精神萎靡。   他现在呆的书房是李老先生用的,前面是书房后面就是一个小卧室,卧室里东西不多,就一张床,床边放了一个小木柜,当时李云长问他想睡哪,他就选了这里。   常老太太走后,方弛远就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老先生儿子李青才是和方弛远父亲同一届的秀才,只不过李青才现在已经考中了举人,身份又不同的些,是县里的教谕,但是虽然和方喜云不熟,多少还可以和方弛远聊些话题,不至于两个人见面干瞪眼,所以这两天方弛远过的还算自在。   第三天一早,李老先生要出门会友,方弛远无事就把他也一起带上了,准备把他向友人介绍一遍。   “我这老友是丰瑞四十九年举人,但是时运不济,这么些年一直没考上进士,着实可惜。”坐在马车上,李云长叹了口气。他这友人学识不差,和他相差无几,奈何这些年却是迟迟未能考中进士,着实是人生一大遗憾!   在古时能考中举人就已经很厉害了,这两天他跟着李老先生读书才知道自己以前小看了科举,古代科举并不只是考验学识,有时候身体,运气都占有很大成分,就像他读四书,从古传下来的经义解释,正统的理解一直没有定论,同一个句子的理解,争辩起来都可以引经据典的写一本书出来。   记得当时李云长对方弛远解释是“四书是古以来就是科考的要点,各种解释经义层出不穷,答题偏不偏离本意,每次的判断依据推南宋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还有十三经注疏中的论语注疏,孟子注疏,礼记正义〔注〕也颇受关注。”   “所以。”李老先生笑着对方弛远说“你天资聪颖,在这方面占了很多便宜,可以有时间把这些书籍都看一遍,到时候只要打听主考官推崇什么,你答题也就不离十了。”   初听此话,方弛远还是有些高兴的,有一种占了便宜的窃喜,但是当在老先生的书房看见朱熹的《四书章句注集》和各种版本的《解四书章句注集》后,他又自嘲的叹了口气,这只是各种解释中的一版,内容就如此之多,更遑论他还有五经要去学习呢?“科举果然还非易事!”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书社,书社名叫潜草,生意很不错,大清早,里面闲闲散散的就有六七个人。   李云长到达后,就有书社小僮把他引进了后院,见到友人,老先生先是与两位友人互相慰问一番然后就开始介绍起方弛远来。   “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名叫弛远,过完年九岁,弛远,过来见见你两位师伯。”   方弛远刚要行礼,“仝老头,看见没?”站在李云长对面的一个老头说“他这是在像我们炫耀呢!啊?”   “每次收到徒儿他都来这显摆,显罢之后还不忘从我这顺点东西?唉,我记得他上次带方矩(楚正则的字)来,是说以后不收徒了吧?”   另一个嵩姓老头笑道“那你怕是听错了,人家说的不收和我们说的不一样,若是我遇见一个天资聪颖能过目不忘的,那我肯定也巴着想收入门下啊!”   “你们要是要就给你,连带着方矩那小子也不要了,你们俩都带走吧!”   “哈哈哈,带走了怕你心疼。”   三人说完就开始往院里的房间走去,,方弛远也紧跟在后面进去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越活越小,方弛远看着三个长须白的人相谈甚欢,想着若是自己也能有这样相伴到老的朋友,这辈子也就不亏了。   四人坐好,方弛远打量了一下屋内不禁佩服起古人的创造能力,屋子不是很大,中间一个火盆烧的正旺,四人外围用竹子,木材搭建了一个高低不齐,弯绕着四人的凹台,凹台中间流着水,水中漂浮这几个酒壶,水声潺潺,四人坐在中间,颇有些曲水流殇的韵味,方弛远年龄小,他们的谈话插不上嘴,除了有人看向他的时候他就笑一下,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忙着给三人斟酒。   “弛远,你不必在这斟酒。”过了一会,仝姓老头停下来“我们三个说话也顾不上你,你在这呆着也是无趣,不如就去外面看看书吧。”   “去吧去吧,以前楚小子来,早就跑远了,也就是你这么老实。”   听了两人的话,方弛远就看向李云长,李云长对他一笑,“去吧,但是不可跑远,只可在店里看书。”   “好,师傅。”方弛远放下酒壶,又向三人告退一声就退身出去了,三个老头说话太烦闷了,他一听不太懂,二想去外面逛逛,他还没有逛过书社,早就呆不下去了。   方弛远走后,“如何?”李老先生看着两人意有所指的问道。   “一块璞玉,但还需打磨。”   “嗯,年纪尚小,还需引导。”   “哈哈哈哈”李云长一听觉得和自己所想不差,就举起酒杯说,“如此当共饮。”   方弛远来到书架面前就一排一排的浏览起来,因为身上没钱,所以他也就没什么购买,就沿着书架走了起来。   “方公子。”不多时刚才引路的小僮就过来说,“方公子想找什么只需和我一声,或者想找什么类别我也可以为张公子找到,能省去很多时间。”   听到被叫被别人叫方公子,方弛远感觉怪怪的,看着小僮比他大就说“小哥客气了,我并非什么公子,叫我方弛远就行。”   “你是方弛远?”小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先前听说你被李先生收了徒弟,就知道一定能见到你。”   “呃,为何?”   “呵呵呵呵,李先生和我家老爷是至交好友,他们每次相聚李先生都会把徒儿带来,在你之前他经常带的都是楚公子。”   “哦,你说楚正则吧?不过我没什么想买的,师傅在里面说话,怕我无聊就让我到这里看看,我随便看看就行,你去忙吧!”   “如此,那方公子随意。”   小僮走后,方弛远又开始继续转下去,他现这个书社书种挺齐的,难怪生意会不错,里面除了寻常的笔墨纸砚,诗词话本外还会兜售一些秀才举人的字画,不过价钱高低不一,上至十几两,下至五六十文都有。   以方弛远一个外行人的眼光来看,书画过于平庸,反正他是没觉得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就算是十几两的画作,他也觉得只是色彩好看没有神韵。   看了一会字画,方弛远又翻开了旁边的话本,话本用纸粗糙,大约只是当做闲暇的读物,所以并不怎么用心,看到里面的内容,方弛远更是觉得古代寒门学子天真或者说心思太过简单。   话本并不长,一本七千字左右。话本虽短,内容却十分翔实。方弛远看了两本就看不下去了,两本书的内容基本雷同,他觉得其中就只是换了主角的名字,大致就是一个秀才,读书,娶妻,考中进士,被某大官看中,许配女儿,然后升官财,完。方弛远看着看着就读不下去了,这里男尊女卑的思想和他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秀才中榜另娶,那原配该如何生存?难道就只能共苦不可同甘吗?   但是随后一想,他又觉得自己还是没适应古代的时候,不要说考中进士,就是一个秀才,本来靠着妻子养活,中个举人后就能抛弃糟糠之妻,马上另娶,更何况是进士?“唉”方弛远叹了口气,还是他原先想的那样,整个社会如此,他一个人还真改变不了什么。   中午在书社吃了饭,方弛远就跟着李云长回了李宅,此时他心里朦朦胧胧的想法突然露出了冰山一角。 第9章 文章   “老师不必送我了。”三天过后,到了方弛远该离开的时候,他背了几本李云长给他准备的书在门前拱手说道“老师放心吧,没有老师的督促我也会认真看书的。”   “嗯。”李云长抖起身上的大氅给方弛远看,“我穿的厚,不冷,你先走,我也就回去了。”   方弛远闻言又回头看了李云长几眼,才坐着牛车缓缓离去,待方弛远走后,李青才对李云长说“父亲也回去吧,看这天,可能是要下雪了。”   闻言,李老先生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昏暗,像是染了墨的云要压下来了一样,“这是今年的初雪吧?倒比往年晚了一些……”   “是初雪,父亲。”李青才守在一边,挡住了呼啸的风,“父亲可是有心事?我看父亲的眉头都皱一起了。”   “哪有什么心事啊,回吧,这会儿又冷起来了!”   这次来接方弛远,方喜云并没有来,来的是方弛远的一个堂叔,叫方喜延,只是他平时话很少,方弛远对他并没有太多印象。   “堂叔这次来县城做什么啊?天这么冷堂叔怎么没多穿点。”路上风比县城里大了很多,方弛远不禁拢紧了衣袖问道。   “干我这个的早就习惯了,平时就是这一身衣服,也没觉得多冷,这大概是要变天了。”方喜延抖了抖衣服好像真的不怕冷一样,让方弛远羡慕不已。   “嗯,这都阴两天了,憋着呢,估计雪不小。”在车上方弛远冻的瑟瑟抖,“叔,要不我下来跑着吧,把书放你车上,这样暖和。”   方喜延看了看方弛远的衣服就点头同意了“不要跑太快,先跑慢点,天冷容易蹬着腿(抽筋)。”   “叔我知道。”&a;a;ap;1t;br/&a;a;ap;gt;方弛远对方喜延笑笑就跳下车在原蹦跳了起来,拉了两下韧带,等身体适应了,才开始跑着去追方喜延的牛车。   “喜延叔,这里离家还有多远?”&a;a;ap;1t;br/&a;a;ap;gt;方弛远跑着步,大口大口的雾气从他嘴里涌出来,“呼,呼”他不停的调整着呼吸。   “你这小身板。”方喜延呵呵笑了一声“还得有三四十里路呢,这才刚出县城,累了就爬车上去吧!”   “不用不用不用,”方弛远连连摇手,“这样暖和!”   接下来近两个时辰四个小时的路程,方弛远走走停停或者爬车上歇一会,终于在申时快结束时到了家里,他一到家雪就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晚上草草吃了晚饭就爬床上休息了。   一夜无梦,到了第二天早晨他醒来后,外面的雪还没有停,洋洋洒洒的像是没有尽头。   “远儿,你醒了!”&a;a;ap;1t;br/&a;a;ap;gt;他一出房门,就被院子里的赵氏看见了,“洗漱好就先吃饭吧,煮了粥和包子,都在锅里搁着呢。”   “哦,知道了娘。”   “吃完了去书房找你爹,我看他昨天就想找你呢。”   “哦,好的。”方弛远大声回应了一声,到厨房掀开锅,就着包子把满满一大碗粥喝的干干净净才去了方喜云的书房。   “这两天远儿跟着李老先生都学了什么?”刚到书房坐好,方喜云就开始询问方弛远的学习情况。   “师傅教我的东西很少,他说现在是我打基础的时候,多看四书五经就行,教多了反而不好。”   “哦”方喜云抚须应了一声,“那你回来李老先生有没有交代过什么?或者留什么功课?”   “有,李先生说我们家离县城远,不好来往,就让我今年在家好好学习一年,等明年我过了县试能去县学上课,在教我一些别的知识。”   “哦,这样啊!”&a;a;ap;1t;br/&a;a;ap;gt;方喜云乍一听没觉得什么,但是反应过来马上大吃一惊,“让你明年学一年就参加县试?还说你能过?”   “嗯,老师是这么说的。”方弛远看着方喜云的表情,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四哥方弛林都学九年了,他还担心方弛林会考不过童生,自己一年就能考上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不过这也和他们这学风不盛的有关,如果在江南等地,出现8,9岁的童生都不足为奇。   “还有呢?老先生就只说了这些吗?”   “还给我布置了一份功课。”方弛远从袖兜里掏出一沓宣纸,“老师说等我能把这些都看明白,就一定能过县试了,只是他也没给我说怎么看,也没说怎么看才算是看懂,爹,你能看懂吗?”   “我?”方喜云接过宣纸随意的翻看了几张,“自然能看懂几张的,如果是我考秀才那会应该就能部看懂了!”   “那爹先把懂得的告诉我,我现在都不知道一点头绪。”   方喜云抚着须,一脸高深的拒绝道“不行,按你师傅说的,等你把四书五经读完,自然就会知道了。”   接下来,方弛远一边读四书一边看李云长给他的宣纸,一个月后,四书基本上已经能通篇背诵了,可是他还是没能看懂宣纸的意思,内心不禁有些着急。   “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方弛远时长拄着头就能看宣纸看到入迷。   现在,一个月过去了,方弛远连“题目”是什么都没看懂,这让他对于要用一年的时间去理解,不禁产生了怀疑。   越是烦躁他就越是让自己沉下心去看书,练字,所以这段时间下来,他的字迹倒是有了一点点进步,此外他还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强迫自己把身心都投入到书本里去。把自己本来倚仗记忆力制定的学习计划篇推翻,制定了新的计划,每天的学习时间由4个时辰增加到了6个时辰,&a;a;ap;1t;br/&a;a;ap;gt;比预期的时间提早了三个月把五经也看完了。   “相公。”这天晚上,方喜云夫妇又偷偷藏在了方弛远的房间外面,“远儿还没睡吗?”   “睡了,睡了,我看他趴在地上,做那个什么,俯卧撑?是俯卧撑吧?现在已经去洗澡了,估计就要去睡了。”   “哦,睡了就好,不能在让他熬夜了,既然睡了我们就也回去吧。”夫妻两人又在方弛远房间外面逗留了一会就携手回去了,此时距方弛远回家已经过去五个月了。   这天早上,方弛远像往常一样起床翻看四书五经,虽然已经背完,但是他还是要时常翻阅一下,巩固一下记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随着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不断提高,他觉得宣纸的秘密就快要呼之欲出了,但是好像总少了一步,让他不得要领。   因为四书五经已经背完,他的时间又相对宽松了一些,就把用在诗词上的时间增加了一些,可是他觉得既然他还没把宣纸的秘密看出来,就是对四书五经的了解还不够深,所以他没有着急去学别的内容,而是反过来,一字一句的去扣四书五经的意思,争取做到,把四书五经一字一句的拆分开来,他能马上说清楚他手里拿到的那一句话出自哪本书,哪一页,哪一段话的位置。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之后,“父亲,父亲!”这天,方弛远喜气洋洋的来找方喜云,“爹,你说这宣纸里的秘密是不是就是,明明上面都是四书五经的内容,却偏偏被改的乱七八糟,明明是《周易》里面的句子却非要和《中庸》的句子掐头去尾粘在一起,弄个四不像出来?”   “哈哈哈,你开窍了?”   “那么说就是这样了爹?”方弛远听后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脸上也不禁带着喜意。   “是是,不过这也不是李老先生独创的,而是科考自古以来就有的内容,科考出题者从四书五经里找两句掐头去尾,给你出一篇策问,你要是审错了题,可就是文采再好也无用武之地了。”   “这第一次出来的时候肯定该坑了不少人吧?”   “不止是以前,这种搭截题在现在也是很多人的噩梦啊!爹当年乡试落榜,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在这上面!”   得出了结果后,方弛远心里轻松了很多,虽然那种紧张和压迫感没有了,但是近9个月的学习习惯依然让他能呆在书桌前静下心来。   弄明白宣纸秘密后,方弛远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李老先生的意思,坦白来说,如果是按照以前他制定的方法,一年的时间他也能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但是绝对不会有他现在记的熟悉深刻,可以给自己的科举打下一个坚固厚实的基础。   之后,他又慢慢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没有再像刚开始那样拼命,睡眠时间从三个半时辰增加到了四个时辰,毕竟他才九岁,睡眠不充足的话可能会影响他的育,再加上古代人普遍的都不是很高,他还真怕自己会连一米七五都长不到,毕竟他上一世一米七九的时候可是连做梦都想长到一米八。   其次,他走出书房去和别人交流的次数也增多了,前面九个月他几乎都是在书房度过,即使方弛林来找他,他们也是在书房一起谈论四书五经的内容。   现在他闲暇的时间大部分都是用来读诗读词读音律,没办法,诗词也是县试考察的一部分,而且他现古人好像天生对诗词敏感,就像方弛林,还有邻村的赵旭,都是小小年纪就能吟会唱,虽然前世他爷爷也算是一个有风骨的文化人,但是他自小就对这些不感兴趣,来到这里也只是学习了不到一年,现在他只能期待,县试考试中,诗词的比例能占多少就多少好了! 第10章 救人   这天方弛远在房里看书,读的是他们当朝名儒写的孝义。   自从他过继之后,本来就提防着原先的张氏会来败坏自己声誉,不过想着她一个山村妇人,翻了天也只是在张家村闹腾,也就没有在意,而且过继之后他们还是堂亲,想撇的干干净净根本不可能。   先前说过张氏人老虚荣,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家里本来有一个方弛清14岁考上童生让她风光了一把,现在方弛远过目不忘,被李云长收为弟子,在她们溪山县早就传遍了,所以她逢人便说方弛远是她的亲孙孙,这个时候又不怕被克死了。   “小澈儿又来找哥哥玩啊?”赵氏在门口看着穿着小裤衩小凉衣的方弛澈就招呼了一声。   “嗯,三伯母,我不吵的,就看着哥哥就行了。”   赵青春低眉,眼睛出神了一会才摸摸方弛澈的小脑袋“好,知道你乖,去吧。”   即使书房阴凉,方弛远也只穿了一身单布长衫,依旧能感觉到外面的滚滚热浪。如今他又长高了一点,不过终究还是比同龄人矮,不过他才九岁,每天早睡早起,还经常锻炼,相信总会赶上的。根据他从本朝大儒孝义中的描写来看,过继之后,过继的孩子当遵孝亲长,友待兄弟,应视养父母为亲生,视兄弟伯叔为为等同。   “应视养父母为亲生,视兄弟伯叔为等同。”方弛远默默念了一遍,正在忖度这句话后面的意思,方弛澈就进来了。   方弛澈今年已经五岁,正是调皮爱玩的时候,却被张氏指使,每天来他这里像上班一样。   “又是奶奶让你来的吧?”   听了方弛远的问话,方弛澈摇摇头说“不是奶奶,是我自己想来的。”   “奶奶来之前有没有什么交代你的啊?”方弛远笑道。   “奶奶在我来之前说让我多说说她的好话,说她很想很想你想让你回去看看她。”方弛澈说完就捂着小嘴吃惊的看着方弛远,他好像把奶奶叮嘱的事给暴露了。   看着小澈儿的机灵样,方弛远说“哈哈哈,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和你玩。”   “嗯,哥哥看书吧!”方弛澈说着就走到后屋爬上了方弛远的床,成大字型的躺在床上,无聊的玩着自己的头。   方弛远看书,是按照和现代上课的时间差不多等同进行的,也是学习四十五分钟,就出去转一会,看看庭院里的蔬菜,或者和赵氏说会儿话,才回来继续看书,不然死读书的话,脑子也会累的,不过他看书没人管,靠自律,方喜云也只是指导他两下。   把剩下的孝义翻完也没看到说对于亲生家人,他这个养子该如何对待,思前想后他觉得还要从“应视养父母为亲生,视兄弟伯叔为等同”这句话上去钻研。   “走吧!”方弛远对方弛澈喊了一声说“今天带你出去玩,不讲故事了!”   方弛澈一听连忙一股脑儿的从床上爬起来,到底是小孩子的天性跑到方弛远跟前说“去哪玩儿啊,哥!”   “去找你弛空哥,他会玩,我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该往哪去。”   “弛空哥今天不学习了吗?”   “你三伯伯给他放假了,今天和明天他都不用上课。”   “哦!”方弛澈叫了一声,“出去玩咯!”然后拉着方弛远就往外跑,模样是既开心又自由。   “慢点,天热要出汗了!”   “不要,哈哈哈哈,我要出去玩咯,出去玩!”   来到大门口处,赵氏还在那,方弛澈立马老实了很多,“娘我出去玩会,今天休息一下。”   赵氏看见方弛远出去玩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的说“去玩吧,整天像个小老头似的,比你爹都闷。”   方弛远笑笑,和赵氏又说了一会话就带着方弛澈去找方弛空,自从他和方弛林都被收徒之后,虽然方喜云还会时不时的给他们指点一下,但是更多的精力都用到教育方弛空身上了,而且自家孩子打起来不心疼,方弛空又活泼爱玩,没少被他爹责罚。   来到李家大院,方弛林也在家,四人就一同去了后山,方弛远和方弛林都不是爱玩的人,所以方弛空和方弛澈俩人想去,方弛远也就同意了。   张家村的后山叫溪山,也是他们溪山县名字的由来,山不大,被周围四五个小村子包围着,夏天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去后山乘凉。   “哥,我可以下水吗?”方弛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方弛远,此时方弛空早已经脱的光光的跳到水里去了,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好意思。   周围有不少人,都是附近庄子里的人,很多小孩子也都下水了,在岸边水不深的地方坐着,大人在边上看着说话。方弛远看了就说“好吧,不过你只能在边上坐着,我和你林哥哥看着你!”   “好!”方弛澈大叫一声,下了水,他就在水边找了一个不大的平地,方弛远和方弛林在边上说话。   “弛远,你的诗词还是没有长进吗?”因为是堂兄弟关系亲近,所以方弛林说话也就少了些顾忌。   “最近在翻看唐宋诗集,不过总是不得要领,作诗还像小娃娃一样。”   方弛林安慰道“这事急不得,你记忆力好,看一遍就能记住,多看看诗词多积累总有一天会开窍的。”   “嗯”方弛远倒是看的开,这些天他闲来无事就做几诗,然后攒多了就坐方喜延的牛车去县城给老师看,然后过一天等老师点评好了就再回来,如此循环往复,写的诗也有了很多进步。   “你今年没参加县试是准备一股作气考完院试吗?”方弛林今年并没有按照方喜云的想法参加县试,反而又等了一年。   “是我老师的意思,老师也要继续考进士,没多少时间教我,就让我县试考的好一点可以去县学读书,然后每次休假回来在跟着老师住几天,他看看我的不足,指导我在继续学习。”   “这样啊!”方弛远点点头,方弛林不像是自己可以走后门,县学是考中秀才后才能去上的官学,比普通私塾的能力高了不少,只是他们这是小地方,每年考中秀才的不多,就可以有几个童生顶替一些名额,而李云长的儿子李青才是县学的教谕,一年前他就已经被内定可以进去了。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忽然边上的一个男人大喊“石头,我家石头呢!石头你哪去了!石头,石头!”   “张家的,你咋了,喊那么大声?”有人看他叫的惊慌就大声问道。   男人一脸的不知所措“我儿子不见了,刚才还在这水边的,我就和人说会话,他就找不到了!石头,石头你哪去了?”   边上的人看着,不知道是谁多嘴说了一句“该不会是淹了吧!”   男人顿时如遭雷击,不管不顾的就对河里扑去,活像疯了一样,“石头,石头!”他一个猛子钻到水里,快不能呼吸了才上来喘口气,然后又一个猛子下去接着找。   在边上的大多都是会水的,有人大喊一声“别愣着了,快下去帮忙啊!”   如此在边上的大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一个都跟着下水去找孩子。   “那边怎么回事?”方弛远他们离的不近,看不清楚状况。   “不知道,你先去看看,我先把小澈儿拉上来。”   “好,我先前看看,好像出事了!”   不过一分钟,就跳下去七八个人了,方弛林一去,也不脱衣服的跳了下去。等方弛远带着小澈儿赶到,孩子已经找到了,方弛林湿漉漉的站在边上,孩子的父亲抱着小孩哭个不停,一直说着胡话。   方弛远一看就知道是孩子溺水了,孩子才三岁多的样子,也不知道溺水多长时间,他慌忙跑过去,准备给孩子做复苏。   “你是谁!”男人一把推开方弛远,抱着孩子不撒手,不愿意让别人碰他。   方弛远上一世做外科医生的时候,是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他知道病人家属不能刺激,被推倒了也没怨言,反而上前轻声细语的说“你别着急,你看看他被捂的多难受?你让我试试,也许我能救他呢?”   “还活着呢!我儿子还活着呢?”男人大声的吼着方弛远,然后又呆呆的说“你快救他,你快救他啊!”   看着男人激动的样子,方弛远感紧抱过孩子,现心跳,脉搏都还在但是已经很微弱了,他放下了一点心,立马掏出孩子口鼻中的泥沙,将其置于自己屈膝的腿上,让其头部朝下,使劲按压其背部,迫使其呼吸道和胃里的吸入物排出。同时对着旁边的人大喊,“别愣着,快去找大夫去!”&a;a;ap;1t;br/&a;a;ap;gt;这里是古代,孩子生病没有现代的医疗去救治,估计孩子这次就算救回来,也要休养很长时间了。   给孩子做了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一直持续到孩子苏醒然后又断断续续的昏了过去,方弛远才放松了一口气,“孩子现在还有些虚弱,我在这看着,你快去找个板子把他抬回去。”   “嗯,嗯!好好好!”男人早已六神无主,听了方弛远的话,他咽了咽口水,扭头就跑去找板子。 第11章 谣言   孩子被带走后,方弛远四人也就没心思继续玩了,收拾收拾东西,穿上衣服就往家里走去。   “四哥你还会游泳呢?什么时候学会的?”路上方弛远看着方弛林湿漉漉的衣服忍不住打趣道。   “不只会游泳!”方弛空灵活的插到两人中间,“四哥还会抓鱼!以前我和四哥在村里抓鱼,别人都抓不过他,四哥抓的都是最大最好的!”   “没有的事,弛远你别听他瞎说。”方弛林瞪了方弛空一眼对方弛远笑道。   &a;a;ap;1t;br/&a;a;ap;gt;方弛林今天穿着长褂,脸面也是斯斯文文的,方弛远也不太敢相信他会下河抓鱼,他八岁才觉醒记忆,对于这一世以前的记忆,也就只有六七岁的记忆他还能迷迷糊糊的想起来一些了。   “才没有胡说!”   方弛林瞪了方弛空一眼,“你还敢乱说?”   方弛空没敢再多说,瘪瘪嘴停了下来。   回到家里,方弛远大伯母看见方弛远衣服潮潮的,就问他怎么了,一家人都坐在一起吃饭,方弛林就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在河边玩呢,不小心就把衣服弄湿了,没什么事。”   “你以后可要小心,吃完饭快去换一套。”听了方弛林的话,大伯母叮嘱道“虽然现在天热,但是也要当心烧,你还要考科举,身体一定要照顾好。”   “嗯,知道了娘。”   方弛空看看方弛远和方弛林,见他们都不说话,有些嘴痒的想说点什么,急的抓耳挠腮,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一直等到吃完饭,方弛远两人去书房讨论功课,方弛空才找到表演机会,“奶,你知道我们今天干啥了不?”   “啊?啥啊?”老张氏今年55岁,耳朵有点背,没有听清楚。   方弛空就端着小碗,从小桌子跑到大人桌上来,此时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a;a;ap;1t;br/&a;a;ap;gt;就颇有兴趣的看着他。   “奶奶,我说,你知道,我们,今天,都,干了,什么吗!”   “哦”老张氏点点头,“我不知道啊!”   “呵呵”方家二儿媳妇李玉笑着摸摸方弛空的头,“干了什么啊?”   “哈哈”等到了表演机会,方弛空就赶紧连说带比划的把今天救人的事说了一遍。   “当时我们正在洗澡呢!忽然就有一个人大声喊到”方弛空清清嗓子模仿着大汉的声音道“石头,石头,我家石头呢!”   “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笑笑,一起看着方弛空的表演,“怎么着?还能被淹了不成?”   “对”方弛空一拍手说“就是被水淹了,六七个大人跳下去才把孩子找回来。”   方家人吓了一跳,在古代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而且落水的急救措施几乎没有,所以孩子掉水里基本上结局就只有一个。   “哎呦,这造孽的。”赵氏心都被揪起来了,她最看不得小孩子受难受委屈,连忙问道“这大人得心疼死?你可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不知道。”方弛空挠挠头说“是外庄的,我没见过,弛远把孩子救了,那家大人就急急忙忙的把孩子带回家了。”   “救了?弛远救的?”方家人一听和自家连上关系就都精神了起来。   “嗯,当时我就在河里玩水,一听到有孩子落水就潜下去找了,然后就和赶过来的四哥一起把孩子拖上了岸。”   “那这不就是你和弛林救的了吗?怎么说是弛远救的呢?”久不说话的方安山也插嘴道。   “你听我说啊爷爷!”方弛空更兴奋了,“孩子救上来,那家大人可哭惨了,小孩脸煞白,眼看着就要不行了。”&a;a;ap;1t;br/&a;a;ap;gt;方弛空顿了顿。   “然后呢?你这小崽子,卖什么关子啊!”方弛远二伯母怼了方弛空一下道。   “嘿嘿”方弛空得意极了,“我继续说啊,然后弛远就来了,他把孩子就这么放在腿上。”方弛空大大咧咧的表演了一下,“就这么按。”他对着自己的胸使劲按了两下,“然后孩子咳了些水就醒了。”   “这就完了?就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来了?”一群人有些不敢相信的说。   “昂,就这样。”&a;a;ap;1t;br/&a;a;ap;gt;方弛空又补充了一句,“他还亲了那孩子几下。”   这边方弛远和方弛林吃完饭就到了方家老屋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就是个看书的地方,是以前家里存粮食的房间改的,现在在东墙上开了个窗户,摆了两张桌子,就是书房了。   “你这小野花挺好看的。”房间虽然简单,但是看着很清爽,&a;a;ap;1t;br/&a;a;ap;gt;进了房间,方弛远就指着窗台上的小花道。   方弛林正在后面换衣服,闻言就说“好看你就搬一盆走,都是溪山山上的,我看着好看才移回来了,不值什么钱。”   “不值钱也是你辛苦养的,我可不能拿。”方弛远摆弄着花叶子,这花他也在后山上也看到过,就是没他这盆开的好,也没这盆鲜艳,“对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方弛远就问道“明年二月就要去考试了,你书都看到哪了?”   “四书都背了两遍,五经就正在背第二遍,不过都是背过的书,重新背一遍也快,就是比你花费的时间长就是了。你呢,你最近在看什么?”   “我呀。”方弛远还在摆弄着窗台上的小花随意的说“我就随便看呗,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想起什么就看什么,现在正在看我们朝大儒们写的孝义,有时间也去看看律法,闲的很,喔,你还看话本呢?”方弛远拿起桌边的一本书道“我一直以为你不看的。”   “哪有看。”方弛林换好衣服出来收起方弛远手里的话本说“就帮人抄书挣点钱,可以自己买点东西。”   “喔。”过继之后方弛远一直想要挣些钱改变一下家里的情况,只是他要准备县试,而且年龄太小所以有很多想法都还没有实行过,身上最多也就只装过1o文钱。   看到方弛林抄书赚钱他就来了兴趣“你抄一本书多少钱?”   “换了两家店了,现在抄一本能有2o文钱。”方弛林笑笑,翻开话本给方弛远看“这可是我找了好多地方才寻到的,闲暇时抄了就当练字了。”   “这么便宜吗?”方弛远不是很懂抄书的价钱,只是他在浅草书社看到一本三字经都要三百多文钱,抄书不应该那么便宜才对。   “你以为能挣多少?”方弛林说“这话本就五十多页,一天就抄完了,我的字还没达到水平,不能抄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书,不然就能挣更多的钱了。”   “哦,那我更完,我的字还不如你呢。”方弛远没有再问下去,心想下次去县里就去浅草书社帮方弛林看看他们抄书多少钱,如果合适就把方弛林介绍过去,在然后就是看看能不能做两个挣钱的活计,改善一下他们家的情况。   方弛远正想着,方弛空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四哥,弛远,快出去吧,被救的孩子家人来了。”   “那么快啊,是哪里的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只听到说要找你们,我就急着过来了。”   “这样啊,你先去吧,我们马上就到。”   方弛空走后,&a;a;ap;1t;br/&a;a;ap;gt;还没出门,方弛林就交代方弛远说“一会那些人肯定是要感谢你的,但是不论别人给什么或者说什么,要不要还是理不理,你都看爷爷的,让爷爷决定。”   “嗯”方弛远了然的点点头,“知道,爷爷是一家之主嘛,到时候肯定都听爷爷的。”   “知道就行。”方弛林看方弛远懂了,就拉着他一前一后的去了院子。   来人总共有三个,一个是先前的大汉,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人,还有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方弛远两人一进屋,眼前就是一亮,那个十五岁少年名叫赵旭,他父亲是赵家村的私塾先生,和方喜云私交甚好,这近十个月他们也是经常见面。   “弛林,弛远。”&a;a;ap;1t;br/&a;a;ap;gt;少年看到他俩就高兴的招呼了一声,“这次可多亏你们了,不然我堂弟可就遭殃了!”   “都是恰逢其会而已,我相信要是别人在也会帮忙的!”   “那也要看能不能帮上忙才行!”大汉开口道“早就听赵旭说小兄弟是过目不忘的神童,没想到更是一个福星,就那么亲了我儿几下,就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真是有福气的人!”   方弛远在下面听的有些尴尬,可是又不能给他们解释一下什么是氧气,什么是供血,就用碰巧两个字搪塞了过去。   然后三人又夸了方弛空和方弛林一番,感谢他们救了孩子,又对方安山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留了一篮子鸡蛋两只兔子后就匆匆回去了,估计是还在担心家里的小儿,想快些回去看看。   自从方弛远救人之后,就有流言从赵家村传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张家村后,方弛远就已经被夸成天下少有的福星,也是自此以后,在张家村方弛远的扫把星,克父母的骂名再也没有被人提起了。 第12章 县试(上)   救人的事过去了半个多月,方弛远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每天在家练练字看看书,没事的话就抄抄话本,生活倒也轻松。期间他去了一次浅草书社,因为有李云长的关系,他和书社里的小僮相熟,所以拿到了抄一本话本35文的价格,他一次拿四本,他和方弛林一人两本,七天一次,如今方弛远也存了1oo多文了。   每半月一次,他还要去县里李家一趟,和李云长交流一下自己写诗的体会。   这天他又去李云长家学诗,&a;a;ap;1t;br/&a;a;ap;gt;楚正则也在,经过半年多的相处,他们间的误会早已消除,李云长若有事不在,都是楚正则教方弛远作诗。   “老师就知道你今天要来,特意让我在这等着你。”楚正则伸出手“拿来吧,我看看你的诗可有点长进。”   “师兄你看!”方弛远闻言就把写诗的小册子递了上去,楚正则虽然比他大了13岁但是他也有25岁的灵魂,所以和他相处并不觉得拘谨。“师兄也教了我很多次了,觉得我作诗有哪些方面应该要改进?”&a;a;ap;1t;br/&a;a;ap;gt;方弛远等了一会迟疑的问道。   “嗯”楚正则抿着唇低头思索了一会,抬头看着方弛远说“师弟作诗,用词措句都很整齐,就是痕迹太重,就像是生搬硬套一样,没有灵性,一点也不像师弟这个年龄会写的东西。”   “那要怎么改?”&a;a;ap;1t;br/&a;a;ap;gt;方弛远心里也有些没底,他的理科生气息太重,他早知道自己学诗出现了问题,因为他作诗的时候总是理性多于感性,写诗的目的性很强,脑子里根本没有好的想法。   “这……”楚正则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又怕打击了方弛远的积极性就说“要看个人经历吧,你启蒙晚了一些,现在想写诗也是为了应付科考,目的性太强了,像你的这几诗。”楚正则把方弛远的小册子翻开,一一指点说“这些都是科考常出的试题,所以你才硬逼着自己写,这怎么能写出好的诗作?等以后你经历多了自然就能写出来了。”   楚正则说完,看看方弛远的脸色,见他没有受到打击,也没有表现出激进,不禁脸色稍缓。“今天你就别回家了,晚上老师应该是有事给你说。”   “好,我去让我喜延叔给家里带个话,我怕我爹娘会担心。”   晚上到了吃饭的时间李云长才面色凝重的回来,三人吃了饭,常老太太的儿媳和家里的杂务婆子把饭桌清理干净,李云长就带着方喜云和楚正则去了书房。   “今天我去见了一位老友,他致士归家,路上经过这里就来和我一聚,告诉了我不少上京的消息。”李云长抚着须颇为担忧的说“我这老友才61岁,无奈朝局动荡,他怕晚节不保就提前致士了,真是可惜。”&a;a;ap;1t;br/&a;a;ap;gt;   “老师。”楚正则叫了一声,疑惑道“现在家国平安,边防牢固,亦少有天灾,怎么会朝局动荡呢?”   方弛远在旁边听着,转念一想就觉得应该是和最近推行的新政有关,新政规定,要加强科考的实用性,添加算学,虽然占的比例不大,但是这是对于沿袭千年的科举来说却无异于一场大地震了。&a;a;ap;1t;br/&a;a;ap;gt;&a;a;ap;1t;br/&a;a;ap;gt;他也不大确定,所以就在一边老老实实的听李老先生说。   “最近科举改革引的浪潮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在科举上添加算学,现在皇上又要在各省府设立算贤堂,召集我朝算学大师编纂系统的算学书,朝廷上下分为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唉,怕是又要引起一场波澜了。”李云长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只是苦了你们这第一批的试验者,明年二月的县试,后年八月的会试,正好让你们迎头撞上了。”   “老师无妨。”楚正则听了就对李云长说“我本就无心参加后年的会试,这一年来老师给我分析科考走势,我的心里也明白,皇上越来越重视能力,而我连坊市里的米面价格都不知道,只会些四书五经,怕是也出不了成绩,所以我准备先当四年颂师,磨练几年再说。”   “你是怕成了同进士吧?”&a;a;ap;1t;br/&a;a;ap;gt;李云长笑道,同进士是考中进士里的第三等,第一等状元榜样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等赐进士出身,第三等赐同进士出身,所以又称同进士,说出去都是一样的名号进士,但总会有人计较这些。他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楚正则的年龄学问不说在他们县,就是在他们元凌府都是能排的上号的,所以心高气傲,估计会试也是冲着高名次去的。   “哪有!”楚正则回应了一声,脸就不自觉的烫。   “弛远你也不用担心。”李云长又看着方弛远安慰道“虽然已经规定科考内容,算学加入科考是势在必行,但是会从乡试开始,县试和府试你就放心考,院试你是就去混个经验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老师不用担心。”方弛远对李云长笑笑,“比起算学我更担心诗词,现在只想着怎么把诗词练好了。”   “唉!”李云长叹了口气,“你的诗词也是一个难题,不过你启蒙还不满一年,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听老师的。”方弛远对李云长道。   晚上睡觉,方弛远和楚正则一间,他睡在床上,楚正则就在床搭子上搭了个地铺。   “搞不懂你今天为什么非要和我睡一个屋,那么多房间还怕没地方吗?”楚正则翻了个身,床搭子上铺了一层棉,所以并不显的硬。   “不是师兄,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你。”方弛远露了个头在被子外面,由于在外面所以他也没有锻炼就躺下了。   “是诗的问题吗?”楚正则也是躺在被子里,闻言回道。   “不是诗词,是算学,我想问问师兄,我们现在看的算学书都有什么?”   “这个啊?推当然是《算学十书》,国子监是有专门教算学课的,只不过算学终究不入流吧,所以学的人并不多。”   听了楚正则的话,方弛远想了想开口道“师兄也觉得算学不入流吗?”   “怎么会。我虽然也不喜欢算学,但是学了之后总归能用上的,只是以前先生都是提倡我们研读四书五经,算学看的少罢了,而且这话你不能在老师面前说,不然老师会不高兴的。”   “哦”方弛远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一会后没睡着,“师兄你睡了吗?”   “还没,没睡着,还有什么事吗?”   “《算学十书》在哪里才能买到?”   楚正则闭着眼“怎么?你想看?《算学十书》很难看完的。老师书房就有,你明天可以自己去找找。”   “哦,师兄睡吧,我不说话了。”   一夜无话,方弛远在床上想了半夜,第二天去翻书的时候才知道,《算学十书》并不是一本书,而是《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夏侯阳算经》、《五经算术》、《缉古算经》、《缀术》、《五曹算经》、《孙子算经》的合称,从唐朝开始就确定他们在算学中的地位了,其他算学书也有一些,但是名气都小了很多。   早饭之后,方弛远想了想就向李云长借了一本《九章算术》回去看,中午又一起吃了午饭,方弛远大致翻了一下别的书才从李云长家离开,期间他又去了一趟浅草书社,买了一些纸才开始回家,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带话本回去抄,因为方弛林要准备县考,努力温书,不想在分心,而他则是刚刚也找到事情做了。   回到家门口,方喜云也刚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方弛远就笑着说“县试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做结的人你也认识,你和弛林再加上赵旭,赵铭舸,还有一个是做结禀生的侄子,等明天你们见见说说话,也就熟悉了。”   “嗯,爹您辛苦了。”&a;a;ap;1t;br/&a;a;ap;gt;方弛远感激道。   “哪里辛苦?”方喜云笑着拉着方弛远往家里走“你要是出息了,爹就跟着沾光,爹是在为自己做事,开心着呢!”   两人走进院内,赵青春看着牵着手的两人,心里也是高兴,她本来害怕自己生不了,不能给方家传宗接代会被方喜云嫌弃,后来方弛远过继过来,她又怕方喜云会不喜欢方弛远,现在多好,他们有了儿子,方弛远也讨方喜云的喜欢,这在她看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快点快点,今天弛空送了条鱼过来,我给你们煮了汤,快来尝尝。”&a;a;ap;1t;br/&a;a;ap;gt;赵青春眼睛笑的弯弯的,伸手招呼着两人,在她边上方弛星早就放下汤碗,蹦蹦跳跳的就冲着她父亲跑过来了,“爹爹,哥哥!”   “唉。”两人拉着方弛星坐好,&a;a;ap;1t;br/&a;a;ap;gt;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微风习习,既不显得冷,也没有多少热气,十分适宜,从县城到张家村方弛远坐牛车花了四个小时,路上方弛远把《九章算术》看完,对心里的计划就有了更多的底气。 第13章 县试(下)   卯时一刻,随着一阵炮竹炸响之后,贡院开门了,七百余名考生依次排队接受初查,他们从寅时就开始排队,一直等到卯时才能入场。   这是县试开始的时间,每年新春二月,只要五人做结,有禀生做保,还没有取得功名的书生就可参加当地的县试,开始他们的科举之路。方弛远因为年龄小,被挤在人群里显得比别人矮了许多。   今天露重,气温有些低,方喜云和赵青春被兵卒拦在挤在通道的两边,“远儿!你好好考,考不好也没关系,你还小知道吗!”因为离得远,周围也嘈杂,赵青春就穿着夹袄大声喊到。   “知道了,娘你们快回去吧!”方弛远和方弛林站在一起,方弛林的父母对方弛林也是大声叮嘱,两个小小的人在人群里慢慢前进,慢慢的也就要轮到他们了。   “尽力就好,不要xxxx”方喜云也大声的喊着,只是由于人声太乱,方弛远没听清,眼看着要轮到自己了,他就回头对方喜云喊到“爹,你带着娘先回去吧,贡院开门还早,不要留在这里等了!”&a;a;ap;1t;br/&a;a;ap;gt;   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说话声,人群移动的慢,后面排队的人催得紧,所以在前面每一个进场的人都是匆匆和家人告别几句就要马上接受检查。   方弛远随着人流向前走了几步,轮到他的时候,他回头给方喜云夫妇挥了挥手,把准备好的馒头交了上去,检查完毕后就拿上自己的干粮,跟着一名执灯小童进入了考场。   县试审查严格,到了考场门口,又被兵卒身上下搜了个遍,一层一层检查下去,方弛远才寻到自己的位子。   他顺着自己的位置环顾四周,视线中的人年龄大大小小,最老的估摸着也有四十多岁了,他看了一会就收回心神看向自己的座位。   位子是考前准备好的,桌子上所有东西都堆在一起,他把笔,墨,等物品都摆放整齐,然后用准备好的废纸把座椅擦干净。   这次考试分帖经,经义、墨义三场,每场一天,再加上宋初之前的诗赋混在其中,要到第三天酉时才能离开。每一场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都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   二月的天气还没有转暖,方弛远揉揉手,然后倒了一些清水在砚台上,开始一边磨墨一边等待卷,周围的人也大多如此,只是因为有士兵在外面把守,三四个寻考官来回走动巡视,大家都不敢乱动。这场考试是他科举路上的第一步,甚至连第一步也算不上,对他来说不算太困难,但是他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考试之前他先上了一次茅房,以防答题的时候出现问题。很幸运,从茅房回来的时候,方弛远在考房里现了一个熟人赵旭,而且就坐在他左前方的两个位置上。   他看向赵旭的时候,赵旭也现了他,赵旭抬头,两个人互相笑了笑,又迅的叉开了过去。   因为有熟人在,方弛远放松了很多。   巳时,点名完毕,县令说了几句作弊的严重处罚后就坐在考场的正前方,威严的扫视着下面的考生。然后开始有小僮分试卷。第一场考墨义,一共四张试题,加上答题纸和草稿纸,加起来有十五张。他慢慢浏览了一下试题,题目不多只有二十五道墨义题。   看完题之后,他悄悄松了口气,墨义是对他来说比较简单的一道题,题目只是要求应试者在考官选出的儒家经典中的几句根据所给题目进行注释或对出下一句。类似于今天的古诗默写和翻译。〔注〕   和李云长说的一样,县试考的都是识记类的东西,没有因为科举改革而变化多少,他天生记忆力好,四书五经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在这方面占便宜,因此并没有急着答题。   不敢喝太多的水,方弛远低着头,一边把纸张顺序分门别类的放好一边继续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这座考棚修建的很简陋,木头缝隙里连两边的风都挡不住,只能算个遮阳挡雨的地方,人与人之间也没有任何阻挡,晚上睡觉都是按照事先规定好的位置。   午时,有小僮过来送饭,两个糙面馒头,一碗清水,方弛远看了看,开始停下答题慢慢吃饭,馒头有些凉了,幸好水还是热的,他把馒头泡在水里,慢慢的吃了起来。他坐在考棚中间,相对来说较好一点的位置,并没有感觉到多冷,此时方弛远已经在草稿纸上答出来十七道墨义了。   “干什么呢!吃饭还不好好吃?想被赶出去是不是?”巡视的官员对着几个趁着吃饭左顾右盼的人面容冷峻的警戒了一番“还是想作弊被配到云南?”   方弛远只听了一句就收回心神继续答题,这不是他该关注的问题,他需要把字写的更好看。   未时,方弛远答题完毕开始准备抄录,他先摇响了响铃,示意考官他想上厕所,抄录的时候他不想中途打断。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方弛远深吸了两口气,只一天过去,茅房里的气味就已经非常难闻了,这让方弛远担心以后该如何去厕所。   酉时一过就有小僮过来收卷,他看着自己的试卷被一张张封好就放下了心,戌时他开始睡觉,没有担心自己墨义的答卷,他觉得脑袋有点涨涨的,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县试第二天,天才刚刚泛光方弛远就醒了,此时考场上醒的人并不多,万幸他没有生病,睡了一觉感觉身体好多了,没有头疼和烧的迹象。   他抬起头,看见赵旭不知什么时候和他挤在了一起,大概是因为晚上觉得冷才凑了过来,他跨过赵旭,活动活动身体,就拿起砚台开始继续磨墨等待卷。   卯时又有小僮过来送饭,一样的清水馒头,他上前叫醒了赵旭,两人一起苦笑着吃着饭,辰时开始卷,赵旭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县试是科考中最简单的一步,凡想参加考试之人只需到县礼房报名,填写包括籍贯、姓名、年龄、三代履历、身貌等项的表格。并以同考五人互结,再由本县廪生出结作保,保其确系本县之籍贯、且出身清白,非倡、优、皂隶之子孙,并无居父母之丧者,就可参加考试,门槛最低。   因为这三天考的大部分试题都是方弛远的长处,虽然诗词是他的短板,但是整张试卷对他来说总体偏易。其中除了墨义之外,帖经是考官任选某本四书五经上的某一段话,将其空出一部分,然后让考生回答其他的部分,类似今天的填空题。   经义这一项主要考察考生对儒家经典的理解和阐述,当然必须符合官方的思想。考察方式也是写作,类似于今天写一篇读后感。   对于本朝的科举制度方弛远没有太多想褒贬的地方,只知道这至少给了他一个可以走的出路。   大概下午未时刚过,他就答完了经义,答完题休息了一会,方弛远开始在位置上做一些小幅度的运动,被人看的很紧,他感觉有些压抑,却强迫着自己去适应。他做的经义是很平稳的一道题,出自论语中的句子,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大概意思就是以德行来治理国家,就像北极星一样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其它的星辰便会自行在周围旋转运行。   方弛远刚开始拿到这个题目还想和最近新出的科举新政联系起来,猜测是不是要歌颂一下皇帝的功德,不过转念一想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学考试,笑一笑就按照老师讲解过的内容答了上去。   第三天,又吃了没有任何味道的白水泡馍,方弛远觉得自己有些胸闷,写字的时候费的心力比以往要多,幸好这一年里他身体还不错,方弛远没多想,拿到卷子就先把帖经写完,然后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写诗。   诗是他没见过的题目,四个字灿白若雪。   既然是若雪就不是描写雪的诗,拿到题目他心里立刻出现了三样事物柳絮,食盐,石灰。   因为对“撒盐空中差可拟”和“未若柳絮因风起”两句太过熟悉,&a;a;ap;1t;br/&a;a;ap;gt;而石灰也占着白色的特征,方弛远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三样事物。   这也是古代科举比较有缺公正的地方,你需要去揣度出题者的心思,成败只在一念之间,最后,虽然柳絮和石灰更容易写,但是方弛远还是根据题目中的灿白二字选了食盐,至于对不对,就要看出题者怎么判了。   写出来之后,又花费了半天时间去润色,酉时方弛远把试卷交了上去,这场维持了三天的县试一结束,方弛远就感觉身都放松了下来,此时赵旭来找他。   “弛远答的怎么样?都是背默的题,应该很轻松吧?”赵旭黑着眼眶,疲惫的看着方弛远。   方弛远看着他的脸,知道这两天他也过的不好受,就道“现在先不讨论这个,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a;a;ap;1t;br/&a;a;ap;gt;赵旭摇摇手笑道“我这三天都快困死了!”   随后两人一起携手出了贡院,外面方喜云夫妇早就等着了,看见方弛远,方喜云问候了赵旭一句就把方弛远拉上了牛车。   “怎么样?没哪里不舒服吧!”一上车,赵青春就摸着方弛远额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心疼的问。   “没有。”方弛远对赵氏笑笑。然后坐在车上等方弛林出来,方喜云则是默默的没有开口。   趴在窗沿上,方弛远回头看了看贡院外依旧人山人海的街道,他呆呆的出神,不自觉的就念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   “弛远,看什么呢?”赵青春伸手在方弛远面前晃了晃,看方弛远缓过来神又道“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娘,我困了,想先睡一会儿行吗?” 第14章 喜讯   方弛远回到家之后,匆匆洗了个澡,离县试放榜还有十几天,他把头埋在热水里,消除了一点三天的疲惫,穿上赵青春给他准备的一套新的换洗衣服,又休息了一会,方弛远就赶去老宅吃晚饭。晚饭是爷爷方安山安排的,方家人虽多,但是读书读出来的只有方喜云一个人,这次他们一辈出了方弛远方弛林两个读书人,家里对他们的科举十分看重,这次两个人去参加县试,刚刚回来,方安山就让张氏做了一桌子好菜。   饭桌上一家人一起吃着饭,&a;a;ap;1t;br/&a;a;ap;gt;“弛远,弛林你们做事一直都让人放心,只是弛远你刚刚学习一年就去考县试,现在能有多少把握?”   “爹,弛远有个进士老师,人家老师都说了,能上的!”听了方安山的话,方弛远大伯娘先开口道,“那肯定就能上了。”   “是啊,而且弛远才1o岁,弛林也有16了。”二伯母李玉也说道,“不像我家弛空,都11了,五经都还没学完,真愁人。”   “也是。”方安山听了家人的回答叹了口气说,“是老二家的弛清十三岁就考上了童生,让我有些心急了。”方安山又笑笑“弛远你认真学就好,咱家有你和弛林俩在,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都吃饭吧。”   “爷爷还有我呢!我以后也要考举人的!”方弛空一贯的会耍怪,趁着机会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你别给我惹麻烦就好了!”二伯母揪着他的耳朵,“以后每天只能出去玩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给我在家温书。”   “爷爷!”方弛空又闹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趁着大家都在闹,方弛林就悄悄对着方弛远喊了一声,“弛远。”。   “怎么了,四哥?”&a;a;ap;1t;br/&a;a;ap;gt;今天吃饭没有分桌,所有人都坐在一起,人挨着人,十分热闹。   “你这次诗写的什么?”方弛远的诗词不太好,&a;a;ap;1t;br/&a;a;ap;gt;方弛林就关心的问了一句。   “盐,你呢?”   听了方弛远的话,方弛林笑了,“这就好,我一直担心你没有看到,怕你答错了,我在《正义曰》中看到盐,凌杂,交乱也。米盐,细碎也,形灿然。所以这次应该就是食盐了。”   “还有这个说法啊?我都只是猜的。”   “答出来就好,快吃饭吧!”   “好!”两人笑着,开始往饭碗里夹菜。   第二天一早,方弛远要去看李云长,就先和方弛林约好,三天后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在古代的师徒关系中,李云长教方弛远学问又和私塾先生不同,古时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方弛远虽然对这一点在观念上还有些没有适应,但是对李云长他却是十分敬重。   到了李宅,方弛远和常老夫人一起在庭院里找到了正在修花的李云长,李云长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身体不如以前,但还是精神奕奕,现在,每天不是出去会朋访友,就是在家打理花草,很少再看书了。   “老师。”方弛远凑近一些看着李云长说“老师修的什么花?”   “哈哈”李云长一看是方弛远,非常高兴的拉着他讲院子里的花草,讲到兴趣所在之处,就会哈哈大笑。方弛远知道老师开心,就一直认真的听着。   在庭院中待了一会,李云长又问了方弛远关于县试的情况,他都照实答了,然后两个人去了书房。   “我也看了卷子,题目都有益于你,而且诗词你也没有跑题,但是排名却是不好猜,这次审卷的是外省的山长,我也不知他的喜好。”李云长看着方弛远,表情淡然,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弟子知道,我的四哥刻苦读书,作诗也有灵性,我不如他。”   方弛远知道李云长是怕自己骄纵,还待再说,李云长打住他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们做结的五人都是我们溪山县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不然,那禀生为什么把他的侄子和你们四个结在一起?你学习时间还短,假以时日,还不好说。”   “弟子省的了。”   “哈哈”李云长此时才面带笑意的看着方弛远,“走,陪我下一局去。”   方弛远会下棋,但下的很差,还没走几步就被李云长杀的丢盔弃甲。   “老师,我确实不适合下棋。”看着李云长志得意满的样子,方弛远讪讪的答到,“一年了,还是下的这么差。”   “熟能生巧,再来一盘?”李云长笑着,不等方弛远的反应就手脚麻利的把棋子收好,做出了在下一局的架势。&a;a;ap;1t;br/&a;a;ap;gt;方弛远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下了起来。   在李宅呆了三天,每天陪着李云长修修花叶,下下围棋,日子过的轻松惬意,完放下了对县试成绩的担心。   第三天中午方弛远回了张家村,此时方弛林已经和其他三人联系好了,约好明天一起去溪山寺转转,顺便一起交流一下县试考试的题目。   方弛远回家后把手里的钱算了一下,抄书的钱还有六十多文,因为他平常的的吃穿住行都在家里,没有多少花钱的机会,这次交友聚会让他第一次在金钱上感到紧迫。   纠结着要不要向赵青春要一些银钱,但是一想到家里为了他上学已经花费不少了,上次请禀生做保,一次就是二两银子,花费的和他拜师一样多,他又有二十五岁的灵魂,更不好意思开口了,最后就想着和方弛林凑一下,就这样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太阳慢慢的爬了上来,吃过早饭,方弛远就和家里人说了要去溪山寺的事,赵青春笑着看了方弛远两眼,直到把方弛远看的落荒而逃,赵青春才在方弛林来找方弛远的时候,塞了半两银子在方弛远口袋里。   “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和娘说。”赵青春趁着给方弛远整理衣服的时候背着方弛林偷偷的说。   “嗯”方弛远点头应了一声,脸蛋红彤彤的走了。   虽然为了银钱的事多少有些窘迫,但是第一次和同窗一起出游,新鲜感和惊喜感让五个小少年都很开心。   五人中,以方弛远最小,方弛林,赵旭最大,相处起来气氛还算融洽,但是赵铭舸和张贤因为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都是同样大小的孩子,共同话题也很多,不一会五人的谈论声就越来越多,谈论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从县试考试谈到家族学问,从目标志向谈到儿时趣事,五人的关系瞬间拉近了很多。   中午一起在溪山脚下的饭馆子吃了饭,方弛远的半两银子没用上,是张贤付的钱,张贤今年15岁和赵铭舸同年,家里有个考上禀生〔注〕的叔叔,算是五人中家里最为富裕的一个。   “我来的时候族叔就说让我付钱。”张贤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说做结之情也是缘分,让我好好珍惜,如果以后能一起去县学上课,就更好了。”   “我虽然也想去县学学书,但是总共就二十多个名额,还有一半是给秀才留的,我们就算考上了童生,如果不是成绩特别好的,估计就轮不到了。”听了张贤的话,赵旭答到。   “是啊。”方弛林也说“县学教授多是举人,不是举人的也是秀才当中比较厉害的了,想去县学的人肯定不少。”   “县试成绩还没出来大家想的有些早了吧?也许我们都能名列前茅呢?这大好时光,不如我们接着逛逛溪山?”赵铭舸笑着说到。   “好啊!”赵铭舸提议后很快就得到四个少年的同意。   一直到日头渐渐偏西,山上行人也越来越少,游玩了一天,五人才各自归家。   二月十四,县试放榜,这天数百读书人聚在贡院门口等待放榜。   “爹”   “大伯”   方弛远和方弛林找到在榜单外站着的方喜进。   “中了唉,儿子!”方喜进笑的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哈第二名!比你三叔当年考的还好!”   当年家里供方喜云读书,方喜进身为家里的老大,着着实实羡慕了很长时间,只是家里情况就只能供弟弟一个人上学,他又懂事,每天都忙着田地里的活,这些年从未说过,所以儿子能考上,是他最开心的事。   方弛林听了也很开心,又问道“弛远呢?弛远考多少?”   方喜进一愣,摸摸头说“嘿嘿嘿,我没挤进去,人太多了,你喜延叔给我说的。我一高兴就忘了问弛远了。”   “大伯,没事,我们在进去看看。”听到方弛林考到第二名,方弛远也没有嫉妒,方弛林本来就比他努力,考中第二名也是情理之中,说完就拉着方弛林往里面钻。   看榜的人很多,因为个头不小,方弛远挤的很快,他按照榜单从后往前看,一直在方弛林下面看到“方弛远”三个字高高的摆在第三名时,他才有些不敢相信的放下心来。   来来回回看了两遍,虽然上世有许多次考过第一名的经历,但是和现在考了第三名又是完不一样的心情。   “弛远!哈哈哈,你是第三名了!”   “四哥,你也是第二名了!”   他们俩一问一答,毫无顾忌的大笑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向他们看了过来,方弛林后知后觉的红了脸,“走吧,弛远,我们快回去和爷爷说一声吧!” 第15章 生病   从贡院回来之后,方弛远生病了,病的很突然,在路上他还不觉得,回家只过了一夜他就得了风寒,头疼的厉害。吃药看病都不见好,变的非常嗜睡。   “大夫。”赵青春站在一边焦急的看着看诊的老大夫问“我家远儿没什么事吧?”   老大夫家是溪山县的,在张家村边上,二十几年前逃荒来到这里,姓风,在这里是独门独户的一家,因为医术精湛,所以在张家村一带很受尊敬。   “没事!”老大夫把方弛远的手放回被子里,擦了擦他手心里的虚汗。   “小公子这是如何染的病?”   “去了一趟县城,回来就染病了。”赵青春答道“很严重吗?”   “夫人不用担心。”老大夫眼神变了变,写了方子交给赵青春说“都是寻常的小病,仔细将养着也就好了,夫人去给我打盆水吧!”   “好嘞。”赵青春拿起老大夫旁边的水盆,端着就去了厨房。   “要热水,多烧一会。”&a;a;ap;1t;br/&a;a;ap;gt;老大夫又叮嘱道。   “好,我知道了。”   赵青春走后,老大夫又诊了诊方弛远的脉象,把方弛远叫醒了。   “小公子感觉现在怎么样了?”   张弛远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看着他,反应过来看他的衣着像是个大夫,就道“有些头疼,很困,想睡觉,还有就是没有力气。”   “哦。”老大夫抚着须眨眨眼笑道“小公子可还记得老夫?”   “你是……”方弛远停了一会,老实的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是正常,毕竟也过去一年多了。”老大夫摇摇头,微微侧着身说“你如今过继来了方家,也读了书。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老大夫看了看方弛远“要是以后遇到什么事,银钱上的问题,可以来后山找老头子,老头子虽然没用,可还存了些银子。”   听了大夫的话,方弛远一脸茫然,正想开口询问,赵青春又回来了“开水一直备着呢,风大夫,你看这样可行?”   “呵呵,温度够了。”老大夫转过头,用水洗了洗毛巾道“这药方夫人看着抓药就行了,一天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   “多谢大夫。”&a;a;ap;1t;br/&a;a;ap;gt;赵青春听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认识些字,看着方子上没有什么贵重的药材,病的应该不严重,也就放下了心。   “大夫你看我家远儿什么时候才能好?”   “夫人不必担心。”老大夫又安慰了一遍,“我看小公子只是受了凉,加上身体一直不好才会如此的。只要认真修养,很快就能没事了。”   听了老大夫的话,赵青春就笑着送他出去了,只是心里有些难受,觉得方弛远身体一直不好肯定都是以前在方安河家留下的,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在心里把张氏骂了一通。   大夫走后,没两天,方弛远就被允许在房间里活动了,只是不能出去,赵青春怕他见风病情加重。   “弛远你好点了吗?”   这天方弛林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桌前看书。   “还是多休息点吧!书什么时候都能看。”看着方弛远在房间里散着头的样子,方弛林忍不住叮嘱道。   “四哥,没事的。我都躺,咳咳,床上两天了。”方弛远一开口就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方弛林赶忙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怎么就不见好呢?都快三天了。”方弛林有些担心的说。   “药效慢吧。”方弛远对方弛林笑笑,他把病看的很坦然,而且病的也不是很严重,他自己倒是比家里人都轻松。   “四哥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怕你一个人闷的慌,过来和你说说话。”方弛林打量着方弛远,看他咳了一阵后,气色都还算正常就放下了心,“昨天我看见赵旭了,他问起你的病,我就说你快好了,他说要和赵铭舸来看看你。”   “不用。”方弛远翻了一页手里面的书说“就快要府试了,让他们留在家里温书吧!我这是小病。”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让他们先别来了,我明天和他们说,等你病好了再来吧。”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什么可说的了,方弛林就挑了一本书,坐方弛远旁边安安静静的和他一起看,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时候两个人才会说上一两句书本里的话。   又过去了几天,方弛远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赵青春的要求,他最多只能在院子里活动。   “弛远!”方弛林叫了一声,把手里的野花举给方弛远看。   这是他从后山专门弄了给方弛远解闷用的,现在已经快要三月了,后山上的花花草草都感受到了春意,变的生机盎然起来&a;a;ap;1t;br/&a;a;ap;gt;。   “四哥!”看见方弛林,方弛远笑了起来,“我的病都差不多好了,不用在弄这些小东西解闷了。”   “而且”方弛远顿了顿,“我又不是小丫头,还需要这些花花草草的去解闷?四哥也太小看我了。”   “不要?不要我就带回去了?”方弛林假装生气的要搬走,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他们俩的关系更亲近了一下,方弛远有一个25岁的灵魂,方弛林有一个早熟细腻的心,所以两人的相处很融洽。   “别别别!带都带来了,再带回去多麻烦?”方弛远笑着去把花接过去放好,“昨天你和赵旭他们三人聚会,相处的怎么样?”   说到聚会,方弛林就道“赵旭,赵铭舸这次县试成绩都不是很理想,这几天都在家里苦读准备府试,张贤这次得了第九名,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总体来说大家都挺期待府试。”   “赵旭是因为诗词审题审错了,名次低一些有情可原,只是赵铭舸他怎么了?”   “他是因为他父亲呗。”方弛林回答出了方弛远的疑问。   “怎么说?”   “他说他父亲续弦了……”方弛林没有在说下去,靠方弛远自己想一下大概也就明白了,父亲续弦?后母不好?自身不习惯?感觉被排斥?种种情况都有可能让赵铭舸挥失常。   沉思了一下,方弛远问“赵铭舸现在怎么样,他怎么想的?”   “瘦了一些,但还是挺期待府试的,想要离开那个家,他说他后娘是带着孩子去的,一个小女孩,五岁多了。”   “唔。”方弛远应了一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他不可能强插进去,也没有理由强插进去。   说了一会儿赵铭舸之后,他们的话题又放到了府试上。   “这次府试要到元凌府城去考,张贤想问问我们是结个伴一起去,还是分开去。”   “你们都怎么说?”   方弛林嘿嘿笑了笑,“当然是一致同意一起去啊!”   “走水路还是6路?”   “还不知道,这次去元凌府城,来回要有一个半月。家里的私塾不可能停课那么久,三叔是不能送我们了。”   “我本来想着是爹送我们去的,毕竟他懂得多一些,要是因为私塾爹去不了的话,估计会是大伯,大伯心思细腻一些。”   “嗯”方弛林点头笑笑。   晚上,满天繁星闪烁着,方弛远趴在窗台上看星星,近一个月的修养,他觉得自己胖了不少,个头也长高了一些,渐渐有想追上同龄人的趋势。   “呱呱呱”忽然一个稚童的声音在方弛远身边响了起来,他四下看了看,&a;a;ap;1t;br/&a;a;ap;gt;没有现方弛星的踪影。   “嘻嘻嘻哈哈哈”方弛星突然从窗户下冒出头来,“哈哈哈哈,这里呢,哥哥看星星!”她伸出小手指对着天边指去。   “嗯,看星星。”方弛远笑着抚摸着方弛星的头,他把上半身探出窗户,“小星星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嘻嘻嘻嘻!”方弛星又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一个小月牙,“哥哥的病好了吗?”   “好了,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娘和爹说话呢,我就跑过来找哥哥了。”   “我给星星讲故事怎么样?”方弛远看着五岁的方弛星突然心血来潮道“我给星星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 第16章 算贤堂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三月二十三日。   这天晚上,方弛远家四个人坐在一起,“说定了吗?就明天走?”&a;a;ap;1t;br/&a;a;ap;gt;油灯在静谧的房间里泛了个滚,方弛远答到“嗯,四哥通知我说明天就出了,估计大伯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哦”赵青春点点头看着方弛远,古代交通不是很便利,溪山县离元凌府不是太远,走6路只要三天,走水路更快,但是价格也贵,而且运河便利,如今正是赶考的时间,坐船的人太多,所以五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走6路。   “路上要小心!在外不比家里,吃穿你都注意点,凉的东西更是不能吃……不要生病了……”赵青春抚着方弛远的头心疼的说“你大病初愈,时刻都得注意,我再给你一两银子备着,到时候若是有个急事也不怕没钱。”   “娘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一个半月也就回来了。”方弛远点点头,他计算过,他们家的私塾只有十三个学生,学生每年的束脩礼也不过每人一两银子和一些水果和肉,银钱还要如数上交给公中,家里方喜云夫妇真正的私房钱来源只有方喜云帮别人写些字,提个名还有赵青春绣些刺品挣的辛苦钱,所以对他们家来说一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家里的事你不用多想。”方喜云笑笑,看着方弛远说“府试考的都和县试差不多,县试你和弛林的成绩都很不错,这次院试,你们好好挥就行。”   “知道了,爹。”方弛远看着夫妇俩操心的样子,心里有些感触“我不在家,爹娘也要注意身体……,爹也不要太累了,娘也好好休息……”   方弛远组织了很多次语言,现自己还是不太擅长表达,油灯的小火苗在房间里跳跃着,小星星在一边玩着自己的小衣服,家里土黄色的小狗围着她打转,时间就这样缓缓的流走了。   “好了。”方喜云又交代了方弛远几句就站起来道“你早点休息吧,弛远明天还要赶车,都休息吧!”   “娘!”看见大家说好了,方弛星一下子扑到赵青春怀里,“要睡觉了吗娘?”   “睡觉了。”赵青春笑着把方弛星抱在怀里,转头对方弛远说“弛远你早点休息,行李我都提前准备了,明早看看少什么再填上就行了。”   “好的娘。”方弛远应了一声,四人就都回了房间。   第二天,方弛远和方弛林跟着大伯方喜进,天不亮就等在了村门口。   出行的事情是张贤的父亲张遇安排的,张遇看着和方喜云差不多大,也是个秀才,只是家里富裕些,所以没有开私塾,现在还准备着考乡试。   一见面,方喜进就和张遇聊了起来,两人是邻村,说起话来也不显得生疏,一起说说孩子说说农忙,不一会其他两家也到齐了,到齐之后,一伙八个人就浩浩荡荡的去了镇子上。   张遇出行找的是一个小商队,他们只要每人交3oo文铜钱,也就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元凌府,他们八个人,商队只给安排了两个小牛车,一路上,他们有时下来走走,有时坐在车子上休息,五个小少年玩玩闹闹,就这样在二十八日上午也到了元凌府。   进了府城,免不了又为住宿的事忙碌了一番,一行人先去了客栈,可是客栈不是客满就是价格太贵,他们住在这里若是要等放榜要住上半个月左右,没办法,一直找到下午,他们才在府贡院不远处租下了两家院子,方弛远家和赵旭家,赵铭舸租了一套,张贤家自己租了一套,两家院子挨的近,时常出行大家还是一起。   二十九日,在院子里歇了半天,下午,五个人就相邀一起出门了。   “这里确实要比我们县城富裕太多了,租二十天院子就要十两银子……”方弛林笑了一下“要不是有铭舸,赵旭你们和我家均摊房费,我还真怕我们到时候带的钱会不够用。”   “我带的钱也不多。”&a;a;ap;1t;br/&a;a;ap;gt;赵铭舸也笑了“我也要谢谢你们和我均摊了房费还有伙食费啊。”   “你就住了一个小间,还是我们赚了。”方弛远也笑了起来。这次出行,方喜进一共带来了不到二十两银子,出来时还觉得会有剩余,现在看来怕是要节约着用了。怪不得读书人考取功名的还在少数,看看这一次出行的花费也就清楚了,寻常人家还真供不起一次一次的考试。   五人说着笑着不一会就在一家酒楼边上看到了一个新建的建筑。   “算贤堂?”张贤看着就读了出来“前年新政,朝廷刚说要建立算贤堂,没想到短短一年就真的建了起来。”   “是啊,看来科举考试改革是势在必行了,只是算学我一直没有没仔细学过……今年的院试……”   “怎么了!”赵铭舸搂住了张旭的肩膀,“府试还没考就想到了院试?想那么多干什么?走,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好。”张贤收起了沮丧笑了笑,五人一起就向算贤堂走去。   到了算贤堂,算贤堂门口正有两个小僮看着,一看见他们就告诉他们进去后要安静,然后就放了他们进去。   算贤堂里面分为几个模块,他们刚进去就看见桌子上摆放着祖冲之,刘徽等数名数学家的雕像。   他们有模有样的跟着别人一起向雕像烧香拜了一下,就继续往里走。   “你们看,这里还有人讲课。”赵旭走的快一些,压低声音对后面的四人道。   “嗯,我们也看见了,好几名先生在讲授算学,好像还分了等级。”   “是吗?”方弛林听了又仔细观看了一会,现右侧的一排房舍里还真有不同的先生在教授不同的课程,只是由于角度的问题,刚刚他以为就只有一个先生。   “看来朝廷是真的要推行新政了。”赵旭建议道“我们要不要进去听听?”   “还是算了,现在听了也没用,里面还有很多地方没看,不如都看看吧,听了算学课别在乱了我们心神,到时候影响府试。”   “也好。”赵旭笑笑,又新奇的和大家一起转了起来。   “一本算学书的注解就能又五十两银子?太夸张了吧!”他们走着走着,又现了有专门收取新编算学书的地方,报酬也给的很诱人,方弛远看了看,犹豫了好长时间,还是放下了心里的杂念,准备还是考中秀才之后在想其他的事。   五人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房门前看见了争争吵吵的一大群人。   “这里不是不能大声喧哗吗?”   里面的人都在大声谈论着,方弛远五人仔细听了半天才知道,这里是个做算学题的地方,那群人是在争辩谁的解法更简单,谁的答案最正确。   方弛远凑近看了一下,三道六七米长的半米高台上用镇纸压了数十道算学题,算学题边上还有三五张小纸写上了密密麻麻的解答方法,还标注了解题时间和解题人姓名。   “五位小兄弟。”&a;a;ap;1t;br/&a;a;ap;gt;方弛远五人刚进去就有一人对他们道“可要来试一试?出题解题均可,三十文钱一次,若是半个月内出的题目没人能解答出来,我们就奖你一两银子,若是你解出了别人的题目,就把三十文钱退给你,按难度奖你银子如何?要不要来试试?”   “先生客气了”方弛林笑道“我们五个连四书五经还没背熟,还没来得及看看算学,今次来也就是看看。”   “看看也欢迎,你们请进。”男人笑了一下,并不为意,大大方方的请他们走了进去。   “弛远,你生病的时候,我见你每天都看《九章算术》,你可想试试?我这里不多不少,正好还有三十文。”&a;a;ap;1t;br/&a;a;ap;gt;进去之后,五人就分开了,此时方弛林对方弛远笑道。   “四哥我看看吧!我身上也有些钱,能做的时候会试试的。”   “那你自己看看。”方弛林点头道“我也想看看现在算学题目都是些什么样子的。”   方弛林走后,方弛远就对着题目看了起来,现题目五花八门的,有的是正规考验人对《算学十书》理解的题目,有些就是设立陷阱,让人上当的题目。   里面的题目他大半都能用《九章算术》上的解答方式答出来,有些他能用现代方式答出来,古人的算法却是不了解,就这样在心里一题一题的解下去,忽然听到了张贤的声音“你你你,我虽不精通算学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娃娃!你哪来的歪门邪说!”   张贤从小读书,算是出生在一个耕读之家,性情温和,方弛远还没听过他会如此大声说话。   “我是歪门邪说,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有几根绳子啊?”   “一根绳子对折,再对折,再第三次对折,然后从中间剪断,最后有几段,不是16段是几段?”   张贤对面的人笑道“哈哈哈,错了错了。” 第17章 争锋   听到张贤的声音,方弛远顺着走了过去,张贤吃了亏,小脸憋的通红,还强撑着看向对面的男人“答题本来就有对有错,我以前没认真学习过算学,如今随口一答,你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   此时,周围的人要么三五个人聚在一堆讨论,要么各做各的题目,注意过来的人并不多,但只有两三个人看过来,也让张贤有些窘迫。   &a;a;ap;1t;br/&a;a;ap;gt;男人拿把纸扇子在胸前扇了扇,“你答错了,我知道答案过来纠正,这是算贤堂一直以来的规矩。”他的声音突然高了好几个调,一下子就引起了许多人侧目“说你不对你就是不对,我还会骗人不成?”   “我又不识的你,哪知道你算学怎么样!”张贤反驳道。   方弛远看着局势,也不想闹大,就清了清嗓子上前制止道“敢问兄台贵姓?”   “呵呵”对面的男人一躬手随意道“姓金,单名一个元,配字宝庆。”男人说的轻慢,大概是觉得方弛远年纪小,没把他放在眼里。   “宝庆。”方弛远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刚才他看题目的时候,旁边的纸张上出现名字最多的就是金宝庆。只是答的题目多为简单的题目,看不出他的水平。   “不知道你和我朋友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方弛远指了指张贤,又看向金宝庆问。   “你朋友?呵”金宝庆的眼神更轻蔑了,“也没什么事,教育教育他罢了。让他知道以后没那个本事就不要乱答题,免的出了笑话,丢人现眼。”   “呵呵”男人笑着看着方弛远问“小兄弟,你说是不是啊?”   方弛远的脸色变了变,心里有些气愤,先是对金宝庆躬了一下手,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说“早就听闻宝庆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哈”听了方弛远的话,金宝庆颇感兴趣的凑上来,连语气都不自觉的高傲了起来“你家哪里的?都传了我什么名声?”   “我家马家村的〔注〕,嗯,都听过你的声,名倒是不知道,和别人争吵的时候那个刺耳呀。”方弛远故意夸张的撇撇嘴,“我住在溪山,离这里三天的路程吧,你的声就传那么远。”   方弛远本来觉得初来元凌府,人生地不熟的不想惹事,但是如今看着金宝庆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呵呵一笑。   “你这黄口小儿。”金宝庆听了咬咬牙,克制住自己的愤怒说“毛都没长齐,懒得和你理论,拉着你的朋友滚吧!”   “滚?滚恐怕不行。”方弛远走上前看着那张被镇纸压住的题纸,抬笔就要往上写下答案。   “哎哎哎。”金宝庆用纸扇挑住他的手说“算贤堂规定。”他对门口一指道“先交钱,后答题。”   “那就按规矩来。”方弛远狠狠的放下笔准备去交钱,门口的男人看了这边一眼说“先写吧,小兄弟合我眼缘,不差这一会。”   方弛远听后露出了一个笑脸,对着男人躬了一下手说“多谢先生。”又推开了金宝庆的纸扇说“这算贤堂的规矩,好像还不是金宝庆?呵呵,你说了算?”   金宝庆讪讪后退一步,一把收起了纸扇,抱手站在一边。   方弛远说完话就开始抬笔往白纸上写答案,因为算学书他只仔细研究过《九章算术》,对古人的答题方式还不熟悉,就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三条弯弯曲曲的线条,然后在每条线条画了一条横线,最后就在线下写了九段两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宝庆在一边看了之后,就笑的直不起腰来,“我还以为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大的能耐,原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就是个稚童水平!赶紧回家在学学吧!”   “我写的可是不对?”方弛远皱眉问道。   “错是没错”金宝庆停住了笑,义正言辞的指责道“不过你这是三岁小儿的解法,读书人不齿为伍。”   “我若是对了你哪还有那么多废话!”   “对,你哪还有那么多废话!”看见方弛远答对了,张贤站了过来,扬眉吐气的道“你这题目就得用三岁小孩的方法来解,用四岁的都是抬举了你!”   “你,哼!”金宝庆一拂袖,“竖子,不足与尔等辩论。”   他穿的衣服色彩清雅,布料华丽,人长的也算俊秀,本来能给人一个好的印象,但是他一双眼睛看人带着势利,傲慢轻蔑,让人不喜。   “那你说说,什么样的做法才是读书人的做法?”方弛远拿出自己的养气功夫,看着金宝庆,情绪毫无波澜的问。   金宝庆抓住机会又卖弄一番,“当然是先阐明出处,说清楚用的是哪本书哪一章哪一节,哪一段的方法,然后在推敲说理,写下答案!”金宝庆把纸扇一开面向众人道“这才是我读书人的做法,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边上只有廖廖几人应和了一句,大概是和金宝庆认识,其他大多数人还是站在一边看热闹。   此时方弛林三人也注意到了这里,他们站在方弛远旁边,闻言就道“《算学十书》我们是没钻研过,你的那些出处我们也确实不懂,但是答既然对了,你就要愿赌服输,算贤堂的规矩摆在这,等我们研究了算学,呵呵,你这三岁小孩的题目,我们也不懈为伍!”   “不是不懈,是学了也不会吧!”&a;a;ap;1t;br/&a;a;ap;gt;金宝庆的声音也开始冷冽了起来,大概是没被人这样顶撞过,所以开始有些恼怒。   方弛远看着他,又看了看边上的人,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参加府试的考子,或者是周围的读书人,不知道是不是算贤堂一向如此,还是有其他原因,他们争论到现在竟然没有人来制止。   “你既然说我们只有三岁孩童的能力,不知可否让我们长长见识,赐教一番?”   “有何不可!”   方弛远呵呵一笑,“你说,还是这个题目,把三折改为四折,能有几段?”   “嗯。”金宝庆思考了良久才答到“这有何难……”   “几段你快说啊!”&a;a;ap;1t;br/&a;a;ap;gt;看金宝庆半天不说话,赵铭舸大声置问道。   “你先容我想想!”金宝庆拿出扇子,使劲的扇着风,又过了良久才道“十七段!”   “若还是先前的题目,把剪一刀改为剪三刀,又如何?”方弛远还是笑着问。   “这……”金宝庆放下扇子,开始有些着急,在手心里比划了起来。   “这不也是小孩方法。”张贤不在意的小声道。五人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金宝庆。   终于,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周围都有人要等的不耐烦了,金宝庆才呼出了一口气,洋洋得意的道“二十五段。”&a;a;ap;1t;br/&a;a;ap;gt;   他一说完,站在门边的男人就鼓掌赞到“秦大师的弟子果然聪慧。”   得到男人赞赏,金宝庆轻蔑的看着方弛远五人,好像开了屏的孔雀,而经过刚才两个问题的测试,方弛远也看明白了,金宝庆确实有算学的天赋,但是估计这道题也没有具体的算式,纯粹靠着想象能力突出,在脑海里自己演算的,估计要是折十次八次,剪个三四次,他一天都不一定能想出来。   “别急啊!”方弛远又道“那两个题目只是想看看你的水平,没想到也就是一般。”他一张口不仅踩到了金宝庆的痛脚,周围的人也为之侧目,连门口的男人也看向了他。   金宝庆听了,心里恼怒立马反驳道“呵呵,测试我的水平?你有什么题目放马过来就是!”   “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可没有逼你!”方弛远看着他道“还是先前的题目,把折三次改为折十次,剪一刀改为剪五刀又如何?”   “这……绳子有那么长吗……”金宝庆擦擦额头上的汗,嘟嘟囔囔道“你让我想想!”   “喂。”众人都在看着金宝庆的时候,方弛林推了方弛远一下问道“这题目你可知道答案?若是他随便说个数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哥放心。”方弛远对其他三人也笑了笑说“这题目不难,你们要是知道算式了,张口就把答案说出来。”   “哦”方弛林了然的点点头,“是李老先生教你的吧?”   “哦?”方弛远正在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知道公式的事,一看见方弛远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也不辩论,就道“对,来之前正好听老师讲了。”   然后他就看见其他三人听后也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金宝庆没有在强撑,他先拿起纸笔在一边画了画,后又在嘴里念念有词的叨唠了几句,直到额头细密的出来一些汗渍,他才大笑一声看着方弛远问道“可是五百八十九段!”   “不对!”   “那就是六百七十九段!”&a;a;ap;1t;br/&a;a;ap;gt;金宝庆又笃定的更换道。   “还是不对!”   “怎么可能!”金宝庆变了脸色,气恼的说“你根本就不知道答案!一定是在这里乱说!”   “乱说?”&a;a;ap;1t;br/&a;a;ap;gt;方弛远也不生气,平静的道“一共五千二百二十一段。你可服气?”   “哈哈哈哈”金宝庆大笑着,“五千多短?哪有那么长的绳子!你分明是在骗我!”   “你管绳子干什么!”&a;a;ap;1t;br/&a;a;ap;gt;赵铭舸气不过的喊了一声。   “各位消消吧。”&a;a;ap;1t;br/&a;a;ap;gt;看门的男人笑着,走过来朝方弛远五人道“几位看着脸生,可是来参加府试的?”   “是。”五人中当数方弛林年龄最大,心思也最细腻,他就上前说“我们是一起从溪山县过来赶考的考生。”   “哦。”男人微微点头,然后看向五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本算贤堂乙组的教员姓钟,还未……”   “先生!”感觉自己被冷落了,金宝庆对着钟先扬道“先生,刚才……”   “还嫌不够丢人吗?”钟先扬对他淡淡的一瞥“回去温书!”   “先生……”金宝庆还有些不服气,钟先扬又说了一句“不怕秦先生生气了?”他才恨恨的离开。   金宝庆走后,五人也不想多待,之后又回答了钟先扬几个问题,就扭头出了算贤堂,到了外面,时辰还尚早,但是五人却觉得有些兴致阑珊,没有在逛,就一起回了院子。 第18章 府试准备(修)   回来之后,五人简单的收拾收拾,晚上,方弛远四人就在一起吃了晚饭。   “赵旭,铭舸,来,你们多吃点。”方喜进站起来把晚饭朝着两人推了推,笑着道“不会做什么好吃的,都是平常菜,你们别嫌弃啊。”   “怎么会,伯父。”两人连忙摇手对方喜进说道“很好吃,伯父手艺很好。”   饭桌上虽然只有三个菜,一份炒小白菜,一份爆炒猪肉,还有一盆鸡蛋汤,但是因为菜的份量大,肉切的也多,每一份菜都是用大汤盆去盛,满满的一盆,香气闻着让人很有食欲。   “旭儿今天都去了府城的哪些地方啊?可去了寒甘寺?”正在吃饭的时候赵子琪向赵旭问道。   寒甘寺是元凌府有名的佛寺,香火鼎盛,往年如果参加府试的人,家里有人信佛的话,一定会去上香祷告,所以最近几天寒甘寺非常热闹。   “没去寒甘寺,去了府城的鱼雁街,看了一下府城的繁华,然后去了算贤堂,在算贤堂逛了很久然后就回来了。”   坐次上,方弛远四个小孩坐在一起,方喜进和赵旭的叔父赵子琪坐在剩余的一边,一伙六人尤其是四个小的,相处的格外融恰。   赵子琪今年三十一岁,因为赵旭的父亲同样要管理私塾,没有时间,所以这次就由他来为赵旭送考。   “怎么没去多玩玩?”   “因为逛算贤堂花费的时间长了些,有些累就都回来了。”赵旭想了想还是没把外面的事说出来让家人担心,反正过去也就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安心准备府试。   “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赵子琪点头特意观察了赵旭的脸色,现白白嫩嫩的没什么异常才放心了下来。   晚饭过后,方弛远四人聚在了一起看书,夜晚点的是油灯,火苗静静的燃烧着,轻烟中带着一股油香味。   四人围着桌子做成了一圈,不过一会,隔壁的张贤就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找了过来,他一进门就放下灯笼说“好啊你们,你们是在一起开心够了,也不想想我一个人在那边“空房烛冷”?”   “哈哈哈哈!来就来了,哪还有那么多的抱怨话。”赵铭舸笑骂道。   “快坐吧,位置都给你留好了。”方弛林也笑着给张贤让出一块空地方出来。   “真的?”张贤看了看方弛林空出来的位置,笑着凑了过去“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忘记我“空闺一人”的。”   众人听了又在一起哈哈大笑,少不得又是一阵挖苦打趣。   “你们看到哪了?是打算一起看的,还是各看各的?”张贤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整理好后就问道。   “一起看能更好点吧?”因为五人虽然理解上可能不太一样,但是四书五经的内容还是都已经早早背完了的,&a;a;ap;1t;br/&a;a;ap;gt;商量了一下他们还是决定一起讨论四书五经的经义。   翻了一会书,张贤已经搜出来五六个题目了,“你们看这句。”张贤指着书上的文字说“《大学》里说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我一直理解的是能够知其所止,止于至善,然后意志才有定力;意志有了定力,然后心才能静下来,不会妄动;能做到心不妄动,然后才能安于处境随遇而安;能够随遇而安,然后才能处事精当思虑周详;能够思虑周详,才能得到至善的境界[注]。但是你们看这,这里又有了不一样的解释,他说什么知道应达到的境界才能够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才能够思虑周详;思虑周详才能够有所收获。[注]”   “两个解释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各自侧重不同罢了。”赵铭舸听后最先回答道。   “你们没觉得第二个解释说‘心安理得’很怪异吗?”   “哈哈哈,是有些用词不当,大概是为了格式一致,为了文体美吧。”[注2]   “哦。”赵旭点点头,“如此倒也说的通。”   “既然两个都有特点而且相似为什么不能取两种优秀的见解于一身,然后自己创作理解,做出自己的东西呢?”听了几人的谈话后,方弛林想了想说了自己的见解。   “我觉得加工出来也有不好。”张贤回到“会试山长阅卷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主张和倾向,所以把两种融合在一起可能就有犯了老师忌讳的可能,到时候写的四不像两边都得不了分。”   “对,这也是要考虑的问题。”方弛林点点头“科考路上如险滩行舟,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可能就要前功尽弃了。”   “唉。”赵旭叹了口气,“要过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希望跌下险滩的人不是我们五个就好了。”   “嗯。”赵旭一说完其他四人人都点了点头,古代读书人想扬名立万,想成书立说,这是他们最高的梦想,即使现在只是一群连府试都还没考的小少年,也有着光宗耀祖的美梦。   “现在想这些太早了。”&a;a;ap;1t;br/&a;a;ap;gt;方弛远笑笑说“还是想想怎么能考个好成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县学就能天天在一起讨论了。”   “嘿嘿嘿。”赵旭笑道“还没考上童生,我刚才就想到我在家里看书,都长出白胡子了。”   “哈哈哈,我刚才也在想,我要是连秀才都没考上,我爹会不会就让我去种田,不愿意供我继续读书了!现在想想还好都还没生。”   “就你想的远。”方弛远捶了赵铭舸肩膀一拳说道。心里有点酸酸的,也许是他多心了,他总觉得赵铭舸父亲续弦后,他心里藏了很多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继续看书,这还有三天可不能浪费了。”   “对,不能浪费了。”张贤看着气氛有些低沉,就哄喊起来道“我这里还有题目,大家可要继续?”   亥时,来送考的三家大人一起坐在庭院的石椅上,夜色微凉,一轮弯月明亮的挂在半空中,“孩子们都还没睡么?”&a;a;ap;1t;br/&a;a;ap;gt;张遇问道。   “弛远已经睡了,其他人估计也该快睡了,没想到他最小这次却是最先睡的。”赵子琪说道。   “在家也是这样,规律的很,你等他明天早上卯时就能醒了吧。”&a;a;ap;1t;br/&a;a;ap;gt;听了赵子琪的话,方喜进笑道。   “有规律对身体也好。”&a;a;ap;1t;br/&a;a;ap;gt;四个小的在屋里讨论题目,三个大的就在外面喝茶,然后随意的聊一些各自的见闻,或者说一下五个小孩的趣事。   时间慢慢过去,三人正说着,“吱呀”一声,方弛林推开门走了出来,意外的看见三人,就上前道了一声好。   张遇问“里面可讨论好了?”   “已经睡了,我现在要去和弛远挤一挤,里面没空了。”&a;a;ap;1t;br/&a;a;ap;gt;方弛林笑笑“张贤看书的时候睡着了,我们就把他抬床上去睡了,现在他们三个挤在一张床上也睡的下。”   “嗨,这孩子。”张贤笑了起来,“他以前是板正了些,这样的时候倒也少,也好,他难得喜欢闹,就让他多玩玩吧!”   “张贤现在也很板正,刚才讨论经义还把我们都教训了一遍呢!”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快回去睡觉。”方喜进听了后踢了方弛林一脚,笑着赶他回去休息。   夜已经很深了,弯月也慢慢行到了西方,三月末的天气柔和中还带着些寒气,方弛远今天睡的很死,方弛林进屋之后把他对床里面推了推就盖上被子也睡了过去,此时窗外虫鸣蟋叫,显得静谧美好。 第19章 府试   四月初二,元凌府各地考生汇聚在府贡院门外,等待入场考试。   嘻嘻笑笑过了两天,第三天下午方弛远五人睡了一觉就准备参加府试,府试相似于县试,在府贡院进行,只是考的内容更深入了一些,由元凌府的知府主持。   卯时,府贡院开始检查考生进场。   “怎么了?”方弛远推推赵铭舸说。周围都是送考的人,人声沸沸扬扬,两人挤在人群里,四周有举着火把的官兵,在跳跃的光斑下,&a;a;ap;1t;br/&a;a;ap;gt;赵铭舸一直静静的站着。   “没事。”赵铭舸笑笑摇摇头。   “不要想别的,好好准备要去考试了!”   方弛远皱眉,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好出言提醒到。这时候人群移动也要轮到溪山县的考生了,&a;a;ap;1t;br/&a;a;ap;gt;方喜进三人为他们送行,各种嘘寒问暖的说了一遍,方弛远看着赵铭舸不自在的笑容,心里有些担忧。   府试的检查要比县试更为严格一些,这次方弛远是连干粮也不允许携带的,五人排在一起,先脱了外套让官兵检查一番,然后又被士兵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痒,哈哈哈哈”检查的时候,张贤怕痒的就笑了起来。   “别动!”检查的官兵却不问他,一脸凶神恶煞的喝到,张贤身子一震,强忍着痒意被检查完毕,在张贤身上摸完了之后,官兵把他对前面一推,不在问他。   “你!”官兵又一指方弛远,“到你了。”   “好。”方弛远把外套脱了,走了过去,四月的凌晨冷气重,约么到了寅时,方弛远才被带到了座位上。   仔细坐着闭目养神,府试算是科举路上的开端,可以获得他读书的第一个称号“童生”。虽然这里对于没考上秀才的读书人,习惯上都可以称为童生,但是若想参加乡试,获得功名,他们还需要一步步从县试再来一遍,而过了府试却不需要了。   府试的考棚比县试的要好很多,因为参加府试的人数达到近千人,所以贡院也更大了一些,共分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长廊,考生与考生之间设了隔板,一个小考房大概两平米不到,入口处用一块青布帘子挡上。   静候了一会,知府开始宣讲考试规则,方弛远坐的靠后,也没听清楚元凌知府都说了什么,然后就有小僮过来卷。   浏览了试卷现没有问题,方弛远就提笔写下了自己的籍贯信息,连带上又写下了自己爷奶,父母和溪山县县令的名讳,过后才开始认真审题。   周围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偶尔能听到巡考教员从他房号前路过的响动,和县试一样,第一场依旧是考的墨义,墨义考的就是背诵和记忆,翻来覆去的变换对方弛远来说没有多大意义,他浏览了一遍试题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先写一遍答案,然后在誊抄到答题纸上防止出现错别字。   午时他摇响了摇铃,有小僮过来带他前往厕所,厕所两边各站了一位官兵,厕门开着,两个官兵就一起看着里面,方弛远不自在的差点没方便完,就快步回了座位。   中午有小僮过来送上午餐,两个馒头一碗水,方弛远摸了摸,毫无意外,水和馒头都是凉的。“唉!”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看了看馒头,为了身体着想,就一瓣瓣撕下来慢慢含在嘴里吃了,水他没有喝,放在一边继续开始誊抄答案。   “嘭!”   方弛远手里毛笔一歪,纸上留下了一团污渍,“还是没练好啊!”方弛远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就听见外面的声音更大了一些,先是知府的喝问声,然后就是一阵哭闹和撞击声,在然后声音就渐渐平息没有了,声音模模糊糊的,但是听着渐渐远离的兵甲碰撞的声音,方弛远知道,有人作弊了。   作弊是一个考场上屡见不鲜,屡禁不止的问题。琼国对作弊的处罚非常严厉,小则终身不可参加科举配边疆,大则连累家人,家服役,但是在如此大的处罚之下,还是会有人挺而走险,挑战法律。   方弛远摇摇头,没有为那个人可惜,只是觉得他会连累自己的家人,觉得律法太过蛮横,然而只是一瞬间,方弛远没有多想,把先前留下墨渍的答卷抽下,重新换了一张开始抄录。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第三天,方弛远知道自己烧了,贡院考场的地铺只有一些稻草梗,被子也是薄薄的一层,即使方弛远两天没有喝那些冰凉的水,但是到了第三天,他还是生病了。   强忍着昏昏欲睡的感觉,方弛远开始审视着最后一场经义的题目,看到题目方弛远松了一口气,虽然题目是一道比较生僻的题目,但是恰巧考前三天,他们五人曾经讨论过相似的题目,趁着自己头晕的还不是很厉害,方弛远这次也没有打草稿,抬笔就在答卷上写下了自己的看法。   其后又做了一关于彩凤的诗,方弛远稍微润色一下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弛林!你看见弛远了吗?”贡院外面,方喜进看见方弛林就大喊到。   “弛远还没出来?”看着方喜进着急的样子,方弛林也喊了一句说“爹你先别急,我去问问还能不能进去,我去贡院找一下!”   “好,那你快去。”此时已经是戌时,太阳早早就落山了,赵旭几人出来之后,方喜进看他们气色不好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没想到却一直没等到方弛林两兄弟。   方弛林进了贡院,先前的疲惫好像没了,他一间房舍一间房舍的找,一边找一边喊,可是喊了半天都没找到,他又急急忙忙去找他父亲,结果出去一看,方喜进也不见了,他心里一慌就赶快对租的小院子跑去。   “大夫!我侄子没事吧?”&a;a;ap;1t;br/&a;a;ap;gt;房间里,方喜进站在一边看着老大夫问,张遇和赵子琪也在,至于其他几个孩子,回来之后就都睡下了。   “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子底虚,又染了风寒才如此的。”   “那什么时候能好?”听了大夫的话,方喜进先放了点心,然后又焦急的问道。   “我开个方子,你去抓药,过个四五天也差不多就好了。”   “好好好!谢谢大夫!”   “嗯。”老大夫又叮嘱方喜进说“多带点银钱去,最近平关战紧,府里药材被朝廷征了不少,新的药材还没接上来,你多去几家问问。”   三天后,方弛远就好的差不多了,看着身边一直跑前跑后的四个人说“我是答完题才睡着的!自我感觉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差,你们不用老担心我想不开……”   “哪有,哪有担心你,我们只是一起陪你玩,怕你无聊而已。”   “对,是你想太多!”方弛林也说道“而且有李老先生在,我们才不会为你担心呢!”   “不担心我为什么不出去玩,就憋在这房间里都憋了三天了。”   “不是想等你好了一起出去玩嘛!”   看着他们四人,方弛远又感动又无奈的说“好吧,你们呢?你们考的怎么样?”   “正常挥。”   “还行吧!”   “也还好。”   “你呢?”看其他三人都说了之后,方弛远对张贤问道。   “我?”张贤抬头疑惑的看着四人道“我,我……常挥!”   四月初九,方弛远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同时因为他看病花了差不多三两银子,方喜进手里就快没有银子了,他们还要在元凌府呆上十天左右,所以方喜进开始在外面一边打一些零工,一边继续留下来等成绩。   “大伯。”这天晚上方喜进一回来,方弛远就把赵青春让他带着的的一两银子递了上去。   “都说了让你存着。”&a;a;ap;1t;br/&a;a;ap;gt;方喜进拒绝道,“以后读书花钱的地方多的是,这次出来说了是花公中的银子,你快收起来。”   “我娘说了,这钱就是怕我生病备下的……”   又说了一会,方喜进还是拒绝不收,只说干活不累,他是长辈理应照顾他云云的,方弛远也就不再坚持了,他大伯方喜进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些迂腐又有点大男子主义,要是真的收了反倒会奇怪。   “我爹没要吧?”   方弛远一回屋,方弛林就笑道“我爹就这样,他决定的事,谁都改不了。”   方弛远笑笑,“是啊,大伯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a;a;ap;1t;br/&a;a;ap;gt;方弛林停了停说道“是因为喜云叔把你上学的钱单拿出来了,不是从公中出的,所以我爹觉得欠了你们,才不愿意要的……”   “还有这事?”方弛远一直以为,他上学的钱都是公里出的,毕竟方喜云把私塾的收入都交到了公里,教育支出也算公里整体花费的一部分。   “嗯,我也是偷偷听到的,不知道喜云叔说了什么,反正爷爷也同意了。”   “那就是说我以后读书就是我爹自己供我了?”   “嗯。”方弛林点点头。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方弛远是在想以后能不能找个挣钱的法子,而方弛林则低着头,过来半晌才说道“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   “因为可能是担心我们俩都考上了,以后家里供应不了吧,毕竟当年喜云叔去省里考了一次院试,就差不多花费了三十多两银子,我们如今有两个人,还有以后的乡试或者会试呢……都要很多钱……,喜云叔也是怕我娘有想法才这么做的……”   “那你为什么要道歉,要道歉的也是我啊,毕竟我是后来了,是我害你还要担心这些。”   “没有。”方弛林突然就坐了起来看着方弛远的眼睛认真说“我没觉得你是后来的,你就是我的本家弟弟。”   “嗯”方弛远心里暖暖的,有些感动又有些开心,他也没有先夸下什么海口,只是心里把挣钱的想法提前了一些。 第20章 算学交流会   “喂,你听说了吗?”鱼雁街边上,元凌府最有名的茶楼里一群人聚在一起谈论着,茶楼上人来来往往,一个个屏风隔出来数个小隔间。   “你说的哪件事啊?”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算贤堂的招牌都快要保不住了那件事!”   “这从何说起,没听说过啊?”   “这还真有人不知道。”说话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得意洋洋的炫耀道“两天前算贤堂一年一次的新晋弟子交流会,我们府和景阳府的学生三战三败,脸都没地方搁了。”   “不止如此”又出来一个人插嘴说“我还听说景阳府的人搞了一个什么车轮战,话都放出去了,说他们派一个人,就能战我们一府的学生。”   “这么狂妄?”男人一拍桌子“真当我元凌没人?”   “唉,没办法,谁叫我们在科举上被人打压了几十年,人家有狂妄的资本。”   “可是这是算学,大家都是初次摸索,哪里会有那么大的差距!”   算学战的事在元凌府吵的沸沸扬扬,另一边在方弛远的房内,赵旭四个人站成一排看着他。   “就是这样,他们邀请我去比赛,你们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   赵铭舸上前拿下方弛远手里的信封,展开来看了一下说“还真是算贤堂的请柬,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都在讨论景阳府和我们府的算学交流会。”   “是啊,毕竟太不光彩了,我们的主场还输的这么惨。”方弛林接口道“弛远,真的要去参加吗?”   “为什么不参加啊,难得的机会,别人连进去看一看都没机会呢!”&a;a;ap;1t;br/&a;a;ap;gt;张贤抢先道。   “可是景阳府的人……,我是不太看好我们府了,到时候丢了人……”   听了方弛林的话,方弛远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想了想就开口道“四哥,没那么多顾虑,输了不是我一个,赢了也不是我一个,我无名无姓的哪会有人注意。你看看我的号码,排到了第九,景阳府只带了九个弟子,我怕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了。”   “管他呢!去就是了,最不济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报酬呢,不要白不要。”   “还有银子?”张贤听了夸张的说“五十两银子在我们村都能买三亩上好的肥田了吧!”   “这还不算。”赵铭舸指着信函说“如果能够战胜对方一个弟子还会额外给五十两银子,如果最后能赢了对方,还会每人都多给十两。”   “这算贤堂真是财大气粗,这一场交流会办下来得一千多两银子吧……”   晚上,四人又逗留了一会就各自回房休息了,因为方弛林和方弛远睡一个房间,所以他又拿起请柬看了起来。   “弛远,说真的,你是不是因为钱才想参加交流会的?”看着方弛远的表情,方弛林解释说“我不是想说你贪慕钱财,只是担心我先前的话会影响了你。”   “四哥想多了。”方弛远一愣之后反应过来说“我想接受这次算贤堂的邀请,一是想看看我们府和景阳府年轻一代人的算学情况,二是想增增见识为以后科考做准备,第三才是为了报酬,四哥的话,我并没有往心里去。”   “有自己的考虑就好。”方弛林把被子铺好,“虽然我们现在连童生都还不是,但是你能过目不忘,又有李老先生指点,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可是如果因为明天比赛失败而坏了名声,就得不偿失了,你有自己的考虑就好,我就不多加干涉了。”   “我知道了,谢谢四哥。”&a;a;ap;1t;br/&a;a;ap;gt;方弛远点点头,“四哥睡吧,明天陪我一起去算贤堂看看。”   “好。”   一夜无梦,第二天方弛远又是第一个早早的醒来,他去穿了衣服,用温水洗了脸,草草的用树枝沾了粗盐刷了牙,就沿着院子门前的街道跑了起来。   街道上人不多,没有白日里的繁荣,但是一些商铺也早早的开了门,方弛远从边上路过的时候能看到门里露出来的炊烟。   自上次府试生病之后,他开始更加注重自身的锻炼,除了饮食上的控制之外,他还给自己安排了新的作息时间以及锻炼项目,近几天的尝试下来,他现效果还不错。   晨跑将近半个时辰,方弛远回到了小院子,此时方弛林也已经起床了,正在早读,方弛远没有打扰他,回房擦了擦脸和脖子,拿起一本史学,开始一边看一边等着吃早饭。   巳时,大家差不多都吃好了早饭,方弛远五个人准备了一下,就来到了算贤堂门口,算贤堂门口挤满了对里面观望人&a;a;ap;1t;br/&a;a;ap;gt;,他们对着算贤堂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是因为门口一队兵役把门护的严严实实的,只有带着请柬的人才能进入,所以虽然外面很吵,但还不知道算贤堂里面的情况。   “借过,借过。”方弛远带着方弛林四人半天才挤了过去,他把请柬递上去,&a;a;ap;1t;br/&a;a;ap;gt;就有一个小僮过来带路。   “这是我的四位朋友,我想带他们一起来看看,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小僮对方弛远笑笑说“感谢先生能来参加,带几个人来完可以的。”   “我哪是什么先生,来凑个数罢了。”   “哈哈,先生谦虚了。”小僮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向五人介绍道“这次景阳府的学生人一共有九人,各自擅长不同,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一会钟先生会为你们详细介绍的。”   “多谢。”   “这是我分内的事。”&a;a;ap;1t;br/&a;a;ap;gt;小僮笑笑,指着一个拱门道“从这边进去是算贤堂的伙食堂,先生进来后,算贤堂是要封上一天的,不能随意进出,到时候先生可以带着朋友到这里来吃饭。”   “这次看比赛的人这么多,都在这里吃吗?”张贤问道。   “哪有那么大的地方,会有人送饭到会场的,只有参加比赛的人和先生,教习,才能在这边吃。”小僮看着其他四人道“当然也是可以带着朋友去吃的。”   “哦。”张贤了然的点了点头。   一行六人,走走停停,在小僮的介绍下方弛远对算贤堂的地形布局更熟悉了一些。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二十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各自闲谈说着话。   “就送先生到这里了。”小僮在院子门前停了下来,对方弛远拱手道“里面正堂只有先生可以进去,您的朋友们要在外面等候一会了。”   他又看看赵旭等人说“院子里都是先生们带的好友,你们可以一起交流交流,方先生就早些进正堂为好。”   “知道,多谢了!”方弛远道了一声谢,小僮告退一声,就沿着刚才的路径走了回去。   方弛远五人进了院门,院子里的人都向这边看过来,朝着他们拱了拱手,方弛远五人也笑着回应了过去。   “你们在这边等我,我先进去了。”方弛远朝四人说道。   “嗯,快进去吧,别耽误了时间,我们就在这边说说话等你。”   和四人告别一声,方弛远就朝着正堂走了进去,他今年刚刚十岁,即使现在长高了不少,穿着灰色的长袍,但是在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之中,依旧显的稚嫩,所以他一朝正堂走去,后面引起了不少讨论。   不过这些他都不知道了,还没进正堂,就看见正堂里三位年长的人正对着门口坐着。方弛远看见,上次遇见的钟先生和五个年龄相仿的人站在老人们身后。   方弛远进了门,现大家都朝他看来,就大大方方的拱拱手道“学生方弛远,溪山县人,这次受邀来参加交流会。”   “好,坐吧。”正坐着的老翁抬手道。   无人说话,方弛远就老老实实的去座位上坐好,留心数了数,现已经来了七个人,他不是最晚的,稍稍放下了心。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进来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入座后,人就到齐了。   “这次交流会,出赛人员总共九人,有四位是我们算贤堂的学生,还有三位是各个大家的弟子,最后两个是有人推荐来的,都算是我元凌府年轻一辈的楚翘。”   老人虽然须皆白,但是说话中气十足,字字清晰。他扫视了一下下方的众人道“这次比赛关乎我元凌府算贤堂的声誉,还请诸位力以赴。”   “我等定然力以赴!”   “嗯。”老先生笑着抚了抚须,然后道“下面让你们钟教习来给你们讲一讲规矩吧。”   钟先生先对老人拱手,然后面向众人道“这次比赛,为车轮战,谁要是能答,会答,皆可上前答题,但是每人机会只有一次,其他时候都是按照顺序上场,而且若是答错,就要下场了。”   “比赛时不可讨论,不可喧哗,评委是我们两堂的山长,赛题由我们两堂共同筛选,我们出给他们,他们出给我们,如此也可少了作弊的可能。”   “其他还有诸多小细节……” 第21章 算学战   到了正午吃饭的时间,钟先扬说完比赛章程和要遵守的规矩,众人就散开了。   景阳府不弱,至少方弛远觉得比赛并不好打,不说对方中有多个是从小就学习算学的,能力不差,他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只希望自己这边的几个人能出彩一些,把比赛压下去。   比赛定的是下午未时,在算贤堂的教习室举行,教习室是算贤堂平常公开讲学的地方,地方很大,能容纳一百多人。   “弛远!”方弛远一出来,张贤四人就对他招手道“这半天都是问你情况的,一波接着一波,你出名了,哈哈哈。”   “我能出什么名?”方弛远笑着,看他们打趣也不反驳,“我们吃饭去吧,下午未时就要比赛,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找一个靠前的位置。”   “好啊。”四人应和着,“我们也正好想看看算贤堂能做什么样的伙食。”   五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就来到了先前小僮介绍的地方,食堂人不多,饭菜虽比不上外面酒楼,但滋味不错。因为怕误了时间,五人只是匆匆吃了一点就赶往了教习室。   他们赶到的时候,教习室已经收拾妥当了,观看的人多是读书人,妇孺很少,他们自觉围成了一个圈,房间正中间摆了十八把椅子,一边九把相对而放,椅子中间又摆了两张黑色高桌,正朝着门的位置放了一个长条横桌,桌下摆了两把座椅,桌上又摆了一些时令水果。   “不用你帮我们找了,有位置。”方弛林看看围成一圈的人,笑着朝方弛远挥手说“快去吧,一会要好好挥!”   “好好挥!”赵旭对方弛远摆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咧着嘴朝他挥手“要加油啊!”   “加油!”其他人也向方弛远说到。   “嗯。”方弛远朝他们笑笑,点点头就转身走到了中间的椅子前,椅子边上已经来了三个人,方弛远走过去的时候,朝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他是九号,所以选了一个最靠后的位置坐下。   时间一秒秒的走过,周围的人先是对着场上的人小声谈论着,但是因为人多,小声也变成了嗡嗡声,快到未时的时候,会场一静,元凌府和景阳府两处算贤堂的山长携手姗姗来迟,不同于元凌府的山长,景阳府的山长看上去年轻很多,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头黑,留着美人须,有点微胖。   “时辰到了。”看见两位山长已经就坐,钟先扬得到两人的示意就站起来喊到“本次交流会,遵循陛下一年前的旨意,也是我们算贤堂的立堂之本,意在弘扬算学,增强学子的实算能力,我们此次举行的算学弈垒战,意图也只是为了向众人传播算学的理念,用途和实际好处……”   等到钟先扬说完之后,元凌府山长接口道“先扬说的对啊,算学无先后,达者皆可为师,这次比赛只是为了交流算学,诸位切不可生出争斗之心。”他又向两边的学生看了一遍说。   “是,弟子们谨记。”方弛远跟着众人向山长行礼。大家都坐的笔直,都在用心的听山长训话,他也就眼观鼻,鼻观口,一动不动的坐着。   “好。”山长笑着“如此,你们便开始吧。”   话毕,就有两个小僮端出两个褐色托盘出来,托盘上放了一叠高高的宣纸,他们走到中间的黑色高桌前,把托盘上的宣纸一一排列整齐,摆在黑色的高桌上,然后又退了下去。   “这些就是本次比赛的题目了。”钟先扬扫了众人一眼道“我再来为大家重复一下规则,本次比赛,为车轮战,一会抽签决定哪边先答题,谁要是能答,会答,皆可上前答题,但是每人机会只有一次,其他时候都是按照顺序上场,而且若是答错,就要下场了。”   “比赛时不可讨论,不可喧哗,评委是我们两堂的山长,赛题由我们两堂共同筛选,如若比赛期间有任何异议,可随时反应。”   “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弟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钟先扬笑了笑“明白,比赛就开始吧。”   此时,不止算贤堂里面的众人都翘以盼,在算贤堂外面,一群没找到门路进去的读书人,也在聚集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向里面观望。   未时一过,算贤堂的后门就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刚从后面绕了一圈跑到前面,就立马被包围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开始了吗?”   “开始了。”男人擦擦额头上的汗“你们快给我腾个空,我在这里放块板子,一会里面要是有消息传过来,就给你们贴在这里,到时候你们就都能看见了。”   “弛林。”人群里,张贤推了推方弛林小声的问道“这题目你有什么想法吗?”   方弛林摇了摇头,张贤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我们哪有正经学过算学啊。”赵铭舸两人苦笑道“以后可能就要多多麻烦弛远了……”   在下面的人,是看不见上面题目的,但是当场上答题的时候,上一个答过的题目和答案却会展示给众人看,&a;a;ap;1t;br/&a;a;ap;gt;因此就有一部分人分开去研究题目去了。   “不会我们府那么快就过不去了吧!”看着元凌府这边第一个答题的人在一边抓耳挠腮的样子,张贤急的都想要冲上去了。   “再等等。”方弛林一直都注视着赛场上,“九个人总会有一个人做出来的。”   “但愿吧……”   又过了几轮。   “答不对,答不对,答不对……”&a;a;ap;1t;br/&a;a;ap;gt;赵旭已经一脸怨念的看着景阳府的一群人,几轮过后,元凌府被退下去一个了,而景阳府那边还是原先的九个人,赵旭急的一身汗,比自己在场上还要激动。   “你在那念念有词什么呢?”看着赵旭的样子,赵铭舸好笑的说“这才刚开始,激动什么?”   “弛远怎么还不出手啊?我刚才看他在手里比比划划的好像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知道了吗?也许是没把握什么的吧……”赵铭舸不明所以的说。   “弛远是最后一个出场的。”听了两人的对话方弛林插嘴道“在这之前他只有一次替别人答题的机会,也许他有自己的打算吧!”   “我就不明白,弛远那么厉害,为什么把他放到最后一个啊。”   “他厉害也就只有我们知道啊。”方弛林笑笑,“这次如果不是沾着李老先生的光,算学堂哪会想到我们?我们无名无姓的,别人为什么要找我们?”   方弛远算学怎么样,其实方弛林等人也不清楚,只是上次在算贤堂,方弛远表现了一些出来,而赵旭等人又是方弛远的好友,自然就会觉得方弛远很厉害,可怎么个厉害法,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嗯。”赵旭有点蔫蔫的,“所以,读书还有注重名气了?要让别人知道自己……”   “哈哈。”方弛林摸摸赵旭的肩膀说“所以这条路才很难走啊。”   下午酉时,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半时辰了,到了吃饭的时间,算贤堂门口还是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一边等待着,一边围着算贤堂门口的木板。   “快快快,有消息传出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人群立马精神一震,“怎么样?我们现在还剩下几个人了?”   “放心,还有三个呢。”   “那景阳府呢?”   “他们……”说话的人叹了口气说“还有八个人呢!”   “这!”旁边的人又是一阵叹气声,不过他们却没有失落,也没有破口大骂,而是说“在等等啊!嘿嘿,我们不是还有三个吗?”   “对!三个人就能打趴他们!”   他们盯着木板上的文字,已经看过很多遍的纸张被他们反过来掉过去又看了很多遍,一直在等着新的消息传出来。   赛场上,方弛远看着对面的八个人,心里有些烦躁,比赛进行到这里,大家都已经很辛苦了,他自己脑子里也是有些疲惫,就在刚刚,他把自己提前答题一次的机会用掉了,对面八个人也都已经用完,现在的比拼,完看个人的运气和能力,要看碰到的题目是不是自己会的,因为已经没人能救场了。   酉时一过,晚上的宵禁就要开始了,而对战也快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场场比拼下来,景阳府又下场了一位选手,而元凌府还保持着三位人员,时间太晚,所以比赛推迟了一天,现场的所以试题都被临时封存。   方弛远一下场,赵旭四人就过了扶住他嘘寒问暖的说“这比赛打的时间也太长了,要知道这么费脑子,就不让你参加了。”   “哪有费脑子?我到现在也只答了一道题啊。”   “别人答题难道你就不想了吗?”&a;a;ap;1t;br/&a;a;ap;gt;赵铭舸小声嘀咕两句就拉着方弛远回小院休息,现在比赛又加了一天时间,比赛人员都散开了。   最新消息传出去之后,外面等待的人精神一震,纷纷开始打听留下来的三人是谁,然后带着期望和担心回了家,毕竟晚上宵禁一开始,管理就严格很多了。 第22章 惊艳   一夜转瞬即逝,方弛远重新回到算贤堂的时候,人早已都到齐了,依旧是昨天的摆设,两位山长也早早的坐着了正对着门的长案上,周围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昨天晚上他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夜的梦,有放声大笑的时候,也有强颜欢笑的时候,像是入了魔,一脑子都是比赛的输赢,早上起床沿着门口的街道跑了一圈才好一些。   比赛开始,方弛远来到位置上坐好,挥去脑中的杂念,他本来年龄小就十分引人注意,现在他们这边人只剩三个,他更是成了焦点。   “弛林你说今天我们能赢吗?”张贤看着场上的方弛远有些担心的问,不只是他,在场的大多数人心里都有着这样的担忧,毕竟场上六人比三人的场面对比太强烈了。   “要看运气和能力。”方弛林注视着赛场,心里是希望他们这边能赢得比赛,只是性格使然,他还是说了比较客观的话。   按照比赛的进度,此时答题的是景阳府,所以一开始是方弛远这边的七号魏英过去抽的题。   “钟教习,学生选这道。”&a;a;ap;1t;br/&a;a;ap;gt;魏英指着试题说,他长的高大俊秀,声音清脆洪亮,一说话就十分引人注意,说完之后他退了回去。   “嗯。”钟轻扬点头应了一声,从对方就走过来一人把题目拿走铺在了高木桌上。   这是答题的流程,题目铺放好之后,景阳府的人就可以尝试答题了。   方弛远也伸头看了一会,题目不难,他摇摇头轻笑了一下就不再注意。   和他猜测的一样,一盏茶后,对方的人开始书写答案。   两位山长拿到答卷,判定正误,执红笔用朱砂在上面写下判断。边上有专门的人看守着沙漏,那是规定的答题时间用的,过时间也算答错。   山长判定好之后,比赛继续,轮到对方抽题,魏英来答。   如此走了三个回合之后,魏英卡住了。   “弛远。”和方弛远坐在一起的孙淼道“假若魏英没能答对,我们能不能换一下位子?”   “换位置?这不是钟教习已经安排好的吗?”   “对。”孙淼有些窘迫,“只是我现在心里有些紧张,不太适合去答题。”   “不会坏了规矩吗?”   “还没到我们,我昨天问过钟教习了,他说可以。”   “好。”方弛远想了想,觉得不违反规定就答应了下来,扭头接着去看比赛。   孙淼对他小声的道了谢。   比赛还在继续,在场的人,心都绷的紧紧的,随着魏英的每一个表现而跳动,魏英对了他们就鼓掌,魏英停顿了他们就瞪大眼睛屏息观看着。   大概巳时的时候,魏英答错一题下场了,对方也只剩下了五人,观众一阵惋惜。其实魏英战败了三个,已经很厉害了,方弛远心里这样想着就站起来过去抽题。   没有过多的纠结,他直接抽了一摞题目中最上面的题目。   “终于到弛远了。”   下面方弛林四个人说笑着“一会弛远肯定能大杀四方!”   方弛林摇头笑着,张贤道“我说错了?肯定能大杀四方!”   对方来人把方弛远抽中的题目拿走,铺在了高桌上。   方弛远站着看了两眼。   是一道计算面积的题目,在《算学十书》中有过明确的计算方法,方弛远笑笑,不知道该说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对方运气太好,不到一盏茶,对方答了出来,开始抽题给方弛远。   其实中国古代算术展到宋朝已经十分高明了,虽然没有引入国外的阿拉伯数字和坐标轴,微积分之类的,但是寻常常见的各种问题都已经有了解决方法。   对方抽给方弛远的也是一道面积计算的题目,只是图形更加复杂,题目中的陷阱也更多了些,方弛远站在桌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提笔写了出来,看的景阳府的人一愣。   随后两个回合之后,景阳府的人掉下了一位。   “我给你们说!”算贤堂外面,昨天的中年男人指着木板比手划脚的说“你们是没看见,那方小公子何等厉害?拿到题目都不带思考的!刷刷刷!两下就把题目做出来了,把景阳府那帮人都看傻了!”   “真那么厉害?”有人不信的问道。   “就真是这么厉害!”   “然后呢?现在赛场上怎么样了?”   “这位方小公子是谁啊?每听说过。”   ……   “现在,我们还有几个人?景阳府还有几个人?”   听了男人的话,旁边的人开始询问起来,问题大多围绕方小公子是谁啊和里面赛况怎么样了两个方面。   “我们现在还有两个人,对方还有四个”男人挑拣着问题回答道。   “这题目什么时候能看?光听你们说题目多难多难,没见过怎么说?”   “对啊,题目呢?”&a;a;ap;1t;br/&a;a;ap;gt;又有人想到了题目。   “别急,别急。”男人压了压手,“等交流会结束之后,我们算贤堂就会把题目和各位选手的答案整理出来,到时候一刊印,只要五百文一本。”   “也太贵了吧……”   正门长案上,景阳府山长注意到场上的情况,看向元凌府山长一脸就是如此的问道“这方弛远是你们精心培养出来的杀手锏吧?”   “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张山长如何想,就是如何吧。”元凌府山长笑着搪塞了过去,只是在景阳府山长心里,此事却是铁定的事实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景阳府的选手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小声的交头接耳,频频向方弛远看去。   在下面,一群人频频鼓掌,拍的兴起了还会欢呼两声,只是到底是读书人,虽然热情但还是都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形象,动作幅度都不大,没多久,大家就对这个一开始默默无闻的小少年关注了起来,纷纷开始打听他的消息。   又到了重新一轮,方弛远看到题目,略一思量也就有了想法,只是心中多了些顾虑,倒不是他算学多厉害,只是这些题型改头换面之后他都能在记忆中找到相应的模板,因此才能快反应过来。   叹了口气,已经暴露出来这么多了,再收敛也无济于事。他本来就是为了名声而来,古代科举没有藏拙一说,你平时若默默无闻,突然间能在科举上取得了名次,那么恭喜你,恐怕大家不会认为是你深藏不露,第一时间就会有落榜的读书人为你送上作弊的名头。   下午申时,对方就只有一个选手了,方弛远表现的太过锋芒毕露,几乎题题一扫而过,到了比赛后半程,连两个山长都有些目瞪口呆。外面等待结果的人,更是从一开始的期待,惊喜,欢呼,到后来的本该如此,看见消息到有些镇定自若了。   “咳咳。”比到最后钟轻扬清了清嗓子回过神来说道“比赛到这里,我们事先准备的七十一个题目已经部答完了。”   “事先也没想到两院弟子会如此优秀。”   “呼。”方弛远对面的年轻人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对方弛远笑笑。   方弛远回应一笑,晃了晃有些酸疼的手腕,静静的等待着钟轻扬的安排。   “所以经两位山长决定,这次比赛最后以元凌府剩余两人大于景阳府一人判定元凌府胜出。”   比赛胜出之后,方弛远却没有想象中高兴,只是放在心头的担忧尽数放了下来,对着前来恭贺和夸赞的人群中一一应答着。   “弛远!”&a;a;ap;1t;br/&a;a;ap;gt;张贤四人跑过来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都不知道刚才旁边的人都是怎么形容你的!他们都叫你方小先生!”   “对,他们还说你是学算学的天才。只是他们不知道你还能过目不忘,不然肯定又是一场轰动。”赵旭和赵铭舸也凑过来兴奋的说。   听到他们的谈话,方弛远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笑笑说“哪里是什么先生天才,你们要是有时间钻研也就和我一样了,而且这只是一次学子之间的比试,真正厉害的都没出手呢。”   “那也是我们赢了。”方弛林也站了过来,他们五人中,方弛远启蒙最晚,其他四人都是六岁就开始读三字经,到现在也学了近十年了。   只是都是小孩天性,过去几年里,他们中能静下来学习的只有方弛林一人,所以虽然张贤的家境更好,资源更多一些,但是和方弛林相比,县试的成绩还是相差了很多。   其后,算贤堂开始颁奖励,在得知方弛远已经拜了李云长为师后,元凌府山长的热情稍微下降了一些,但还是亲手为方弛远递上二百六十两银子又对他说了一些鼓励学习的话才放他离开。   方弛远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堆在一起银子,多少有些意动,二百多两银子在古代能干什么?是一间县城的店铺,是三十亩上好的水田,是三头雄壮的耕牛,是一家农户一辈子也存不到的钱财。   只是这钱虽然是方弛远自己挣得的,但是最后能到他手里的最多十两银子,其它还是一家之主方安山说了算。   “管他呢,有总比没有好。”&a;a;ap;1t;br/&a;a;ap;gt;方弛远在心里打算着怎么说服方安山把这些银子用到实处。 第23章 回家   四月十五日,府试放榜。这天一早,府贡院门口就热闹了起来,不仅是长街上各种叫卖货品的小贩增多了,府贡院旁边的茶楼里也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等着放榜的读书人。   还没出,方喜进特意给方弛远两人换了一身新衣服,说是其他两家都买了,他就去街道上的成衣铺子里挑的,布料摸着厚实,样式也好看,就用这两天的工钱给他们买了,方弛远的银子他没动,得回家看方安山的安排。   方弛远听完后就拿着衣服和方弛林进了里屋,穿好之后却现袍子长了一截已经沾到地上了,袖子也宽宽松松的,衣服撑不起来,他看起来就像被包在了衣服里。   “这应该是听了我娘的话,认为小孩子长的快做衣服要做大的,才能穿的长久。”   方弛远听了笑笑,甩甩两个长袖子说“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戏楼里唱戏的?”&a;a;ap;1t;br/&a;a;ap;gt;   “哪有这么比喻自己的!”古代戏子的地位不高,方弛远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朝方弛林尴尬的笑笑。   方弛远他们去的早,在茶楼二楼占了个位置,放榜在上午巳时,此时离放榜还有一个时辰,几个大人已经去贡院门口守着了,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你们说这次要是我们考上童生了,你们还会继续参加院试吗?”   院试是考取秀才的事了,考上秀才就能有功名,不仅能领国家的米粮,见县官不跪,而且还能免除十余亩的地税,获得免两个徭役的名额,好处多多,但相应的,院试也比县试和府试困难很多。   “不参加。”方弛远摇摇头说“我看的书太少了,县试府试还能背背四书五经混过去,但是策问,诗赋,杂文我都知道的太少,老师说要教导我两年才让我去应试。”   “弛远你才十一岁不用着急。”张贤低声道“只是我今年都十六岁了,我娘非要给我说亲,可是我想有了功名在成亲,现在还没有这个心思。”   张贤说完方弛远就看了看方弛林,他正在低着头摇晃茶碗,方弛林今年也十六岁了,家里正在给他说亲,是他姨母家的表妹,今年十四岁,还在商谈,不过方弛林好像并不喜欢她。   “大家闺秀是轮不到我了。”赵铭舸笑着倒了杯茶,“我就想找个稍微识点字的,不要成亲之后都没什么话说。”一桌子五个人,除了方弛远外都到了婚配的年龄,就绕着成亲的话题说了起来,只是他们现在高不成低不就,没有功名家境也只是比一般农户好些,选择太少了些。   几人谈论着,时间就慢慢溜走了,最后就只有张贤还想去院试试一次。   “前年院试就加了算学,比例不多,只有十分之一,好多人因此考上了秀才,我也想去试一试。”   “考上秀才就有了功名,到时候婚姻的选择也能更多一些。”   听了张贤的最后一句话,方弛林摇晃茶碗的手停住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巳时一到,茶楼上的读书人都走到了窗口,远远的能看见府贡院的高墙上挂了一张红彤彤的宣纸,这次录取名额约在一百名左右,只是元凌府学风不盛,往往录取名额都是刚刚到达一百整数。   “不知今年的案会花落谁家。”站在方弛远不远处的几个年轻人谈论到。   “往年都是在我们府城里出的,今年的魏英,金宝庆都很不错。”   “不不不,魏英还行,金宝庆能不能进前十都还是问题,我看这次溪山县的县案二十多岁,早些年因为先丧父后丧母,光守孝就守了近五年,没能参加考试,这次我看他连中两元的概率很大。”   “溪山县除了他好像还出了一位方小先生吧,当时算贤堂一战真是惊艳。”   听到别人谈论到自己,方弛远拉着自己的衣服向方弛林这边站了站,庆幸还好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自己,不然自己这个样子真的会留下笑话。赵旭四人在一边看着方弛远的模样都暗笑不已。   又等了一会,方喜进三人走了回来。   “中了?”   &a;a;ap;1t;br/&a;a;ap;gt;方喜进和上次方弛林县试得第二名一样,笑的傻傻的。   “名次怎样?”方弛林看着傻乐的父亲问“这次没有漏看弛远的吧?”   “没有没有,我们先回家。”方喜进着急的拉着方弛林往小院子走去,旁边张遇赵子琪都是淡笑不语,只是看着方喜进的样子有些艳羡。   “现在着急回去干嘛?”   一路匆匆的回了小院,方弛林还没摸到头脑,刚开了大门,报喜的人就来了,一路敲锣打鼓,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还站在门外就喊道“恭喜方弛林考中府案!”   “恭喜方弛林考中府案!” 送喜的人连喊了两遍,方喜进才赶出来递上喜钱,来人掂了掂钱袋子,&a;a;ap;1t;br/&a;a;ap;gt;没摸到银子,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说“恭喜恭喜,真是年少有为!”   “同喜同喜。”方喜进拱手回礼道。   报喜的人没多呆,匆匆恭贺两句拿了喜钱就离开了,人走后方喜进还是笑的停不下来,从张遇的嘴里方弛远才知道自己得了第七名,他考试的时候生了病,诗词没写好,这个成绩对他来说已经是意料之外了,张贤得了第十三名在他们县考上童生的人中也能排进前五,只是赵旭和赵铭舸两人,一人考了六十九名,一人考了七十四名,名次太过靠后,这次想靠正常的程序进县学大概是不太可能了。   看出来赵铭舸的失落,方弛远安慰的对他笑笑说“你的长衫还没买,现在已经知道府试成绩了,我们去买怎么样?”   赵铭舸只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所以今天也无人为他准备长衫,在茶楼的时候,方弛远四人就说要陪他去买一条。   “好啊,正好明天我们也要走了,多逛逛也好。”   中午他们在外面找了一间小酒馆吃的饭,三个大人还喝了一点酒,五人说笑着给赵铭舸选好衣服未时就已经过了去一半了,五人就又回到小院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晚上,方弛林躺在床上第一次没有马上睡觉。   “弛远。”他喊了一声,“你说明年我去参加院试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四哥这次考了府案,往年参加院试,最差也没有落榜的。”方弛远疑惑的说“而且你已经等了一年了,还要再等吗?”   琼朝的科举是三年两考,这次方弛林要是在等的话估计就要等两年了。   “嗯。”方弛林点点头,他身上盖了一层薄被,上身穿着雪白的里衬,两个胳膊露在外面,眼睛看着屋顶呆呆的说“去年科举新加了算学的题目,我接触算学不过刚刚一年的时间,现在还没有把握。”   “算学只占十分之一,而且科举新政,难度肯定不会太大,四哥在担心什么吗?”   “我本来想在等等,然后可以考个好点的名次,最好能像张贤小叔那样做个禀生,这样我就可以每年帮别人做结挣些银钱,以后我们就可以安心读书,不用在为钱财愁了。”   听到方弛林的话,方弛远低声问“那现在呢?为什么又改变想法了。”   方弛林扭过头去看方弛远说“我娘想给我说个亲,挑来选去的钟意了我表妹红樱,只是我并不喜欢她……”   “红樱不是挺好的吗?”   方弛林笑着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脚说“你都没见过红樱,就知道瞎说。”   “你有喜欢的人了!”方弛远在被窝里扭了两下,看着方弛林肯定的说。   “哪有…”方弛林背过身去,脸蛋瞬间就变红了,“你可不要乱说。”   “喜欢就喜欢了呗,干嘛遮遮掩掩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看着方弛林半天不出声,方弛远又说“你若真是想参加院试,现在到八月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我虽然不能保证什么,但是可以把我学习算学的心得写给你。”   “谢谢。”方弛林支吾了一声还是没转过身。   “随你自己害羞去吧!我要睡觉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几人就收拾东西去了府城门口,同样是找了一个小商队一起走,比上次好些,这次他们八个人三辆小牛车,可以坐的下,不用有人下来走着。   只是五个少年玩性大,大多数时候还是下来跟着商队在后面走着,如今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燥,路边总会有些不知名的野花冒出来,偶尔现也是一种惊喜。   回到家已经是四月十八日下午了,县学招生要等到院试结束,秀才上榜名单出来后,才会开始,那之后像他们这样的童生才能填补进去,因此方弛远有近四个月的空闲期。   在家里休息了一夜,他知道在算贤堂得到的银子大概已经交到方安山手里了,不出意料的话,明天中午吃饭时方安山应该会说起这件事,至于怎么安排,却不是他能决定的,他想改变家里的情况,却又话语权太低,“唉!”方弛远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24章 无奈   第二天卯时,方弛远一到点就自然的睁开了眼睛,稍微收拾了一下他就开始沿着门口的小路去晨跑,村里人起的早,跑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就有炊烟冒了出来,路过方安河家,以前的小婶子刘氏正好从后山挑水回来,避不过去,他就上前打了个招呼。   他们村里其实家家户户都有水井,吃饭洗衣完够用,只是当年方弛清看书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泉水养人,奶奶张氏就让年仅七岁的方弛远去后山挑水回来吃,只是如今他过继了,不用再去挑水,却让小刘氏承了下来。   “小婶起的早啊。”&a;a;ap;1t;br/&a;a;ap;gt;既然看见了,就不得不去打个招呼,他们是堂亲,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家人。   “弛远啊!”小刘氏喘着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眼前的少年,让她有点不敢相认,过去两年了,方弛远几乎一天一个模样,不仅壮实了不少,身高也追上了同龄人,再加上长的清秀,比村里的孩子出了一大截。   “你这是干嘛去了?”小刘氏放下水桶问道。   “早晨起床跑会步,锻炼身体。”   “哦。”小刘氏早就听说她这个侄子和别的读书人不太一样,每天早上会绕着村跑一圈,刚开始还有人会说道,但是过了一年,尤其是方弛远救人之后,就再也没人多说什么了,她看着方弛远心里有些不自在,昨天方弛远回来,村里的人说他考上了童生,好像还因为什么挣了些钱,挣多少不知道,但是村里人都说他以后能当官。   “那弛远你先跑着,小婶还要烧饭就不陪你了。”   “嗯,小婶请便就好。”   家里,方弛星一醒来后才后知后觉的说“娘,哥哥好像回来了。”   “真回来了啊。”赵青春正在给方弛星穿衣服,闻言又笑着给她套了一个小坎肩,四月的天气不是太冷,但早上寒气重,有点凉风,小孩子娇贵,总要多穿一点。   昨天下午方弛远回来之后,方弛星扒着他眼泪巴巴的跟了一下午,也不说多少话,就是默默的跟着,方弛远去哪她就跟到哪,大概是分别一个多月,吓到了小姑娘。   “小星儿很想哥哥吗?”&a;a;ap;1t;br/&a;a;ap;gt;赵青春笑着问她。   “嗯,很想。”方弛星老实的点点头,“哥哥不会再消失了吧!”   “下来吧。”赵青春给方弛星穿上小鞋把她抱下了床说“不会了,我们去吃早饭,然后看哥哥。”   “好!”方弛星答应了一声就被领去吃早饭。   方弛远晨跑结束后,先去洗了脸,随意的把碍事的长头绾了一个结用木簪子一插就出去吃饭。   “哥。”方弛星看见方弛远就跳下凳子跑了过来,“今天娘做了油饼。”   “好吃吗?”方弛远揉了揉方弛星的小脑袋。   “好吃。”方弛星嘻嘻的笑着。   饭桌上方喜进和赵青春此时正在谈论着事情,方弛远听了一会,知道是方弛空要上学启蒙了。   “弛空七岁,昨天小刘氏来求我说让弛空在我们这启蒙。”   “嗯。”方喜云拿了块油饼,“以前不也是这样吗,都是一家人,说一声就让他来吧,我上课也不多他一个。”   “可是我怕她又用老伎俩,你忘了当年的方弛清了,他在这里的时候,笔墨纸砚都用我们的,比弛林还不客气,可是最后考上童生连谢都没谢一声,转头就去县里找了个私塾……”   “县里比这边条件好,他想考秀才,去那里也是无可厚非。”   “可哪个先生能有你这样用心教他?我就怕又养了一个白眼狼。”   “也不能这么说。”方喜云不在意的道“说到底还是一家人,随他们吧,明天你去回小刘氏一句,就说可以。”   “嗯。”赵青春闷闷不乐的应了下来,闷头吃着饼,不是她小心眼,实在是方安河那一家子太不让人省心,虽然方弛空还小,但是有那样的父母,不得不防备着。   “娘。”方弛远听明白了,看着赵青春的样子,就递上一块油饼说“弛空不是这样的人。”   “哎”赵青春接过油饼露出了些笑容,方弛远这次出去不仅考上了童生,而且在算学方面也表现出了天赋,昨天边上的几个老婶子在她家门口夸了半天,都说她找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现在想想她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想着方弛空以前和方弛远要好的份上,就把心里的不愉快忘了三分。   上吃完饭,方喜进就去私塾里面教导学生,十几个学生坐在一起读书,方喜云就一个一个把他们叫到隔壁抽查功课,检查一遍后在去教导新的知识,他已经三十八岁了,自第一次乡试失败后,就有些安于现状,虽然还在做学问,但对科举已经看开了很多。   听着耳边的读书声,当时和方弛远一起学习三字经的学生如今也看到四书了,方弛远半躺在院子的桂花树下,用书遮着脸,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舒服的不想起身。   一上午过去,他只把《九章算术》梳理了一点,府试之后他答应过方弛林要帮他补充一下算学知识,只是他也不能把自己在现代经受的那一套教学方式生搬硬套过来,&a;a;ap;1t;br/&a;a;ap;gt;因此想着能不能把他能摸得到的东西简单的做一个处理,在拿给方弛林。   中午去老宅吃饭的时候,方弛远一直注意着主桌上的情况,昨晚他把想在县城买个小铺子的想法和赵青春说了,只是赵青春在家里的话语权也不高,当家的方安山和老张氏对方弛远也不亲,这事能不能成在他看来玄的很。   饭桌上方安山笑了两声开始说道“你们也许不知道,这次弛远弛林去府城考试,带回了二百六十两银子。”   方弛远等着等着,终于,方安山又接着说“这些银子是弛远在府城得的,所以拿出来二十两,十两给弛远,十两给三媳妇,你们看怎么样?”   老大家的因为已经知道了银子的数量,表现的倒是正常,只是老二家的媳妇李玉吃惊的喊道“有这么多啊?”   老二方喜楼在下面暗暗戳了戳自己的媳妇笑笑“我们没啥意见,都听爹的,这钱本来就是弛远挣的,给三弟妹也是应该。”   他是看开了,这家里的收入一半都来自方喜云的私塾,如今老大家的弛林和老三家的弛远读书都读的好,以后指不定就能出一个当官的,他自己的臭小子不争气,以后还想着靠他俩照顾,现在不能因为这一点事闹僵,因此就笑呵呵的同意了。   “嗯”方安山笑着点点头,又向方喜进看过去。   “我们也没意见,这钱我们也没出什么力,给三弟妹也是情理之中。”老大家的没有多少考虑也就同意了,自从上次方喜云说要自己出钱供方弛远读书的时侯,她就看开了,她这个三弟是好性子的人,也想着维持一家人的情谊,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她都不会太计较了。   看大家都同意了,方安山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剩下的银子攥在手里也生不了银子,我们家现在人少,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所以先买二十亩上等地租出去,等弛林这一辈的人长起来了,我们在慢慢收回来自己种。”   方安山看着众人,没有询问的意思,他是一家之主,而且做事前也已经考虑好了,说出来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行,都听爹的。”&a;a;ap;1t;br/&a;a;ap;gt;方安山刚说完大伯方喜进和二伯方喜楼就表示了同意,他们种了大半辈子地,和土地有太多感情,赵青春看着也就没有插上话。   “罢了。”赵青春叹了口气开始吃饭。   这次买地大概要花费一百五十两银子,剩的钱打算以后给方弛远方弛林科考用,这是他们家有史以来花过的最大一笔钱,而且还扩充了祖宗的基业,买了地,所以整个饭桌上除了方弛远外都是喜气洋洋的。   “罢了,罢了。”方弛远也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想表自己的意见,只是他现在年龄小,没有什么话语权,而且在这个家里他身份特殊,表现太冷漠了不好,表现太亲密娇惯了也不好,只有默默的扒着饭开始想别的方法。   这里和宋朝的农作物没有太多的区别,人饱腹靠的还是小麦和水稻,后世高产的玉米红薯他一次也没见到,他们这里不能种水稻,小麦亩产也不高,每年都是大豆,小麦,大豆小麦的轮回播种,方弛远没仔细研究过这里的作物品种,仔细想了想,也不知道套种能不能用,没找到什么好的点子,他就准备明天去县城的时候多去找些农学书,试试能不能激起一些灵感。 第25章 前路   把挣钱的事放在一边,如今方弛远考上了童生,算是触摸到了科举道路的门坎,吃完饭后他回到家,抱起《九章算术》继续摸索了起来,从当初在李云长那里拿到书到现在已经已经过了近三个月,期间他已经看了很长时间,这次即使不是为了方弛林,他也会以《九章算术》为蓝本,把自己的东西加进去。   现在是四月下旬,他想放弃这次的院试,按照琼朝的科举制度,下一次院试要等到两年之后。   方弛远依旧坐在先前的桂花树下,学堂里上课的孩子还没有来,微风吹动桂花树的枝叶,只是一瞬,时间却好像过去了很久。   他翻了个身,换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躺着,从觉醒记忆到现在已经两年了,仗着强横的记忆力和比小孩子坚定的决心,他比别人少花了八年的时间,仅仅两年就的背完了四书和五经,期间他还夹杂着看了众多杂文,律法和随笔。   按照当初拜师时李云长对他的规划,他未来的几年应该是一年熟读四书五经,三年精通帖经、策问,诗赋、杂文,经义、墨义、诗词、算学,十五岁考上秀才,其后再花费两年时间扩充知识面饱览群书。   如此十七岁可下场去试水乡试,也许运气好还可以接着去参加会试……   一切都规划的好好的,当初方弛远也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当如此顺风顺水……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就像今天,只是在一个小家庭里面,他就没有任何力量去改变什么,他以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平凡的人,会生病会在考场上晕倒。   赵青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方弛远一个小人躺在椅子上,微风习习的吹着,她走回屋里拿出一个小薄被想给方弛远盖上,然而她刚走近,方弛远就睁开了眼。   “醒了?”赵青春拿着被子对他笑着,“醒了也好,困了就回屋躺着去,在外面睡别在着凉了。”   “我不困娘。”&a;a;ap;1t;br/&a;a;ap;gt;方弛远轻轻摇摇头,他刚才只是想东西想的入了神。   赵青春宠溺的看了他一眼,方弛远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也是他亲妹妹的女儿,她从小看着长大,在加上他身上的血脉和方弛远也近,这两年她真是把他当亲儿子养,如今儿子考上了童生,以后可以走科举这条路,怎么想她都觉得开心。   “对了。”赵青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上面秀了溪流荷花,还有一尾红亮的蜻蜓停在荷叶上,赵青春把荷包交到方弛远手里说“这是你爷爷给的银子,荷包也是我以前秀了留给你的,你看,现在正好用上了。”   “娘拿去吧,爷爷给的银子你留着补贴家用。我这里还有你上次让我带的银子没花。”   “傻孩子。”赵青春笑着敲了方弛远的头一下,方弛远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两年他仗着外表的年龄小,有时候也向赵青春撒过娇,但是骨子里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昵。“拿着吧。”赵青春把钱塞到了方弛远的袖兜里,“这样你以后要是急着花钱也就不用再来找我一趟了,而且你去李老先生那里总不能每次都空着手去是吧?还有你那些朋友都要交际……”   “嗯,谢谢娘。”&a;a;ap;1t;br/&a;a;ap;gt;方弛远躺在椅子上,扭头看着旁边的桂花树说。   “嘿,你在这接着玩吧,娘去看看妹妹又疯哪里去了,这小丫头越大越淘神。”   “小星儿又去看她的小野花了吧。”   “嗯,我去找找。”&a;a;ap;1t;br/&a;a;ap;gt;赵青春应了一声就朝着后院走去,方弛远看着她走远才又掏出荷包,对着上面的纹路,细细的摸了一遍。   到了晚上方弛远还在想着家致富的道路,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坐了方喜延的车赶着去了县城。   路上他看见荒地里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宅院,忽然就想到了给他看病时奇奇怪怪的风大夫,就对着正在赶车的方喜延问“喜延叔,你和风大夫熟吗?”   “你说光脚的风大夫?”   “嗯,姓风的应该就他一家吧。”   “也不算熟。”方喜延驾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前行,车厢里装的是他这次要运到县城的货,他不拉人,只走货,只是有时候遇到来往城乡的熟人都会捎带一下。“曾经给他送过货,人挺好的,只是可惜了没儿没女的,无人继承香火。”   “哦。”方弛远点头应了一声没有在问下去,牛车晃晃悠悠的但还是比人走的快,最后在午时之前到了县城。   “你这次要住几天?留个信我到时候等着你。”进了县城,方喜延要去送货,就在城门口和方弛远分别道。   “这次可能要久一点,别等我了,实在不行我就还给你留信。”   方弛远说的捎信是留个纸条在方喜延每次停牛车的地方,那里的人和方弛远已经熟了,比较方弛远学习往李云长家跑的勤。   “这也行。”方弛远说完后,方喜延对他挥挥手,驾着马车就和他分开了。   去李云长家之前,他觉得李云长应该知道他会来,而且应该已经知道他在元凌府生的事。毕竟元凌府离这边是远了点,但是他们这参加府试的也有一百好几十人,消息传的也快。他先去街市上买了一些糕点,李云长年纪大了,吃不了凉的,方弛远又随意挑了些时令水果就往李云长家走去。   没到门口就遇到了李青才,他把方弛远请进屋里说“这次我大哥升了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家里添了两口人,天气暖和,就把爹接到上京去住一段时间,所以现在并没有在家。”   “哦,这样啊。”方弛远点点头,了解的应了一声。   李青才又说道“你要是无事就在这住几天,我前两天想你回来之后应该就要过来,就让李婆子把房间又收拾了一遍,你安心住着。”   “谢谢师兄。”虽然李青才已经和他父亲一样大的年龄了,但是按照辈分他们却是同辈,因此喊师兄就行。   “嗯,你先等一会,一会吃饭了,在喊你。”   “嗯。”   方弛远在李云长家是熟门熟路的,他可以随意的进出李云长的书房,因此就这一会的时间他就去翻了些李云长的收藏。   古代读书人注重书香传家,李云长又是做过官的读书人,因此他的书房虽不说琳琅满目,但是分门别类的很多方面都有些涉及。他这次来,一是为了让李云长指点一下最近的功课,推荐四书五经之后看什么书,做什么准备合适,二就是查一些典籍,看能不能想到一些适合在古代的挣钱方法,准备多住几日。   中午吃了饭,下午又在书房翻看了一下午,没有收获他有些失望,觉得还是要去专门的书店看看。   琼朝虽然也排了士农工商,把农放在了士的下面,也有专门的官员展农桑,督促劳作,但是关于种植方面的著作还都是从宋朝流传下来的,本朝并没有多少更进。   他躺在为他准备的大木床上,被子是青缎的面料,窗户也遮住了,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但是屋内很暖和,心里为这两天的无能为力感到疲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前世是一个外科医生,大大小小的手术经历了好几百次,从刚开始的在一边当助手,到后来的亲自操刀,能力也不差。   可这是古代,没有给他挥的机会,他一个读书人要是真动起刀子,不说环境设备能不能达到标准,就是用刀划开人的皮肤就能让多数大儒把他批的死死的,而且时人也接受不了,他的专业技能根本没有运用的机会,而且他的年龄小又没有功名,到时候有人问起也不好解释。   “我上辈子怎么就不学学中医制药呢。”方弛远闷闷的想到。此时夜里有些起风了,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影子在窗户纸上摇来摆去,方弛远看着竟然有了些睡意,慢慢的就忘记了心底的疲惫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方弛远跑步的时候看见县城里各式各样的铺子,脑子里一转,一个想法一闪而逝,他琢磨着走回李家,心想为什么要想一口吃个胖子呢?钱慢慢挣也行啊!   回到李家,方弛远拿出纸笔开始写下了他的赚钱大计,从养鸡,养鸭卖鸡蛋,到养猪放羊防生病,他把记忆里有的东西都写了下来,足足四五页纸,方弛远轻轻呼了口气,“这次我就不信还不行,大不了我就养他十几只鸡慢慢来……” 第26章 家常   在李云长家住了一段时间,方弛远翻看了许多农学方面的书籍。四月末,从李青才那里知道,李云长大概会七月回来,八月气候多变,行远路多有不便,所以如果李云长不打算常住一年的话,最迟八月就能回来了。   &a;a;ap;1t;br/&a;a;ap;gt;方弛远得了信,没两天就回了家,家里正在准备新一年的耕种,他们家地处北方,一般都是四月,天气暖和了,就准备春种,此时一家老小都忙活了起来,男人耕地,女人做饭播种,除了方弛林因为准备院试没干活之外,一家人都忙的热火朝天。   此时正是农忙的时候,方安山家里连方喜云也给学生们放了农忙的假,参入到了耕种的行列,&a;a;ap;1t;br/&a;a;ap;gt;他们家地多,即使不算女人已经有了七个成年的劳动力,但是为了抢一个好的收成,家里又请了四个工人,一天七十文工钱,还包了吃住,农忙是农家最累的时候,每天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清闲。&a;a;ap;1t;br/&a;a;ap;gt;而且他们和方安河一家的地是一块耕种的,方安河家就两个成年劳动力,忙起来更是要和老天爷抢时间。   方弛远回到家看家里没人,就先去村里买了二十只小鸡和一只抱窝的老母鸡养在后院,虽然老宅那里他说不上话,但是在学堂这边,他要是想养几只小鸡,赵青春还是会应允的,在县城的时候他仔细计算过,因为古代没有激素催生的方法,所以一只母鸡从破壳到下蛋大概要一百二十天左右,产蛋期为一百二十天到四百天,所以一只母鸡如果没有得疫病死掉,辛苦一点的话,一年多能产三百个鸡蛋,县城里的鸡蛋可以卖到三文钱两个,乡镇里便宜些,但也能卖到一文钱一个。所以仔细算下来刨去成本,一只母鸡光鸡蛋每年能带来一百五十文的收入,如果养上四十只的话一年就能有六两银子的收入。   而且这些还没有算上母鸡的自身,如果算上卖掉这些鸡肉的钱,收益会更加可观。   晚上赵青春回来的时候,气哼哼的去厨房把晾的腊肉切下来一块炒了,还煮了三个鸡蛋。   “这老张氏真是越来越会算计了。”她把鸡蛋盛出来,给了方喜云,方弛远,方弛星一人一个,嘴里心疼的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还敢这样克扣,没看见你们几个爷们都累成什么样了吗!带的饭我都不敢吃,就怕不够,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够。”   “多吃点。”赵青春看着方喜云晒黑的脸,又心疼的说了一句,他们家这次耕种总共忙了七天,昨天忙到深夜终于把家里的几十亩地忙完,这时候方安河却来求方安山说去帮他们家耕地,方安山与方安河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往年也都是如此,方安河家的人又少,所以方安山没多想就同意了。&a;a;ap;1t;br/&a;a;ap;gt;谁知道今天刚干第一天老张氏就抠门的克扣饭菜,这两天干活正是出力的时候,他们一家又忙了好几天,身体早就快受不住了,老张氏这样做自然让赵青春不高兴。   “消消气吧”方喜云安慰两句说说“二伯母做的不好爹自然会去说她,你现在就算再气还敢去她面前说?还不如洗个澡好好休息了。”   “吃饱了?”看见方喜云停了下来,赵青春回答道“我也不是气她,这些年要是跟她较上劲我早就被气死了,我就是烦她嘴里一套,手上一套,两套不一样。”   “你别理她就是了,她都那样一辈子了。”方喜云又安慰一句就去房间洗澡去了。   “娘。”看见方喜云走了,方弛远就问赵青春说“娘今天去后院现什么没有?”   “现什么?”赵青春一脸疑惑的看着方弛远,她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戌时了,她又忙着做饭还真没注意后院的变化。   “我想养小鸡。”   “嗯,可以啊。”赵青春只当他是闹着玩,就说“小鸡雏簇群,你得买两三只一起养着,你要是只买了一只可能会活不长。”   “好。”方弛远笑着点点头。   平常农家里都会养两三只母鸡用来下蛋吃,她们家现在还有两只老母鸡,下蛋的频率已经变慢了,赵青春打算的也好,等什么时候方弛远没了兴趣,她就接着养着,所以方弛远一开口她就同意了。   第二天方弛远就跟着赵青春一起下地了,地里人多,凡是家里有小孩的大多都和方喜云相识,三步两步都是打招呼的。方弛远走在方喜云后面,身上背了小半袋的麦种,此时已是累的满头大汗,不过也不敢喊累,因为连方弛星都背着两个小盆紧紧的跟在后面。   “哎哟,我大孙子来了。”方弛远还没到地方,老张氏就大喊一声,好像在宣布她的主权,早上正是干农活的人去地里的时候,大家又都是一村,谁家的事还不都知道点,所以老张氏突兀的一喊立马引了许多人侧目。   这也是因为方弛远名气日益增大的缘故,自方弛远过继之后,他对老张氏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生怕一不留神就背了一个不孝的骂名。   “二奶奶好。”他对着老张氏礼貌的笑笑然后叫了一声。   “什么二奶奶,我是你亲奶奶。”老张氏把脸一板故作生气的说。   “二伯母来的到是早。”赵青春不冷不热的刺了一句,老张氏却不理她,自方弛远被李云长收为徒弟后她就后悔把方弛远过继了,等方弛远考上了童生,她更是三番五次的想把方弛远认回来,奈何方弛远这段时间要么在家不出门,要么就去了县城,她一直找不到机会。   “二奶奶说的对。”方弛远故意气老张氏道“我以后肯定会把您当成亲奶奶来疼的,到时候我给我奶奶什么就都给二奶奶你也准备一份怎么样。”   他以前抱着孝义研究了许久,还是没找到过继儿孙该如何对待以前的爷奶的经论,虽然他从一些大儒的孝义上推算出应该是为过继后的父母长辈尽孝就行了,但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名声,表面上他还是要过得去的。   老张氏听出了他的意思,还把他当成以前可以□□的七八岁小孩,张开就喊道“有你这样和奶奶说话的吗?”   “有你这样和侄孙子说话的吗&a;a;ap;1t;br/&a;a;ap;gt;!”老张氏说话的时候赵青春就忍不住了,劈头盖脸的就顶了一句,以前方弛远跟着老张氏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硬是让她弄的足足比同龄人矮了一截,虽然现在渐渐的涨回来了,那也是她,赵青春花心思养回来的,和老张氏没有半个铜子的关系。   “您这样像教训自己亲孙子一样教训弛远是给谁看?您可别在让别人误会了,不然还真以为您能有一个弛远这样的大孙子呢!”&a;a;ap;1t;br/&a;a;ap;gt;赵青春捂着嘴笑了一下,就像是在和老张氏开玩笑似得。   老张氏爱虚荣,却没有虚荣的机会,往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即使别人会背后笑话她,但她都不在意,因为没有人会当面让她难堪,赵青春的话虽然说的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恰好掐住了她的软肋,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荣誉都被赵青春抢了去,方弛远是她儿子留下的唯一香火,是她的大孙子,现在外面传的能当官有学问的方弛远就该是她的,她就该被所有人夸着才行。   “哎呦。”老张氏嚎啕着大哭了起来“我的儿哟,你快来看看吧!你唯一的香火都被人掐灭了呀!这有人天打雷劈的活该下地狱哦!”   “你说什么呢……”   “哎呦。”老张氏看着赵青春嚎的更惨了,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赵青春本来想作,但是被方弛远拉住了,虽然老张氏做的不对,但是也不能让赵青春来说,赵青春是晚辈,虽然可以暗着嘲讽逗弄老张氏两句,但是不能到明面上来说,一但到明面上,老张氏是长辈,那无论谁对谁错,错的都是赵青春了。   &a;a;ap;1t;br/&a;a;ap;gt;“娘你先忍一下,爷爷和奶奶来了”方弛远帮着赵青春舒舒气。赵青春闻言一看,果然方安山已经黑着脸站在一边了。   赶路的人在边上看着,指指点点的,因为社会风气的原因,这些人眼神中还是指责赵青春的多,尤其是到了一定年纪的的老人,看着赵青春的眼神简直十恶不赦!   “这是干什么呢?”方安山匆匆赶过来笑着说“弟妹这是表演的哪一出啊,我看以前来镇上唱戏的都没你表演的好。”   “我倒时觉得像镇里耍杂耍的,就缺个猴和她一起玩。”   方安山夫妻俩话一出,方弛远就在心里叫了一声好,这姜还是老的辣,这里世人皆知,戏子是下九流,耍猴的也逃不出下三流啊,都是低贱的行业,虽然在一些王公贵族眼里,还能评判出个花魁,名伎之类的,但是在他们乡下人眼里,下九流就等于低贱。   方安山的话让老张氏愣住了,她抹抹眼泪,看向方安山说“大哥这是哪里的话,我这一不小心就想到我断了香火的儿子,我…我哭两声还不行吗!” 第27章 理短   方安河还没说话, 大奶奶把下巴柱在她带的锄头上, 眼里都是戏谑“哟,你这样说我也突然想起我的大侄子来了, 你这么想他,我看我那大侄子孝顺,肯定也得想你, 你说是不是啊?”   “想。”老张氏咽了口口水,“肯定, 得想我啊。”古人重生死,鬼神一说, 更是在乡村根深蒂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越老越是如此。   “哟哟”大奶奶笑了起来, 长了皱纹的脸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既然想了, 你现在又这样嚎他,我看他要是晚上不来找你就是不孝顺,你晚上可得早点睡,我看他肯定会来,你们也能早点相见。”   “嗯嗯。”老张氏早已吓的寒颤若禁, 和大奶奶比, 她完不是一个等级上的,被大奶奶连讽带嘲的咒她早死, 她不但挑不出错来, 还被吓了一身冷汗, 无法反驳一句,难道人家夸你儿子孝顺,你还能说我儿子不孝顺,我不想我儿子孝顺吗?   “既然得早点睡,那我们就去干活吧,早干完你也好早些去睡觉。”听了大奶奶的话,老张氏自以为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今天她吃了一个闷亏,不在想被人注视,拎着一个小蓝子就气哼哼的往地里走去。   方安山先是看着远走的老张氏,然后又转头看看方弛远说“你是喜云的儿子,也是我的孙子,是上了族谱按了手印留了名的。”他像是告诉方弛远又像是告诉围观的众人“不要管别人瞎说什么,你都是我方家的人,谁都抢不走!”   当天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方弛远的活虽然不重但是既恶心又累人,他和方弛空两个人,拿着两个木头盆,里面放着在粪坑里欧的人工肥,还有落叶和烧的锅灰什么的,方弛远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均匀的撒到庄稼地里。   因为想洒的快一点,好离开这个苦逼的环境,方弛远学着方弛空的样子,弯着腰,用手抓起一把黑色的土壤就对着前面成弧形散开,方弛空看着已经很熟练了,度比方弛远快了一倍,等方弛远洒了一趟之后,他的第二趟就要追上方弛远了。方弛远被激起了一丝好胜心,两个人比着干,度竟然还不错。   中午趁着赵青春回去做饭的机会,方弛远也跟在后面回去喂小鸡,回去之后先把手在水里泡了半天,方弛远还是觉得手上有股怪味。经过了一夜,二十只小鸡现在还有十九只了,死的那只竟然是因为昨天晚上睡觉压死的,离奇的死亡方式刷新了方弛远对智商下线的认识。   喂好小鸡,方弛远又回到地里接着干活,一个上午,他和方弛两人洒了四亩多地,已经快对手上的气味熟悉了,度也渐渐可以跟的上方弛空的步伐,他们家耕地用的是租的老黄牛,其实按照性价比还是买一头黄牛更加划算,但是在他们这像黄牛骡子驴之类的大型家畜常常有价无市,所以买黄牛之类的在方安山家还只是一个打算。   中午吃了老张氏送来的午饭,这次虽然依旧荤腥很少,但是杂面馒头确是拿够了,方弛远拿着杂面馒头配着赵青春给他开的小灶,吃的一点也不比19岁的大哥吃的少。   跟着洒了五天的人工肥,其后又帮着查漏,掩土,在庄稼地里忙了六天的时间,方弛远足足黑了两个色度,人也瘦了一圈,赵青春看着心疼,想把他放在手心里要给他养养,可是方弛远闲不住,因为他的小鸡生病了。   疫病是古代展不起来大型养殖场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疫病来的快,去的慢,就算能把牲畜救回来,也会影响他们的育生长,浪费很多的钱财和精力。   方弛远上辈子是外科医生,没有学过专业的防疫和疫苗,就连简单的制备一些药品他也是仅仅会些皮毛,所以在给小鸡治病上他显的束手无策,最终通过给小鸡喂大蒜和薄荷的混合物,又保持鸡舍的清洁,把各个状态不同的小鸡进行分离和隔离,五天后,小鸡还剩下九只。   经历了一次失败,现在方弛远清楚为什么古代养鸡的人不少,但是养的多的人少的原因了,他又从外面买了十一只小鸡雏,凑够二十只想接着实验。   在重新饲养之前,他先去后山圈了一块空地种大蒜和薄荷之类的杀菌作物,准备以后给小鸡防御杀菌用,后山空旷,在山脚下一片是有人开垦土地种蔬菜的,但都占地不大只是自家食用,不是用来赚钱,所以在这一带是被默许的,只要要防备着不被山里的野物糟蹋,所以篱笆周围往往还会挖一些简单的陷阱。   种了大蒜之后,方弛远就开始亲自动手设计一个鸡圈,先用生石灰来了一个大致的消毒,然后把鸡舍搭的离地高出三十公分,方便以后清理容易滋生细菌的鸡粪,又给鸡做了专门的可拆卸的石槽水槽,方便以后清理消毒。   如此一个月后,小鸡除了刚开始喂他们吃大蒜和薄荷时有些蔫蔫的,到最后竟然只死了两只,而且还是因为小鸡晚上聚堆睡觉压死的,因此方弛远在小鸡一个月后就把老母鸡移去了。一个月的小鸡十分活跃,在赵青春的帮助下,方弛远又搭了一个围栏,防止小鸡逃跑。   这些天,方弛林往方弛远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一个上午都能跑两次。抓住一个数学问题,开阔拓展能问出许多问题。思想天马行空,有些时候的想法方弛远都没有听过,但是推算下来又和正确答案一样。   为了帮助方弛林提高算学,方弛远费劲苦心,不是单纯的把古代的算学知识和现代方法结合在一起,而是把自己准备了近两年的《解九章算术经注》,把《九章算术》的内容次一章一章的写出了定义教给方弛林,方弛远没有很快的灌输给方弛林各种推理判断意识,而是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引导。   到后来方弛林反而觉得学的简单了,常常会缺乏自信心,因此方弛远又为他出了一本《追踪练习》,根据方弛林学习的进度,配合着《解九章算术经注》方弛远出了难中易三种等级的题目给他,如今摸索拼凑,也有近一百多道题目了,并且每道题目之后都会有方弛远的详细解答和出题目的,考察范围,因此十分容易查漏补缺,让方弛林的算学成绩在短时间内又近了一步。   就这样,在每天鸡和方弛林周旋了一个多月,李云长回来了。   &a;a;ap;1t;br/&a;a;ap;gt;得知消息,方弛远立马就敢进县城去去见李云长了,只是见的时候,他怀里抱着《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练习》的腾抄本,现在是七月中旬,八月中旬院试就会开始,相信有很多人会因此关注最新算学书的消息,他不想把书送到算贤堂换取高额的奖金,他现在缺少的是名声,是一个即使十一岁的年龄也没人敢小瞧的身份,钱可以有很多方法去挣取,但是出名的方式却需要机遇。   这次路上他心里憋着事,所以很少说话,一般都是方喜延问他再回答,如此慢慢的到了县城之后,他连水果礼物也没买就直接去了李宅。   “小公子。”&a;a;ap;1t;br/&a;a;ap;gt;方弛远刚进李宅的时候,李家的厨娘正好刚刚买菜从外面回来,看见方弛远就笑着打了招呼。“嗯。”方弛远看着她篮子里各种新鲜的鸡鱼肉就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做的这么丰盛?”   “不是什么日子。”厨娘笑笑,“是老爷说今天要宴饮两位朋友,中午安排的好了一些。”   “哦”方弛远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两位朋友可是一个姓仝一个姓嵩?”   “是的。”厨娘答道“确实是这两位老爷。”   如此方弛远也就不拘谨了,李云长的这两个朋友他已经陪了许多次了,刚拜师那年,李云长每次去浅草书社都会带着他,方弛远对两个人也算熟悉,就轻松的问厨娘“老师现在可在家?”   “在呢,都在书房呢。”   “嗯”方弛远应了一声就熟门熟路的向里面走去,路上他把两本书塞到了长衫里面才敲门进了书房。   “弛远。哈哈哈哈”数月不见,李云长的头像是又白了许多,只是精神状态很好,此时和方弛远说话也是中气十足“过来快过来。”   李云长对方弛远招手说“还是你运气好,你的几个师兄就没你的运气,快过来看看。”   方弛远闻言走了过去,笑着问“什么东西就是我有运气了,师傅是不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可不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仝忠,也就是浅草书社的老板略带羡慕的说“能存这样一帖字也是难得的机缘啊。”   “嘿嘿嘿”李云长听了高兴的捋着胡子笑。   方弛远就凑近了看过去,现是一副草帖,他一眼看去只觉得字体自成风骨,有一股清雅傲洁的感觉,就向李云长问道“老师,这是谁的字体啊?”   李云长笑的高深,嵩申就对方弛远解释说“他就会显摆,这是颜真卿的一帖草书,虽然是正式书写前的草稿,但是这幅字里只有一处笔锋不足算上小小的缺陷,但是其他各处皆是上品。”   颜真卿是唐朝有名的书法家,其书写精妙,擅长行、楷。初学褚遂良,后师从张旭,得其笔法。其正楷端庄雄伟,行书气势遒劲,创“颜体”楷书,对后世影响很大。与赵孟頫、柳公权、欧阳询并称为“楷书四大家”。又与柳公权并称“颜柳”,被称为“颜筋柳骨”。其书法对后世影响深远,难怪李云长会如此高兴。   “学生就先恭喜师傅能得到如此佳作了。”看着李云长高兴,方弛远心里也很高兴的上前恭贺道。   “为师得到这幅字帖是很高兴,可是你在算学堂的交流会上能有如此出众的表现,为师也很欣慰。”李云长笑着说完又道“说来也惭愧,我只道你两年就学过了四书五经已算揠苗助长,怕你根基不稳,没怎么交你算学,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潜力,是我耽误了你。”   “师傅言重了。”方弛远自内心的感激他“师傅是不是真的为徒儿考虑,徒儿心里自然明白,当初刚收学生为徒,就为徒儿做了长久的打算,徒儿现在想起心里依然是感激。”其实李云长判断的不错,如果是一个有过目不忘能力的十岁孩童,那么两年让他背完四书五经绝对是最事宜的安排,可是方弛远不仅能过目不忘,他还有着前世的记忆,因此才会让李云长判断失误。   “停停停。”仝忠摆摆手说“咱们来找你可不是听你们煽情的,说好了喝酒,这都快正午了也没见你一个花生米啊?”   “就你要求多,平时去你家你的梅花酿不还都是藏着。”李云长撇撇嘴“这次我从京城弄来一坛,刚到家你就眼巴巴的打它的主意。”   “我哪还有梅花酿。”仝忠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早两年就被你俩霍霍完了,现在还好意思说我!”   两位老人都是小孩脾气,一眼不和就吵的脸红脖子粗的,这时候嵩申就出来劝一劝,其后两人就没事了,好吃好喝的东西还会叫来一起看一起吃。   方弛远看着他们,想着自己和方弛林,张贤,赵旭,赵铭舸老了之后大概也会如此,不自觉就对未来的生活期待了起来。   宴席上,方弛远有幸被分了小半酒盅梅花酿,别说虽然酒水喝下去辛辣,但是回味之后,真的会感觉有一股梅花的香气停留在自己鼻息,应该不愧于他出自上京醉仙酒坊的盛名。   宴饮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直到三个人把最后一滴梅花酿分完,仝忠和嵩申才满意的笑着离开。   而方弛远此时也摸摸自己胸口的两本书,下定决心想找李云长帮他出版了。 第28章 李勒然   让李云长帮着出版《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练习》是方弛远考虑了很久的事情。一方面李云长人脉广能找到合适的书社出版, 二是也可以请李云长看看书里的内容评估一下书的价值。   李云长喝的有点微醺, 两个老朋友离开后他就被老夫人常氏伺候着睡下了。   事情还没办成,方弛远打算在这里多住几日。   现在正是快要院试的时候, 李青才是县学的教谕,县学里现下正要重新清算县学录取的名额,除了年前考核没过关不能继续留在县学学习的, 一些在县学呆了六七年的秀才也会觉得学无寸进而主动离开。   李青才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名额计算出来,然后筛选出合格的秀才和童生名额, 让他们进入县学读书,如果这些人以后能取到好的成就, 那就算是县学的一份功绩。   童生考上秀才后可被分为三个等级,这三个等级在县学里受到的待遇会完不一样。   其中第一等为禀生,名额最少, 是在院试里表现突出的一批人, 考上举人的概率非常大,由国家按月给粮食,可在读书人考县试时与人做结;其次称为增广生即“增生”,不供给粮食也没有资格帮别人做结出保;第三才是附生即才入学的附学生员。   这三类生员无论在不在县学都需要参加每年一次的考核,成绩不合格者就会降等, 若是降到附生还不合格的话, 第二年招生的时候,这些人就会被从县学里剔除, 像方弛远这样想以童生身份进入县学的都属于附生, 有附加附带的含义。   因为很多童生都打着县学附生名额的主意, 所以这两天来求李青才的人特别多,李青才应接不暇,应付的不耐烦了,索性闭门不出,连县学那里都不再去了。   傍晚李云长醒了酒,一家人一起吃了饭,李云长笑着说笑了两句就把方弛远和李青才的大儿子李勒然一起叫进了书房。   李勒然今年已经十八岁,长的俊秀挺拔,三年前因为李云长的恩荫进了国子监读书。(注)所以方弛远并没有见过他,如今初次见面他就给了方弛远很深的印象。   原因无他,只因为李勒然长相干净,气质淡雅,浑身都是一股书卷气。   到了书房,李云长笑呵呵的给他们俩互相介绍道“勒然,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名字叫方弛远,你称他一声小师叔就行。”   然后又对方弛远道“这是你青才师兄的儿子,名叫李勒然,你称他一声勒然就行。”   “嗯。”方弛远点点头,然后就看见李勒然比他高了两头的大个子憋红了脸对他喊到“小师叔好。”   方弛远笑了一下应道“勒然。”两人就算相识了。   李勒然偷偷打量了一眼方弛远,方弛远的个头如今已经过了同龄人一点,这和他时常锻炼逃不了关系,只是他的肤色因为前些日种地的关系,还没恢复过来,看着有点黑,李勒然在国子监读书,那里各种贵族子弟见的多,但是能过目不忘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因此多看了两眼。   方弛远被他打量也不在意,李云长见两人打了招呼就又说“勒然刚回来没多久,弛远你对县城也不熟悉,明天正好可以一起去转转,互相熟悉熟悉。”   “嗯。”两人点头同意。李云长又说“弛远你的字迹还是欠缺了些,这两天就别走了,我这几天观看颜卿的碑帖,又觉的有些感悟,我在把这些传给你。”   练字是方弛远一直坚持的事情,李云长也早把各种提高的方法交给了他,方弛远每次从张家村过来,李云长都会检查,只是练字也讲究悟性,虽然现在方弛远每天都会抄写一小篇诗词,字迹十分工整,大小也都整齐,但是却没有自己的风格,其实李云长心里也奇怪,平常小孩练个一两年的字,不管好坏都会显漏一些自己的风骨,老师就会因材施教,指导他们后续的展,方弛远按理说悟性不差,为人也机敏,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好的,师傅。”方弛远本来就想在这多留几日,因此没多想就同意了。三人又聊了许久,因为李勒然在一边,方弛远摸摸胸口的经注,想了想还是打算单独给李云长说。   第二天,方弛远两人就沿着李宅门口逛起了县城。   “弛远,你有什么安排吗?”出了门李勒然就不愿意喊方弛远小师叔了,待拐了一个街角,从李宅那里看不到了,他就对着方弛远问。   “没有。”方弛远无奈的摇摇头,县城他熟悉的地方就三个,李宅,浅草书社,等方喜延坐车的东街门,除此之外他只能保证自己在县城不迷路而已。   “那我带你去玩如何?”&a;a;ap;1t;br/&a;a;ap;gt;李勒然一脸期待的说。   方弛远想了想,觉得反正都要逛半天或者一天,陪着李勒然一起玩一趟也没什么损失就答应了。   李勒然得了回应,顿时高兴的眉开眼笑,拉着方弛远就往城里的芳怡茶楼走去,那里今天有个文会,他的好几个朋友都去了,给他了邀请,不过被李青才看见了,不让他去,所以今天才会让他陪着方弛远。   芳怡茶楼是颇受文人喜爱的风月场所,说是风月,其实也不尽然,因为里面并没有色/情服务,但是里面吹箫弄笛的靡靡之音,搔弄姿的艳/情之色一直不受李云长之类文人的接受,连带着也不让自己的亲人和弟子前去。   等到了芳怡茶楼门口,方弛远就现了不对,他不觉得寻常茶楼会弄的花枝招展,看着茶楼里似隐似现的女郎,他心里一思索就大概猜出了这是什么地方,于是拉着李勒然说“勒然,来这种地方怕是不好吧?被老师知道,我们俩都要被责罚。”   “我不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的,以前一直听别人说这里如何如何好,今天难得的机会,我们就进去看看怎么样?”   “你听谁说的?”&a;a;ap;1t;br/&a;a;ap;gt;方弛远皱眉问道。   李勒然想了半天却又无印象,但总觉得有人告诉过他,就答道“应该不是特意告诉我的,但是我确实听到了。”   “我们回家。”方弛远觉得不对,拉着李勒然就想往回走,年前李勒然定亲了一个户部五品官员人家的女儿,就等着年后成亲了,这个时候可不能传出李勒然逛风月场所的闲话,不然失去亲事是小,平白无故为李青才的两位兄长在官场上树了一个政敌才是得不偿失。   看着李勒然还是恋恋不舍的样子,方弛远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   李勒然从小被父母叔伯管教着,虽然懵懵懂懂的觉悟了一点男女欢/爱,但是对具体的事知道的还只是一星半点。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不是吟诗作对交流学术的地方吗?”李勒然奇怪的说,他以前就常听别人夸奖芳怡茶楼,只是一直耳闻但是被李云长管教的严,所以没有去过。   方弛远看着李勒然的表情不像做伪,就对他道“这就是个勾栏院,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想来了。”   “怎么会,有人告诉我说这里是学术交流的地方。”李勒然皱眉,看着里面似有若无的轻纱,心里面有些动摇了。   “寻常茶楼怎么会这样布置。你看开在县学门口的茶楼,那才是正经生意,这里啊,不知道藏了多少苟且。”&a;a;ap;1t;br/&a;a;ap;gt;看着李勒然有些动摇,方弛远又说“你若是想与人交流,参加文会,多交些朋友就是,何苦来这里坏了名声。”   “嗯。”李勒然听完沉默着返了回去,表情有些闷闷的,不知道是为因为不能参加学会而苦恼,还是因为别的,方弛远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人也很好,什么都写在脸上,交朋友的时候不用费力气。   因为时间还早,其后他们又逛了浅草和绿风两家县城里比较有名的书社。和浅草不同,绿风主打的书籍是话本和最近新兴起的算学书,方弛远随意的翻来看看,现最近新出的算学书竟然乘几何倍的度飞快增多着,整排书柜摆放的都是新政出来之后,有举人,秀才,进士出的各种各样的算学书籍。   午时刚到,方弛远就和李勒然回了家,回去的时候,李勒然已经平静了很多,又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方弛远心理思索着今天的事,想着要不要告诉李云长,又想着院试越来越近,想要把出算学书的事情和李云长商量一下,又觉得现在算学书那么多,自己没有名气,算学书怕是会扑街,心里憋着事,饭也没吃下多少。   方弛远带着心事,李云长自然能现,他看见了先是默不作声,等吃完午饭就把他叫进了书房。   “今天出去可是和别人闹了矛盾?”   面对李云长的询问方弛远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摇头笑笑道“没有,您看我像是能和谁有矛盾啊。”   “嗯。”李云长顿了一下,“那就是生了你解决不了的事。”   “嗯”,方弛远点点头,“确实有几件事想和师傅说说。”   “你说吧。”李云长坐正身子一副认真的样子,方弛远看了就道“第一件事是今天我和勒然今天去了芳怡茶楼,虽然没进去,但是我觉得有人想让勒然进去。”   “嗯。”李云长舒口气“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别说什么,我会处理。”然后又问道“其他的事呢?” 第29章 知味   看着李云长探寻的眼神, 方弛远又有点怯懦了, 他想成名完是基于对控制自身命运的渴求,而非是贪慕虚荣的, 但是李云长能明白吗?   也许在古代,像方弛远现在这样,能读书, 能吃饱穿暖,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是极高的生活水平了, 哪怕其中会有自己反抗不了的因素存在,可是孝道, 君臣之道,臣民之道,父子之道, 夫妻之道已经成为古代的道德准则, 是每个人都在遵从的平常事,&a;a;ap;1t;br/&a;a;ap;gt;已经没人会觉得奇怪了。   但方弛远是一个现代人,他已经经历了二十几年的平等与尊重,他虽然也知道想要在这个时代获得平等与自由几乎不可能了,但他还是渴望能在这里有一个独立的人格, 渴望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能够忍受自己被父母,被爷奶甚至被县丞, 知府或者一个命令操控生死。   “师傅。”方弛远眼睛亮晶晶的, 他觉得李云长是一个智慧通透的老人是能看得懂他的, 所以他大声的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出两本算学书。”   “可做好充分的准备吗?”果然,李云长思考过后的第一句话就没有让方弛远失望。   “弟子去年从您这借走《九章算术》之后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点点滴滴积累,从未敢走过旁门左道半步,如今过去一年了,弟子就斗胆拿过来给您品鉴。”   “哦?”李云长惊疑的道“竟然已经做好了?”   “嗯。”方弛远看着李云长的眼睛,不敢有一丝的迟疑和害怕,他眼神坚定,半天都没有移动过。   终于,李云长叹了口气释怀的说“你年少成名,当时你年龄小,我未能把你接到手边教养,本想着等你长到十二三岁能离了家我就用心栽培你,没想到你进步太快,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看着方弛远,伸出手,方弛远见状就把手递了上去“还好,还好你内心坚定,不是三心二意之辈,没有辜负我当初对你的期望。”   “嗯。”李云长看着方弛远又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还好,还好你不是贪佞虚妄之人,否则以你多智近妖的表现,我一定要……”   “拿来给我看看吧。”李云长对方弛远笑笑,他一辈子阅人无数,方弛远的性子品格他心里清楚,从方弛远当年夺了楚正则一枚玉钰到现在近两年的相处,他相信方弛远的为人。   翻开小册子的第一页,端正的《解九章算术经注》七个大字并没让李云长觉得奇怪,这两年出的算学书大多如此,假借以前经典的名头,却做着换汤不换药的买卖,李云长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然而越往下翻,李云长的表情就愈的凝重,等他把这本不厚的小册子翻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诚然,方弛远做的也是换汤不换药的买卖,说这本书是照抄《九章算术》都不为过,但难得可贵的是,方弛远在里面加了自己的东西进去,上面的注解,批注,引导着人往方弛远的思路上去靠,又添加了创新的定义,把原本经典的东西加上了自己的影子,变得更加适合和简单。   李云长搓搓手,抑制着激动又去翻看第二本小册子,依旧如同上一本书一样,这本书里满满的都是方弛远的影子,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谁的东西,是谁的思路,李云长看了看方弛远,不敢想,如果琼朝的学子,以后从小就以这两本算学书启蒙算学,那琼朝将来算学的展,将不可想象。   “这书你给多少人看了?”   面对李云长突然的询问,方弛远如实的说道“这本书有一部分编写的原因是要帮助我四哥参加院试,所以我四哥看过,其他就没有谁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李云长开心的连说两声,然后对方弛远说“你真的想好了要出书?”   “嗯,弟子想好了。”   “好。”李云长答完就绕着书桌前面踱步了两三趟,一边走一边皱眉,手上嘴上还都计算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方弛远看的不明所以,就老老实实的站好。   等李云长停下来的时候,他嘴角上扬着对方弛远说“当初收你为徒也没想过能有今天这么大的惊喜,这两本书,一本注重基础的论述,一本竟然以题目为本,围绕扩展,沾前连后,把书本上不同的地方都梳理一遍,这在之前可是从未出现过,真乃绝妙。”   听着李云长的话,李云长竟然不知道李云长所言何意了,是想单纯的夸赞他,还是想再说点别的。   “但是。”李云长话锋一转,转而告诫方弛远说“你应该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的道理,你才刚刚十一岁,连秀才的功名都还没有,显露的太多,怕招来的不仅仅是夸赞吧。”   给了方弛远一点缓冲的时间,李云长又接着道“古往今来,早夭天折的人大有人在,你现在前途光明不必铤而走险,做事还是不能只考虑一面。”   方弛远听后就疑惑的说“那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出书?”   “出,辛苦写出来的为什么不出?”李云长又笑道。   “可是按师傅刚才的意思……,现在太过出彩不是不……”   “哈哈哈。”方弛远还没说完,李云长就笑着打断他道“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关键时刻又糊涂了起来。你你的书,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   “不让人知道。”方弛远被李云长点拨了一下就说道“老师是说让我用个笔名?”   “嗯”李云长点点头,一脸轻松的说“用个笔名不仅能把你藏在书本后面,而且在某些时刻还可以当做一条后路,何乐而不为?”   明白了李云长的意思,方弛远立马拜谢道“如此,弛远就谢过师傅了!”他谢,不仅是谢李云长的帮忙,也谢李云长对他的信任。   三天后,方弛远回了张家村,而与此同时,在浅草书社最显眼的位置,一本署名为知味的算学书也悄然摆了上去。   方弛远从县城回来,心里没了事,整个人也显的更轻松了起来,白天他没事就在树凉影下吹吹风看看书,或者和赵青春方弛远说说话。   他回来的时候,临行前李云长给他带了几本大儒的经义,策问,说没事让他多看看,所以有空闲的时候方弛远就看看书里的说理方法和运用的典故,时间过得也很快。   转眼间,八月过去了,方弛远剩余的十七只小鸡终于开始下蛋了,这十七只小鸡中又有三只是小公鸡,如今已经被赵青春吃了两只,剩下硕果仅存的一只小公鸡,整天神气洋洋的,目中无人,有时候连赵青春也想啄两下,后来被方弛远按着打了几次就变得老实多了。   其余的十四只小母鸡,66续续也都开始下蛋了,等到九月五六日的时候鸡圈里基本上每天都能稳定的产生出十四五个鸡蛋了。   小鸡下蛋后方弛远用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向方弛空收购河里的田螺和鱼虾,每天杂碎了一斤撒到鸡圈或者拌到鸡食里,用来保证小鸡的产蛋。   方弛空如今十二岁了,只比方弛远大一岁,按照方喜云的说法,要想让他下场最少也要到他十五岁,还说不一定能过了县试,这不是开玩笑,实在是方弛空玩心太大,现在方弛空是张家村的孩子王,即使每天被方喜云管的再严,他也能找到机会出去疯一圈,天天没事就聚在张家村的小溪边,回来就是一身泥,没少被二伯母教训。   方弛林在八月初也前往省城参加院试了,这次他和方喜进一起去省城,坐的是运河的船,在船上过了七天,又走了两天6路才在院试之前赶到省都。   这次他的目标是奔着禀生去的,在进考场之前,方喜进还特意找道士算了一卦花了五文钱,听了许多好话。   现在是九月十三日,按理说最迟再过两天方弛林就应该能得到消息回来了。   对于这次方弛林的院试方弛远倒是不担心,方弛林自身的努力毋庸置疑,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考不上一等的禀生,但是考上秀才却是有很大把握。   如今方弛远出了书,虽然用的笔名,收益也还在李云长那他不知道多少,但是抵不住心里开心,而且他的小鸡也下蛋了,平均每天十一二文钱的收入让赵青春整日都乐呵乐呵的,按理说他应该没有什么担心事才是,可是等到报喜的人来他家说方弛林考中了秀才,方弛远才猛地想起来,他只顾着忙着自己的事情,忘记张贤也去参加了院试,自己没有给他任何算学上的帮助了。 第30章   九月十四日, 方弛林回来了, 带着新进秀才的头衔,一家人都很高兴, 鲜红的鞭炮吵吵闹闹了一上午,鞭炮皮撒了一地,只是方弛林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 一整天也只在宴席上露了会笑脸。   方安山是族长,他这一支算是他们这个小宗族的主脉, 所以家里为方弛林办宴席,在张家村只要是姓方的差不多都来道喜了, 人多热闹,吃吃喝喝一中午,餐桌上杯盘狼藉, 只剩下了一地的垃圾。   赵旭, 赵铭舸和张贤接到消息也都来了,除了方弛林要出去陪客人,方弛远四人单开了一个小桌子坐在屋里。   一开始三个人很正常的一边吃着一边说闲话,气氛也算融洽,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张贤的面前开始放了一个酒杯。   “张贤这次考的怎么样?”&a;a;ap;1t;br/&a;a;ap;gt;方弛远装做很随意的问, 其实这两天没有听说到张贤的消息,他心里已经大致猜出了结果。只是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所以就问了出来。   “还能怎么样, 没考上呗。”张贤三人都已经十六岁了, 所以饭桌上也放了两瓶白酒, 他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满“呵呵,都是过去了,就这样吧!”   方弛远心里一震,看着张贤落寞的样子,心里的歉疚感顿时又增加了很多,虽然就算他教了张贤算学,张贤也不一定能考上,但是做和没做在方弛远心里是不一样的。就在这时,方弛林刚好从外面敬酒回来。   “来,弛林。”&a;a;ap;1t;br/&a;a;ap;gt;张贤举着酒杯说“咱们俩干一杯,祝我们以后都能金榜题名。”   方弛林没有说话,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一仰头一口喝尽了杯里的酒。   “好,痛快,咱俩再喝一杯!”张贤此时已经有点喝醉了,说话都大着舌头,他仰着头把酒杯递给了方弛林。   赵旭两人想去阻止,方弛远按住他们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一个是因为没考上秀才,一个是因为没得到禀生,不能说酒可以解去忧愁,但是也能让他们泄泄,总比在心里憋着要好很多。   被方弛远挡住,赵旭两人坐了回去,酒过三巡,张贤已经有些说胡话了,方弛远和赵旭赶紧把他扶进屋里灌了口热茶就把他放到了床上。   “这次对他打击蛮大的。”&a;a;ap;1t;br/&a;a;ap;gt;赵旭看着方弛远说“无论是科考还是婚事,他两样都不顺心。”   “成亲的事为什么不和他爹娘谈谈呢,他今年十六岁,就算在等两年到了十八岁,成亲也不算太大啊。”   “他大哥结婚两年了,还没有孩子,他奶奶……”赵旭没有接着往下说,皱着脸停了下来,但是方弛远已经听明白了,古代的父母都想着让孩子早点成家立业,好像成了亲就真的能瞬间长大一样。“但是也不能让张贤就这样后悔一辈子啊,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他爹娘疼爱他,我相信只要他和他爹娘好好沟通,他爹娘会帮他的。”   “也许吧。”赵旭自身倒是没有遇到张贤那样的窘境,因为没有父母的压力,他打算到下次院试,自己十八岁了在结婚。   “那赵铭舸呢?他怎么样?”心里决定等张贤醒来就好好和他谈谈,方弛远又问起了赵铭舸的情况,赵旭与赵铭舸同村,知道的事情要比方弛远多很多。   “铭舸的父亲没提过婚事。”赵旭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不想他了,我想铭舸应该会和我一样等两年后的院试之后才会考虑成亲。”   两人说着就回到了酒席,刚到桌前就现方弛林也醉倒了,斜趴在桌子上,&a;a;ap;1t;br/&a;a;ap;gt;赵铭舸一个人扶着他,不至于让方弛林滑到地上。   方弛远无奈的笑笑,三人又合力把方弛林也送到床上躺好,才放松的不再问他。   “今日还是没能好好的聚聚。”方弛远笑了笑说“今天你们是客,是我和弛林没有照顾好你们。下次我们有时间再多聊聊吧!”   “没关系。”赵旭回答道“明天张贤要是醒了,你就好好劝劝他。”   如今五人已经醉倒两人,方弛远三人也不打算再吃了,和赵旭两人商量好下次相聚的时间,又让他们带句话给张贤的父亲报个平安,方弛远就把俩人送走了。   晚上方弛远留在老宅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还没去跑步就看见张贤两人已经洗漱好了在院子里说话。   两人看见方弛远就问“我们昨天喝醉酒没有弄出什么笑话吧?”   “没有。”看着他们俩紧张的样子,方弛远放下了心,一边去准备洗漱一边说“就是爱说梦话,一会哭一会笑的,我半夜看着慎的慌。”   看着方弛远的样子不像做假,方弛林就凑上去说“我没有乱说什么……吧?”   “什么样的话才是乱说呢?”   “比如……,嗯?就是一些不该说的话。”   方弛远捉弄了一下方弛林,看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火,除了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外,不再像昨日一样心事重重了,知道方弛林应该是恢复了一些,方弛远又逗弄了方弛林两句就不再问他了,出去跑步的时候把张贤叫了一起。&a;a;ap;1t;br/&a;a;ap;gt;&a;a;ap;1t;br/&a;a;ap;gt;   顺着张家村往后山跑,沿途有一些轻薄的水汽萦绕在路边的野草上,进了后山,没跑多久方弛远的鞋子就沾了很多水珠。但他没有停,也没有要等着张贤的打算,一直跑到后山一块平坦的草地上等了一会,张贤才喘着气从后面追了上来,张贤不经常锻炼,身体健康,但从张家村跑到这里,也已经累的喘不过气了。   “你跑那么快,快干什么?”张贤弯着腰扶着膝盖,“我在后面叫你,你都不应我一下。”   “要不要再来一圈?”方弛远笑着问他。   张贤一愣,笑骂道“你神经病啊!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跑?”   “要成亲了吗?”&a;a;ap;1t;br/&a;a;ap;gt;方弛远又问,现在是张贤最累的时候,考虑问题往往会是他心里最想的。   张贤还在笑着,听了方弛远的话就顿在了那里,他晃神了好久才对方弛远回道“是赵旭告诉你的吧?”   “嗯,为什么不和父母商量商量呢?”   “我爹不会同意的,他最重孝道。”张贤说着语气就变快了许多“我奶奶急着抱重孙子,我爹是知道的,我哥那还没动静,而且奶奶年龄也大了,她……”   “你和你爹说过你的想法吗?”看着张贤越说越激动,方弛远不得不赶快打断他道。&a;a;ap;1t;br/&a;a;ap;gt;张贤家的情况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张贤的奶奶绝非只有他和他哥哥两个孙儿,就方弛远知道的,张贤的禀生堂叔就有两个儿子。   “可我爹是长子,奶奶想要的是长子长孙。别人不行的,家里除了我哥就是我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我爹我娘,我叔叔,我伯母,我哥哥,我嫂子他们都不会同意的!”张贤摇着头,他看向方弛远说“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家里人对我多看重,知道他们对我多好,知道他们……不行真的不行。”   看着张贤难受的样子,方弛远知道,张贤这是把家人对他的厚望看成压力了,家人对他的期望越大,他心里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日积月累的憋着,也就造成了张贤如今对家人小心翼翼的表现,要想改正过来,必须要他自身清楚的弄明白。   “我前些天求了李师兄。他是县里的教谕,昨天托人给我回了信,这次县学的名额可以给我三个,这已经是我们县学今年童生招取名额的一半了……”&a;a;ap;1t;br/&a;a;ap;gt;方弛远没在继续劝张贤反而讲起了县学,他知道,与其硬劝张贤,不如让他自己走出自己的枷锁。他们站在后山一个比较平坦的小坡上,有阳光从远方慢慢洒落了过来。   “这么说。”张贤咽了咽口水,“赵旭和赵铭舸也以一起去县学了。”   “嗯,名额我都已经替他求了。”方弛远面朝着阳光,阳光照在他脸上,能清楚的看到他晶莹脸庞上的每一根绒毛,张贤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似乎还在消化刚才话里的消息。   “到时候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你可以随时找弛林,找赵旭,找铭舸,找我一起讨论经义,你可以随时找我讨论算学,你还可以有举人亲自教授知识,你应该确信两年后你一定可以通过院试。”方弛远继续诱惑道,他为张贤画了一个巨大的画饼,至于画饼的滋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酸甜还是苦辣。   但是张贤看到了,他看到了方弛远为他画的大饼,并且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谢谢。”他对方弛远道了一声谢,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笑着说“我回去就和我娘说。” 第31章   在家又过了半个月, 十月初,县学招生的名额就落下来了,方弛远和方弛林都在榜上。   “娘。”看着收拾东西的赵青春, 方弛远安慰道“县学离家近,没事我会经常回来的。”   “嗯。”赵青春对方弛远柔情的笑笑,没说话, 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一件件仔细的把东西塞到方弛远的包里,生怕少带露带了一件。   自从方弛远把县学名额的事告诉赵旭几人之后,日子就好像顺利了起来,先是家里看到赵青春养鸡赚了钱, 主宅那里打算等开春也养三十只小鸡, 由大伯母和奶奶照顾, 然后是方弛远的算学书,在院试之后大卖, 县学招生名额确定。   一件件事情按照方弛远的计划慢慢实现,虽不能让他们家里一瞬间富有起来, 但是看着自己有能力慢慢改变自己的生活, 方弛远内心也有一点小小的喜悦。   县学开学之前,方弛远就提前两天来到了李宅,带着自己的大包袱就敲响了李宅的大门。   门口后, 露出了房门刘叔的脸, 刘叔认得方弛远, 开了门也不用通报就把方弛远领进了里院。   “老师现在在家吗?”方弛远问。   “去找仝先生了, 这两天李先生没事都是在仝先生那里喝茶。”   方弛远和刘叔费力的把箱子抬到屋里放好,才空出一口气的说“中午也不回来吗?”   “大部分时间都是回来的。”刘叔抬头看了看外面说“看着今天这个天色,中午老爷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哦。”方弛远点点头,刘叔就又回去看门了。方弛远则把东西放好,就先去后宅拜望了一下常老夫人才回来继续收拾东西。   “又卖了三本。”李云长坐在浅草书社的厢房里,听到外面小僮报过来的消息,得意的把手里的棋子堵在了仝老头的逃路上。   “哎呀,这就堵死了。”&a;a;ap;1t;br/&a;a;ap;gt;嵩申在一边可惜的说道。   “下棋怎么可以让路?”&a;a;ap;1t;br/&a;a;ap;gt;李云长赢了棋倒是不觉得可惜,看见逃路被堵死了,仝忠把棋子对棋盒里一丢闷闷的道“下棋就下棋,老搞那些其他的事打乱我的思路。”   “呵呵呵,那么多年你还是这德行,给你挣了钱了你还不高兴?”   “高兴什么。”仝老头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转头却又小声的向李云长连环问道“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书?谁写的?我可认识?”   “认识啊。”李云长抚着须笑笑着,也小声的回答过去,就是不告诉他名字。看着老友心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心里暗爽。   “我又认识,还是算学大家……”仝忠搜索起脑海里的人物,“这个不可能,这个也不是……莫非……”仝老头睁着眼震惊的看向李云长,又喃喃的说到“莫非……”   “莫非什么?”李云长被他吓了一跳,脑子转了两下,准备若是他现是方弛远写的,就找借口搪塞过去。嵩申也伸着耳朵凑了过来。   “莫非是上京的那位大人?”   “不是不是。”&a;a;ap;1t;br/&a;a;ap;gt;听了仝忠的话,不仅是李云长,连嵩申也笑了起来,“梁大人今年都八十多岁了,可没精力在写这个。”   “嗯,是没精力想这个了。”&a;a;ap;1t;br/&a;a;ap;gt;李云长想到以前的梁大人叹了口气,他们说的这位梁大人是当朝帝师,未致仕之前做过礼部尚书,一品宰相,是李云长的直系上司。   “也是。”仝忠呐呐的不说话了,李云长就把棋盘收了起来,问道“要不要再下一局?”   “不要不要,你俩下吧。”仝忠起身去了外间,青灰色的长衫看起来已经有些佝偻,仝忠走后,李云长就和嵩申下了起来。&a;a;ap;1t;br/&a;a;ap;gt;   “这人我真的熟悉?”嵩申一边下棋一边疑惑的问,在他印象里好似没有哪位大家会写这样的东西,书虽然是好书但算学大家往往会想创新出自己的东西,致力于钻研,像这种讨巧的书,虽然整体上看起来像是算学大家才能写的东西,但是格局却是小了一些。   “当真是认识!”李云长肯定的回答。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攻了几步,不一会仝忠就带了一个小盒子走了回来,递给李云长说“这里是二百三十两银子,你拿去吧。”   “给我的?”李云长疑惑道“有这么多吗?”书本虽然是暴利,但是这次他让仝忠用的纸选的墨都是上上品,也没想着能赚多少钱,他怕方弛远小小年纪就赚了一大笔钱,会不利于他的成长。   “嗯”仝忠应了一声,“当初是你自己掏钱刻了字模,印刷起来比手抄的成本低,度也快一些。”&a;a;ap;1t;br/&a;a;ap;gt;他一笔笔的算着帐“院试之前半个月总共卖出去七十一本,按照一本算学书盈利一两五钱银子。”   仝忠话还没说完,嵩申就插嘴道“这一本书你就能赚这么多?”   “也不是我一家卖这个价。”仝忠叹了口气说“现在都是这样,越是寒门越难走出一个学子,就是因为这书价,而且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能有多贪钱不成?只是这种用笔名出的书若是卖便宜了就会无人问津,卖的越贵反而越有人询问。”   “嗯!”嵩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书本太贵确实是很多寒门学子止步科举的原因之一。   “院试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卖出去的书做了宣传,销量忽然就高了起来,我让人马不停蹄的制作,才跟上了卖书的步子,如今又卖出去近四百本,整个溪山县的读书人,怕是人手一本了。”&a;a;ap;1t;br/&a;a;ap;gt;&a;a;ap;1t;br/&a;a;ap;gt;仝忠笑了笑,“这以后怕是就要卖不动了。”   “能让溪山县的读书人人手一本,也足以看出这本书的优秀了。”嵩申看了李云长一眼说“只是你不愿意告诉我们是谁出的这本书,不然我当要拜访一番。”   “哈哈哈。”李云长打了个哈哈,拖延着混了过去。   嵩申又道“我到是听说过原因,好像是我们县今年那个新考上禀生的人说,他是在看了这本《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练习》后,今年在算学上有了进步才能独占鳌头,考中禀生的。”   “考中禀生也是他经义策问做的好,算学出色也是锦上添花,倒是为我打了一个好彩头。”李云长笑笑,对这个理由不置可否。   方弛远中午在李家吃了饭,&a;a;ap;1t;br/&a;a;ap;gt;李勒然还没走,两人就相约着去了浅草书社。   “最近我参加了几次文会。”路上李勒然对方弛远说到“这里文会不像我在上京那样,说话做事都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这个不敢说,那个不能问,过的自在。”   方弛远看着李勒然自得的样子说“但是上京文会也比这边精彩吧?”即使没去过上京,但是方弛远不用想也知道,上京那边的王公子弟再纨绔,但是教育资源雄厚,总会出现几个惊才艳艳的人物,而且上京繁华,也是优秀的子弟汇聚的地方。   果不其然,李勒然听后就皱眉道“是有很多不同,以前在上京虽然我总是会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但是他们的经义诗词确实会让我有些感悟。”   “所以,各有千秋吧。”两人走着说着就来到了浅草书社,书社里读书人气依旧火旺。   方弛远刚进去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句“掌柜的,给我拿一本《解九章算术经注》。”不由得提着耳朵留意了起来。   “弛远,在干嘛呢?”方弛远还在留意着刚才那人,李勒然就四下看了看走过来说“书社里最近也没有出什么新书。”   现下院试已过,书店里看书的人多是秀才和没有功名的读书人,秀才以上的读书人多已有了自己的产业,不再会亲自来&a;a;ap;1t;br/&a;a;ap;gt;书社选书,一些书店会定期推荐一些书到这样的人家里。   “你知道浅草书社最近卖的算学书吗?”   “你是说知味先生写的《九章算术》的经注啊!”听了方弛远的话,李勒然得意的说“书刚被卖,我可就买了,当初我看见这书无论纸张还是用墨都不是一般书籍可以比较的,肯定不一般,就买下一本,买回去一看内容果然也是十分精炼。”   看着方弛远,李勒然一副小心翼翼的告诉方弛远说“你知道吗?我参加的第二个文会就是专门探讨《追踪练习》的,有人说知道知味先生是谁。”   方弛远心里一惊,扯着嘴角担心的笑笑说“是谁啊?”   “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鹤童颜,虽然年龄大,但是走的特别快,据那位见过知味先生的人说,他在书社等了三天才好不容易见到一次的,刚想和老先生说句话,老先生就走远了。”   “呵呵”方弛远嘴角抽了抽“那一定是一位腿特别长的老人了……”   “嗯。”李勒然似有其事的点点头“当时那人就说知味先生身高足有三尺……” 第32章   和李勒然在店门旁又聊了一会, 店里的客人来来往往, 看书, 买纸,多是一些穿着长衫的读书人。   “那知味先生后来怎么样了?”方弛远好笑的问。   “不知道,见过知味先生的那人说就见过那一次就再也没见着了。”   进了十月,早晚温差大,方弛远在门外看了一会就打算进屋去找李云长, 他早上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穿了一个小坎肩, 现在小坎肩已经脱掉了,还是热的不行。   “李公子来了?”&a;a;ap;1t;br/&a;a;ap;gt;方弛远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书店的小书僮看见李勒然就热情的跑过来打招呼, 店里客人多, 翻书, 挑选笔墨的人很多,虽说窃书, 偷书的人还是少数, 但总要有个小僮留意一下。   “老师在里面吗?”&a;a;ap;1t;br/&a;a;ap;gt;方弛远看着小僮问道。   “李先生在里面呢,这两天都在。”小僮请他俩进到里面回答道“方公子可要找李先生?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嗯, 给老师说一声吧。”方弛远点点头。   门外的太阳照的人皮肤泛热,方弛远又对没有阳光的地方站了站, 小僮跑进后院通报没多久, 李云长竟然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手里拿了一个小木盒, 看见方弛远就说要一起回去,方弛远不明所以,身上还留着汗,粘嗒嗒的就跟着李云长回了家。   李宅离浅草书社不算太远,两家只隔着一条永和街,下午街上的人少了一些,没有早上拥挤,李云长三人走了一会就赶回了李宅。   “就等着你来,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你。”李家书房里,李云长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说道,房间里只有他和方弛远两人,李勒然已经自己回屋去了。   “弟子想着就要来县城上课了,以后肯定是和师傅见面的次数多,回家的次数少,所以就留在家多陪陪我娘和妹妹了。”   “嗯。”李云长闻言点点头,“尊敬亲长,友爱姊妹,应该要这么做,也是符合你的性格。”   听李云长说完,方弛远问道“听说师傅这几天常在外面,有时连吃饭也不回家了?可是生了什么事?”   “听谁说的?”&a;a;ap;1t;br/&a;a;ap;gt;李云长想了一下说“可是门房老刘?他年龄大了,倒是越管越多了!明天就把他赶回家养老!”   方弛远听了李云长的话只是一笑,刘叔已经跟着李云长大半辈子了,要是真赶回家,恐怕李云长第一个就会不习惯,方弛远看着李云长,他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帽子边露出的头已经白了,现在时常会一些小脾气,常常让人忍俊不禁。   “可是你说的,明天就赶老刘走。”两人正说着话,就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常老夫人手脚灵便的端着一碟糕点走进来,“尝尝吧,厨娘刚做出来的。”   常老夫人在屋里站了一会,看着李云长坐在书桌前就有点责怪的说“过几天正则就要回来了,当初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他送那么远。”   “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你怎么能忍的心。”   “要是正则瘦了……”   “他是从小到大顺利惯了,不去历练历练怎么去参加会试?你啊就是妇人之仁。” 李云长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块说“太甜了。”方弛远吃了两块倒是觉得还可以,常老夫人唠叨了半天,却看到李云长没有任何反应,就把糕点留下气呼呼的离开了。   方弛远吃了两块“前段时间师傅也没提过正则师兄,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他呀。”李云长摇头笑笑“他说他想去历练历练,我就把他交给我一个朋友了,我那朋友说一不二,正则跟着他估计有的罪受。不过啊。”李云长停了一下说“进步也会很大。”   “哦。”方弛远喝了口水回过神来说“师傅这两天等我要干什么?”   “哦,对。”李云长一回过神,就把手边的小木盒推给方弛远说“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方弛远问着就走到了桌前,刚才回来的时候这盒子就是他拿着的,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他摸索着扣开了小木盒的机关,“啪”的一声,小木盒应声打开,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数个银锭子。   “这……”方弛远抬头去看李云长,虽然他心里也有些猜测会是银子,或许还会是给他的银子,但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这是《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练习》赚的银子。你点点看可是二百三十两。不够的话我再去问仝老头要”   “师傅。”方弛远被李云长搞的一愣,看着盒子里的银子说“怎么会有这么多?知味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笔名,即使书的内容再好,短时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买吧。”   “这就是仝老头的功劳了,他先是把书摆在了店里最显眼的地方,又设了高价诱惑人,人就跟着上当了。”李云长停了一会又反应过来说“不对不对,也不能说上当,这书也值他定的那个价。”   “那这钱?”方弛远话没有说完,带着疑问的看向李云长,他没有认为李云长会贪了他的这点钱,毕竟李云长年龄大了,功利已经都不大在乎,而且这钱在方弛远看来虽然很多,但是对李云长来说,也许会不值一提。   “若是给你,你会干什么?”   “干什么?”&a;a;ap;1t;br/&a;a;ap;gt;方弛远不知道这是不是李云长给他的考验就道“弟子不太明白……”   “你不用考虑太多,如实回答我就好。”李云长捋须坐正,表情也严肃了三分。   其实很久以前方弛远就思考过,若是自己有钱了会做些什么,他曾想过开店铺,也曾想过做工厂,想着钱生钱,但是他上辈子只是一个外科医生,一辈子从上学到工作,一步步按部就班走过来,而且他现在没有任何功名,即使他真的要干也要在他考取功名之后,现在他只有十一岁,让他在古代展一些东西,恐怕还不现实。   “我会开一间店铺吧,然后把它交给家里管,剩下的钱存着,也许以后会用的到。”   “嗯,饮水思源,没有忘本,而且你现在当以科考读书为主,也没有舍本逐末,安排的也算得当,那你打算如何向方安山解释这银子?”   “现在还不能实话实说,等徒儿以后考取了功名,肯定要把事实都向家里说清楚的,不会瞒着家里。”&a;a;ap;1t;br/&a;a;ap;gt;方弛远说完小心的打量了李云长一眼,书房的窗都是关上的,阳光都被遮在了外面。   “嗯”李云长点点头,对方弛远的答案不置可否,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才说“这钱本来就算是你的,本该给你,但是你年龄尚小,心性未定,我怕再乱了你的心智,但是你家人口多,又需要这笔钱改善生活。”&a;a;ap;1t;br/&a;a;ap;gt;   “这样吧。”李云长最后确认道“这钱给你留一百两,我拿一百三十两,为你找一块商铺,在为你买一座小宅子算是你在县里的产业,你看如何?”   “可是县城里普通的一个沿街小店面大概会要七八十两,一座一进的小宅子也会要七八十两,一百三十两怎么能够?”   “这你不用担心。”李云长老神在在的捋捋胡须,“自然有我在,你也无须现在就告诉你家人实情,现在你寂寂无名说出去百害而无一利,等到以后却是不同了。”   “那这店铺又怎么解释?”   “就说是我送的又何妨?外人最多说我偏宠你一些,可是你几个师兄都不缺钱也都比你大,我就偏宠你一点又怎么了?”   还有两天县学就要开学,方弛远也没有时间在特地回家一趟,只抽了一天和李云长说了自己的喜好,定了宅子大致的位置,其他的就都由李云长一手操办了。   而这时侯赵旭方弛林等人也来到了县城,县学虽然还要两天才会正式授课,但是住宿的地方却已经安排好了。   第二天,李云长询问了方弛远的意思,就让李勒然帮忙一起把方弛远的行李送到了县学,从此方弛远的县学生活就要开始了。 第33章   溪山县是个小县城, 如今在县学里读书的只有二十二个秀才,十五个童生, 总共三十七个人,却配有八个教习和一个教谕, 因为人少所以李青才一般都不再授课了。   李勒然送方弛远到宿舍的时候,赵旭等人都已经搬好了行李,正在一起收拾东西, 听见方弛远这边屋里的动静就吵吵闹闹的找了过来。   “弛远。”隔着老远, 赵旭就先喊了一声,确定是方弛远后就笑着跑了过来说“听伯父说你昨天早就过来了,去你家没找到你, 到了县学也没找到你。”   “要不是弛林说你有可能去李老先生家了,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找呢。”   “是啊, 本来昨天晚上准备着一起去吃顿饭的。”赵铭舸也插嘴说道。   三人身上都脏兮兮的, 看样子应该也是在打扫屋子。   “呵呵。”方弛远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县学宿舍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 里面八间屋子围了一圈, 中间大家公用,住了七个人也不显的拥挤。   “我昨天去老师家了,被老师留着住了一天,所以今天才赶过来。”方弛远回答完后看着三人问道“就你们三个?我四哥呢?”   “弛林不住这,他是秀才功名, 住的要比我们这好点。”   “房子也大了不少, 昨天晚上还想在他那睡一晚呢, 不过学院有规定,我们就被赶回来了,哈哈哈。”   “这样啊。”方弛远点点头,赵旭三人也是昨天下午才到的县学,东西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打扫。他们说着就一起走过来帮着方弛远搬桌子。   留意到李勒然就问道“你是弛远的朋友?”   “嗯”李勒然笑笑说“我姓李,字留坤,你们称我留坤就行。”   “他是我老师家的人,也是我们现在教谕的大公子。”方弛远补充道。   “哦,留…,留坤。”张贤把跑到嘴边的留坤兄停了下来,看着方弛远尴尬的笑笑。   方弛远和李勒然的关系,他们和方弛远的关系,按照辈分礼数来看,他们还真不好称呼李勒然。   方弛远注意到了张贤的表情,不在意的笑着说“我们私底下都按同辈称呼,留坤私下里也是叫我名字的。”   “嗯,好。”三人点头。可能是因为李勒然在,大家还不熟悉,所以有些拘束,等屋内的摆设都按方弛远的要求摆好之后,大家才松了口气。   “这里收拾好了,弛远我就先回去了。”大致收拾完之后,李勒然擦擦手上的灰尘对方弛远说道,马上就快中午了,他热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中午别忘了回家吃饭,我先回去洗个澡。”   “嗯。”方弛远想了想还是对李勒然拒绝道“我中午还是不回去了,晚上回吧,你替我给老师说一声。”   李勒然看了看方弛远身边的赵旭等人,也就明白了,没有多问 ,只是道“也好,你自己留意点,有什么问题来找我也行,晚上别忘了回去陪爷爷多说会儿话。”   方弛远点头应允。   李勒然一走,张贤等人就随意了很多,一人拉了一张椅子,倒坐着看着方弛远。   “还是坐着舒服啊!”&a;a;ap;1t;br/&a;a;ap;gt;&a;a;ap;1t;br/&a;a;ap;gt;赵铭舸揉揉酸的膝盖说“从昨天早上赶路我就一直忙到现在。”   “唉,谁不是啊。”   三人坐着,明明才十六岁的年纪,却一个个抱怨说腰疼,说腿酸,磨磨蹭蹭的喝着茶,方弛远看着好笑,算了算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就大声道“快点干,帮我收拾好了,中午还能不管你们一顿饭不成?”   “好!”听了方弛远的话,三个人就猴一样的跳起来,也不嫌腰疼腿疼了,“我们也还有一点没收拾好呢,一会收拾好了,一起出去啊。”   “我是说你们要帮我干完啊!喂?”   三人跑的快,留下方弛远一个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笑了两声认命的打扫了起来。   宿舍不大,&a;a;ap;1t;br/&a;a;ap;gt;一间房子被分成了两间,中间用了张竹子编的屏风遮住,里面一半放了床,书桌和衣柜,外面一半放了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小书架,除了这些大件外,还有一些小台子,上面摆了一些半死不活没有生气的花草。整体来看也还不错。   “这盆子是有多少年了啊……”   方弛远看了看屋内,基本的生活用品大多没有,他拎起一个已经磕坏了几个角的木盆,看样一会还要出去买几个盆子,县学的学费很少,住宿费也不多,像方弛远这样“借读”的附生,一年加上住宿费也不过一两多银子,秀才的学费就更便宜了,而且秀才每年还能从官府领到一些粟米。   等方弛远把屋里打扫,擦干净之后,才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条新做的棉被,把县学给准备的都铺到了下面当褥子垫,又铺了一张干净的床单,才算把屋子收拾好。   他出去的时候,在院子里看见了方弛林,方弛林正抱着一些衣服往北边的一个小房子走去。   “四哥!”方弛远高兴的喊了一声。   “你打扫好了?”&a;a;ap;1t;br/&a;a;ap;gt;方弛林看到方弛远就笑着问。   如今方弛林考上了秀才,方安山就决定把他的婚事延迟一点,慢慢挑,方弛林现在不用在整天为了他的表妹愁,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   “打扫好了,四哥这是在干什么?”   “呵呵”方弛林举起手里的衣服给方弛远看了一眼说“我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们告诉我说你也来了,衣服也没拿就去洗澡了,还要我去送衣服。”   “这里还有洗澡的地方?”&a;a;ap;1t;br/&a;a;ap;gt;&a;a;ap;1t;br/&a;a;ap;gt;方弛远四下看了看,院子里的房屋一目了然,他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哪里能洗澡,不过转念一想就觉得洗澡的地方确实应该要有的,不然他们一个院子七个人,夏天到了也不能天天出去。   “有的。”方弛林看了看方弛远,指了指北面的一个小房间说“在那里烧水就能洗澡了。”   “你去烧水吧。”&a;a;ap;1t;br/&a;a;ap;gt;方弛林又笑笑,“我回去给你拿衣服,你先把水烧上,等你洗好我们就一起去吃饭。”   “好。”方弛远也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不好受,听了方弛林的话就往小房子跑去。   在小屋子里摸索了一会,现已经烧了热水,他跳进浴桶里好好泡了一次,等四人都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一点也找不到刚才干活时的狼狈。   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五人就决定去县学旁边一家环境还可以的小酒楼吃饭。五人来上学,身上或多或少的都会带些银子,但都不是富裕人家,所以吃饭也没多挑剔。   席上五人没有喝酒,一边吃着菜一边说着各自的情况。   “昨天到现在也没遇到过一个先生,不知道先生严不严格。”&a;a;ap;1t;br/&a;a;ap;gt;赵旭最先开口说到。   “应该不会吧。”方弛远想想李青才,虽然他平时看着严肃居多,但是品性温和,对人也是礼让居多,在他的带领下,县学应该不会太差。“我倒是想县学里有八位教习,各个都擅长什么,你们知道吗?”   “我倒是听我叔父说过,县学里不仅会教我们念书,君子六艺中的乐,也是会教导的,有专门的教习师傅教我们琴,萧,笛等乐器。”   “嗯。”方弛林点点头赞同道“我也听我同院的秀才说了,选修一门乐器会是以后参加文会时的一种交往手段。”   “那我要学箫。”&a;a;ap;1t;br/&a;a;ap;gt;赵铭舸笑着大声道“箫鼓鸣兮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我要学箫,箫最懂离愁。”   饭桌上一静,赵铭舸挠挠头尴尬的说“这是我看一本话本里说的。”   “话本里终归是假的。”方弛林皱眉,“现在还是当以读书为重。以后你还是不要看了。”看着赵铭舸的样子,其他四人也齐声劝诫道,赵铭舸今年刚刚十六岁,人品学识都不差,不说以后考上进士,但是考上举人还是有希望的,但是现在若是把时间都荒废了,以后肯定会得不偿失。   “不看了。”赵铭舸咧着嘴笑笑“我也只是仅仅用来打时间而已。”   五个人说说笑笑,闲聊着就到了未时,看着已经花费很多时间了,方弛林就站起来带着几人回去熟悉学堂。   他昨天来的时候,同院的秀才带着他熟悉了一遍,知道的比方弛远等人多一些,明天就要正式授课,方弛林就想着今天带他们也熟悉熟悉。   县学位于溪山县和永和街交叉的齐乐街上,旁边有浅草和绿风两大书社,地段算是县城中除了芳阳街最富饶的一片。   方弛远等人回了县学,沿着府门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先是两排靠东的授课教室,教室两边种着桂花树,现在正是桂花花开的时候,金灿灿的,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阵芬芳。   因为教室现在还没被用来正式授课,所以五人只是简单的看了看,大概记住每个教室的名称和位置,就继续往里看了起来,再往里是一间只有教习才能进的小院子,被用来供给教习修习办公。   因为方弛林也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所以也没有可以细讲的地方,四人再往后走,又现了一个小食堂,一个操场,其余就是学生们住宿的地方,方弛远四人只走一遍也就把整个县学弄清楚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又回了宿舍。 第34章 乐器   “我是真不知道那姓黄的为什么看不惯我, 我压根连姓黄的都不认识几个。”&a;a;ap;1t;br/&a;a;ap;gt;张贤端起茶杯就开始抱怨道。   “哪止是你,我们谁没被他们恶心过?”赵旭笑笑说“他们自己是玩的高兴了,我们却没多少时间想陪他们玩了。”   “哈哈”其他几人听了都是一笑。   上了七天的课,方弛远基本上把学院的大致情况都摸清楚了,他们住的小院子里一共有七个人, 除了他们相熟的四人外,还有一对姓黄的兄弟和一位姓刘的童生。刚来的第二天,方弛远四人就抱着远亲不如近邻的想法,一起去拜访了三位同窗,三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的年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 黄姓兄弟刚见方弛远等人, 对他们的态度冷嘲热讽,连带着姓刘的童生也与他们疏远了。   这几天张贤等人是被这两个姓黄的气的没脾气了, 时常被他们见缝插针的找茬弄的莫名其妙。   张贤脑子灵活,上课没几天就因为能讲出一些新颖的见解给教习们留下深刻印象, 挺受教习们的照顾,但是最近几次上课, 张贤每次再说什么见解,黄氏兄弟就会拿“坏了儒家经典, 不尊圣人思想”的一套大道理去教训张贤。   张贤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茬, 可是一牵扯到圣人经典, 话又不好乱说, 因此吃了几个小亏。   方弛远倒好些, 他只是在算学上表现的突出了一些,黄氏兄弟要是敢找茬,方弛远立马就能把他们怼的哑口无言,只是平常他们还是要一起上课,时不时就要被恶心一回。   “你先别着急。”方弛远劝到“等这个月过完了,我在从留坤那里看能不能打听到他俩的消息,实在不行我就找青才师兄问问。”&a;a;ap;1t;br/&a;a;ap;gt;&a;a;ap;1t;br/&a;a;ap;gt;他本来还想着和黄氏兄弟好好谈谈,但是两人见到方弛远五人就避而不见,方弛远的好脾气也慢慢被耗完了。   “嗯,他们这样耽误的还是自己的学业,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没脑子。”方弛林笑笑,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看了看外面说“先不管他们了,今天选乐器,马上就要未时了,你们怎么看?”   “先前的几节课,我觉得笛子不错。”听了方弛林的话,张贤表示道。   “我也觉得吹笛子潇洒些。”其他两人也表示道。方弛林听后就看向方弛远问“弛远,你呢?”   方弛远认为学音乐应该是一个长久的打算,所以考虑的又多了一些“我还在想,不是明天截止吗?明天我在看吧。”   教授乐理的地方是学堂专门开辟出来的几个小房间,在操场边上,离住宿和上课的地方都有一段距离,方弛远等人赶到笛室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学生呜呜咽咽的吹起来了,声音有些杂乱,教习还没到,方弛远就先陪着方弛林去了琴室。   其实上辈子方弛远学过琴,说来也是巧合,上辈子他在得到的空间里现过几本孤本的琴谱,就找了一个会琴的老师跟着学,本想着学会了能出去出出风头,可是因为是半路出家,心里的那点兴趣被生活慢慢磨平了,因此只坚持了一年就荒废了。   重来一世,方弛远看看自己的双手,他现在只有十二岁不像上辈子快二十了才半路出家,而且他现在心里也有了一些弹琴的心得,想着应该会比上辈子学着简单一些,心里对学琴的打算竟又慢慢复燃了起来。   教授琴艺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教习,穿着和别的教习一样的青衫长褂,头梳的一丝不苟,一点也没有艺术家的那种洒脱和随意。   “这位就是教我们琴艺的苏淳先生了。”方弛林对着方弛远小声道“一会他开始教学的时候,你可不要说话,他最讨厌这点了。”   “嗯。”得了方弛林的提醒就坐直了点点头,开始注视着讲台上的苏教习。   “自古有伏羲作琴之说。”教琴艺的教习坐好,“在舜时定琴为五弦,其后文王增一弦,武王伐纣又增一弦至今一直流传的都为七弦。”   看了下没人讲话,教习又摇头晃脑的接着说“在我琼朝,琴棋书画把琴放在位,你们也就可以知道琴在我文人之中的地位了。”   “好了。”苏教习自顾自的点点头,“昨天我教了你们识谱,现在你们谁能上来给我重复一遍?”   “他讲了什么?”方弛远转头刚想问问方弛林,就被坐上的苏教习一指道“就那位坐在第二个窗子边上的学生回答一下吧!”   方弛远站起来弯腰说道“弟子昨日并未来听先生的课。”这些天他琴,箫,笛三门课都去听过,昨天正巧没来过这边。   “嗯。”苏教习点点头,面上也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他对着方弛远淡淡的点点头说“如此你就坐下吧。”   “先生。”苏教习刚说完,黄氏兄弟中的大哥黄勇就站起来说“弟子昨天来了,让弟子说吧。”   “好。”苏教习点了点头,然后黄勇就一五一十的把昨天教习教的内容讲了出来,临坐下时还朝着方弛远嗤嗤一笑。   方弛远摇头一笑对这样的小刺激心里根本不会泛起一丝波澜,就像一只猫不会因为老鼠的叫嚣而害怕。   “那下面我们进行今天的学习。”台上的苏教习没有注意到黄勇的小动作,看他坐下后就接着讲“因为今天你们就要选择学习的乐器了,所以一会下课想学习琴艺的,只要在我这留名即可。”   “谢谢先生。”坐下的学生齐声回答道。   “但是。”苏教习却收起了笑脸“弹琴时心境要平和,古琴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修心养性,心境平和是学琴的目标而不是限制学琴的条件。所以按理说你们皆可学习,但是若习得一年半载后,你们还做不到宁心静气,那我就教导不了你们了。”   “弟子懂得。”台下人听了又是一阵拜谢,方弛远就这样又跟着听了一节基础课,从听课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摸过琴弦。   因为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方弛远下课后就和六七个人一起凑着找苏教习填上了名字,看见黄勇时,面上只当没有这两个人,径直的写下名字就离去了。   回到宿舍,因为开始学习乐理,只靠理论知识没有实践是根本不行的,所以选好课程之后,四人就商量起了买乐器的事。   “前几天在县里倒是看见几家卖乐器的铺子,只是没有去过不知道哪家的好一些。”赵铭舸看着众人提议道“要不我们休沐的时候一起去逛逛?”   “休沐还要五天。”方弛远摇摇头说“现在我们刚刚学习乐器,不跟着练习,五六天就会比别人差很多了,依我看你们明天去买吧。”   “我们?你不去吗?”注意到方弛远的用词,赵旭奇怪的问。   “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好,那我们就明天中午去看看吧。”   一把普通的琴在溪山县是要售卖三两多银子的,方弛远有钱但是方弛林却不一定能拿的出来了,所以方弛远打算带方弛林一起去,而且既然已经打算学了琴,方弛远也不打算只买一把音色都不一定准确的小木琴,他打算挑个好一点的,在考上秀才之前都不用换了。 第35章 夜谈   又过了五天,县学开始放假沐修, 方弛远就去了方宅, 正巧在门口遇到了楚正则。楚正则还是原先那副样子,没有黑也没有瘦, 只是少了以前的清贵,被时间打磨的有了些棱角。方弛远感叹一声就上前笑着说“楚师兄,好久不见了!”   “嗯”楚正则笑着点点头,一如当年的洒脱“是啊,一年多了, 你都长高了不少。”   方弛远笑笑, 往前走了一些,旁边的李勒然就说“两位小师叔,爷爷还在等呢,我们去里屋说吧。”   “好。”楚正则转头拉着方弛远说“我们先进去吧。”   方弛远答应一声, 三人就一起进了后宅,看见李云长的时候, 他正在写字, 一笔一划不见丝毫的颤动, 一点也没有李勒然说的急迫。   “你倒是有福气, 碰巧今天就来了。”李云长抬起头的时候对方弛远说。   “弟子是沾了楚师兄的光?”   “也算吧。”李云长放下毛笔“今天本来是要和你正则师兄说一些事情的, 你来了就正好在一边听听吧。”   “嗯。”方弛远看李云长说的认真,就退到一边坐好, 李勒然坐在了他的旁边。   “正则你考虑的如何了?”众人坐好, 李云长就直奔主题的说道, 方弛远听的一头雾水。   “弟子愚钝。”&a;a;ap;1t;br/&a;a;ap;gt;楚正则头低垂着像是犯了什么错。   “这没什么,今天正巧你师弟也在,说了大家听听,笑一笑也没人会当真。”李云长引导道。   屋内有些暗,虽然是上午,但是窗户和门都被李云长关上了,阳光只有稀疏的几缕透了进来,落在方弛远的脚边。   “留坤,你可知道老师问的什么?”&a;a;ap;1t;br/&a;a;ap;gt;方弛远看着李勒然偷偷的说。   李勒然摇头“这两天小师叔和爷爷谈话都是避着我的,也就今天没赶我出去。”   “哦。”方弛远点点头不再多说。   “这……徒儿应当守着律法条文?”   “那你就眼看着你管辖内的百姓流离失所?被逼的吃儿卖女,远走他乡?”李云长语气淡淡,但说出来吧话却让方弛远都心里一惊,更惶恐直面着李云长的楚正则了。   “弟子,弟子不敢。”   “你自己选的,怎是不敢?”   楚正则低头,声音更恍惚了“那弟子就以辖区百姓为重,古人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弟子守住民心,相信朝廷处罚也不会太多了。”   “罔顾朝廷律法,不管你有何原因,少不了要丢掉乌纱帽。”李云长像是有些满意,捋着胡须笑着说。   方弛远只听了两点,大概也懂的李云长在教楚正则什么了――为官之道,这么看来,明年的会试楚正则考上贡生大概是不离十了,二十四岁的进士,在琼朝算得上是惊艳了。   “弟子愚钝。”&a;a;ap;1t;br/&a;a;ap;gt;楚正则再次低下了头。李云长听了却笑着点了点头。&a;a;ap;1t;br/&a;a;ap;gt;他又看向李勒然问“若是你为一地父母官,辖区之内了旱灾,恰巧此时又边境战乱,朝廷要求你把今年的粮税收齐交上去,你该怎么做?”   李勒然思考的时候,方弛远也陷入了沉思,这不是一个轻与重的问题,按照常理来说当以边境安危为重,可是一个小县城的税收又能有多少,两边都是人命,方弛远觉得破题的方法应该不在两边的取舍上面。   “生旱灾,朝廷不是应该颁银赈灾吗?这也是国家的律法,哪里还能收税?”   李勒然说完,方弛远就轻轻的笑了一声。李云长就道“弛远你笑什么?”   “老师问这题,可是已经知道,朝廷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生旱灾了?”   “嗯?”李云长深深的看了方弛远一眼说“朝廷确实不知。”   “生旱灾为什么会不知道?”李勒然问。   “因为。”方弛远咬咬嘴唇说“边境战乱肯定不是一时而起,外夷若是作乱,朝廷就算不知也会有所察觉,这个时候皇帝正忧心,下面官员若是上报辖区之内生旱灾,辖区之内的官员怕是都要遭殃了。”   “怎么会!”李勒然气愤的说“那么多官员难道都把人命当儿戏?”   “不用那么多人,只要有一个人压着,消息就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对。”李云长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苦笑道“丰瑞三十八年,我入翰林的第四年,当时和我同期的一位好友因为旱灾未报,年纪轻轻就被判满门抄斩,九族流放,家五十四口人,死后却却连个葬身之所都没有。”   “怎么会……”李勒然坐倒在了座位上,呆呆的不敢相信。   “当年正是外夷侵扰的时候,我那朋友时运不济,刚刚外放第一年就摊上了这样的事,我虽不知当时详情,但是我也敢肯定他绝非为了保自己就欺上瞒下之辈!”   “师傅这么说,应该就是上面有人把这件事压下来了吧?”   “对!”李云长看着方弛远笑笑“确实如你所说,我那朋友只是一个替罪羔羊,没想到你年纪最小倒是比他俩看的都通透。”   李云长又转头看向楚正则说“为官之道,现在对你来说已经不算太早,明年会试你若考上,进了翰林倒好说,就怕你被派出了京,做了一地父母官。”   楚正则点头“弟子懂得。”   “那爷爷若是你,你会如何做?”李勒然反应过来后就对着李云长问道。   “此事若是生在现在的我身上,倒是有办法解决,可是当年的我却足足想了一月。”李云长说完又看看方弛远说“你心思细腻些,你说说,若是你,你该如何解决?”   方弛远想了一会,把所有因果关系在心里捋了一遍,现要想走出这样的困局,最好能找到一位在京中说的上话的大人,可想想李云长那位朋友最后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怕是也认识不到什么大人,就摇摇头说,“弟子也愚钝……”   李云长大笑道“他只要写封信告诉当时的我即可。如此就即可!”他笑着,笑声中有一股苍凉。   “虽然我当时只是一个七品的翰林庶吉士,但却是在皇上面前当差,只需小小的提一句……”   “呵呵”李云长笑了一下,“不说了,不说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师傅好好休息。”方弛远三人点点头就退了出去,可是又担心李云长的身体,就把常老夫人也找了过来。   晚上,方弛远和楚正则睡在一间房里。   方弛远在床上躺着就笑笑说“还记得我刚拜师的时候,师兄还说家里那么多房间干嘛非要睡在一屋,现在反倒倒过来了。”&a;a;ap;1t;br/&a;a;ap;gt;   “呵呵。”楚正则可能想到了什么也笑着说“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谁能想到当年骗我玉珏的小子会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呢?”   “师兄又打趣我。”方弛远笑笑。和上次一样,方弛远依旧睡在床上,楚正则就在下面的床榻上铺了个被子躺着。   在床上躺了一会,方弛远翻了个身问“师兄这一年多去了哪里?”   等了一会,没有声音,方弛远还以为楚正则睡着了,正打算睡觉的时候,楚正则突然接话说“跟着老师的一个朋友在府衙里当差。”   “府衙。”方弛远默默的想着,那就应该是一位知府了。“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楚正则只是简单的答了一句。   “哦。”方弛远答应一声,屋里又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楚正则说“师弟可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想要和师弟睡一起?”   “为什么?”   “嗯……”楚正则说了一句,又不出声了,像是在组织语言。   “当年你骗我玉珏……”   “师傅说我阅历不够,说当今陛下越来越轻儒学重实干,让我去了解米面物价……”   “反正我当时被师傅要求了很多东西,一点也不符合我的习惯,这些对我来说像是好事又像是坏事,怎么说呢,我不是很能表达出来我的意思,弛远,你明白吗?”   “嗯。”方弛远回应了一句。   楚正则就接着说“其实我今晚是想感谢你来着。”他呵呵一笑,像是被自己逗乐了。   “可是想想,感谢你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很奇怪。这一年多来,我跟着老师的朋友经历了很多,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忽然间就想到你多年前问我的问题。”   “我还问过你问题?”   “嗯。”楚正则点点有说“你问我说你知道了吗?现在我想我大概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方弛远一脸疑惑,他转了个身往下看着楚正则,&a;a;ap;1t;br/&a;a;ap;gt;楚正则却闭着眼睛,呼吸声轻轻小小的,方弛远又翻身躺了回去。   楚正则懂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方弛远不知道。但是他觉得楚正则好像是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连米面价格都不知道的清贵公子,也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可是他到底懂了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夜里很静,方弛远在床上躺了一会,楚正则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了,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慢慢的睡熟了过去。 第36章 春晖   冬去春来, 转眼间一年又一年, 县学的桂花树凋了又生,碧绿的树叶生出了嫩绿的新意, 如今依然欣欣向荣。   “弛远!”方弛林对着方弛远笑的开心, “明天休沐我们一起回家怎么样?”三月的天已经变暖,&a;a;ap;1t;br/&a;a;ap;gt;阳光照的人暖融融的。   “嗯。”方弛远抬头从书堆里醒过神来,迟钝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说“好, 你等等我。”   县学两年的生活, 让方弛远变得更加沉静,他如今已经长到了一米六多,在同龄中算是最高的, 模样清秀,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渐渐有了古代小书生的俊雅气质。   方弛林的穿着和方弛远样式布料都相仿,“又换书了?”他端起茶碗笑着问道“李老先生送来的?”   “嗯。”方弛远伸了个懒腰, 转转脖子, 颇有些无奈的说“这三天一本游记, 师傅真以为我是铁打的了。”   停了一会, 他合上书问“赵旭的婚事谈的怎么样了?”   “谁知道他。”&a;a;ap;1t;br/&a;a;ap;gt;方弛林盯着茶碗“一直藏着掖着的, 都定亲了才告诉我们。我估摸着他要等到院试结束才会成亲。”   “也是。”方弛远沉默一会, 想到赵旭偷偷摸摸的告诉他们家里为他定亲了的样子,就好笑的说“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对婚事满意了。”   “嗯。”方弛林应了一声。&a;a;ap;1t;br/&a;a;ap;gt;屋外赵铭舸就大踏步的跑来喊到“弛远, 明天休沐你回家吗?”   赵铭舸走的急, 等进了屋里, 才看见端着茶碗的方弛林,就又笑着大声说“弛林也在,正好不用再去跑一趟了,你们明天走吗?”   “走。”方弛林笑着推给赵铭舸一碗茶说“你干什么去了,那么急?”   “这茶有什么好喝的。”赵铭舸端起茶碗一口饮尽,咂咂嘴说“我和赵旭练曲子去了,怕吵到你们,去了操场。”   “你啊。”方弛林被赵铭舸牛嚼牡丹的喝法逗笑了,“真不该给你喝的,浪费了。”   “没事,还多着呢。”&a;a;ap;1t;br/&a;a;ap;gt;方弛远笑道。   赵铭舸听后大大咧咧的说“我喝不出来好坏,都一个味,嘿嘿,给你们通知好我就先回去了,还要收拾东西,明天我们要一起走啊。”   “嗯。”方弛林两兄弟答应一声。   等赵铭舸走后,方弛远才轻松的笑着说“铭舸这是想拜刘教习为师?我看他最近练曲子更勤奋了。”   “嗯,是有点像。”方弛林点点头“而且刘教习除了笛子吹的好,书本内容懂得也多,铭舸要是能拜他为师,也是好事。”   “嗯。”方弛远又翻着书回了一声。阳光从他的书本上渐渐偏南,两人又说了一些杂话,方弛林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方弛远特意起了个早出去慢跑了一圈,回来把游记的一点结尾看完,只拿着一本新的律法书装到包里就准备回家了。   两年的时间,足够方弛远改变了很多,先是因为离李宅近,李云长向他传授知识更加方便,往来的也更加频繁,其次是李云长履行了他五年前的承诺,两年就让方弛远在策问,诗词上进步飞快。   坐着方喜延的牛车,方弛远渐渐回到了家,他到的时候赵青春正在门口等他,两眼看着他带着笑,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服,笑着就走了过来。   “嫂子。”方喜延先喊了赵青春一声就率先下了车想帮着方弛远拿下东西。“叔不用的。”&a;a;ap;1t;br/&a;a;ap;gt;方弛远笑笑“我都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嘿嘿。”方喜延摸摸头说“我把车外沿新加高了一点,怕你下来不习惯,才想着先给你们适应一下。”方弛远“嗯,谢谢叔了。”   众人一走,赵青春就拉起来方弛远的手说“瘦了,又瘦了。”“是吗?”方弛远自己转了一圈看看自己说“没有啊,我觉得还好,好像比上个月还胖了一些。”   “唉,县学想饭哪里能比家里好!”赵青春照例啰嗦了一会,就带着方弛远进了房门。“你爹爹去赵秀才家了,不知道今天中午还回不回来,你妹妹在房间绣荷包呢,你一会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看她愿不愿意送你一个。”&a;a;ap;1t;br/&a;a;ap;gt;从大门到方弛远屋子的距离,赵青春随意的说着。   方弛远耳朵一动问道“是赵家村的赵秀才?”   “是,赵家村的。”   “哪个秀才?”   “哪个?”赵青春重复了一遍说“赵旭的爹啊,赵铭舸的爹不是进县城教书了吗?家都搬走了。”   “哦。”方弛远微微低头,“我以为他会回来看看。”   “唉!”赵青春叹了口气,“铭舸也是性子倔,非要留在赵家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怜。”过了一个转角,进了方弛远的房门,赵青春把东西放好之后提议道“要不你把他请家里来做客吧,反正你们休沐也才三天,在这里过两天也就又去县学了。”   “嗯。”方弛远点点头说“明天我去他家看看吧,他今天回来可能会去他母亲的坟前看看。”   “多好的孩子啊!”赵青春听了更是叹息不已,“你先休息着,我先把饭张罗好了,你想吃什么?”   如今方弛远家里的生活改变了很多,不仅是赵青春养鸡每年挣得一点琐碎银子,最后方弛远的铺子没有交到方家老宅,考虑之后,偷偷给了赵青春,如今租了出去,每年也能有近二十两的收入,至于方弛远在县城的宅子,则被他自己租出去供自己的花销了。   “都行,娘做什么我都爱吃。”   “哈哈哈,就你嘴甜。”赵青春戳了方弛远一下就离开了方弛远的屋子,“没事就看看星儿,她老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嗯。”方弛远对着赵青春的背影答道。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去了方弛星的小屋子。   进屋的时候方弛星正在绣荷包,小小的年纪背着光丝丝缕缕的勾勒着图案,方弛远进去了她也没有注意,“娘。”方弛星听到门响,头也不抬的说道“哥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上次说今天来,明天是不是又要后天来了?”   “小星儿那么想我吗?哥哥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哥!”方弛星听到方弛远的声音,激动的放下手里的针线说“哈哈哈,哥你真来了,我还以为又是娘呢。”   “在干什么呢?”方弛远看着方弛星桌子上摆的一串荷包说“小星儿可能送哥哥一个?”   方弛星红着脸上前把荷包都捂住说“哪有哥哥这样问人家要的,要等到人家给你才行!”   “呵呵。”方弛远轻笑一声,看着方弛星耍赖的样子说“你打算送我了?”   “嗯,打算了!”方弛星还是压着自己的荷包不起来,“现在做的都不好看,等我做好看了就给哥哥!”   “嗯,好吧!”方弛远等着方弛星的荷包已经等了两年了,先前他去县学学习的时候,赵青春就开始着手教方弛星一些简单的织络子,绣手帕了,只是当时方弛星只有七岁,赵青春又对她很宠爱,所以直到八岁,才开始学着做荷包。   “哥哥快出去吧,一会娘该做好饭了。”方弛星看方弛远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耍赖的说道。“是,是要做好饭了,不逗你了。”方弛远说“也不要绣太久,一会对外面多远望一会。”   “嗯,知道啦!”方弛星不在意的摆摆手,一个劲的崔方弛远赶快出去,方弛远笑笑就推门走了出去。   他们家的房子改变不大,依旧是前后两个院子,前面用来教授学生学习,后面就用作方喜云一家的生活起居。只是从两年前开始,后院的小菜地如今空了一半,撘了个小鸡舍,赵青春四十多只不到五十只的小母鸡正在里面拼命的成长。   方弛远无事,就先把鸡舍的卫生清理了一下,看看小鸡的状态,觉着还行就又砸了点蒜丢进了他们的食盆里。   中午吃完饭,方弛远无事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律法书,律法是院试的内容之一,和算学占的分值相差不多,自两年前进了县学后,李云长在一些院试需要注意的地方,就都对方弛远强调了好几遍,如今方弛远看的书用学富五车也不是很过分了。只是大多属于游记和杂文,真正关于探索扬儒家经典的学术论做他倒是没看多少。   “弛远。”方弛远正在晒着太阳,下午申时方喜云从外面回到了家,一进门就对坐在院子里的方弛远说“我在赵秀才家看到赵旭了,他说你们今天休沐我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就回来了。”   “爹在外面可有重要的事?”方弛远从座椅上结束了懒洋洋的状态对方喜云说“爹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说了让我帮忙。”   “哪有什么事,就是半月不见你感觉心里缺了点什么。”方喜云摆摆手,让方弛远继续看书道“你在这看书,我今天与赵秀才谈论了一些事,觉得有些收获,先回书房整理出来。晚上在考教你的功课。”   “好。”方弛远点点头,又拿起律法书目送方喜云消失在书房的门口,闭着眼在脑海中又把刚才看的内容回想了一遍,才有条不紊的继续看了起来。   ※※※※※※※※※※※※※※※※※※※※   这章算昨天的,前天的算我欠了一章,这两天会补回来,抱歉了小天使们QwQ 第37章 方弛澈   “弛林手里有两个免徭役的名额。”方家老宅,方安山咂咂嘴说:“这两年在宗族里几家人轮着用, 今年老栓家的却说想要一个。”   “上年不是给他们了吗?”方弛远大伯母方喜晴气愤的说道:“他家里四个儿子, 各个年轻力壮,上年硬是从强叔家里抢了一个名额, 今年说什么也不能给他们了。”   方喜晴气愤也不是没有原因, 哪年的徭役不是会要了人半条命?上年徭役名额本来是要给方安强家的,结果方安栓和他媳妇来到方安山家又哭又闹的, 说家里儿子开荒地累出了病,再去徭役肯定就回不来了, 都是一个宗族的,方安栓家开荒地的事他们也知道,所以方安山考虑之后就把名额给了他家。   谁知道徭役的人刚走,他家的四个小子就连天带夜的把后山边上的地又开了两三亩, 方安强家的小子倒是真的病刚好, 差点没回来。   “嗯!”方喜进老实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方安栓耍奸滑头, 他也觉得老栓家做的过分, 不过到底是长辈, 他也不好说什么。   “爹可要考虑清楚了,年前强叔家的小子可是足足养了半年。”大房媳妇抬头看看方安山, 虽然免徭役的名额是她儿子的, 但家里还是方安山说了算, 她刚才的话就有一点逾越了。   “我哪里能给他?”方安山板着脸说:“他还说想要花银子买咧!徭役不是也可以花银子抵?还是想着占我们这一点便宜。”   “我看爹就做的对。”   老二方喜楼赞同道:“不给他也是本来就商量好的, 一家一年。”   “嗯。”方安山叹了口气:“眼看着家里是越来越好了, 弛林,弛远两个都没让人失望,弛远虽然还没考上秀才,但是在我们溪山县也是远近闻名的,这以后说不定我们家也能出个举人老爷。”   “肯定能出的。”二伯母李玉笑道:“弛林弛远不说考举人老爷了,就是考上进士也是能行的。”   “呵呵呵。”老张氏捂着嘴笑道:“那咱们家不是以后就能出个官老爷了?”   “肯定能。”李玉又看向老张氏说:“以后娘就是老夫人,爹就是老太爷。”“呵呵呵”老张氏被逗的呵呵直笑,她和方喜楼都商量好了,方弛空不是个读书的料,以后估计连童生都考不上,若是不指望着家里的方弛远和方弛林,如果不分家,家里还真是没什么好盼头。   一家人谈着话,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方安山正准备再讲点什么,家里的大门就“砰砰砰”的响了起来,大概是因为用的力气大,隔着一个院子,在屋内就已经能听到一点动静,家里的大黄狗已经不停的狂吠了起来,于是方安山就停下来说:“喜进,你去看看咋回事。”   “嗯。”方喜进应了一声就快速往外跑了出去,担心谁这么急敲门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谁啊?来了来了。”方喜进一边嚷着一边往门旁跑,拉开了门栓,一开门看见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奇怪道:“刘婶子,这么晚了,你来干啥啊?”   “是喜进啊?”女人搂了搂头发,看着方喜进露出了一个笑脸,沟沟壑壑的脸庞又尖又黑:“你爹呢?我找族长有点事?”   “在家呢。”方喜进老实的答道,正疑惑着有什么事呢,一转眼,就看见一个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因为天黑,方喜进看了两眼才确定是方安栓,于是把着门看向女人说:“婶子这大晚上的能有啥事啊?俺爹睡觉了,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婶子真有急事。”女人急迫的说:“这好比大火要烧到眉毛了,不找族长不行了。”   方喜进扒着门,有一些不确定,但还是本着脸说:“能有什么急事?我爹睡着了,明天再来吧!”   方喜进看着女人的脸,越想越觉得他是为了徭役名额来的,若不是刚才听了方安山的话,也许现在女人就已经进去了,但是他天生的倔脾气,吃软不吃硬,如今早已在心里给女人打了标签,就是不想让女人要进门。   “哎呦,你……”女人看不能进门,就要叫嚣着打方喜进一下,方安拴就赶过来制止道:“大侄子怎么堵在门这里啊?叔来了还能不让进?”他脸上堆着笑,上来就把刘婶子拉到了身后,“可是你婶子有啥做的不对的?你给叔说,叔回去就治她,你先让叔进去。”   他推起方喜进的胳膊,想从旁边的门缝里钻进去,方喜进把门一关,夹住了方安栓迈过来的半条腿,隔着门说:“叔有啥事还是明天再说吧,我爹睡了。”   “松开,断了,断了!”方安栓在外面嚎啕着叫了起来,好像方喜进用的力气真能把他的腿夹断一样,方喜进听了更是不喜的说:“叔上年也是这样进来的吧?这腿你要是……”   “喜进,让他进来。”方喜进还没说完,大伯母方喜晴就跟了过来说:“让他进来吧,爹说想见见他!”   “哎呦呦哟哟。”门外方安栓听了,一人吸着气一边笑着说:“听见没有,喜进你快开门啊!”   方喜进打开门让到一边,方安栓又哭丧着脸说:“喜进你也太用力了,叔的腿都要被你夹断了!”   方喜进冷哼一声没有理他,转身就快步的走了回去,方喜晴看了一眼方安栓夫妇,不是很想搭理的说:“爹请你们进去呢,快来吧!”   “好好好。”方安栓听后,就弯着腰窸窸窣窣的跟着方喜晴进了院子。   “爹让他进来干什么?晾他一夜,他马上就老实了!”方喜进气冲冲的坐回自己的座子,不情愿的说。   “你和他置气干什么。”方安山笑笑,“人马上就进来了,看看他说什么吧!”   方安山一家说话的地方是正堂,为了省油钱,就点了一盏灯照明,方安栓进来的时候,就一点点从阴暗走到光明。   “族长~”一进门,方喜晴先到位子上坐好,刘婶子就对着方安山哭诉道:“这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啊,难得遇到了族长仁义,能给个免徭役的名额……我本来也是想贪心……”刘婶子话还没说完就呜呜的哭了起来,老张氏就从座位上下来扶住她说:“这是怎么了?有难过的事就说出来啊?”   “老姐姐。”刘婶子用一条灰色的手帕抹了抹眼泪,“要是自己能过去,哪还能来麻烦族长,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你说吧,什么事?”方安山在位子上看的直皱眉,对着方安栓说:“她老是哭,讲不清楚,要不就你来说。”   “族长。”方安栓也眼泪巴巴的看着方安山,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哭起来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我家的几个小子,去年开荒累的很了,现在都是一身的病痛,我都六十了,没几天好活,就想看着子女能平平安安……”他对着方安山讲了一大串的养育子女辛苦,方安山看着油灯里的小火苗,表情严肃,不耐烦的说:“就说你想干什么吧?要是想要免徭役的名额,不行,要是其他的,你就说出来我们商量商量。”   听了方安山的话,正在哭诉的两人,霎那间全都戛然而止了,两人对视一眼,刘婶子就揉揉眼睛说:“族长这话可就不好说了,我们家是有了难处才来找您,您就不能考虑考虑?”   方喜进等人在旁边看的直撇嘴,李玉刚想站起来顶她一句,方喜晴就拽了她一下说:“咱们小辈就看看,别多话,自有爹娘处理他们。”   “你看娘都安慰刘婶子半天了。”李玉小声的对方喜晴说:“不会真的可怜她了吧?”方喜晴听后,对李玉笑了一下,又拍了拍她的手让他放心。   “考虑什么?”方安山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说:“徭役名额一家家的轮,到哪是哪,还能都让一个人霸着不成。”   “可是老河家还不是每年都有!”刘婶子看达不到目的就口不择言的说:“为什么我们就不行了!又不是白要你的!”   方安山听了把脸一板,方安栓看情况赶紧过来抽了刘婶子的肩膀说:“人家是亲兄弟,能是我们这样只有一点点关系的亲族能比的吗?”他一边抽一边悄悄看着周围说:“就是方安强家也比咱关系近啊,人家今年不就有了名额,指不定第二年还能有!”   他一边抽一边看,都骂了半天方安山还是坐着一动不动,刘婶子就不干了,推了方安栓一把说:“哎呦,你别抽了,生疼生疼的。”   “哈哈哈哈。”边上的方家人看的直笑,方喜晴在旁边看着,小声的对李玉说:“他这是想打着给外人看呢,可是我们这都是自己人,谁会向着她?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呵呵呵。”李玉也是掩嘴笑着,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张氏,又看看周围的几个兄弟,越想越觉得他们夫妻俩今天是选错了地方。   “哎呦!”方家人正看着好笑,奶奶老张氏却突然痛哭起来,坐在椅子上,哭的胸口好像憋了一口气,上上下下的起伏着,哭的几乎失声。   “娘,你咋了!”   老张氏突然的动作把几个儿子儿媳吓了一跳,方喜进赶紧走上前说:“娘,你怎么了。”他担心的扶着老张氏的肩膀:“有什么事你说啊,可别吓唬我们了……”   “娘……娘的心里……不舒服了,这好好的一家人,咋就分了亲疏?说出去不是让人戳咱们家脊梁骨吗?我们照顾亲族倒是照顾错了,以后……以后,咱就不这样了吧!”   “不咋样了?”听了老张氏的话,刘婶子咽了口口水看着老张氏问:“老姐姐咋就想到这个了?”   “不想,不想了!”老张氏拉着刘婶子说:“没想到分个免徭役名额还让你们这么伤心,你听老姐姐的,你家和老强家都一样,咱都是一家人,都是一族血脉,哪有什么亲疏,以后咱谁也不给了,你们可不要在多想了。”   “啥。”这次轮到方安栓夫妻俩傻眼了,“这好好的名额咋就不给了呢?别啊老姐姐,我们,我们说啥了?”   “都是你这个臭嘴乱说。”方安栓假装着抽刘婶子的嘴说:“老嫂子你可别和她计较,族里谁不说族长深明大义,不仅事事为族里考虑,有了好事也忘不了族里,谁敢说他一个不字?”   “真的没人说?”   “没人说。”刘婶子听了直摇头。   “那你们不觉得我家偏心了?我们可没有名额给你们了,都分出去了,我们又没有掖着藏着,咋还就有人说我们的不是?”   “不了,不了。没有,没有。”   刘婶子回答道。   “哦。”老张氏抹抹眼泪说,“没有就好,我就想身后留个好名声,我都这样了,谁要敢坏了我家名声,我……”老张氏又抽泣两声。   方喜进兄弟几个看着渐渐平复的老张氏,心里都有些后怕,怕老张氏就这样有个好歹,“咳。”老张氏咳了两声,没有多说,伸手看向方喜晴说:“扶我回屋去,累了,想睡了。”   “嗯嗯。”方喜晴反应过来扶着老张氏就往她里屋走去。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方安山看着呆立着的夫妻两个人问:“没有就回去吧,我们也都要睡了。”   “没有了。”   两个人有些蔫蔫的,没有了初来时的干劲,磨磨蹭蹭的琢磨着刚才发生的事。   他们走后,方家的众人也散了,赵青春和方喜云一起走着回了私塾。   “娘是真厉害,刚开始我还以为娘真是因为怕坏了宗族亲疏才哭的,没想到一招就制住了那两个无赖。”   “他们也不算无赖。”方喜云微微呼出一口气说:“都是生活所迫,他们也是为了子女吧。”   “嗯。”赵青春点点头,看着一天的繁星,想想自己存的小金库,忽然就觉得轻松了起来,她每年在县城收的租金连方喜云也不知道,心里想着以后要是弛远读书读不好就把小铺子留给方弛远,要是读好了就留给方弛星,这么幻想着,也就慢慢到了家。   方喜云推门的时候,发现门已经拴上了,赵青春就扣着门鼻敲了敲,没人应就又敲了敲,敲了三遍,方弛远才打着哈欠过来开门,一开门就睡眼惺忪的说:“对不起了娘,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   “呵呵。”赵青春心疼的揉揉方弛远的头说:“快去睡吧,要不是老宅那里发生了点事,我们也不会回来晚了。”   “发生什么事了?”方弛远眯着眼问。   “不是什么大事。”赵青春又催了方弛远一句让他去睡觉。自己也拉着方喜进回了屋。   早上,方弛远依旧早早起了床,沿着村头跑步的时候,竟然看见有几个八九岁的小少年也早早的起了床,沿着他经常跑步的小道来回跑着。   他摇头笑了笑,也没有特意改路,沿着路就跑了过去。   跑过去的时候方弛远也没在意,跑过去之后却忽然听到:“那是你的哥哥吗?”   “嗯。”一个小小的声音答道。他猛的停了下来。   “弛澈?”他回头叫了一声。   “哇!”一群小孩看他回头都一溜烟的四散着跑开了,只有一个小孩还老老实实的站着。   “弛澈!”   方弛远又肯定的叫了一声。   “嗯。”小孩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刚才为什么不理我?”   方弛远看着方弛澈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生气,又有点难过。   “因为。”方弛澈低着头,“不知道给哥哥说什么。”   方弛远皱眉,有些无力的看着方弛澈说:“不知道说什么,那你今天在这干什么?特意等我的?”   “不是。”方弛澈摇摇头。   “去哪里上学了?去年在私塾忽然就见不着你了。”   “不念书了。”方弛澈喏喏的说:“奶奶说我读书浪费钱,家里供哥哥一个人就行了。”   “你那么小不上私塾能干什么!”方弛远瞪大了眼睛,他又仔细的看了看方弛澈,发现方弛澈虽然穿的还行,但是好像从去年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高了……   他心里钝钝的发痛,蹲下来问方弛澈说:“还想上学吗?”   “想。”方弛澈说着眼泪就簌簌的往下流,“老早就想了,也想像哥哥一样读书。”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不到了,哥哥不在家,去了好几次都找不到,就没去找了。”   方弛远听后扶着方弛澈的肩膀说:“怪哥哥。”   “不怪哥哥。”方弛澈紧紧的搂住方弛远,把头埋在方弛远的颈窝里呜呜的大声哭了起来。   这两年方弛远一方面忙着学习,一方面是不想再和以前的方安河一家有什么来往,所以在方弛澈消失的时候,他自动就屏蔽了他的存在,自以为然的以为方弛澈是换了个私塾,自欺欺人的以为,方弛澈会过的很好,是他不想再和自己联系……   “小澈儿。”方弛远轻轻的问着:“你现在过的好吗?”   “好。”方弛澈趴在方弛远身上点点头说:“哥哥今年就要考秀才了,奶奶说要是哥哥考上秀才我们一家就能享福了。”方弛澈又转头看了看方弛远说:“哥哥今年会考秀才吗?考上秀才了也会过好日子吗?”   “会。”方弛远揉揉方弛澈的小脑袋,“会的。”   送方弛澈回了家,他远远的看着那个停留在记忆中的房子,轻轻的呼了口气,如今他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怨恨,他静静的站了一会,转身朝着私塾走去。   这章可以算是还了上次欠的章节吗…… 第38章 院试(上)   八月初,水面上雾气蒙蒙。方弛远站在船的夹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水面。   张铭舸笑着来到方弛远旁边说:“弛远起这么早啊!”   “嗯。”方弛远笑了一下道:“多年的习惯了, 一时间也改不了, 到时间也就醒了。”   “不冷吗?”   “不冷。”   “还是多穿点吧,早上天冷。”   “嗯。”方弛远抓紧了身上的衣服。   这是一艘赶往省城泷兴的商船, 两天前从元凌府路过, 如今也已经行驶两天了。方弛远四人从元凌府开始坐船,要到泷兴参加院试。   “张贤好一点了吗?他刚上船就晕船, 还有五天呢,有他受的了。”方弛远想想又说:“今天的白粥准备好了吗?”   “这个张叔准备的, 他一直在张贤身边照顾着,忘不了。”   “好。”方弛远笑笑又看向前面的水域。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观览这个朝代的山河,路上运河两边有时绿树草滩,有时村镇炊烟, 朦朦胧胧的让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弛远我们还是进去吧。”   又看了一会, 赵铭舸忍不住的说:“还是有点冷,船上生病了不好医, 别在生病了。”   “嗯。”方弛远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两人就一起回了船舱。   这次出行, 他们四个人一起结伴,方弛林因为上年就已经考上了秀才, 如今正在准备乡试, 所以并没有出来。方喜进和张遇跟着, 一起送他们四人赶考。为了送方弛远参加院试, 方喜进连私塾的课都停了两个月。   回到船舱房间里, 早餐都已经摆在桌面上了。方弛远上前摸了摸,对赵铭舸说:“还是热的,你先吃吧。”   “不用等叔了吗?赵旭也应该还没起床吧?”   “你先吃,我先去找我爹,然后再把赵旭叫起来,他现在越来越懒了,以前这个时候他都起床读一篇书了。”   “你去找叔,我去叫赵旭。”赵铭舸回话道。船上的早餐是按照人数来分的,每人一份,所以也不用谁等谁,吃完就行了。   *   “这船上真是什么怪病都有。”   吃饭的时候方喜云这么说道。   早晨他按照早年教书的习惯,几乎和方弛远同时起床,醒来无事,洗漱好就学着方弛远在船舱里来回走走,转了一圈发现船里有人生病了。   “早上有人去找船老板说牙疼,出血了,老板就让他吃豆腐。”   “然后呢?吃了吗?”   “吃豆腐怎么能治病?”方喜云笑笑,“那人闹了半天,只把豆腐拿走了。”   方弛远低头接着吃饭,他觉得这人应该是得了败血症,不过商船每隔六七天就会靠岸一次,想来也不缺蔬菜,他又觉得不太像。   又过了三天快要到省城了,他们走的是内地运河,每到一处大的水域就会停船一次,遇到其他小码头都是直接过去。但是这次船却慢慢停了下来。   赵旭道:“船怎么停了?不是说下一次到省城才停吗?”   三人都陪在张贤身边,闻言,赵铭舸就起身道:“你们在这陪着张贤,我出去看看。”   “也好。”两人一起答道,五天的路程,张贤脸都有些肿了,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每天只靠着一些白米粥度日。   “你还好吧?”赵铭舸出去后,赵旭看向张贤担心的问。   “好着呢。”张贤抿嘴笑笑,看了看赵旭,又闭上了眼睛。   “你们回去吧,陪我一会也就行了。多温温书,快要院试了。”   “嗯。”方弛远两人答话一声赵铭舸就回来了。   “不是停船,就放一家人下去,好像是生病了,蛮严重的。”   “生了什么病你知道吗?”   “不知道。”赵铭舸坐下来说:“和前两天喜云叔说的差不多,面色苍白,牙出了好多血。”   “船老板不是让他多吃豆腐了吗?”方弛远皱眉,“怎么还没好吗?”   “那人的家人正和船老板吵架呢,说是船老板乱说,生病哪有不吃药的。”   方弛远笑笑,不再说话了,那人应该确实是得了败血病,体内缺少维生素,船老板给他吃豆腐,估计也是以前总结下来的经验,自己并不知道原理。   所以那人闹起来,他也解释不清楚。这只是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三人分别回了房方弛远也就不再多想了。   他们是七月二十五日从溪山县赶往的元凌,现在是八月初六,已经赶路十二天了,预计再过两天他们就能到达省城,院试在八月十二日,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商船又向前行驶了两天,船上的日子单调又无趣,每天除了看书外,方弛远就是和几人一起讨论策问,或者由为他俩讲习算学,张贤也已经能适应船上的生活了,偶尔还能到甲板上走走,第三天中午船就到了省城。   停了船,方弛远扶着张贤站好,张贤踩到实地,整个人又晕了一下,“我不会刚刚适应了船,现在又晕地了吧!”   张遇笑着接过张贤,“没那回事,你走两步就好了。”   一群人小心的护着张贤,省城的码头人来人往,各种搬货卸货的人充盈了整个视界,“我们先去吃点饭?然后再去找住的地方?”   张遇对着方喜云建议道。   “好。”方喜云回应一声,一行六人就找了个小铺子吃午饭。   “店家,贡院旁边可有什么好的去处吗?”吃饭的时候,几人对着前来上菜的老板娘问道。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腰间围着一个油腻的白围裙,她对着方喜云问“客官是要几个人住?”   “六个人。”   “哦。”老板娘点点头说:“六个人要是想住客栈的话,现在近的要赶快去找找了。不然就要找不到房间了,不过六个人住,房费也不便宜。”   “店家知道价格?”   “知道,上等房八百文一天,中等房四百,下等房一百文。”老板娘笑到:“应该就是这个价格了。”   “好。”方喜云心里有了底,几人吃完饭就去找客栈。   这是科考期间的价格,等方弛远他们科考结束,他们就可以在远处租个小宅子,算起来自家带的钱也够用。   虽然房价很贵,但是贡院周围的客栈还是几乎都客满了,六人从吃完饭一直找到申时,才在一家稍远一点的客栈找好房间。两间上等房,一间下等房,六个人,两人一间。   上等房了离还算安静,比楼下要好上很多,“你们好好休息吧,还有两天院试,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方喜云参加过院试,知道院试的辛苦,就对他们四个劝告说:“院试难熬,这两天要照顾好自己,别生病了。”   听了方喜云的话,四人答应好,就一起回房间休息,这段时间,七天的陆路,八天的水路,十五天的路程让他们有些疲惫。仔细算起来,明明已经提前半个多月出发,他们却还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古代的交通确实不方便。   方弛远和赵铭舸住在一间房,他喜静,赵铭舸却是个闲不住的性格,休息一夜之后,早上吃了饭他就在方弛远面前晃来晃去。   “弛远,你刚才听说了吗?”赵铭舸扒在椅子上看方弛远:“好多人都在谈论你!”   “没注意。”方弛远拿着书本笑笑,他今年十三岁,比当初李云长当年定的时间还要早上两年,而且他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受人关注又多一点。   他正在看的是律法书,他其实已经看过一遍了,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他又翻出来温习一下。   “你不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赵铭舸看着方弛远一脸平静的样子,心里乱糟糟的,“他们可是说了很多夸你的话哦!”   “能说什么,是说我能考上禀生,还是说我运气好,有个好的老师?”   “他们说你可能会是案首,还没考试,他们就把排名就已经下来了,你第一,还有一个我们临府的,姓楚,说他也可能会第一。”看方弛远接了话,赵铭舸就嘚嘚嘚的把话都说了。   “这是一省的考试,没有那么容易。”方弛远笑笑,“他们只是说说,当不得真。”方弛远对这次考试心里倒是也有个预期目标,想要考上禀生,多多少少能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但是他也没敢小看这里的人,所以对于第一名他也没有过多的臆想。   他们俩正在谈话,张贤和赵旭就一起走了进来。“你们听说了吗?昌途书社开始卖周先生的手册了?”   “手册?”方弛远听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手册是每次院试,乡试之前,一些大书社整理的主考官的文集,诗词,和一些理论见解的书,对于学子分析主考官的喜好非常有用,但是因为时间短,所以印刷的书本往往供不应求。   “就刚刚吃饭的时候听到的,我们要不要去昌途书社看看?”   “一起去看看吧,我们四人一起,到时候能买到一本也行。”   四人商议好,就一起去了昌途书社,他们初来乍到,对于省城的路也不熟悉,路上又问了几个行人才找到书社,手册一两银子一本,但是还有一天就要院试,几人就咬牙一人买了一本。   我有错,今天我要写两章…… 第39章 院试(下)   “睡吧。”夜里方弛远抬头说道,此时房间里只有桌上的一盏昏黄油灯还微弱的发着一点亮光, 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方弛远躺在床上说:“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书明天再看也行。”   “嗯。”赵铭舸点头答应了一声说:“我看书慢一点, 以前在书院看书也要到戌时, 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就睡了。”   “好。”方弛远打了一个哈欠, 就不再管赵铭舸了,他的生物钟已经养成, 这会困的连眼泪都出来了,他铺平了自己的被子,往床里面挤了挤,给赵铭舸让出一半空位, 合上被子就睡了过去。   赵铭舸看看方弛远,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书本,拿起笔又继续勾画了起来, 这次院试主考官姓周, 据说是京里翰林院侍读, 从五品的官,他们四人没有门路了解这位主考官的性格爱好, 所以一切关于他在诗文上的喜好都要通过手册来推测, 他在算学律法上不如方弛远, 在策问上又不如张贤, 院试秀才录取人数全省五十人取其一, 因此他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院试相同又不同于之前的县试和府试,它要求起来更为严格。   十二日寅时,方弛远四人瑟瑟缩缩的来到贡院门口,此时还是八月,天气不是太冷,但凌晨总有些寒气,冻的人有些发慌。贡院门前此时已聚集起来众多读书人,他们各自为群,窸窸窣窣的讨论着。   “方弛远。”审查的官员抬头看了看方弛远,又对着手里的浮票看了看,比照着浮票说:“籍贯泷兴省,元凌府,溪山县,张家村,面白无须,年龄稚小,嗯。”那人点了点头:“快进去吧,下一个……”   “谢谢。”虽然知道那人不可能注意道,方弛远还是道了一声谢才走进贡院,和以前一样,他一进门就有一个小僮引他去找了座位,考棚到的人不再少数,大多趴在桌子上补眠,此时还是凌晨,夜里风凉,方弛远又弄了弄身上的长衫。   考棚里很寂静,即使此时还没到考试的时间,醒着的人也很少交谈,连眼神示意的人也少,方弛远沉默着把准备好的干粮,黄酒摆在桌面上,因为他自己手里有点钱,所以又偷偷的买了点药酒,分给了张贤几人。   等待黎明的时间里,方弛远小睡了一会,到了卯时,考棚里的人几乎来齐了,呆在自己的考房里,方弛远也感觉的到考试的压抑,在他右前方的一个人,虽然看不见长相身形,但是从门帘下他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方弛远也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焦灼。   “十年寒窗无人识,一朝成名天下知。”虽然这句话更适用于在殿试上,但是在小小的溪山县里,能考上秀才也算是县里有名的人物了。   “传话过来,辰时,可以发卷了。”   方弛远的座位在第三排,还算靠前,所以能听到前面考官们的声音,考官话音刚过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僮撩开了他的门帘,放下一沓纸张和三根蜡烛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等发完了卷,考官又照例念了一遍作弊的处罚,强调让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不要害人害己,送了自己的性命,才开始考试。   方弛远深吸一口气,这场考试要持续九天之久,共考帖经,墨义,算学,策论和诗赋五场,策论,算学每场两天,第八天下午酉时交卷,第九天上午辰时方可离场。   他展开自己的卷子看了看,第一场墨义,需要大段大段的默写四书五经和律法里的内容,因为他四书五经都已背熟,所以需要思考的时间不多,因此倒也没有急着开始书写。   磨好墨,在草稿纸上默写完四书五经的内容之后,方弛远看到关于律法的题目,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盯着题目,他发现此次考试竟然不是延续以前默写律法的形式,而是出了几道官府公案,里面有犯人犯的罪行和官府给出的处罚,让考生根据官府给出的处罚默写出依据的律典。   好在他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跟着李云长和楚正则的时候,或多或少都能见识到一些官场上的事,尤其是跟着楚正则,更是会经常听到关于断案的趣闻,因此在下午未时他也把题目答完开始卷写答案。   得益于李云长的帮助,两年里他仿照颜真卿的笔迹,渐渐找到了一点自己的风格,虽不是多么出色,但也决不会在一众答卷里毫不起眼,没有特色。   写完最后一个字,方弛远放下笔,等着笔迹慢慢变干,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巳时了,夜里他没熬夜,喝了点药酒防寒就早早的睡下了,早上也只简单的喝了一点米汤,沾水吃了个馒头。   第二场考试是在第三天,考的帖经,四书五经的背诵对现在的方弛远已经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了,他只要注意自己没有错别字,这场考试对他来说并不沉重。   时间慢慢过去,转眼间到了第六天,他开始回答策论的内容,这场考试和诗赋一样,算是方弛远在几门考试中比较薄弱的一点。   拿到题目,他像往常一样浏览,看了一眼,发现题目并不容易,他敢肯定这不是四书五经里任何一个句子,应该是一道截搭题,而且是一道短搭,考官从每个句子里抽出两三个字,把题目的难度提高了很多,考生要是对四书五经熟悉的程度不够,估计连题目都看不懂,更不要说后面的审题了。   方弛远自己忖度了半天,把能用到的句子排列组合,慢慢筛选,最后觉得考官应该是想问关于加大推行律法力度的可行性,联想到先前科考题名的改变,他愈发觉得正确,于是下笔破题,顺着律法改革的利弊谈了起来。   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方弛远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不是他对改革律法有多少高见,只是虽然生活在古代,但是他却对古代的律法制度并不认同,只是迫于现实不得不去遵守。   他在答卷上写的也不是他想法的全部,他只找了几个现在人能接受的措施写了一下,希望他这只小小的蝴蝶翅膀,可以扇出一些不一样的效应。   答完策论之后,院试也几乎快要结束了,最后剩下的一篇诗赋,按照以前的考法是不会单独考察的,今年不知怎的也做了不小的改变。   诗赋题目是“追”   。至于追什么,怎么追,试卷上一字未提,因为这首诗有一天的时间去答,所以方弛远拿到后并没有马上就去思考,作诗对他来说有时就像上天一样困难,有时有了灵感又向吃饭一样简单,因此他先在考房里揉了揉肩膀和后背。   将近八天的考试,方弛远比以前在县试和府试中的状态好了很多,即使是现在也只是觉得精神上有些萎靡,身体上有些酸痛,却没有以前那样随时会倒下去的感觉。   古人写诗,多有一些寄托情感,抒发心志的感慨,方弛远写诗却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触,“追”这个字有些像是对理想志向的抒发,又有点对时光过去的感叹,方弛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想。   觉醒记忆的五年来,他的生活平平静静,没有多少波澜,每一天好像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可他又不觉得枯燥,每一天都过得实实在在,大概经历过生死的人,对平淡的生活都会有更深一点的理解。   仔细研究之后,方弛远猛然间想到考试之前关于主考官的一个传闻。   传闻说:“本来按照周大人的品阶是不能来这里当主考官的,但是这是他师座孙老先生的故土,他为了缅怀孙老先生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请旨来这里做监考官的……”   有了这个传闻,再加上主考官的身份,方弛远也就大致明白题目的意图了,他想着把自己沉浸在一个思念的情景里,找到了一些感觉,又把感觉转化成文字,稍微修饰一点也就不再过问了。这是他两年学习总结下来的方法,虽不见得每次都能出彩,但总比他苦思冥想写出来的要好的多。   二十日下午酉时,方弛远交上最后一张答卷,至此,对他来说院试也就结束了。此时考棚里的人除了不能出去外,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是他没那个交谈的心情,倒在自己的床铺上,把剩下的药酒喝完,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辰时,恰巧是放行的时间。   方弛远出去的算早,一出门就找到了在门口等待的方喜云,他笑着走了过去,没有跑,也没有大叫,这是方喜云教他在外面的礼节。   “爹”方弛远喊了一声,就被方喜云拉上了租来的马上,不一会赵铭舸也进来了,两人一起就说着话,张贤还没来,方喜云却要走了,方弛远疑惑的问:“爹?不要等张贤了吗?”   方喜云看了看两人,半晌才蠕动了一下嘴唇说:“他昨天就出来了……”   我欠了好多字啊,这章是昨天的…… 第40章 归   等待放榜的几天, 张贤先回了家, 他在考场上染了风寒, 强忍着也只坚持到算学答完,就下了场。这次考试他算是与功名无缘了,从考场回来之后, 他什么也没多说,第三天就默默的跟着张遇回了溪山县。   又过了两天, “弛远。”方弛远正在看书, 赵旭就推门走了进来:“有人邀请你去明月楼!”   方弛远闻言就放下书, 抬头看着赵旭说:“有说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 一个小僮送过来的,只留了张请帖就走了。”   “还有请帖?”   赵铭舸笑着从后面把请帖从赵旭手里抢过来说:“八月将逝,余欲邀弟三人于明月楼共庆金秋晚景, 以全赠书之谊。还……落款是楚赢。三个人?”   赵铭舸奇怪的看着方弛远说:“这是还有我和赵旭的份吗?”   “别胡说……”赵旭笑笑拿过请帖递给方弛远说:“来人只说是交给你的, 你不用多考虑, 去不去都随你。”   “你们想去吗?”   方弛远这两天有些烦躁,张贤走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着笑, 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失意, 那种失落让他有些心塞,现在听到邀请就想出去走走。   “去啊!明月楼可是泷兴最好的酒楼了,能去里面吃饭的人都是极有钱的人物。”赵铭舸说着又疑惑的看向方弛远问:“这楚赢是什么身份?能在明月楼摆晚宴?”   “我也不清楚, 只是院试之前我送周先生的手册给过一个人, 这里写着“赠书之谊”想着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哦。”赵铭舸应了一声, 就开始期待方弛远的决定, 方弛远看着他,他就矜持的转过脑袋,过了半晌又偷偷的转回来,发现方弛远还在看他,就有些窘迫的说:“都说了你决定了,我又不会有意见,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   方弛远笑笑,心里反倒轻松了一些:“准备吧,晚上我们就去明月楼玩一遭。”   “我想起来了。”方弛远和赵旭两人都要准备了,赵铭舸突然说:“楚赢。”   “啊?”   “弛远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这里有人把你在院试的排名放到案首吗?”   “嗯,记得。”方弛远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我说有个姓楚的也许也能得案首吗?”   “有。”方弛远闻言又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赵铭舸笑了起来:“我就说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所以,你知道楚赢是什么人了?”   “不知道啊。”   “呵。”赵旭笑了一声和方弛远一起背过身去,不在问他,接着对去明月楼的事谈论了起来。   因为院试开始时,方喜云和张遇两人就退了贡院边上的客栈,在偏远些的地方租了一间宅子落脚,住的离城中心远了一些,而明月楼却是在省城里最繁华的地带,所以下午未时刚过,方弛远三人就开始出发赶往明月楼。   到了城里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到了酉时,方弛远三人才按照请帖上的约定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是个四层的建筑,最高的地方离地可有十八米,相对于现代动辄数百数千米的建筑相比,这个高度有点不值一提,但是古代,与明月楼周围的建筑相比,它绝对是其中一霸。   “这里真高!”   赵铭舸只来得及感叹一句,就有一个小僮过来说:“几位是受请过来的吗?可有请帖?”   方弛远看着来人,嘴唇微动说:“没有请帖可以进去吗?”   “公子说笑了。”小僮笑笑:“这明月楼今天被我家大人包了摆晚宴,没有请柬的人今天怕是要去别处了。”   方弛远看着小僮谦逊有礼的样子,不禁心生好感,就问:“你家大人姓楚?”   “嗯。”小僮笑笑回答说:“我家大人是我们泷兴的知州。”   潜在意思就是说:“我家大人可是泷兴的一把手,你可不要闹事。”   方弛远笑笑,不在意的掏出请帖说:“这个可行?”   “嗯,是我家的印记。”小僮接过请帖检查一番说:“这是我家小公子的请帖,几位跟着我去三楼吧。”   “好。”方弛远几人慢慢跟着小僮走进明月楼,楼里十分宽大,楼梯地板都是一种橙黄色的木材,被擦的一尘不染。小僮回头告诫三人说:“这二楼是老爷和他朋友们交谈的地方,三楼是少爷和他朋友交谈的地方,四楼就是夫人和小姐们了,分区不同,一会你们可不要到四楼去,免的冲撞了夫人。”   “好。”方弛远三人答应下来。   小僮把方弛远三人领到三楼,和楼梯口的小僮耳语了几句,就笑着告退了,换作楼梯口的小僮接待三人。   “我家公子刚刚被老爷叫去。”新换的小僮解释说:“几位先到这边就坐吧,公子马上就能到了。”   方弛远听着小僮说话,趁机打量了一下四周,整个楼层的门窗全被打开,坐站在方弛远的位置上看过去,有一点万家灯火的感觉,除此之外,整个二楼看起来非常大,仅有几个大花瓶和盆栽隔绝了人的视线。   “不用费心。”把方弛远三人领到位子上坐好,方弛远对小僮说了一句,小僮就默默的退了下去,方弛远三人也放松了一点。   “这地方真大。”赵铭舸看了看周围,又坐了坐自己的椅子,“没想到酒楼还能建成这样。”   “就来我们三个人吗?”   “好像是……”   “弛远你面子真大!”   方弛远笑笑,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按照他最初的猜想,明月楼这里应该是宾客成群,一群文人在这里泼文弄墨,高谈阔论,然后他们三个跟在其中涨涨见识就行,谁知道对这一坐,冷冷清清的就他们三个人。   “弟弟可是无聊了?”   坐了没多久,就有一个声音从方弛远三人后面传了过来说:“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没有想到家父会有事找我。”   “没事。”方弛远听到声音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少年面似白玉,明眸皓齿,仅立在楼梯口就吸引了所有目光。   “并未坐过多久。”   少年笑笑,明亮的眼睛微微弯道:“上次你赠了我周先生的手册,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这次家父举行晚宴,哥哥们问我想邀请谁,我没人选,就说了你。”   方弛远看着面前这个最多十五岁的少年,被他一口一个弟弟老气横秋的叫着,心里感到怪怪的,但是想到自己仅披着一个十三岁的皮囊,又不好反驳什么,就慢慢的和他说着话。   和他说话少年显的很开心,拉着方弛远一起讨论了这次科举,又问了方弛远的擅长,到了戌时,宴会已经进行到一半,少年才意犹未尽的问方弛远说:“我是不是太多话,没招待好你?”   “没有”方弛远摇摇头说:“我和两位朋友都被你招待的很周到。”   宴会开始后,方弛远才知道,他只算是被楚赢招来的,三楼宴会真正的主场是楚家大公子安排的文会,方弛远三人在文会里面无人认识,只呆了一会,听人说说话就跟着楚赢退了出来。   “我还怕招待不好你们,来之前还特意问了我娘该怎么招待你们,我娘说我只有真心待你们就好,我一直怕我做错了。”   据夜宴又过去了四天,九月一日,院试放榜了,这天一早方喜云显的比方弛远还要紧张,他早早的就让院子里请的婆子做好早饭,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等方弛远晨跑回来,看见了就笑着问:“赵旭他们还没起床?”   “起了,已经在吃饭了。”   方喜云回答道。   “那爹还急什么?现在吃完到城里正好应该要放榜。”   “我着急了?”方喜云反应过来后大笑道:“老了之后反倒没有年轻的时候能禁得住事了,以前我乡试考试出成绩也没有现在这样。”   “是爹关心我。”   方弛远很少对着赵青春夫妻俩表现自己的亲切和感激,但是在他心里早已经把他们俩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吃完饭,四人一起赶到贡院,和县试府试一样,此时贡院门口早已人满为患,好在放出的榜单够大,字迹也清晰,因此即使在外围,方弛远还是第一眼就在榜单第二名处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而今年的案首果然也如众人猜测的那样是楚赢。没有得到小三元,方弛远也没太在意,毕竟楚赢比自己资源来的太多,并不是他现阶段努力就能追上的。   没有多少丧气和不甘,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而且状态发挥的也不错,而且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禀生!   “怎么样,有你吗?”赵铭舸焦急的看着赵旭说,他因为对自己的成绩没抱有太大期望,所以一开始就没从上面开始找,没想到却在榜单最下面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反而成绩比他要好的赵旭迟迟没有找到。   “应该就是没有了。”又过了一会,赵旭对着前来的方弛远苦笑道:“下一次,我再和张贤来吧”   “好。”方弛远按住赵旭的肩膀安慰到。   成绩下来,方喜云四人也就安排着准备回家了,还是坐的商船,漫漫旅途,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奔波,方弛远本以为回去就能好好休息了,没想到,他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大家晚安 第41章 死缠   九月十六日, 一辆牛车趁着夜色, 渐渐驶进了张家村, 村里炊烟渐起,车轱辘声吱吱呀呀的响着, 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牛车上,方弛远和方喜云两人面色都有些疲惫,八天的水路, 七天的陆路,让他们一直处在奔波之中。   方喜云依靠在牛车上, 嘴角带着笑,“马上到家,你娘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   “是啊!”方弛远也靠着牛车笑了,“娘可能会做一桌子饭菜, 然后妹妹可能会真的把荷包送给我。”这次院试, 他算是达到了目的,以后不仅可以有免除地税,徭役这样的实际好处, 更重要的是可以让自己在古代的地位得到提升,生活中能渐渐掌握自己的一点命运。   到了村内, 牛车渐渐慢了下来,方喜云对赶车的车夫谢道:“前面把我们放下来就行了, 转个弯就到了。”   “好嘞。”车夫应了一声停下车, 帮着把两人的行李又搬到了私塾门前, 拿了车资,和方喜云客套两句才转头离开。   留下方弛远两人等在私塾门口,“都这么晚了,娘不在家。”方弛远摸着门上的锁头对方喜云说:“是去老宅了吗?”   方喜云略加思索道:“我去老宅看看,你在这等我一会。”   “嗯。”看着方喜云离开,方弛远把地上的行李聚到了房门边上,   微微靠着门休息了起来,他是午时在路上用的饭,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半时辰了,肚子里感觉空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天边的月亮都冒出来了,方喜云还是没有回来,方弛远有些等不及了,心里慌慌的,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把行里里装的银子拿到身上带好,趁着月色就向方家老宅走去。   越往老宅走他就越心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却发现近期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心里思路转的飞快,他不认为赵青春,方喜云一去不回和他内心的担忧是种种巧合,想了半天,他最后把目标确定在了方安河一家。   按照先前方弛澈的说法,方安河家目前生活的虽然不算拮据,但是公里应该也没有多少余钱了,毕竟方安河家里除了种地就没有别的经济来源,又供着方弛清读书,而且方安河家人少,方安河年龄已经大了,小叔方喜亮又不是一个勤快老实的人,如果这次方弛清没有考上秀才,那么奶奶老张氏闹事的几率就非常大。   到了老宅,大门紧闭着,方弛远把耳朵凑到门边听了听,没有多少声音透过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就“当当当”的敲响了房门。   等了一会,无人响应,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当当当”的敲了起来。如此三次之后,方弛远大伯母才过来开门,她看着方弛远说:“进了吧,一会……”   “是不是我二奶奶来了?”   “嗯。”方喜晴点点头,摸不清方弛远的想法,就小声的问:“你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方弛远笑笑,“他就是来咱们家串个门呗!难不成还是来认亲的?”   听了方弛远的话,方喜晴脸上的担忧明显少了一点,她轻声的交代方弛远说:“一会进去不要乱说话,都是长辈,你不好说话,一切有爷爷在呢。”   “嗯。”方弛远点点头。   还没进房间,他就听到了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老张氏以她特有的尖锐嗓音哭喊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我对不起我死去的儿子啊!”   “果然。”听到老张氏的哭喊,方弛远就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知道问题都在一个孝字,沉寂这么些年,老张氏还是要拿这个孝字来拿捏他了。   他推开门,没有理会哭喊着的老张氏,目不斜视的径直从她面前走到赵青春跟前说:“娘怎么还不回去?我都等你们半天了。”   “过来过来。”赵青春随手抹了一把眼泪,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跟前站,“瘦了,考试很累吧?”   方弛远一愣,没想到赵青春会这时候说这个。他擦干赵青春脸边的眼泪说:“不辛苦,娘在这干什么呢?怎么不回家?”   “回家,咱们一会就回家。”赵青春听了方弛远的话,把他拉到旁边和方弛星坐在一起,看向老张氏说:“我是怎么想的?谁能不知道?以前给你你不要,现在刚有了功名,你又过来抢?弛远是族谱上过了名的,怎么让给你?”   赵青春说话的时候,气的眼睛都红了,可是碍于有长辈在,不好发作。方弛远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屋里点着油灯,灯里的小火苗张牙舞爪的跳动着,趁着灯光方弛远能看到,正堂上坐着方安山和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方喜云一家坐在方安山右手下边,方安河一家则坐在他们对面。   老张氏瞥了一眼赵青春,还是在那里神神叨叨的哭喊着说:“昨天梦见我家喜明了,他好惨啊!死了连个香火都没有,他告诉我说,为什么把弛远过继了出去,我悔啊!”   老张氏从位子上站起来瞪大眼睛说:“他告诉我说,他想他的儿子了,弛远!弛远!弛远!你还记得你爹吗?”   方弛远想起记忆深处那个老实憨厚的男人答道:“自然记得。”   “还记得。”老张氏看向赵青春说:“他还记得,你听到了吗?你为什么要拦着他回来?是想害的他不孝吗?弛远,快到奶奶这儿来。”   方弛远忍者气,“为什么到二奶奶那里去?”他依旧坐着不动,:“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自然应该记得,但是现在我爹和我娘,都在我身边,我哪里也不要去。”   “咳!”方弛远说完,正堂上的方安山咳了一声对着老张氏说,“当年过继弛远,是你和二弟都同意了的,当年的公证人,字据,一五一十的都在这摆着,你现在想变更?”   “我能怎么样?”老张氏抽抽搭搭的装可怜,她抹了抹眼角说:“当时家里刚走了两个人,我们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干了什么事都不知道。那时候弛远又还小,家里没有人照顾,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他的病也没见好,没办法,才同意了把他过继到大哥这的。”   “本来想着都是一家人,还能时常看看,谁知道弛远一去就没了踪影,这都五年了,一次也没有来我家看过,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大孙子,连人都找不到,我能怎么办,我也是没办法……”   老张氏哭的伤心,把自己讲成了一个爱护孙儿,迫不得已的慈爱形象,把赵青春气的不轻。   “咳。”方安山又咳了一声,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喊到:“叔父,这也是我们族第一次出现过继了孩子之后,家人又来要的事情,我年纪尚轻,几位叔父怎么看?”   三人老人面面相嘘,互相看了看之后说:“弛远这次考上了秀才,还是禀生,在我们族的记载中还是头一位。”   “依我看,还是由喜云继续教养着,要是将来弛远能考上举人或者能更上一步,也是我们族的光荣。”   “对对。”又有一人也附和道:“他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成绩,足以看出他的以后了。”   这几个老人都活了一把年纪,最会懂得察言观色,这个事情和他们一丁点的利益关系都没有,方安山是族长,他们自然是都向着方安山。   老张氏听了,觉得情况不对,就看向其中一个没说话的老人哭诉道:“族叔,你就忍心看着我家喜明死后断了香火?他一个人在地下,孤苦伶仃的,我是对不起他了,只想着死后能给他一个交代……”   香火在古代被看的很重,尤其是在上了年纪的老人中,他们自知天命将尽,更是把身后的香火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老张氏这么问他,他自然以自己的立场回答说:“香火自然不能断,断人香火族里怎么能容这样的人!”   老张氏掩着手帕的脸偷偷一笑,正想接着说点什么,方安山又咳了一声,这短短一会他都不知道咳多少次了,老张氏看向他,他就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说:“天气干,咳咳,嗓子不舒服,你继续说。”   方弛远看着他们争论笑了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对方安山说:“孙子读了几年书,从书本中懂得了一些道理,知道要不愧对父母爷奶的教养,也知道我朝律法中不孝的罪名,所以这些年关于孝经礼法的书籍看了不少,我这里有一句当朝大儒写的孝义,想背给爷爷听听,可以吗?”   方安山垂着眼:“嗯,你背。”   “第一段是对普通孝的定义,书里是这么说的,子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注〕   “这本书讲了很多,里面还有对过继之子的孝义,我想着自己年幼,父母又皆已去世,怕自己行差踏错,所以就按照孝义行事,其中只有一句话叫:对待养父母当孝如亲生父母。我想父母若在天有灵,定不会让我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吧!”   欠的章节终归都要还回来…… 第42章 烂打   “所以从古人和大儒的书籍里都可以看出, 过继之后, 不论是亲生父母还是过继父母, 都应该孝敬,孙儿现在亲生父母已经不在, 对养父母尽孝是天经地义,孙儿虽愚,却不愿做不孝不义之人!”   方弛远说完, 老张氏连哭喊的声音都小了一点, 她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乡村妇人,对于读书人天生就有一点敬畏,对于贤人圣人之言, 更是不敢丝毫反驳。   “如此就是孙儿的想法了,孙儿被养父母教养四年有余, 他们让孙儿读书,送孙儿进县学, 此恩如同再造, 孙儿不敢丝毫忘怀,只愿以后长侍父母,让他们无病无灾。”   要说吃亏, 方弛远就吃亏在了古人重孝上,这种孝有时是一种愚孝, 所以只要老张氏拿他亲生父母做文章, 他就百口莫辩, 而且古人对孝敬养父母的概念太模糊了, 没有办法,他只好强加了对养父母尽孝的概念。   “尽孝又不是只有父母!还有爷奶呢!”看见老张氏蔫了下来,小刘氏立马对方弛远说道:“你在家奶奶对你那么好,你就不想她吗?”   小刘氏说话的时候她眼神闪闪躲躲,不敢直视方弛远,一看就是心里有亏心事,方弛远眼神暗了暗,   “小叔还活着呢?小婶是想让我逾越吗?再说奶奶对我如何,我心里自然清楚。”方弛远看了小刘氏一眼,如果不是为了给方弛澈以后留一个好名声,他把老张氏找过人贩子卖他的事说出去,保准能给他们一人盖一个不慈的大帽子。   “既然知道为什么一次都没来看过……”小刘氏小声的嘟囔道,一点也没有被方弛远揭穿的窘迫,演技比老张氏还厉害三分,“自己那么有钱了,也没有想过照顾一下奶奶。”   方弛远听了小刘氏的话,往边上偷偷瞟了方安山和大奶奶张氏一眼,看见他们都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一瞬间转过了很多想法。   古代未分家之前,儿女存私房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毕竟方安山是一家之主,不把钱交上去,就像是在挑衅他的权威。   方弛林是知道方弛远有钱的,他们一起在县学上学,方弛远买什么花多少钱,钱怎么来的,他虽不说刻意去看,但是经常接触总会察觉一二。   “小婶子说笑了吧,三叔开私塾是有些钱,但是他每年的都把束脩给了爷爷,而且弛远上学时的话费也都是三叔出,弛远哪里能有钱?”   “没钱能买五十多两一把的琴?”小刘氏接着方弛林的话说:“还一买就是两把!这都能在县城买座宅子了!还有的剩!”   张家村这些年发财的人不少,去县城的人也不少,方弛远当年给了李云长一百三十两银子,在县城买了一所两进的院子和一间商铺,如今两年过去他光是收租就算把成本收回来了,虽然这两年县城房价变化不大,但总归是涨了许多。   “小婶倒是知道的多!”   方弛远笑了一声回复到。   小刘氏还没回话,坐在方弛林边上的方喜晴倒是坐的有些扭捏,眼神不住的往方弛远看去。   大概两年前方弛林第一次从县学回来的时候,身上就背了一把琴,她趁着方弛林不在时曾偷偷看过,上面无论是花纹还是装饰都是她没见过的精美,十分美丽,他问方弛林从哪里来的,方弛林回她说是一个十分亲密的朋友送的,如今看来,这朋友却是方弛远了……   “我正好认识一个在琴店干活的人,听她描述我就猜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啊!”小刘氏一脸吃惊的说,好像真的是刚刚知道。   方弛远看了一眼坐在小刘氏身边的方弛清,笑笑没有说话,当年他买琴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他们院子里的黄氏兄弟,又正好恰巧,方弛清和他们走在一起,方弛远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也就想明白了黄氏兄弟为什么看他们一行人不顺眼的原因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方弛清那时会恼恨自己,他想想自己这些年的作为,好像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只是替师傅买了两把琴,师傅嫌音色不好,就都给了我,又托师兄们从上京买了新的。”   方弛远很随意的回道。   “一百两的东西说送就送了!”   小刘氏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说:“你肯定是在说谎!”   “哪里要说谎?”方弛远反问道:“老师在京城做了几十年的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瞧不上我们县城的琴,不是很正常吗?”   听到方弛远讲到李云长,坐上的几个老人心里又活络了起来,他们不关心方弛远家会有多少钱,也不关心方弛远讲话的真假,他们关心的只是整个族群,是自己能不能获得好处。   李云长是什么人物,不说他自己的学识地位在溪山县无人能及,就是县令见了李云长都要以礼相待,在他们这些小人物的眼里,李云长就像是天边的人物,并不是他们能触及的。   “依我看,虽说血浓于水,但终归已经过继出去,是族谱上留了名的,所以安河啊,你们也不要在闹了。”   “嗯。”一老人说完,就有另一老人应和道:“我也是这个想法,既然当年签了字据,就是已经考虑清楚了,不应该再反悔,更不应该做出今天这样差点兄弟阋墙的事。”   “是。”老张氏呐呐的点头,一双昏花的眼眶里闪着一丝丝泪痕,他看向最后一位没发言的人,那人也看向了她,片刻之后那人说道:“血浓于水终归是改不了的事实,但是字据公证也都不是伪造的,依我看,不如就让方弛远自己选好了,他如今有了功名,也算不得稚童了,应该当大人看了。”   “嗯,如此也好。”   三人说完又看向了方安山,方安山自然乐的让方弛远自己选,当年方弛远会被过继的原因,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恰恰就是其中只一,心知方弛远定不会选择方安河一家,如次就点头同意了。   一家的闹剧持续到午夜,方安山四人回到家的时候,方弛星已经睡着了,方喜云抱着她,像个瓷娃娃一样精致可爱。   “星儿还没吃饭呢!在老宅就拉着我说饿了,现在饭还没吃就睡着了。”赵青春看着方弛星心疼的说:“下次可不能再带着她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今天她是被拘着了些。”方喜云进了房就先把方弛星送进房间躺好,摸了摸方弛星的头然后问方弛远说:“怎么样,饿了么?”   “哪还吃得下!”方弛远笑笑,没有因为今天的愤懑就对家人摆脸色,他把手贴上了自己的额头对赵青春说:“娘,明天可要做好吃的给我补补,今天是不行了,再不睡觉,我……”   先还一章…… 第43章 得陇望蜀   事情过去三天, 方弛远的生活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 秀才的身份让他受到了更多的尊重,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张家村的村长亲自来看了他,按照方弛远大奶奶那边的关系, 和方弛远聊了很久。   方弛远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六七十岁的小老头,嘴上回应着他的问话, 思绪却漂到了更远。   回来后的第二天, 他就去了李云长的家里,如今李云长的五个徒弟中,已经有两个个考上了进士, 其中包括今年刚刚过了殿试的楚正则,还有他老早就考上进士当了官的大师兄, 方弛远至今还没有见过他。   经过三年的准备,方弛林也要等待明年八月去试一试乡试了, 方弛远有些得陇望蜀的想, 自己要不要也去试试。   “三味。”老村长叫了方弛远一声说:“你觉得怎么样啊?”   “啊?”正在神游的方弛远回过神,十分镇定的说:“我觉得还要再斟酌斟酌。”   “哈哈,是是是。”   老村长脸色变了变, 对着方弛远说:“我这也是想看看你的想法,你要是不愿意, 也就算了。”   “好, 我在考虑考虑吧。”方弛远什么都不知道, 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装装样子说:“若是考虑清楚了, 会给村长一个交代的!”   小老头摸着他雪白的胡须,回复方弛远道:“好好!你能多想想就好,马上就要午时,我也该走了,你要是想清楚,就赶紧来找我。”   “嗯。”方弛远刚把张村长送出大门,赵青春就过来问他:“村长走了?”   “刚走。”   “哦。”赵青春一边说话一边在围裙上擦干刚才洗碗弄湿的手说:“刚才还想他啥时候才能走呢,没想到也就走了,饭好了,快吃饭吧!”   “好。”方弛远应了一声,然后就向书房走去说:“我先去叫爹。”   这些年,因为每年养鸡能挣一点零花钱,所以家里,赵青春基本上一两天就会做上一顿肉,从没小气吝啬过。   这两天方弛远赶考回来,更是顿顿有肉,生活水平直线升高。   “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吃饭的时候方喜云突然问,那晚小刘氏的话让方喜云也认识到了赵青春和方弛远的不同,只是他一直都没问,今天是第一次开口问钱的事。   “还有不少?怎么了吗?”   “我想把学堂和院子分开,星儿年龄大了,整天跟着学生同进同出的,影响不好。”   “是哦。”赵青春醒悟道:“星儿也有九岁了,不能在跟以前一样,是得防着些了。”   “爹想盖房?”   方弛远一听家里要盖房子,立马精神了起来,他就觉得自己住的房间弄得有点小,可是最大的房间被方喜云夫妇住着,因此就向方喜云询问道。   “不是盖,是修。”   方喜云呵呵笑道,“把房子翻了重盖得花多少钱?我就是想把现在这个二进的院子改一改,从中间盖堵墙封上就行了。”   “嗯”赵青春意识到自己会错意,看了方喜云一眼说,“只是封堵墙,花费也不多,钱倒是够。”   “那一会吃完饭,我就去联系瓦匠师傅,还有十几天学生就都要回来了。”   “是得趁早。”赵青春说完就夹着盘里的青菜对方弛远说:“别光看着啊,多吃点。”   “好,谢谢娘。”   关于房子的动土施工,即使只是一堵小小的墙,赵青春还是自己翻了黄历,又请村里的神婆,再三确认之后,才在九月二十一这个吉利的日子开工了,因为工作量不大,只是拉一堵墙出来,所以方喜云只找来三个同村的师傅,每天包吃包喝,还要每人每天发五十文钱的工资,如此四天过后,新墙也初见成效了。   “爹要不要在边上留个角门?方便来回行走?这样以后爹教书就不用远远的绕一大圈了。”方弛远建议道。   “不用了。”方喜云抚着新砌的墙壁说:“后面的院子也要改,重新修一个大门,虽然院子会变小,但是以后出行也都方便。”   “这样也挺好。”   方弛远又趁机向方喜云建议道:“要不要再搭一个鸡棚,把院子里的鸡棚挪出去,这样家里也能更干净点,也能种种菜。”   “可以,就把后院的鸡棚也挪过去,然后重新盖一所。”   大门修筑好,等院子里各种情况也都处理的差不多,学生们都回来上课,方喜云就重新投入到教书育人的行业当中去了。方弛远也重新回到了县学。   回去之后,因为身份的不同,他和赵铭舸被调离了以前的院子,去了秀才们聚集的地方,以前的小院子里又填进去了新人,人群来来往往,回到县学七天之后,张贤赵旭还没回来。   “他们需要静静,第一次失败总会有些失落。”方弛林对方弛远说:“下次若回来,就表示他们已经重新站起来了,你要给他们时间。”   方弛远和赵铭舸坐在一起,闻言就回答方弛林说:“等呗,上次聚会的时候还一个个都装做没事人,喝了酒就都老实了。”   “呵呵。”赵铭舸也随着苦笑一声,看着方弛远和方弛林说:“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的!”   “真希望他们快点振作起来。”   方弛林很看的开的说:“这次没考好,重新调整接着努力就行,要是再影响下次考试,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也是这么说。”方弛远沉默了一会,问道:“这两年多,你的乡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弛远听了叹了口气,但还是回答方弛远说:“总感觉好多东西都不懂,又觉的好多东西都没看,其实瞎瞎盲盲的打算着,如今也不知道走到哪了。”   “那明年乡试去吗?”   “去啊。”方弛林眼角都带着笑意,眼眸低垂着,嘴角轻轻上扬:“考上举人,也许我就能配的上她了吧。”   很短小,但是我困了,明天还要早起上课,所以……QwQ 第44章 文会(上)   方弛林有心上人了, 方弛远知道, 因为每天他和方弛林一起读书的时候, 方弛林都会发会呆,有时是一个人偷笑, 有时候是看书的时候一个人烦躁的乱翻书。方弛林今年十八岁,方弛远算算他的年龄,觉得他也该成亲了。   “四哥, 人说人如风后入江云, 情似雨馀黏地絮何解?”   “啊?”方弛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对方弛远笑道:“你不好好看书,瞎想这些干什么?”   方弛远道:“我可没有瞎想, 只是看着四哥的样子也就想到了这诗。”   “还是在瞎说。”方弛林转过头,又重新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不想再说话。方弛远看他没有谈下去的心思   ,就转了一个话题道:“现在张贤成了亲, 住在外面, 如今院子里就住赵旭一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   “交不到了。”方弛林听了方弛远的话就闷闷的回道:“铭舸天天,天一亮就去找他, 天黑了才回来,寸步不离的陪着, 他哪还有精力认识其他人。”   赵旭自院试名落孙山之后, 在家消沉了一个多月, 前段时间回来, 每天在房间几乎是废寝忘食,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练字。   方弛远听后就笑了起来:“是呵,有铭舸在,他也好受点。”   十二月初,离院试过去了三个月,天气渐渐变冷,方弛远除了每天的晨练和必要的外出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房间里看书,或者是小幅度的活动。房间里烧了炭火,要比外面暖和很多。   这天,方弛远穿上新做的月白长袍,腰上系了一条深蓝色的腰带,梳理好头发就出了门。   这两年,因为李云长年龄的关系,往年一年一次的梅花文会,如今也变成了三年一次,今年楚正则考了进士,方弛远考上秀才,对李云长来说算是双喜临门,所以在腊八节这一天,文会又举行了起来,地点依旧是溪山寺的后院。   方弛远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和李云长商量梅花文会的事,李云长几个徒弟都不在身边,李勒然也回了上京,所以跑上跑下的活,大多都由他来干。   到了李宅,李云长正在选衣服,他现在的衣服几乎都是黑色,连暗红色都很少了。这次的长衫也是老常氏准备的,一系列的黑色,   差别就是有的绣了暗红色的绣纹,有的绣了淡淡的黄纹。   看到方弛远来了,老常氏就很开心的询问:“弛远来看看,是这个红色的好,还是金色的好?”   衣服被放在李云长的书桌上,边上还有未合上的书,看起来应该是李云长正看书的时候,老常氏带过来的,方弛远看看李云长的表情,又看看老常氏,就指着其中一个带着红色绣文的衣服说:“这个吧,这个好看。”   “我就说穿红的好看吧。”老常氏听了显的很开心,抚着上面的绣纹说:“这绣坊新来的绣娘真不错,这花纹绣的好看,赶明也给弛远做一套出来看看。”   方弛远道谢一声,他知道老常氏并不是随意说说的,因为他现在的衣服几乎都是老常氏送的。   “好了,你们说你们的事吧。”老常氏又道,说完也不问李云长的意见,乐呵呵的就把其他衣服抱走了。   李云长道:“你倒是会讨巧。”   “我让师娘开心,师傅不也就开心了?”方弛远笑笑说:“再说红色的本来就好看!”   “你啊!”李云长看了方弛远一眼,笑着问道:“这次文会,你和溪山寺的慧然方丈谈的怎么样了?”   “老方丈说一切随意安排就好,只是天气严寒,让老师多加小心。”   “嗯,下次再见先替我谢过方丈。”李云长点点头,“各个请帖也都发出去了?”   “都发出去了。”   “县上的几个举人,秀才都是让刘叔帮忙送的,至于老师的朋友,都是我一个个亲自送到手上的,只有城西的老秀才,因为身体不好,可能来不了了。”   方弛远补充道。   “他身体又不好了?”   李云长眨眨眼,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对方弛远问道:“其他人呢?”   “都好,我都一个个看了。”方弛远看着李云长沉重的模样安慰说:“师傅,您放心吧老秀才也只是普通的风寒,不严重的。”   “嗯嗯。”李云长点了一下头,屋里烧了炭火,方弛远站了一会就把外衫脱了下来,李云长又翻了翻方弛远的记事本,把上面罗列文会的一系列安排看完,李云长道:“就这样吧,你把其他的事也都安排好,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去问你青才师兄。”   “知道了师傅。”   腊月初七,溪山县人向往常一样准备过腊八节的东西,只是在溪山县文人口中,却都在讨论另一件事。   “李老先生的梅花文会又要举办了?”县学里,赵铭舸问方弛远说:“可以带着赵旭去吗?”   “可以,只要他想去就行。”   方弛远看着赵铭舸有些扭捏的样子问道:“怎么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弛远可以再做一张请帖发给赵旭吗?我怕他会……”   “每年的文会请帖都是发给秀才以上功名的人,你觉得赵旭会不知道?你别担心。”方弛远安慰赵铭舸说道:“赵旭的为人你还不了解?你做的大方一些,他不会觉得什么,你要是刻意照顾他,他反而会觉得不好受了。”   “好。”赵铭舸像是放下了心里的疑虑,从凳子上站起来说:“这样我就去找他了。”   “你好好和他说,不要太刻意。”   赵铭舸走后,方弛远又开始继续准备文会的事情,往年的文会他也参加,只是当时有楚正则在,什么事情都是他和几个师兄在忙,现在楚正则走了,几个师兄也都不在身边,一下子所有的事都落到他的身上了。   今年的文会又和往年不同,因为李云长年龄大了,以后他准备宣布这次文会就是最后一次文会了。   因此要准备的东西也更多,他找慧然方丈沟通之后,决定今年的梅花文会把整个后山都囊括在内,不仅参加文会的人数更多,而且和李云长曾经交好的一些老秀才,老举人也都被请出来了,光有功名的读书人就近百人,再加上他们的儿孙子侄,加起来不知道要有多少,这次文会算是溪山县少有的文人盛会。   腊月八日,方弛远起的比往常都早,寅时他就带着事先请的帮工,摸着黑,把一应的桌椅坐垫搬到了溪山脚下,因为冬天果蔬不多,所以还要提前从县城里的糕点铺子把糕点定下来,等把一系列的事情安排妥当,也已经到了辰时,天色大亮,溪山脚下汇聚了各种各样赶庙会的人,   溪山寺的僧人也都忙着分发腊八粥。   方弛远又带着租借的六辆牛车,吩咐好众人,就一个个的去城里接人。方弛远自己也坐在牛车上,他亲自去接的人不多,只有仝忠和嵩申两个。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坐在牛车上,仝忠和嵩申说着话。   “听说这次九次秀才也来了?”   看着方弛远迷糊的样子,嵩申就说:“他说的九次秀才就是城西的老秀才何若。”   “老先生生病了,可能来不了了。”方弛远回答说。   “哦。”仝忠抚须应了一声说:“有点可惜了,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的儿子今年能不能考上秀才。”   牛车慢慢的走着,慢慢的溪山就展现在了眼前,方弛远看着窗外,人群说说笑笑的往溪山走,各个人拖儿带女,其乐融融。这几年琼国风调雨顺,皇帝也勤政爱民,溪山县人的生活都好了不少,方弛远觉得,若是下一届皇帝也能如此,也许他有生之年或许可以看到一场盛世。   “你可能不知道九次秀才。”看着方弛远一个人无聊,嵩申就告诉方弛远说:“这九次秀才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学文见识当年可是都能和你师傅比肩的。他第一次要去参加乡试的时候,家逢祖父去世,他说祖父亦是长辈,自要守孝三年,第二次时,又逢祖母去世,如此九次之后,他也已经到了中年,自说九为极数,没有中举的命,就再也不愿意参加过科考了,不过他的学问确是高出常人很多。只是一直没有收徒,让人遗憾。”   “这样说,老先生也是生性洒脱之人,科举都能放下,也可以看出老先生的为人了。”   “也不算洒脱。”   嵩申笑了起来,“他自己虽多年没有参加乡试,但是却对此念念不忘,想培养儿子考出个举人,圆了他多年的愿望。奈何他儿子确是年过三旬,也不过只是刚刚中个秀才。”   “老先生如今也有七十岁了吧?”   “嗯,好像是丰瑞十八年的人。”   “那就是六十六岁了。”方弛远算了一下说:“希望老先生的儿子能考上举人,圆了老先生多年的夙愿。”   仝忠摇头笑了笑,“他那小子我见过,读书一根筋,是个没灵性的。”他又叹了口气说:“怕是难!”   几人说着,牛车也慢慢到了溪山,此时已经接近巳时,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间,方弛远先下了车,对着仝忠和嵩申说:“已经到了,先下车吧。”   我会记着还的…… 第45章 文会(下)   三人进了溪山寺后院, 梅花开的正艳, 梅花下方是正在谈天的秀才公们。李云长没来, 他们也就站在树下,三五个熟悉的人聚在一起, 一边赏梅一边谈天。   “师傅应该是在慧然方丈的禅院。”方弛远看着后院的场面说。   “慧然方丈今天不去主持佛浴会?”   “我也不清楚。”   方弛远回答说。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走!”仝忠和嵩申相伴走后,方弛远就去视察桌椅的安排情况。这次请帖是他书写的,考虑到各位老秀才, 老举人的身体, 他把时间定的巳时三刻,天气暖和些。时间离现在还有三刻钟,按照他先前的吩咐, 帮工们现在应该已经把桌椅安排好了。   桌椅的安排,他是按照半圆形排列的, 李云长随一众老举人们坐在中间,在他们面前是慢慢往外围摆出的桌椅, 只有中间的位置会有专门座次的安排, 其他的都是随意而坐。   请的帮工有条不紊的按照方弛远的安排忙碌着。“弛远。”   方弛远刚刚在众人面前露面,方喜云就看见了他,只是看方弛远好像有事就没有叫他, 现在看方弛远一个人了,就把他叫到了身边。   “又快一个月没见了。”方喜云笑着上前说:“你娘让我给你带了件袄子, 新做的, 一会你拿回去试试。”   “好”方弛远看了看方喜云手指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蓝色的小包袱, “爹就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还有弛空。”方喜云无奈的说:“他一个人呆不住,跑外面赶庙会去了。我让他等会洗礼的时候回来。”   “那爹一会就和我坐一起,也好带着弛空,让他多露露脸。”   “不了不了。”方喜云摇手说:“我那几个老友也是几年难得一聚,趁着机会我要好好和他们聊聊。”   “这样也好。”方弛远点点头说:“那就让弛空和我一起坐,有四哥在,他也不敢怎么样。”   “对对对。弛空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弛林,有弛林在他也能老实点。”   “爹放心吧。”   “好,等一会我把他送来。”   和方喜云分开,方弛远安排帮工把各种糕点,茶饮摆在桌子上,时间慢慢逼近,其他人看着桌子上的糕点已经摆上,就慢慢从四散的梅园里聚集到了一起。   谈论声渐渐响起,等把一系列事情都安排妥当,时间也要到了,方弛远正准备去禅院找李云长,那边,从半弯的小门下面,□□个长须白发的老人就鱼贯而出,李云长和仝忠几人走在中间,穿着袈裟的慧然方丈在其中格外显眼。   方弛远看见,就笑着迎了上去,安排到这里,剩下的事他就轻松多了,虽然还有许多杂事需要他继续安排处理,但是现在有李云长帮着安排,他就放松了很多。   和往常一样,还是李云长先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众人,说了两句客气话,众人共同举杯同饮,如此梅花文会也就开始了。   “往年都是简单的赋诗作文,太过单调。今年最后一次文会,不如我们就热闹热闹?”   “怎么个热闹法?”   嵩申问。   “就比如弄个彩头。”李云长笑着说:“前几日从上京弄了瓶仙人醉,没舍得喝就留到了现在。”   “诸位可有意?”   几个老头互相看看,咧嘴笑着对李云长说:“你说怎么样个比法?”   “我们若参加,难免被说欺负小辈,要是有比赛,我们可不能去。”长桌上,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插嘴说道。   “这是当然。”李云长举杯敬道:“梅花文会,本来就是为了促进我溪山县学风而设,每次文会也不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出风头的地方,这次文会,想来各家小辈都来了不少。不如就让小辈之间赛赛诗,斗斗文如何?”   “小辈也有大有小吧。”   又一老人说道:“秀才以上功名的小辈,也都除了吧。”   “也好。”李云长看看坐在边上的方弛远说:“此次既是为了热闹,不如也不问各家小辈了,年龄二十以下,没有功名者都可参加吧。”   “好。”仝忠赞道:“这仙人醉能不能喝到,就看各家小辈的本事了。”   众人都点头同意,李云长正要宣布,嵩申看了一下周围,整理整理宽大的袖筒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就也填个彩头吧,三十岁以下的秀才公也来一起耍耍,若是能赢了,我就把我收藏的名篇,许磊亲笔的《将进酒》送他。怎么样?”   嵩申的话引的几个老头一起侧目,许磊是当朝帝师,当官时官至宰相,在书法方面尤为擅长,在琼国上下倍受推崇。   如今年迈,早已没有作品流传出来了。   “你倒是舍得,我还以为你要藏着留给孙子呢。”仝忠咽了咽口水,当年这篇《将进酒》他可是垂涎良久,只是嵩申一直不松口,他也没有办法。   “几位还有想法吗?”   “哈哈哈,如此彩头我就送他一块徽墨,来个锦上添花。”   “好!”几人又是一阵喝彩,纷纷添了些小东西,彩头也就算下好了。   “弛远。”李云长偷偷的点了方弛远一下说:“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师傅。”   “你去找人准备些笔墨纸砚过来,一会开始了难免手忙脚乱。”   “嗯。”方弛远听了吩咐,就连忙下去准备。写诗作文都离不了笔墨纸砚,所幸以往文会都会有作诗填赋的事情,所以笔墨纸张一直都备着,方弛远下去后很快就把东西都备齐。只是想着现场的人数,方弛远又招来小僮去山下再买一些回来。   又找人拼了四条长桌并在一起,把白纸笔墨放上去,简易的临时书桌也就算搭好了。做完一切后,方弛远又默默的退到李云长身边,李云长得了消息,乐呵呵的就把人都带了过去。   “本次文会,也是图一个热闹。”李云长笑着重复了一下规则,“至于题目,作诗的题目……”   李云长沉思一会道:“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梅花文会是我一手创建,如今又是我一手完结,那就以无始为题,内容就靠你们发挥吧。”   自宋之后,诗词有一部分推崇说理,类似“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都为此中佳句。李云长以“无始”为题,怕也有想考考当场学子的思想深度。   李云长话一说完,人群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到了案前,提起笔又放了下去,如此来来回回竟然没有几个人留下笔墨。   “仝忠,你不是说你家大郎小小年纪在作诗上就特别有灵性吗?这后年就要下场了,连首诗都作不出来?”   听着嵩申的挖苦,仝忠轻咳一声,“我家大郎才十二岁,哪里知道什么无始?不上也比你家的上去写了句“月夜思远客,踏了去无踪”强吧?文不对题的。”   嵩申被仝忠说的没了脾气,他家里的小辈确实没几个出色的,他也没收过徒弟,所幸他小儿子学识还不错,只是他小儿子已经三十七岁了,不能参加这次比试。   “你不是还有场比赛吗?”仝忠提醒到,两人斗嘴半辈子了,但是正事上他俩还是能分的清轻重:“把《将进酒》都拿出来了,还不快把题目定好?”   “这个不劳你操心,我心中自有打算。”   这边几位老人互相品鉴着已经写出的作品,探讨了半天竟然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作品,也是选手要求的限制,他们年龄都不大,经历的太少,感悟不够。   更别提像是无始这样的题名,他们见识过的东西太少了。   半晌,各个家里的子弟和跟着来的稚子都写出了自己的作品,几个老人笑笑,随意评点了几句,瓜分了李云长的仙人醉,第一次比试就算过去了,这个过程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到了第二场,嵩申出题,他对着众人笑笑,伸手指着刚才的一众作品说:“云长兄出题算是有水平的,我就跟风一次,以无名为题诸位以为如何?”他说完抚须笑着,慢慢的打量着周围的几个年轻秀才。   几位老人相互看看,题名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也没看出哪里不妥,就纷纷点头同意,把题名定了下来。   这一次方弛远是可以参与答题的,别的东西他倒是不心动,这些年跟着李云长,他也见识过一些好东西,只是这篇许磊的《将进酒》已经算的上是孤品了,有价无市,若不是谁在许老先生面前有天大的面子,估计很难再有第二篇相同的墨笔流传出来了。   科举并不简单,方弛远数了数,能在三十岁前考上秀才的,在场的只有六人,人少竞争就少,但相应的,他们能考上秀才,说明学识也都不低,所以竞争会更激烈,考虑到自己的诗文水平,方弛远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出奇制胜。   无名这个词,在古文里出现的次数不多。若说出名的,大概就是道德经里所说的一句:“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   方弛远搞不清楚,嵩申是真的想单纯的以对“无名”自身的理解,还是意此言彼,另有所指。   在他忖度的时候,终于,第一个下笔的人,走到了长台前面。 第46章 禅意   上前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 看他的样子就算没超过三十, 也是接近三十岁了, 男人上前,拿起毛笔微微停顿,   在道德经上,名可名谓富贵、尊荣,高世之名。非常名谓非自然常在之名。常名当如婴儿之未言, 鸡子之未分, 明珠在蚌中,美玉处石间,内虽昭昭, 外如愚顽。无名,天地之始。无名者谓道, 道无形,故不可名也。   〔注〕简单来说无名就可谓是天道自然。   但是这一言论又牵扯到一些佛教言论, 在佛家思想中, 无名又称无明,佛经中记载为心因为滞留各种相而产生的执著,这些执著覆盖了真如本性, 仿佛蒙蔽日光的黑点。比如说贪、嗔、痴、慢、疑,这些都是无明。   琼朝中佛教盛行, 道教式微, 男人执笔良久, 不知该按照哪方面下笔, 慢慢的,汗水自他额头上慢慢渗出,他暗道自己自大,没有等摸清底细再上场,时间慢慢过去,他只好硬着头皮写下摒弃贪嗔的语句,就匆匆下了场。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就都匆匆赶了上去。   方弛远和方弛林站在一起,方弛林看了方弛远一眼问道:“弛远有什么想法?”   “道家无名,佛家无明。慧然禅师在这,四哥以为嵩先生讲的哪个?”   “当然是道家无名。”   方弛林直截了当的说。   方弛远听了颇为奇怪,:“四哥从何处推算的,这么肯定?”   “刚才嵩先生先赞了李先生的题名,又说是跟风,提醒已经很明显了。”方弛林一脸肯定的说:“仔细一点也就知道,无始,无名当都是道家经典。”   “如此说也在理,佛家道家都各有所长,虽然当下佛教在我琼朝兴盛,可是道家也不是全然销声匿迹了。”   方弛远说完,抬头就看见了慧然禅师,因为文会的事,他已拜访禅师多次,在禅师面前留了印象,因此就双手合十对禅师行了一礼。   禅师抿嘴笑笑,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对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表示。   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无意,方弛远转头,他又把眼睛低垂了下去。   又讨论了一会,方弛林也上了案板前面。   方弛远看看众人,虽说心里没有多少把握,但是《将进酒》   诱惑实在太大,他给自己做了个思想准备就也到了案板前面。   一个月前,他帮助李云长整理存书时,曾在野史上看到过一篇杂谈。   杂谈内容大致就是说琼朝成立时,道教佛教其实是并驾齐驱的,佛教信徒多集中在西南方,道教信徒多集中在东北方,两教各占半壁江山,只是丰瑞四五年时,朝廷下令兴修佛寺,弘扬佛教,如此数十年过去,道家也就渐渐式微,一府中也见不到一两处道观,反观佛教倒是遍地开花,佛寺遍布。   溪山县属琼朝东北方,对于嵩申,方弛远虽说已经十分熟悉,但是若问起他的信奉,方弛远还真是答不上来。   这几年,他的诗词在现场众人中虽不算顶尖,但他在诗词上有一个长处就是见的多,各种类型的诗文都见过,无论是俗是雅,难得的是不会没有东西可写。   考虑良久,最后他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诗句,“无名人杀有名人,有名何似无名真。”〔注〕   随心而写,真正下笔的时候方弛远也顾不得能不能赢得比赛了,几年的经验告诉他,刻意的诗句没有能比得过他随心而写的,写好之后也就顾不得评判诗句的好与坏,又默默的退回了李云长身边。   李云长几人正在喝茶,方弛远站立后,李云长对他笑了笑,方弛远分不清何意,就继续沉默着站好。   又过了一刻钟,陆陆续续的众人也都放下了笔,虽然是嵩申出的彩头,但是评价却要由众人一起评价,而且为了防止一些对个人的偏见,所以写诗的侍候,几位老人都是默默坐在一边的,诗词写好后,也要由同一个人把诗词誊抄一遍,然后在送给李云长几人看,如此也能保证比赛的公平性。   长桌摆好,李云长九人坐成一排,外围是一群参加文会的溪山县众人,刚刚三十岁以下秀才们写的诗文也被眷写好,一一摆在了长案上。   以李云长为首的老人站起来后,拿起一个个诗文观看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仔细的比对,半晌,有人放下诗词又坐回了位置。   接下来外围的秀才举人们也都纷纷过来观看,长桌前一时拥堵了起来,方弛远只好和李青才一起带人维护秩序,忙忙碌碌的半天,现场叫好声赞叹声一时间此起彼伏,为了让现场的人不留遗憾,也为了不让文会有所瑕疵,方弛远赶快把队伍排成九列,又规定观赏的时间,因此很快的众人也都看了一遍。   “你们觉得哪篇好?”   嵩申最先问道。不同于上场无始的题名,这次无名的诗词情况明显要好上很多,至少有了一些可圈可点的地方。   “我觉得第三首不错。无名为名,空名而已。写的十分不错了。”   “第七首也不错。”   “对对对。”提到第七首,又有几人表态说。   “无名人杀有名人。何是无名何是有名?不知道这是哪位小辈写的,有名何似无名真,写到我心眼里去了。”   “活了一把年纪,到头来却不如一名小辈看的开,有名何似无名真,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表态,方弛远只是低着头默默的不说话,最后第三首第七首,第四首都被人提道,方弛林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方弛远也看不出他写的哪一首,只好管着自己的事,因为自己的诗被选上了,众人都是长辈他也不好插嘴,因此只好默默的等结果。   几位老人争论不休,虽然大部分人对方弛远的那首诗颇为青睐,但是众人口味不同,总会有不同的喜好,因此有两个老人还是认为第四首第三首要好上一些。   得不出结论,马上又要午时了,虽然众人吃着桌上的茶水糕点现在也都不饿,但是因为几个老人年事已高,不能乱了三餐时间,所以众人就把问题抛给慧然禅师判断。   慧然虽然是个和尚,但是佛卷三千藏不知道被他读了多少,所以在文学上的造诣,甚至比众人还要高一些,因此也没人反对。   “阿弥陀佛。”   慧然在一边本来像是一尊雕塑一样被人遗忘,如今被众人注视,他就对众人笑笑说:“这几首诗都是好的,没有优劣好坏之分,若非要评价,则可以分个先后。”   “怎么分先后?”有人问道。   “这第三首,讲的是现在,无名有名都是本真,是现在的“我”。”   “嗯。”李云长皱眉思考了一会,开口问道:“那第七首呢?”   “第七首先不谈,说说这第四首。”老禅师捻着念珠,低垂着眼皮说:“这第四首,讲无名未名,是将来,将来一切变化均是无名无始,是未来的“我”。未来有未来佛,有未来魔,不可追踪,不可思量,不可预测。”   “那第七首呢?”   “这第七首是过去,现在,未来的我。我本是我,我本常在。”   众人听了都是一脸不解,过去,现在,未来,怎么可以存于一体?   “阿弥陀佛”老禅师念了句佛号说:“无名人杀有名人,有名何似无名真。有名即现在,无名可追溯过去,无名有名本是一体,恩怨纠缠,不散不消,无始无终贯穿过去,现在,未来。”   方弛远在下面坐着,觉得这个老和尚是胡乱扯的,他一个原作者都没有想那么多,一首诗哪有那么多个弯弯绕,但是看着众人都一副受教的样子,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没有理解好。   慧然禅师一番话说完,高下也就算判断出来了,最后方弛远得了个第一名,被众人一阵恭贺,拿到了那篇《将进酒》,方弛林也得了一块徽墨,其他人把彩头分了分,两场比赛也就算过完了。   比赛一过,方弛远顾不得获奖的喜悦,就赶紧把站在一边的侍从招上来,把准备好的饭菜放上桌,先让几位老人用饭,他又开始准备下午洗礼的事。   今年洗礼没有往年麻烦,李云长早已说过不打算再收徒,但是对于参加文会的秀才们说,参会的举人们又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让自己的子侄在文会表现一下,要是能得到一位举人看中,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不错的选择了。   洗礼要准备的东西不多,送给洗礼孩子的是县里糕点铺装好的糕点,一盒价值大概在五十文左右,三四种糕点,各半斤左右。   把盒子一个个垒好,又把桌椅摆好,方弛远就把刚吃完饭的一众老人请过来坐好,洗礼就算开始了。   方弛空今年十三岁,还没下过场,一直被留在方喜云跟前教育,方弛远向他看去的时候,他对方弛远不好意思的笑笑,方弛远看看他身上湿了一大块的长衫,有些无可奈何的也笑了笑,不知道一上午他又干什么去了。   和当年他第一次参加文会一样,上场的少年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沉静有礼,干净大方,他们有的作诗吹曲,   有的沉默离开,接受了李云长的礼物后,等待片刻,看无人说话就只好失落的下场。   日头渐渐南移,等到了申时,洗礼就要结束了,最后可能是因为来的人多,所以收徒也是文会举办以来最多的一次,共有九个少年被举人收入门下,方弛空不在其中。山下的腊八庙会此时还很热闹,但是山上的文会已经结束了。文会一结束,方弛远就安排帮工收拾东西,又让下人把几位老人送走,忙忙碌碌到了戌时,才没去县学,回了张家村……   1.〔注〕的两个地方是我从百度上找了改的,古诗是两首诗被我拆了凑的……   2.关于道教佛教不会提多少的,要是有什么冒犯,可以告诉我,我会改的。 第47章 日常   一场文会最后倒是成全了方弛远和方弛林两人的文名, 两人都是少年, 虽然方弛林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但是在溪山县三十岁以下的连秀才都少,更何况他十六岁就已经考中秀才有了功名。   两人风光了几天, 每天都是闭门不出,但是依然阻止不了别人的热情,每天都被别人当做谈资, 如此七八天之后, 文会的热度过去,两人的生活才又恢复了正常。闲暇时两人就一起对对诗,或者邀上赵铭舸, 赵旭和张贤三人一起去溪山走走,如此日子过的倒也闲适。   不过方弛远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太阳下一边看书一边晒太阳, 只是腊月的天气太过严寒,即使外面有太阳温度依旧很低, 方弛远出门晒太阳的机会不多。但是只要一有太阳就会在操场上搬个躺椅放着, 因此在县学还留下了小小的传闻,第二年二月十三日,又是休沐的日子, 方弛远算算日子就和方弛林一起回了张家村。   这天早上赵青春起的很早,她又像往常一样去鸡棚看看下了几个鸡蛋, 这是她每天早上的必修课, 一天不做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些鸡已经养了一年多, 下蛋的频率慢了下来, 如今天气就要变暖了,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让几只母鸡抱窝孵小鸡出来,也好能跟上每一年的替换。   捡完鸡蛋,她放在篮子里数了数,十六个鸡蛋,比昨天少了两个,她把鸡蛋拿到仓库放起来,就准备开始做早饭。这些年因为家里就有现成的母鸡下蛋,又有城里的商铺可以每月收租,她手里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家里的饭菜是一天比一天丰盛,每天至少每人一个鸡蛋,而且差不多两天就能见到荤腥,对此方喜云什么也没说,整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赵青春钱从哪来的从来没问过,也许从方安河家把事情都捅出来之后,他就已经清楚了。   “弛远这次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吃饭的时候,赵青春准备了方弛远的碗筷放在一边,开口抱怨道:“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就不怕我会想他,不听话!”   方弛星听后就笑了起来:“娘竟然对哥哥怨气这么大,还是不见好了!下次哥哥回来我就告诉他,说他惹您不高兴了。”   “哪能乱说话。”赵青春又改了口,夹着菜往方弛星碗里放,“快吃饭去绣你的荷包去,答应你哥那么久了,也没见你送他一个!”   “那是人家绣的不好。”方弛星小声嘟囔道:“等我弄好了再送给哥哥,选一个最好看的。”   “已经很好看了。”赵青春低头对方弛星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不能给你哥乱说,他现在正要考科考呢,可不能给他添乱。听到没有?”   “嗯。”方弛星用筷子扒着碗里的饭,正吃饭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一些动静。赵青春好像也有察觉,她支起了耳朵说:“会不会是弛远回来了?”   “要回来午时之前就该到了,不能等到现在。”   “也是。”赵青春蔫蔫的答应了一声,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怎么了,动静好像是从门口传过来的。”   “听错了吧。家里汪汪都没叫。”   “是哦,汪汪也没叫。”   赵青春又坐了下来。心里有些失望。   “是哥回来了!”赵青春刚坐下方弛星就叫唤了起来,汪汪是他们家养的小狗,当年方弛远抱过来起的名字,往常只要方弛远一回家,它总是第一个出去迎接,刚才听方弛远讲到小狗,方弛星就习惯性的低头看了看,谁知道发现汪汪不见了,明明刚才还趴在她脚底下的。   “汪汪还真不见了。”   赵青春听了也低头往下看看,发现小狗真不见了,顿时喜笑颜开,兴高采烈的往门外走,仿佛连晚一秒钟见到方弛远也等不及了。   方弛远在门口磨蹭了半天,给了车夫车资,就准备一件件往屋子里搬他带过来的布匹,布匹都是好的缎子,这次回来,县城里的一家绸缎铺关了门,听常老夫人说现在买锻子只要以前三分之一的价格,方弛远看了看觉得布料十分精细,就挑了几匹鲜艳的和几匹素净的带了回来,准备给家里人都置办一套新衣裳。   赵青春一出了堂屋门,就看见方弛远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往里面搬东西,布匹太多,他一个手扶着一个手又抱着,歪歪斜斜的往里走。   “放着别动!”   赵青春喊了一声,跑上前就把东西分了大半,绸缎颜色显眼,赵青春看了一眼就对方弛远责怪道:“花这个钱干什么?有钱多买点东西给自己吃啊,衣裳家里都有!我看看你是不是又瘦了。”   方弛远看见绸缎被接走就松了口气,笑着对赵青春说:“没有瘦,这些绸缎都是差不多半价买的,便宜。”   “半价?”赵青春半信半疑的把方弛远领进堂屋,看到了桌上的饭菜忽然想起来方弛远可能还没有吃饭,就先把绸缎都放下然后对方弛远道:“还没吃饭呢吧!碗都给你准备好了,快点来。”   她催促着方弛远坐好,方弛远就听话的坐了过去,一路上的颠簸让他不是很有胃口,他正和赵青春说话,方弛星也满眼带笑的凑到方弛远跟前,方弛远就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四人吃了饭,方喜云又问了一下方弛远的生活情况,知道他一切都好就放下心来。方喜云为人老实忠厚,感情也不善表达,平时和方弛远的谈话不是学习就是生活,   如今他的才学已不足以教方弛远了,所以谈话就多围绕方弛远的生活情况,仿佛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被一家人问了半天问题,方弛远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书架后面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这边赵青春拿了绸缎,对着方弛星和方喜云身上比划了半天,也不再问绸缎的价格了,满心欢喜的想给家人都做一套新衣服,:“这个颜色留给星儿,她穿黄的好看。至于这个红紫色的就留给你,怎么样?”   “都行。”方喜云不太在意这些事,但是看见赵青春没给自己选一匹,就问:“我看这布料挺多的,你要是穿这个青色的也不错啊?”   “然后再留匹素的以后备用,其他的就给娘送过去……我穿?”听了方喜云的话,赵青春有些意动的挺了下来,这些年她虽然有钱了,但是她做事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规规矩矩,即使是给自己做新衣服,也是在过年或者换季的时候才会跟着大家一起添一套。   “嗯。”方喜云点了点头。看着赵青春有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什么了吗?怎么感觉赵青春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开心那么多。   晚上吃饭,方弛远被叫起来跟着一起去了老宅,老宅里他几个大哥的孩子都已经两岁多了,正是可爱的时候,但是因为自己多年来的形象,他几个大嫂好像被自家大哥要求过,领着小宝宝的时候从来都不对方弛远这边走,相反的倒是会经常往方弛林那边凑,每次看到方弛林被小宝宝亲的一脸口水,他都是一脸羡慕又一脸好笑。   吃饭的时候,他被安排到了大人的桌子,三位带着宝宝的嫂子则坐到了他以前的位置。看人都坐齐了,方安山也就把自己想卸掉族长让方喜进担任的想法讲了出来。   虽然方喜进在为人处世方面显的不够圆滑,也不算机灵精明,但是他儿子方弛林却是有望考上举人的,即使考不上举人,只是秀才的身份也是他们这个小家族里学问最高的水平,以后镇住这些个族人倒是足够了。而且他又是方安山的长子,以后要是继承族长的位置也算名正言顺。   这在众人心中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方安山说出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方安山又顺势说了一些最近家里的决定,众人就安静的吃完了饭。   吃好饭,方弛远就主动领着方弛星回了私塾,赵青春则拉着老张氏和两个伯母一起谈绸缎的事,即使绸缎是方弛远打折买的,她依然没提方弛远,只说是李老先生送的,至于李云长为什么会送绸缎,而且一送就送这么多,老张氏和两个伯母都是没有问。   二月十六,在家里多呆了一天陪着赵青春做了些小活,午时方弛远就跟着方喜延又回了溪山县,他们这些准备参加乡试的考子如今在县学基本上已经停课了,只有觉得哪个教习讲的确实不错,才会抽出一点时间去听听他的课。   没事的时候是最折磨人的时候,方弛远虽然有事,但也和没事差不多,看书是他每天必须做的事情,他几乎习以为常,但是把看书这件事变成定量定点的任务,多少让他有些吃不消。   好在有方弛林陪着他,而且方弛林过完年已经十九岁了,在溪山县这个年龄还没定亲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所以这次考试方弛林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每天的努力程度让方弛远汗颜,如此他就跟着方弛林比着学,所以临近乡试的几个月中,方弛远也算颇有进步。   过渡章节,会不会有点啰嗦…… 第48章 意外之喜   在县学里消磨了几个月的时间, 方弛远看书有选择性的把琼朝主流的思想都整理了一遍, 又托着李青才找了这几年泷兴的科举试题和方弛林一起做了一段时间, 如此还有俩个月就要举行乡试了。   “我听人说今年的乡试要取消。”   “听谁说的?”方弛远一愣,抬起头看向说话的赵铭舸, 科举是琼朝延续十几年的政策,是琼朝学子跻身仕途的敲门砖,从他了解的历史上看, 若不是发生战乱, 科举是不会轻易取消的。   “外面到处都传着呢,我刚才听几个教习私下里也是这么说,所以就来告诉你了。”   “不会吧。”方弛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科举是稳定朝堂的根基,要无要事, 不会轻易取消的。”   “可是别人都在这么传啊。”   进入六月之后,天气热了起来, 地里的庄稼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 可是从五月开始,就已经一个半月没有下雨了,溪山县的百姓眼看下雨无望, 纷纷都开始担河里的河水去浇灌庄稼。   赵青春抬头看着头上刺眼的太阳叹了口气:“这雨什么时候才能下下来啊!”   烈日灼心,天上一眼望去连片云彩都没有, 方弛远到家的时候, 家里没有一个人, 在门口等了一会, 太阳照的人难受,他叹了口气就向着自家的麦地走去。   麦地离私塾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他遇到了很多忙忙碌碌一身泥水的人,方弛远看见他们就主动打了招呼,他们看见方弛远也强咧着笑回了方弛远的招呼,然后没有任何停留的转身就离开了。   方弛远又走了两步,看见有个人挑着水桶摇摇晃晃的走着,他赶忙上前扶了一下,看清楚人脸后,惊讶的喊到:“爹?”   方喜云今天没有穿长袍,一副庄稼人的打扮,衣服上和鞋子上都是没来得及干的淤泥,脸色也变的黝黑,方弛远差点就没认出来。   “唉。”方喜云笑着应了一声,方弛远赶忙把他肩膀上的水担挑下来,然后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担着。   “娘他们呢?”   推辞拒绝了一会,方弛远和方喜云一起往前面走着。如今已经六月中旬,麦子本该已经成熟的季节,但是地里的麦子都干瘪衰败,没有一点成熟的样子。   “今年怕是不好过了。”方喜云叹息着走在后面,他本是教书先生,从小没做过多少农活,这些年做的活都没有这一段时间多。“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要旱死了。”   “不是担水了吗?”   “河里的水都要干了。”方喜云笑了一声说:“浇不完了,地里的麦子还没浇一半,不知道今年七月的收成会怎么样。”   “可能有以前的七成吗?”   “不好说,也许连两成都没有。”   “两成?”方弛远有些震惊,“连交税都不够吧?”   他转念想了想又问:“发了旱,朝廷会免税的吧?”   “谁知道呢?以前好像免过一半。”   “免一半?”   方弛远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按照现在一亩地的收成,去除损坏去除税收,几乎就没有了。村里大概都是一家十几口的人,交税之后该怎么生存。   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自家的麦地,他们家算是村里有钱的人家,足有六十亩的地,一眼望去地里的方家人都是小小的一点。   方家虽然光成年劳动力就有七个,另外还有妇女小孩,大大小小凑起来能有十五个人干活,但是六十亩地实在太大,往年春种秋收的时候,方安山还得请几帮工帮忙,但是今年发了旱,各家都急着帮自己家浇灌,所以家里就没请到人,忙忙碌碌起早贪黑干了大半个月也只是浇了一半多。   方弛远到了地里,肩膀上的水桶就变的沉重了,脚下的地也没有刚才的路上轻松,望着眼前一片茫茫的麦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往赵青春那里走去。   正走着肩膀上一轻,方喜云重新担起水桶笑着说:“走吧,一会从你娘那里拿了钥匙就回家去,快乡试了,你要好好准备。”   “知道的爹。”方弛远虽然也想说帮着干活,但是头上的烈阳,脚下滚烫的麦田以及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告诉他,他还是不要留下来添麻烦了。   拿了钥匙,方弛远看了一眼赵青春手上被绳子勒的伤痕,心疼的想带着她回家,但是看着麦地里一众忙忙碌碌的身影,所有的话又都梗在了喉咙里。   到了家,刚刚午时的样子,方弛远在屋里坐立不安,他还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家里人都在地里劳作而自己却在房间里发呆,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做些什么。   正思来想去,赵青春就走了回来,方弛远赶忙从井里打了一盆水,赵青春要去做饭他就跟在身边问有什么要帮忙。   “没什么要忙的。”赵青春把方弛远轰出了厨房:“这里油烟大,你去房间里看会书,一会也就能吃饭了。”   “嗯。”方弛远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能帮上忙,他沉默着转身,正要出门忽然对着赵青春说:“娘,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个举人回来让您享福。”   赵青春一愣,没明白方弛远的意思,等方弛远走了出去,她才笑红了眼,“这孩子,娘现在就已经很开心了。”   休沐只有三天,方弛远在家里压抑的过了三天,每次他提出要去地里帮忙都会被家里人异口同声的拒绝,同等的方弛林每天也是在家里读书练字,即使家里再忙,他们两个也是被照顾的好好的。   两人坐着方喜延的牛车往县城走。   “四哥,你还记得你是为了什么读书的吗?”   “我吗?”方弛林想了想说:“刚开始是不想干活,后来是崇拜三叔能考上秀才,再到现在大概是习惯了吧。”   “习惯?”   “嗯,习惯了读书,习惯了写字。”方弛林顿了一下问道:“不学习就不知道干什么了,你呢?你是为了什么科举?”   方弛远迷茫了一会,笑笑说:“也是习惯了吧!”   也许很久之前他是觉得士农工商,到了古代就应该学习考科举,如此才能让自己过的好点。但是渐渐的,他就习惯了,习惯去学习,习惯去看书。   “哈哈哈。”两人对视着笑了,驾车的方喜延就说:“你们还小,不知道读书的好,等你们到了叔的年纪就会知道读书的好了,好好学吧,你们是我们族里最有出息的两个了。”   “嘿嘿”,方喜延笑着接着说:“你们不知道,现在我再给县城里送货,别人都会问我一句认不认识你们俩,我就告诉他们说我是你们俩的族叔,别人就连给我说话都变好了。”   方喜延笑着,牛车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方弛林问方弛远说:“我听人说今年要取消我们省的乡试?”   “都是胡说的。”方弛远回答道:“我问过青才师兄了,他说没有这事,让我放心准备乡试就行。”   “哦,我听他们说因为我们元凌府今年干旱,说皇帝不喜,今年不适合举行乡试,应该等等。”   方弛远道:“皇帝要是知道就好了,就怕皇帝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因为有人不想他知道。”方弛远没敢说太明白。   方弛林被点了一下,似是明白的沉默着不说话,方喜延倒是听的莫名其妙,只当他俩在讨论什么学术文章,就赶着车往前慢慢的走去。   刚回了县学,方弛远还没到房间就被告知李青才找他,他就又转了一个弯去了李青才办公的地方。   “师兄。”房间没有别人,方弛远就没称呼李青才为教谕。只是简单的对他行了一礼。   “坐。”李青才指着一把椅子对方弛远说道。   “师兄找我来什么事吗?”   “早些天你问我乡试的事,还有印象吗?”   “嗯,记得,师兄当时说让我放心科考,不要担心。”   “这次来师兄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方弛远奇怪的问。   “这次乡试的主考官以前在我爹手下任过职,相交甚好,他的为人品性,我爹都清楚,还有半个月你也就该出发去乡试了,这段时间,你就去我家住着吧。”   “真的?”方弛远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乡试若是能摸清主考官的喜好,那么成功的概率至少能增加两成,他没想到自己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肯定是真的,我还会骗你不成?”李青才笑着回答说。   QwQ卖个萌 第49章 乡试(上)   “钱启这个人文学才气都有。”   李云长评价这次乡试主考官的时候如是说:“当年殿试他是被皇上钦点的榜眼, 仕途本来该是一路青云直上, 但是却因父忧被停任了三年。”   李青才道:“他如此年轻, 三年回来怕是能留给皇上的印象已经很少了吧?要是没有门路以后官路也是平平了。”   “嗯。”李云长应了一声说:“确是如此,他回京之后, 连着六年都不甚如意,先是做了翰林院修撰,光禄寺署正, 内阁侍读, 最后才到了我户部成了员外郎。比同期的进士慢了两步,让他失意不已,当年我和他相识时同期的状元公都已经是国子监祭酒了。”   李云长和李青才说着话, 方弛远就在一边默默的记着李云长说的一件件往事,心里大致能模模糊糊的勾勒出了钱启的形象的时候, 他问道:“可是乡试主考官,最少也要四品的官阶吧?可是按照老师的话说, 您离职时他也只是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   “我也是好奇, 不过从正则的书信上说,他是以四品的鸿胪寺卿来的。”   “四品的鸿胪寺卿?”方弛远有些惊讶,鸿胪寺本是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的部门。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都由其操办, 但是到后来发展到外吏朝觐,诸蕃入贡, 与夫百官使臣的复命、谢思等都由鸿胪引奏操办。   平常的来说鸿胪寺卿就像是现在的外交部部长, 只是古代交往不紧密, 鸿胪寺权利不大就是了。   “短短几年他升这么快?”   “是啊。”李云长点了点头说:“听正则说他好像是会说葡萄牙语和罗马语, 好像还能说其他荒蛮之地的语言,才被皇上看重。”   方弛远听了心跳就不自觉的加快,“会是穿越过来的吗?”他咽了咽口水问道:“他可有师承?”   “有师承。”   李云长笑到:“本来打算过会再讲的,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先给你说说。”   “他师承田有光。”李云长对此颇为不解,“不过田有光这个人一生也只是个举人,学识才气都很平常,除了待钱启很好,曾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外,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但是钱启却是对田有光推崇之至,还曾在一次晚宴上说自己在才学上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会是田有光吗?”方弛远又换了一个思路想:“那田有光现在如何了?”   “已经去世了吧?”李云长不确定的说,“若是不去世今年也都要有八十五六岁了。”   “哦。”方弛远愣愣的回应道,眼睛变的亮晶晶的,一时间不能确定是钱启有什么奇遇学会了那么多外语还是他和自己一样,突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还是他的老师是穿越人士,向他传授了外语知识,一个个猜测在他头脑里不停的旋转着,他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思,愣愣的考虑着以后的打算。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和他一样的人,可能会有穿越过来的穿越人士。   “得找个机会去见见田有光或者钱启。”方弛远默默的想。   “弛远?”李云长叫了方弛远一声摇摇手问道:“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方弛远一心二用的回答道。   “嗯,听清楚就好。”李云长从座位上站起来,拿出一个小木盒交给方弛远说:“这里面是我的一枚玉佩,钱启当年应该见过,你拿着它在放榜之后去拜访,问问他正则在京的情况,看他以后能不能在上京照顾你正则师兄一二。”   “是。”方弛远小心的接过木盒,刚才他还想用什么方法才能去见一面钱启,没想到刚打瞌睡,李云长就送来了枕头。“会去拜访的。”   方弛远回答道。   “去了泷兴,你要多多照顾自己。”李云长又叮嘱道:“师傅年龄大了,如今就想看着你们几个小辈越过越好了。”   方弛远对李云长笑了笑:“我知道的师傅。”   回来县学,方弛远把自己知晓的钱启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方弛林。又过了几天两人就出发去了泷兴。   “弛远。”方弛远,方弛林,方喜云三人刚到泷兴租了一个小院子住下,方弛林就奇怪的拿过来一封请帖说:“你在泷兴还有熟人?”   三人从溪山县出发,先到达元凌府,又转船赶往泷兴,一路上兜兜转转,没有遇到上次可以一站到泷兴的商船,从七月十三日出发,最后在八月三日才到达泷兴,乡试在三月九日,还有几天的准备时间,因此他们也不着急。   “没有。”方弛远疑惑的接过请帖说:“昨天才到今天就下了帖子,一般关系的朋友做不到,也许是发错了吧。”   “我上次来泷兴是两年前,虽说当时也参加了几次文会,可是聊的来的并不多。刚才有个小僮在门口把请帖给我,说是交给一个姓方的公子,我觉得不是我,也没多问就拿给你了。”   方弛林懊恼的说完,方弛远道:“不会是楚赢?”   “楚赢?”方弛林脸色变了变,掩饰的道:“快打开看看吧。”   方弛远翻了请帖,方弛林也在一边看着,帖子内容不多,了了几句就说明白了请帖的原因,大概内容就是说乡试开始之前,省城里的三家学院要合办一场文会,供泷兴文人彼此熟悉之用。   看着方弛远似是没有发现他刚才的失措,方弛林又问道:“他怎么就会知道我们的?”   “能在泷兴城内租赁房屋的,肯定各方面都有一些关系,我们昨天租房的时候,姓名,年龄,籍贯都透漏出去了,有心人一问也就清楚了。”   “哦。”方弛林似是明白的点点头,“那去还是不去?”   “不去。”方弛远看了看方弛林闷声说道:“我不想去那样的场合。”   “我也不想去。”方弛林也拒绝道:“还有不到五天就乡试了,不如我们明天去算贤堂看看?或者去香琳街上转转,休息一天,后天就好好准备乡试?”   “嗯,也好。”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两人对方喜云说了一声就去了省城的算贤堂。   之所以选择这么早,也是为了避开巳时到申时的高峰期,想要安安静静的看一下省城里的算贤堂和元凌府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公子要买珠花吗?”两人吃了饭赶到算贤堂所在的长凌街上也不过刚刚辰时,但是街上的小贩已经摆好了摊位。   方弛远好笑的看着小贩说:“你看我用的到吗?”   “哈哈哈小公子说笑了。我是对这位公子说呢!”   “我用的到?”方弛林意外的答到,他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说:“我像是用的到吗?”   “不是说您用的到。”小贩被弄得哭笑不得,连忙对方弛林解释说:“我没说公子用的到,公子可以买了送给您的妻子啊。”   “嗯。”方弛林一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真对着小摊挑了起来,待付了钱,被方弛远拉走之后,他才苦笑着把挑好的珠花放进袖兜里轻轻的说:“算了,她也看不上的。”   “怎么了?”眼看就要到算贤堂,方弛林却又木愣了起来,方弛远只好转头对他问道。不是方弛远神经粗大,他昨天就看出来到了泷兴之后方弛林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经常会魂不守舍,但是对于感情的事,各人知道个人的情况,他也仅仅只能起到提醒的作用,昨天他注意到提起楚赢方弛林慌乱的模样就提前退掉了文会,其他的事,方弛林不愿意说,他也没有办法。   “说好了出来放松,好好准备乡试,那就把所有事都忘了如何?”   “哎?”方弛林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看着方弛远看过来的样子,就笑了笑说:“好啊。”   有点懵,现在就乡试了,进度会不会有点快? 第50章 乡试(下)   “一、乡试开始后, 分三场五会, 考期九天, 十八日巳时方可离开。”   “二、乡试期间禁止交谈、传递、抄袭、会意,违反者皆以考场舞弊论处。”   …………   “七、任何人乡试期间不准擅自出入, 贡院府门不开,任何人不能扰乱考场秩序。”   “十一、贡院鸣钟放行,乡试结束, 所有人不得逗留停顿。”   “好了, 大人。”宣读官读完考试规则之后,恭敬的把黄纸递给了钱启。   钱启抿着唇,坐在高堂上, 身边站了一列身穿官府的府衙,他身穿朱色燕服, 面色威严的扫视着前面站立的考生。   他看着别人的时候,方弛远也在偷偷的打量着他, 把他从上到下, 从服饰到穿衣的各种细节一一看了个遍,试图找到一丝穿越人士的痕迹。   “几时了?”高台上钱启对着旁边的侍从问。   “回大人,已经辰时了。”   “嗯。”钱启捋着胡子点点头说: “吩咐下去, 发卷吧。”   “是。”侍从应了一声,就快速的从门外退去, 钱启就又转过身吩咐在场的考生们说:“辰时一刻发卷, 你们可以着手准备了。”   众人听了钱启的话, 纷纷往自己的考舍里钻, 方弛远进去的时候,匆匆的瞥了钱启一眼,心里感觉怪怪的,在钱启身上,他看到了一种来自古人的一丝不苟,也看到了一个现代人对于别人人格的尊重,“他会是穿越过来的吗?”   “还是别多想了。”方弛远摇头笑笑,因为马上就要乡试,所以他也没时间想钱启到底是不是穿越人士这样的事了,把自己带的吃食笔墨放好,刚坐了一会,就有小僮过来发下了试题,他掏出自己准备的墨,开始慢慢磨了起来。   乡试中举者为举人,在一些偏僻不富裕的地方举人已经可以算一地乡绅,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在经济和政治权利上都占有有利地位。像方弛远所在的张家村,已经许久没有出过举人了。   而且一般举人的免税变的更多,免除徭役的名额也是秀才的五六倍,所以若是一个地区有人考上举人会有很多当地的农民心甘情愿的献上田地两三成的收成,换区免除地税和徭役的名额。   “乡试果然比院试深入了一些。”方弛远拿起试题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   就像现代背古诗词的时候有一些句子会经常考到一样,在前三次县试,府试和院试中,墨义中经常出现的都是这样的一些名句,但是到了乡试之后方弛远发现,一些另类,平常不甚留意的句子反而出现的次数多了起来。   不仅如此,除了句子难度增加之外,题量也比以前多了近三分之一,而且乡试所给的答题时间竟和院试的时间一样,方弛远笑笑,拿出一段放在试题下面的蜡烛,现在他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了。   由于方弛远在记忆力上比别人占便宜,所以他读书往往能事半功倍,就像现在,他虽然这些年经常回忆复习四书五经中的内容花了些时间,但是他当年初学时只花了两年时间,足足比方弛林要快一倍多,而且现在对书本上的内容依然记忆犹新,所以没到交卷的时间他就答完了墨义的试题,答题的小舍太闷人,但是没有出去的机会他也只有在上厕所的时候能出去转一圈。   考试顺利的一路进行,各种试题都较往常有了些深入的考教,这在算学中尤为明显,虽然这个时候没有坐标,没有简单的阿拉伯数字,但是他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乡试出现的几个题目他都能在算学十书中找到似曾相识的痕迹,但是真正做的时候他又发现根本无从下手,他只好先不在意这些细节,开始一遍遍的检查,做完之后再一点点的修改。   做完算学之后休息一夜就是最考验个人阅历和语言文字功底的策问,可能因为这次的主考官是钱启,他是鸿胪寺卿,所以这次的策问也和“外交”有关,不过这个时候没有海防的意识,也没有海上领土主权的概念,所以这里的策问外交和英国,葡萄牙,荷兰一系列的国家没有半点关系,主要是边关地区常年小战不断,大战没有的游牧民族和琼朝之间的关系。   “应该先镇压再谈判……”方弛远按照记忆中边关地区少数民族和泷朝的关系,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边关苦寒,无论是粮食收成还是各种资源,都与中原相差甚远,这也是为何每年春初和深冬之时,边关每每被游牧民族入侵的原因之一。   浩浩荡荡书写了一两千字,方弛远自己也知道自己写的都是空话,不说打仗会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就算真的把游牧民族都逼退,让他们能远离琼朝,惧怕琼朝,但是为了生存,为了粮食,没几天他们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战争扔在,边关骚动也不会消失,但是他写的符合执政者和没有实践经验的考官胃口,他拿起写好的纸张,放下吹了吹气,等墨迹都干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空闲了下来。   如此又过了两天,因为每过一科他就能有机会休息一会,所以等九天试题考完之后,他虽然也是灰头土脸,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舒服的地方,但是相比于方弛林和其他考生他又幸福了很多,最起码,出了贡院的第二天,他就能独自一人去了泷兴的云禅佛寺转了一圈。   “施主又来了。”   “方丈。”方弛远对云禅佛寺的方丈行了一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运气那么好,随便一站就能遇到常年不在佛寺的智尚和尚。   “施主有礼了。”   老禅师笑笑。   “呵呵。”方弛远也笑笑,因为不信鬼佛所以多这方丈也没有多少畏惧,就把他当做平常的老人一样,他注意到老和尚干净的僧袍上溅了很多墨汁,就奇怪的问:“方丈这是不小心把砚台打翻了?”   “非也。”方丈一点也没有窘迫的样子,他掀开袈裟,指着上面的墨迹说:“昨天写了一帖字压好,谁知夜里有风把字吹到了地上,我那时正在参禅,所以并没有注意。”   “然后呢?”方弛远被智尚的话吸引了,就开口问:“这和你一身墨点有什么关系?”   “那时没注意到字帖还带着墨,身上就被沾染了一块。”   “一块?多大的样子?”方弛远问道。   “细如发丝,轻如点墨。”   “老和尚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是一身墨水啊?”   “呵呵。”智尚笑了,他又说:“然后此时恰巧砚台翻了,我本该是迅速躲过去的。但是转念一想反正袈裟已经脏了,脏了一点和无数点有什么区别吗?所以我就站着颂金刚经,不知不觉时间也就过去了。”   方弛远眼神一暗,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应些什么,一年前他和智尚和尚在城墙外相遇,当时智尚和尚问他可知道天上的候鸟不能一只单飞,否则容易惊恐,迷失,失去和逝去。   他回答说:“不知道。”   智尚和尚笑着说:“一个人无法走的长远,会感到不安,但是两个人就不一样了,不管好坏都会有个支撑。”当时正好是赵旭失意,张贤离去的时候,他心情烦闷,没想到被老和尚一眼看穿了。   他觉得这次老和尚的话还应该也有一些别的含义,他故意说一下与问题无关的信息。他说坏了一点和坏了很多有什么区别?方弛远真的有点不明白。   乡试在读书人中算是一条腾飞之路,虽然只是起点,但是也能看到乡试之后的康庄大道。所以乡试的批卷,申卷人员一定要精条细选,防止出现差错。   这次方弛远的审批人是主考官钱启和付主考官,一共要分六个组,如此以来急急忙忙三四天左右,虽然没有出现大乱子,但是考试的试题要一遍一遍反复确认,工作量十分繁重。如此又过了两天,被选上举人的答卷才装入袋子,填上学院的印章用红泥封上。   “这次答题最好的十份答卷都在这里来了。”副考官把乡试答题的情况说了给钱启听一遍,虽说定谁为举人是副主考官可以参与事情,但是决定权还在主考官手上,前十的排名更是要靠主考官去定。   “他们当中谁的名气最大”   看不出几张试题的优劣,钱启打算用个人的名气排名。   “有一个叫方弛远的今年14岁,在一众人中,文学才气皆算上等。还有他哥哥方弛林,年龄也不大。”   “嗯。”钱启闭着眼睛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   “其次是楚赢,他是本周楚大人的孩子,年龄也不大。”   副主考官轮着把前十的人员一一讲解之后,钱启心里也有了一个小小的了解,看着众人看过了的表情,他抽出张弛远的答卷,用朱砂轻轻写了一个“一”。   下面54、55、56写的乱七八糟的,建议跳过去,跳过去,跳过去。   PS:因为本来想埋一个伏笔,结果后面写完了没用上,而且五章内容不好把他换掉,也不好把他锁了,所以在这里提醒一下哇 第51章 疑惑   “不可。”看见钱启在方弛远的答卷上用朱砂写下一个“一”字, 副主考官朱成连忙阻止道, 大概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赶紧慌忙地回过神, 看着钱启,三五个呼吸间回答道:“方弛远年龄尚小, 怕是不能服众。”   “嗯?”钱启不解的看向他。   “这方弛远虽然年龄尚小,文学才气也算上等,但是并不算顶尖, 立他为前十还能说得过去, 但是若立为解元怕是会有很多人不满。”朱成说的抑扬顿挫,言语之中好像都是在为钱启考虑。   “这十份答卷能从千百人中被挑选出来,各个自然是百里挑一, 以此足以证明方弛远的才华了。试题交出去我也无愧于心。”   钱启放下朱砂笔慢慢说道。   “可是他年龄太小了啊!”   “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钱启看向朱成的眼光忽然就多了一些审视和戒备。   虽然琼朝关于科举的律法森严,但是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以身试法, 挑战律法的森严权威。   “……”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我怎么没在楚知州的晚宴上见到你?”钱启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着朱成问。   “嗯。”副主考官沉吟了一会, 眼睛转了转说:“初来泷兴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呆在院子里没出去, 钱大人以为我刚才说的怎么样?”   “你可不要误了自己一生。”   见朱成还像没事人一样, 钱启冷然提醒道。   “怎,怎么会!”朱成笑了两下说:“我就是怕方弛远年龄小不能服众而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看你最好真是这样。”钱启说完不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 就又开口道:“方弛远年龄虽然尚小, 但若是能停了几年再参加会试,也许以后能中了会元。中了会元之后,说不定还能更近一步。”   “楚赢的年龄也不大。而且他现在就已经……”   “你想立楚赢为解元?”钱启皱眉打断副主考官的话问道。   “没有没有。”   发觉自己失言,朱成最终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吧不再说话。   钱启听了笑笑,重新拿着朱砂笔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会……   “方丈。”方弛远站了一会对着智尚说:“午时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可有热食?”   “热饭热菜自然是有的。”方弛远笑了一下说:“你今天真奇怪。”   “贫僧不奇怪。”   “你衣服上的墨点是你出去弄得吧?”   “贫僧的心并没有出去过。!”老方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就但笑不语,   方弛远看着他身上的僧袍,摸不着头脑的走了。   没出僧院,半路遇到一个小沙弥,小沙弥脚边的僧袍也是沾满了墨汁,方弛远看了好奇,就叫住小和尚问道:“小沙弥,你也打翻了砚台吗?”   “阿弥陀佛。”小沙弥小小的脸上浮现了一摸纠结,然后一板一眼的对方弛远行了一个佛礼,开口道:“这不是打翻了砚台,昨天师傅带我去城外青松观了。”   “一个和尚去青松观干什么?”方弛远奇怪的问。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去了……去了,去藏经阁读书了。”   方弛远看他好玩,就故意逗弄道:“你都看了什么书?”   “就是佛经啊。”小和尚说完眼睛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完转身就匆匆的离开了,留下方弛远呆呆的想“老方丈去贡院干什么?”   出了禅院,方弛远就往省城首饰铺子聚集的地方走去,他出来时就没打算回家,准备要在省城好好游玩游玩。   因为身上有些钱,所以他准备买些东西带回去给赵青春做礼物,想到赵青春大半辈子了手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却还关心他的每一件衣服,没一个发箍,把他照顾的好好的,他就想把全部的好东西都送给她。   进了首饰铺子,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男老板正在招呼一位客人,他一进去女老板就笑着迎了上来,“客官想要买点什么?”她观察着方弛远的神色,看他穿着打扮都算齐整,就拉着方弛远对着柜台的一角走过去说:“这里有几个新做的步摇,你看看这成色,看看这花样,哈哈哈,您喜欢吗?”   “我不懂这个。”方弛远看老板娘一直在介绍一些年轻姑娘们喜欢的物品,赶紧笑着制止住老板娘说:“这些步摇太亮了不太合适。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介绍两个素静些的饰品。”   “素静些的饰品?”老板娘打量了方弛远一阵说:“有一些玉器你要看看吗?”   “什么玉器?”方弛远对老板娘回答说。   “只是价钱可不便宜。”   方弛远拍拍自己的口袋,对老板娘说:“放心吧,有钱。”   他说完,老板娘也笑了,“客观是个大气的,稍等一会,这就进去拿出来给客观看看。”   “好。”方弛远在一边无聊的等着,没有几分钟,老板娘就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把托盘放在方弛远面前,上面摆了四五个精致的白玉佛,佛像憨态可掬,玉质温润,看起来十分漂亮。   “这是什么玉?”   老板娘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老板,踌躇了半天说:“这是羊脂白玉。”   “羊脂白玉?”不是方弛远没见过世面,只是在现代的时候他也见过古玉,只是那时候羊脂白玉的价格已经达到没克二到三万元了,虽然他家也算小康,但是对于羊脂白玉他也只是听过见过而已。   “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老板娘十分大气的把白玉递给方弛远,只是还没等方弛远接住,那边的老板就突然冲过来把白玉抢走推了一下边上的妇人说:“哈哈,客观见笑了,这些不卖的,您再看看这边的东西,您要是喜欢我都给您算便宜点。”   方弛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一愣,他盯着其他的几块白玉,隐隐约约竟然觉得上面有些墨迹,“这玉……”   方弛远还没问完,那老板就又赶紧打断说,“不卖了,不卖了,让您见笑了!您看上什么东西,只要是小店有的,都给您算便宜。”   “嗯?”方弛远又看向老板娘,只见刚才还一心想做成生意的老板娘此时也是一副寒蝉若噤的样子,不死心的想再看看几眼白玉,那老板却把白玉收了起来。   此时刚才正在买东西的顾客也大喊了一声:“你这生意怎么做的?怎么才做一半生意人就走了啊!”   “来了,来了!”老板对顾客陪着笑脸,又对方弛远笑笑,紧推了老板娘一把就向着刚才的顾客跑去了。   “客人还想看看别的吗?您要是看上了,就都给您算便宜。”   老板娘典着笑脸,看着方弛远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面向着方弛远。   “那玉是有什么问题吗?不卖的?”   “呵,呵,呵。”老板娘干笑几声,对着方弛远说:“那玉是我家的传家宝,我只是一时被钱迷了心智才想卖了它,现在被打醒了,不卖了,不卖了……”   老板娘说的悲切,方弛远却不信,不过他真的好像在玉的上面看到了墨迹,难道是他眼花了吗?   从首饰铺子出来,天色已经到了未时,刚刚下午一点多的样子,想想自己竟然还没有吃饭,他又向着一家小酒楼走去。   “让开让开!”一队官兵拉着四五辆木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他们一脸凶相,而且只是让一下路的事,所以也没什么人和他们计较,大部分都让了路。   方弛远被逼的靠到了墙角上,待士兵全走了后,他才打了打身上的灰尘站了出去,省城可以说是一省中最富裕治安最好的地方,而且他想到楚赢父亲的作风,更觉得事情好像不简单。他走上士兵过去的地方看了看,又伸手在刚才木车走过的地方摸了两下,“墨?又是墨汁,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因为过了食点,所以吃饭的人不多,他点了一碗面,又让小二弄了一份素菜,要了一碗白开水,就慢慢吃了起来。   “多少钱?”   吃完饭后方弛远问道。   “客观给七十文就行了。”店小二擦了擦手上的油水对方弛远伸手道。   省城消费水平确实很高,在溪山县张家村,七十文钱已经可以吃一顿荤腥了。   给了钱,方弛远又对店小二说:“最近省城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街上的士兵都忙忙碌碌的?”   因为过了饭点,店里只有方弛远这一个客人,所以店小二也没嫌弃方弛远多事,就在方弛远跟前坐下说:“这也不知道谁得罪了谁,听说城外的青松观……”   “狗子你干什么呢!”店小二还没说完,柜台边上的掌柜就一瞪眼对这边看过来说:“还不去干活!你个懒东西,赶紧把桌子都收拾好,一会客人来了怎么办!”   方弛远听见小二小声的骂了句什么,就见他又迎着笑脸对掌柜说道,“来了,来了,一会就给你收拾好……”   出了小酒楼,方弛远更加疑惑了,他想着刚才店小二的话,又结合这两天的见闻:“城外,青松观,老和尚,小沙弥……” 第52章 拜访   城外青松观的事一直梗在方弛远心里, 但是方喜云不放心他和方弛林两个人单独跑太远, 又不想陪着他俩一起出去, 所以一直耽误到放榜前两天,方弛远也只是零零碎碎的听到过城外青松观的一些消息。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 虽然好奇,但是却无从考证。   时间一直推迟到放榜前一天,得知钱启已经从贡院里出来了, 想着放榜之后钱启有各种应酬, 自己又不会在省城长待,担心会没有机会见钱启,方弛远就带着李云长的信物找到了钱启门前。   还没进门, 方弛远看到在钱启住的处所外面正被一列列士兵把控着,这其中除了有保护钱启的意义之外, 应该也有一部分监视的可能。   钱启住的是泷兴城里专门为每次乡试主考官员们休息的住处,方弛远要是想见他, 除了他本人同意之外, 他们谈话的地点也会被安排在人多嘴杂的会客厅,这是自这个建筑建成就一直流传的规矩,所以两人倒也并不介意, 而且能避免方弛远贿赂主考官的嫌疑。   进了屋子,小小的会客厅里站着两个婢女, 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模样娇娇小小的十分惹人爱怜, 但是看着钱启的样子, 方弛远猜测这两个人可能也算是监控钱启的人之一,不过他和钱启两人的谈话内容,一个是只想替老师问候一下故人,一个是只想见一见前辈的弟子,所以两人也没有什么要回避的地方。   “李先生这些年可还好?”两人在会客厅坐好之后,钱启对方弛远问道。   “师傅身体很好,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各方面都挺好的,身体没有什么毛病。”   “哦。”钱启捋了捋他有些花白的胡子,旁边的两个婢女也把会客用的茶水端到了两人跟前。   “尝尝看。”钱启把茶水对方弛远面前推了推,然后笑道:“我记得以前李先生喜欢喝这茶,你也尝尝。”   “这是龙井?”方弛远喝了一口问道,倒不是他喝出来了,只是以前闲聊的时候他听李云长说过,雨后龙井是他最爱的茶水之一。   “嗯。”钱启点点头,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方弛远在他跟前就和一个小娃娃没两样,他看着方弛远的衣服说:“这天要变凉了,来的时候可带了厚衣服?”   “嗯,都带了。”   两人都不是健谈的人,一问一答都带着三分尴尬,“你这次答题答的很好。”   没什么可以说的了,钱启就谈到了方弛远的答卷上,方弛远抬头看了看两个婢女,发现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呆呆的站着,钱启又笑着说:“无妨,我行得正,坐的直,不怕这个。”   方弛远听后笑了起来,然后放心的对钱启说:“是我最好的状态了。”   “有这份心性就好,宠辱不惊。”钱启点点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时间还早也没到吃午饭的时间,这个时候方弛远留也不好走也不好,两人白白的干坐着他觉得更不好,想到自己对钱启穿越者的猜测,方弛远主动开口道:“听老师说您现在是鸿胪寺卿?”   “对,暂居此职已经四年了。”   “那每年可能会见到很多异族人吧?我听人数说那些异族人蓝眼睛黄头发,大鼻子,讲起话来奇奇怪怪的。”   方弛远考虑着自己这个年龄该有的口吻对钱启问道。   “呵呵。”钱启把方弛远的话当成一个小孩子的好奇回答说:“你问的和我……有些冒犯,和我孙儿问的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好奇这些,有次被他缠的不耐烦了还带他去看了一次。”   “哈哈哈哈。”方弛远笑着说:“公子是童真烂漫。”   “等有机会你去上京会试,我就带你也去看看。”钱启也笑着说。   “谢谢钱大人。”   “听说你能过目不忘?”   两人说了一会外国人,方弛远没看出来钱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渐渐有些失望。   “嗯,只是记忆力比别人好一些罢了。”   “那我教你一句话,你看看可能学会。”   钱启想了想,用葡萄牙语对方弛远说道:“你好。”   方弛远笑了笑,跟着重复一遍说:“你好。”   “你想去什么地方?”   “你知道怎么前往琼朝那块土地吗?”   “哈哈哈,果然是奇才。”钱启一点点加长了语句的词汇看着方弛远还是一副毫无压力的模样,不由得大加赞赏。   “你能重复一遍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可以。”方弛远笑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发音,他虽然没学过葡萄牙语但是因为有着天生记忆力强横的加成,加上他十几年英语学习的经历,因此在发音和语调上,能基本保持和钱启说的一样。   “奇才!奇才!”等方弛远重复之后,钱启变的更加兴奋了,“你不知道当年我跟着多奇亚神父学习葡萄牙语的时候,花费了多少心血才能到你如今只听了一遍的地步,你,确实是难得的好徒弟,难过当年李先生那么大的年纪还会把你收下。不如你这块璞玉就要被埋没了。”   “他是跟着神父学习的。”   方弛远一时之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失落的情绪渐渐漫上了他的味蕾,苦苦涩涩的。   “神父是什么?”   “一个异族人,整天把上帝,神,魔鬼挂在嘴边。”   “哦。”方弛远听后应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这时方弛远又想到自己这次过来的主要任务,就对钱启说道:“师傅来时之前想让我问问你正则师兄的情况,师傅说怕他报喜不报忧,让你照实说就好。”   “正则,楚正则。”钱启想了一会说道:“他考中进士后就一直窝在翰林院,三年时间还没到,谈不上生活的好坏,若是他明年有意来我鸿胪寺,我帮他周转周转,会比别的地方好些。”   得了钱启的准信,两人又说了一会无关痛痒的话,时间就到了中午,钱启吩咐私厨做了一桌子饭菜等方弛远离开后,他就套上官府赶到了贡院。   “钱大人,你怎么来了!”守门的人显的很吃惊,乡试的试卷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其他就是一些诸如书写榜单,绘制喜报之类的杂事,基本上用不到主考官操心了,往年都有例子,按着准备就行。   “朱成可在里面?”   “在。”守门人连忙回答道:“朱大人上午就来了,一直在准备明天张贴榜单的事宜。”   “好了,你下去吧。”钱启皱皱眉,看着避让在一边的护卫,推开贡院大门,直直的朝着存放答卷的地方走去。   屋子里,几个人正在裁剪纸张,看见钱启,几人都是一愣,朱成恭敬的对着钱启道:“大人,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喜报,榜单,通知文件都准备好了,您看看?”   “嗯。”钱启结果朱成递上来的东西看了一眼,“把方弛远和楚赢的名次调换一下,其他的一切照常。”   在场的几个人相互看看,没人开口说话。   “这,大人这不和规矩啊!”朱成急忙道,天知道他为了这个名次费了多少苦心,不说几次差点被钱启发现他和楚家的关系,就是各种礼物他也早早的打点下去了,这要是还没达到目的,他就亏大了。   “呵。”钱启仿佛早有预料,他掏出一个黄色的文档对着朱成道:“我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皇上御印在此,这次乡试由我全权负责,哪有什么规矩!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大人!”钱启说的强硬,朱成还想在劝,但是看着钱启手上的官文,只得讷讷做罢,眼角闪过一丝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解决好乡试排名的问题,钱启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刚开始因为李云长的关系,对方弛远先入为主,比较欣赏。但后来架不住全组人员的相劝,只好改了自己最初的决定,把解元给了楚赢,但是这次和方弛远见面之后,他发现方弛远不仅在才学上远超同龄人,最恐怖的是他的学习能力,只要给他时间,钱启相信,方弛远肯定不是池中之物。   回到家,方弛远不知道在贡院发生的事情,他转到方弛林的屋内,方弛林正在读史记,已经很多天了,连半本都没有看完,方弛远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默默的走到方弛林身边坐下。   “四哥想什么呢?”   “额?”方弛林的书一下被惊倒在了桌子上,他慌忙的解释说:“看,看书呢?”   “是担心乡试成绩吗?”   方弛林不说话,方弛远知道他是默认了,就说:“今天我去见了钱启,就是我们的主考官。”   “你不该现在去。”方弛林终于有了点反应,皱眉说:“现在去会平白惹人怀疑,你该等等的!”   “四哥想知道我问了什么吗?”   方弛远不答反问的说。   方弛林不说话,他心里确实清楚,这个时候去找主考官,不管有心无心,肯定会牵扯到成绩二子,但是他不敢开口,担心自己会失败。   “别担心!”   方弛远又说了一句,“别担心四哥,你答了很好。”   我还QwQ 第53章 青松观(上)   放榜这一天, 贡院门前数以千计的考生聚集在一起, 摩肩接踵, 人声鼎沸,只是这次讨论解元的热度却被青松观的事情分了一半的热度。   “你听说青松观的黄金狮子了吗?”   “怎么没听说。”被问话的那人小声的说:“听说被楚大人拉回府了……”   “这可不能乱说!”   不论别人怎么传, 方弛远到的时候,耳边基本上都被青云观三个字充满了。   青松观的黄金狮子,青松观的白玉观音, 青松观的百年佳酿, 青松观……   各种各样的青松观传闻混杂着众人对今年解元的得主猜想,嗡嗡闹闹的喋喋不休。   “四哥。”方弛远看着故作轻松的方弛林说道:“刚才一直听别人谈论青松观,不如看完排名, 我们就去青松观看看?”   “青松观在城外呢!”方弛林看了方弛远一眼说:“太远了,前几天你想去青松观, 三叔不让你去,现在还没放弃?”   “我肯定听爹的话。”方弛远辩解道:“你听边上这些人一直谈论青松观, 就不感到好奇吗?”   “好奇什么!”方弛林刚回答完, 边上就有人大喊道:“放榜了放榜了,大家快来看啊!”   一语激起千重浪!一时间,原本一直嘀咕的人群更加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都翘首以待,向着中间聚集, 目不转睛的看着渐渐下放的红榜。   方弛远两人也汇集到方喜云身边看着渐渐下放的红榜, 看到第一个名字, 方弛远一惊, “我是解元?”他咽了咽口水,内心虽有名次会靠前的期待,但是看见解元他内心紧跟着一阵惊讶和狂喜,他转头去看方喜云,方喜云也是一副呆愣的表情,但是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他大喊道:“弛远,弛远!你看见了吗?解元!我们家竟然出了一位解元了!”   “三叔是真的!”方弛林也激动的扶着方喜云的胳膊说:“是解元!第一名!”   方喜云最后又看了五六遍,再三确认之后才嘴唇颤颤巍巍的说道:“好,好,解元好,解元好,以后能光宗耀祖了。”   榜单继续在下放,一代代积累下来的数千名秀才都在这里翘首以盼,希望自己能榜上有名,光宗耀祖,但是这次的录取人数也不过刚刚破百。   看着方喜云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方弛远怕方弛林心里会不自在,赶忙问道:“四哥呢,四哥在榜上吗?”   “在第十七名。”方弛林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这个本事了。”   方弛远看着他问:“不担心了?”   “不担心了。”方弛林笑着使劲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方喜云也从方弛远考中解元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方弛林也是一阵夸奖:“好,好!两个都好!”   方喜云一直重复着这一个“好”字,大概是真的太开心了,方喜云半晌才自己缓过神来,带着方弛远和方弛林两个人往租的小院子走去。   “这次回去你爹,你爷爷肯定都会比我还激动。”方喜云对方弛林说道。   方弛林被夸的脸上红红的,喜悦和骄傲混杂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方喜云把方弛远,方弛林两人一手拉着一个,   絮絮叨叨的一边走一边说,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看见他们三个的走路姿势都在后面指指点点的笑着。   但是方喜云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又看着方弛远道:“回去你妹妹你娘肯定都十分高兴!”   “爹,榜单下来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方弛远突然问。   “明天吧。”方喜云笑着说:“得赶紧回去把这个消息给你爷爷说了,还有弛林的婚事也得抓紧时间准备起来了!都耽误不得。”   “哦。”方弛林皱了皱眉,他刚刚等待放榜的时候,听到边上的人说青松观地下发现了前朝的遗迹,各种宝物被人盗取,现在泷兴府尹正在抓紧时间追捕。   这些他都不感兴趣,但是还有人说藏宝里还藏有一种墨,墨汁浓郁,但是气味刺鼻,而且不能书写。几位泷兴省城的读书人猜测这种墨会不会是因为时间太久而发生了变化。   方喜云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没什么事。”方弛远回过神来笑笑说:“回去吧,回去的时候报喜的人也该到了,得把东西都准备准备。”   “嗯,好。”方喜云点点头同意。   送完报喜的人,时间也只不过是上午巳时,方弛远无事就又想到了青松观,越是想就越想去看看古墨,看看前朝的遗迹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坐在屋子里,方弛林坐的他不远的地方,两个人都没有看书,就这样半躺半坐着说起了话。   “这次回去爷爷就该为你说亲了。”方弛远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方弛林的表情,毕竟他知道方弛林可能已经有过心上人了,他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只是先对方弛林摸摸底。   “嗯。”听完话方弛林没有一点点别样的表情,难道那姑娘是溪山县的?方弛远又一个人默默的想着,虽然方弛林今年已经十九岁,在古代还没成亲已经算大龄青年了,但是他在读书人中,却实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以后也许能更进一步,绝对是溪山县人中的绝佳择婿标准。   “你想好了?”方弛远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嗯。”方弛林依然沉默,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四哥听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方弛林奇怪的抬起头询问道。   “咳咳。”方弛远整理好思路,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是说从前有个鲛人,她天生生的很漂亮,居住在深海,然而有一天她却爱上了人间的一位皇子,所以她对皇子念念不忘,她想办法化成人型从深海中走了出来,她为皇子付出了很多,做了很多,但是这些皇子全都不知道,所以最后皇子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候府千金成了亲,鲛人却因为在岸上生活的太久,再也回不去深海,最后只好一边看着皇子和他的皇子妃幸福生活,一边慢慢老去,直到她自己慢慢变成一条不知世事的小鱼。”   “这是……什么?”   方弛远自以为这个临时的故事完全表达出了他的想法,但是方弛林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又重复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故事。”   “哈哈哈。”方弛林笑着说:“终于知道弛星那个小丫头为什么喜欢缠着你了,你讲的这些也只能偏偏小丫头了。”   “你怎么就说我是骗人的?”   “这还不明显吗?首先书籍里记载,鲛人只是声音迷惑,在《博物志》里记载说鲛人和鱼差不多,这能好看到那里去,再说连皇子都做不了的事,她一个小小鲛人能帮上什么忙?这还不是假的?”   “呵。”方弛远一时间有种智商受到侮辱的错觉,他本意是想劝方弛林大胆的把自己的感情说出去,即使他没有办法,但是两人一起想总比方弛林一个人憋着好。   看着方弛林呆呆愣愣不开窍的样子,方弛远也不着急了,反正明天就要走了,方弛林要是有事肯定憋不过今天晚上,于是他就又想到了老和尚和小沙弥都去过了青松观,就站起来对方弛林说:“四哥,一会你给我爹说一声,就说我去云禅佛寺看看,中午就不回来了。”   “好。”方弛林答应一声,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你不吃完饭再去吗?”   “不吃了。”方弛远转身离开。   到了佛寺,方弛远先去了上次遇到老和尚的禅院边,等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人在,别的地方香客也不是很多,他摸了摸禅院门边的一个大石头乌龟想:“这佛寺连打扫的和尚也没有了吗?”   “施主,真是有缘啊!”方弛远一个人站着,智尚老和尚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就冒了出来,他被吓了一跳问:“你从哪里过来的?”   “我本就在这,何谈何处来?你没看见罢了。”   “哦”方弛远点点头说:“我来是想问你一个事,你能给我说说?”   “什么事?”老和尚摸着他光秃秃的脑袋说,“一会老和尚可还有事情要做,你可不能问太久。”   “不久,就一件事。”   方弛远刚要问,另一边就一蹦一跳过来一个小和尚大声喊道:“大师傅大师傅,思凡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准备好了?”老方丈笑着看着跑过来的小和尚说:“等我回答好这位方施主的问题,我们就可以走了。”   “哦”小沙弥看有外人在就怪怪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老方丈道:“师傅,你可以快点啊!不然我们晚上就不能从青松观回来了!”   “你们要去青松观?”方弛远眼前一亮,看着老方丈和小沙弥问。   QwQ,清明节就不祝大家节日快乐了…… 第54章 青松观(下)   没给家人报告一声, 方弛远算算时间, 又想想方喜云对他去青松观的态度, 也没多想,抓紧时间租了一辆马车就和老方丈三人大中午往青松观赶了过去。   马车刚出城, 小沙弥就说午经时间已经到了,老方丈看了看他,他就在那里小声窸窸窣窣的背起了佛经, 老方丈也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方弛远在一边无事, 对老方丈好奇就问道:“你们去青松观干什么啊?”   老和尚不回答,把眼一闭,也学着小沙弥的样子打起坐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方弛远咧咧嘴说:“青松观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然你不会这么上心, 而且这次我去你们禅院,发现人比以往少了一大半,那东西能影响到你们香火?”   “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 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你说什么?”方弛远看见老方丈在那小声嘀咕着,就爬起身往前凑了凑,“你说清楚点?”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你在念经啊!”听明白之后,方弛远也知道自己是白费工夫了,和念了几十年佛家的老方丈比心力,他差了不是一点,“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你想做什么,到最后肯定会露出来,除非你什么也不做。”   方弛远说完又等了一会,发现老和尚和小沙弥还是非常沉迷于默诵经书,对方弛远的话没有任何表示,“好吧。”   方弛远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在马车上稍微摸了摸,把头靠在上面半躺了下去。   马车比牛车快很多,方弛远在车上小睡了一会,也就快要到了,他醒来的时候,两个和尚已经停止了他们的叨唠,只是依旧闭着眼睛,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   方弛远就率先下了车。   马车外面,一片葱葱郁郁的茂盛杨木林,车夫:“从这里上山不好走,你们顺着这条小路,小半个时辰就能到青松观了。”   “赶车不能到吗?”小半个时辰也有一个小时了,方弛远本来就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租借的小院,如果除去来回的一个时辰,他能在山上呆的时间就更短了。   “前面刚被官府封了,只有官老爷才能进。”车夫回答说:“自从在青松观发现古迹之后,这条大路就不能走了。”   “阿弥陀佛。”车夫解释完,老方丈也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一边打着佛号一边说:“这一路去山上可还平坦?”   “平坦平坦。”车夫连忙点头:“这几天的客人我都是在这里放下的,您们尽管上去吧,我就在这山下等着。”   方弛远看路程没法删减,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和老和尚一起问清楚方向路线,就一起往山上走去。   “智尚和尚,你不是来过青松观吗?为什么好像还不知道前面的路被堵上了?”   “我和师傅上山自然会有别的路。”老方丈还没说话,小沙弥就抢先说道:“比这里近多了!”   “哪里还有路吗?”   “这个不能告诉你,是秘密!”,小沙弥不管方弛远的询问,率先朝前面跑了过去。   “秘密?”方弛远在心里默默念到,这个时候的工具并没有现代那么便捷省力,而且交通工具也相对贫乏,所以方弛远稍微想一想,就猜测这周围可能还有一个通往山上的密道,只是密道是老和尚挖的还是前人留下的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一路疾驰,半路上方弛远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本来就用餐规律,现在到了饭点不但没吃饭,还舟车劳顿的走了半天,但是老和尚和小沙弥在前面走的飞快,没有办法他就只能咬牙跟着。   然而前面的老和尚却越走越快,仿佛面前陡峭向上的小路是开玩笑一般,并不让他多费多少力气,就这样,不一会老方丈和小沙弥都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喂!智尚!”   “喂!小沙弥!你们在哪啊!”   没人回答他,声音惊起了几只停在树梢上的孤鸟,方弛远听到背后是声音,猛然回头对后面大喊道:“谁!谁在那里!”   等了一会没有丝毫声响发生,方弛远又疑惑的想,“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没有了老方丈和小沙弥,他就一个人慢慢的往上爬,在快到青松观门前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群穿着道袍的人在门前闭眼坐着,道观的大门洞开着,方弛远站在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迷迷糊糊的一堵假山。   “发生什么了?”   方弛远眼看着这里不像是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的样子,就慢吞吞的往后退了两步,转头朝着道观后院转了过去。   “也不知道老和尚去哪了,他要是进了道观又是怎么进去的。”   方弛远想着就笑了笑,“一个和尚想进道观,道士们怎么会放他进去。”   没人和他商量对策,他围着道观走了一圈,还没有任何收获的时候,肚子就已经饿的受不了了,整个道观的墙壁盖的非常高,所以即使没有道士守着的地方他也进不去,正考虑要不要退回山下的时候,他的手在墙壁上一推,发现墙壁竟往里陷了一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带着好奇又往里推了推,发现墙壁陷入的程度又增加了一分,“难道这里还有个暗门?”方弛远心里暗想,手上推门的力气又大了三分,终于“咔”的一声,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个一人高的小洞口渐渐出现在了方弛远眼前,方弛远向周围看了看,一转身向里面闪了进去。   进去之后,里面的光并不明亮,但是也够他看清楚里面的景象了,“这是个厨房?”   方弛远又是一喜,先用力把刚才突出来的石块按回去,看见石门又渐渐闭合,方弛远就开始对着青松观的厨房搜寻了起来。   可能是刚过饭点没多久,方弛远在厨房的大锅里发现一锅馒头,他咽了咽口水,从口袋里掏出三文钱放在灶台上,正想吃馒头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背后的石墙上发出了一阵阵有规律的敲击声。   “会是谁来了?”方弛远一惊,待敲击声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他就躲到堆放米粮的地方栖身藏了起来。   “师傅。”推开石门,小沙弥对老方丈说:“城下的通道都被人用泥土砖石封上了,以后我们要进青松观,就只有走这一条路了吗?”   “等找到舍尊的 第55章 佛骨舍利   我们就不用再来了,我上次明明在上次开挖的古迹中发现了,为什么一转眼间就消失了呢?阿弥陀佛……”   小沙弥不论老和尚说什么,自顾自的又把石门关上,率先一步走出了厨房密室,“你上次说舍利在一个叫无尘的道士手里面,我们是直接去找他吗?”   “无字辈的道士比我还大一个辈分,青松观的道士们肯定会把他保护的严严实实,我们想接近根本不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啊师傅?”小沙弥失望的问。   “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先出了厨房,以后一步步走着看,缘分到了,也就找到了。”   “是师傅。”小沙弥似是相信的回答说。   “这是老和尚他们弄得?”   方弛远起身后先去摸了摸打开房间的机关,发现这些东西平凡无奇,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不是他刚刚亲手试验过,肯定会被这东西的表象骗过去。   从厨房出来,方弛远一边小心的打量四周一边慢慢的寻找去往遗迹的地方。   道观里人不多,景色装扮的十分精致,不论是格式布局还是空闲土地上种的花草,各种物品像是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方弛远顺着道观里的小路往里走,说来也巧,不知道是因为道观里没人还是因为他运气好没有被发现,他从厨房一直转到道藏馆门前竟然没有被人发觉。   “没人?”方弛远打量了一会就惊讶的发现,偌大的道藏馆里好像没有一个人,虽说如今道教衰微,但是作为琼朝曾经的两大宗教之一,青松观这么说也不该混的如此不堪。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待到了门口,才发现道藏馆的门已经被锁上了,他从透明的窗纱往里看,隐隐约约发现竟有两个人影在里面闪动。   他立马低头蹲下,但是片刻后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再往里看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人是老和尚和小沙弥。   “老和尚……小沙弥……他们进道藏馆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他就露出一双眼睛慢慢的看着里面的发展,片刻后,他发现智尚和尚进去后并没有乱发乱放道教的经书,   反而对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特别关注。   写好没修,有点困,可能会有错别字和语序不通顺的情况,但是我真的好困了,所以明天再修吧   佛骨舍利   “这里找不到。师傅, 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找找吧。”小沙弥看着排列的瓶瓶罐罐对老方丈说。   “再看看。”老方丈说了一句依旧锲而不舍的在瓶瓶罐罐里翻找着。   “他们这是找什么呢?”   方弛远趴在外面好奇的想, 他在外面看不清楚, 只能迷迷糊糊的看见他们两个人影在瓶瓶罐罐前面晃来晃去。   因为弄不清楚,所以方弛远就更加好奇了。   他在道藏馆的南门边, 正想往里面看清楚,耳朵一动,发现从西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侧脸看了一眼, 发现是一个身穿道袍的小道士,他心里一惊,转身推开门躲进了道藏馆。   “谁!”方弛远一进去, 老方丈和小沙弥都是是一惊,方弛远赶快对他俩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然后指了指外面说:“小声点,有人来了!”   两个和尚互相看了看, 然后老方丈对墙边一站, 躲在了柜子后面,小沙弥则顺着柜子爬到了房梁上,他本来就个子小, 往房梁上一趟,下面完全看不出来。   “我怎么办?”方弛远看着两个已经躲好了的人, 对着老方丈说。老方丈对他指了指炼丹炉, 他看了看炉子, 又看了看门外, 对着炼丹炉摸了摸,发现没有温度,心里一急就踩着桌子半爬着滑了进去。   他滑进去没多久,刚才的小道士就偷偷摸摸的也走了进了,他看了看外面,然后快速的把门关上,闪进了屋内。   小道士前后左右的小心打量着四周,弓着腰,走的每一步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走到炼丹炉前面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伸出手对炼丹炉里面掏了一下,一下子摸到了方弛远的脖子,方弛远一惊,小道士却仿佛比他还害怕,手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呼呼!”道士干深呼吸了两下,对着炼丹炉喘着气,小声念了两句:“无量天尊!原始天尊保佑!”就又把手伸了进去。   丹炉大概一人半高,他从下面的小孔里摸了摸,只能摸到小孔周围的东西,方弛远看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就也在周围摸了摸,摸到一个用布裹着的小包,就拿着递给了道士。   “谁在里面!”就在这时,道藏馆的大门突然就被推开,道士手一抖,小布包又掉在了方弛远脚边。   “玉清师傅!”   小道士看清来人就颤颤巍巍的喊到。   “凡真?”叫玉清的道士眉头一皱,对着小道士严厉的问:“你不在后院里看着遗迹,跑来道藏干什么?”   “道藏有师傅他们在。他们说,他们说……”   “说什么!”玉清不耐烦的问。   “啊!”小道士明显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说:“说后院天冷,让我找,找一些防寒的药。”   “防寒的药怎么能来道藏找,这不是你呆的地方,药在药阁,赶紧回去吧。”   “是是是。”小道士又回头看了看炼丹炉,不甘心的小心看了玉清一眼,转头出去了。   小道士一走,玉清走到那片瓶瓶罐罐跟前,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椅子,“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在拉肚子……”   在炼丹炉里,里面十分安静,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因为时间不多,方弛远就不停的期待老方丈能相处办法把老道士支开,可是结果让方弛远失望,半天之后,老和尚明显是在柜子后面参禅了。   他不能出去,丹炉里也黑漆漆的,偶然间他的手碰到了脚边的小布包,好奇之下他就捡起来打开了,布包被裹了好几层,方弛远拆掉一层就又出来一层,然而层数越少,淡淡的晃晕也慢慢展现在了方弛远面前。   “这是什么?还会发光?”   方弛远好奇的把东西拿到手里把玩了一会,忽然想到在厨房老和尚他们说的佛骨舍利,“死人骨头?”方弛远心里一颤,舍利就咚的一声砸在了铜炉上。   离铜炉不远的玉清道士疑惑的转过偷来,一步步慢慢走了过来。   铜炉里的方弛远头上汗如雨下,他听不清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心里焦急的一动不敢动,玉清:“什么东西在里面?”   方弛远紧贴着炉壁站好,就看见一条铜黄色的金属棍伸了进来,他试着又往里面靠了靠,到了铜棍够不到的地方。   铜棍往里面胡乱捣了几下,没什么发现,玉清就把铜棍放在了一边。   一转头回来,就看见老和尚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他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刚要开口质问,“咚”的一声,老和尚用一个脸盆大的铜锅砸在了玉清道士的头上,“阿弥陀佛,施主莫怪,施主莫怪。”看见玉清倒在地上,老和尚把他扶好靠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对着炼丹炉敲了敲说:“快点出来走了吧,马上这道士该醒了。”   “好。”方弛远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外面喊道:“你拉我一把,这里有点高,我爬不上去……”   “喂?听到了吗?”   “老和尚?小沙弥?你们又把我扔了?”   在炼丹炉里喊叫了一会,方弛远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怕错失了逃跑的机会,他先捡起舍利揣到上衣的衣服口袋里,手脚并用的,先踩着小炉口,又顺着炉口外沿用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勉强爬到了炉口,他一个用力,整个是嘭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啊!”方弛远闷哼一声,看了倒在地上的玉清道士一眼,揉了揉胸口就忘外面跑,一直到没人的地方,他才小心的放慢了步子。   “这老和尚又把我扔下了,这舍利我还是等两天再给他好了,让他多担心两天。”方弛远拿着舍利自言自语的说。   依据佛典记载,舍利子是僧人生前因戒定慧的功德熏修而自然感得;大多推测则认为舍利子的形成与骨骼和其他物体共同火化所发生的化学反应有关;另有民间流传认为,人久离□□,精髓充满,就会有坚固的舍利子。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研究了一会,方弛远也没有任何收获。他慢慢的往前走,穿过了一个拱形小门。一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一个道士,不过来到道观之后他发现,这里的地面倒是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你是谁?”方弛远过了小门,还想往前走,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僮问道。小僮也是道士打扮,只是没有带帽子,看上去显的稚嫩很多。   “你是谁?”看方弛远不回答,小僮又问了一遍。   小僮大概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方弛远考虑着他在往外跑的过程中,不被小孩大声喊叫,被其他人抓住的概率的时候,从小僮后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了。   “小友来此何为?”   老道士问道。   “迷路了,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这里。”   “山上的风景很美。”   老道士又说:“可是越美丽的东西也越危险。”   方弛远一边打量着身边的环境,一边打算着自己的逃跑路线。   “小友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老道我可拦不住你。不用如此戒备。”老道士说完,又吩咐边上的小道士让他去把弄堂里的椅子搬出来两个。   “你想干什么?”   方弛远已经有了离开的心思,一是因为时间快到申时了,他要是再不走怕会被家里人担心。二则是怕老道士耍什么手段,在这里拖延时间。   “小友是来参加乡试的吧?”   方弛远抬头看了看老道士,心里有些惊讶,他今年只有十四岁,即使他长的比同龄人高一些,可最多也只会被认为十五岁,能在十五岁之前参加乡试的,在他们泷兴也是数年难得一见。   “呵呵。”老道士又笑了笑说:“你也不用防备着我……”   “呵呵。”方弛远也对着老道士笑了一下,笑玩拔腿就往跑,老道士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对想追上去的小道士摆了摆手。   小道士奇怪的问:“师傅为什么不让我去追?”   “因为怕你吃亏。”   “吃亏?我会吃什么亏。”小道士一脸不置信的说:“刚才他差一点就被留在这了,如果不是他跑的快,马上玉新师兄就来了,到时候看他往哪跑。”   老道士:“你也知道人家提前跑了?你就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跑了?”   “为什么?”小道士好奇的看着老道士。   “我也不知道,所以他才很聪明。”老道士别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感觉明天早起做操有点悬哈哈哈哈哈,虽然过来12点但是这章算昨天的。 第56章 遗迹   “臭和尚!”方弛远一边继续躲躲藏藏的走着, 一边揉着后背说。刚才他又跑了半天, 感觉身上从铜炉摔下来的伤更痛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酉时已经快要过去了,他现在迷了路, 天又快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不知道爹发现我不见了会怎么样!”   方弛远顺着一片竹林往里走,慢慢的竟然像走进了荒山老林里, 地上没有走过的痕迹, 落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中午没吃饭,只在道观的厨房里塞了一个馒头,现在又快到吃饭的时间了, 他捂着肚子慢慢的往前走,远远的看见一棵果树上红彤彤的柿子挂了满树。   他兴冲冲的跑过去, 到了树下又有些发愁,柿子长在树冠上, 下面的柿子还有些没熟, 吃起来涩涩的,为了肚子他咬咬牙还是爬了上去。   柿子很软,他拿在手里都怕捏破了, 更不要说是扔到树下慢慢吃,这时候太阳渐渐落在了西山, 红彤彤的晚霞印在方弛远眼里, 美丽而梦幻。“就在树上吃也不错啊!”方弛远乐观的想着, 想着家里担心的方喜云, 心里慢慢多了些后悔。   他坐在树杈上,一边伸手摘着身边的柿子,当太阳渐渐西沉下去的时候,方弛远也吃的差不多了。   青松观山下,“师傅,怎么办?”   小沙弥看着老方丈焦急的问:“天马上就要黑了,可是方小施主还没有出来。”   “和尚,还要不要走?”车夫这时也对着老和尚催促道:“已经戌时了,再不走,就要赶夜路了,夜里可看不清楚。”   “怎么办师傅?早知道我们就不该在道藏里把方小施主丢下的。”   “先回去。”老和尚皱眉说:“明天我们再来一次,小施主进去只是无心,我想青松观的道士也不会难为他吧。”   “要是难为了呢?”   小沙弥追着问。   “唉!”老和尚闻言叹了口气,眉毛皱的更深了,一脸苦相的说:“你还是在随我进去一趟吧!”   “那我呢?”一旁的车夫问。   “你就先回去,去云禅佛寺帮我带一句话,再找一个叫行迷的僧人,让他去城西住所一趟。找到一个叫方喜云的人,告诉他,方弛远在我佛寺做客。”   “好嘞!”车夫高兴的往车上一坐就驾着车回去了。他拿钱办事,如今钱已经到手,自然是早回去早好。   看着驾车远离的车夫,小沙弥拉着老方丈说:“师傅,我们也进去吧!”   从树上下来的方弛远,刚刚解决了肚子的难题,又要为了住所为难了,八月末的晚上,有一种湿冷的寒意。虽然不冷但是伤身。   他顺着山颇继续往上爬,希望能遇到一个山洞,但是可能是运气不佳,爬了半天,不要说山洞连个老鼠洞都没有。   “啊呸!”   从一个小山坡滑了下来,方弛远吐掉嘴里的碎草屑,对着地上就坐了下来。   “胳膊怎么还划伤了。”方弛远看了看四周,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了,他在地上坐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单手把它绑在了自己胳膊上,又手嘴并用的打了一个结。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弛远也不往上走了,开始慢慢的往山下退去,夜里不好走,他也担心山上会有什么猛兽,虽然现在还没遇到,但是还是小心点为好,最差也就是在竹林里呆一夜罢了。   另一边,老和尚和小沙弥一起进了道观之后,寻找方弛远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是被人抓住了还是躲在哪个地方没出来。   两人先去了道藏馆,与先前不同的是现在道藏馆周围竟有两个人在一边守着,年龄大概都在二十多岁,两人进不去,老方丈就躲在一边说:“难道他还躲在炼丹炉里?”   “不会。”小沙弥说,“你看丹炉下面正找着火呢,他要是在里面早就该叫出来了。”   “火?”老方丈一愣,“道藏里的炼丹炉几时练过丹药!”   “舍利!”小和尚接口到,“他们要练舍利!”   “小点声。”老方丈拉着小和尚往后山走,“现在下定论还有些早,我们先进遗迹看一看舍利在不在里面,若是不在,舍利可能就被炼化了吧。”   “我们为什么不进里面去抢回来,舍利本来就是舍尊的!”   “阿弥陀佛!”老和尚摇了摇头说:“一切都是天意,万事不可强求,尽力就好。”   “那……”小沙弥还想再说,不过自己转念想想就双手合十对老和尚低头说道:“好吧师傅。”   两和尚携手往遗迹赶的时候,方弛远也下到了竹林处,竹林里密密麻麻的不知道种了多少棵竹子,晚上小风一吹竟然还有点冷飕飕的。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了。”   方弛远看着竹林里一棵比较粗大的竹子说,他看了看周围,竟然发现竹林尽头好像还冒着亮光。   那边隐隐约约像是一处山口,“遗迹?”   方弛远一喜,他本来就是想看看遗迹里的东西,只是一直找不到地方才在外围浪费了半天的时间。他正要往亮光处敢去。忽然发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以比他速度更快的速度在他前面疾驰着。   顺着清冷的月色,方弛远慢慢跟在老方丈两人后面,在他们挺下来的时候,方弛远赶忙找个地方趴在了地上。   “你能看清前面那时几个人吗?”老方丈盯着亮光一会对小沙弥问道。   “有六个人。”小沙弥回答说。   “遗迹里面呢?能看见吗?”   “看不清师傅。”   “嗯。”老和尚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对地上一坐说:“休息一会,我们子时进去。”   方弛远对地上一趟,半天没看见老和尚有什么动静,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寅时了,大概凌晨四点左右的样子,他弹了弹身上的潮气,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怎么这么冷。”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前方说:“老和尚呢?”   走了两步,渐渐到达遗迹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开敞开着,洞口边有烧火的痕迹,想来应该就是他昨天看见的亮光了。   “没人吗?”方弛远奇怪的想着,等靠近洞口的时候他却发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靠倒在石壁上,竟是被人打晕了。   他小心翼翼的迈过道士,进了洞口,却发现里面湿漉漉的,脚底下的小路上都是水,往里面望去竟然还能看见亮晶晶的反光。   越往里走,方弛远越感觉凉飕飕的,鞋子基本上已经被水浸湿完了,从洞口进去,是一段狭窄的小道,他凭借着年龄小,身体还没发育完全,在里面走着也算轻松。   “这算什么遗迹?”   一路下来,除了从隐隐的晨光之中能看到墙壁上有一些记录的壁画,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照进山洞里的光渐渐明亮了起来,方弛远盯着壁画渐渐看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壁画上面竟像是记录下了道教发生的一些事情,从他的兴盛,到佛教进来时渐渐变得衰败,期间一幅幅壁画仿佛记录下了作画者的心酸与无奈。   “少了一副?”顺着壁画往里走,当看到佛道两家论道的时候,方弛远发现壁画从这里出现了断层,原本道教每年实行的祭天,拜神的习俗开始消失,道教也开始渐渐隐退了起来,他们不再炼丹传道,也不再广收信徒,与此相反的是佛教开始大兴佛寺,渐渐有与道家齐平的架势。   在往里走,画面开始变的凌乱,从画面的记载来看,不知道什么原因道教内部开始出现内乱,原本的大派被分成各个道别,有人尊奉玉清天尊,有人尊奉原始道人……   “这是道家的圣地啊!”越往里看方弛远就越感叹,只是心中也渐渐生出了一个疑惑:“为什么老和尚会认为这里有舍利?难道道教圣地会让佛教的人进来……”   没人回答他,狭窄的通道终于要走到了尽头,方弛远抬头一看,就见又一座石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石门上方是一副九天玄女的飞天图,方弛远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了之后心里感到非常宁静。他把画一丝不剩的记了下来,准备回去之后自己描摹一张。   从石门进去是一个宽阔的湖泊,湖泊在地下,清清的没有什么颜色,水也好像是死水一样,沉寂的一动不动,四周没有任何活物。方弛远看见旁边有重物拖动的痕迹,想来要是有什么珍贵的物品也早就被别人搬走了!   看完湖泊,方弛远正想继续往里走,突然从   边上冲出来一个人,待方弛远看清楚之后,来人就拉着方弛远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说:“哈哈哈,方小施主!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赶紧出去!”   被小沙弥拉着,方弛远不明所以的跑了起来,听到小沙弥的话后就回答说:“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跑!”   “我拿到了舍尊的舍利,再不跑一会改被看守的道士们发现了!”   “他也有舍利。”方弛远想了想就问道,“方丈呢?”   “师傅去引开其他的道士了。”   QwQ 第57章 归途   “弛远你回来了!”看见方弛远, 方弛林惊喜的说, “定的下午的船, 你再不回来,我和三叔就要去云禅寺找你了!”   “去……佛寺找我?”   “对啊!”方弛远奇怪的看着方弛远说:“你昨晚不是睡在佛寺了吗?”   “对对对!”方弛远点头如啄米, “我昨天就在佛寺,哈哈哈哈,老方丈找我谈事情呢……”   “真的?”方弛林疑惑的看着方弛远, “我正想问你和方丈什么时候那么相熟了, 昨天晚上天都黑了你还没有回来。我和三叔都怀疑你去青松观了。”方弛林点着头说:“还好后来有个行迷的僧人过来解释清楚了。”   “对!行迷和尚!”方弛远拍拍胸口说:“就是我找他传的话。”   方弛远对屋子里走,坐在椅子上对方弛林又说:“我爹呢?”   “四叔去给房主送东西去了。”方弛林也坐在了方弛远旁边:“人家没收我们房钱,三叔说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嗯。”方弛远应了一声, 方喜云的脾气他也清楚,虽然因为读经史子集读的有点过于正气, 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私塾先生,人情世故还是懂一些的。   “我们接着收拾衣服吧。一会三叔该回来了。”休息了一会方弛林站起来说。   “嗯。”方弛远躲过一劫, 稍微送了口气, 两人说完就又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东西不多,除了带来的衣服行李之外, 方喜云也没有为家里购买多少东西。   只是当方弛林收拾东西的时候,方弛远放松下来, 一个人又多想了很多。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硬硬的, 有一个半截拇指大小的小圆珠躺在里面。   今早近辰时他才和老和尚一起回到佛寺, 刚下车他就迫不及待的往住的小院子走,毕竟一夜过去,他不知道方喜云两人找不到他会做些什么,“还好。”他舒了口气,“老和尚做事还是靠谱的!”   方弛远摸着舍利偷偷的想,“要不要把舍利送回去。”方弛林看向他的时候,摇着头笑笑,低着头,把方弛远的衣服也都收拾了起来。   先前方弛远是因为没想到舍利,着急回家才没有在佛寺的时候就把舍利还给老方丈,但是现在从佛寺回来了,他心里又多了些小九九,就像小沙弥出青松观的时候说的,他已经得到舍利了,自己的这颗不给他也可以吧?   方弛远正想着的时候,方喜云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方弛远也没见有什么异常,一回到屋子里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水。   “爹,这些都是什么?”   “呵呵。”方喜云抹了一把嘴笑着说:“这是我在外面买的布,种子,盆还有几本书。”   “爹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听方喜云说完,方弛远就上前解开袋子,翻着里面的东西说:“这些布我们根本用不到,又不能做衣服,带着也不方便。”   “唉。”方喜云不赞同的说:“这布虽然不能穿,但是可以做尿布啊,以后你的孩子出生了,可得要好好照顾,毕竟你现在可是举人老爷了,和以为不同了。”   “什么举人老爷,什么……儿子!”方弛远清了清嗓子说:“我还小,说这些还早!”   “不小了!”方喜云一板脸对方弛远说:“都十四岁了!要不是你还在读书,怕影响了你科举,今年我和你娘就给你把你的婚事办了!”   方弛远正尴尬着,方弛林也从里面走出来说。   一开口就解决了方弛远的尴尬境地,“三叔回来了,买的都是什么啊?”   “就买了一些布,种子,盆还有几本书,这不是你俩都考上了举人,房主没要房租吗?省下了一大笔钱,就想着带点东西回去。”   “三叔,我们赶路这东西可能不好带。”方弛林劝到。   “好带好带,就一条水路到元凌府,中途都不用换船的……”   “那叔……想带就带着吧。”   回去坐的是一条专门载客的大船,船上的环境要比货船好上许多,活动的空间也大了一些,只是船费也比货船贵上一些,方喜云也是看着方弛林两兄弟考上了举人,来时一直在陆地和水路上来回转比较劳累才咬牙买了船位。   方弛远三人一上船就引起了船上不少的窥视,船上大多是一些“富人。”最起码从穿着上看要比方弛远三人都高一个等次。   看着别人打量的眼神,方弛林倒是看的很淡定,他带着方弛远绕过甲板上的人群往船里面走说:“看来,为了以后不被人当小偷看,我们还是不要出来了。”   “对对。”方弛远赞同的点头。   船上大半个个月的生活十分乏味,为了避开船上那些人刻意的打量,方弛林和方弛远两人基本上都是在住房里完成自己除了方便之外的一切活动。   坐船第一天,方弛远两人来到甲板,他们起的早,此时还没有几个人起床,岸上刮着风,吹得岸边的树木都朝着一个方向致意。   “回去有什么打算?”   方弛远问。   “能有什么打算?”方弛林反问。   方弛远笑笑,低头盯着破水的船头看,风吹着他们两个人,方弛林是一个早熟的人,这一点方弛远清楚,所以方弛林对谁都一副乐呵呵形象的时候,只有他能看出他面具下的不安。   看方弛远不说话,方弛林就坐到方弛远身边一起往下看,“看什么呢?都是水,没什么好看的。”   “也是。”方弛远转过身不再看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对方弛林道:“回去奶奶就要给你说亲了。”   “嗯。”方弛林一愣,然后道:“我知道。”   “就烦你这个什么都不争的性子。婚姻大事还不争,你还挣什么?”   “就只是嗯?”   “好吧。”方弛远起身打打衣服回了房间,甲板上就方弛林一个人坐着,他发呆了半晌才似从梦中醒过来说:“没有了,已经没有机会了……”   接下来的行船中,方弛远平常时和方弛林一起看书,偶要也会一起出去走走,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房间里画画――画他在遗迹里看到的飞天图。   他的作画技巧是在县学里的基础课上学的,到现在也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他在画纸上反反复复的描摹,总是画不出他看到的感觉,要不是他现在有些私房钱,真担心会因为买纸花光所以的饭钱。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船上房间比较小,所以即使为了省钱,方弛远也不能做到两个人挤在一间房间里。   “谁?四哥吗?”   没人回话,方弛远就放下笔,桌子上新的一副飞天图已经画的差不多了,这是他发挥最好的一次,虽然和那些画画优秀的人相比依旧不值一提,但是方弛远自己已经相当满意了。   他走到门口,没有急着打开门,而是又问了一遍:“谁?是四哥吗?”   “是我。”   声音顺着门传了过来。   “爹。”方弛远打开门惊讶道:“爹有事吗?”   “没什么事。”方喜云进了屋说:“这几天看你都是和弛林一起看书画画,怕打扰了你们,就一直都没进过你们房间。”   “怎么样,晚上睡的好吗?”   方喜云问。   “挺好的。”方弛远回答说:“我不晕船。而且这船坐着也很舒服。”   “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船收费贵些,是比货船要舒服很多。”   “爹坐下说。”方弛远打开乘放茶叶的小瓶子,一边倒茶一边说:“以前是因为没钱,有钱了也要学着享受是不是?不然挣钱也没用了。”   “也是。”方喜云笑着慢慢的坐了下去,“你来考试我都没敢多想你能考上举人,更不要说考上解元了。还有弛林那小子,哈哈哈”   “爹。”方弛远看着一脸笑容的方喜云喊了一声。仔细算算方喜云的年龄也不小了,多年前因为只有方弛星一个女儿担心无后整个人就看着比真实年龄老一些,这些年因为家里的生活条件变好,身体基本上没有毛病,但是满头乌黑的发辫上藏着几根白头发总是特别的显眼。   “你回去之后,爹先不给你说亲,你今年十四岁,等你十六了,爹再给你好好找一个,怎么样?”   方喜云和方弛远说了半天,最后把话题转到了方弛远的婚姻上。   方弛远无言,想明白了之后问:“爹不会今天特意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嗯……嗯。”   方喜云沉默了一下说:“我就是怕回去之后你娘要给你说亲,我给你说,孔子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可不是乱说的!还是趁这今年多学一点好。”   “嗯。”方弛远挠挠后耳根咧着嘴笑笑说:“好,我都听爹的。”   忽然想知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QwQ 第58章 返家   “三叔来说什么了?”方喜云走后, 方弛林刚好从外面回来, 他看着方弛远惊讶的说:“这是你说的飞天图吧?看着效果很不错。”   “真的?”方弛远看着方弛林问。   “是啊!”方弛林把桌子上的其他东西都清理干净, 只留下了那张图画说:“画的虽然不是很好,但是看着特别舒服。”   方弛远:“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当时在…青…云禅佛寺看到,才会记下来。”   “佛寺还会收藏这种东西?我还以为他们只有一些佛经和罗汉图什么的。”   客船慢慢的在河道上前进,晃晃悠悠了大半个月, 方弛远也到了元凌府的边界, 从码头下了船,方弛远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爹,你慢点。”上上下下的人群中, 方弛远下船之后先去扶了方喜云一把。至于大大小小的包袱,现在都在方弛林身上。   “嗯嗯。你帮着弛林先拿着些行李, 他下船不方便。”   “爹先在这等我们,我去去就回。”   三人到了元凌府, 已经接近午时, 方喜云三人活动了一下就去吃饭,饭食上方喜云也没有小气,点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 一个汤,叫了三碗米饭, 三个就埋头吃了起来。   “一会吃完饭, 你们先在这等我一会, 我去找找有没有商队能带我们一程。我们三个东西太多, 回到溪山县也要赶六七天的路,我们回去晚了,我怕你们奶奶会担心。”   “爹你出去小心点,我刚才看见前面有个书社,要不我们在那里等你吧。”   “也好。”方喜云又夹了口菜塞在嘴里喝了一口汤才起身向外走去,走的时候不忘交代道:“钱我已经付过了,你们一会呆在书社,可不要乱跑。”   “知道。”   得到方弛林,方弛远两个人的保证,方喜云就快速朝外面走去,因为不是第一次找商队带着回家,他知道这个全靠运气,有时候可以刚到就能找到商队,有时候可能会等上两天,因此还是要早去些好。   另一边,张家村村口,一棵大杨树长在那里,平常农闲时家里无事,张家村的婶子奶奶们就会坐在这里唠家常。   “他奶奶啊,这次你家大孙子去考试,能考上吗?”众人闲聊着,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人看着方弛远的大奶奶问。   “他们还小,哈哈哈,能考上秀才我现在就知足了,至于举人老爷,不敢想,哈哈哈,不敢想……”大奶奶笑着回答说。   “你不还有个小孙子吗?他呢,他今年不才14岁吗?他呀,以后肯定能考上。”   “考上啥呀。”   大奶奶锤着腿,看着头上被风吃的莎莎响的树叶说:“随缘,随缘,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众人听了之后,一起哄笑恭维大奶奶,这时候,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众人起身伸头往路边上看,“这是干什么的啊?”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敲锣打鼓的,不是来报喜的吧?”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笑到。   “报喜的?”站在边上的方弛远大伯母抓紧了自己的袖子,向着前面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对于方弛林这次去参加乡试,她虽然没有报多大希望,但是心里总是期望着,盼望着,希望方弛林能考上的。   观望了一会,众人走到村头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问道:“这里可是张家村?”   “是,这是张家村。”村长媳妇坐在树下高喊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啊?”   “恭喜恭喜!”来人一听这是张家村,顿时就高兴的喊道:“恭喜你们村的方弛远高中解元了!”   “解元是什么?”   有个老妇人问。   “解元就是考中举人的头一名,考中举人最厉害的那个!”   “解元?”大奶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被别人拉着往前走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一样说道:“真的是解元?是弛远?”   “是的,是的。”旁边人既羡慕又讨好的说:“刚才喊的就是方弛远。”   众人只顾着恭喜大奶奶,方弛远大伯母站在一边,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眼睛也有一些红彤彤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失落。   但她还是强忍着,她走到大奶奶跟前笑着说:“可不是就是弛远吗?娘,咱赶紧回家吧,一会得好好招待这些报信的人呐。爹他们几个可做不来。”   “对对,回家回家。”   大奶奶赶紧站起身,旁边的人也对着报喜的人招手说:“这就是方弛远的奶奶和大伯母,方弛远就是她们家的,你们跟着走就行了。”   “别急,还没恭喜完的。”报信人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对着众人接着说:“还得恭喜你们村方弛林,考上了举人的第十七名!”   “又……又考上一个?”旁边人已经不只是震惊了,张家村几十年都没出来一个举人,这猛不丁的忽然出了俩,还都是一家的,年龄又不大,他们看向大奶奶和方喜晴的眼色满满都是羡慕。   “恭喜恭喜。”方喜晴边上的一个妇人最先缓过神来,她和方喜晴平时关系不错,现在在方喜晴面前连连道贺,把方喜晴从震惊中拉了出来。   “我们家弛林也考上了!”   方喜晴不敢置信的说,她脸上还维持着平静,内心却以近乎疯狂的大笑着。她赶忙走到大奶奶身边,嘴上的笑深深陷入了脸颊里:“娘,你听见了吗?弛林也考上了,走,咱们感快回家。”   方喜云来到元凌府可以找到商队的地方,他先到了一个类似登记处的地方,从账房那得知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会有一队商队前往东北方向,沿途会经过溪山县,他立马高兴的交了押金,询问什么时候能跟着一起走。   “现在午时还没过去,他们未时就走。你在等等吧,我一会通知你。”账房先生打扮的人,头也不抬的对方喜云说到。   “可是我还有两个孩子在外边没跟过来,万一一会我带他们来的时候商队出发了呢?”方喜云看着账房先生说:“我们俩打个商量,你看能不能让商队等我们一会,我现在就去把两个孩子接过来。”   “等一会?等到什么时候啊?”账房先生抬起头,看样子有点年轻,他迷迷糊糊的说:“时间都是商队自己定的,我们只能帮你联系,耽误了时间,人家可能也走不完行程了。”   “庆原怎么了?”   账房先生和方喜云正交谈的时候,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走了过来,他先看了方喜云一眼,然后对着账房先生问道。   “五叔,这人问能不能让商队的等一下?”   “对。”方喜云向男人作了一礼说:“还请管事行个方便。”   男人皱眉,不大高兴的对方喜云说:“出发时间都是人家按照行程计算好的,从来都是人等商队的份,什么时候有过商队等人的,就这个时间,你自己考虑吧!”   男人说完又对账房先生道:“你快点把账目都整理好,一会下一批商队又要来了,到时候又要费劲了。”   账房讪讪的笑着说:“好,好的,五叔。”   男人走后,账房先生又看了方喜云一眼似是不忍心的道:“你快去带你的两个孩子吧,一般商队走的时候,大多都会晚上一刻钟,你家孩子如果离的不远的话,大概来的急。”   “在书社能来得及吗?就是城里平和饭点对面的书社。”   “那里啊?”小账房想了想说:“应该可以,你快一点就是了。”   “好好,谢谢小兄弟。”方喜云听了小账房先生的话,道谢之后立马往书社赶去。   跑到书社再跑回来,又急急忙忙的上了车,方弛远三人一刻也没有停留过,从这里到溪山县,差不多七天的路程,方喜云交了三两银子,商队给了他们一辆马车,他们坐在车上,一路上倒也显的轻松。   就这样又是七天的风尘仆仆,四人在第七天的下午到了张家村外面。   中午,赵青春和方喜晴收拾好东西,就一起坐在村头的杨树下说着话。她们说的很杂,多是一些关于家常理短的话题,她俩虽然是妯娌,但是因为赵青春搬到了学堂去住,所以俩人倒是没发生过什么矛盾,唯一一次因为方弛远学费产生的矛盾,也在方喜云自己承担了费用而过去,相反的,方喜晴心里却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两人在树边坐着,赵青春拉着方喜晴的手说“这次弛林考上举人,这家里是苦日子算是过去了。以后,我们就等着享福吧。”   “对。”方喜晴也笑着说:“弛远考的不是比弛林还好?以后……唉,青春,你看那是不是弛林他们?”   “哪呢?”赵青春站起来说:“我怎么没看见?”   “我给你指指,你从这看,你看那三个小黑点,是不是他们?”   “我看看……” 第59章 日常生活   方弛远一行人回到家的消息转瞬间就传遍了张家村, 从下午到夜晚, 方喜云还没坐下来休息, 村里的人就踏破了方喜云老宅的门坎。   “小杨媳妇走了?”方安山扶着腰坐到了椅子上,他对着腰锤了锤说:“把饭拿上来吧, 咱们吃饭。”   “爹,饭又被娘拿去热了,还要过一会。”   “哦。”方安山点了点头, 半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众人说了一会话, 方弛远就上前推了推方安山说:“爷爷先别睡,当心着凉了。”   “嗯嗯。”方安山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的叹着气说:“这一会就睡着了, 真是不行了,不行了。”   方安山如今已经五十九岁了, 虽然这个年龄在现代还不算太老,但是在年龄普遍偏低的古代, 他又生在不甚富裕的农家, 这个年龄在古代农村算是高龄了。   “爷爷。”只是等饭上桌的一会时间,方安山就又睡了过去,方弛林担心的又推了推他, 让他吃了饭才回去休息。   “爷爷这是年龄大了。”   吃完饭,赵青春和方喜晴开始收拾东西, 方弛远没走就和方弛林说起了话。   “嗯, 爷爷年龄大了。”方弛林重复了一遍方弛远的话。   “其实也不用担心。”方弛远安慰着方弛林说:“你今天也看到了, 别人来恭贺我们的时候爷爷有多开心, 现在你是举人了,以后无论你是继续科举还是想做些别的,生活都只会越来越好了。”   “嗯。”方弛林点了点头,方弛远还想在安慰一会的时候 赵青春已经收拾好东西要离开去学堂了。方弛远只好跟着离开,离开前他对方弛林说:“生老病死都是人一定要经历的事,你与其担心爷爷的身体不如想着怎么让他每天都过的乐乐呵呵的。”   并不是方弛远不关心方安山的身体,只是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八岁,方安山老两口对他亲近不起来,一直都不冷不淡的,方弛远对他俩亲近不起来,但还是当做爷爷奶奶一样尊敬,对他俩就像对朋友的爷爷奶奶那样的感觉。   回到学堂已经戌时了,方弛星回来的早一些,已经睡下了,最近她被管的很严,今天方弛远回来,她玩的疯了一点。   “弛远先坐。”回去之后方喜云也没有先去休息,反而和赵青春两个人带着方弛远进了书房。   “今天我和你大伯,二伯,爷爷他们商量了一下想给你们办个兴学宴,庆祝你俩考上举人,就像你今天看到的,你们考上举人,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很高兴。”   “对。”赵青春插嘴说:“你看看他们送的东西就知道了,村里有了举人老爷,以后外村的人要想欺负我们村的人也得掂量掂量了。还有,已经有村里人向我打听了,想把田里的地过到你名下。”   赵青春说的把地过到方弛远名下,并不是把地送过了方弛远,只是举人名下的免除地税的名额已经到了数百亩地,除此之外,免除徭役的名额也从一个变成了十个,这样别人把地过到方弛远名下就能免除地税和徭役,每年只需把相应的税收给方弛远就行了,一般举人收的税都会比朝廷少一些。   “这事娘看着办就行了,村里人我熟悉的不多。”   “好,娘就帮你找两个亲近,老实,不耍滑的。”   “那兴学宴的事也就这样定下了。”方喜云也说道。   “定下了。爹娘们看着办就行,不过时间定下来的话要告诉我一声,我也有几个朋友要邀请。”   “嗯嗯,这个会安排好的。”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依然不平静,三三两两又来了几个村里人,学舍里算是清净了不少。   到了第三天,兴学宴就在方家门前面悄然举行了,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村里村外的,多多少少都交了一些钱参加了兴学宴。方弛远站在村口,远远的望着前面的道路,昨天他给赵铭舸几个人发的请帖,现在只剩下张贤还没有到了。   “快点快点。”方弛远看见张贤就催促道:“昨天给你送请帖的时候你还在县学,还以为你收不到了!”   张贤伸出头:“昨天正巧我叔叔有事,顺便又看了我一趟,不然我可能真的就错过去了。”   张贤回头谢过马车夫,车夫收了钱,把车停在一边,张贤把方弛远拉上车,车上有一个箱子,箱子没有封口,只是挂了一把锁头。   方弛远:“这是什么?”   张贤笑着说:“是带给你的贺礼,你现在不能看,要等我走了才能看。”   “现在不能看?”方弛远咧嘴说:“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张贤不说,车夫就驾着车往村里驶去,今天的张家村格外热闹。因为方弛远两人的关系,一些外村的举人也纷纷赶来捧场。   方弛远到的时候,恰巧碰到一个外村的举人过来贺喜,两人交谈了一会,方弛远告罪一声,继续去和新到来的宾客敬酒。   吃饭的时候,还是方弛远,张贤五人一起就坐。没和外面的人一起,在方弛远房间里摆了一个小桌,等外面宾客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方弛远和方弛林才走了进来。   “这次弛林和弛远能考上举人,不管怎么说,我得你们!真厉害!”   方弛远两人进去的时候,赵铭舸已经有些醉意了。   “来来来,我也建议大家喝一杯。这酒不上头,大家尝尝?”   “什么味道的?”几人停止了嚷嚷,方弛远看着杯子说:“我和外面的人喝酒,但是人我却一个都不认识。”   “别问那么多,反正这酒不上头,也不晕。”   “那就喝呗。”五人中,张贤,赵旭都已经成亲了,方弛远去考乡试的时候,张贤的妻子就已经怀孕了,如今虽然还没生,但是日子也快接近了。   张贤:“弛远,弛林,恭喜!”   方弛远端起酒杯,一口饮下:“我们是同喜吧?” 第60章 赵铭舸的婚事   宴会过后, 桥归桥路归路, 方弛远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又和以前不同。因为考上举人之后, 方弛远的生活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很多改变。   就像《儒林外史》中犯了疯的范进一样,方弛远中举后, 除去想把地过给他的农户之外,溪山县的一些大户也纷纷向他抛了橄榄枝,正如方喜云在路上告诉过方弛远的一样, 自他回来之后, 托人来探赵青春口风的人就一波接一波接踵而至。   平静的生活过了没几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发生了。赵铭舸要成亲了,没有任何征兆, 就在方弛远办宴会那天,赵铭舸还说成亲的事还没有任何踪影。   方弛远去找方弛林。   “四哥, 我总觉得铭舸成亲没那么简单。明明上次见到他,他父亲对他的婚事还是不闻不问的。”   “我也不清楚。”方弛林也是有些担心:“收到请帖, 只说是要成亲了, 定了时间和地点,其它的,我就和你知道的一样多了。”   “他父亲搬什么地方去了, 你知道吗?”方弛远皱眉想想对方弛林问道。   “搬西山镇里去了,现在在镇里教书, 老家那边只有铭舸每月休沐才会回去。”   “搬镇里去了?”方弛远沉思了一会, 西山就取自溪山的谐音, 离张家村不算太远, 步行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能到了,只是西山镇一直发展不好,没什么好的经济来源,真正有钱的人早早就搬到溪山县里了,西山镇也只是比张家村好上一些。   “反正下午无事,不如我们就去看看?”   “也好。”方弛林叹了口气,毕竟已经相识数年,这些年赵父对赵铭舸如何他们也青春,所以自然希望赵铭舸能过的好一些。   进入九月,天气有些干躁,方弛远每次想吃水果都是赵青春托人去镇里或者县城带回来,所以这次听说方弛远和方弛林说要去西山镇,赵青春给了他们半两银子,让带一些水果回来,剩下的钱,就交给他们路上买点东西吃。   两人沿着长着枯草的泥道行走,万幸九月降水变少,路面很干燥,而且路上行走的多为附近几个村庄的人,自从方弛远和方弛林考上举人之后,身上穿的衣服也比以往好上了几分,在这个小乡镇里倒有一些翩翩公子的感觉,只是两人手里没有纸扇,走路也不会摆一些高傲的姿态,但是他们生性平和,自然带着一股温和如玉的气质。   旁边的人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小声说着话,说的什么方弛远听不清,但猜测也知道大多都是羡慕居多,经过几天的目光摧残,方弛远虽然做不到心如止水的接受这种状况,但是做到表面上的波澜不惊还是能够做到的。   “一会到了西山镇,我们是直接就去找赵叔叔?还是先打探一下再去找他?”   路上,远远能看见西山镇的时候,方弛林问道。   “先问问吧,问完了心里有底,我们就说是上门拜访,不提铭舸的事,他也不好拒绝。”   “其实我更想见见铭舸的后母,究竟有什么手段,能让赵叔叔这样对铭舸,这次……”   “还是别早下结论了。”方弛远打断道:“万一这一切都是我们两个在这瞎想的,赵叔叔已经把一切都给铭舸考虑好了呢?如果这门亲事是个好亲事呢?所以”   方弛远加快了脚步,“越早清楚越早轻松,还是快走吧!”   “说的也对。”   方弛林低头嘀咕了一声,也1快步跟上了方弛远的步伐。   镇子里的消费水平不高,从街道上的行人就可以看出,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都是镇子里的原住民,因为古代大多东西都实行自给自足,所以除了几个卖菜给酒店的菜农,基本上都是一些木工卖桌椅板凳,渔民卖些鲜鱼,小吃摊主卖一些小零嘴。   方弛远两人到了镇子里就往镇中心区,现在赵铭舸的父亲是镇里一家有名的私塾聘请的私塾先生,因为在诗词上有些造诣,所以只单教诗词一科。   “是这里吗?”穿过一列列各式各样的店铺,方弛远两人来到了一家标为泰安书院的小房子前,书院的大门紧锁着,往里面也看不到什么东西,现在理应是正该上课的时间,书院门关着,让方弛远两个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们俩是来上课的吧?”方弛远两个人真一头雾水的时候,在他们后面有个人喊道:“别在这学了,这学院死过学生,不吉利,都关门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方弛远算了一下时间,那个时候他和方弛林都还在省城参加乡试。   “大娘,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方弛林朝着和他们说话的女人问道。   女人大概三四十岁,不过古代农家女人总会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老上几岁,所以光看长相也分辨不出来。   “我这柿子还没卖完呢……”   女人一脸为难的说。   “还剩多少?”方弛远看着她篮子里大概还有一二十个柿子说:“都给我们包起来吧。”   “好咧。”   女人眉开眼笑的把柿子饼用糙纸包好,伸手递给方弛远说:“小兄弟想问什么来着?”   “我们想问这书院怎么了?”   方弛林从方弛远身侧站出来问道。   “这书院啊?”女人撇了撇嘴说:“上个月这里有个孩子被送来上学,结果到了晚上就没了。那家人来闹,官府来抓,几闹几不闹的,这学院就垮了。”   “那里面的夫子呢?”   “夫子?”女人笑道:“书院院长连自己都救不了哪还有时间管别人的事,自然就都散了呗!”   “散了?”方弛林扭头看向方弛远说:“回赵家村了?”   “不。”方弛远摇摇头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这小镇子没什么好的,但是比在村里要舒服太多了,而且他工作变少了挣的钱却比自己开私塾挣的多,他肯定不想回去,依我看,他会在什么地方等着这学院的院长回来。”方弛远说着回头看了看学院紧锁的大门。   “你知道一个姓赵的私塾先生吗?”方弛远对着女人问。   “赵轻义?”   “对,就是他。”   “他倒是没走,昨天还来我这里买过柿饼,只是住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好,谢谢了。”方弛远拿过柿饼,把柿子饼的钱付好,拉着方弛林又往小镇子的西面走。   方弛林:“这又是去?”   “当初我好像听铭舸说过,他说他爹在小镇子西边买了个宅子住下了,我想他既然还能买柿饼吃,想必还没到走投无路需要卖房子的地步,我们去西边找找,就当散散步,碰碰运气吧!”   “也好!”   两人说在就忘西边慢慢摸索着走去,只是不需要运气,刚到西区没多久,他们就碰到了赵铭舸。   “你给我滚!”一户住宅门前,赵轻义守着门指着赵铭舸鼻子喊到:“你个狗东西,我辛辛苦苦给你定了亲,你竟然敢给我上门退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看见赵铭舸,方弛林就想走上前去,方弛远赶忙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让他在这等着,然后轻轻走到一个围观者旁边试探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他们俩应该是父子吧?”   “不清楚,他搬过来好几年了,第一次见到他儿子。”   被问的人看着赵铭舸啧啧称奇。   “这是父子反目成仇了?”   对方抬头看看方弛远,见他也是一副八卦的样子,就低头小声的说:“我听说是因为贪图镇上朱员外家的钱财,把他这个儿子送上门做女婿去了。”   他说完,有看了看方弛远说:“我可就告诉你了,你可不能说给别人听。”   “这是当然。”方弛远点头同意,然后又问道:“那朱员外是商籍?”   “嗯!”男人点了点头,“其实,我还知道好像是因为赵轻义欠了钱,惹上了事,要靠朱员外拿钱解决,他这儿子现在把婚事推了,啧啧……”男人咋了咋嘴,“这赵轻义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你走!走了就是不孝,你等着以后也别想在考举人了,让你取个商籍的女儿怎么了?又不是让你入赘她家,你就住在那里,等以后生了孩子不还是跟你的姓?等以后她们家的钱不还都是你的?”   “那女人我不要!我就是不考举人也不会娶她!一个逼自己定了亲的人退婚的女人?妇德能好到哪去?还有你也不要以为我多在意你,我四年没来看过你了,你以为我还会怕别人骂我不孝吗?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   “你!”   赵轻义显然是被气到了,他“轰”的一声把门关上,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娶也要娶,不娶也得娶!你今天去退婚说的不算!”   争吵结束了,人群也就慢慢散了开来,赵铭舸低着头,眼色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人一散完,他抬起头刚要走,就看见方弛远两兄弟在不远处看着他。 第61章 无奈   “是你们啊……”赵铭舸看见方弛远两人先是一惊, 然后眼神闪躲着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我们来镇上买水果……”方弛远把手里的柿子饼举给赵铭舸看。   赵铭舸看了一眼, 低着头说:“水果好, 买水果好……”   方弛远看着赵铭舸闪闪躲躲的样子,对前面走了走, 这时候刚才看热闹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方弛远就看着赵铭舸问道:“不是说要成亲了吗?我刚才听到,事情, 好像……并不顺利?”   “嗯。”赵铭舸低着头, 没有什么想解释的意思,方弛林就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道:“这就快中午了,早上就没怎么吃饭, 这一会就饿了,不如我们先去酒楼坐坐?”   “也好。”赵铭舸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不过他看着方弛林两个人还是点头答应了。   从赵轻义的小宅子往酒楼走的路上,方弛林有意的岔开了先前的话题, 把几个人的谈话从先前的见闻上引到了以前几人一起生活的时光上, 当三人到了酒楼的时候,赵铭舸也渐渐放松了一点。   吃饭只是一个借口,离午时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 根本没有到吃饭的时间,酒楼里的生意冷冷清清的, 整个二楼就坐了他们一桌人。   看见三人, 一直倚靠在柱子上的店小二机智的跑了过来, 拉着嗓子喊到:“客官几位, 想要点什么?”   “先泡一壶好茶吧,然后等午时在……吃什么?”方弛林看向方弛远两人。   “随便吧。”方弛远看了一眼说:“就随便点点吧,其他的一会再说。”   “好咧。”大概是遇到过想吃“随便”这道菜的顾客,所以小二并没有多少错愕,马上介绍到:“荤菜给客官上一条花雕醉鱼,一个白斩鸡,一道红烧排骨怎么样?素菜就给客官加一个醋香白菜和一个炒藕丝怎么样?”   “就这样吧,快点把茶水送上来就行了。”   “好嘞。”小二干完自己的事情利落的回答了一声,大喊着向方弛远又报了一遍刚才所点的菜名,转身就跑了下去。   方弛远三人围着桌子坐着,方弛林坐着两人中间,方弛远抬头的时候正好能看见赵铭舸的脸。   三人都不想说话,或者是不知道说什么,静坐了一会,小二把茶水送了过来。   “喝茶。”像是找到了话题,方弛林站起来给方弛远和赵铭舸把茶水倒上,他把倒好的茶水推到两人面前,带着笑的说:“也有好久没见了,我们先喝喝茶。”   “前天,还是大前天,我们不是刚刚见过吗?”像是被方弛林的话逗乐了,赵铭舸忽然笑了起来。   他一笑,气氛好像就变暖了,方弛远两个人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没关系的。”赵铭舸低着头小声嗡嗡的说:“我自己可以解决。”   “有困难你就说。”方弛林憋了一大口气,最后也只是干巴巴的说了这一句话。   他想帮助赵铭舸,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十几年的礼法告诉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是必然的,就像他自己一样。   “你父亲给你说的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方弛远问。   “绸缎行的老板,一个商人家的女儿。”   “商人?”   “嗯。”赵铭舸点点头。   虽然方弛远心里一直有士农工商这个概念,但是因为受现代经历的影响,他一直没觉得商人会比别人低下,相反,他觉得商人的生活可能会比他们这些相对而言的读书人生活好的多。   “怕影响仕途?”   “不是。”赵铭舸摇头苦笑,“那姑娘你们没见过……不像一般的姑娘,她有点盛气凌人,有点太……”   “你见过她?”   “见过,我在县学上课的时候,在浅草书社看书的时候遇到过一次。”   “哦。”方弛远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这姑娘的为人,所以有些不好评价。但是想来在古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来泼辣的名声,估计也不会被人看好了。   “反正我是不会娶她的,大不了以后就不考科举了。”赵铭舸闷声说道。   “不是说你去退亲了?”   想了一下,方弛远还是问道。   “我连门都没进去。在外面喊了半天门。”赵铭舸有点泄气的说:“人家也许只是想找一个上门女婿,我要是去了,呵……”   “也许没有你想的这么差劲。”方弛远想了一会说:“你知道你爹为什么想让你和那个绸缎庄女儿成亲吗?”   “还能为什么?镇上日子过惯了,不想回村里了呗?他现在可受不了他小儿子再回村去过苦日子。”   “……小儿子?”别人的家事,方弛远还真不好多说,不过他觉得赵铭舸现在抱怨了出来,心里肯定舒服些。   “反正我是不会听他的,他三年多没问过我了,我也没来找过他,不孝早就不孝了,哪还等他现在说!”   “你还是要为你的以后考虑的。名声坏了对仕途影响太大。”   方弛林皱眉说:“以后,总会慢慢变好的。”   方弛远看着方弛林,总觉得他这番话像是在对赵铭舸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三人说了半天,也只是围绕在一个成不成亲的问题上转来转去,没有什么具体方法。   赵铭舸的态度很坚定,两个字就是“不娶”。名声像是对他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看着他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方弛远不住感叹,幸好自己早早过继,不然以方安河那一家的性子,没准自己就是下一个赵铭舸。   方弛远也不是没有什么办法都没有,最起码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他还是能想的出来的,不过结局多多少少都会对赵铭舸造成一些影响,赵铭舸又不是稳重的人,有点年少轻狂,方弛远怕现在说了,事情会被他弄的更糟。   中午吃完饭,赵铭舸要会赵庄,方弛远邀请他去去家里住两天,赵铭舸没同意,方弛远也就不再提了。   回到家,赵青春在院子里坐着,九月的阳光并不热烈,也没有直射下来的刺眼,她边上坐着方弛星,小姑娘已经九岁多了,皮肤有点黑,但是五官都挺精致。   “小星儿今天没学着绣东西了?”   “没有,陪娘坐一会。”方弛星懒洋洋的靠在赵青春身上说。   “她就是懒。”赵青春用手指点了一下方弛星的脑袋,溺爱的笑道:“她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   “哈哈哈。”方弛星讨好的笑着。和赵青春说了一会话,方弛远问道:“爹呢?”   “你爹考弛澈功课呢,他现在也懒了,学堂里每天有那么多学生来拜师,他还挑起来了。”   “呵呵”方弛远跟着笑了笑,然后边跑边对赵青春说:“娘我先进去了,我找爹有点事。”   “嗯嗯,去吧,你跑慢点。”   赵青春在后面喊到。   学堂如今比以前多了六七个学生,方喜云教书要比以前辛苦很多,因为方弛远和方弛林名声在外的关系,所以虽然他俩都有自己的老师,但是在外人的谣传下,方喜云在溪山县一带被传成了少有的启蒙先生,放佛只要找了他启蒙,以后肯定能考上秀才,举人甚至更上一步。   方弛远到书房的时候,方弛澈正背对着他接受方喜云的检查。   考察方式很简单,只是考察对四书的熟悉程度,大多是一些比较经典的语句,背起来倒也朗朗上口。   方弛远一进门方喜云就看见了,方弛远对方喜云笑着摇摇手,方喜云就点了点头没说话。在后面听着方弛澈清晰的背着四书的内容,听了一会,觉得还不错就上前打断道:“小澈儿背的很不错。”   “六哥。”听到方弛远的声音,方弛澈有点激动的转过身,看见真是方弛远的时候,小脸憋的红彤彤的。   “嗯。”方弛远笑笑,然后对方弛澈说:“背的很好,先出去一会,我和你三伯伯有事要说。”   “好。”九岁的方弛澈长高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家庭教育的原因,他在什么时候都显的很拘谨,即使单独和方弛远接触的时候也没有了往日的亲密,但是对方弛远十分崇拜。   方弛澈走后,方喜云还是坐在考察学生的座位上,方弛远就站在他对面,像个受考察的学生一样。   “怎么了?有事?”方喜云说完,示意方弛远自己搬个凳子坐下。   “没什么大事。”方弛远搬了个凳子随意的说:“爹现在和赵庄先前的秀才赵轻义还有联系吗?”   “他啊,我听说是搬镇里去了,都已经三四年了吧。”   “对,就是他。爹还有联系吗?”   方喜云沉思了片刻说:“以前我和赵旭的父亲交往的多一点,和他真没怎么多接触,不过现在看来,这些年他把儿子和老母亲一个人丢在了乡里,不管不问,对父族兄弟也不过问帮扶,俨然已非我交往的人列之一了。” 第6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起   和方喜云说了没两句, 赵铭舸的事情还没解决, 方弛林的婚事就来了。   “是弛林老师宋举人的女儿, 这次算亲上加亲了,那闺女我没见过, 不过想来以宋举人的学识教养,教的女儿肯定是没错的。”方喜云笑呵呵的说。   “定亲了???”   “没有,今天你婶子来问我, 我是觉得不错, 就说可以试试,想来你婶子就是这个意思了。”   “可是弛林……”   “什么?”   “算了!”想到方弛林的性子,方弛远叹了口气, 但是又觉得不说的话对不起方弛林,想了想去, 叹了口气,觉得给赵青春说这个事, 会好更好和大伯娘方喜晴说。   从书房出来, 赵铭舸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多了一个方弛林的事,方弛远抬头对天空看了看, 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一个坑。   微热的太阳在天空慢慢的往西移,此时方弛星已经进屋里去了, 陪着赵青春说话的是住在他家附近的一个婶子, 她丈夫算半个猎户, 经常能在溪山上打到一些兔子野鸡什么的, 赵青春自从手里有点钱没少在他们家买野味,所以她和赵青春走的近一些。   “弛远哦。”方弛远一进院子,猎户家的婶子就夸张的说:“真是一天一个样子,又变帅了。”   “婶子又乱说了。”方弛远笑笑,被她说了几次,方弛远也不似以前一样害羞,已经很自然的应对了。   “婶子哪会骗人啊!”   猎户婶子一副“我从不说谎”的样子,他看着方弛远一本正经的说:“你不经常出门不知道,村外面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说你好看?你就是这个!”婶子伸出一个大拇指,“头一号”。   猎户婶子说话不是一般的厉害,方弛远每次只是笑着回一句话,她就能啰啰嗦嗦讲出来一大串,每次讲完还会笑着问方弛远是不是,方弛远无奈,只好点头不情愿的应和一下,然后婶子就像打了兴奋剂,嘴边又张张合合的讲个不停,方弛远要是假装没听见,她也能再去问赵青春,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然后又笑呵呵的讲其他的东西,她先把方弛远从头到尾夸了一遍,然后又夸了方弛远的穿着,一直夸到方弛远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多优点的时候,婶子终于停了下来。   “这都几点了?”婶子起身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我得给我家那口子烧一锅热水,我觉得他快回来了。”   “婶子要走了啊?”   “这孩子就是有礼貌。”猎户婶子走了还是不忘夸了方弛远一顿,她一边走一边不舍的说:“怎么就那么乖呢,长到又好看,读书也厉害,我家儿子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唉,可是他连书都不想读,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回去给我家那口子烧水了,不然,他回来又是一身臭汗,还总是不爱干净,我家儿子也随他,像个泥猴子一样,……他要是能像你一样爱读书就好了,要是像你那么聪明,我和他爹还担心什么?你说是不是?都是……,哎呦,这都几点了,我真的要走了!”   这次方弛远长了教训,看见猎户婶子都站起来了,他也没有在多话的打算,等和赵青春一道把猎户婶子送走之后,等她出了门,方弛远才松了一口气的说:“婶子再见啊!有空常来玩……”   “嗯嗯,肯定会常来的……”   等猎户婶子走远了,方弛远和赵青春又回到了院子的墙角边坐着,这里的光最充裕,只是现在已经申时,有阳光也感觉不到暖和了。   “晚上想吃什么?”   方弛远坐下来,赵青春的第一句话就这么问道。   “这婶子还是这么爱说?”   “挺有意思的。”赵青春笑着说:“天天那么无聊,有个这么有意思的人聊天,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怎么?你不喜欢她?”赵青春好笑的盯着方弛远问。   “不说她了,我找娘其实是有事情要说。”   “有什么事?”赵青春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已经快要做饭了,不重要我们就吃完饭再说。”   “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总之就要看娘怎么想了。”   “看我怎么想?”赵青春笑了,她把落在脚边的叶子捡了起来,捏在手里说:“说来听听吧。”   “娘还是先做饭吧。”方弛远也看了看天色说:“已经不早了,估计一会爹也要饿了。嗯,应该饿了。”方弛远自言自语的往前走,三转两转就到了赵青春看不见的地方。   “这孩子。”赵青春无奈的拍拍手,站起来也没说什么就往厨房走了过去。   晚上方家的饭桌上,一锅浓浓的鸡汤面摆在饭桌上,赵青春按个给人发了碗筷说:“想吃就自己夹吧,家里上一批下的鸡也老了,这次不打算再卖,都留给我们自己吃。”赵青春说完又对方喜云说:“明天你再给娘去送几只,只是家里都是一起吃饭,估计真的做了汤娘也喝不了多少。”   “嗯。”方喜云吃着面,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坐在方喜云一边的方弛远此时却有点架不住了,他本来想找赵青春说说方弛林的事,让赵青春去问问方喜晴,然后几个人在商量商量具体的事宜,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白白浪费了半天时间也没有没说出什么。   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一碗面条,然后看着赵青春说:“娘,我吃饱了。”   “吃饱了也在吃一碗,你看看你现在瘦的,人本来就不胖,去一次科举就瘦一圈,趁着在家,你也不多吃一点。”   方弛远还是坚持:“我吃饱了,娘。”   赵青春也不强求,饭后方弛远又帮着赵青春打水刷碗,赵青春一个劲的把方弛远往外推,“你爹我都没让他进过几次厨房!你就更别想了,赶紧出去。”   “我有话和娘说。”   “嗯。”赵青春看着方弛远站在门槛边上,就一边刷碗一边回复的说:“你说,我听着呢?”   “我觉得弛林有喜欢的姑娘了。”   “什么?”赵青春先是一愣,然后又带着惊喜的说:“这是好事啊?呵呵呵,哪家的姑娘?”   “不知道哪家的姑娘,他不想说。”   “这是好事。”赵青春又重复了一遍,“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看你下午就想说,还一直憋到现在。”   她手上刷碗的动作不停,“正好你大伯娘想给弛林定下来,你说出来我看看是哪家的姑娘,毕竟弛林也快要二十的人了,再不说亲就太大了。”   “我不知道他喜欢谁,就算感觉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就更不用我们操心了。”   赵青春笑着说:“弛林自己被你大伯母叨唠着,他肯定最先受不了,自己就把一切都招了,哪还用得上我们。”赵青春说完又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不对,还是得给喜晴说一声,不然那傻小子要真不说,事后你大伯母还不得被气死。”   “不是这样!”方弛远皱着眉把他从在泷兴就一直怀疑的各种事情给赵青春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赵青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把洗碗的手从水槽里拿了出来,随便的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拉着方弛远的胳膊道:“你先慢点说,刚才说道弛林怎么了?”   “他好像是喜欢泷兴的一个姑娘了,但是人家姑娘估计都不认识他,好像姑娘家也挺有钱有势,反正我们弛林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这怎么办!”   赵青春慌了神,“我本来以为是喜欢一个溪山县的,我还想就是喜欢上了县太爷家的姑娘了,咱也能去试一试。可是这一个连是谁都不知道的姑娘,还住那么远,我们能怎么做?”   “也不一定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你这样……”看见赵青春慌了神,方弛远就把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偷偷的告诉了   赵青春。   “娘,怎么样?”   “这样好吗?”   “试试吧,不试可能会让弛林后悔一辈子的,你想想,到时候要是真有这回事,那弛林该多可怜?多难受?”   “说的也是。”此时月亮还是一个弯月牙,照在厨房外的平地上,朦朦胧胧显的格外宁静,赵青春出去找方喜晴的之后,方弛远就一个人靠在墙边,没说话就一直看着天,看着月亮,看着黑漆漆的四周。   仅仅一天,他就感觉到了封建婚姻的可怕,不说赵铭舸不知好坏的结婚对象,就是这种明显的地位差异就让方弛远感到一阵无奈。   可能是因为他年龄没到,也可能是因为他缘分还没到,反正自他觉醒记忆这几年来,他没有一次会肾上腺素飙升,也没有想过会荷尔蒙四散的感觉。一直以来都平平静静的,没有什么特殊。   但是现在,方弛远蹲了下去,他不知道陪伴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以后要和一个不熟悉的人从陌生到熟悉要花多长时间适应,他只知道,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在赵铭舸和方弛林的爱情里,他只是一个远远的旁观者,但是他希望他们的爱情能得到完美的结果,这样他就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坚持的力量。   没一会,赵青春从外面回来了,面上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了娘?”   “没什么,就是弛林应该没有喜欢的人吧?我去想和你大伯娘说说弛林的婚事,结果你大伯娘说弛林已经同意了,她现在正在准备着定亲的事情,虽然还没和宋秀才通气,但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弛林同意了?”方弛远不敢相信的问。   “嗯,同意了。”你大伯娘亲口问的。   “这么说……”方弛远脸上又那么一丝灰败,“弛林是妥协了吗?是因为生活,因为等级制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方弛远想了一会,还是心有不甘的问道:“可是我说的几件事你想想也就知道弛林还是应该有问题的,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他只是忍住了,他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方弛远还是想再挣扎一番,他好像是把自己对自由和爱情的渴望放到了方弛林身上,方弛林如果放弃了,就想是他的一个美梦在他面前突然变的支离破碎!   “可是你也说弛林喜欢的姑娘有可能是一省大臣的女儿,我们家怎么能陪的上人家啊,就算弛林说了又能怎么办?把我们家卖了也不一定够人家一顿饭钱啊……”   “对啊!说了又能怎么样。”方弛远眼睛忽然亮的惊人,本来已经考上举人的他,突然觉得原来,自己还是这个社会的底层…… 第63章 定局   九月末, 干燥的天气又下了几天淅淅沥沥的小雨。早上没有太阳, 温度又降了几分, 方弛远还没弄清楚方弛林的想法,赵铭舸的成亲喜帖又下来了。和请帖上一起附带的还有一封赵铭舸的手书。   弛林弛远:我要成亲了, 对象还是上次朱家的二女儿,她很好,不要为我担心, 勿挂。赵铭舸   方弛远呆呆的看着手书半天不能说话, 这几天他还曾去找过赵铭舸几次,那几天他还是苦闷愤怒,多次扬言誓死不娶。   不过短短几天, 他就寄来了请帖。   婚礼是要参加的,多年的朋友, 方弛远不能坏了他的面子。又三天,方弛林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对象是宋举人的女儿, 叫宋兰今年十六岁,比方弛林小三岁。   “不想了,不想了……”夜晚方弛远这样催眠着自己, 这几天他一直在失眠,即是为了方弛林赵铭舸也是为了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弛林的例子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他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还小, 还有许多进步和努力的时间。   婚事定的来年来年春天,这也就证明着方弛林是不打算参加来年的会试了,方弛远默默的不说话,看着方弛林的样子显的更沉默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继续,定了亲之后,方弛林在宋举人家住的时间也更长了些,他和宋兰之间倒是没有太多的世俗礼节,时常都能见上一两次,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方弛远不再出门,每天闷头在家看书,什么都有涉猎,除了每两周去县城李云长那里过两天,偶尔就只会去后山坐坐了。   夜晚,赵青春拍了拍方喜云。“弛远房里的灯灭了没?”   “我们两个的房间隔了半个院子,我哪能看见?”方喜云睡眼朦胧的在床上咕咕哝哝的说道,他这段时间教课授徒忙的不亦乐乎,不自觉的就对家里的事情关注少了一些。   赵青春比方喜云心思细腻一些,虽然方弛远和以前一样按时吃饭,不乱跑不叛逆,只是学习比以前都更加努力,但是她就觉得方弛远变了。她把事情告诉方喜云,方喜云观察了一会之后,得出一个结论:方弛远长大了,更加成熟了。   赵青春气的踢了方喜云一脚,自己摸索着衣服爬起来,慢慢的向着方弛远房间走去。   离很远,透过白色的窗户纸,赵青春就看见一个印在窗户上的黑影,方弛远还在看书。   长长的叹了口气,赵青春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敲了敲方弛远的门喊到:“远儿还没睡吗?”   窗户上的人影一顿,接着方弛远就站了起来说:“娘,我还没睡呢。”   房门被拉开,方弛远笑眼盈盈的看着赵青春,“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晚上睡不着,过来转转。”赵青春撒了个谎,她看向方弛远摆在书桌上的书本,足有半个手臂那么高。   方弛远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这些都要在会试之前看完的。”他有对着赵青春笑了笑,“还有三天,我再去老师家拿些新的来。”   “这几本三天就要看完啊?”赵青春一瞪眼,有些吃惊的说!   “不是,这是十四天的量,里面很多都看过了。”方弛远说完把话锋一转对着赵青春问道:“娘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赵青春看着方弛远的样子,半天欲言又止的停了一会,才转个身,向着门外面走去,“我没什么事,就随便转转,你看完书还是早点睡吧,天已经很晚了,别熬坏了身子……”   赵青春走后,方弛远看了看手里的书,把它扔到书桌上,捂着脸叹了口气。   五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从新年开始,家里已经开始准备方弛林的婚事了。   老宅的房子有些陈旧,方弛远和方弛林办喜宴的时候,曾经收到附近乡绅的一些贺礼,算起来家里所有的余钱,也有近五百两左右,方安山一声令下,盖房子的事就提上了行程。   这些都与方弛远无关,因为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吃饭,看书,吃饭,看书,吃饭,看书,睡觉……每天重复,没人会批评他,放佛一个机器人,方弛林和张贤赵旭几人的邀请聚会,他也一次没在出去过,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认真备考,无心他想。   所有人都觉得方弛远变了,连李云长也看出了他的不同。但是却没有人能说出一个所以然,因为方弛远好像真的只是变得懂事了,成熟了,更爱学习了。   二月,方弛远去了后山,山上的雪还没有化,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山上一片枯败,偶尔能看见一些兔子的脚印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今天方弛林邀请他去赵铭舸的新家游玩,他没去,说不上来的原因,只觉得心里堵的慌。   山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东西了,他爬上他小时候经常去打水的那口小泉眼,泉水依旧汩汩的往外淌,他盯着看了一会,寻了一块干燥的大石头坐下,头上的太阳虽然不大但也照的人暖洋洋的。   “这就是……寂寞?”方弛远好笑的想着,有时候,一些事你不去思考的话,事情好像也就这样,生活总是可以勉勉强强过下去的,但是当你开始思考的时候,你就会开始瞻前顾后,开始考虑所有不好的方面,等自己把自己全部否决之后,自己就给自己套上一把去不掉的枷锁。   樵大一个人跟在方弛远后面,他是赵家村的樵夫,和张家村比邻而居,虽然不是张家村人,但是对方弛远他不仅有耳闻,在赵家村或者张家村还见过几次,因为看见方弛远一个人在后山游荡有些不放心,后山山脚出虽然无狼,但是深山里的大家伙,保不准就会因为冬天缺少食物而跑到山脚下来。   方弛远这次游玩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想出来散散心,所以也就不在意地点和路线,觉得哪里舒服就在哪里多坐多看一会,就像现在,他觉得小泉眼这里舒服,就在小泉眼这里坐下了。   一边的樵大看了也就放下心来,他就担心方弛远会往深山里去,本想着到时候可以提醒一下,现在看见方弛远在山脚下停住了,也就放下了心。   刚走出去没多久,樵大又转了回来,虽然方弛远现在停了下来,但是保不准,什么时候他就又往后山去了,樵大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回来提醒他一次。   “喂!”樵大对着方弛远喊了一声,“你是要去哪?”   “我?”方弛远不明所以的指了指自己,对着樵大喊到:“你是在说我吗?”   “你是要往后山吗?后山有熊,你不要往里面走,里面危险!”   “哦。”知道那樵夫是在提醒自己,方弛远起身对樵大道谢说:“多谢提醒,我懂得了!”   “嘿嘿嘿,你们读书人就是客气,你知道就好,知道我就去砍柴了,刚才一直跟着你,就怕你有危险来着。”   听到樵大的话,方弛远对着他又对他说了一声:“多谢”   樵大走没两步,一只兔子突然从他脚下蹿了出去,樵大心里一喜,看见兔子往方弛远那个方向跑去,放下挑着的扁担就大喊道:“小兄弟,快抓住它,别让他跑了?”   “跑?谁跑?”方弛远在石头上坐着,闻言就四下里打量起来,兔子皮毛雪白,几乎和雪块融成了一体。方弛远跳下来,兔子看前路被堵,一溜烟的又往西边跑,没来得及转弯,嘭的一下撞到了方弛远坐的那一块巨石上。   “看你往哪跑!”樵大从后面一把抓起兔子的脖子,他对着方弛远笑笑说:“这兔子真肥,该有四五斤重。”   “嗯嗯。”方弛远看着兔子笑笑。   兔子此时不知道是撞晕了还是怎么了,也不反抗,软软的四肢朝下趴着。方弛远去摸了摸兔子的皮毛说:“是很肥,冬天里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还能有一身膘。”   “这山里的兔子是不愁的,他们有的是东西吃,只要不是旱灾水灾的,他们活的久着哩!”   方弛远听了只是一笑,樵大从他挑的长扁担上拿出一截绳子把兔子绑上,“这人啊就不能像兔子一样,有了吃的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是不是?”   “嗯。”方弛远不明白樵大想说什么,只点头附和了一声。   “你们读书人就是比我们明白的道理多一些。”樵大笑道:“我们村的赵铭舸,你认识吧?他娶了富贵人家的小姐,本来可以跟着享福去了,可人家就是回来继续照顾他奶奶,本来他奶奶先前生了一场大病,如今也调养回来了!他媳妇也是个有文化的,又漂亮又懂事,来到这里不哭也不闹,就跟着赵铭舸一起好好过日子。唉,这人啊,就不能像兔子,总得知道自己该干啥……”   樵大把兔子绑好,然后问了方弛远一句,“你是读书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弛远看着前方喃喃道:“对,这样才对……”   樵大看方弛远点头,以为自己说的在理,就又笑了起来,只是方弛远到底明白了什么,却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我觉得我得解释解释,我这两天在弄校级优秀干部的评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抱歉了,今天我看看能不能再写一章…… 第64章 赶考   二月刚有些暖意, 张家村方弛远家老宅里, 方弛林的母亲, 奶奶带着几个姐妹一起坐在大床上。床上放着一些细细碎碎的针线棉布,看样子是正在套棉被。   “老婶子。”一群人围在一起做新被子, 一个中年妇女对方弛林大奶奶说道:“小时候我就觉得弛林这孩子比别的孩子聪明,一看样子就是个能有本事的,现在可不就成了举人老爷了?要我说, 整个溪山县还是您最有福气, 两个孙子都那么有本事。除了你谁家还有这份本事?”   “都是小孩子自己的福气。”大奶奶被夸的呵呵直笑,一个劲的摆手说:“他们有福气我就开心,自己能过的好我也就安心了, 我都这个岁数了,还想什么咧。”   几个人在一起一边做着一些针线活一边闲聊着, 几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不一会一床被子就弄得差不多了。方喜晴把辈子折起来对身后一放, 那里新的床单枕套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娘你福气都在后头呢, 可得好好享着。”方喜晴转过身笑着说:“弛林谁不疼也得疼他奶奶啊,毕竟小时候就您疼他最多。他就不一定疼我了,我小时候可没少打他。”   “哈哈哈哈。”众人捂嘴大笑, 纷纷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方喜晴。   另一边方弛远家里,赵青春正忙忙碌碌的给他收拾行李, 方弛远也在一边寻着自己要带的东西, 两个人都低着头忙碌, 小小的房间里一时间没有多少声音。   半晌, 赵青春停了下来:“弛远你看看可还有什么没带?我再给你装一下,随身的东西你都要放好。”   “嗯。”方弛远笑笑,这次赶考只有他一个人,要到上京去,路途遥远所以他要提前两个半月就得做准备。一路上虽然会有方喜云照看着,但是赵青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临走时一遍遍督促着方喜云让他注意方弛远的饮食和睡眠,就这样到临行前,她还是不忘对方弛远说:“你让我管的那间小铺子,这些年存了不少银子,出门在外,花销上你不要太节俭,我听说上京什么都贵,你一定不要在吃穿上委屈了自己,还有这一路两个月的路程,你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到了那边一定要和你师兄联系,他还在上京能照顾你一下……”   “我知道了娘。”方弛远把手放在了赵青春的手上,“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娘不用担心我,娘一个人在家好好看着妹妹等着我们回来就行了,我和爹走了之后,娘也要小心些。”   “嗯。”赵青春红着眼吐出来一个字。   “怎么还想哭了呢!”   方喜云走了进来,“你再哭弛远就不走了,他还不够难受你的呢,还怎么考试?”   “就你事多!”赵青春赶忙去抹掉眼泪,责怪的看了方喜云一眼,又转过头看着方弛远说:“弛远你好好考,别听你爹的,娘就在家里等着你,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担心我!”   看着赵青春强忍眼泪的样子,方弛远觉得心都化了,他上前用帕子擦了擦赵青春的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呵呵。”看着方弛远的行为,赵青春又笑了,她把行李摆在方弛远面前说:“在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少的,东西少了在船上不好弄,在家里给你准备齐全了就少了你以后的麻烦。”   “够了。”方弛远看着满满的两个大包一个小包的行李,“到了上京正则师兄会接我的,我在上京娘也不要担心。”   “好好,我不担心。”赵青春拿着行李,方喜云也拎起一个,三个人就往门外走去。   坐上方喜延的马车,赵青春的身影渐渐消失。方喜云转过头来说道:“说起来弛林成亲你也参加不了了,一起长大的兄弟,多少会留有一些遗憾了……”   “嗯。”方弛远低着头,没有多说什么。   “你困了?”此时正是上午辰时,牛车在路上走着,路边的枯草渐渐的有了几分生机,有些淡淡的绿意在草丛里生长着。   “没有,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休息会吧。”方喜云看着方弛远说:“路上可能不好受,你把装衣服的包袱垫在身下,这样也能舒服一点。”   牛车虽然不小,但是供人乘坐的地方只有一块小木板,方喜云看了看方弛远的身高,又对边上靠了靠,对着方弛远笑了笑说:“不行就靠我身上也行。”   方弛远赶忙摇头说:“不用了。可以躺下。”   路上方弛远躺着,方喜云就和方喜延聊着村里的事,大概怕吵着方弛远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就这样晃晃悠悠,午时没过,他们就来到了溪山县。   “一起吃点东西吧。”方喜云拦着方喜延说:“吃完东西在去送货吧,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方喜延停下车,冲着方喜云笑笑。   “喜云哥,我也不是想跟你客气,只是这货每次都是约定好时间的,我们做这个的都要讲信誉,不能失信了。你们赶紧先去吃饭吧,不是还要赶船吗?别来不及了!”   方喜延笑笑,帮着方喜云把东西都拿下来,笑着挥了挥手就上车驾着牛车晃晃悠悠的走了。   “爹,我们先去吃饭?”   “嗯。”方喜云点了点头说:“你喜延叔这次为了等我们估计已经误了点了,下次吧,下次你回来要好好请你喜延叔吃一顿。”   “好。”方弛远点头然后两人就就近去了一家铺子随便吃了点东西,因为要赶船的原因,所以连李云长那里也来不及去了,昨天方弛远从李云长那里回家的时候,没告诉李云长具体时间,担心李云长再跑过来看他。   两人吃完饭,方弛远刚出门就被一个人赶了上来。“弛远!”   李宅的老张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四处找你也没见一个人影,好歹总算找着你了。”   “张叔你来这里干什么?”方弛远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李云长的身影,对着老张有些奇怪的问。   “老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老张喘着气,给了方弛远一个小盒子,不用想方弛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老爷上午就来了,半天没等找你才被老妇人硬拉回去了,这不,我刚刚差点又把你错过去了。”   “师傅上午就来了。”方弛远感到心里有些温暖又有些惊讶:“我都让他不要来了,他年龄大了,下次你不能带他来这么乱糟糟的地方了,磕着碰着怎么办?”   “嘿嘿。”老张笑着说:“谁能拦的住他啊!脾气又拧又倔,还得让老夫人治他!”   方弛远听了也笑了出来,和李云长生活了四五年,李云长的脾气就像个老小孩一样,什么事情越不让他干他就越要做,怎么劝都劝不住。   “你们是几点的船?”   老张看了看人来人往的码头,对方弛远说:“老爷说他给大少爷他们都寄了信,说等你到了上京,他们就该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回去替我谢谢师傅。”   “嘿,老爷高兴着呢!你快去赶船吧,我回去也好给老爷交代一声,别让他一直挂念着。”   “好。”方弛远看着老张笑着说:“那张叔就先回去,回去好好照顾着师傅,给他说徒儿这次去肯定不会给他丢脸。”   “去吧去吧。”老张对方弛远挥着手说:“你们先走,我看你们上了船,就回去。”   “哎!”方弛远应了一声,看了方喜云一眼,两人就慢慢朝着停在渡口的船只方向走去。   “多好的孩子啊……”日头晃的人发慌,老张看着上了船的方弛远父子,回身擦了擦头上的汗,把手帕放在袖筒里就往李宅的方向走去,日头还盛,他得回去把消息带给李云长,免的他会担心。   方弛远上了船,方间不大,为了不耽误方弛远休息,方喜云给自己租了一个廉价的房间住在一个更狭窄的房间里。方弛远看到一愣,上船之前他以为会和方喜云住在一起。   “你别在意我!”方喜云笑着说:“我每天去船板上坐坐,夜里看看书睡睡觉,不像你还要练字写诗的,你就好好住着,时间说快也快,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哪有那么轻松?”听着方喜云的话方弛远也笑了起来,他伸头看了看方喜云的小房间,房间狭窄,里面只能放下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小茶桌。   “看什么呢?”方喜云推着方弛远往外走,“快去看看你的房间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少的,趁船还没开还能再去买一点。” 第65章 上京   赶了近两个半月的水路, 一路上顺风顺水, 来到琼朝上京也只是刚刚四月十三日, 离会试还有七天,会试网罗天下才子, 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人不知凡几。   琼朝上京延承自宋朝定都开封,后因琼朝生产发展,都城北移, 最后定都燕京。也就是如今的北京地区。   方弛远刚下船, 还有些不适应,他看着足足比溪山县大了数十倍的客运码头,各种客船商船有序的停放着, 心里更加感叹琼朝的繁荣。   “我们该如何联系楚正则或者你其他的师兄?”方喜云背着两个大包袱,方弛远想去帮助他, 他转过身躲了过去,“我背着就行, 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师兄, 要是不行,我们就先找个客栈住下来吧?”   码头上人山人海,方弛远放眼望去, 都是人挤着人,一时间他也拿不出主意:“来之前师傅给我的几位师兄都写了手书, 想来他们也知道我这几天就要过来了, 只是我的几位师兄我只和正则师兄相熟, 其他两位我见都没见过。”   “如此我们就先找个客栈住下吧。”赶了两个多月的水路, 方喜云看着满眼的人群也感到有些烦躁。“我们先休息一天再去想怎么找你师兄他们的事吧,马上要到午时了,你吃了饭先休息一会。”   方弛远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随着人群往外走,因为怕有人偷了东西,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两个大包袱也被方喜云抱在了胸前。   “方弛远?”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疑惑的声音叫住,方弛远抬头看去,发现是两张陌生的脸,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点印象,不由得戒备了起来。   看着方弛远停住,对面的两人展开手里的人像画布又看了看,其中一个偏瘦偏高的人开口道:“您是从泷兴省元凌府溪山县过来的方弛远方小公子吧?”   “嗯,怎么了?”方弛远戒备的看着他们,不过一思量他们俩的行为举动,就又放下心来说:“你们是正则师兄派来的?”   “小的是楚大人派来的。”来人呵呵一笑说:“大人早上要去翰林院值班,到晚上才能回来。”   “我是李丰文李大人派来的。”另一个也人开口道,“我们家大人说你初来上京,让我在这里守着,怕你人生地不熟的吃了亏。”   “对对。”瘦高个的男子也接口道。   “现在天热而且这里人多嘴杂,小公子还是先跟着我们先走吧。”   趁着两人说话,方弛远看了看两人手里拿的画布,上面画的人像比现在的自己更稚嫩一些,想来应该是楚正则照着自己两年前的样子画的,因此对这两人又多信任了三分。   “对啊,方公子。想来老爷虽然不在,但是夫人在家,现在也到了家里用餐的时间了。”   “好。”听着两个人如此说,加上方弛远也有些想念楚正则,就开口说:“正则师兄的孩子也该四岁了吧?”   “对对对。”瘦高男子听了方弛远的问话,一边笑着一边在前面引路说:“小少爷已经四岁了,长的玲珑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   另一边,微胖些的男子也帮着方喜云背起了包袱,从码头走出来,方弛远就被两人引去了一辆马车旁边。   “刚才里面人多,马车不好驾进去。”瘦高男子笑着把两人请到了马车上说:“这边离家里不远,你们休息一会,马上就能到了。”   “嗯。”方弛远在马车上应了一句。   瘦高男子驾车非常平稳,一点都不显得颠簸难受,方弛远已经睡了大半天,本来就不困,此时就打开马车上的窗帘,细细的打量起了上京的环境。   打开窗帘的一刹那,给方弛远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宽敞,上京虽然寸土寸金,但是方弛远抬眼看去,发现摆放各种摊点的上京街道并不显的拥挤,马车在里面行驶虽然要十分小心,但是也没有出现被挤的寸步难行的局面。   其次就在于男女衣着上的不同,这里街上的女人虽然不多但是也占到了人群的四分之一,而且各个服装都选择了蓝,黄,粉等青春靓丽的颜色,方弛远看他们的年纪也差不多都在二十岁出头,都是成亲不久的年龄。   第三点留给方弛远的印象是街道上的商铺,各种旗帜在店铺门前随风飘扬,就像现代各种霓虹闪烁的招牌,只是这里没有电灯也没有通电,即使有霓虹灯也用不上就是了。   “弛远?看什么呢?”   方弛远扒着窗帘一看就是近一刻钟,方喜云好奇的凑了过去,“上京我也是第一次来,以前以为泷兴省城就是世上顶繁华的地方了,现在看到上京才知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爹可以趁这几天好好看看,上京不但繁华,听说文会也十分昌盛,各种书社数不胜数,很多书社还存有难得一见的名家孤本。”   方喜云听了脸上出现一丝向往,然后他又露出一丝窘迫,他摇了摇头说:“那孤本也不是想看就看的,名家孤本,看一次也要花不少钱了!”   方弛远听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他很想说李云长给他的小盒子里有很多银子,他来的时候赵青春也给了他近一百两,他自己也存有八九十两,这次上京之行虽然不能铺张浪费,但是让他们两个舒舒服服的来舒舒服服的走还是做得到的。   “那爹可以在上京好好转转,上京的建筑也有很多新奇的地方,爹在城里多转转,看到好的东西就买一些。”方弛远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棉布包,把他塞给了方喜云:“这是娘给的,我们自家的钱。”大概是怕方喜云拒绝,方弛远解释道:“师傅给的我好好放着呢,这些钱爹就好好收着吧!”   家里赵青春和方弛远有着一定经济来源的事方喜云是知道的,只是他把布包拿在手里有那么一刻的惊讶,他刚要拒绝,外面瘦高男子停下了马车,在外面喊到:“方小公子,到了,您下来吧。”   “哎。”方弛远应了一声,微胖男子先一步帮着把包袱接了下去背着,然后方弛远方喜云两个人被扶下了车。   楚正则的院子在京中一片不是很繁华的地方,虽然人数少了一些,但也绝对算不上清净。高高的台阶一层层往上沿,门不大,门边种了几棵风景树,树长的不高,大概只有人腰那么高。   “方公子您先等等,我去叫门。”   方弛远刚才已经打量完了楚宅的布局,看着他和旁边的几家住户大门装饰,树木栽种弄得都差不多,想来几家的关系应该不差。听到瘦高个的话,他就点头说:“嗯,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瘦高个喜笑颜开的跑了过去,对着木门上的门鼻轻轻扣了两下,“当当当,当当当。”只敲了两次,就听里面有人喊到:“谁啊?要干什么的?”   “是我华叔。”瘦高个回头看了方弛远一眼,笑着喊到:“我把老爷要找的人带回来了。”   “快请进来。”门后的人一听到瘦高个的讲话,立马把木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看到方弛远就是一笑,他走到方弛远面前说:“小少爷老早就盼着你来了,快快进来吧,房间都是准备好了的。”   “你认识我?”方弛远奇怪的看了华叔一眼,他的记忆里应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张脸。   “我很久以前就跟着少爷了,只是少爷从四年前开始无论是出行还是做事都不肯带着下人了。”华叔对着方弛远笑笑说:“但是对于方公子我还是记得的,当年我们少爷从溪山上下来,可没少说您的坏话。”   方弛远听了就想起梅花文会之前他对楚正则做的事,不由得一笑说:“都是我年少不懂事,也是师兄他大度,难得对我一直都很好。”   “也是小公子招人喜爱。”华叔回了方弛远一句,就伸手邀请着方弛远和方喜云说:“两位别站在这了,快请进来,估计现在主母已经知道两位已经来了。两位快跟我进去吧。”   “哎。”方喜云应了一声,他虽然一直被冷落在一边,但是却并不生气,他不怪方弛远会抢了他的风头,相反他认为有这样一位惹人注目的儿子,是一件十分值得庆幸的事。   两人跟着华叔往里走,进了院子才知道,外面普普通通的小房子,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不仅各种景物的罗列叠加十分吸引眼球,而且花卉的品种也是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这是混香园。”   看见方弛远留意了片刻,华叔指给方弛远说:“我们家少夫人喜欢养花,少爷就开出了这片小苗圃,少爷说虽有些突兀,但是仔细欣赏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这里面的装饰栽种都是夫人一个人一株株栽下去的。”   “这边来。”华叔领着方弛远两人转了两个弯绕过了花坛说:“前面就是正堂了,两位快请进去吧,夫人应该正在等你们了。” 第66章 入住   “好。”方弛远赶快应了一声,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虽然以前楚正则在溪山县的时候, 他和这位“嫂子”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方弛远不是爱说话的人, 又没有刻意讨好,估计现在这位嫂子也该忘了自己吧。   方弛远慢慢的想着,脚却一刻不停的跟着华叔走进了正堂。正堂里全以素雅为主, 颜色多为淡雅的黄色, 看起来十分温馨养眼。方弛远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茶花香,他四下看了看, 才发现屋子里摆了几盆茶花,此时花开的正盛, 被摆在客厅一脚,既不显得突兀, 又能有淡淡的雅香。   进了屋, 屋里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婆子正在往里面端菜,餐桌前还站了两个丫鬟,丫鬟年龄都不大, 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还有一个打扮精致,头上挂着两个淡青色步摇的少女, 看样只有二十一二岁, 生的容貌俊丽, 此时正在指挥着婆子丫鬟把饭菜一个个的摆好。   这人就是楚正则的妻子仝歌了, 方弛远看着她,她也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嫂子好!”方弛远对着她行了个礼。   “过来,过来。”仝歌看见方弛远显的很开心,他看着方弛远说:“旁边这位是伯父吧?早就听说你们要来了,准备了好几日,今天可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哪里,给你们填麻烦罢了。”   “说胡话。”仝歌掩嘴笑笑,“这来到京城,三年两年的都见不到一个家里人,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你就安心的住着,你师兄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估计不用等到晚上,他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师兄弟两个相处,也比我招待你们要轻松些。”   “嫂子还告诉师兄了?”方弛远听了仝歌的话惊讶道:“反正就一下午的时间,何必白白让师兄请假呢?”   “不说这个。”仝歌笑着转开话题道:“两个多月的路途想必你们也累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看看这临时仓促备下来的菜,你们可还满意。”仝歌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其实这是要给你师兄送去的,知道你们来,我就给截下来了,临时准备也怕来不及,你师兄收到消息,就让他回来自己找吃的去。”   仝歌说的玩笑,方弛远却听进了心里,本来来的时候还害怕住在师兄家里会不会惹人嫌,现在听了仝歌两句玩笑话,心里也就少了一些生分,抬起头朝着仝歌感激的笑了一下。   仝歌得了方弛远的回应,笑的更开心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做了就要给你看到,为你好也要让你感受到,虽然有些功利但是和别人交往也简单,如果你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木头人,不知暖不知热,估计下次仝歌也就不会在上心方弛远的事情了。   一桌三个人和和乐乐的吃了午饭,仝歌就招来赵叔带方弛远和方喜云去看房子,本来这样的事情也给是要她这个女主人前去的,但是现在楚正则不在家,方喜云年龄又太大,为了避免被人传闲话,她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去安顿方喜云父子。   这边华叔得了仝歌的命里,带着方喜云父子就往后院走,“这是小少爷来京后买的一所三进的院子,通常第二进都没人住,他和少夫人住在第三进,这第二进本来是留着给客人住的,可是这都快四年了,你们还是第一个住进来的。”   华叔的话让方弛远沉默了,楚正则来京任职之后,和他虽然也有书信来往,但到底中间隔了万里的大山大河,想来他们也有三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以后会好的。”方弛远安慰华叔道:“这两个月,我可能就要时时叨扰了,到时候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怎么会!”华叔把脸一正,“你是小少爷的客人,他盼了你们盼了大半年了,去年还听他说怕你今年会在积累一年,怕见不到你呢!谁敢给你脸色看,不用小少爷发话,老华我就能打断他的腿。”   “华管家严重了。”   “再看这边。”华叔等这个事情翻过后对方弛远介绍道:“现在天越来越热了,方公子要是无事,晚上可以来这里坐坐,到时候您和少爷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保管你大半的暑气都被凉风吹没了。”   “多谢华管家提醒。”   看见方弛远道谢,华叔连忙摆手道:“我可担不起这个谢字,小公子真是折煞我了,再来看看这边,这边就是为小公子准备的住所了,您看看怎么样?”华叔指着一片两间屋子相连的厢房说道:“这是少爷为你选的,他说这边清凉,给你用来备考是再好不过了,您看看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方弛远对着华叔所指的地方看了看,两间相连的厢房无论是墙瓦还是地面都是被重新精心打扫过的,无论是装饰还是门旁的景观,方弛远看去都像是楚正则的手笔。   梅兰竹菊四君子,楚正则喜欢竹,刚才进门的时候方弛远还纳闷为什么没有看见竹子,现在看见这两间厢房他算是明白了,两间厢房被半面竹林遮蔽着,房屋前种了一小片清爽的翠竹,现在是四月的天气,呆在下面感觉还有些凉飕飕的,但是不用多想,到了五月六月这里绝对是一片避暑的圣地,方弛远抬头看了看遮住太阳的竹子,想来这里应该就是楚正则最喜欢的地方了。   “方公子可还满意?”看见方弛远看着竹林愣了神,华叔又出言问道。   “满意满意。”方喜云轻轻拍了一下方弛远让他回神,然后对着华叔笑着说:“还是多亏了你们费心了。”   “哪里的话。”华叔说着又带着他们两个往里走:“我们先把行李放好,刚才少夫人已经让人烧了水,你们先洗个澡休息休息,等少爷回来了,我再来通知你们。”   “还有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就喊他就行。”华叔对最开始带方弛远来的瘦高个男子说:“以后你就负责照顾方公子可明白?”   “明白明白。”瘦高个对华叔笑笑,然后来到方弛远面前说:“我叫石头,以后公子有什么事就让我去办就行,我虽然笨了点,但是跑跑腿的力气还有一把。”   “嗯,多谢。”   方弛远对石头说道。   听了方弛远的话,石头看了看华叔,又看了看方弛远,搔着头笑道:“少爷客气了,这是我本该干的活。”   帮着方弛远两个人弄来了洗澡水,华叔就退了下去,方弛远把石头唤了出去,洗了澡,躺在楚正则事先准备好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一看外面,天色已经是黄昏了,从窗户他能看见外面的夕阳正在慢慢的往下坠落,红霞布了满天。   “几点了?”方弛远穿鞋下床,慢慢的走到房门前,此时他只穿了一个刚刚换上的雪白中衣,刚开门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石头,“什么时辰了?”方弛远揉着眼问道。   “已经酉时了。”石头笑道,“少爷刚刚离开,他本来在这里看书来着。你看”石头指着离方弛远不远的石头椅子说:“就坐那等了你一个时辰。”   “是我睡糊涂了。”方弛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现在师兄在哪里呢?哪里可以洗漱,我洗洗脸就去看他。”   “少爷去用饭了。”石头看了看天色,“本来夫人说是要等你的,但是你爹说让你多睡会……”   “我不介意这个。”看着石头的表情,方弛远也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了,“你去帮我打点水吧,我洗洗也好早点去看看师兄。”   “哎。”石头得了吩咐,抬腿就对外面跑去,跑了一半又折身回来,对着方弛远笑笑,跑进屋里拿出来洗脸的木盆,才又乐呵呵的跑开了。   “呵呵。”方弛远看着石头摇头笑了笑,又返回屋里找了一件外衫套上,等把自己收拾整齐了,外面石头也端着水进来了。   “温水。”石头把木盆放在盆架上,“方公子你试试,看看温度怎么样?”   “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方弛远不在意的撩起水把脸洗了,可能是石头一直都在边上注视的原因,方弛远有有些不自在的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不是,我就是怕你会觉得水热了……”   洗漱好自己,方弛远让石头在前面带路,一路上方弛远也没见到多少下人,想来楚正则也不是贪图享乐的人,路过先前华叔介绍的小院子,方弛远就对石头问道:“现在家里有常来的人吗?”   石头看了看方弛远想了想:“偶尔李大人的公子也会来住两天。还有大人的朋友会过来坐坐,然后就没有了。”   “这样啊。”方弛远对楚正则的人际交往关系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应了一声,对石头说:“那正则师兄每天都干些什么?”   “少爷就是看看书作作诗啊。”石头在前面引路说:“到了,少爷应该还没吃好饭,我们进去?”   没检查,估计错别字要爆炸了…… 第67章 入住2   楚正则正在吃饭, 中午只是简单吃了一点的他, 此时对着桌上的食物也没有去立马扑上去狼吞虎咽,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但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有多急切的样子, 此时听见门旁传过来的声响,就回头问华叔说:“华叔,外面谁来了?”   “呵呵。”华管家站在门旁乐呵呵的说:“是方小少爷醒了,正往这边来呢。”   “他可总算醒了。”楚正则听了华叔的话, 放下筷子,起身往门旁走去,“他应该也是饿了,玉缓, 你去让厨房再下一碗面送过来,在把先前让张婶留的菜也都端上来吧。”   “是,少爷。”楚正则刚吩咐下去,站在仝歌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就轻声应道,她向众人轻轻行了一个礼,就倒退着出了房门,快步的往厨房走去。   楚正则刚刚走到门边就看见了方弛远和石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另一边,方弛远刚来到客厅门前, 就一眼看见了刚刚露个脑袋的楚正则, “师兄好久不见了, 刚刚听石头说师兄在吃饭, 现在吃完了?”   “你倒是一直没胖起来。”   楚正则对着方弛远的肩膀拍了两下, “倒是比一起强健了不少。看样锻炼一直都坚持着。”   “师兄倒是瘦了,翰林院的工作太忙?”楚正则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方弛远一点也没有在意,他看着楚正则看了一圈,总结出了一个楚正则瘦了的结论。   “哈哈哈。”楚正则笑着,里面仝歌和方喜云也走到了门边,“在这里傻笑什么?”仝歌拉住楚正则的胳膊说:“弛远还没吃饭呢,再不吃一会该凉了,还不快点把人请进去?”   “好久没见到弛远,我就把其他的事给忘了。”楚正则笑着,几人也没有客气,相邀着就走进了客厅。   吃饭的时候,楚正则问:“弛远要来点酒吗?”   方弛远:“不了,今天我刚刚来到,还是改天吧。”   “哦。”楚正则应了一声,然后把桌上的菜都夹了一点放进方弛远的碗里,“多吃点长点肉,你现在这样就像家里人亏待了你。”   “我倒是吃不胖。”两人闲聊了几句就渐渐回想起了以前的时光,越聊越感慨,最后倒是没再吃多少饭,楚正则把李云长身体上的消息都打探一遍之后,稍微有点落寞的说:“师傅年龄大了,我却不能留在他身边,每天虽然听着师傅的消息,知道他还好好的,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东西。”   “师傅就怕你们牵挂,来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我什么事情都要往好的地方去说。生怕我会影响了你们的仕途。”   “师傅总是为我们考虑的多一些。”两人换了个地方又说了会话,渐渐的月上柳梢头,漏断人初静,方弛远虽然不困,但是看见楚正则渐渐闭合在一起的眼睛,还是慢慢把他送回了房间,自己则凭借记忆里的方向,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又灿烂,淡黄色的晨辉撒在了方弛远的床架上,床边两株竹子正在迎着朝阳慢慢是生长。   方弛远刚起床,下意识的往外面看石头,发现石头没有停在房间门口,他穿上鞋,准备出去看看,走到门口看见盆架上已经摆好了洗脸的木盆,盆里装了水,方弛远摸了摸试试,还是温的。   “石头。”他推开门喊了一声,门外没人响应。方弛远耸耸肩,把准备好的早餐吃完,然后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侍女对方弛远问道:“先生吃好了么?要是吃好了,楚大人还在前面等你。”   “好,谢谢。”方弛远向刚才的侍女道了声谢,然后匆匆的就往楚正则的书房走去。没走几步,看见仝歌带着个小孩子在花圃那边玩耍,“那就是小少爷吧?”   “嗯。”石头也笑的很开心,“小少爷平时都是奶娘照看着,也只有一些时候会被夫人领着,但是很明显的,小少爷很喜欢夫人呢。”   方弛远看着仝歌和小孩子一起玩耍,只留意了片刻,下一秒,他又继续抬起腿向着书房走去。   楚正则的书房修缮的和李云长的有三分相似,推开门进去就是一张大大的文案桌,方弛远进去的时候,楚正则正在做事,“你先随便看看,我这里有一点事,你先等我一会。”他抬头说道。   方弛远本来想问他今天为什么没去值班的时候 但是转念一想,就觉得也可能是为了自己,低头笑了一声,开始观看打量起了楚正则的书房。   两个人一个做事,一个看书,时间过的也挺快,方弛远把楚正则的书房打量了一遍,发现其中的书大多数都是关于农学和断案的书籍,等从头浏览到结尾的时候,楚正则的工作也基本做晚了。   “做完了?”方弛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盯着楚正则说:“你以后想去户部?”   楚正则被问的一愣,然后想到自己的目标,就又摇了摇头。   “那是想去工部?”   楚正则又摇了摇头。   “那你书房存那么多农学的书,只是留着没事的时候看的了?”   方弛远觉得挺可惜的,楚正则性格沉稳,在他看来要是能去户部和工部这样的里面任职,六年之后即使不能做出什么建设性的贡献,但是完成了这两步的积累,日后必定会有很大的成就。   “我想去一地做个父母官,为他们做点事。”看着方弛远,楚正则缓缓的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看着方弛远一点也不显得惊讶的脸色,疑惑的问:“你能猜出来我想干什么?”   “就是看着你的书心里有个大致的感觉吧,觉得你想往这方面发展。”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呢。”楚正则拿着一张小半截手臂长宽的纸,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许多蝇头小字,“也只是想想,毕竟你嫂子,还有你小侄子都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总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刚说完没多久,楚正则让人送了一杯热水给他说:“先坐一会,一会勒然要来,估计他又是想逃课了,也不怕我告诉他爹,今年贡院出仕的人不多,也许运气好了,他也能碰上三个两个的小官当当。”   “勒然来了也好,他在国子监上学,见识的总会比我个县学的人好,我还有六天我就要参加会试,正好可以好好请教请教。”   “你这两天好好准备会试,也只有勒然会来看你一次了,李丰文师兄说,为了不耽误你备考,他们就不来了,不过他们托人给你送了点小东西,一会你自己拆开看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估计会是历年的试题,还有别人的答卷之类的,总之你好好看,我四年前考会试,就靠着师兄给我准备的试题,成绩比我想的要好一些。”   “嗯。”方弛远点头应了下来,还要六天的时间了会试,越临近他反而越平静了,他看着楚正则说:“师兄你和勒然约定的什么时辰?”   “怎么,你还有事?”   “有倒是没有,就是来的时候师傅让我给你们都捎一份礼物,你的我已经给你了,两位师兄的也派人送过去了,只是这一份勒然的,我想亲手送给他。”   “也没约定什么时候。”楚正则把先去的工作都收拾好,“他来我这就像来自己家一样,想来就来了,想走我又拦不住,你去吧,先把礼物拿过来,我们就在这等他好了。”   方弛远看着楚正则无奈的样子,笑了两声说:“那我先回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嗯。”处理好事情的楚正则又重新拿起了另一份事情,低头继续埋首在书桌上。在翰林院工作,请假是可以请的,楚正则看着自己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工作,默默的加了一句话,除非你能先把事情做完。   方弛远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小竹屋,准备找礼物的时候,在房间里摸摸索索半天也没翻出个什么,他去找方喜云,半天才想起来,方喜云也出去溜达了,他捂着额头想,看来,李勒然的礼物今天是拿不走了。 第68章 会试(上)   “勒然在国子监读书, 这些年虽没个正经, 但是诗情才学都不差。”等待李勒然的时候, 楚正则和方弛远坐在书房闲聊着话。楚正则端着茶盏笑着说:“勒然这次也要入仕了,只是他走的和我们不一样, 是另外一个门路。”   “嗯。”方弛远静静的听着,只有偶尔的时候会问上一两句,楚正则喝着茶,一边为方弛远介绍这次会试主考官的情况, 一边不时的往门外看看,只是会试不同于其他考试,全国各地的考生都聚在了一起,共有四个主考官, 以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派充。每个小考场又都配备了两个副主考官,所以楚正则介绍起来,难免费些时间。阳光斜照进书房里,两人说话都不急不缓,倒是两个人难得的轻松惬意。   一直等到午时也没见到李勒然,倒是楚正也不显得意外,把会试的大致情况都为方弛远梳理了一遍,把相关主考官的爱好, 派别讲了个七八。   “不等了。”一直看太阳到达了正头顶, 楚正则站起身来, 看着方弛远说:“他估计是被扣下了, 没跑出来,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被扣下来了?”方弛远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看着楚正则不甚担心的样子就问:“逃课不会受到处罚吗?况且还是被抓到了?”   “要是别人可能会提心吊胆几天,但勒然那小子已经跑了几次了,国子监的老师很多都是丰文师兄的同年。对勒然的处罚就不会那么大。”楚正则说完就招呼着方弛远往门外走:“离会试也没几天了,请了两天假,明天我要去监里把假条销了,你看着时间安排,是看书还是出去看看,都找石头给你安排就行了。”   “谢谢师兄。”   和楚正则一起吃了饭,方弛远就去房间里睡了一会午觉,来到京城两天他确实没有到城里看看,京城繁华他在前世就经常听到描写京城繁荣的古诗古词,现如今他重生古代,在床上想了一会,他决定下午把京城转一转,等明天就静下心来,好好准备会试事宜。   从床上醒来,刚刚未时,方弛远洗漱完毕就带着石头来到了京城最繁荣的昌乐街上。从楚正则的住宅到昌乐街上,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了不少,竟然还有几个   长着蓝眼睛的外国人。让方弛远看的惊奇不已。   “方公子,这是波斯国来的大使,有好多个呢!”看见方弛远多看了两眼那几个外国人,石头就凑上来说:“他们可不是妖怪,听楚大人说,这波斯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坐船都要漂泊两三年才能到呢?”   “波斯国?”听惯了英国,美国,荷兰的方弛远想了一会才问道:“他们说的什么语言,楚大人有说过吗?”   “在我琼国当然是说我琼国语言了!”石头回答道:“不然他们说那么奇怪的话给谁听啊?”   “也是。”方弛远继续往前走,现在还没有到英语演变成全国通用语言的时候,这边的人还不用辛辛苦苦的背单词练发音,不过他上辈子也就在英语上学习出色一些,其他的不是他学不会,而是压根就没学过,如果这边的外国人都说葡萄牙语之类的,他的英语大概也没什么用了。   “公子。”石头在方弛远后面跟着,看方弛远漫无目的的走,就喊住方弛远道:“前面就是鸿胪寺,这些波斯人都是这里接待的。”   方弛远闻言抬头看了看这个三层楼左右的建筑,又看了看牌匾上手书的“鸿胪寺”三个大字,忽然想到他乡试监考的主考官钱启就是鸿胪寺卿,不由得顿了顿脚步,按照他最初的想法,钱启能有会几个国家语言的能力,肯定不是简单的学习就能得到的。他的猜测很多,但是真正见到钱启的时候,他又丝毫发现不了钱启的不同之处,所有猜测又都戛然而止。   “走吧,现在来还不合适。”   方弛远摇头笑笑说。   “不合适?”石头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站了一会,又向方弛远身边跑了过去,“站在门口有什么不合适的?”   另一边,钱启的管家老刘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小姐呢?”他对着两个丫鬟婆子喊到:“不是说好了让你们好好看着吗?这门都关着,你们三个人,六个眼睛都看不住小姐吗?”   两个小丫鬟大概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此时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有一个年龄大点的婆子开口回答说:“我正在扫院子,期间没有看见任何人出去过,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听见有人喊小姐不见了,我放下扫帚就去看,一会的功夫就真不见了。”   “哭哭哭。”老刘恨铁不成钢的喊了两声,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两个小丫鬟喊到:“好了,别哭了,你们先回去收拾等着,别让夫人看见了。”他说完又转头对着其他人说:“你们也别愣着,都去附近的书斋茶楼好好看看,小姐估计又是一时好奇,跑出去玩了,你们务必在晚饭前把小姐找回来。”   管家老刘走后,躲在屋里的两个小丫鬟才停在了摸眼泪的举动,一个用红绸子扎着小丫鬟对外面探着头说:“姐姐,已经没人了。”   “都走了?”被成为姐姐的侍女也送了一口气说:“下次可不能再帮着小姐胡来了,刚才刘管家说小姐一个人在外面可能受到伤害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唉……”两个小侍女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都叹了一口气。   “公子,这样走的话,我们就偏离了昌乐街了,再往前走就只能进兴王府了。”石头看了看天色,他以为转了大半天,其实也不过刚刚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我是看这两边的建筑都盖的挺好的,这砖,这瓦……”方弛远说一个字,眼睛就暗了三分,虽说烧砖用瓦的技术在中国奴隶社会就已经出现,这个朝代不是他生活的古代,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出现,但是按照常理他觉得这些砖瓦上的现代气息太过明显了。   又看了一会,“走吧。”方弛远转了一个弯,往昌乐街边上的国安商铺行走去。这国安商铺行也算是京城一景,有些类似与中国现代的百货大商场,只是碍于古代的建筑技术,这里没有多高达雄伟的建筑,但是国安商行商铺行占地足有一整条街道,本来以往街道的名字也因此改为了国安商铺行。   “嗯嗯。”石头听了连忙跟在方弛远后面应着,看了方弛远的前进方向就笑着说:“刚入京的两年,大人也常常陪着夫人来这里。只是后来大人职务繁忙,来的次数就渐渐少了。”   “这是谁家的地方?能在京城开一个这样的地方,后台应该不小吧?”   “这里是谁的地方一直都有很多传言,有人说是大皇子的,有人说是兴王爷的,还有人说”石头放低了声音,凑近方弛远道:“这里是当今黄上当年做太子时的产业。”   “呵呵。”对于这些没有根据的猜测,方弛远也只是听了笑笑,两人正要往里走,边上一个打扮华丽但是没有带着小厮的人,引起了方弛远的注意。   他眯着眼仔细看了两眼,发现那人面目清秀,眉眼间皮肤细腻,完全就是一副女儿家的样子,看完后他低头笑笑,“原来这女扮男装的事情,还真的会有人做。”   那女子穿了一身布料上乘的男士长衫,手里拿了把扇子头发束成高冠,此时正一家店一家店,一边走一边审视着。   趁她转头的时候,方弛远认真发现那人没有喉结,心里就更加确定了,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遇到话本里出现的情节。   “公子,我们还进去吗?”   “进去。”听到小石头的提醒,方弛远也不再多看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开始一步一步的顺着街道看来起来,国安商铺里的东西种类齐全,数目繁多,逛起来倒是让方弛远对京城的消费水平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走走停停,一直逛到申时,家里差不多快要吃饭了,两人才租了一辆马车往家里赶去。   “弛远今天去外面了?”   回到家不久,楚正则也从监里完成了工作回到了家,“去哪了?等你会试结束我就带你好好玩一天。”   方弛远对着楚正则笑笑,“还有五天会试,你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方喜云对方弛远说道。   楚正则笑笑说:“伯父不用太过担心,弛远才智并不再人下,此次会试定能取得好成绩的。” 第69章 会试(下)   五天的时间十分短暂, 等到会试的凌晨, 石头陪着方弛远等在贡院门口。时间已经接近寅时, 夜黑的看不清人脸,四月二十日的上京城并没有变的温暖, 微冷的凉风吹着,石头把事先准备好的袍子披在了方弛远身上。   “公子,车上还有参汤, 你要喝一点吗?去去寒。”   “不用了。”方弛远抖了抖, 看向了贡院上方亮起的灯笼。贡院一般卯时开考,所以在此之前主考官员就需要安排把检查考生身份核对信息,检查有没有携带作弊物品之类的信息全部审核完成,入门的时间一直提前,如今在寅时就能进贡院了。   “当当当!”又等了一会, 负责检查的审核小吏开始逐步走上自己的工作岗位, 有小僮掏出了一个竹制的小桶开始有规律的敲击,如此考生安静了下来, 方弛远也来了精神。   “回去吧。”方弛远把袍子还给石头道,会试规定严格, 像方弛远这样的考生入场有着诸多限制。其中有一条就是衣服用料不能做双层, 也不许穿戴皮制衣物。   “我在陪公子一段, 就这一会了, 我回去也好向老爷说“平安看着公子进去了”。”石头傻笑着, 方弛远就回他道:“那一会你也替我带给父亲一句话, 就说“我一切安好, 无须担心,已经顺利入场了。””   “嘿嘿,都会说的。”   石头依旧傻笑着,方弛远不再问他,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人,不过天依旧很黑,即使凭借着几缕灯笼的光,方弛远也只是能看清面前一两个人的长相。   时间过去一会,因为方弛远站的靠前,所以很快就轮到他入场了。检查他信息的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他拿起方弛远的证件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混浊的眼睛没有一丝想要放行的意思。   “记录的信息家乡府衙办的?”半晌,老头开了口。   “对,盖了官府印章的。”   “什么地方的?”   “溪山县,元凌府那边的。”   “哦。”老人应了一声,后面的考生看方弛远这么半天还没进去,都有些不耐烦的看着。   老人还没再说话,站在方弛远身旁的石头立马就递上去一个小荷包,方弛远皱眉回头看了石头一眼,石头依旧傻笑着,老人却不再阻拦,“公子快进去吧,别误了会试,进去先休息一会,老爷说了,等你考完,他就带你在上京城好好转转!”   从县试,府试,院试到乡试会试,一层层筛选下来,方弛远发现参加考试的人并没有越来越老龄化的趋势,相反,正如他参加乡试时所见,乡试相比于院试,年轻人又多了一些。   被小僮引进自己的座位号,时间到了寅时三刻,方弛远先把所有能用到的东西在身边放好,然后闭着眼一边磨墨一边调整自己的状态。贡院里的钟响了三下,卯时到了,方弛远睁开眼发现墨已经磨了很厚的一滩,大概够自己第一天上午使用的了,就把墨放了下来,静心等待小僮过来发卷,考场里很安静,方弛远静坐的时候,只能听到一些其他考生磨墨的声音。   卯时一刻没到,有小僮过来发试题,小僮动作很小心,利落的放下试题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发出一点点响动。方弛远看了看试题的厚度,和院试时的差不多,在题量上并没有像乡试和院试上提高一些。   在另一边楚正则家里,饭桌上楚正则笑道:“伯父还在担心弛远?”   “嗯,是有点。”方喜云捧着早上熬的米粥点点头,“眯了一会就把时间错过去了,没能送送他。”   楚正则听后笑笑,仝歌笑着宽慰道:“弛远已经不小了,早上也是他看你累了,不让把你叫起来的,石头送的他,一会石头就该回来了,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问。”   “好。”方喜云收回感慨,点头应了一声。   回到方弛远这边,他拿着试题,第一场墨义的题目对他来说几乎没有难度,各个句子就像是抄书一样简单,他按照记忆一句句的写下来,中间没有过一次停顿,如此辰时还没过,方弛远就在草稿纸上把答案默写了一遍。写好之后,方弛远停笔休息了一会,因为看不见外面,只有偶尔从考房下面露出来的鞋子可以知道,监考的副考官大人从这里路过过。   方弛远休息好正准备誊抄答案,一阵“沙沙沙”的摩擦声突然在附近响起,声音及其细微,但是因为考场太安静和离方弛远比较近,所以他听的很清楚,然后一分钟不到,声音渐渐消失,方弛远不明所以,拿起笔又继续开始誊抄了起来,期间摩擦声又渐渐响起过两三次,不过方弛远当时正在凝心眷写,所以并没有多加注意。   第一天的考试时间没过一半,方弛远就已经把答题纸摆在了案桌上,他看了看时间,刚刚正午时分,把楚正则为他准备好的馒头干粮掏出来放好,考房里没有热水提供,方弛远也不是很有胃口,草草的吃了一点干粮他就躺在一块小薄被子上睡了过去,模糊中,他好像又听到了“沙沙沙”的声音,不知道是做梦还是醒着,他感到有人走进了他隔壁的考舍,然后就是一阵鸡飞蛋打的吵闹,有人嚎啕大哭着,说的什么方弛远记不住,但是下午申时左右他醒来的时候,那种“沙沙沙”的声音确实没有在响过了。   醒来之后,方弛远又把试卷检查了一遍,他把答卷上只有出现一个墨点的纸张都抽出来从写了一遍依旧没有到交卷时间,也没人来收,他就坐着为下一场的策问开始瞎琢磨了起来,这个时代没有报纸,方弛远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得不到有用的消息,所以想让他梳理一下琼国最近的大事件,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做文章想出一个热点题名来,几乎不可能,不过在会试之前,他从楚正则那里也把近几年的会试策问看了个遍,所以这一年若是没有大事件发生的话,策问题目大多逃不出水利,农耕,君权之类的老话题。   九天的考试进行的很快,除了在诗词上方弛远比较吃力外,算学和墨义都对他没有多大的难度,倒是今年的策问,不同于往年,今年的题目是在后宫干政上,大致问题就是,琼国上一位皇后也就是现在当朝皇帝的母亲,聪敏慧达,对于各种事情都能敏锐的发现其中的问题,如此先皇就曾在国事上询问过她几句,本来先皇也只是想玩笑般的问一句,没想到先皇后竟真能提出解决方法,并且被广为推行,后来先皇就对先皇后颇为倚重,封为皇后,却没想到一朝被谏官以后宫干政闹的满城风雨,最后碍于祖宗法规,先皇后被禁足于后宫,虽然废了皇后头衔,但是后宫也再没有立过皇后。   题目肯定不会提及先皇后和先皇的,全部人名被七拼八凑的换了朝代,只是方弛远根据题目含义揣度一番,发现问题直指先皇后,答题不由得小心了起来。   后宫不得干政,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古代一直以来对女子的道德法度,方弛远虽然打心底里觉得不对,但是却也没什么能做的,思考着主考官不可能那么大的胆子,思来想后可能是皇帝的意思。   新皇登基的时候,先皇后作为皇帝的生母,新皇登基,她就被从后宫里请了出来,虽然不再禁足,但是皇后的头衔确是无法在封的,毕竟先皇已经去世,新皇如何厉害也不能越俎代庖,替自己父亲去为母亲正名。   “皇帝这是想给先皇后正名?”   方弛远拿着笔杆在笔洗上沾了沾,因为他记忆力天上惊人的缘故,所以对一些小细节也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如果他没记错的画,科举殿试前后就是先皇后的生辰了。   思前想后想了半天,方弛远觉得既然是皇帝的意思,那肯定是要顺着皇帝来的,方弛远可不认为他这个时候说祖宗礼法,大谈理论会被皇上觉得是新颖个性。   揣度了半天,有了方向,方弛远也就不在磨蹭,考舍里气味难闻,他一身衣服穿了九天早已经发酸发臭了,每天洗脸也没有多少水可以使用,只是用湿毛巾擦擦脸。   反正诗词一交卷之后,在别人还后悔难受的时候,他一头就躺下去睡了起来。   一觉醒来,考房已经开门放行了,方弛远揉揉眼把剩下的水全都倒了出来,认真的洗了脸,擦了脖子,推门走了出去,此时外面阳光正好,初生的太阳倾斜着四十五度角照在他脸上,他笑了笑,朝着趴在马上边上的石头走了过去。 第70章 意外   “公子出来了!”方弛远还没走到石头边上, 石头就跳了起来对着方弛远说道。   “嗯, 考房里再好也不能一直呆着不是?”方弛远笑笑, 转过身绕到了马车边上。   “是是是。”石头连连应着,本次会试他提前两个时辰就过来了, 担心找不到好的位置,不能把方弛远及时的接回去。   “累了吧?”石头上前把门帘拉开说:“公子快来车上休息一会,方老爷也来了, 本来是我要去给您买早饭的, 结果老爷说他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去了。”   看着方弛远的表情,石头又加了一句说:“估摸着马上就能回来了。”   “那就等一会。”方弛远疲惫的应了一声。虽然已经在考房休息了一夜,但是考房里环境恶劣,气味难闻, 即使睡了一晚上, 方弛远还是异常疲惫,就半靠在车边上说:“好, 我先眯一会,等我爹来了你就叫醒我。”   “嗯嗯。”石头点头答应着, 站在马车边照应着。然后方弛远靠着马车渐渐的又睡了过去。   时间慢慢的过去, 方弛远靠着马车一个趔趄, 人清醒了三分:“石头, 老爷回来了吗?”   “还没呢?”石头一副极耳挠腮的表情, 他看着方弛远又看着贡院前面, 这时候大多数考生都已经离开了, 来接考生的家长都是一阵慰问,有来了女眷的,还拿着手帕偷偷摸着眼泪。“卖早餐的地方也没有多远,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你去找找吧,你对这里熟。”石头还欲再说什么,方弛远打断道:“我就留下来看着马车,要是真遇到事情了,我就叫你。”   “好。”石头上下看了看方弛远,最后只能道:“公子累了就躺车上休息也行,我去去就能回来。”   “不要太急,遇事要稳重。”   “哎!”石头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的往方喜云买食物的地方跑了过去。   方喜云没回来,方弛远再困也睡不下了,坐在车边上一边等方喜云回来一边想这几天的考试内容。   他自身是十分追求稳重的人,会试考试里,每一次他都觉得做到了自己能做好的极致。因为记忆力强横加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觉得自己这次试卷做的还不错。唯一可能美中不足的是各花入各眼,他不知道评选自己文章的考官会不会喜欢他的答题风格。   心里一直担心方喜云在加上   数天考试的辛苦,方弛远的头脑都有些发晕,所以当石头把方喜云背回来的时候,他的脑袋都发昏了。   “怎么回事!”方弛远跳下马车对方喜云急迫的说:“爹的腿怎么伤这么重!”   “没事!”方喜云一份乐呵呵的样子,“就是一些小伤,看着吓人了些,已经找先生看过了,我们先回家再说!”   方弛远看看石头,又看看方喜云腿上的伤,拉开门帘道:“对对,先回家休息再说!”   小心翼翼的把方喜云抬上车,方喜云还拍了拍方弛远的肩膀,“我真没事,你看,先生都给我包扎好了。”   方弛远生气的看了方喜云一眼,他马上乖乖的闭了嘴,被自己的小辈瞪了一眼,方喜云没觉的落了面子,心里竟然还有点高兴的感觉。三人刚要驾车离开,迎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风风火火的跑来了两个人。   “先生真是跑的好快,我刚刚跟着大夫去交钱,先生就不见了。”   “对啊对啊,我和我家公子可是找了好久呢!”   看着来人,方弛远惊诧了一瞬间,觉得来人有些面熟:“怎么回事?”方弛远转头问方喜云。   “没啥事,就是我把人家的摊子给弄翻了,人家却还有赔我银子,我就让石头背着我跑了。哈哈哈哈,不能占人家便宜……”方喜云说完就是一阵大笑,方弛远看着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说:“所以,你们……”   “我们是来送你们银子的。”   正主还没说话,后面的小厮咋呼了一声。   女子制止了一下说:“是我们自己管理不规范,出了差错都应该是我们国安商行的责任,请先生接收我们的歉意。”   “真的是我不小心。”   看着女子一再认错,方喜云反而不好意思了,“当时我就急着买东西,着急了……”   解释了半天,方弛远担心方喜云的身体,只好无奈的收下了女子的银子,转身驾着车和石头一起离开了,“国安商行不是在王府旁边吗?”   “那个是国安商铺行,是国安商行的一部分。他们就这样,反正这里的人没有说他们不好的。”   “这样啊……”   “国安商行的产业大着呢。”石头又笑笑说:“京城百分之五十多的产业都是国安商行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国安商行只在京城做生意……”   后面石头再说什么他就没听清了,他坐在车里,握着方喜云的手,看着被大夫擦了药的腿,感觉应该是留疤了,不由的伸手摸了摸。   “嘶!”方喜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很疼吗?”方弛远问。   “没有没有。”方喜云笑着说:“你看。”他把腿抬高了大概一公分,“已经不疼了……”   方弛远看着方喜云笑了笑。   另一边,钱婉检查了一遍商铺,带着自己的小跟班,又偷偷的往府院里爬。   “又去干什么了?”钱婉挂在墙头上,尴尬的看着底下的钱启笑笑说:“爹,您今天怎么没上朝啊!”   “你给我下来!”钱启把脸一摆,“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去给我把衣服换回来!”   “嘿嘿,嘿嘿。”钱婉扶着墙头笑了两下,一个翻身就利索的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把钱启看的心里一跳,下面的几个侍女赶紧跑去看看她的情况。   “没事吧!”钱启张了张嘴,看着往自己身边跑的女儿,他又把话咽回去,挥挥手说:“赶紧去换衣服,今天你姐姐父家要来,你去帮你娘照顾一下。”   “姐姐要来了!”钱婉听了之后,高兴的一跳,提着身上碍事的长袍,不再问钱启的事,利利索索的就往后院跑去。   “你看看,什么样子嘛!”钱启在后面看到了钱婉的动作对老管家抱怨说。   “老爷还不就喜欢小姐的天真无邪?”   “呵呵。”钱启没说话,轻笑一声离开了。   方弛远回到家,楚正则上朝去了,家里仝歌一人张罗着准备了一些清淡小吃。方弛远先下的车,仝歌见了就高兴的说:“弛远这段时间辛苦了,快到里面去吃点东西。”   方弛远笑笑说:“先把我爹抱下来再说吧!”   “抱下来?”仝歌正疑惑着,石头跑到仝歌耳边耳语了几句,仝歌先是一惊,然后吩咐着下人说:“快去再请个大夫,让人把房间也收拾好!”。   “怎么会这样呢?出门前还好好的!”仝歌身为女眷,即使在家里也不敢靠的太近,就在一边指挥着石头说:“快在下面接一下,把伯父背房里去!……走路小心点,别太快了……”   闹腾了一半天,终于把方喜云安顿好了,这时候仝歌看着方弛远憔悴的样子说:“这里有我派人照看着,你先:去吃点东西,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好好洗洗休息一番。”   “嗯嗯。”方弛远看着被照顾的好好的方喜云,道谢一声,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后边,石头提着一个食盒,紧跟着走了过来。 第71章 五月   回到家三天后, 方喜云的伤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恐怖了, 只是依旧不能下床走动,平日里他和方弛远两个人, 一人一本书一盏茶,对坐无言, 都默默的看着书。   “停,您要干嘛?”看见方喜云在床上扭动了一下,方弛远赶忙从座椅上站起来问道。   “你别动, 快坐下。”   喝住方弛远后, 方喜云无奈的叹口气说:“我只是这么坐着不舒服,想换个姿势而已。”方喜云又扭了一下:“这上京城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去了,你非要陪着我一个老头子干什么?快出去转转去吧。”   看着方喜云没事, 方弛远就放心下来,拿着书重新坐下, 似笑非笑的戏谑道:“爹是真的想我出去看看?难道就不是因为我在这东管西管的管的太多了?”   “当然不是!”方喜云梗着头回答道。   方弛远耸耸肩, 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会, 方弛远回头看了方喜云一眼,把书放在了桌子上, 思衬了两三秒说:“既然父亲这么心疼我, 那我就出去看看。”   方喜云偷偷露出了一个笑脸,克制住扬起的嘴角, 等方弛远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方喜云才疑神疑鬼的伸头向外看了看, “喂, 你是要出去吗?……弛远?”   “呼”,他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躺在了床上,“石头!石头?”他冲着门外大喊了两声,“快点扶我去花园转转,这躺了三天骨头都快给我躺酥了。”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石头,石头”方喜云又皱眉喊了两声,石头才急匆匆的从门外边跑进来,“来了老爷。”   石头脸上带着笑,一看就方喜云就说道:“刚才少爷出去了,他说您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给您开的药还不能停,得一直喝着才行,我就去给您熬药去了。”   方喜云听后眼睛大睁的看着石头,瞪了一会泄气般问道:“大夫不是说三天就可以换药了吗?这药不仅苦又涩,关键还贵是不是?”   石头眼睛转了两圈,并不接话,对着方喜云转移话题道:“刚才少爷还说了,良药苦口,他就出去一会儿,回来要是看见您没在床上,他就……”   “他就怎样?”   “他就陪您回家去治,他说您嫌城里的医药费贵,但是家里的便宜,肯定能给您治好……”   “放……!”方喜云说了一个字后认命的躺在了床上,这会儿会试还没放榜,如果方弛远上了榜,那大大小小就是个官老爷了,还得去参加下一轮的殿试,如果不参加殿试怕是会恶了皇上,他怎么能让方弛远回去。   现在是四月末,离会试放榜也就小半个月的时间,方弛远照顾了方喜云三天,对外面的信息虽然让石头打探了一些,但终究没有自己寻的清楚,离了楚宅他就选了一个热闹的茶楼扎了进去。   古代消息大多闭塞,有个风吹草动的事情,也传不到普通人耳朵里,但是若有能传到普通人耳朵里的,那大多都是从茶楼开始,虽然这些消息良莠不齐,真假难辨,这里的人也鱼龙混杂,但是总归方弛远没头苍蝇乱转的好。他进了茶楼,在二楼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此时人还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嗡嗡的说着话,他要了一壶茶水点了几个果点就坐了下来。   日头渐渐升高,待到辰时之后,茶楼里开始热闹起来,喧哗的声音慢慢变大,方弛远侧耳听着,想在这份喧哗之中挑选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公子,你看那有个位置。”   方弛远正自顾自的喝茶的时候,楼下又进来一对主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倒不似一般人。   “嗯。”男子听到小僮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恰巧看到望下茶楼的方弛远,就恭恭手笑了一下。方弛远虽然莫名其妙,但也回了一礼。这个时候,一楼二楼的位置都被占满了,也就方弛远一个人独占了一个桌子。“走吧。”男子回头看了小僮一眼就背着手往楼上走去。   到了方弛远桌前,男子停了下来,他后面的小僮赶忙跑到前面,对着方弛远行了一个礼说:“这位公子,今日我家少爷想在此喝杯茶,只是……只是您看这周围已经没有空地方了…不知可否拼个桌?…”   听了小僮的话,方弛远向周围扫了一眼,倒也不是只有他一桌人少,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看了看别处的几个大汉,想想若是自己也不会愿意在几个大汉眼底下喝茶,就笑了笑对着男子拱了一下手,算是同意了。   时间还没到午时,茶楼慢慢的喧闹起来,方弛远听了半天都是一些市井闲话,关于科考放榜之类的话题倒也有人曾谈论过两三句,但都无关痛痒,他也不想多听,茶水被换了一壶和坐在他边上青年的茶水一起端了上来。   “少爷,这茶楼没什么好茶,你看,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您看看行不行?”   青年闻言把茶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哪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左右是个解渴的物件。”他轻轻啜了一小口,看向方弛远说:“多谢小公子让座,不然和那些商人,脚夫坐在一起,我还真喝不下去。”   青年笑的真诚不做作,举手投足之间都体现了一股良好的教养。“哪里”方弛远回道:“举手之劳罢了。”   “还是要多谢小公子,小公子一个人?”   “嗯?”方弛远把茶盏放在桌子上侧头看了青年一眼。“对,一个人,闲来无事到这里来坐坐。”   “哈哈哈。”青年看着方弛远笑了起来,“还真是闲来无事才会出来,这上京的五月,总归是比其他月份热闹些。”   方弛远听后喋了口茶问道:“难道五月还有什么不同?”   “这上京的五月,首先是天下学子共同关注的会试放榜,然后还有国安商行每年这个时候推行的新品,这两件事够上京城疯狂一段时间了。”   青年说完,看了方弛远一眼说:“公子不是上京人?”   “不是。”方弛远笑着摇摇头,“只是来赶考在这耽误了些日子。”   青年听后,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后随意问道:“看小兄弟年岁,应该不及二八吧?”   “到了,已经十六了。”方弛远笑笑就不想在答话了,虽然这人谈吐教养都十分不错,但他俩不过萍水相逢,互相不知根底,也就没有了结交朋友的欲望,倒是青年对方弛远十分感兴趣,七七八八又说了几句,估计后来也是看出了方弛远的态度,就不再多问了,只是国安商行的新品倒是引起了方弛远的兴趣。 第72章 放榜前夕   喝了两壶茶, 花了一两银子, 方弛远稍微打听出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和对面的青年告辞一声就离开了茶楼。   没有回楚宅,方弛远先去书社买了本话本捎给方喜云解闷, 方喜云现在重伤,一个人在床上一天到晚的躺着,要不是大夫叮嘱, 方弛远也不想这么鞠着他。   回到楚宅, 仝歌正在打理着她的混香园,因为现在方弛远在这里算是常住,也有楚正则和仝歌的吩咐,所以无须通报之类的他就直接进了前院。仝歌挥挥手,让下人靠到一边, 自己手里一手拿着小花锄, 一手侍弄着泥土,看上去倒也不显得狼狈。   “弛远回来了?”看到方弛远仝歌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 “下午张叔从国安商行带回来几种新的花植,我看了画师描画的花朵开放的图画, 觉得不错, 就想把这混香园修整休整。”   “呵呵”方弛远笑笑, “我每个月从这混香园走过, 都能感觉出大嫂的用心, 只是嫂子也要小心着身子, 不要太多劳累。”   说这话倒不是方弛远有些小题大做, 只是仝歌每个月要打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有与各家关系的走动,每一件都是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加上仝歌出身诗书世家从小没做过体力活,方弛远才出言提醒。   “我省得的。”仝歌看上去倒是动力十足,她又铲了铲地上的土,弯着腰对方弛远说:“你先去屋里吧,等你师兄回来,我们在开饭。今天厨房里熬了酸梅汤,你先去喝点开开胃。”   “好。”方弛远笑笑,对仝歌告辞一声道:“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方弛远回到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去看方喜云,他把话本放在方喜云床头上,低声对边上的石头说:“我爹什么时候开始睡的?”   “您走后不久就睡了,听到你说不许他下床方老爷还气了好久,不过下午吃完饭喝了少奶奶命人送来的酸梅汤就睡下了。”   “那这都有两个多时辰了。”方弛远上前摸了摸方喜云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叹了口气,“爹怕是躺急了,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少爷说的也是。”石头在一边点了点头。   呆了没多久,楚正则就从翰林院中下了堂,他现在已经基本熟悉了翰林院中的事宜,虽然每天早出晚归的到府中去,但是除了一些特殊的时期,翰林院的事情他也不觉得吃力。   这边方弛远听到下人的传报,就让石头帮着照看一下方喜云,自己往正堂去了,刚进了正堂,就听到仝歌的娇笑声,他等了片刻才抬脚进去。   “弛远来的正好,刚才还和你嫂子谈到你呢,你就正好过来了。”方弛远进去后,楚正则就谈笑着说:“你嫂子说你今天出去了?怎么样,可是去打探会试放榜的事了?”   “什么事情还是都瞒不过师兄。”方弛远快步走到座位前坐了下来。此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两荤三素一份果点一个汤,方弛远来了几日,现在仝歌准备的吃食,已经把他当做自家人,没有在过分客气。   “那可是打探清楚了?”   楚正则笑笑,他前两年刚刚参加完会试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方弛远沉稳,会试还没放榜,他就早早的和几位同窗好友一起出入各种文会,打探消息,非自己在心里给会试放榜排个名次心里才算安心。   “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方弛远笑着摇摇头,“我就去了前面茶楼坐了坐,都是些闲人说的闲话,哪有什么有用的。”   “那就我给你分析分析,也省的你去白忙一场了。”   “还请师兄指教。”方弛远站起来拱了拱手。   “坐下坐下。”楚正则指了指椅子笑着说:“我们俩兄弟,哪里还用的着这么客套。”   停顿了片刻,楚正则开口道:“会试之前我就给你说过,你乡试得了解元,历年来即使再差,会试上也不会让你上不了榜,这点你无须担心。”   “没有,只是不知结果,想打探一二罢了。”   “呵呵。”楚正则笑笑,仝歌在边上帮他夹上了菜,“都是这样,我当年也没沉得住气。”   三人又静默的吃了一会饭,楚正则又开口说:“上了会试的榜,你就能参加接下来的殿试,可以直接面圣,但是你要知道,有的举人可能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的机会能见到皇上。”   “这是为何?”方弛远有些不明白,成为举人已经是天下读书人最高的荣耀了,至于其后的为国为民,当朝做官,就皆需官场人脉,又是读书人该学习的另一种知识了。   “殿试一途考的可不仅是才学功底,更重要的是你临场发挥的能力,能进殿试的人,最后再不济也能得个正七品的县令,可是县令到底是外官,若是朝内无人,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嗯。”方弛远了然的点点头,在外做官本就比京内做官升职慢,能得到的机会也少,除非能在管辖的境内又一场大作为,但是这样的人历朝历代又能有几个,他心里大概明白楚正则这一番话的含义了,就对楚正则笑笑说:“师兄的意思弛远已经懂得了,这两天会试放榜之前,定会好生准备。”   楚正则听了之后笑笑:“你能明白就好,我给你说这个也不是吓唬你,若你能留在京中,有老师的朋友和我帮扶着你,总比在外好很多。”   方弛远听了感觉心里暖暖的,又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兄提醒。”   仝歌看两人说的差不多了,就用勺子盛了汤,推到方弛远面前说:“喝点汤,我让厨房炖的黑鱼,还留了一份在厨房,一会等伯父醒了,就给他送去。”   “谢谢嫂子。”方弛远笑着道谢一声。   会试放榜前半个月,有了楚正则的话,方弛远也不想着去外面探听这一次会试有哪些能人异士了,只是老老实实在家里研究历代殿试的考题。   只是他不外出,在外人看来却更显的深藏不露,他本就是泷兴的解元,又是过目不忘的神童,年龄小,名气大,他不露面,在外面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短短几日就有数个文会邀请他前去参加,不过请帖送到楚宅,一应事情都是仝歌在处理。仝歌得了楚正则的提醒,又去问了方弛远自己的想法,除了几次比较大型的文人聚会,其他的都拒了,方弛远在半个月内竟真的没出去过几次。   “石头。”这天方弛远又看了一届殿试前五名和后五名的答卷,有些疲惫的唤了石头一声。   现在他看答卷,除了关注前几名可圈可点的地方,对后几名为什么答题失利也认真的看了看,毕竟一层层的筛选下来,能到达殿试这个层次的,学识文笔都不差,但是要分出个高低上下来,要看的就是策问的立论点了,能不能看出来你的观点,能不能符合皇帝的利益才是皇上想看到的。   “哎。”石头应了一声,他现在被楚正则派给方弛远做小僮,一天到晚就只在方弛远这边守着,“少爷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想问问老爷那边怎么样了?”方弛远揉了揉眉心,强行记下了太多东西,即使他能过目不忘,如今也有些吃不消了。   “老爷被阿强扶着去小花园了,早上辰时才醒的,已经去了一个时辰了。”   “他愿意呆就呆着吧,记得让阿强看好他,什么时候都不要让他一个人。”   “您放心吧。”石头答了方弛远一声,“阿强做事很小心,肯定能把老爷照顾好了。”   听了石头的话,方弛远也就放下了心,离会试放榜也就明后两天的事了,时间越到眼跟前方弛远反而越不着急起来,就像先前楚正则说的,好赖他都能在榜上,就算他最后名次不高,但是既然都已经成了定局,他不如好好准备殿试了。   参加殿试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人,他们的见识阅历以及对人心的把握往往不是方弛远这个年龄段的人所能匹敌的,所以写出来的文章也会让方弛远考虑良久才能体会到作者立意的深邃,所以有时候一天也看不了几篇文章。   傍晚,楚正则从翰林院回来就直接走到了方弛远所在的小竹楼,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在竹椅上做好,笑了两下说:“弛远你忙着看文也不愿意搭理我了。”   “哈哈哈,师兄有事自然会说,我是在等着师兄先开口呢。”方弛远合上文卷,走到楚正则对面坐下,倒了杯水说:“可是要放榜了?”   楚正则轻笑一声:“果然瞒不过你,今早翰林院接到命令已经开始准备红榜了,估摸着明早辰时,就该有消息了。”   开始日更和修文了,每天下午5点更文,其他时间为修文,这段时间因为上学和个人的事断更,很抱歉,文现在会日更到结束,抱抱 第73章 会试放榜   第二天, 果然如楚正则所说, 辰时放榜的消息立刻如同春风一般, 吹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小小的贡院门口, 一时间又成了上京全城最瞩目的焦点。   这边仝歌在家听着消息,有些漫不经心的抱着怀里的宝宝,从卯时开始, 她就命人去了贡院前面等着, 方弛远出成绩,不仅方弛远一家老小翘首以盼,本质上来说对楚正则一家也有不少好处。   在琼朝,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不过是进入朝堂的敲门砖,若想在朝中立得住, 靠的还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 若是这次方弛远能取的好成绩进得了翰林,以楚正则和方弛远现在的关系, 那至少在未来的数十年两个人都可以互相扶住,不用担心别人在背后耍心机, 捅刀子。   辰时还没到, 贡院外围的马车就已经摆的密密麻麻, 钱婉穿着一身白衣男装, 手里拿了个折扇, 她一从马车上下来就对跟着后面的小厮说:“老爷真去那个什么会试榜单是帮我选夫君去了?”   后面也是女扮男装的小厮忍不住脸皮抽了抽, 他们家的小姐就是太豪放, 连选夫君这样的事也说的毫不脸红,她不忍开口道:“小姐,这老爷也在人群里,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被老爷看到,少不得又是一顿责罚。”   “哪能事事都那么巧。”钱婉毫不在意的说:“要是真的被他抓住,我就再也不穿男装了。”   有时候说话就不能太绝对,钱婉话刚刚说完,就瞟见了在他们身后不远的钱启,钱婉心头一跳,拉着小厮就往人群里蹿,在他们身后穿着一身便服的钱启后知后觉的向他们这个方向看了看,眉头微皱的说:“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小姐?”   “哪能啊!”管家在旁边皱眉:“我们出来的时候,小姐还被您锁在屋里呢,哪能比我们还先到?我看可能是老爷一直操心小姐的婚事,看差了!”   “唉!也可能是。”一说到钱婉的婚事,钱启就倍感无奈,三年前钱婉第一次女扮男装出来的时候,恰巧被他当街发现直接拎回了家,没想到这件事却被他的死对头给揪了出来,不仅参他品行不端,教女无方,还把钱婉女扮男装的事宣扬了出去,害的钱婉在京中坏了名声,这些年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却迟迟没有人上门提亲,无奈之下,钱启只好来这会试榜单上给钱婉挑选个夫君,为女儿打算好后半生。   “到底是我当时没把事情处理好。”钱启看了看管家,“走,马上就要放榜了,我们先去茶楼等着。”   另一边钱婉看见钱启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拉着小厮跑出去很远才停了下来。   “呼!”小厮喘了口气,“小姐你干嘛、跑这么快啊!这还有这么多人,你就不怕撞到了谁……”   “少爷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那爱管教唠叨人的老爹。”钱婉一抬头,看到旁边就是一家茶楼,她就放下了刚才的胆小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走,我们先进去歇会喝点茶,先等放榜了再说。”   小厮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无奈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楼上方弛远正在喝茶,看见突然坐过来的女人眉头微微皱了皱。   “小兄弟一个人吗?”钱婉对方弛远恭恭手,“在下在此等会试的榜单公布,不知小兄弟可否拼个桌?”   方弛远不置可否的笑笑,他最近一个月就来过茶馆两次,恰巧两次还都有人拼桌,这一次更是直接来了个姑娘。   “兄台自便就好。”方弛远也对钱婉恭了恭手。   “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听了钱婉的问话,方弛远抬头看了看这个偶遇过数次的姑娘,他咧嘴笑笑:“方弛远。”   “哦,方弛远呀。”钱婉像是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一样,呵呵笑着说:“久仰久仰,可是家中兄长参加了会试,你特意过来等着的?”   方弛远眉头蹙了蹙,他如今已经十六岁,在琼朝已经算是一个大人,虽未加冠,但是有功名在身,已经很久没人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了。   他轻咳一声:“并未有家中父兄参加会试。”   “哦。”钱婉点点头,心想那就是应该过来凑热闹的了,也不是她小看了方弛远,只是每年來参加会试的人当中,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都在少数,更何况是方弛远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两人各自喝了一会茶,钱婉渐渐感觉到有些无趣,就在她想告辞离开的时候,“咳”一声轻咳在她后面响起,她僵硬着脖子朝后看去,她爹的一张黑锅脸就映入了眼帘。   “钱大人。”方弛远看见钱启到来就站起来行礼道。   “弛远啊!”当着外人的面,钱启也没有拆穿钱婉,只是面色不好的对方弛远说:“你今天是出来等着放榜?”   “嗯,数年苦读终究想检验一下成果。”   钱启点点头,又看向钱婉说:“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他把公子两个字咬的极重,听的钱婉心里颤了颤。   “拼桌偶遇罢了。”   “哦。”钱启不在意的点点头,“正好我也要在这里等放榜,不如就也拼一桌?”说完也没等方弛远说话,就径直坐在了方弛远与钱婉中间,钱婉的小侍女也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了管家。   方弛远看钱启坐好,揉了揉鼻尖,只好尴尬的应了一声:“是”。   辰时一到,茶馆里立即沸腾了起来,只见远远的有一串红色的仪仗队伍慢慢的向这边走来,方弛远定睛一看,为首的竟然是楚正则,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叠红布,周围数人手拿回避的匾额,一路敲锣打鼓的从众人之间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要放榜了。”钱启拿眼睛瞪了钱婉一下,钱婉闷着头不敢说话。   方弛远看着两人,大概也就猜出来钱婉的身份了,毕竟上京城里闲人总是时间多,他上次在茶楼里就曾听到过这位小姐的趣闻。   另一边,楚正则拿着红榜,外人看着荣耀,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的胳膊就快支撑不住了,他咬着牙拼命的忍着。送榜是这一路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刻钟的路程,但是他每一步都不敢弄错,手上的红布更是有二十余斤重,他愣是连弯一下都没有过。   终于,他把红榜慢慢拉到了规定的位置,上面有两个官吏在上面把榜单固定好,他用力一拉,红色的绸布像是瀑布一般一瞬间铺平下来,会试上榜的人名一个个显露了出来。   方弛远一个个望去,“方弛远,元凌溪山,第五。”   名次还不错甚至有些超出估算,方弛远放下一口气来,毕竟三天后的殿试就要确定最终名次了,他到时候会是进士出身还是同进士出身,就全看这一搏了,至于进士及第的前三甲,方弛远倒是没敢想。   “恭喜恭喜。”看到榜单的名次,钱启看着方弛远的眼神带着了些许打量,这方弛远虽然出身不太好,但是自幼聪慧身世清白,他的过往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探听个七七八八,而且他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名列会试第七,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把婉儿许配给他,虽然是低嫁,但是未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了下来,管家对着钱启轻咳一声说:“老爷,楚府主的小儿子楚赢,刚满十八还未婚配,名列第十一。”   “楚家和京里的梅家素来联姻,也许楚赢的婚事早有安排,可以不做考虑。”   “是。”管家点点头又退到了一边。   听着钱启和管家两个人的谈话,即使是神经大条的钱婉也有了一些不好意思,而在一边的方弛远此时也听出了两人话里面的意思,他稍微瞥了一眼钱婉,果然脸颊已经是红彤彤的了。   “方少爷,方少爷!”正在方弛远不知道如何解围的时候,石头从楼下跑了上来,他先是停了下来看看方弛远,然后才说道:“老爷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您现在回吗?”   “回。”方弛远笑笑然后对钱启拱手道:“钱大人,师兄在楼下等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去吧。”钱启又看了看方弛远,虽然今天榜上的三百余人中,也能选出来四五个年龄合适的,但是有方弛远这个珠玉在前,钱启一时间对其后的人也都没有了心思,方弛远走后,他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钱婉,“还站着干嘛!跟我回家去!”   钱婉低着头打了个激灵,轻轻应了一声就跟着钱启走开了。   方弛远下了楼上了马车,刚进去就看见瘫坐在马车里的楚正则。   “怎么了师兄?”方弛远笑问道,楚正则一向在意形象,给人的感觉一直有一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感觉,他现在的模样倒是少见。   “嘶,我的胳膊。”楚正则往后靠了靠给方弛远让了块地方,“我这不是接了个好活吗?今天一天只要做这一刻钟的事情就行了。”他自嘲的笑笑:“原来都在这等着我呢,我就说有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都推给了我。”   方弛远也笑,上前轻轻按了按楚正则的胳膊:“师兄,你这胳膊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你得把里面的血都揉散了才行。”   “怎么个揉法?”   “可能有点疼。”方弛远答道。   “没事,你揉吧!”他话更说完就忽然咧嘴对外面大喊:“啊……!我没事,石头你继续赶车!” 第74章 殿试   殿试, 又称“御试”、廷试”、“廷对”, 由内预拟试题, 然后呈请皇帝选定,会试中选者始得参与, 目的是对会试合格者区别等第。   会试放榜之后,方弛远先是参加了一场在紫禁城内保和殿进行的复试,他因会试排名第五, 得站第一排席位, 正在主考官下手。   皇上未曾到场,复试只由一名内阁大学士主持,尽管如此,方弛远也得以窥见了皇宫的冰山一角,盘龙大柱, 琉璃宫瓦, 每一样都带给了方弛远不小的冲击。   回到家和方喜云说起,方弛远还被方喜云询问了好多细节, 方弛远由此仔细回忆,倒是把保和殿的样子在心里记得了清清楚楚。   殿试只考策问, 应试者自黎明入, 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 然后才会颁发策题, 五月十三日, 方弛远穿着新做的衣裳, 整理了发髻, 在方喜云和石头两人的目送下随着人群再次入了保和殿。   和上次不同的是,经过一系列礼仪之后,皇上也亲自过来了,大殿里安静的可怕,皇上只开口说了两句话,但是声如鸿雷,方弛远虽然未抬头但也觉得可能是和宫里的建筑结构有关,他静静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在宫里太监点名的时候,竟然连皇上的脸也没看清。   在小小的人群里站着,方弛远可以说是最显眼也可以说是不显眼,周围的人和他差不多,终于,点名的太监念完了,方弛远到了自己指定的地方等着发卷。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一步都没有差错。   殿试只一天,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至阅卷日,分交读卷官8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会用五种记号做为评等,得“圆形”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圆形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   一切照旧,方弛远拿到题目,也并未曾动笔,按照规定他要等宣示官发号统一口令,才能开始答题。   他低眉看了一下题目,按照以往,制策题目题长多为二、三百字,所询一二事;但此并不作为规定,有时题长也可达五、六百字,甚至千字左右,而考生答卷一般在2000字左右。   这次的题目大致意思是说皇上有次江南之行,发现江南人家处处稻香鱼肥,百姓安居,民生富足,他不禁龙颜大悦,回朝后大加赞赏,不仅提拔赏赐了江南地区的多数官员,还发了一篇昭告赞赏的文书,让各地多加学习。但是后期江南水患,却又发现作为国家米仓的江南,竟然连救济之粮都没有,不禁震怒非常,命人严查当地官员,一时间牵连深广。   这次的策问竟绕开了当地官员,直接让评价这个皇帝的行为。   方弛远拿到题目,手都抖了三抖,这个故事他曾在史籍上看到过,虽然这不是在琼朝发生的事,皇帝也不是琼朝的皇帝,但是民不议官,更何况议论的还是皇上,   稍有不慎可能就不仅是考试评等的问题,而是事关脑袋的大事。   从现任皇帝这些年的作为来看,他励精图治,重视农耕,说上去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但是自古做臣子的跟了皇帝多年都不能猜出来他的心性,方弛远也不会傻到仅凭这一点表面上的东西就敢大家指责皇帝的不是,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还有老师,父母,宗族,他总不是为了一个人在读书。   和他一样,方弛远只稍微偏了些头,就发现周围的几个人也都在研磨沉思,没有一个有动笔的打算。   “果然都是老狐狸。”方弛远笑笑,也开始一边研磨一边思考了起来。   这个典故是拿江南说事,江南土地肥沃,在琼朝素有天下米仓之说,琼朝皇帝历来都格外重视,能在江南占有一席之地的大臣,不少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可是方弛远回忆了一下近些年来琼朝发生的大事,除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旱灾,近些年一直风调雨顺,虽然也有一些小灾患,但都影响不大,一时间方弛远把皇帝的注意点是关注农耕的想法从脑海里排了出去。   除了江南这个地名之外,其他的就是皇帝、水患、赏赐、官员这几个关键词,首先水患和皇帝基本上都可以排除掉了,没有什么能联系起来的事情。   再仔细审读了一下题目,在赏赐和官员做虚弄假之中,方弛远选择了后者。   “你叫方弛远?”   寂静的大殿当中,方弛远正在沉思之时,皇上忽然停在方弛远面前询问。   “是,草民方弛远。”方弛远低着头,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是表面上却丝毫不乱。   “都已经两刻钟了,你还没动笔?”皇帝饶有兴趣的问。   “我…草民一时间还没捋清思路,所以就没动笔。”   “小小年纪倒是如此沉稳。”皇上轻笑一声,略带满意的说:“如此甚好,只是也少了一些朝气。”   “多谢圣上。”方弛远行了一礼。   皇帝轻轻点了一下头,便不再问他继续向下走去。   此时满堂的人也是各个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方弛远是皇上这么半天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虽然是因为方弛远的年龄是这一届中最小的,但是终究给皇上留下了些印象,不似他们还未曾在皇上面前留名。   皇帝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在这里等一天,离考试刚开始还没有一个时辰,皇上就带人离开了大殿。   参定题目,方弛远就开始笔走龙蛇的写了起来,等皇上离开的时候,他已写好了开头,看着开头洋洋洒洒对事件的分析,方弛远停了下来。   “有对官员弄虚作假的贬斥,有为皇帝开脱的言行,有对时局利弊的判断……”方弛远皱眉,到底少了些什么呢。   方弛远殿试之前曾对过往的殿试题目都看过一遍,其中有对即将新晋进士们在为官方便的考查,有询问他们对当下时局的看法,但是无论怎么样都会和当时的事实联系在一起,说白了就是皇帝要选一批能否为他接下来打算的事情有益的人,很明显,从这个题目里,方弛远看不出来皇帝想干什么。   “皇帝想干什么?”方弛远突然醒悟过来,这些年皇帝励精图治,发展农耕不就是为了加强边防甚至扩展领土吗?虽然天下太平数载,皇帝要在此时兴起战火必定会被天下百姓指责,但是今年西南地区的贼寇早已蠢蠢欲动,若是能有一个动手的借口,那么西南战火只是早晚的事情。   想到这里,方弛远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方弛远拿起笔,把先前的答卷摒弃掉,抬笔在答卷上写下了自己对整治江南,发展农耕的重要性,其间不仅不对皇帝的行为有任何鞭笞,反而大肆赞扬,极大的突出江南在全国的地位,力图让皇帝也看到江南发展的另一种可能性。   中午,旁人都在吃饭,皇宫里的饭食要比贡院好的太多,至少每个人都有两个馒头一碗汤,馒头很大而且里面放了馅,虽是包子的实质,却是馒头的样子,方弛远看了笑了笑,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傍晚申时交卷,方弛远第一次有种在用毕生所学去答一份试卷的感慨,他略带疲惫的出了宫门,楚赢在后面叫住了他:“方兄弟。”   “楚兄!”   楚赢快步走到方弛远跟前,也是一脸疲惫的说:“人说殿试最费心神,没想到也最费体力,正正站了一整个白昼都没能休息。”   “虽然苦,但总有人会想着往里走……”方弛远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的宫门,朱红色的墙壁在夕阳的返照下泛着金红色的光,他摇头笑了笑,回头和楚赢一起肩并肩往外走。   中途又一起说了会话,约定好以后一同聚聚,方弛远看见了站在马车边打盹的石头。   可能是周围人声开始噪杂,还没等方弛远走过去,石头就自己醒了。   “少爷!”石头高兴的朝方弛远挥挥手,“这边呢。”   在马上上坐了一路,下车的时候,方弛远是被石头扶着进的屋子,只因站了一天,仅在马车上休息了一会他就感觉腿用不上劲了。   “弛远!”方喜云虽然腿伤还未全好,却还是第一个跑出来迎接他的人。   “先进去坐下,坐下。”   方喜云看着方弛远疲惫的样子,本来兴奋激动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担心,他把方弛远扶着做了下去,有些喜极而泣的说:“这下好了,以后就都好了。”   “是啊,伯父。”仝歌在边上笑着看着方喜云:“以后就都好了。 第75章 殿试结果(上)   “夫人, 这有方少爷的邀约。”仝歌正在哄着宝儿, 忽然有下人急急忙忙跑过来对她说。   “不是问过弛远, 说都退了吗,他最近不想出去。”仝歌一边逗宝儿一边回道。   “这个不是文会的邀约, 是鸿胪寺钱启钱大人发来的,说是和李云长李老先生许久未见,想邀请方弛远去叙叙旧。”   “和老师叙旧邀弛远去干嘛?”仝歌接过请柬, 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开, 又递还给了下人说:“你拿着去找弛远问问,他要是去就来回我一声。”   “是。”下人领命跑了出去。   留下仝歌一个人在那里静静的有些发呆,若是真的想李云长邀请楚正则不是更好,毕竟楚正则跟着李云长的时间更久一些,想要叙旧谈的东西也更多。仝歌想了一会就不想了, 不管怎样, 方弛远和钱启有关系总归都是好事一件,没必要在胡乱猜测。   这边下人跑到竹屋, 石头正陪着方弛远在屋外面看书。   “方少爷。”下人恭恭敬敬的把请柬递给方弛远:“鸿胪寺钱大人约您明日辰时前去做客,说是想与您叙叙旧。”   方弛远脑子转了两下, 想起在茶楼的见闻, 他尴尬的笑了笑, 就想着先把这次拒了, 等以后再去请罪, 就对下人说:“你先回了话说我感了风寒, 怕把病气过给他家老爷, 等以后再去赔罪。”   “是,少爷。”下人转身离开。   方弛远掀开请柬看了一眼,考虑着又把它放在了石桌上。   下人去回了钱家的小厮,然后又回到了仝歌处:“夫人,方少爷没去钱府,他给回绝了。”   仝歌皱眉,“你可知道为什么?”   下人看着仝歌摇摇头。   “好,你下去吧。”仝歌抱着宝儿玩了一会,就放下了手中的库房存单,本来她是想为方弛远准备一份前去钱府的礼物的,现在看来怕是不用了。   殿试之后还需五天才能出了结果,方弛远一时无事,科举走到这一步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担心了,考的好考的不好,他多少都是一个小官,最初想让家里生活好一点的想法,如今也算达到了。   只是方喜云耐不住,殿试结果还没出来,他已经把方弛远过了会试的结果写成信给寄了家里,一式两份,花了银子托人送的,大概两个月多家里就能收到了。   这天楚正则从翰林院回了家,仝歌就把钱启邀请方弛远的事说了。   “我听钱大人说想老师了,估计也是借口,不然就解释不清钱大人为什么邀的是弛远而不是你了。”   “这哪有什么好多想的。”楚正则笑笑:“钱家的女儿今年也有16了,和弛远同岁,还没定亲呢。”   “哦!”仝歌好像突然明白了一眼拍拍自己的脑袋,最近钱启看榜选亲的事已经在京中的妇人圈子里传遍了,她多多少少有些听闻,不过这种事年年都有,也不是钱启这一家,所以也没有多少侮辱的意思。   “钱婉儿你最近可曾见过?”   仝歌听了楚正则的问话就说:“你是想为弛远做媒?”   “弛远已经十六了,按理说也该说亲了,只是碍于弛远的身份出身,我也未敢把这事和他挑明了说。”   楚正则的话仝歌明白,方弛远现在虽然说年少有成,但是家庭出身不好,高不成低不就,殿试结果又没出来,除非是前三甲可能会有官员把女儿嫁过来,赌他以后的前程,否则还真没有人愿意把女儿低嫁给他。   “三品的光禄寺卿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见到皇上的,若是弛远能娶了钱婉也是美事一桩。”   “还是要看弛远的意思。”楚正则点点头,“我看弛远也不像是留恋官场上的人,他以后如何选,还是再等等他的意思吧。”   “也是,殿试结果还没出,若是进了前三甲也不一定呢。”   五月十八日,受皇上召见的旨意,方弛远混在一群儒生之间,跟着引路的太监后面进了金銮殿,金銮殿是大臣上朝的地方,修建的比保和殿更加恢宏,金銮殿外形方弛远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就进了宫殿。   “草民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跟着人一起在下方叩了首,等皇帝命令一下,方弛远才起身站好。   他们这次录取的贡生总共有三百二十七人,在历朝历代中不算多也不算少,一排九个的站着,一直站到了大殿外面。方弛远会试第五名,因此得站第一排第五个行列,正对着皇帝陛下的座椅。   “会试已过,你们都是从天下考生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是国家的栋梁!”皇帝俯身看着下面的众人,“经此殿试,之后你们就要被安排到朝中各处任职,此后你们需谨遵君子章法,儒家礼仪,在朝为官要遵守朝廷法度!”   皇帝□□一番之后,就不再多说,下方的一位大臣适时走上来朝皇上弯了一下腰,然后对下方众人喊到:“丰瑞八十七年,殿试由皇帝陛下监证,内阁学士审阅,现评价出优越者前十,请上前一步。”   历朝历代殿试,皇上并不会亲阅所有考生的试卷,只有前十名答卷有幸被皇上观看,然后评定排名,会在皇上面前稍微留有印象,至于其他人,就无缘前三甲了。   “张弛、林夕道、赵经纬、徐家耀、方弛远……”   听到自己的名字,方弛远保持着镇定的步伐向前走了两步,后方的人或有艳羡或有嫉妒,但是都不敢声张,只有默默的低着头。   等那个大臣把名字诵读完毕之后,皇上的席案上也摆好了他们的答卷,这些答卷皇帝均已看过,谁该排在什么名次,他心里都有打算。   “张弛。”皇帝轻轻的点了一下最被阅卷官看到的名字。   下方张弛立马跪下叩首道:“草民在。”   “你师从黄珂?”皇帝直接开口问道。   “对,草民是老师的最后一个弟子。”   听了张弛的话,皇帝点了点头,让他起来,第二次竟然直接叫住了方弛远的名字:“听说你年少成名,还能过目不忘?”   方弛远立马跪下说:“草民只是刚刚受完了老师的教诲,担不起成名二字,过目不忘也有些夸大。”   “哦?”皇帝来了兴趣:“你说怎么个夸大法?”   “我并不是过目不忘,若是新读一篇文章,也只能记个两三日罢了,若两三日不看,也就记不住多少了。”   “去。”皇帝听了方弛远的话,抬手递了一张纸给了身边的太监,太监接过后,恭恭敬敬的乘了下来。   看方弛远跪着接过纸张,皇帝道:“平身吧。”   “谢皇上。”方弛远抬头稍微看了皇上一眼,看他注视着自己,心里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对着稿子看了出来。   方弛远读了一个开头,竟和他的答卷写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份答卷对江南的理解显的更加通透,和方弛远书写的对江南的建设比起来各有所长。   因为是殿试答卷,字迹清晰而且前后连贯,层次分明,所以背起来倒是比四书五经容易许多。   “嗯。”方弛远对身边的小太监点点头,把纸张交给他,看见他把纸又归还给了皇帝,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背了起来。   “周姬之末,不能厥政,政用多僻。始于宫邻,卒于金虎。嬴氏搏翼,择肉西邑。是时也,七雄并争,竞相高以奢丽……”   这篇稿子有五百多字,只是张弛殿试答卷的一部分,所以没到一会,方弛远就背完了。   “嗯,一字不错。”皇上笑笑挥了挥手。   旁边的小太监立马上前喊到:“皇上有纸,赏方弛远黄金五两,南珠百颗。”   “草民谢皇上隆恩。”   问完方弛远,皇帝又找了四个人问了一些问题,顿时另外四个没被问到的人脸色就暗淡了下去,因为他们知道,皇上问的都是他分不出高下,觉得立意皆可的,像他们这些没问到的,已经落了他们七人一头,无缘一甲了。   现在有事要出去,所以我晚上会加400字进来哈…… 第76章 殿试结果(下)   皇上询问完殿试前十名后, 大殿里的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 不只是走在众人前面的殿试前十名, 呆在后面的众人也都屏息凝神等待起来。   等待最是熬人,尤其是很多心存侥幸, 等着幸运女神眷顾的人。   皇帝的手在岸台上敲了敲,眼神在桌上的答卷游离着,最终像是做好了决定一杨, 他抬头说道:“众卿多才, 均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本次的答卷也行文流畅,立意严谨,所书所作都是难得的佳品……但论立意有高下,洞察有深邃浅显, 众卿之间相比还有些差距, 此,朕评定……旬阳张弛为本次殿试状元, 元凌方弛远为本次殿试榜眼,靖嘉林夕道为本次殿试探花, 位列一甲, 赐进士及第。”   听到皇上判定完一甲名单, 下方人都松了一口气, 即使没有侥幸能成为一甲, 但是这个名次他们也算满意, 张弛师从黄珂, 乃当朝有名的大儒,不比方弛远年少成名,如今张弛已经二十有九,成名多年,虽然年龄和众人相比依旧年轻,但是总比让方弛远一个未及弱冠的青年压一头,面子上要好多的。   站在方弛远边上的楚赢眼神暗了暗,他偷偷看了看方弛远,因母亲是江南富商,他曾在江南居住过一段时间。这次会试虽然名次不高,但是在殿试上他立好题意之后,结合自身见闻,所写的文章算是超常发挥,因此被判在了殿试前十名,只是刚才皇帝到底没有注意到他,没有问过他问题,如今方弛远得了榜眼,位列一甲状元及第,想当年他们曾一同参加乡试,心里有些酸酸的。   “恭喜。”楚赢低头喃喃一句,也不知道方弛远能不能听见。   “一甲已过,有请本届传胪楚赢为大家报诵二甲及三甲名单。”皇上说完不久后,宫殿里安静了片刻,然后皇上身边的一名太监拿着一道圣旨尖着嗓子喊到。   圣旨很长,足足两个太监一人手执一边,相隔一米才把圣旨摊开。   “楚传胪,您还不上来?”看着发呆的楚赢,太监提醒到。   “哦。”反应过来后楚赢先跪地道:“谢皇上。”才起身舍掉了刚才的惊讶,迈着步伐平稳的走向了皇上右手侧,把心里的激动之情压了下去。   传胪为二甲第一名,按顺序排就是殿试第四名,虽然没有跻身进士及第的一甲之流,但是对楚赢来说也是不小的惊喜了。   敞开嗓子,楚赢一个一个名字的喊了起来,这些都是为殿试前十名之外的进士准备的,在他们当中,新一轮的等待开始了,毕竟二等进士出身和三等同进士出身也是他们比较的一个方式。   宣读完了二甲三甲的名单,皇上把手一挥,众人就要参加接下来的杏园宴了,此时无论是对进入三甲的不满和失望,还是对留在二甲的开心和雀跃,众人都被一同邀请进了杏园。   这杏园只是一个名称,并未修筑在后宫,为了方便每三年一次的殿试,恩赐考生,皇帝同众新科进士共同在此饮酒。   时间到达琼朝男子已经鲜少还留有戴花的习俗了,但是杏园宴这一天,众新科进士头戴鲜花尽情说笑,一点不会感到害羞相反还会互相比较一番,因为这是他们的权利,只有每年的新科进士才能享有的权利。   “恭喜!”方弛远和众人闹了一会,来到了同样满脸笑容的楚赢身边。   “同喜!”虽然比方弛远差了两个名次,但是传胪的身份也让楚赢对自己的才识有了更多自信,他放下了最初心里的攀比对方弛远笑笑说:“当年第一次见到方兄弟就觉得你不同凡响,没想到殿试之后,你就成了榜眼了。”   “楚传胪在大殿上宣读二三等进士名单的时候也是万人瞩目啊!”   楚赢看了看方弛远,方弛远也看了看楚赢,两人眼里都流淌着笑意。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中午,众人按照以往的安排,共同吃了午饭就可现在杏园中找所处所休息,或者也可以把自己得中进士的消息传递给家人,最后只需要养好精神等着晚上的重头戏――参加晚上皇上的宴饮就行了。   等到下午,得中榜眼的兴奋渐渐消退,方弛远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   今天玩的太疯了,无人管束,皇宫里的美食美酒放在园中随意饮用,园中景色也秀美,引得众人吟诗作赋,喝酒打笑,而且得中进士的人,除了方弛远这类年少成名的,大多均已不是第一次参加会试,他们喝了点酒就开始感春伤秋,抓着个人就开始吐诉自己壮志难酬怀才不遇的伤愁。   方弛远在人群中,本就年岁最小引人注目,而且今天他又喝了一点酒,面色绯红,不知死活的说了两句前世学过的诗词,一时间惊艳了众人,被拉着又多喝了许多。   “呃!”酒醒之后方弛远揉了揉脑子,他都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不但乱吟古诗,还和众人称兄道弟,要知道在此之前除了楚赢,他和其他人从未交谈过。   “果然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方弛远揉揉肩推开门走了出去,看看天色,现在应该是快过了未时了,他走到杏园中,此时满地的狼藉都已经被收拾好了,一列列宫女端着果盘美酒在期间穿梭着。   方弛远看了一会,楚赢也走了出来说道:“还不知道方兄弟在诗词方面有如此深的造诣,今日随口而说的句子,真是妙不可言啊!”   “楚兄过奖了。”方弛远被臊的脸颊通红,他自己的诗词水平自己知道,以前连县试院试都需要提前准备诗词的他,诗词水平怎么可能和古代流传下来的千古绝句媲美。   “方兄弟谦虚了!”楚赢凑上前来笑笑:“如今满榜进士谁不知道你写诗作词的本事?估计用不了多久,你的诗名就该传开了!”   “过奖……过奖。”   想到自己以后被人围起来问夸奖作诗好的样子,方弛远的面皮就抖了三抖。   时间很快到了申时,就在这座杏园里,刚才还喝的醉醺醺的众人此时都穿的整整齐齐的坐在了椅子上。   椅子摆的很宽,因为人多,所以为了把皇上围坐在正前方,又要让众人都能看到皇上,所以阵仗摆的就有些大,和皇上正对面坐着的人,可能就看不到皇上的脸了。   不过这些都与方弛远无关,他是今年的榜眼被安排坐在了皇帝的左下手,状元张弛做在右下手,依次排列完毕。   “今日一起共聚于此,大家不必拘束,一起玩闹打趣,不用顾忌我。”   “多谢陛下。”听到皇帝说话,众人一同拱手道。   皇帝笑笑,举起了酒杯说:“与卿同饮。”   方弛远看看众人,把酒杯端了起来,和众人一起道:“多谢陛下。”然后一口饮尽,和他上午得知自己是榜眼的时候不一样,明明一样的酒,他现在只觉得辛辣。   酒宴就在这样一人一杯的饮酒中慢慢结束,在杏园休息的一夜,第二天就到了殿试之后的大戏,殿试得进进士的三百二十七人换上连夜赶制出来的衣服,浩浩汤汤的走上了上京城中的大街。   楚宅中,方喜云天才刚亮就已经起床,昨天他们接到从宫里传来的书信还愣了一会,但是当看到方弛远得中榜眼之后,整个楚宅都高兴疯了,楚正则更是大笑着表示要请一天的假,明天早上要参加方弛远的游园。   卯时刚过,已经穿戴好了的楚正则仝歌等人就在门口集合起来。石头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就是仝歌在混香园亲手种的花,仝歌抱着小宝,轻轻晃了晃说:“走了宝宝,我们一起去给弛远叔叔投花花去了。”   三人到了上京主干道的时候,这边早已挤满了人,游园的队伍从   紫禁城正门开始,环绕上京一圈,最后在回到这边,方喜云看看时间,估摸着方弛远那边已经出发了。   “你当年可是走着的?”仝歌抱着小宝打趣道:“这次弛远可是要骑马了。”   被仝歌打趣方弛远依旧面不改色,看着前方乌压压的一群人说:“准备好,弛远要过来了。”   在边上一直沉默的方喜云,刚刚看到一个虚晃的人影,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抱着仝歌给他准备的花束,回头看了看楚正则说不出话来。   “叔,高兴点,弛远考上了榜眼你还哭啊?”   方喜云胡乱的用衣服去抹眼泪,“我就是高兴,就是太高兴了才哭的。”   楚正则拍了拍方喜云的肩膀。   这时候方弛远也骑着马路过了他们身边。   “爹!师兄!嫂子!”   方弛远对着他们大喊了一声,使劲的挥了挥手,奈何周围的声音太大,他们说话并不能听清楚。   楚正则赶忙戳了戳仝歌,“快点,花,投花啊!”   “哦!对!”有着楚正则的提醒,仝歌干嘛把花放在小宝手里,一连投了三个,方弛远才把花抓住,这边楚正则和方喜云也赶忙把自己手里的投了出去,方弛远赶忙伸手捞了几下,然后抱着花,回头和三人挥挥手,眼睛红红的继续往前去了。 第77章 亲事   “正则, 你先带着仝歌先回去吧, 我还想再看看。”方弛远骑着骏马从仝歌三人身旁离开后, 方喜云对着楚正则道。   他虽然是在跟楚正则在说话,但是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跟随着队伍离开的方弛远, 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比自己中了进士还要开心。   “好。”楚正则嘴角笑了笑,和方喜云道别后,楚正则拉着仝歌对石头道:“一会跟紧了老爷, 别让他被人挤着。”   “是, 我肯定把老爷看好了。”石头应了一声就跟着方喜云向着队伍前进的方向走去。   “走吧!”楚正则又对仝歌道。   向方弛远投了花,见到了人,按理说三人都该离开了,仝歌看着方喜云的行为,低声说:“本来听说弛远是方伯父过继的孩子, 我还以为不是亲生的他心里多少会有些芥蒂, 但是今天看到方伯父的样子,怕是亲生的也就是如此了。”   楚正则闻言笑笑, 又转过头寻找了一会消失在人海中的方喜云,“感情都是人心拿人心换来的, 前段时间方伯父的腿被砸伤了, 弛远一天一天的照看我们也不是说都没有看在眼里, 只能说弛远他们一家的感情好都是人心拿人心换来的, 就是亲生的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仝歌听了哄着怀里的宝儿边走边说:“虽然未见过赵伯母, 但是听你说的, 也能知道她绝对是个心善的人, 这下子弛远中了榜眼,他们一家子算是要熬出来了。”   “都熬出来了!”另一边,看着骑在马上风光无限的方弛远,方喜云边走边喃喃自语的说,他也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读书的辛苦,想当年他家境还算可以的时候,十数年的苦读,到头来也只是中了一个秀才,如今看着方弛远的样子,心里的酸苦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爷您慢点!”石头在方喜云后面大喊着,此处虽然人多,大部分人都走的很慢,但是方喜云却硬生生的开出来了一条道路。   他嘴里一直喊着对不起,脚下却一刻不停的撵上了方弛远的步伐。   “爹!”终于,坐在骏马上的方弛远发现了方喜云的存在,他不停的朝着方喜云挥手大喊:“您快回去吧!”   方弛远一直盯着方喜云,害怕他还没好利索的腿再发生意外,就又大喊道:“您先回去,腿伤还没好,别在伤着了,我这边一弄完就去找你!”   “快回去吧!”方弛远再三催促道,又朝他挥了挥手。   这次方喜云终于明白了,他也知道方弛远在担心什么,心里面美滋滋的,目送方弛远离开后,他就跟着石头回了楚宅。   楚宅里,从街道上回来之后,仝歌喂了小宝一点蛋羹,自己和楚正则简单的吃了点饭后,就开始准备中午的午饭。   方弛远考上榜眼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奈何方弛远的家人朋友都不在此处,所以仝歌和楚正则就决定在他们宅子里热闹热闹,让下人丫鬟们跟着一起沾沾喜气。   这边刚让厨娘把菜准备着,另一边,小厮来报钱府钟夫人求见。   “这个点她怎么就来了?”仝歌一脸意外,她把小宝交给旁边的丫鬟,指挥着后厨的一帮子下人说:“你们先把菜色补全了,中午开宴别忘了看着时间。”   外边钟夫人坐在偏厅里等着,下人给她上了茶,她也没多少心情去品。   今天偶然间听到钱启想要为她的小女儿定亲,她吓了一跳,虽然她也见过方弛远一次,不过终究是远远一观,也不知道人品性格,现在让她的宝贝女儿嫁过去,她也就不论时间的过来了。   现在坐在楚宅的偏厅里她才觉得自己孟浪了,没有事先下了帖子,自己这样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就算以后钱婉和方弛远在一起了,也难免让人看轻一些。   “钟夫人。”仝歌笑意盈盈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夫人这个时间要来,什么都没准备,夫人还请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钟夫人也笑着牵住了仝歌的手,“小手这么凉,可别冻着了。”   “不过是出去站了片刻,也没什么打紧的,夫人今日出来也没有觉得冷?”   “没有没有。”钟夫人立马回道。钱启和楚正则虽然有李云长的一层关系,时常还见过面,但是仝歌和钟夫人却是半年多也不能见过一次,如今甫一见面又亲热的像亲姑侄一样,互相体贴慰问。   两人夸奖谈论了良久,仝歌才娇笑道:“今日我家相公的师弟得了榜眼,府中上下都想庆祝一番,都快巳时了,我还不知道下人们都准备的如何了。”   钟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仝歌话外没有时间招待她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不过方弛远考中榜眼,今天本就是人家比较忙的时候,她自己没做好准备,也怪不了别人。   “听闻咱们新晋的榜眼今年只有十六岁?”   “对,已经十六了。”感觉要谈到正事了,仝歌端起了茶碗,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钟夫人点点头,对于方弛远小小年纪考中榜眼她还是非常满意的。   “家中父母与他可好?”   关于方弛远的消息,钟夫人大体上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过细说下来她了解的也就有限了。   “都好,弛远虽然是方伯父过继了过去的,但是一家人过的和和睦睦,比起亲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仝歌说的时候一直注意着钟夫人的表情,她知道若是钟夫人真的想和弛远结亲,这些事情始终是瞒不了的,从她口中说出来总比外人好的多。   “这样很好。”钟夫人点点头,“家庭和睦才是居家过日子最需要的。”   钟夫人张了张口,还想再问些什么,又觉得这样太过于突兀,就对仝歌道:“我家老爷前两日邀了弛远去做客,弛远说病了,如今可好一些吗?”   仝歌咧嘴笑笑,一时间有些不好答话,怕乱了方弛远的打算,但是转念一想,即使方弛远不同意和钱婉成亲,但终归总是要去一趟的,于是就点头道:“已经好了,等他回来我就把这件事给他说说。”   “如此就谢谢你了。”   “都是应该的。”   钟夫人走后,时间刚刚巳时三刻,仝歌去厨房看了一眼,凉菜热菜的都已经准备了不少。   方弛远游园一般只要把上京的主街道转完一圈即可,等他下了马,和众人告辞一声就往家里赶去,这是他难得的有心绪不稳的时候,现在他只想把心中的喜悦和家人分享。   赶到楚宅的时候,全家上下都一片喜气洋洋,方弛远刚进门,看门的华叔就对方弛远拱手道:“恭喜方少爷高中啊。”   方弛远回首笑了一下,“谢谢华叔了。”   从大门一直走到客厅,只要看到方弛远,无论是在干什么的小厮都会停下来对方弛远道喜一声,方弛远笑着,一一回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到达餐桌的时候,各种餐具都已经摆放整齐了,方喜云,楚正则,仝歌三人正坐在对门的位置上。   “爹,师兄,嫂子,我回来了!”   此时方弛远衣的服还没换,穿的还是他游园的那一套大红色长袍,他喊了三人一声,脸上全然是止不住的笑意。   “坐下吃饭。”楚正则嘴角带着笑的说,仝歌在一边给方弛远递上了筷子。   四人坐好,方喜云要给方弛远倒了一杯酒,方弛远赶忙站起来阻止道:“爹,我来就行了,您快坐着。”   “今天我高兴,就这一次,你坐好,爹给你倒。”   这时候仝歌笑着打了个圆场说:“弛远,听伯父的,让他为你满一个,正好今天你楚师兄也不去上朝了,一会你们爷三个好好喝几杯。”   “唉,好。”方弛远听了就坐下两手举着酒杯让方喜云倒酒。   楚正则在一边坐着,看到方喜云还想为自己倒酒,赶忙拿过酒壶笑着说:“伯父您坐着,我可不能让您来。”   三个男人喝酒,仝歌有时会在边上说几句话,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在低头喂着小宝,如今小宝刚刚学说话,吱吱呀呀的说不清楚,倒是为桌子上又增添了许多乐趣。   三个人的话题从科举说到殿试,从殿试说道为官之道,慢慢的又引到了成家立业之上,最后楚正则就把钱启想要联姻的话题说了出来。   “三品的官老爷啊!”方喜云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教书先生,对朝廷的官职多少还有些了解,虽然鸿胪寺卿在三品官员中无多少实权,但是在古代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三品的官员已经足够让小老百姓们敬仰了。   “钱伯父也只是有这个打算,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还不清楚。”想了想,楚正则回答道。   方喜云咽了咽口水,他抬头看了看方弛远:“弛远的婚事我这当爹的本来也该多多操心,只是现在他的婚事我也问不了了,我虽读过几年书,但是自身眼界自身清楚,害怕别到头来好心办了坏事,误了弛远,所以弛远的婚事就让他自己定吧,只是麻烦正则你帮他看看。”   听了方喜云的话,楚正则和仝歌对视了一眼,别的不说,就凭方喜云放弃了他这个封建大家长的权利,他对方弛远的疼爱也就可见一斑了。 第78章 回家   “伯父言重了。”楚正则对着方喜云说道:“弛远是我师弟, 我比他痴长几岁, 即使没有伯父的话,我也会多照佛着一些。”   “弛远有你这个师兄, 以后他留在上京,我也就放心了。”方喜云闻言笑笑说。   “伯父哪里的话?”仝歌在边上插话道:“难道弛远留在上京, 您和伯母还不留下了一块住?”   “这个……”方喜云看了看方弛远又看向仝歌说:“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弛远爷奶都已经是白发垂暮的年纪了,我又哪里还敢出来啊。”   “爹。”方弛远喊了一声, 眼里满是纠结。   方喜云又笑着拉起他的手:“你莫要担心家里, 有你娘和妹妹在,差不齐还有你两位大伯,家里总是没有什么大事的。”   “也是我多嘴了。”仝歌哄着宝儿低下头:“我婆婆公爹也是在家中不愿来上京, 我和正则两个人在京中待久了就想热闹热闹,一时也没考虑伯父家中的情况, 是我顾虑不周了。”   仝歌说完, 见气氛缓和不少, 就岔开话题道:“今日早上我和正则从街上回来,钱府的钟夫人还来了家里, 看样怕是对弛远有些意思, 我琢磨着即使弛远不愿意和钱家结姻,但也不能恶了钱家, 也得找个时间去看看。”   听了仝歌的话, 方弛远点了点头, 不说钱启本身就是个三品的大官, 就是他和李云长的关系放在那里,方弛远也是万分不愿意怠慢他的。   “弛远若是同意,那我就先把礼物备上,有了时间也就说去就去了。”仝歌笑着说道,去钱启家拜访的事也就算板上钉钉了。   “备着吧。”楚正则也道:“钱婉虽然因为前几年女扮男装的事而没有人愿意提亲,但是钱大人家教还是严的,她做不了多出格的事。”   方喜云听完楚正则的话,放下了心里最后一点顾及,大户人家最重颜面教养,他私下里想着,也觉得大户人家的闺女总归会知书达礼一些,就算不能和方弛远琴瑟和鸣,但也能举案齐眉吧。   “而且钱大人和恩师是多年好友,若是钱小姐真做了出格的事,以钱大人的脾气,也是绝对不会坑害弛远的。”   一席饭吃的其乐融融,一直吃了一个多时辰,四人才说笑着各自散去。   散席后,仝歌抱着宝儿去午睡,方弛远也回了房间去休息。   躺在床上,没睡着之前方弛远想了很多,既然已经考上了进士,那他留在上京做官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算算自己身上的钱,加上李云长给的也只有堪堪五百多两,这些钱如果放在溪山县里也能算是一笔巨款,可以买好几栋小宅子,只是这些钱放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又算不得什么。   方弛远想买栋宅子,他这次赶考借住在楚正则家一段时间还行,但是若常住在楚正则家就不太好了,他已经十六岁,在古代已经是该有老婆孩子的年纪,略微思考了一会,他把自己游园的衣服脱下慢慢的睡了过去。   五月二十日,离游园只过去一天,方弛远的认命文书就下来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这个和以往的惯例都一样,因此方弛远也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接到认命文书后,当天晚上楚正则一从翰林院回来,就对着方弛远笑骂道:“好你个小子,这一任命你就要做我的上司了,等你回家归来,以后升职都要比同期的进士快上三年。”   “师兄比我早三年,进度现在不是同样了吗?”方弛远笑着回复道。   “我还有的熬呢。”楚正则咂咂嘴,虽然他已经二十九岁了,但是资历在翰林院只是最小的一批,即使待了三年,如今也只算新人,“也不知道今年皇上的任命下来后,我是留在京中还是会被外调。”   “不说这些了。”不等方弛远开口,楚正则又说道:“家里离上京远了一些,一来一回快些也要两个月,这次你回去,可等到十月再来京任职,时间不长你好好把握。”   方弛远明白楚正则的意思,现在刚刚五月下旬,他若返家怎么说也有两个月的时间和家人相处,只是来京任职之后,他若要再回家,就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了。   “嗯。”方弛远点点头,“我会的。”   楚正则看方弛远理解了也就不再多说这个,他转头看着方弛远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对方弛远道:“走之前别忘了要去钱大人家一趟,虽说不一定能结亲,但他终归是老师的朋友,去见一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师兄不用担心,我都懂得。”方弛远轻轻点头。   晚上吃了饭,方弛远在房间里想着自己的亲事。   其实对于接受了一辈子现代教育的方弛远来说,即使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他内心深处的恋爱观念,平等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只是碍于古代的制度,他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这次钱家想要和他联姻,一个三品的大员能看上他,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而且他本来就到了说亲的年龄,即使不是钱婉,迫于压力,他大概也是要找个别的女子结亲,兜兜转转的转来转去,钱婉不能说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但却是一个很合适的选择。   想了一会,门突然被人敲响,方弛远还没等起身,外面方喜云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弛远,你睡了吗?”   “还没有。”方弛远应了一声:“门没锁,您一推就开了。”   方喜云推了门,乐呵呵的走了进来,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两天大夫来看了之后,说他的腿伤恢复的很好,只要不是做一些重劳力的活,正常行走是没什么问题了。   “弛远你今天说要去钱大人家看看,心里可是有什么打算了?”   “没有爹,人家女孩同意了就行,我现在是无所谓。”   “不能这么想。”方喜云拍了拍方弛远的肩膀坐在床边上:“你成亲是要和人家过一辈子的,得好好考虑,爹虽然在你的亲事上帮不了太多的忙,但你还想以后过的不好娶个小妾吗?”   “爹。”方弛远吃惊的看了方喜云一眼,一是因为他本就没这样的打算,二是因为在古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太正常了,他没想到方喜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很吃惊?”方喜云笑着说:“当年你娘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想娶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但她既然选择嫁给了当时一无是处的我,我就应该好好待她,这么多年来,也未曾负过她一次。”   方喜云说着的时候,眼里带着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方弛远看着忽然就觉得,在古代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嫁时代,也并非没有爱情,想着方喜云顶着无后的担子也没有娶小妾传宗接代,方弛远忽然有点喜欢这样很淡但是很温馨的陪伴。   “你好好考虑吧。”方喜云也不多说,只是拍了拍方弛远的手,“你娘不在这,爹就替她做一会主,无论你怎么打算,爹和娘都同意。”   “谢谢爹。”方弛远低头说道。   方喜云走后,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方弛远的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歪头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辰时二刻,和楚正则仝歌两人交代一声,方弛远就拎着仝歌准备好的礼物就敲响了钱府的大门,和方弛远想的不一样,钱府建造的地方周围竟然都是高门大户,一点点也不像没有实权的闲散大官。   门开之后,走出来一个矮小精悍的门房,门房看见方弛远就道:“方公子来了,快里面来,大人等您良久了。”   说完竟然也不通报,只派了一个人先下去告知一声,就直接领着方弛远走了进去。   方弛远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   “少爷是否奇怪为什么不帮你通传就带你进来?”门房弯着腰在前面带路,期间为方弛远介绍钱府的布置。。   “不知。”方弛远摇摇头。   “您是今年的殿试榜眼,小人有幸曾在游园时看见了您一眼,现在是得老爷安排在这里等着您来访。”   “多谢钱大人照顾了。”方弛远压下心里的许多疑惑,只是道谢一声。   “呵呵”门房笑笑,也不以为意,又走了两步对方弛远笑道:“前面就是碧水汀了 ,老爷在那边等您,您过去吧。”   “好。”方弛远点头又道谢一声。   门房走后,方弛远渐渐走到了门房所说的碧水汀,方弛远在水边看了看,半亩大的水池中央建了一个带走廊的亭子,池子周围种了许多藤蔓植物,远远看去碧绿一片,十分清爽。方弛远又靠近了些,发现钱启正在和一个年轻人坐在那里说话。   远远的,看到方弛远钱启就招了招手喊道:“弛远过来。”看态度分明是十分亲近。   “这个是我二儿子,名叫钱昀,比你大了四岁,你们可能还没见过吧?”方弛远到达后,钱启就介绍道。   “见过见过。”青年不在意的对着方弛远笑笑:“当日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   “我也没想到。”方弛远也笑笑朝着钱昀拱了拱手。   “怎么?你们俩还见过?”钱启看着打招呼的两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只是凑巧,前几日去茶楼喝茶,看方兄弟一个人,我就恰好和方小兄弟拼了个桌。”说完,钱昀又转头对方弛远道:“还是多谢方小兄弟了。”   “嗯。”看着转头看向他的钱昀,方弛远也点点头,他也没想到一个本来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竟然会是钱启的儿子。   语毕,钱启邀请方弛远在石桌前坐好,方弛远凑近一看,发现钱启竟然在教导钱昀算学题,他怀疑钱启也是穿越人士的心,一瞬间又提了出来。   “这题应该先这样,再……嗯……”钱启好像被题目卡住了,咬着笔杆皱眉沉思。   “爹,可是难了?”   “不难,就是好像有几个点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哦。”钱昀默默的看着然后翻出一本书来,“爹,这些都是我从这本书上找的题目,前两天我刚刚在书店看见这本书,要不是书店老板推荐我也就错过去了。”   “咳。”看到书本方弛远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嗓子,刚才他就是他们讨论的题目为何如此熟悉,现在看到书本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他以前写的《追踪练习》,不曾想现在已经到达上京了。   “要不弛远来试试?”钱昀亲热的说:“你是今年的榜眼,想来算学应该是不差的。”   听到钱昀的话,方弛远脸上的热气渐渐消散,他拿起纸笔说:“这书应该是配套的吧?这是一本练习,应该还有一本《解九章算术经注》才对?”   “好像是有一本。”钱昀皱了皱眉,没有询问方弛远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只有钱启抬头看了方弛远一眼,“我这次因为会试落了榜,才想着去书店多买几本算学书看看,《解九章算术经注》好像就在里面,不过我买的书多是名家大师的作品,我看那书的作者名不转经传的,写的还是最普通的《九章算术》,我就还没看。”   方弛远听了也没说什么,提起笔告诉了钱昀这道题里的几个要点,就坐正了身体看向钱启。   “果然英雄出少年,我也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的脑子了。”钱启抚着胡须笑道。   “钱大人过奖,只要再给您一些时间您肯定就做出来了。”方弛远笑道。   说这话也不是方弛远奉承钱启,在写《追踪练习》的时候,他有意的把许多知识点都糅合到了一起,古代人大多一时做不出来,不是因为智力之类的原因,只是因为没见过,所以一时想不起来,不然只要给出一些时间,追踪练习上面的题目,一个举人就可以全部解出来。   钱启听了方弛远的话笑了一下,然后明知故问道:“弛远现在应该也准备着返乡了吧?不知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啊?”   方弛远低头笑笑,既然钱启卖关子,他就也卖关子的说:“小子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代家师来问候钱大人一声。”   “处事圆滑。”   钱启微微笑了笑,对方弛远的评价又高了三分,方弛远为什么来他当然知道,甚至方弛远还可以反过来把是他邀请的事说出来,只是这样难免落了钱启面子,最是考验情商。   “十月你回来可是要做翰林院编修了?”   钱启淡笑着问:“编修事苦,你可有意来我鸿胪寺?”   面对钱启的发问,方弛远一时间不知道钱启的意思,去了鸿胪寺有人照佛虽好,但是在翰林院任职却像是在身上贴了一块金字招牌,对以后的升职有不少好处,方弛远一时不好回答,就道:“弛远身弱,目标也不甚远大,现在只想勤勤恳恳完成分内之事就好。”   钱启听了抚抚胡须,又看向了池中的游鱼。   在考察方弛远的时候钱启难免要再三考虑,毕竟事关他女儿的幸福,万幸方弛远到现在的表现他都还算满意。   “家里可为你说了亲事?”七拐八拐,钱启终于问到了正事上。   “尚未说亲。”   “你心中可有心上人?”钱启又问。   “小子心中尚无心上人。”   钱启听了一笑像是无意又像是有意道:“我家小女今年十六,也还没有婚配。”   说完,钱启点到为止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一直七七八八等到中午方弛远离去,钱启才起身想要离开。   “爹。”在边上听了半天的钱昀开口说:“你不是要为小妹寻一个合适的人选吗?怎么这半天都只说一些不相关的事情啊?”   钱启笑笑,对着钱昀问道:“这么半天你在边上听出来什么了?”   钱昀回忆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我观方弛远做事很有章法,而且品性温和,以后是个会疼人的。”   “半天就看出来个这!”钱启气的站了起来,袖子一挥:“我都问了他婚配了没有,有心上人了没有,难道非要说我要嫁女儿给他?你妹妹到底是个女子,得等人家来提亲,哪有女方上赶着找男人的事!”   “那方弛远听的懂吗?”看见生气离去的钱启,钱昀撇撇嘴,一个人闷闷的说。   从钱府回到楚宅,方弛远就开始忙着准备带回家的东西了,为此他还专门列了个单子,把家里老老少少的礼物都准备了一边,时间也就这样慢慢的溜了过去。   两天后,方弛远按时的到达了码头。   “弛远。”楚正则拉着方弛远说:“这封信你帮我带到楚家,这封信你帮我带给老师,还有船里的东西,你也一并帮我看着。”   “好。”方弛远看着还在卖力搬箱子的石头,“师兄,你弄了不少东西啊。”   楚正则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我多年不能在父母和老师身前侍奉,也只能带点东西给他们了。”   闻言,方弛远拍了拍楚正则的肩膀,“家里那边我肯定把东西都送到,师兄也不要想那么多,总会有机会回家的。”   “但愿吧。”楚正则笑的勉强。   “有一个箱子我写了名字的。”仝歌抱着宝儿也走到前面来说:“你回去帮我把他交给沐沐……”她刚开口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楚正则和仝歌两人在家的时候还有一个六七岁的闺女,如今也该十岁了,楚正则两人来上京之后,把她留在家中让祖母扶养,如今快四年了都没见过面。   “我会的嫂子。”   “嗯。”仝歌眼睛红红的:“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方弛远和方喜云两个人踏上商船,一晃就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安安静静的的张家村里,突然鸣起了烟花爆竹起来,只是大白天的看不出颜色,只有轰天巨响引来了几声狗吠。   “这是咋了?”赵青春坐在家门口看向村口方向,方喜云走后私塾也就暂时停了下来,只是学屋的门依然开着,这边安静,可以让学生自己过来温书。   “这声好像是烟花爆竹的声音。”来找赵青春玩的富贵婶子说。   “烟花爆竹那么贵,怎么可能白天放,就听个响声吗?”   “那可说不定呢。”富贵婶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说:“要不咱去看看是啥热闹?”   这边刚说着,那边吹锣打鼓的又响了起来。   “走。”赵青春站了起来,心里有些慌慌的,她记的前几年弛远和弛林考中举人的时候,也是这个动静,这次……   “这动静不会又有人中举了吧?”富贵婶子哈哈的笑着。   “现在不是乡试的时候,咱村也没有去应试的秀才了。”   越是临近,赵青春的心里就越是像蚂蚁爬一样,痒痒的很心急。   此时做在村头的只有四个七八岁的孩子,看见乌压压一群人走过来,面面相觑的不敢说话。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啊?”   开头的一个穿着长袍的人说。   “俺是山坡家的。”   “俺是枣树家的。”   “俺是……”   “停停停。”来人伸手制止住了四个孩子的七嘴八舌,“你们可知道方弛远方老爷家住哪里?”   几个孩子又是面面相觑了一会。   “我知道!”有个小孩子伸着手说,“就在那边。”   我要修文了,你们以后看到的第一次更新是我的更新,其他的都是修文,不用再点了,么么哒 第79章 回家(2)   “大嫂, 你听这是啥声?”方弛远的小婶子李玉和大伯娘方喜晴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洗菜, 李玉听到外面的声响就对方喜晴问道。   “咱村里也没人婚嫁啊?”方喜晴也是迷迷糊糊的还没说完, 就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猛然站了起来,“你说会不会是三弟家的弛远中了?这声和前年弛林弛远考中举人的时候多像啊?”   “他可是考进士哟!哪有那么容易!”李玉不相信的摆摆手继续低头摘菜, 她虽然不知道进士是多大的官,但是她知道她们溪山县的县太爷就是一个进士。   “你说如果仔细算算时间,弛远是不是也快回来了?”方喜晴越想越觉得可能,慌忙的扯掉搭在腿上的毡布, 自家地里种的辣椒小白菜撒了一地。   “嫂子你干啥一惊一乍的。”李玉被方喜晴的行为吓了一跳。   “咱出去看看,反正也不碍事,万一要是真的呢。”方喜晴神神叨叨的说着就率先出了门。   “哎,嫂子!”李玉一见方喜晴走了,赶忙收拾了边上的蔬菜, 扯着毡布也跟着追了出去。   此时整个张家村都已经被吵的振动了起来, 现在不是农忙,整个村子没有多少可娱乐的东西,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都围了过来。   “这是干啥呢?”村里的一帮七大姑八大姨跟在后面七嘴八舌的说。   “谁知道呢?总归是有热闹看。”   跟在人群中的小刘氏眉头不自在的皱了皱:“这才多久,不会是方弛远那小子又考中了吧!”   “考中了又咋样?”人群中的富贵婶子听了不开心的道:“恁家都把人赶出来了,还能沾到人家的光?”他又拉了赵青春到前面说:“现在这才是弛远的娘, 即使弛远考不中青春也是举人老爷的娘, 你在这里酸什么酸?”   富贵婶子和赵青春玩的好,自然要为赵青春说话。   小刘氏对着周围看了看, 无论别人什么表情, 都觉得是在笑话自己, 她恨恨的看了赵青春一眼,扭头跑回家找老张氏去了。   “你和她斗什么嘴?”赵青春拉住了富贵婶子的衣服,“这样的人纠缠不清,你别理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就看不得她那一副嘴酸的样子。”富贵婶子撇撇嘴,“咱去前面看看,是不是弛远真的考中了。”   “好。”赵青春点点头。   方喜晴和李玉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已比老宅里热闹了许多,有几个好事的认出带头敲锣打鼓的竟然是溪山县的师爷,一时间奉承起哄的更热闹了。   “师爷整日那么忙,什么事还能让您辛苦,你让人捎个信,小老儿还能不亲自过去弄?”   “你也有这个福分?”师爷扇着脑袋上的汗,嘴角笑笑,偏头瞥了一眼张家村的村长,虽然他什么也没拿,但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也让他累坏了,“给方老爷办事是我的福分,我哪里会辛苦。”   “是哪个方老爷?”村长讪笑着问。   师爷拍拍身后写着“榜眼府第”的匾额,“就是你们村的方弛远,现在他可是皇上钦点的榜眼老爷了。”   此时跑到边上的赵青春耳朵里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看了看跟上来的方喜晴和李玉不禁喊了出来:“你是说我们家弛远考中了?”   师爷听到声音停了一会,他上下打量了方喜晴片刻,“你是?”   “她是方弛远的娘。”村长在一边插嘴道。   师爷对方喜晴的态度一瞬间亲热了起来,连忙凑上钱说:“方榜眼中了,皇上钦点的殿试第二名,是榜眼大老爷呐!”   “皇上?方弛远还见到皇上了?”周围的人听了也开始小声嘀咕起来,在古代皇上就是天,对他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人物。   “榜眼那可是和状元爷一样的人物啊,得骑马游上京城呢!”又有人小声嘀咕道,私语声响成一片。   赵青春听了脑袋一阵眩晕,她一边按耐住心中的喜悦跟着师爷往家走,一边让李玉赶快跑回去给他老娘说。   “娘早上起来就去地里了。”李玉在人群中看了看,然后指着方弛空说:“你快去地里叫你奶奶!”   “哎!”方弛空答应一声就赶忙往地里跑,现在不是农忙时节,老刘氏去地里也只是看看庄稼的长势。   来到方家老宅,方安山听到响声跟着方喜楼方喜进两兄弟一起出了屋门。   “那乌乌压压一群人是向咱们这来的吗?”方安山年龄大了,眼神有些不好使。   “好像是的爹。”方喜进和方喜楼两兄弟点头应到。   “啥事能到咱这里。”方安山刚说完,方喜进的大孙子,也是方安山的重孙子就对着人群喊到:“是奶奶,二奶奶和三奶奶也在里边!”   众人皆是一愣。   另一边,方弛远和方喜云两个人行了大半月的船,因为这次是楚正则帮着买的船票,所以无论是房间大小还是行船速度,都比他们来前好很多。   “弛远。”一早上方喜云就敲响了方弛远的房门。现在会试已过,方弛远也不在一直抱着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不放,而是捡一些史书或者游记之类的东西看看。   “爹,门没锁。”   方喜云应声推门而入:“该吃早饭了。”   “爹你先去。”方弛远对着方喜云笑笑,然后把自己的书本放好。   早饭是船上每日免费提供的,但是只有简单的粥和馒头,这船上的富贵人家一般都会在船上买别的东西吃。   方喜云和方弛远在位子上做好,喝了粥,方喜云道:“就快要到家了,这次出来好几个月,就像做梦一样。”   “是啊,现在都六月了,也不知道娘和妹妹在家过的怎么样。”   “家里有你爷爷和大伯在,咱家人也不少,总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方弛远听了笑笑:“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娘和妹妹两个人在家会冷清一些,时间久了,我也想她们了。”   方喜云嘴角笑笑,没有答话,眼神明暗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伤心。   方弛远以后如果做官,只怕会一两年都见不到一次,所以方喜云和方弛远很少会谈这样的话题。   行船又过了小半个月,方喜云和方弛远回到了溪山县,让人帮着把东西都从船上搬下来,码头风大,两人等了一会儿,就有楚正则家的仆人找了过来。   “请问您可是方弛远方少爷?”   六子是楚正则家的家养奴才,前几天楚家接到楚正则的来信,他就在这码头等着,如今也等了三天了。   “我是。”方弛远看着并不认识的六子,转念一想就问道:“你是楚家的人?”   六子咧嘴笑了起来:“真是方少爷啊?我是楚家跑腿的,您先等我一会,我这就去把老爷找来。”   六子说完也不等方弛远反应,拔腿就跑了出去,方弛远看着六子离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楚父年近五十,是个儒雅严肃的中年人,码头风大,他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等着,六子一离去就是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在他身后,是同样匆匆忙忙的楚父和楚夫人。   “让贤侄久等了!”离的还远,方弛远就听到楚父的招呼声。   “伯父言重了,没等多久。”   楚父离近了之后,又向方喜云打了一个招呼后才开口道:“这里风大,贤侄别在这吹坏了身子,我带来了马车,先让六子他们帮着把东西装上,我们先在一旁说说话。”   “好”,方弛远点头应允,等四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定,楚母一脸焦急的站上前来:“正则和歌儿两个在上京过的可好?你见到他们可是瘦了?”   “没有。”方弛远答道:“师兄和嫂子过的很好。”   “那就好。”楚母心里有了一点点慰藉,然后又问方弛远道:“那宝儿可还好?”   “都好。”方弛远笑着回复楚母,然后掏出楚正则写给他们的信,“这是师兄托我给你们的家书,他让我交给你们的时候,告诉你们他一切都好,请你们不要挂怀。”   “哪能不挂怀啊。”楚母抚摸着信,暂时没有拆开,楚父咳了一声上前说道:“今日时间短暂,有些事也不能问的清楚,方贤侄这几日可能抽个时间到我楚家来?我有些关于正则的事,还想问问你。”   “有时间,我后天来看完老师就去伯父家叨扰。”   “哪能说叨扰。”楚母拉住了方弛远的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呢。”   方弛远笑笑,其后,楚父母又问了方弛远一些楚正则的日常生活,不一会,六子那边就把东西装好了。   楚家是溪山县有名的大户,这次前来竟然开了四辆马车,马匹高大俊美,两辆马车装饰精美,两辆马车朴素些。   “贤侄让六子他们为你赶车,六子做事机敏,路上应该出不了差错。”   方弛远本不是矫情的人,看到装好的马车也没有推辞,只是对楚父道谢一声说:“如此就多谢伯父了。”   “无妨,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上车前方弛远也答道。   “你咋不让弛远留下来住两天。”方弛远走后,楚母对楚父抱怨道,正则的事我还没问个所以然呢,他现在走了,又得等两天才能见了。”   “弛远离家赶考已经几个月了,现在想回家肯定是心急如焚,怎么好留人下来?”楚父边说边推着楚母的肩膀:“先回去吧,早晚也就这两天了。”   现在还是上午,还是上午,还是上午……(碎碎念) 第80章 礼物   从溪山县离开后, 六子和一位楚家仆人一起架车, 方弛远和方喜云坐在装饰华丽一些的马车上, 东西放在朴素的马车上,下午未时刚到,马车就驶进了张家村。   刚刚未时, 还未到吃晚饭的时间,方家经历了师爷报喜的事情后, 家里欢腾了几天, 只是左等右等不见方弛远回来, 就慢慢又恢复了平静。   这天,老张氏像往常一样坐在床沿子边上和几个老妇人一起说着闲话,天不热, 她扣了扣手里的铜皮罐子。   “喏。”他掏出几个黄澄澄的糖果递给了几个老妇人。   “这是什么东西?”几个老妇人认不得这种糖果, 她们吃的都是杏仁糖或者花生糖,而且在古代糖还是比较贵的,她们买了也都是给小孙子吃。   “这个叫水果糖, 橘子味的。”老张氏脸上神采奕奕的, 她也填了一个放在嘴里,看着几个老妇人不明所以的表情, 她心里觉得特有面子。   这几年方家的生活好了许多,方弛远养小鸡的法子可以让家里一年多挣上五六两银子, 但是方家也不算富裕, 这糖是方弛林给老张氏的。   “这得不少钱吧!”几个老太太把糖放在嘴里就看向老张氏问。   “两文钱一颗吧。”老张氏面上随意的说, 看着几人投过来的眼神, 她心里乐呵呵的,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张氏如今已经六十岁了,在古代这个医疗条件不高的时代已经算的上是高龄,如今她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是也能时常做一顿荤腥,比平常农家好很多,家里方弛林方弛远也都有出息,给她挣了不少的光,她觉得自己一辈子到头来还能享受这些风光,已经知足了。   听到价格,几个老妇人又是一阵快夸赞,老张氏不想听,就一起和她们说着村里发生的趣事闲话。   “听说你弟妹张婆子病了。”不知道怎么的,话题扯到了方弛远的亲奶奶张氏身上去了。   “她有啥病?”老张氏一向不看好这个和她同姓的弟妹,觉得她眼皮子太浅,当初为了三两银子就差点把方弛远买给人贩子,这些年有不停的从他们这边占便宜,忒不是个东西。   “村里都传开了,说是什么急火攻心,把身体气坏了。”   众人一阵大笑,“这生气还能气出病来?真是涨见识了。”   “哪里没有气出病来的,那城里的官太太们可不是经常这样?”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城里的官太太从小娇生惯养的,心思细,多思多想的难免更容易劳心些,可她们都是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哪有闲钱养这个病。   “听说就是在衙门师爷来报喜那头倒下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嘚嘚嘚的还没说完,老张氏的重孙子方运福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祖奶奶,祖奶奶,小叔叔回来了!”   方运福今年八岁,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他对着没听清楚的老张氏又夸张的比划着说:“弛远叔叔从上京回来了,拉了那么大一马车的东西呢!”   他本就年龄小,古灵精怪的,   如此夸张的表现了一番,老张氏立马从床上站了起来,“哎呦呦,我的乖孙子可算回来了,走走,咱们赶紧去看看。”   老张氏说完竟然也没有招呼身后的两个老姐妹,拉着方运福就往门口走。   方家大门外面,是两辆高大的马上,张家村的人出行,一般都是靠走或者牛车,看见这样的马车出现在村里,自然引得村人注意。   村里的小孩子更是跟在马车后面一直跑到了方家门口,方弛远下车后,一人给了他们一块糕点,小孩子才四散着跑着玩去了。   “喜云,弛远你们回来了!”首先看到他们的竟然是爷爷方安山,他坐在门旁的石墩上,佝偻着腰,方安山如今的年龄也不小了,因为种了一辈子的地,出力多,看着竟比老张氏老了好几岁。   “爹!”“爷爷!”两个叫声同时响起。   “哎!”方安山上前抓他俩的手,“回来就好,赶紧进屋去。”   三人刚在门口站住,家里的大门就开了,然后方弛远的两个婶娘也走了出来,一阵喧闹问候之后,方弛远就让六子把马车驶进了院子里。   热热闹闹的到了晚上,方弛远一大家子人都坐在了一起,依旧是分了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方弛远坐在方安山的旁边。   “弛远这会真是出息了。”吃饭的时候,方安山一直拉着方弛远的手,“如今你中了榜眼,咱们一家都跟着沾光,没想到我方安山这一辈子还有这样风光的时刻,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爹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您能长命百岁!”   “是啊爹,您好好活,以后的好日子指不定得过成什么样子呢!”   “好好好,长命百岁。”方安山听了大笑不止,“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大家今天先好好吃饭。”   晚饭是方喜晴带着赵青春和李玉一起做的,菜都是自家种的,又买了猪肉杀了小鸡,做了满满两桌子菜,难得的丰盛,像过年一样。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吃着菜,也没什么争抢。方运福一直偷偷的看着方弛远,他的这个小叔叔很厉害,以前方弛远在家的时候,他被家人约束着不能打扰方弛远读书,所以不能接触,但他心里一直都崇拜方弛远,现在他看着方弛远,觉得他今天给自己的糕点真好吃。   一家人吃完饭,方弛远就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一摆在了桌子上,他的伯父伯母们都不好意思的看着他笑笑。   方弛远也明白他们的心思,一边觉得要小辈的东西不好,一边又想看看自己给他们带了什么东西。   方弛远看着众人先打开了一个檀木的盒子,盒子一开,就露出了里面的黄金,黄金金灿灿的,虽然不多,但还是让一家人吃惊不已。   方弛远从里面扣出二两递给方安山说:“这个给爷爷。”   方安山愣愣的接住。   方弛远又扣了二两,一两给了方喜楼一两给了方喜进,“这是给两位伯父的。”   “这太多了吧!”方喜进拒绝道。   方喜楼也说:“这一块都抵得上咱家一年的收入了,你以后在京中花销大,自己留着吧。”   在琼朝,黄金的价格和白银之间是一比十的换率,但由于黄金稀少,所以一般会比这个换率高一些。   “这是我在金銮殿上被皇上赏的,宫里的东西。”方弛远指着金子上的一块印纹说:“你看这里是不是印着琼本国造几个字?”   说完金子的来历后,众人看金子的样子又不一样了,好像要把他们供起来一样,方弛远笑笑,没觉得因为皇上赏赐这金子就有什么特别,这本来就是五十两的东西,花起来也不方便,方弛远想了想就把他们送给了家里人。   方喜进两人伸头去看,方弛远把金子递过去,“大伯拿回去看吧。”   皇上赏了五两银子,剩下一两,方弛远连盒子一起递给了方喜云,方喜云笑笑收了下来。   然后方弛远又拿起另一个檀木盒子,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排了一盒子南珠,因为是皇上赏赐,各州省上贡的东西,南珠个个色泽光润个头整齐,看上去十分绚丽,盒子一打开,家里的几位女性就移不开眼神了。   方弛远上前,用真丝手绢包了十颗递给了大伯母方喜晴,方喜晴连忙惊喜的接住。   接着方弛远又依次递给了赵青春和李玉,最后把剩余的二十颗连着盒子给了老张氏。   给长辈分完东西,方弛远又另外取了东西给同辈的兄弟,连同方运福也得了一个万花筒。   离开方宅回自己家的路上,赵青春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方弛远和方喜云了,她在两人的胳膊上摸了摸,“瘦了……”   “哪里瘦了娘,我感觉我都重了。”方弛远打着哈哈说。   “我看看哪里重了?”赵青春后退一步看了看方弛远,“我感觉你又长高了不少。”   “嗯,长了。”方弛远搀扶着赵青春的胳膊,四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方弛远拉住了方弛星,方弛星愣了一下回头看,“嘘”方弛远给她比划了一个手势,从包袱里拿了一个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方弛星小声的问。   “你回去自己拆了看吧。”方弛远揉了揉小妹的头发,“去吧,回屋吧。”   “谢谢哥。”方弛星满脸的笑,回了方弛远一句后,抱着盒子就慢慢跑开了。   “这孩子!”走在后面的赵青春喊了一声,“天黑你跑慢点!”   还记得皇上因为方弛远过目不忘赏了他半斛南珠吗?我查了一下,半斛大概三十多斤,三十多斤南珠,我又查了一下,现在普通南珠大概三千多一颗……   emmm,以前我看电视都是赏几斛几斛的,我想着半斛也不多吧……结果,皇上的世界我不懂,改成百颗了…… 第81章 意外之事   回屋躺在床上, 早上鸡鸣一响, 方弛远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东西方弛远愣了一会,等完全清醒过来,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到家了。   推开门, 院子里的花草上还有些水汽,早晨微冷, 赵青春也刚刚起床, 打着哈欠正在准备早饭。   “弛远现在还是起这么早啊?”赵青春看见方弛远就问了一句, 然后指着厨房门口的木桶说:“桶里烧了温水。”示意方弛远可以用来洗漱。   “好。”方弛远应了赵青春一声,洗漱完之后方弛远就趴在厨房门口看赵青春做饭,赵青春看着他好笑的说:“做饭有什么好看的, 去屋里等着吧, 一会就能好了。”   “娘,昨天怎么没看见弛林呢?昨天人多,我就没有问。”   “弛林搬县里住了, 成婚之后他就在县城教书每天来回不方便, 宋举人又给他资助了一些钱,在县城买了套房子。”   “哦。”方弛远点了点头。   “还有宋兰也怀孕了, 估计也就半年的事弛林的孩子就该生下来了。”赵青春简单的煎了几个鸡蛋,只放了少许的盐, 她看着方弛远震惊的样子笑着说:“到了年龄就都该成亲了, 你看, 赵铭舸和赵旭也都成亲了, 仔细算下来,你们几个一起玩的,也就只剩下你了。”   “弛空呢?”   “弛空也定好了。”赵青春煎好蛋又开始在锅里撒上油,她揉面动作不停的说:“今年五月初定的,要是在你考中榜眼的消息传来之前,估计他能娶个更好的,不过现在定下的这个也不错,父母都是本分的人。”   方弛远又点了点头,昨天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些糕点,想着昨天还和方运福抢东西吃的方弛空如今竟然已经定亲了,他多少还是觉得变化太大。   “娘我回屋了。”又看了一会,没什么问的,方弛远就想先回屋坐一会。   “去吧,娘这边一会就能好。”   回到屋方弛远也是无所事事,若是以前,这个时间他可能还会用来看一看四书五经,律法游记,但是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看,就躺在床上想着事情。   模糊着,忽然有人过来敲门,隔着一个院子,声音依旧传的砰砰响,想着赵青春还在做饭,方弛远就跑过去看门。   开了门,外面站着小刘氏和方弛澈母子俩,俩人看到方弛远什么也没说,就径直走到了屋子里,表情肃穆,眼圈红红的。   方弛远觉得事情不对,看着他俩手里的白布,心里又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两人进了屋,方喜云刚刚穿好衣服,他比方弛远和赵青春两人起的都晚,看见母子两人就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小刘氏也没回话,径直把白布铺在了地上,推着方弛澈就跪了上去,方弛澈跪在白布上大声道:“求三大伯救救我爹。”方弛澈对着方喜云磕了一个响头就趴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溪山县流传已久的习俗,只有家里有人快要死了才会如此做,看着小刘氏两人的样子,方弛远知道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怎么了?”方喜云愣愣的没有去拉方弛澈,他一脸震惊的看向小刘氏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喜亮,喜亮他快不行了……”小刘氏一开口就嚎啕出声,眼泪像决堤一样流个不停,她哭的凄凄惨惨,男女有别,方喜云不好碰她,就焦急的问:“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昨天我爹去给人家盖房子了,他不知道怎么的……一夜没回来,我娘今天……早上就去找”小刘氏不说话,方弛澈就声音嘶哑的说:“结果发现我爹被透了……”   透了就是被穿了的意思,在古代的医学条件下,已经可以被定为死亡了。   说完方弛澈又开始大哭起来,方弛远家的正堂里,就两个人的哭声在不停的回响着。   “怎么会这样!”方喜云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明明还是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虽然方安山和方安河两家人这些年来关系不是很好,但两家却是真真正正的亲兄弟关系,方喜云和方喜亮也是从小一起长大,这猛然间听到儿时玩伴就要死了,他难免有些吃惊。   “小婶子快去请医生啊!”方弛远听了在边上喊到:“还在这哭有什么用!”   “请了,大夫说伤口太大,治不了了,现在还在拿参汤吊着气。”小刘氏说话还是抽抽噎噎的。   方喜云虽然着急,但是也没有办法,就对小刘氏说:“这样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伤的这样重,你说让我救喜亮,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又去请了风大夫,他的医术是这边最好的,左右还有个希望,只是现在风大夫还没找到,家里也已经没有银子了。”小刘氏泪眼婆娑的看着方喜云:“我们俩来是想借他大伯一些。”   方喜云皱眉,虽然他心里明白,这次借给小刘氏多少都是打水漂了,但他还是开口问小刘氏说:“借多少?”   “五百……”小刘氏抿了抿唇。   “现在家里这样艰难了吗?五百文还要借!”方喜云皱眉。   “是……是五百两。”小刘氏说完,眼神闪烁着低下了头。   “要五百两干什么?”此时赵青春从厨房也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听到小刘氏借钱的事,大踏步的走到方喜云前面说:“在这个张家村你说谁家能拿的出来五百两?你不在家看着喜亮,跑到我们家开口就是五百两,不会是想借着机会打算好自己的后半生吧!”   赵青春的话不可谓不诛心,一般人听了此时大概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别人家到底出了事,她也不好太过,就对小刘氏道:“都是亲戚,你说八两九两的我们还能帮你凑,五百两你让我们去哪抢?”   赵青春说的生气,一扭头不想在看她,关于银钱,赵青春倒没有夸大,在元凌府这边的农家,即使偏南方一些的地区每年也就存个六七两银子,这还是在家里无病无灾的时候,如果家里有个婚丧嫁娶,那么多年存下来的银子也就顷刻间没有了。   “可是喜亮还得等着银子救命呐!”小刘氏哭的不成人形,“我知道嫂子怪我当年苛待弛远,那是我猪油蒙了心,现在还请嫂子大人大德救救我家喜亮啊。”小刘氏哭的撕心裂肺:“我来世做牛做马也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啊!”   听着小刘氏喊的悲苦,赵青春虽然心里也厌烦方安河一家,但是此刻也难免有些不忍,不过五百两也不是小数目,她现在拿不出来。   小刘氏抬头看着方弛远三人,方弛澈缩着身子,紧紧的趴在地面上。   见在赵青春这边事不可为,小刘氏又跪在方弛远面前不停的磕着响头,“弛远,是小婶对不起你,小婶也没脸求你,只求你看在弛澈的面子上,救救他爹,你以前最疼他不是吗?你也不想他没了爹吧!”   方弛远在小刘氏跪下的时候就侧身躲了过去,闻言转头看了方弛澈一眼。   地上的方弛澈听到小刘氏喊他的名字,蜷缩的更紧了,整个头都埋在了身体里。   “你快说话啊!”小刘氏跪着爬到方弛澈跟前,推着他说:“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哥哥了吗?和家里的亲大哥都不亲,只和他亲,你快求他啊,你快求他啊!”   小刘氏真的要疯了,在古代家里的男人就是天,如果方喜亮死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想着当年方弛远亲爹死后,老张氏对待方弛远娘亲的样子,小刘氏就忍不住发抖,她站了起来对着一声不吭的方弛澈踹了两脚:“你快说话啊!哑巴了!那可是你爹啊,你不救他谁救他!你快说话啊!”说完,小刘氏自己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方弛澈在地上趴了半天,小小的脑袋一直不敢抬头看人,半晌,方弛澈才有了声音,他抬起头,眼睛变的通红,他看着方弛远用带着血的嘴唇说:“我不想来的,哥,可他是我爹,他快死了,我不能不来,对不起哥,对不起……”   “你先起来。”方弛远看着方弛澈说了一句。   小刘氏还在哭着,方弛澈低着头不说话,嗡嗡的哭声吵的方弛远脑子疼。他低头去看方弛澈,当年那个拿糖给他的小孩子如今已经长到他胸前那么高了,从方弛远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孩头顶的头发和地上慢慢汇成一滩的鲜血。   “流血了,回去找点药擦擦吧。”深吸了一口气,方弛远看着他在这个异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人,忘掉了自己突然涌上来的委屈,忘掉了想要诘问小刘氏的话,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开口问道:“娘,家里还有多少钱。”   风大夫大家是不是都该忘了他了…… 第82章 重回方安河家   “弛远咱不能心软!”赵青春听了方弛远的问话就沉声道:“你喜亮叔能不能好是一回事, 你也别嫌娘狠心, 在咱张家村, 别说五百两,谁家能拿出来个一百两那都算大富, 你如今考上了榜眼,就有人想从你身上弄钱,这有一就会有二, 谁家的钱是白来的?”   赵青春停了一会, 不顾小刘氏的眼光:“如今家里人口多了,家里那边你爷也想把老宅扒了重盖,我想着到时候房子要挂你“榜眼府第”的牌子,不能太寒酸, 把钱都给爷爷了, 现在我这里,最多能拿出来十两。”   赵青春说的半真半假, 她确实拿了一些钱去修老宅, 但绝没那么多就是了。   “十两银子是不想让我家喜亮活了啊!”赵青春的话一落, 小刘氏就嚎啕着大哭了起来,她刚刚见方弛远有些心软,还以为能拿到银子,现在十两银子虽然不少, 但是估计也就刚刚够给方喜亮看病, 她自己就剩不了什么。   “小婶子你先起来。”方弛远应了一声。   “不, 弛远, 这十两银子真的救不了你小叔叔的命啊,他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还有脸提弛远小时候!”小刘氏刚哭诉完,赵青春的火气就上来了,对着小刘氏就是一个白眼。   “娘你消消气。”方弛远安慰了赵青春一声,大早上刚起没多久他就被吵的脑袋疼,此时太阳渐渐升起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对小刘氏挥挥手说:“就十两了,多的也没有,带着弛澈回去吧,把他的嘴伤处理一下。”   “累。”这是方弛远对待方安河一家人的感觉。   小刘氏听后又委屈巴巴的看着方弛远,心里一点点也没有方弛远看着她的脸生不出来一点怜悯的觉悟。   “就这么多,小婶子要是要就要,不要就回去吧,就当是我对宗族的帮助,喜亮叔在家也需要人照看着。”方弛远说完背身走进了屋里。   到底是弄到了些银子,小刘氏也懂得看眼色,知道见好就收,见几个人都没有了再帮助她的意思,等赵青春取来银子,她拿着就离开了,也没道谢一声。   “就当拜佛了!”赵青春啐了小刘氏一口,看着她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连借条都不写,赵青春全当这钱是行善积德了,只是白白丢了银子,她心里还是不痛快。   吃了早饭,方弛远又被再三叮嘱着不能再借钱给小刘氏,就跟着方喜云一起去了方安河家。   这是方弛远这现年来第一次回到原先的住处。时隔八年,再一次踏入记忆中院子,方弛远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这八年来,这所房子一直存在于方弛远的记忆里,每次即使要从这边路过,方弛远也尽量绕着走,鲜少从这边经过,因为老张氏的原因,他后来几乎避免在这边逗留,连远远的看一眼都不曾有过。   进了屋,家里的一条大黄狗不停的朝着方弛远犬吠,方弛远看着叫个不停的大黄狗,恍惚中竟然与以前的大黄有三分相似。   “去去去!”方喜云怕它咬到方弛远,抽了跟木棍恐吓了小狗两下,小狗凶狠,完全没去惧怕方喜云的意思,呲着牙和方喜云僵持着。   “三大伯来了。”恰巧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青年,他看着方喜云,又愣愣的看了一眼方弛远,嘴角僵硬的说:“二弟也来了啊。”   “嗯。”方弛远也生硬的点点头。   出来的是方弛清,方喜亮的大儿子,在方弛远八岁未觉醒记忆之前,方弛清就像是一个神坛上的人物,家里有小叔小婶宠着,爷爷奶奶疼着,连他母亲未去世之前也让方弛远多向方弛清学习,只是如今,方弛远抬头看了一眼方弛清略带沧桑的眼睛,明明以前那样清高的一个人物,如今也快要跌进泥土里了。   “三大伯快进来吧!”方弛清侧身让开了一条路,撵走了小狗对方喜云说。   “弛清。”方喜云一边走一边说:“你爹的情况怎么样了?风大夫可说能治?”   “嗯。”方弛清抿着唇点点头,“风大夫正治着呢,能不能好,还得……”   方弛清没有再说下去,三人进了屋子。   屋内,风大夫正在给方喜亮处理伤口,小小的房间里,透过闭合的窗户,稍微有一些亮光,方弛澈此时已经不哭了,他端着烛台站在风大夫边上,屋子里静悄悄的。   “弛远!”突兀的,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宁静,除了风大夫外,听到声音的众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过来过来!”老张氏一脸意外的朝着方弛远摆手道:“奶奶的乖孙,快到奶奶这边来!”   老张氏半躺在草席上,她拍着脏兮兮的草席看着方弛远,明明已经是七月的天气,她的腿上还盖了一层棉被。   方弛远看见老张氏就是一阵恶寒,儿时的恐惧似乎一直没有消除过,等听完老张氏的话,他腹部更是一阵恶心。   方喜云见到就替方弛远解围说:“他二婶,里面太挤,你躺着就好,我们站在外面也不碍事。”   “不挤不挤。”见方弛远不愿上前去,老张氏两次想起身也没有起来,她推了推边上的小刘氏:“你还杵在这干嘛?丧良心的东西,喜亮都这样了,一大早还往外跑,还不快去烧热水去,让弛远站过来!”   老张氏训斥人还是像往常一样不留情面,小刘氏被她喊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老张氏又看向方弛远放柔了声音说:“宽敞了,乖孙,你过来,你快过来。”   “吵什么!”正在处理伤口的风大夫对老张氏训斥道:“你这个老太太真是越老越拎不清,你儿子还躺着呢!”风大夫喊完就不在说话,但是话里让老张氏闭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张氏气的嘴角抖了抖,在这个家里她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即使在方安山家也没人敢这样对她。因此她眼神狠毒的看了看风大夫,一会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方喜亮,嘴里嗡嗡嚷嚷的最后还是闭了嘴,方弛远也顺势看向风大夫,不在看柔情望着他的老张氏。   站在风大夫后面观看了一会,方弛远受不了里面诡异的氛围,只略微呆了一会,看风大夫已经把方喜亮的血止住,伤口也缝合了一些,方弛远就立马出了屋子。   屋外,不大的院子里此时已经种上了夏季的蔬菜,大概刚刚成苗的样子,虽然不大,但是看起来青青翠翠的比屋里的氛围让人好受的多。   方弛远出了屋,上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自己以前住的房子,方安河家总共八间屋,除了一间充当了放粮食的仓库,一间做了厨房,以前也只有一间空房,只是如今方弛远一家都不在之后,方家就显的空荡荡起来。   往院子里面走了走,方安河正蹲在门外边抽着旱烟,嘴巴吧嗒吧嗒的,周身弥漫着烟气。   “二爷爷。”方弛远看到方安河,礼貌性的打了一声招呼。   方安河抬头看了一眼方弛远,见他穿的不再是以前的短褐褂子,面色也是白皙红润,看着已经不像是农家里的人物了,瞪了两眼,就又低下了头。   “二爷爷是在担心小叔的身体吧?刚才看风大夫,伤口已经处理的好很多了。”   “哼!”方安山依旧不说话,在方弛远的记忆里,方安河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沉闷的性子,不爱说话,好像什么大不在意,但是在一些时候又有很深的大男子主义。   方弛远在方安河这里讨了个没趣,见他不想打理自己,就转身准备离开。   “这就要走了?上了那么多年学,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看见方弛远要走,方安河对着方弛远啐了一声。   方弛远被问的一愣,他怒极反笑的问道:“那二爷爷觉得我学的是什么?”   “目无尊长!先生教你的东西就是这样对待长辈?我是你爷爷,就是你亲爹在这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方安河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现在小小年纪以为考上了进士就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不论你过没过继,我都是你亲爷爷,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那我这个亲爷爷你告诉我。”方弛远听到方安山拿他已去的亲爹说事,眼里寒芒闪动:“当年我爹去服兵役,家里不是没有银子去抵,你明知道九死一生,为什么还让我爹去?”   “你把他害死了还想他听你的话?”   “人说父慈子孝,你连已故儿子的独子都能拿去卖掉,已是不慈失德,你让子如何孝?”   “孽子!方喜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方安河烟也不抽了,拿着烟杆不停的敲着地面:“无法无天了,你真是无法无天了。”他气的不行,觉得方弛远这是在挑战他大家长的权威。   方弛远说完不再想看方安河的样子,直接转身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大概是因为他的父母在时是真的疼爱他,虽然如今记忆大多模糊不请了,但是当别人提起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第83章 方喜亮之死(一)   方弛远又重新回了屋, 屋里昏暗又沉默, 他扫视一周, 忍不住朝方喜云身边靠了靠。   “怎么了?”方喜云转头无言的对着方弛远做了个口型。   方弛远摇摇头,不想把外面的情况说给方喜云听,微微朝方喜云笑了笑, 低头继续看风大夫缝合伤口,在他的记忆中, 对于风大夫的医术, 在张家村乃至溪山县都是首屈一指的, 以往方弛远生病大多都是由风大夫治好的。   琼朝发展到现在,虽然偏离宋朝许多,但是在医术上的改变倒是不多, 治病大多还是以中医为主, 就像现在风大夫为方喜亮缝合伤口,从方弛远的角度看,虽然有了后代缝合手法的一些雏形, 但是在速度和精准度上还有很多待改进的地方。   半晌, 风大夫放下了手中的银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纱布为方喜亮包扎干净。   “大夫, 我家喜亮可有大碍?”   “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以后都不能再做卖劳力的事了。”风大夫说完看向老张氏, 在农家一个壮劳力的地位他非常清楚, 更何况是方家这样壮劳力几乎没有的情况, 他忍不住又叮嘱道:“我说的不只是现在养伤的时候, 伤好了也是这样,你明白吗?”   “那咋办?我家就喜亮一个男人了,他爹年龄又大了!”   风大夫皱了皱眉,“我问不了那么多,你们注意最近别让他受到别的刺激就行。”风大夫说完开始拎起他的药箱准备离开。   “风大夫!”小刘氏也赶忙制止道:“大夫您救人救到底,我家喜亮这个情况,他以后要是不能干重活,那我们这一家也就完了啊!”小刘氏扒着风大夫的胳膊,几乎快要跪下来了。   “方夫人你别这样,医病救人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老夫有多少能耐用多少能耐,还会保留不成?”风大夫说完,又把手搭在了方喜亮的手腕上:“脉象虽然虚弱,但是也渐渐平稳了,他现在还在昏迷,你们先不要打扰他,让他多休息,等他醒了,好好为他补补。”   风大夫说完就没有任何停留的向外走,路过方弛远的时候,他好像有话要说,嘴唇动了动,转身离开了。   风大夫一走,小刘氏就像没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床边,“怎么会这样。”   她不停的喃喃道,方弛澈去扶她,她抬头看了看方弛澈,低头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爹现在还没醒,要不您先给他把人参熬了吧?还要拿些银子先去给爹抓药。”   听了方弛澈的话,小刘氏才如梦初醒,她慌忙掏出刚刚从方弛远那要来的银子,细细的找出二两递给方弛澈说:“你快去快回,娘先把人参须子给你爹熬了。”   “嗯。”方弛澈重重的点了点头,拿着银子跑开了。   方弛澈走后,小刘氏也赶紧把银子贴身收好,跑去了厨房,没有留意到老张氏看到银子的时候发光的眼神。   众人都忙碌开来,方弛远也动身回了家,他本来打算在家休整一天,明天再去城里找老师李云长的,只是想着家里事多,别在耽误了去县城的日子,他也相见李云长就想着提前一天去。   方喜延看到方弛远自然是惊喜一番,听说方弛远要去县城,即使他刚从县城回来,还是一口答应了,擦擦头上的汗,连家也没回就驾着马车去了溪山县县城。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落下,仝忠扣掉了李云长的一片棋子。   “嗯?”李云长每天皱的死紧,好像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承让!”仝忠抚着胡须笑笑,今天是他最近和李云长下棋最爽快的一次,看着老友连连出错,他又开口笑道:“你今天心可不静?为了弛远?”   李云长撇撇嘴,呵呵笑了两声:“赢了就是赢了,我愿赌服输,你喝吧。”   仝忠也跟着笑:“看样子,今天我是来值了。”他边说边拿起边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李云长看着被扣掉的大半棋子,听着仝忠的话,“不下了。”他气哼哼的把棋子扔回棋盒里,他已经连输好几把了,因为心里有事,他的思绪始终不能专注在棋盘上,现在更是连怎么输的都没弄明白了。   “一把年纪了还耍小孩脾气。”   仝忠笑呵呵的把黑白子分开分拣完,盘腿坐在床上:“可是想弛远那小子呢?”   李云长给了仝忠一个明知故问的白眼。   “你那小徒弟昨天才刚来,自己一家子的事要处理,怎么着也要明天才能来吧?不就是考上了个探花吗,你看把你急的?”   “我徒弟我当然着急想见见,又不像你那么清闲。”李云长又白了仝忠一眼,“你今天为什么来我家我还不清楚?赢了两盘棋你看把你得瑟的!”   李云长在这边说,仝忠在那边默默偷笑,如今他年纪也大了,浅草书社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在管,现在他每天就是找几位老朋友说说话下下棋,日子过的也舒坦,昨天他听说方弛远回来了,今天也是想借机会来看一眼。   日头渐渐升高,转眼就要到正午了,李云长看着仝忠敲了敲桌子,“我家里要吃饭了,你还不走?”   “这都正午了,你让我回家?不吃饭我可不走!”仝忠一脸赖皮的窝在床上不愿意动,赖皮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也是亏得仝忠的两个儿子都不在这,不然准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李云长对着仝忠一瞪眼,半真半假的对他喊到:“你给我出去!”   门口的方弛远刚刚踏入一只脚,听到李云长的喊话就大喊冤枉的说:“师傅,你说小徒做错了什么,这次刚进门你就赶人家出去?”   “弛远回来了?”李云长一听声音,慌忙下了床,他刚站起来,方弛远也进了屋子。   “师傅您快坐好。”方弛远对着李云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上前扶着李云长在床上重新坐好,被李云长抓住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   “啥时候来的?没吃饭呢吧!”   “还没吃,想师傅了就来了。”   “好好好。”李云长听后咧着嘴开始笑了起来,“在上京过的怎么样?”   他打量了方弛远半晌开口问。   “过的挺好的,看多了京城里新鲜的东西,感觉连眼界都开阔了不少。”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书人就应该多走走多看看。”李云长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他又握着方弛远的手问:“你师兄过的怎么样?他在上京可遇到什么难处?”   “正则师兄在官府里的事都不太跟我说,不过我看他日常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听了李云长的话,方弛远想了想回答道。   “这就好。”李云长闻言松了口气,“我一直觉得正则性子太过耿直不知变通,我还一直觉得他会适应不了官场上的交际。”   “没有,师兄处理的很好。”即使自己也不清楚楚正则在翰林院的事情,方弛远还是说了一句让李云长安心的话。   这边方弛远师徒俩说的开心,仝忠在一边坐的不高兴了,“咳咳”他费力的咳了一声。   方弛远看着好笑,就对着仝忠道:“仝伯父也在,今天找老师可是下棋的?”   仝忠看到方弛远向他看来,顿时舒展了些眉头:“是啊,你刚刚说了正则那小子,你给我说说你仝嫂子过的怎么样?”   仝忠所说的仝嫂子就是仝歌,她是仝忠小儿子的女儿,如果按照仝忠和李云长的关系,楚正则得长仝歌一辈,不过他俩成亲是走的父辈交情,和两位老人无关,本身又没有血缘关系,因此成亲倒也没什么所谓。   “嫂子也很好,我回来的时候宝儿也已经快会说话了,能咿咿呀呀的喊两声爹爹,师兄也好像也有了新的任职,一家人都过的很好。”   “这就让人放心!”仝忠听了也很欣慰,楚正则也算他看着长大的小子,因此对他也比较关心。   说完了楚正则的情况,两人又问起了方弛远在上京都遇到的事情,他们三人从吃完午饭就开始说,一直说到下午太阳落山才渐渐消停下来。   “师傅。”仝忠走后,方弛远掏出楚正则写给他的信:“师兄来之前特意让我亲手交给你的,您看看。”   “我就说怎么可能没有信。”李云长对着方弛远了然的笑笑,楚正则对他尊重,几乎每写一封家书就会连带着也有他的一封,这次方弛远带来了给楚家的,李云长想着也应该有一封给他的。他拿着信封往窗台靠了靠,借着太阳的余晖,读完了整封信。   “怎么了?”方弛远看着李云长越来越凝重的脸上,皱眉问道:“师兄信里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李云长轻轻叹了口气:“信里说他在翰林院当差,听到人说丰文可能要被调到海南任职了……”   “海南?”方弛远听了一惊,“那个地方温热潮湿,毒气还大,丰文师兄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怎么受得了南方的天气?况且任职还要把嫂子和几个侄子侄女都带去吧?”   李丰文是李云长的二儿子,也是这次方弛远去京城没有见到的二师兄,他本来打算这次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拜访的,如今看来算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在家的这几个月好平淡,所以我就想搞点事……结果发现没搞好,全部垮掉QAQ   emmmm等我加速写完这边,就让方弛远赶快去任职   o的k 第84章 方喜亮之死(二)   “是都要带去。”李云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但不一会他又摇头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老了, 也问不了那么多了。”   李云长确实问不了那么多了,他离开上京的时候虽然官居四品, 但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做官时结交的那些个朋友如今也都到了入土的年纪,就像他自己说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确实问不了那么多了。   他说完又笑看着方弛远说:“倒是弛远你这两个月要好生安排家里,婚姻大事也该抓紧了,要是可以的话,就把你父母也带过去吧,毕竟你一走, 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了。”   “嗯。”方弛远点点头, “和我爹商量好了,他和娘会去上京照顾我几个月, 只是还要回来,毕竟爷奶年岁大了, 他怕他一走就见不到了。”   方弛远说完李云长也只是点头, 没反驳什么, 上京离溪山县太远, 一来一回就要两个多月, 方弛远爷奶奶年岁大了, 若出个意外, 确实会让人悔恨。   “这样也好。”李云长听后放心了不少:“有什么事就去找你正则师兄,他虽然只是个小官,但终究早你三年入京,比你知道的要多些,还有你师兄蕴谕,他在上京多年,人脉深广,有事你就去找他,他们要是敢不帮你,你就给我说。”   李云长一件件的为方弛远计算着,方弛远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微微泛酸,“师傅放心,正则师兄待我向来很好,这次去上京虽然没有见过蕴谕师兄,但是我刚去他就派人给我送了礼物,对我也很好。”   两人在书房谈话,天刚刚擦黑房间里就点起了蜡烛,李云长的脑袋也慢慢耷拉了下来。   就是此刻方弛远才慢慢认识到,自己成为李云长的徒弟已经七年了,他的老师如今也已经是七十五岁的高龄,很难说他这次离去可能真的会成为永恒。   “师傅?”方弛远在李云长旁边小声的叫了两声,李云长睡眼惺忪的,明明刚刚还在兴致勃勃的说这话,现在就快要困的不行了。   “嗯,弛远!”李云长抬起头来:“我们说到哪里了?”   李云长模糊的样子让人难受,方弛远嘴角勉强的笑了一下,他声音放缓的说:“说到要为徒儿说亲了。”   “对,说亲。”李云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正则师兄说钱启有意和你联姻?”   “像是有。”钱启的态度方弛远虽然能猜出来一些,但钱启说话一直模模糊糊,模棱两可,所以事情也不算板上钉钉。   “那你怎么想?”李云长说了两句,脑袋又开始不自控的耷拉了下去,方弛远见了就心疼道:“师傅困了就先睡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好。”李云长也没有强撑,他拄着胳膊站起身,“人老了就是麻烦,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这才说了多久的话?”   他说着扶住方弛远递过来的胳膊接着道:“你也要好好为自己打算,毕竟你以后一个人在上京,得找个贴己的人才能让家里放心。”   送李云长回了屋,方弛远在院子里怔怔的愣了一刻才转身回屋,一回头,就看见李青才正在门旁看着自己。   他上前对李青才拱了拱手喊了一声:“师兄。”   “嗯。”李青才表情还是以往的严肃,“听说你来了,特意来为你道贺一声。”   方弛远听了温和的笑笑,李青才为人向来严谨刻板,学识文章也没有灵性,所以数十年来,他的两个哥哥都已在京城任职,只有他到现在还只是一个举人,无缘殿试。   “多谢师兄。”   “应该的。”李青才说完就要回屋,方弛远及时的叫住了他。   “难得师兄有时间在家,不如去你房间或者去书房我们聊聊?”   “你有什么事吗?”   “我自去了会试之后,近一年都未与我的几位好友联系了,现在他们都还在县学,想找师兄问问他们的情况。”   李青才严肃的脸有了一些缓解,他对着方弛远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不用去书房那么麻烦,就在这说就行了。”   方弛远所站的院子里有一个石桌四把石椅,周围种了许多花草,夏季来临时,翠绿环绕,是个难得的乘凉之地。   “就在这边吧。”方弛远应了一声,两人到石桌边坐好,此时太阳早已经落山,空气中虽然还弥漫着一点夏季的余温,但是在石桌旁,一阵阵清风不断吹过,让人神清气爽。   “方弛林现在县学中教书,我就对他印象深刻些,今天他找我请假,应该是回家看你去了。”   方弛远点点头:“他应该是听到了我回来的消息了。”   “至于你另外两位好友,我只模糊的记得好像是一个叫赵铭舸一个叫赵旭,我印象不深,应该是学业不甚突出,才识不太出色之辈。”   李青才的性格就是如此,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加掩饰,所以方弛远听到他这么形容自己的朋友倒是一点也没生气,只是笑问道:“师兄可知道他们现在可还在县学?”   “不知道,你要是想了解,可以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县学看看。”李青才低眉思索:“也快院试了,县学里还有几个童生,得你去刺激他们一下才行,不然真当我县学是养闲人的地方了,三年都不能考中秀才,通过了县学里的测试也都熬干了灵气,以后难有寸进,读书又有何用!”   李青才最后一句似是说县学里的几位童生,又似再说自己,方弛远听了只得点头应道:“师兄说的在理……”   一夜无梦,第二天方弛远起了个大早梳整衣冠,这边他刚准备去找李青才回县学,一到门口就听到了方喜亮去世的消息。   方弛远愣了一下紧皱眉头的问道:“喜延叔,你刚刚说什么?”   “方喜亮去世了,昨天下午死的,你娘让我请你回去。”   “小叔去世了?”方弛远震惊的看着方喜延,“还是昨天下午?”   解释一下这两天的更新,因为我卡文了,不知道该写什么,心里想写方弛远当官的剧情,但是现在的过渡环节也不能省略,所以很抱歉…… 第85章 方喜亮之死(三)   接到消息, 方弛远就匆忙找李云长辞行回了家, 来不及问清楚赵铭舸几人的情况, 又向李青才解释了一番。   “喜延叔,我娘可告诉你我小叔怎么死的吗?明明我过来的时候风大夫说他脉象已经平稳了。”   回去的路上, 方喜延驾着牛车也不可能走的很快,他回答方弛远说:“说是吃了风大夫的药就死了,事情闹的很大,大半夜的你小婶子的哥哥就要抓风大夫去见官呢!”   “刘忠怎么来张家村了?”方弛远疑惑道。   “说是要替妹妹出头把风大夫送去见官。”   “先不说是不是风大夫药的问题。”方弛远皱眉:“他一个外人, 怎么敢管到我方家头上?”   “不是二房家现在的顶梁柱都倒下了么,弛清读书不顶用弛澈又还小,可不就你小婶娘家过来出头了?”   方喜延自己就姓方,对小刘氏娘家的做法也不认同,不过他和方喜亮虽然没出五服, 但关系终究远了, 这样的事情,还得方安山家帮着出头才合理,因此他也就消了声。   “先回去再说吧。”方弛远了叹口气,小刘氏的哥哥刘忠,看名字虽然老实, 但骨子里就是个偷奸耍滑的小人, 从他和当年要买方弛远的人贩子刘强是多年好友,他的人品也就可见一斑, 只是他现在不了解情况, 也不好早下结论。   静下心来, 方弛远开始思考方喜亮死亡的原因,风大夫是个行医数十年的老医生,一般疾病即使他不能治好但也不会乱开药害人,况且风大夫在整个溪山县的口碑都不错,没有理由害方喜亮。方弛远离开张家村的时候,风大夫明明已经把方喜亮的伤口缝合了,看样子也不像是毫无经验的样子,说方喜亮是因为喝了风大夫开的药死的,方弛远心里有点不相信。   牛车晃晃悠悠紧赶慢赶,到了张家村也已经巳时了,七月的天气,天上日头正大,站着不动都能被太阳晒出一身汗,即使如此,方安河的门里门外还是聚集了一堆前来看热闹的人。   看见方弛远,周围的人自觉让出了一条路。   “这弛远也从县城赶回来了,方喜亮一出事,方安河这一家子算是完咯。”   “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方家有方弛远在,再差还能比我们差,人家挥挥手,金子银子就数都数不过来了。”   “你眼红什么呀!”先前说话的人反应过来了,“你眼红人家就当着面说啊,现在挤兑我算什么本事?”   “你……”   后面说话的声音因为方弛远渐渐大了起来,方弛远也没在意,他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四个陌生的壮汉拦在正堂前,正堂里人影幢幢的看不清楚。方弛远侧身想要进去,一个壮汉拦住了他。   “里面死人了,大人们正在处理着呢,你不要进去。”   “谁让你们在这守着的?”方弛远问道。   家里出了事,守着门不让进方弛远倒也司空见惯,只是这几个大汉看起来不像面善之人。   “你问那么多干嘛!”   “二哥,给这小子解释什么,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壮汉说完对方弛远喊了一声:“快滚!”   “你们不是张家村的?”方弛远皱眉,这几个人应该不是叔伯请来的人,他虽然不是大人物,但在整个方家村还是比较有名的,村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认识他。   “你管我们是哪里的人,里面办事呢,你别在这碍事!”   又一个壮汉过来不耐烦的道,试图吓住方弛远让他离开。   “这是我自己家?我进去还要经过你们同意?”方弛远的脸冷了下来。   “让开!”他低斥了一声。   四个壮汉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人小声说道:“大哥说过,方喜亮家现在小一辈的就两个,我刚才看了,都在里面呢,他多半是骗我们的。”   “你走不走开?不走我动手了!”壮汉伸出胳膊,凶狠狠的对方弛远叫嚣着,他长的粗矿,小眼塌鼻,看起来面目丑陋,十分吓人。   “怎么个动手法?”方弛远看看身后,方喜延此时站在门口正和一群张家村的男人询问情况,边上还有一群农家妇女,要是四人真敢动手,他是不会吃亏的。   “给我滚进去!”   方弛远这边还僵持着,门外面又传来了新的情况。   一院子人还没弄清楚什么事,就有一个人踉跄着倒在了方弛远脚下。   “风大夫?”方弛远看着脚下鼻青脸肿的老人,赶忙把他扶起来,“风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岂…有…此…理!”风大夫气的嘴唇哆哆嗦嗦的,他擦掉了嘴边的血迹,指着紧跟着他进来的男人喊到:“你…别…后…悔,我……”   “什么后不后悔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说是吧,风大夫?”   “大哥!”四个壮汉看见男人都上前靠拢了过来,此时方弛远才意识到,这个人就应该是刘忠了。   “里面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没有。”壮汉给男人做了一个一切摆平的眼神,方弛远在后面看着,眼神暗了暗。   “土…匪,强…盗,你…们…不得好死!”风大夫的嘴角已经是一片淤青了,他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好像要把刘忠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好不好死,我不知道。”刘忠笑眯眯的看着风大夫,“只是刚刚仵作已经过来验尸了,怕是不久你就要在牢房里安度晚年了…吧?”说着刘忠又奸笑了几声,他后面的四个大汉也都跟着嗤嗤的笑了起来。   “仵…作,验尸正好!反…正我…也没有错!”风大夫梗着脑袋道。   “有没有错可不是你说了算。”刘忠靠前趴在风大夫耳边说:“你明白吗?”   方弛远在风大夫身边听的心里一惊,他沉着气,直接往正堂走去。   “大哥,那小子进去了!”   “没事,仵作不是验好尸了吗?进去就进去吧,兄弟们今天辛苦了,一会请兄弟们去镇上喝酒。”刘忠看着方弛远的背影不在意的说,只是看着看着,他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来的正堂门前,方弛远吐了口气,一步踏了进去,房屋里很暗,窗户都关上了,门也用了一块亚麻布挡着。   进了屋里,方弛远首先看见的就是趴在方喜亮身边哭着的小刘氏,这次她大概是真的伤心了,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流泪,看着十分可怜。   “小婶子节哀。”方弛远轻叹一声。   小刘氏像是没听到一样,还在哭着,头也没抬。   “远儿。”靠墙站着的赵青春看到了,朝着方弛远轻轻招了招手,“娘在这边。”   方弛远走近,低声问赵青春道:“仵作验尸后怎么说?”   “说是药有问题,我也不懂这个,没听明白他说什么。”赵青春仔细回想了仵作的一番话:“洋金花、六轴子、醉乌草,刚刚他说了一堆,说是中毒了,就是吃这个死的。”   “洋金花本身就有毒,有止疼麻醉的作用,风大夫行医几十年,不可能会乱用的。”方弛远低眉沉思,他上一世是个外科医生,对中药没有多少了解,因此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喂小叔的药还在吗?”   “刚刚被仵作收起来了。”   方弛远听了就低头对赵青春耳语几句。赵青春抬头不解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娘先别问,快去帮我做了,一会儿再说!”   “好,娘知道了。”赵青春看着方弛远,虽然还是满心的不解,但最终还是提着布衣裙子跑开了。   赵青春刚走,外面刘忠就推着风大夫走了进来,“问问吧老头,看看是不是被你的药害死的,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年纪,在监狱里还能熬几年。”   风大夫转头看向仵作:“我的…药方绝…对…没问题,肯定不是…我药…的问题!”   “方喜亮是因为中毒而亡。”仵作耷拉着眼皮,仅余光瞥了一下风大夫,“你药方里放了醉乌草,恶意谋害方喜亮,害的人家家破人亡,还没有问题?”   “你…懂…什么!醉乌…草…是镇痛麻醉…用的,而…且…我用的…极少,根本…不会…中毒的!”风大夫大概是气狠了,上前想要抓住仵作手里的药碗,被仵作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还想毁灭证物!”刘忠从后面上前就要捶打风大夫的脸,被方弛远从后面拉住了。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既然你说风大夫是杀人凶手,他怎么处置自然要官府过问。”方弛远说完又看向仵作:“官府办案就只来你一个仵作吗?我大琼朝对玩忽职守的处罚可不小。”   仵作还是原先漫不经心的模样,“大人做事自有大人的章法,我来前,孙捕头去周围调查情况,寻找其他物证去了,大琼朝的法律好像也不是你这样的书生决定的吧?” 第86章 反转   “书生不行, 七品的朝廷命官行不行?”方弛远看着仵作轻笑一声, 他虽然还没有任职, 但是他的任职文书已经被发下来了,现在用着倒也不算冒用。   仵作的手一僵, 他记得方家是有一位考中榜眼的进士,只是一直听说他从小在方安河家受苦,按理说应该不会管方家的事才对。   脑子里飞快的判断厉害关系,仵作没了刚才淡然的样子, 他拱了拱手对方弛远道:“敢问您可是方老爷?”   “我是姓方,但老爷两个字倒也担不起,你认认真真做好本职工作,即使我在这又能担心什么?”   仵作听了心里一动,轻笑着对方弛远说:“我只是一个小吏, 平常的事我也就动动手, 验验尸,这查案的事我怎么弄的清楚?你看,我现在也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方喜亮的死因确实是风大夫造成的。”   “那你就把你验证的结果再说一遍?”方弛远看这个仵作处事圆滑,就拖延时间道。   “老爷看这枚银针。”仵作听了方弛远的话, 把先前装好的东西又都掏了出来:“这上面沾了小刘氏喂给方喜亮的汤药, 瞬间就变黑了,我看了风大夫开的药方, 里面洋金花、六轴子、醉乌草, 这些都是有毒的药品, 他虽然说量都不大,但每样都不多不代表加在一起还不多吧?”   仵作说完又看向小刘氏,“第一个发现方喜亮出现问题的就是小刘氏了,她是你小婶子,又是方喜亮的妻子,她的话总应该该信一下吧!”   被人提了名,小刘氏依然浑浑噩噩的,她趴在方喜亮尸体上不吭声,刘忠就走上前来:“我说我先前就觉得你眼熟,原来是弛远啊,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现在还考了进士,舅舅真是太为你高兴了。”   听了刘忠的话,方弛远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对着仵作问:“银针试探出有毒,可能鉴别出是什么毒?”〔注〕   “这个,小人还不曾见过能分辨出何种毒/药的仵作。”   仵作一边回答方弛远的问题一边在心里暗恨,这方弛远故意省略了他的官职是在翰林院,管不到溪山县这个地方上来,不过七品官终究是七品官,即使只有芝麻大小,溪山县的县太爷也得捧着奉着,更何况是他这个不入流的小吏。   刘忠看到方弛远的态度,也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他朝着仵作不停的使眼色,希望他赶快把方弛远支走。   “大人。”仵作又朝着方弛远拱了拱手,“现在事情也算了了,不然您跟我一起回衙门,我们县太爷早就想拜访您了,只是您刚来,县太爷还没找着机会……”   “现在就解决了?”方弛远冷笑一声:“你们办案现在就这么草率?你说的孙捕头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原因没有证据,如何能断定风大夫有罪!”   “孙捕头……可能调查完直接回衙门了吧?毕竟衙门事多,孙捕头也不能只做这一件事,别的事也要抓紧……”   “人命关天!你们县太爷公务繁忙尚且算了,一个捕头也这么忙吗?”   县太爷在琼朝为七品官,按理说和方弛远同一品级,不过京官向来比外面大半级,因此只要方弛远不触及他的利益,县太爷应该不会为难他。方弛远在心里做好计较,开口道:“我就在这等,你派人去找也好,和我一样在这等也好,午时之前我见不到他,我想罢了他的职位,县太爷这个面子多少还是要给我的。”   在琼朝捕头没有品级,只能算一个小吏,对捕头的任命都是随县太爷自己的想法。   边上的刘忠听了心里一惊,本来计划都是做的好好的,没想到半路杀出来方弛远这个煞星,这下好了,孙捕头几个人还被他匡在镇里喝酒呢。   “大人。”见和方弛远套不上近乎,刘忠也就恭恭敬敬的对方弛远说:“屋里太热,不如咱们去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坐坐?一来方便我们休息,二来这屋里还放着四人,您别沾了晦气。”   刘忠自认为自己是在讨好方弛远,不曾想方弛远抬头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方喜亮是我小叔,哪里有晦气不晦气的说法,还是你想让我走开,好干一些不能让我看见的事?”   “哪有……”刘忠一脸讪笑。   “远儿。”就在这时候,赵青春从四个大汉身后闯了进来,“娘回来了。”   “怎么样?”   “娘把回春堂的大夫给你找来了,你看看行不行,有什么想问的,都问他吧。”   “好。”方弛远笑笑,他和刘忠,仵作在这磨蹭了半天,等的就是赵青春回来。现在赵青春回来了,他对着赵青春请来的老者说:“麻烦您辛苦跑一趟了。”   “不麻烦,老爷您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老者表现的诚惶诚恐。   又被人称为老爷,方弛远多少有些不习惯,他指着地上的方喜亮说:“这位是我小叔,刚刚仵作来验尸,我想让您帮我辫辫几味药材。”   “好,您拿给小老儿看看。”   这个时候,赵青春又从后厨房拿来了小刘氏熬药的罐子,她把罐子交给老者说:“这药已经过夜了,不会发生啥变化吧?”   老者笑笑:“不会,我只要看看药渣就行,我就能看药渣来分药,要是想让我尝尝汤药就能猜出来有什么药,就太高估我了。”   看着老者把药渣都倒了出来,仵作和刘忠一齐脸色一变,方弛远对仵作伸手说:“药方。”   眼看东窗事发,仵作难得的也硬气了起来,“这些都是证物,大人虽然是朝廷命定的七品官,可是也管不到溪山县头上吧?不如大人去和县太爷喝喝茶听听曲,等县太爷发话了我再给您看?”   “是啊弛远。”刘忠也上来说道:“您现在也管不到溪山县不是,我是喜亮的大舅哥,我帮着处理肯定不会让他吃亏,你就放心吧。”   方弛远无视了两人的话,虽然说他一个京官管着溪山县的事,多少有些僭越,不过仵作只是个小吏,翻不出什么大浪,刘忠更只是个地痞流氓,没什么好怕的,他就直接对仵作问道:“你当真不给?”   眼看方弛远强硬,仵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是拿了刘忠的银子,不过到目前为止,他的所作所为也全是符合流程的,即使风大夫的药不足以制方喜亮于死地,也只能算是判断失误,要追究方喜亮的死因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但是这次要是得罪死了方弛远,以后怕是不好过。   仵作一迟疑,刘忠就知道情况不妙,他眼神闪躲了几次,把希望寄托在了小刘氏身上。   “香草……”刘忠叫了一声,“你想好了没?”   “啊!”刘忠刚开口,小刘氏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又都向小刘氏汇聚过去。   半晌,小刘氏又没有了动静,趴在方喜亮身上,像条渴死的鱼,刘忠看了,放心的喘了口气。   “大人,给您。”这时候,仵作也把风大夫开的药方给了方弛远。   回春堂的老者对着方子和药渣看了一会对方弛远道:“这药渣和方子对的上,按照这房子的功效,应该是养身的,没有多猛烈的药,药性很温和。”   “会使人中毒丧命吗?”   老者听了一愣,看着方弛远道:“您是在开玩笑吧,这是养身子的方子,怎么还中毒呢?”   “可是里面有洋金花、六轴子和醉乌草,这些不都是能使人中毒的东西吗?”   老者呵呵笑了两声,“大人说笑了,这洋金花、六轴子、醉乌草一般是用来麻醉止疼的,想来服药的病人身上应该有伤口之类的东西,这些药用量少,不足以中毒,更别说丧命了。”   方弛远听了回头看着仵作,仵作讨好的笑笑:“小人也不是专门学医的,对这些事也不了解,这出了错,确实是小人的不是。”   方弛远又看了看刘忠,刘忠嘴角僵硬,看着竟然连笑也笑不起来了,他对着方弛远糊弄的说:“大人真是能明察秋毫啊!”   “你个,小…人,你…砸了…我的家,打…了我,还…冤枉…我,等着…见官吧!”事情还没弄清楚,地上的风大夫就爬了起来,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方喜亮身边,掰开他的嘴,掏出一根银针在嘴里和喉咙里探了探。   风大夫看着银针,对着刘忠笑笑:“呵,你…这□□…下的还…真多啊!”   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天,秃头hhhhhh 第87章 尘埃落定   风大夫话音一落, 刘忠的表情就狰狞了起来:“风大夫, 饭可以乱吃,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乱说话是会出人命的。”   刘忠为人奸滑,就算买砒/霜也是私下里找人偷偷买的,如今这个事情, 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他和小刘氏知道, 他低头看了看趴在方喜亮身上的女人, 倒是没想到, 他这个妹妹竟然这么深情。   “我会…乱说…话?你以为…我真的和那个…半吊子仵…作一样?”风大夫呲着牙说:“老夫…行医…数十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难道…还…认不出来…方喜…亮是喝…了什么死的?”   “小婶子, 你说呢?”没理会争吵的两人, 方弛远又对着趴在方喜亮身上的小刘氏问。   “呵呵。”小刘氏披头散发的坐了起来,眼圈红肿,她看着方弛远近乎呢喃的说:“千百般算计, 到头来我却是成了什么都没有了的那一个。”   她环顾四周, “药是我买的,汤是我喂的, 人也是我杀的,抓吧, 把我抓走吧!”   “小心点。”看到小刘氏像是疯魔了一样, 赵青春跟紧拉着方弛远向后退了一步, “别被伤着了。”   “没事娘, 你放心。”方弛远拍了拍赵青春的手。   “那刘忠又是如何过来的?听喜延叔说,他大半夜就来了。”方弛远又上前一步问。   小刘氏抬头看了刘忠一眼,继而低下头声音低沉的说:“是我请他来的,我见风大夫行医多年,想着他总会有些许积蓄,我家喜亮又是一副半残的身子了,有和没有都一样,我就毒了他,嫁祸给风大夫,赔了钱财好过下半辈子。”   小刘氏无声的笑着,散乱的头发紧贴在她脸上,在场的众人却是一阵沉默。   “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小刘氏刚说完,刘忠就迫不及待的指责道:“我本来是来为你讨公道的,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么恶毒的事!还冤枉风大夫,今天要不是弛远过来了,妹夫的在天之灵,怕是不能安息啊!”   “弛远。”刘忠义正言辞的说完,又转头看向方弛远,“我没想到香草会这么做,我也是被骗过来的啊。”   方弛远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大概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他一句也没听刘忠的辩解,又接住问小刘氏道:“你何时请的刘忠过来,让谁去的,哪里买的砒/霜?”   “我听说妹夫出事了就自己过来的,没人请我。”刘忠看小刘氏愣在了那里,干笑两声。   小刘氏也接话道:“砒/霜是早几年买的了,当时喜亮腿伤了,买来熏伤口的,没用完。”   “胡说…八道,□□…是官府严禁…的药物,每卖一点…在药铺都有…备案,你要是想…治疗腿伤,绝对剩不…了!”   风大夫看着刘忠气狠狠的说,大概是刘忠把他打狠了,他又控诉道:“这刘忠跑到我…家一不是责…问我,二不是…要给方…喜亮报仇,他进了我家…就翻箱倒柜的翻…东西,我开始还…纳闷呢,现在想来你就是去找银子的吧?还装什么不知情,整件事情是不…是你弄的还不一定呢!”   “你别血口喷人!”   “别吵了,我问我小婶子呢,你们俩先停一会。”方弛远说完又看向小刘氏:“你先前说是你请的刘忠,他说是自己来的,你说砒/霜是熏腿伤剩下的,风大夫说熏腿伤剩不了什么,这说法前后矛盾,小婶子说的应该不是实情吧?”   听了方弛远的话,小刘氏抬头盯着方弛远:“你左右不过是想找个人认罪,我既然都同意了,那就定了,我杀了喜亮,因为他没了用,我下半辈子还要活命,还有照顾一家!杀了他不是很合理吗?”   “哐当!”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瓦盆坠地的声音。   小刘氏转头看去,就见方弛澈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不可能,不可能……”方弛澈不停的喃喃着,小刘氏吃惊的想要爬起来,“澈儿,你听娘解释!”   “不可能……”方弛澈呜咽了一声跑开了,留下了流淌一地的白粥。   小刘氏上前爬了两步,捂脸痛哭起来。   “小婶子,你真的要把罪都担下来?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不会害小叔的,你自己可以放下一切,但你想没想过弛清,他以后还要考科举,你不顾名声,是要绝了他的科举路吗?你有没有想过弛澈,他才十三岁,家里没了大人,你让他扛起整个家?”   看着小刘氏终于变色的脸,方弛远心里缓缓舒了一口气,小刘氏是贪财爱占小便宜不错,不过让她杀人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从方弛远回来之后,他看见的小刘氏真的是面如死灰,悲痛欲绝,在古代这个以夫为天的社会,亲手断绝自己的依靠,因为身体不好就杀了和自己相处十几年的丈夫,非大凶大恶之人,还真做不到。   “我……”   “香草,你想想咱娘,咱爹,他们要是知道你做了什么,能饶了你?你放心吧,就算你走了,弛清弛澈两兄弟,哥哥一定会当成亲生的帮你照顾,你不信哥哥,还能不信咱爹咱娘?”刘忠一脸柔情的看着小刘氏,话里有话的把爹娘两个字咬的极重,他不安的盯着小刘氏,这一刻他除了害怕之外,心里想到的都是怎样把自己摘出去。   小刘氏听了闭上眼睛,她刚要开口,门口,赵青春又拉着方弛澈跑了回来。   方弛澈期期艾艾的看了小刘氏一眼,“爹不是你害的吧?娘,爹没了,家就垮了,如果您在没了,这个家也就没了!”   方弛澈到底是个小孩子,家里遭逢大变,他无助的倒在了赵青春想脚边,“娘你就是做了也要骗骗我好不好?我没了爹,不想在没有娘了……”   “是,刘忠。”小刘氏看着方弛澈道:“娘不骗你,是刘忠,他杀了喜亮,不是娘,真不是娘,你不要害怕,过来让娘抱抱。”小刘氏一边说着,一边哆哆嗦嗦的往方弛澈身边爬,方弛澈却像更害怕了,死死的抱着赵青春的腿。   “真的不是娘。”小刘氏抚摸着方弛澈的头发,“娘什么都能放下,就是放不下你和弛清,你爹病重了,家里也算没了支柱,虽然身上还有些银子,但是给你爹吊命的参子实在太贵了,我就让弛清写了封信托人去了小刘庄。”   小刘氏说着,眼睛眨了几下,她看着方弛澈:“你要信娘啊,然后刘忠就来了,他说他拿了药!”小刘氏说到这里气的捶地。   “他让娘再重新熬一副药,娘去了,回来就看见喜亮他……,他在不停的吐血,那血流了一地,一地啊!”   小刘氏说完就抱着方弛澈痛苦不止,大概是憋了一夜的委屈全都释放了出来,小刘氏哭着哭着竟然晕了过去。   方弛远连忙找风大夫帮忙给小刘氏看看,风大夫撇撇嘴,一甩袖子,停顿了一会还是不情愿的低下了身子。   诊了一下脉,风大夫干巴巴的道:“忧思成疾,悲伤过度伤了心脉,只是晕了过去,服两贴药就好了。”   小刘氏暂且无事,方弛远又转头去问刘忠:“我小婶子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刘忠略微笑了笑,“她刚刚死了丈夫,说两句胡话也是在所难免,到现在她所说的话都是一面之词,就算弛远你信了,县太爷能信?王法能信?”   “你还知道王法?”方弛远被气笑了,他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上前站到刘忠面前:“从始至终,你虽然只说了几次话,表现的也大义凛然,但是你早就暴露你是凶手的原因了。”   “呵呵。”刘忠不屑的笑笑。   “你真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方弛远反问道,“在我进门之前,你带来的人就对我百般阻拦不愿我进来,我进来后,仵作又欺我不懂药性想把我支开,你和我小婶子两个人前前后后话不一致,还能不被怀疑?”   “怀疑又如何?你有证据吗?”   “你真当我不懂药性呢?”方弛远好笑的说。   在上一世的时候,虽然电视里经常播放银针试毒,但是作为外科医生的方弛远知道,使银针快速变黑的不是□□,而是□□里面的含硫物质,而古代提纯技术不高,所以又以砒/霜里面含硫最常见,在古代,一般常见的银针变黑很大一部分就可以归结为砒/霜了。   “你忘了我是过目不忘吧?无聊看看两本药书也能把内容都记下来了。”   刘忠皱眉,他没搞懂方弛远是什么意思,就道:“多说无益,想让我认罪你就拿出证据来啊!”   方弛远抬头看看太阳,觉得此刻方弛林应该已经把他让赵青春交代的事情做好了,就不在和刘忠絮叨:“有什么事你就等着去牢里说吧,估计卖你砒/霜的人应该已经被抓起来了吧。”   结尾有点仓促吧?是不是??? 第88章 反抗   半个月后, 方喜亮的后事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刘忠被捕入狱, 小刘氏因为有帮助刘忠的嫌疑,被官差带回了衙门。   方家族人吵吵闹闹, 跑到小刘庄砸了小刘氏娘家的铁锅也无济于事,小刘庄村长不敢过问,自知理亏也只能让方家人消消气,别的不敢多说, 方家几个女人风风火火的站在村口骂了一个上午,直到骂的刘家抬不起头来才罢休。   这件事在溪山县都闹的人尽皆知,村里人也因为这件事也谈论了很久,有说小刘氏的也有说刘忠的, 茶余饭后谈论许久也还是津津乐道,热闹过后,他们知道,方安河家确实完了。   小刘氏被带走之后,方安河一家彻底坠入了低谷,七月正是农忙的时候,方家没了壮劳力,老张氏、方安河每日都是没日没夜的在地里干活, 方弛清也因此开始了起早贪黑的生活, 拿着毛笔的手开始长出粗糙的茧子, 短短几天就已经瘦的看得见骨头, 只好来求助方安山。   “弛远”这天方弛远刚从县城回来, 赵青春就拉着方弛远问:“你小婶子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她啥时候能回来?”   方弛远边往屋里走边回复赵青春道:“娘放心,人不是小婶子杀的,衙门那边走个过场,没什么的。”   “哦。”赵青春像是听懂了一样点点头,她看着一身汗的方弛远就说:“赶紧去洗洗吧,一会吃饭了。”   “好。”方弛远走到了屋里“小星星呢?”   “跟你爹去地里干活了。”   “嗯。”方弛远低头应了一声,七月农忙,即使是小星星这样大的孩子也需要去地里帮忙,赵青春没有下地,是因为方喜亮死后,方弛远考中榜眼的喜宴也取消了,这些天溪山县得到消息的人,三五不时的就来送些礼品,她得留在家中接待,只需要在饭点去地里送一次饭就行了。   “我给你留了饭在厨房,一会你先吃,娘去地里了。”赵青春站着院子里伸头对方弛远喊道:“外面太热了,你别乱跑。”   “好。”方弛远听了赵青春的话应了一声,太阳确实毒,他一路坐着马车还是出了一身汗。   洗了澡,他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赵青春贴的大饼,因为他这几天在忙着小刘氏的事去了县里,所以才能幸免于在这样大的太阳底下干活。   “吃饭了?”方弛远正吃着,外面风大夫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吃的啥?”   “我娘贴的饼子,你的给你留厨房了,你自己去拿。”   “好。”风大夫看了看方弛远手里的饼,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又大摇大摆的朝厨房走去,方弛远在后面看着,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风大夫的家被刘忠砸了,刘忠一被抓走,他就想要赖在方弛远家,他已经五十岁了,一把年龄还像小孩一样,方弛远被缠的没办法,就让他在学堂边上的房间里住下了,这里离后宅隔了一个院子,因此对赵青春也没什么影响。   时间就在这样的农忙中渐渐流逝,又过了两天,小刘氏从衙门里回了村。   “他叔,你把我放在这吧,我一个人走回去就行了。”走到一个岔路口,小刘氏放低了声音说。   “不用。”方喜云皱眉看着田边收麦子的妇人,“我从这条路也能走。”   “好。”小刘氏坐在牛车上又缩了缩。   “你别管那群婆婆太太们说什么,她们刚才也指不定是在说你,你别往心里去。”   “嗯。”小刘氏又小声的应了一声。   从庄口回到方家,一路上都是村里的人,农忙时节就是这样,即使天再热,也鲜少有能呆在家里的。   “刚刚坐牛车上的是香草吧?”方喜延驾着牛车从地边上经过的时候,一个在地里忙活的妇女道。   “她回来了?”另一个妇女显的很吃惊,她抬头看了看:“哎呦,可不是香草么,这咋就回来了啊?”   “方喜亮不是刘忠杀的么,听说她是被找过去帮着查案的,现在水落石出了,人家可不得回家了?”   另一个妇人听了小声笑着,“她娘家哥哥杀了方喜亮,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你看吧,她回到家,老张氏指不定怎么扒了她的皮呢!”   牛车渐行渐远,渐渐的,后面的议论声也渐渐没有了,小刘氏坐在后面的牛车上,一动不动的出了神。   方喜延见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想着怎么开导她,到了村口,小刘氏却突然开口了,“他叔,掉头送我去地里吧。”   “这么热的天,你刚才狱里出来,回家歇一天吧。”方喜延语重心长的说:“日子再难熬,也总有过去的时候,那群婆婆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们老方家的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就行。”   “谢谢他叔。”小刘氏脸上苍白的笑笑,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被炽热的太阳照的睁不开眼睛,“去地里吧,我身体坚持的住。”   “好。”叹了口气,方喜延调转车头,又沿着来路,去了地里。   方安河家里有四十三亩地,以前家里三个壮劳力的时候,也要请两个麦客帮着收麦种地,现在方安河老了,方喜明方喜亮也都死了,四十三亩地在方安河一家面前就像一片海那么大。   小刘氏到的时候,老张氏和方安河两个人正靠在树根地下正吃着饭,方弛澈和方弛清两个人顶着大太阳,还在地里忙碌着,豆大的汗滴慢慢遮住了眼睛。   看到这里,小刘氏心里一痛,她以前也是偷懒耍滑玩惯了的,自然知道地里的辛苦。   “娘!”看到小刘氏方弛澈一阵惊喜,他今年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在古代已经算半个大人了,但终归还是个小孩子,经历的事情少。   “您回来了。”方弛清看到小刘氏也很开心,不过他比方弛澈大一些,所以矜持很多。   “你们吃饭了吗?”小刘氏看着明显晒黑了许多的两个儿子问。   方弛澈咽了口口水笑笑,“吃了娘,已经吃过了。”   小刘氏猛然间眼圈一红,她忍着眼泪说:“吃了就继续干活吧。”   “是……娘。”方弛澈和方弛清咋了咋嘴,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一会就乖乖的继续埋头干了起来。   另一边,老张氏也发现了小刘氏的存在,她一撂筷子就想站起来,方安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干什么?大白天的你不嫌丢人!”   老张氏心里憋了一口气,不过她终归还是要面子,就又坐正了吭哧吭哧的说:“一会吃完你就回家睡觉去,那几个麦客也不是白请的,收了钱就都让他们干吧,现在香草也来了,都让他们干。”   方安河抿抿嘴,老烟斗在树根地下敲了敲。   大概半夜亥时左右,老张氏带着小刘氏母子三人回了家。   关上门,老张氏看着小刘氏板起了脸,:“还死站着干嘛!快去煮饭去!”那凶狠的模样,像是能把小刘氏生吞活剥了一样。   “啊?”小刘氏一愣,现在已经亥时了,她还是早上才吃了一顿饭,本来她以为老张氏叫她们回来,是做好了饭的。   “随便烧点粥就行了,也别放太多米,现在家里没有余钱,你们三个随便吃点就睡觉去吧,明天还得早起干活。”   “娘!”小刘氏愣愣的喊了一声,“弛澈还在长身体呢,他干了这么重的活,怎么能只喝点粥?还有弛清,他以前……”   “废什么话。”老张氏怒吼一声就打断了小刘氏的话,“你这个丧门精,你克死了喜亮还不够是不是?现在还想来克我?”   老张氏说着就抓起了小刘氏的头发,“你个丧门精,克死了喜亮还想来克我,我让你克我,让你克我……”   猛然被抓了头发,小刘氏像丢了魂一样任由老张氏拽着头发,脑子里一直不断的回响着老张氏的话,“我克夫……,我克死了喜亮……”   “爷爷。”眼看着老张氏撕打着小刘氏,方弛澈赶忙去求方安河让老张氏松开小刘氏,方安河把脸一别,竟然不在看他俩……   “你够了!”半晌小刘氏一下把老张氏推到在地,她自己也因为虚弱踉跄了两步,“你够了,别在拉我头发了……”   “你敢打我?”老张氏一脸不敢相信捂着脸。   “弛澈去把门关严。”小刘氏身体和心都一起抖了抖。   “你个死妮子,你还想反了天了!”   “娘你够了!”小刘氏红着眼睛朝老张氏怒吼一声,老张氏被吓的一怔。   “你什么意思?”   “以后这个家我来当吧。”小刘氏低下头声音轻飘飘的,“你和爹就好好养老,弛清弛澈会好好照顾你们,给你们养老送终,我也好好待你们……”   “你说的什么屁话?”老张氏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捂住肚子笑个不停,倒是旁边的方安河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娘说我克夫,我就克夫吧,我不在乎,可是娘,您今天这么对弛清弛澈,您以后百年了不会是觉得大伯一家会拜祭你吧?”小刘氏说着就笑了起来:“现在大伯还帮着我们,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在乎的只是外人的说法,您真的还觉得就您这样恶心人家,人家还愿意和你来往?笑话……”   “您要是还想有人给你养老,有人给你送终,这个家就让我来当吧,您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你敢!你怎么敢这么说?”老张氏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她不停的喘着粗气,“你给我滚,给我滚出我们家!”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good 第89章 小刘氏管家(一)   听了老张氏的话, 小刘氏捋捋头发, 低头的时候, 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整装待发,但她不能哭, 从她刚刚做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今娘家那边刘忠入了狱,她母亲已经容不下她了, 方家这边,是她唯一的后路。   “弛清你过来。”小刘氏忍着泪转头对方弛清道:“给你奶奶磕个头。”   “娘要干嘛?”方弛清已经被刚才的场面惊呆了,听到小刘氏喊自己,他就走上前问,眼神颤巍巍的, 不知道小刘氏什么意思。   “我们要走了, 你奶奶养了你们这么久,总得磕个头再走吧!”   方弛清咽了咽口水:“好。”   “你什么意思?”看着走上前来的方弛清,老张氏怒目圆睁的看着小刘氏:“你想带弛清走,你疯了是不是?”   小刘氏表情冷淡,唇角咧开一个难看的弧度:“娘现在还以为留下弛清弛澈在家就行了?您迟早有动不了的那一天, 您现在赶我走, 以后还想他们帮你养老送终?”   小刘氏看上去面如死灰,心里却不断的思考着退路, 她看了看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方安河, 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他们敢!我是他奶奶!”   “亲儿子尚且还有不孝的,更何况是孙子!”小刘氏对着老张氏咆哮道,她捂着胸口后退两步:“我就给你说,今天我出了这个门,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你想害我,就别怕我害你!”   小刘氏颤抖着嘴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两个腿几乎不能动弹,毕竟她被老张氏欺负多年了,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可反了你了。”老张氏气的直翻白眼,“没想到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你倒是会装,这些年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   “娘叫那么大声是想把周围的邻居都招过来吗?我已经让弛澈把门锁好了,没人进的来,你吆喝也是白吆喝!”被恐惧支配的小刘氏这一刻竟然连饿也感觉不到了,她胸口憋着一口气:“就这样,要是爹和娘现在把管家的权交给我,以后我让弛清弛澈给你们穿麻戴孝,给你们养老送终,要是今天你们还敢欺负我,你们以后百年,我保证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小刘氏说完就凶狠狠的瞪着老张氏,老张氏不甘示弱,不仅狠狠的瞪了回去,一抬腿,还想走过来打小刘氏。   “够了!大半夜的吵那么大声也不嫌丢人!”此时久不开口的方安河拉住老张氏说:“家就让她当,看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个老东西!”老张氏气的掐了方安河一下,“家怎么能让她当,真让了她,你说我们在张家村还要不要脸了!”   “我说她当就她当!”   “老东西,你……”   “闭嘴!”久不发火的方安河怒吼一声。他在家不常发火,但是当他板起脸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老张氏一下就被吓的不敢开口了。   老张氏安静下来之后,方安河转头对小刘氏板着脸说:“以后这个家你来当。”   “好。”小刘氏呆愣愣的点了头。   “回去吧。”方安河又转头对老张氏说:“回去睡觉!”   “哼!”木已成舟,老张氏回头对小刘氏哼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屑。   “娘,钥匙。”小刘氏此时却伸出手说。   “你还想要钥匙,反了你了……”   “给她。”方安河忍着气又喊了一声。   老张氏看方安河态度强硬,没有办法,只好点头称是。   方家的厨房里有一个橱柜,橱柜里放着米面油和肉,但上面上了锁头,只有老张氏有钥匙能打开。   老张氏听了,拿着灰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在身上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条白布,三五下扯开,把钥匙丢在了小刘氏脚下,“给你!”她撇嘴喊了一声,然后气冲冲的回了屋子。   方安河和老张氏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小刘氏母子三人,小刘氏强撑着方弛清站稳,捡了钥匙笑着对他们说:“你们等一会,娘给你们做肉吃。”   “不对!”老张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然间惊醒了过来:“中午做的肉还没吃完呢,我去端来,不能便宜了那三个白眼狼!”   “躺着吧!你还作什么妖。”老张氏刚刚坐起来,方安河就又把她拉倒了下来,“赶紧睡觉,你哪来的那么多破事。”   短小 第90章 小刘氏当家(2)   第二天一早醒来, 天已经大亮了, 小刘氏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 老张氏正坐在饭桌前喝粥,看到小刘氏, 老张氏哼了一声,踢了脚边的黄狗一脚,端着碗就回了自己屋子里。   “嗷嗷嗷……”黄狗被踢了一脚,不敢在靠近老张氏, 夹着尾巴又往小刘氏身旁靠。   小刘氏看了一眼被踢的狗,也没理会老张氏,黄狗趴在她脚边哼哼唧唧的叫着,她捂着肚子又来到了厨房。   早饭是老张氏自己煮的,小刘氏进了厨房后, 放着精米细面的橱柜已经被打开了, 他们平常吃饭用的杂面和糙米倒是一动没动,小刘氏嘴角抿了抿,从袖口里掏出一把新锁头把柜子锁上了。   和方弛澈两兄弟一起吃完饭,让两人跟着老张氏去地里,她一个人晃晃转转的来到了方弛远家里。   “当当当!”小刘氏叩响了大门。   “谁啊?”第一个听到门响的不是赵青春, 而是睡在靠门边的风大夫。   小刘氏听到声音一愣, 方喜亮死后她就被带去了衙门,所以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 她大多都不知道:“我是弛远的小婶子, 你是谁?”   “刘香草啊?”风大夫呵呵一笑:“你等着, 我去给你找你嫂子去。”   “别,你先开门……”   小刘氏听了在外面焦急的站着,此次她出来找方弛远,一是想卖方弛远一个好,告诉方弛远,以后只要她还当家,肯定不会再让老张氏再来找方弛远的麻烦,第二就是想找方弛远给个引荐,让方弛清去县里上学。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小刘氏也想明白了,好日子还是得靠自己去过,别人的东西终归是别人的,远没有自己得的实在。   这方弛远如今已经考上进士,再过不久就要去上京当官,她以前看着眼馋,但是现在死了丈夫又去牢房里走了一圈,她就觉得自己以前特别傻,能从方弛远这里得到钱啊银子啊是挺好,但也不能一直是坐吃山空啊,她自己斟酌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让方弛清读书,把学问做出来,得好好扒着方弛远这棵大树。   小刘氏想着,捋了捋耳后的头发,赵青春这边刚开了门,她就甜甜的喊了一声:“嫂子。”   “你出来了?”出了门,赵青春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刘氏,她本来就是一副精瘦没肉的样子,如今经历了半个月的变故,小刘氏看起来更削弱了,站在方弛远门口像是随时要被大风刮跑的样子。   “嫂子。”小刘氏像是没看见赵青春打量的样子,亲亲热热的上前拉住了赵青春的胳膊:“这外边太热了,咱有事还是去屋里说吧,我给嫂子带了个礼物,嫂子看了肯定喜欢。”   赵青春皱眉,还在怀疑小刘氏的动机,就被她整个人拉着进了正堂,路过风大夫门口的时候,风大夫朝小刘氏喊道:“人都道心病还需心药医,看刘娘子这虎虎生风的样子,看来已经找到能医好你心病的药了?”   “风大夫说笑了。”小刘氏像是没听懂风大夫话里的话,笑嘻嘻的回了风大夫的话,亲昵的拉着赵青春继续往前走。   “怪了!”风大夫一个人在院子里摸不着头脑,“这小刘氏去了一趟衙门,不会吓傻了吧?”   这边小刘氏来到正堂,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件花瓶摆件,眼神闪过了一丝惊讶,半个月前她来方弛远家的时候,屋子里的摆设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这短短半个月,她在牢房里受苦,没想到方弛远家里却过的有滋有味,想到这里小刘氏脸上的笑容就暗淡了一些。   “嫂子家里的瓶子正好看,说到底也是弛远考上进士了,年前就能去京里做大官,嫂子以后就跟着享福就行了,哪像我们这些命不好的。”   看着小刘氏笑嘻嘻的样子,赵青春顺着她的话往下道:“什么命好命不好的,都是居家过日子,谁家都有谁家的难处,别人不知道就是了。”   “嫂子说的对。”小刘氏咽了口唾沫,她拎起来手里的篮子:“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听说弛远这两天没睡好觉,给他拿了两个鸡蛋,您别嫌弃啊。”   “哎呦,那怎么敢当。”赵青春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鸡蛋,看着小刘氏一脸肉疼的样子,她的笑容更灿烂了。   小刘氏环顾了一下四周。   “光顾着和嫂子说话了,弛远呢?还想着当面给他道谢,你让他出来见见我呗?”   “去地里干活了,喜云带着他和小星儿一起去的。”赵青春憋着笑,随意的道。   “弛远现在还干地里的活呢?”小刘氏听了夸张的说:“地里活那么脏,还不得弄坏了他的衣服?”   “弛远的衣服一向来也没有多精贵,也只是他考上了举人之后才置办了两套让他外出穿,咱家又不是多有钱的人家,还能总穿绫罗绸缎?”   小刘氏陪着笑,点头应是,其实心里面一点也不相信,方弛远自从来到方喜云家之后,吃的用的一直都是张家村里拔尖的,后来考上秀才之后,更是没见过他再穿麻布衣服,小刘氏知道,赵青春说这话也只是防备着她借银子罢了。   “嫂子还真以为我担心衣服啊?”小刘氏笑笑,“我不是担心弛远写字的手受了伤嘛?别的不说,你看我们镇上的几个举人,哪还下地正干活的?不都是在家里看书写字嘛,这还不说弛远已经考中了进士,和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弟妹你先别说。”赵青春看小刘氏越说越离谱,赶紧喊停道:“香草,不是嫂子不想留你,是嫂子现在真的有事,别的不说,你先回去,等弛远来了,我告诉他。”   小刘氏嘴角的笑容僵了片刻,然后她立马又笑着道:“呵呵,嫂子忙,嫂子忙,我就不打扰了。”说着竟然没有丝毫留恋,直接起身离去。   这边赵青春送了小刘氏出门,关门就啐了一口吐沫:“呸,就你那点伎俩我还看不出来?吃你的烂鸡蛋去吧!”   “娘你和谁说话呢?”   “弛远你起来了?怎么没多睡会?”看到方弛远,赵青春立马关切的问道。   “娘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我再不起床像什么样子?”   方弛远刚说完就被赵青春拉进了屋里,“你说我这身子,送个饭还能晕地里了,昨天你照顾了我大半宿,今天也不好好睡一觉?”   “都是农家的孩子,我哪有那么娇贵?”方弛远笑看着赵青春说:“娘,你的头还疼吗,再让风大夫给您看看?”   “我没事,你昨天不是说要顾看着族里的学问吗?和你爹说的怎么样了?”   “这两天农忙顾不上,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就把族学建起来。”   “这个好,利人利己的好事。”   对于方弛远想办一个族学,赵青春虽然不懂原因,但还是挺支持的,这段时间随着来拜访方弛远的人越来越多,携带的礼物越来越贵重,刚开始赵青春还想着家里有那么多贵重的东西会睡不着,现在锻炼的,对金银的抵抗力已经大了许多。   “到时候就让爹当教书先生,也不用请旁人,还有弛清现在虽然是童生,但是让他教教小孩子启蒙也够了,教教刚学字的小孩,还能替爹分些负担。”   “行,这事你和你爹商量就行,娘也不清楚。”   “知道。”方弛远点头应了一声,他要办学堂也不是一时起意,虽说他爷爷方安山现在是方家的族长,大伯父方喜进也算老实,但保不齐哪天家里出了点乱子,自古人少有不被钱财迷了眼的,稍有差错,就会连累到在上京当官的他。   为了未雨绸缪,他要先把这些事情都扼杀在萌芽里,他准备建的这个学堂,虽然名为族学,但他一点也不打算用族里的钱,全由他自己出资,这样虽然费时费力,但相应的这边的规矩也都可以由他来定,首先他要定的第一条就是:凡家里不守族规,不尊法度的,一律不准入学,另外,以后凡由方弛远牵桥搭线完成的事情,也都不允许这些人参与享受。   这样做虽然想从根本上断绝一些人的不良心思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方家的下一位族长方喜进能果断些,做事严厉些,相信这些人为了让孩子读书,为了享受族里的恩赐,总是能最初制止一番。   两人正说着话,不一会风大夫又进来了,“刘香草又来了,你说见还是不见?”风大夫看着赵青春说:“她一看就埋着大心机呢,说话那么娇滴滴的,你赶紧想个法子把她弄走。”   “小婶子出来了?”方弛远问。   “出来了,昨天夜里热闹着呢,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们婆媳俩在那掐,只是你在照顾你娘,可能没注意到吧!”   “哦。”方弛远点点头:“风大夫去让她进来吧,看看她想干什么。”   “哦,好。”风大夫听了,屁颠屁颠的去开门,跑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为一个看门的了……   要开学了,心慌 第91章 小刘氏掌家(三)   小刘氏这边在方弛远家东聊西谈的找机会求方弛远帮忙, 另一边, 老张氏也带着方弛清方弛澈来到了地里。   “这该死的天!”老张氏刚来到地里就脱了鞋坐在树凉影下,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了上来,晒的人发慌。   “那两个老东西怎么还不来?收了咱家的银子, 偷懒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呸,一个个都是贱骨头,懒骨头!”老张氏坐着, 另有所指的叫骂道。   方弛澈看了方弛清一眼,两个人什么都不敢说的去了地里。   经过昨天小刘氏的威胁,老张氏对方弛澈方弛清两个人的态度倒是和缓了很多,她看着两个唯唯诺诺的孙子,吐了一口唾沫, 拍拍手, 也进了地里。   地里连土都是烫手的,地里麦子金黄,远远看去没有金黄的麦浪,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平静的可怕,没有一点风声。   老张氏在地里刚干了没一会, 他就看见方安山一家人从地里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 老张氏抬头看看天,才刚刚辰时的样子, 她不自觉的往方安河旁边靠了靠。   “老头子, 你说大哥他们怎么出来了。”老张氏一脸疑惑的皱着眉, “你去看看他们是不是把地里的活都干完了,要是干完就让他们来给咱们干。”   “我不去。”方安河一摆手拒绝道,他几次三番的被方安山驳了面子,对方安山心里也有了芥蒂,他看到方安山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心里不是滋味,人家现在一大家子平平安安的,他却两个儿子都归了天,因此态度难免不好了一些。   老张氏被方安河的黑脸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你,我就让你去问问,你发的什么鬼火,你不去是不是?”老张氏瞪了方安河一眼:“你不去我去!”她冷冷的说道,就起身朝方安山一群人走去,方安河看了一眼,喊了两声也跟着去了。   “今天回去杀只鸡做了给这几个麦克吃,我看他们今天来的挺早,我们刚到,人家都割完一趟麦子了。”   “是,娘。”方喜晴听了笑呵呵的应着,“也是弛远给他们的银子多一些,他们也是看着报酬来的。”   “太奶奶,太奶奶。”听到说要杀鸡,方运福赶忙抱住了老张氏的大腿,“我要吃鸡腿!”   老张氏低头逗弄了一下方运福的鼻子:“杀两只,给你留个鸡腿。”   “也给太奶奶一个!”   “好好好!”老张氏大声笑着说:“可是没有白疼你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着,其他人听了,也都笑看着方运福,一家人其乐融融。   方安河两人走到跟前的时候,眼里难掩的羡慕,他们看着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样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埋头在地里的方弛清方弛澈两人,心里难免有些悲凉。   “大哥。”方安河先对方安山开了口,“你们家回去这么早,是地里的活干完了吗?”   “哪有干完。”方安河刚问完,方喜晴就插上来道,方安河两个人刚来,她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若是以前,别说他们来找自己,就是不说,自己一家子也会上赶着帮忙,只是被他们一家坑的伤了心,感情也就淡下来了。   “小婶也知道咱家地多,这不是弛远看着我们辛苦,他从县里回来就聘了几个麦客,死活不允许我们再搁太阳底下干活了。”   方喜晴说完轻笑两声:“你说,都是小辈的心意,也不好拒了不是?所以就早上早早的起来干一会,这不,连饭都还没吃。”   老张氏听了脸上僵硬的笑了笑:“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干完了想让你们帮帮我们呐,你们也知道咱家的情况,这喜亮一去了啊……”   老张氏抹着眼睛哭了两下:“我们这个家就靠你小叔撑着,现在地里的活家里的活都得他干,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老了老了享不了晚年!”   老张氏哭的凄苦,若是不了解情况的肯定会觉得心中难受,但是方家几人都是被她们骗了十几年的人了,自然不会再动恻隐之心。   “谁家不是这样呢?”方喜晴听了也是唉声叹气的说:“做事哪有容易的,我在家养小鸡,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也赚不了几个钱,这要不是弛远读书有了出息,我们家恐怕也就是刚刚能吃饱穿暖罢了,还记得以前……”   方喜晴说到动情处眼泪也哗哗的流了出来,“我们家烧顿饭都看不见米粒,炒个菜都放不了多少油水,每到农忙的时候,自家忙完了还得忙别家的事,一天天累的半死还连个谢字都没有。”   说到这里方喜晴收了声,“小婶子,我也不是说你,你也知道喜进和喜楼都是不忍心拒绝人的,可是又总有人找他们干活又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也就抱怨抱怨。”   “呵呵,呵呵。”老张氏干笑两声,有些控制不住嘴角的僵硬。   “这时间也不早了,婶子,我们就先回去了哈。”未等老张氏反应过来,这边方喜晴一行人又辞了行,只留下方安河两个人气的踢脚。   “看什么看,回去收麦子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张氏也是使唤人惯了,如今对着方安河也敢大呼小叫,说完她恍然惊醒,有些不安的看了方安河一眼,见他敢回话,顿时硬气了起来:“还瞅什么瞅,人家现在要是还能给你口水喝我就不姓张!”   这边方安河一家扔在地里受着太阳的烘烤,另一边,小刘氏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去。   “现在这个家是我来当了,弛远你放心,小婶子以后肯定不会再干以前的缺德事了。”小刘氏笑笑,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有诚意的笑容。   “小婶子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我还敢有什么想法?”小刘氏怯怯的说:“自从上次弛远你把我从狱里救出来,我就决定再也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了,这次来也是专程为了感谢弛远你的。”   “都是一家人,香草你客气什么。”听了小刘氏的话,一旁的赵青春开口说道,现在张家村里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农收,谁有闲情逸致会专门去道个谢,小刘氏这么说,赵青春第一个不信。   “嫂子说的对。”听到赵青春的话,小刘氏也只把眼神稍微移开一会就又看向了方弛远,“弛远你如今是进士了,想必认识的读书人也多,你看……”   “小婶子是想给大哥说亲?”   “啊?”小刘氏一愣,方弛清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按道理早两年就该说亲,只是老张氏第一嫌女方要的彩礼太多,第二觉得方弛清早晚会是个和方弛远一样的人物,普通姑娘她还看不上,所以方弛清的婚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不不不,已经给弛清定下了,刘屠户家的闺女,今年刚刚十六,来年就结了。”   小刘氏说着眼神凄苦的道:“是想让弛远给弛清找个师傅,或者能把他弄到县学里去,弛澈现在没了爹,以后我们娘俩也都要靠这个大哥过活了。”   这是小刘氏惯用的手段,不论什么时候,只有装的柔弱总能博到一些同情,她仗着方弛远对方弛澈的疼爱,料定方弛远会为方弛澈考虑一些。   “小澈儿啊。”方弛远的眼神一瞬间变的晦涩。   曾经他以为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冰雪的时候,是五岁大的方弛澈给了他温暖,让他对亲情重新有了眷恋。他曾经是把方弛澈看做自己亲人一方的,是想着以后过上好日子要带上方弛澈。   但那些都已经是曾经了,现在的方弛澈不会在分糖给他吃,也不会在跟在他后面哭着喊着叫哥哥,方弛远有些难过的闭上了眼,他还记得小刘氏带着方弛澈来要银子的时候,方弛澈对他说的一声声对不起,但他想要的不是对不起,如果是方弛澈自己来告诉方弛远说:哥,我爹快死了,求哥给我银子救救他,方弛远相信自己一定会帮他,砸锅卖铁也会帮他。   “你回去等消息吧。”方弛远也只是笑笑,就整理起了自己的心情。   “这么说弛远你是答应了?”小刘氏一瞬间喜出望外,她高兴的站了起来,“如今天不早了,婶子就先回去了,赶明你去婶子家玩……”   “小婶子还没听我说完呢。”方弛远打断小刘氏的话,收起了笑脸。   “嗯?”   “方家现在既然是小婶子当家,不如就把近些年从方家拿走的银子还了吧。”   外面依旧是滚热的太阳,小刘氏的心里却一点点的跌入冰窖,她不知道一直温温和和的方弛远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小刘氏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弛远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小婶子想让我把弛清弄进县学里去,对我来说一点点都不难,但是我现在为什么还要帮你?”方弛远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连看也没再看小刘氏一眼。   “弛远,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了啊,我是你小婶婶,我们是一家人,我小时候还抱过你,我……,你难道就不为小澈儿考虑考虑?”   “感情牌已经被小婶子用完了,也耗尽了,我也不怕小婶子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我的手段小婶子在监狱里想必也清楚,我既然能让你在监狱里过的舒舒服服,自然也能让你在里面过的生不如死。”方弛远表情淡淡,像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一旁的赵青春一时间愣了起来,这样的方弛远是她第一次见到,她不住的去拉方弛远的手,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   “娘,你看我处理。”方弛远对着赵青春温和的笑笑,感受到掌心温暖的触觉,赵青春才放下心来。   “我也不打算和小婶子虚伪与蛇,今天也没打算让你真的还钱,只是一直被你们这么拖着,我也累了,现在只是想放一些把柄在我娘他们手里,让你以后收敛一些。”   方弛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神阴狠狠的说:“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不问,只是别在算计到我家头上,我看着心烦,今天你立个字据在这,写下你欠我家银子的数目,我帮弛清进县学,只要你以后不再惹事,我们就算两清。”   “你想清楚。”   方弛远又阴笑了一声。   小刘氏彻底被方弛远突然的凶狠吓了一跳,今天的方弛远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方弛远虽然没打她没动她,但那一瞬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小刘氏早已低洼的心里防线,强忍着恐惧,签了契约就飞奔着离开了。   “弛远……”小刘氏走后,赵青春试探着小声叫了两下。 第92章 牌坊   “没事, 娘。”小刘氏走后方弛远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他笑着对赵青春解释说:“我只是被烦的久了, 以后我去上京,家里面爷爷年龄大了, 如果不想办法管着小刘氏,我怕她在闹出事端。”   赵青春轻轻舒了口气,笑看着方弛远轻轻叹道:“远儿长大了。”她没说方弛远做的对,也没说他做的不对, 温和的陪方弛远坐了一会,就去了方家老宅。   七月末,农耕逐渐结束的时候,由溪山县县太爷主持修建的榜眼牌坊,正式在张家村村头修建完成了。   这天早上吹锣打鼓的声音响震了半个庄子, 方弛远穿着一身红衣站在牌坊下面, 像是一个新郎官一样腼腆的笑着。   “城西杜二老爷,派人送来了喜银二百两,楚老爷送来喜银一百两……董奎老爷送来喜银二十两……”   方弛远在一边让人像动物一样参观,另一边,是一个一人高的红色木箱, 凡事往木箱中投送金银的大户, 都会被登记造册的记录下来,然后在今天结束后, 连同木箱一起送到方弛远家里。   在古代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行为, 方弛远如今已经考中进士, 在他名下的免税的土地,已经扩大到数千亩,他的方姓族人家里土地加起来也不过六七百亩,这剩下的土地免税名额,就是这些大户地主互相争抢的东西了。   方弛远在牌坊下站着,一边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一边忍受着被附近几个村庄的人围观的尴尬,他看着在一边不断跟别人炫耀的方喜云,看着他笑的没合拢过的嘴,心想要不是为了让一家人开心,他才不会在这里让人当猴子一样围观。   牌坊在古代,对每个人每个村都是难得的东西,想要修筑必须要官府下达的文书,朝廷批复才能修建,所以每一座都倍受关注。方弛远觉得自己像是只被参观的猴子,其实也是他想错了,在古代站在牌坊下让人观看学习,是一种非常光荣的事情,是许多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事,而且古代的牌坊虽然多种多样,有忠贞牌坊,妇德牌坊,但每一座牌坊的建立都异常困难,是一个村庄或者乃至一个县城的荣誉。   牌坊修建完成当天,整个溪山县的大户人家都或派人,或送礼的来这里道贺,就连年逾古稀的李云长也出了宅门,坐车近两个时辰,来到了张家村。   这是自方弛远拜师以来,李云长第一次来方弛远家,看到李云长,方弛远心里一松,进而心里又是一紧,他赶紧跑到李云长身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开口说道:“老师您怎么来了,您身体虽然好,但是这来来回回的也太远了,还是要注意一些才是!”   “我这是高兴。”李云长笑笑,“我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   李云长呵呵笑着,方弛远也知道老师是在替自己开心,也就禁了声。   另一边,方弛远刚走出牌坊,方家的众人就注意到了这边,方安山一脸疑惑的看看方喜云。   方喜云连忙解释说:“那时李云长李先生,是弛远的老师。”   “哦,他就是弛远的老师啊!”   方家一家见过李云长的人很少,一是因为李云长很少露面,二是因为方家人很少会进城,就算进城,去拜访李云长的也就只有方喜云和赵青春两人。   听到和方弛远正在说话的就是李云长,众人又都风风火火的往他身边赶去。方弛远看到赶过来的方安山等人,笑着对李云长介绍说:“老师,这是我爷爷。”   “有礼。”李云长朝方安山恭恭手,方安山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脸上带着迷惘的笑容,片刻后又别扭的对李云长恭恭手:“有礼有礼。”   方弛远浅笑了一下,又接着介绍道:“这边是我奶奶和几两个大伯。”   “好。”李云长此时也认识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就没有再按照习惯的那一套行礼方式,只是对着几个人点了点头,方弛远的两个大伯倒是有样学样的给李云长恭了恭手。   方弛远又轻轻摇头笑了笑,等把人介绍完成之后,方弛远就让赵青春先送李云长去家里休息,他在这边还没有让人参观完,估计要到正午才能回去。   话说自方家要翻修老宅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却还没有动工,所以家里还是原先的样子,虽然方家老宅在农家算是十分不错的,家里打扫的也干净,但是一想到李云长一直居住在城里,还在京中做过官,老张氏几人还是怕丢了方弛远的面子。   “前面就是我们家了……”   还未进门,方安山就指着大门对李云长道。   “嗯。”李云长点点头,他回头对着跟过来的小厮说:“你也进来喝口水歇歇吧,把马车找个阴凉的地方栓起来,我这边你不用问了。”   “是。”小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走开了。   跟着方家众人进了方宅,看李云长还是面色如常,既没有厌恶也没有嫌弃的样子,方安山一群人放心了不少,方家养了两条大黑狗,一看见主人回来,就兴奋的跑了过来,李云长惧狗,但还是装的面色如常,两只土狗围着李云长转了两圈,鼻子嗅了嗅,眼看就要吠叫起来,方弛空赶忙呵斥一声,然后把狗拉走了。   方安山干笑一声:“没吓到你吧先生?”   “不用担心我。”李云长悄悄松了口气道:“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方安山又笑着应了两声。   这边刚入坐,方喜晴又率先翻起了早些年方弛远放在家里的茶叶给李云长到了一杯茶。   一家人对李云长都是客客气气的。   李云长拿起水杯看了看,笑着说:“我做弛远的师父也有八年了,算是他的长辈,和大家也就是不常见而已,大家对我不用那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老张氏也扶膝坐下,“您对我家弛远照顾颇多,他能有今天的出息,多靠您的栽培,算起来也算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您来到我们家,也就当是自己家就好。”   李云长抿唇喝了口茶:“夫人言重了。”   一家人陪李云长说了一会话,老张氏就带着三个儿媳妇去了厨房,因为天热,家里多是蔬菜,没有存肉食,老张氏直接去鸡圈里抓了两只鸡,又让赵青春去刘屠户家割了两斤肉,忙忙碌碌到了正午也做了□□个菜。   “弛空,去叫你弟吃饭。”   做好了饭,赵青春先把饭菜都在桌子上摆好,然后才对方弛空喊道:“然后在村头等一会,你弛林哥也该到了。”   “好的,婶子!”方弛空如今也十七岁了,长的高大精瘦,皮肤黑黑的,但五官立体,看上去很帅气,他听了赵青春的话,就笑着跑了出去。   “多大了还像个小孩似的。”李玉在一旁笑骂了一声。。   “他就这性子。”赵青春一边端盘子一边说:“弛空的亲事准备什么时候办啊?”   “年前,十一月初六。”   “那么晚啊,弛远可得走了。”赵青春皱眉,方弛空的亲事说的早,按理说也不一定要拖到十一月才成亲的,仔细算算,如今方弛远玩的好的几个兄弟成亲,他竟然一个都不曾参加过。   “也是没办法,人家妮子过了十月才年满十六,人家现在不愿意放人。”   “这也是。”赵青春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她的闺女要是还没到十六岁,她也是不愿意放人的。   等众人已经在桌子上坐好,方弛远才和方弛林夫妇姗姗来迟。   吃饭的时候,方弛远坐在李云长下手,充当了给李云长布菜的小厮。   “老师,您尝尝这个,我奶奶炖的鸡,这可是我们家一绝,绝对比酒楼大厨做的还好吃。”   “对,您尝尝。”听到方弛远夸自己,老张氏笑的合不拢嘴,她赶紧对着李云长劝道:“看看可好吃。”   李云长抬头看了一眼方弛远,他刚才明明看的是那个辣椒炒肉片,没想到弛远这小子阳奉阴违,给他夹了一个鸡腿。   李云长只夹了一点鸡肉就放下了筷子,抬头又看方弛远。   “呵呵,老师,您年纪大了再喝点鸡汤,这个喝了对身子好,您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想来也累了。”   “我想吃点辣椒。”李云长眼巴巴的看了方弛远两眼,方弛远不听自己的,无法,李云长只好端过鸡汤喝了起来,对着方弛远笑骂道:“你个小子啊,唉!”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李云长年龄大了,午饭过后整个人就有点蔫蔫的,方弛远知道,他是到了午睡的时间,就带着他去了学堂这边,让他去自己房间睡觉。   他刚把李云长安排好,这边方弛林就跟了过来,“弛远,刚才吃饭也没有机会,今天来,我和你嫂子给你挑了个礼物。”   “礼物?”方弛远高兴的笑道:“哥说你送的什么吧,你送的什么我都接着。”   “现在你可是大户,还贪我这点小礼物?”   “那得看什么人,哥的礼物,不要白不要。” 第93章 准备离开(1)   “多大的人了, 还淘气!”方弛林笑看着方弛远, 从手袖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看看吧, 也没什么好送的,就亲手给你雕了一个小印章。”   “印章?”方弛远高兴的接过木盒, 当文人成名后,往往会在作词作画后会留在纸张上盖些印章,算是一种身份证明, 除此之外, 在一些别人邀请的文会上,办公上,印章也多用的到, 方弛远如今还算不上有名气,但是印章这种东西, 等他去上京之后, 也要用的到了。   “谢谢哥。”   “你给我客气什么?我这雕的小印章, 你就当个吊坠玩玩,等你去了上京, 再请专业的师傅给你雕一个, 用我这个,你也拿不出手。”   方弛远听后正色道:“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哥的心意, 我知道。”   “那么严肃干什么?”方弛林笑笑, 拍了拍方弛远的肩膀。   两人站在书房前, “你们兄弟俩说什么呢?”方弛远还未打开木盒,宋兰就走了过来。方弛远赶忙向她招呼道:“嫂子怎么来了,没在老宅陪大娘说话?”   “娘和爹要去镇上问问粮食的价格,来村里收粮的,价给的太低了。”宋兰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面上却不见丝毫担忧之色,如今方弛林在县学教书,每月都能领一两多银子,这让他们在县城里不敢说过的多好,但是吃饱穿暖却不成问题。   方弛远听了笑笑:“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嫂子,嫂子要是不嫌弃,就到书房坐一会,那里虽然没有什么书,但总算还有两本有趣的。”   “好。”宋兰一口答应了下来,“你们兄弟聊天,我去书房先坐坐。”   宋兰走后,方弛远才打开了小木盒,里面用着白色的丝绸垫着,正中间是一枚青玉做的印章。   方弛林看了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子:“咳,石头不怎么好,我的手艺也就一般般,所以还是刚才的话,你就当个吊坠玩玩就好了。”   “哥这次来,赵旭现在怎么样了?”方弛远看着方弛林皱眉问:“就快要院试了,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唉,你也知道这事急不得。”方弛林叹了口气,“越急越容易慌,而且赵旭学问本来就不是很扎实,我看这一次还是有点悬。”   两人相立无言,赵旭的情况他们俩都清楚,因为非要考取功名再成亲,被家里父母一直逼着,赵旭在家的日子过的并不怎么好,如今已经十九岁,功名还停留在童生,家里父母对他也是不闻不问,就是因为赵旭太想证明自己,摆脱现在的处境,所以方弛远和方弛林才会对他这么担心。   “张贤呢?他是想今年去,还是在等一年?”沉思了一会儿,方弛远又问。   “张贤你不用担心。”听到方弛远说到张贤,方弛林就乐不可支,“你今年回来也算见到他了,短短几个月,他硬是从一个小瘦猴变成了一个小胖墩,我前段时间见到张叔了,张叔还告诉我说张贤现在在家吃的好睡得好,每天学你锻炼身体准备院试,就怕再晕倒在考场上呢。”   “不用担心他,不用担心。”方弛林笑着摆摆手。   说完张贤,方弛远停顿了一会,方弛林看着他的表情也猜明白了,“你是想问铭舸?”   “嗯。”方弛远点了点头心也沉了下来。   前段时间方弛远刚来的时候,因为方喜亮的事,所以也没花太多时间和以前的朋友聚会,只匆匆的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所以对赵铭舸三个人的信息,大多还是从方弛林这里听来的。   但是就吃的那顿饭而言,方弛远已经在赵铭舸身上发现太多问题了。   婚后的赵铭舸看上去死气沉沉,饭桌上虽然对着方弛远几人有说有笑,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而且他们五个男人的聚会,赵铭舸的妻子朱画竟然也去了,吃饭的时候温温顺顺的,看着像幅画一样,只是她无论是要给赵铭舸夹菜还是斟酒都被赵铭舸拒绝了。   “现在已经不来县学了,反正我已经三五日没见过着他了。”方弛林叹息:“要我说朱画人也不错,也愿意跟着他在村里吃苦,还帮着奶奶,我就不懂铭舸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这样对人家。”   “可能是想惩罚朱画吧,想让她知道,当时答应嫁给他是个错误,也可能是想报复他父母的人,让他们不能再从朱家拿到银子……”   方弛远抬头看天,“可是这都怪人家一个小姑娘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朱画那个小丫头能左右的。”   “也是,以前朱画那丫头时常来找你嫂子玩,每次精神都是蔫蔫的,我劝了铭舸几次,他也总是口头上答应。”   “何苦要折磨自己……”   谈论了一会赵铭舸,方弛远两兄弟心里都有点堵堵的,毕竟也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总是希望对方可以过的好一些。   下午李云长醒来,方弛远亲自送他出了张家村,因为一些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好,方弛远也还需要去榜眼牌坊下供人观赏,所以就让方弛林和宋兰坐了李云长的马车,和他一起回去。   方弛远换上红色的长袍,头上的太阳还在火辣辣的晒着,他不解的看了看周围满满的人群,有些不能理解,他有什么好看的?   只站了一会,方弛远的汗就流了下来,耐不住现场村民的热情,他只有一边心不在焉的僵笑着,一边大脑放空,让自己处于神离状态。   “榜眼爷这会不是睡着了吧?”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朝方弛远看去,只见此时的方弛远,眼神空洞,嘴角上扬挂着一个不是很合适的笑容,头微微的下垂着,除了眼睛是睁开的,其他看上去就和睡觉一模一样。   “弛远?”赵青春在人群中小声的叫了一声。   “榜眼爷怎么可能是在睡觉!”不知道是谁突然辩解道:“我们怎么能拿正常人去看榜眼爷,他可是文曲星下凡啊!”   “对,我娘说了,能考上状元榜眼的都是天上的神仙。”   “榜眼爷此刻肯定是在灵魂出窍,在和神仙说话。”   “不对,他是在回天庭向玉皇大帝复命去了!”   就在方弛远神游的时候,一群在边上观看的村民为他的行为做出了各种解释,就连西山镇上有名的神婆也跳出来了。   “这是天意啊!天降文曲星到了我们溪山县,我们以后肯定能风调雨顺,你们看……”神婆神神叨叨的说:“他身上现在还冒着仙气呢,即使沾一点估计也够考上秀才了!”   众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绸缎面料的红色长袍在阳光下折射出一些七彩的光。   “我看到了,真的是仙气啊!”   听到有人大吼,方弛远连忙回了神,他皱眉看向周围人热切的眼神,不解的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不成?”   没人回答他,大伙都一边想靠近他沾点光,一边又害怕他会生气,踌躇着眼神更加热切了,弄的方弛远一个下午再也没敢走神,战战兢兢,僵硬的笑着。   一直到晚上,围着方弛远的人就只有增加没有减少过,而方弛远是文曲星下凡,自带仙气的名声也就一传十,十传百,弄的溪山县乃至整个元凌府都人尽皆知,甚至于连方弛远几年前用人工呼吸救了一个小男孩的事也被挖了出来,方弛远自带仙气的名声一时间在民间风头无二,很多人对他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等方弛远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好笑之余也不禁为古代造谣的成本担忧,一个人的名声竟然只是因为几位村民的简单数语就能左右,若是一个人以后被人陷害,方弛远真的不敢想象。 第94章 准备离开(2)   八月初, 方安山突然召集方家老老少少开会, 此时已经戌时,天刚刚凉快一些, 月亮高高的挂在半空中,没有白天那么燥热, 方安山和老张氏端坐在正堂上,表情严肃,其次是方喜云三兄弟和方弛远, 其他人都站着。   昏黄的烛光忽闪忽闪的亮着, 方安山轻咳一声说道:“这次把你们都召过来是有事要给你们说。”   他现在年龄大了,这两天被家人逼着放下了老烟杆,这刚说了两句话他就不习惯的咂咂嘴, “是一个好事。”方安山看着方弛远说道。   方弛远有些不自在的笑笑,他的辈分在家里也就比方运福的辈分大点, 其他人都是他的长辈, 此时赵青春还拉着小星星站在他后面呢, 他自己却坐着。   “没事,这件事是你扛起来的。”老张氏大概发现了方弛远的不适, 她抬眼看了周围的几个儿子儿媳说道。   方弛远轻轻点了点头。   方安山对众人笑笑, “你们知道家里一直打算着修老房子,九十两银子说多不多, 说也少不少, 但是就一直拿不定主义。”   说到这里, 方安山咧嘴笑了起来, 在灯光下,黝黑褶皱的脸庞像是度了一层金辉,“现在弛远替我拿了主意,咱就把房子扒了重盖,咱盖二层的,以后做村里的头一份。”   众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层的小阁楼也只有城里的富家人家才会修筑,别说九十两了,一百两也不够建一层的。   “你们也别有小心思。”老张氏又适时的开口道:“钱现在已经够了,也不是想动你们的私库,公中也拿了银子,算有你们的一份,只是银子怎么来的你们也清楚,盖房子的时候可可不要躲懒。。”   “咱房子盖好就分家。”方安山也举起手:“你们也别劝我,这是我和你们娘商量好的,我和她都老了,没几年好活,分家之后我们跟着老三,地多分他一些,你们也别有什么想法,他家没有你们的福气,我看弛空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无缘无故的被方安山数落,方弛空不仅不敢埋怨,更是把自己缩成了一只乌龟,不敢抬头。   “都听娘的。”方喜晴低上前笑道。   “我也听娘的。”李玉听见也笑了笑,他们家比方喜晴家还不如,现在就算翻了家底也不过能拿出来五六两银子,况且还要筹备方弛空的婚事,虽然现在生活比以前好很多,但是银子也不是能凭空变出来,家里也就是吃的比以前好很多而已。   “木头,砖瓦都得买好的,这次盖了以后就是我们家的百年基业,一点也不能马虎。”方安山说着看向李玉道:“你娘家那边不是有一户卖木头的人家吗?你明天让喜楼陪你回去看看,要是木头好,就在那边定下来。”   “好。”李玉应声答道。   “爹。”赵青春道:“砖瓦我们还得去县里买,县里的石头形状好,打磨的也平整,回来之后直接就能用,只是运的话,也不能只麻烦喜延……”   城里的砖瓦是比较耐用一些,但是如果让他们运的话又要多加价钱,自己运的话又麻烦,确实不是一件好弄的事。   方安山听了之后想了一会,李玉又插嘴说:“县城里的石头也是从乡下这边拉过去的,我娘家哥哥就认识一家给县里送货的,我让我哥哥去问,价格还能比县里便宜些,运送也方便。”   “那这样,砖瓦和木材的事情就都要你和喜进去办。”   “爹放心吧,我们肯定能给你办好!”李玉听后露出一个笑脸。   方喜晴一看砖瓦木材都被小弟妹承包了,赶忙对方安山说:“爹,既然木材石头都让二弟去做了,那找人帮忙的事,就让喜进去吧,喜进在村里人缘一直很好,认识的朋友也都知根知底。”   “好,那就你和喜进去办。”   方喜晴听后也换成了笑脸领命,她本来就没出银子,此刻就想着多出点力,好到时候分房子的时候能有话说。   但是她不知道,方弛远在昨天方安山要盖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和方安山说好了,在老宅的地界上盖前后四座大瓦房,一大三小,再用围墙围起来,这样看着虽然还住在一起,但是内里也算是分家了,三家房屋一样大小,根本没有让谁吃亏的说法。   忙碌了好几天,一切材料也算准备完整了。   这天早晨,房子刚要动工,方运福年龄小,看上去比谁都快乐,他拿着一根点燃的香棒放响了鞭炮。   “噼里啪啦!”   他在一旁拍着小手,哈哈的笑着。   红色的炮仗皮散落了一地,这边炮竹声音一响,另一边“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张家村被请来扒屋的汉子们,光着膀子开始用锤子一次次捶打着墙壁,看着两米高的围墙渐渐出现裂缝,方家的老老少少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运福过来!”方喜晴朝着方运福喊了一声,“那边砸墙危险,你快过来,别离那么近。”   方运福此时正看的入神,平整的墙上因为男人的撞击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缝,就像蜘蛛网一样,裂缝不断蔓延,“知道了大奶奶!”方运福应了一声,又跑到方喜晴身边,抱着方喜晴的胳膊,继续往这边看。   “轰”终于一声闷响,围墙被掏出了一个窟窿。   房屋设计的事情是方安山和方喜云三兄弟一起操办的,虽然方弛远出了大头的银子,主意也是他说的,但是到跟着方安山一起讨论的时候,听着他们说哪里的石头便宜,去哪里能买到好的黏土,有时候为了省几十文钱却要多跑十几里的土路,方弛远跟着听了一天就败下阵来,开始一个人在家规划方家日后的出路。   如今方弛远虽然算是有些银子了,但是银子都是要带走的,以后他在上京生活,房子,马车,衣食住行,全都比不上家里便宜。方家现在虽然生活水平有所改善,比平常人家过的好很多,但是大鱼大肉依旧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见到,现在方运福在张家村算是村里的孩子王,因为他有糖有零食,但是每当他拿出糖果换取在张家村老大地位的时候,依旧会依依不舍。   而且方家盖房子的时候,方家祠堂边的方家学舍也开始搭建了,以后凡是方家子孙,不收束黍,都可以来这里上课,这是方弛远防着族里人以后犯事的手段,所以一点也没有想着造表面功夫,不仅屋内桌椅都是上好定制的,而且笔墨纸砚也由族里出钱,因此方弛远又买了六十余亩的土地,由族里人一起种着,以后的收成,全都用来供给学堂。   自牌坊建好之后,陆续又有两位溪山县富豪前来拜访,得到方弛远许诺,各将五百亩的土地挂在方弛远名下,每年按照朝庭税收的三分之一交给方弛远,   一次交了十年,以后每十年交一次,方弛远把这些钱留了一份放在赵青春那里防止以后发生意外,其他的银子,方弛远准备拿出来在周围购买土地,用来给方家奠定基础。   时间慢慢过去,方家老宅的建造也刚刚造出来大致轮廓,因为方弛远在村里出名,所以前来帮忙的人络绎不绝,不过方弛远也没亏待他们,不仅每天给他们十五文钱的工钱,还包他们中午一餐,这在方弛远看来依旧有些压榨,但是在张家村人看来,已经是很好的待遇,因此来的人更多了。   老宅,土地,学堂   方弛远每天三件事的来回跑,终于九月中旬的时候,老宅的建造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学堂里也开始住进了第一批学生,方弛远看着自己手上两百余亩土地转让的契书,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还有一章就走了,走了ヽ(‘⌒?メ)ノ 第95章 准备离开(3   “弛远, 娘有事给你商量。”早晨, 天刚刚亮,赵青春就一脸神秘的找到了方弛远, 她轻扶着门,眼睛亮亮的看着里面。   方弛远刚刚起床, 脑袋还有些蒙蒙的,他看着赵青春问:“娘有什么事?进来说”   离开的时间渐渐逼近,方弛远最近越来越忙, 每天都是在为方家奠定基础中度过, 现在学堂已经开学,他忙的事情重心转移了一些,方喜云倒像是找到了新的动力, 每天各种方法教育学生,还美名其曰是为了方家的未来, 所以最近赵青春往往都是一个人。   “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方弛远躺在床上, 赵青春走到床边, 她怕方弛远刚才没听清楚,所以又说了一遍。   “娘你说, 我听着呢。”方弛远抿着嘴笑笑, 他看着带着些羞意的赵青春,心里有些好笑, 困意瞬间就消散了。   “就是, 你先前不是让娘帮你在县里管着一间铺子一处宅子吗?”赵青春说着停了停, 她更加忸怩的说:“今年娘不想再租出去了, 娘想和你富贵婶子一起干些伙计。”   “就是那个爱说的富贵婶子?”方弛远问话的时候带着了些笑意,他现在倒不在乎县里的那两间铺子,虽然每年一二十两的租金对一个农家来说已经很多了,但是他现在更想知道赵青春怎么会有这样的思想转变。   “对,就是她。”赵青春乐滋滋的说:“运福最近不是闹着要吃小肉干么,镇上的太贵,你富贵婶子的娘家侄子是做这个的,就买了一些,我吃了挺好,就想在县里做个小生意。”   “那挺好啊。”   方弛远咧嘴笑了笑,他没想到赵青春还能有这样的思想,就又问赵青春道:“那我富贵婶子的娘家侄子同意教你做了么?”   “嗯?”赵青春愣了愣。   “我是说娘有没有学会做小肉干?”   方弛远又重申了一遍。   “没有啊。”   这会轮到方弛远摸不着头脑了,他看着赵青春无言的问:“既然这样,那娘要做什么生意?”   “卖小肉干啊!”   那天早上之后,因为方弛远虽然没搞明白赵青春的意思,但他心里挺喜欢赵青春能有这种改变,所以也就同意了。   近些天,反倒是赵青春没空搭理方弛远了,县上的铺子赵青春又买了两家,用来卖肉干,只是赵青春一没人脉,二没安排,房屋地界也不好,整天忙的跑来跑去,也没挣到一两银子,方弛远劝了两次,反倒激起了赵青春的斗志,方弛远也就不再问她了。   忙了两天,方弛远才明白赵青春是干什么了,赵青春出钱,出力,出房子,然后富贵婶子的娘家侄子出方子,最后的分成还是五五分,要不是富贵婶子就住在他们家隔壁,他还真以为赵青春进入了传销组织。   因为在方弛远看来,一个肉干的方子在农家出个十两银子也就顶天了,多的是一些人想卖没有地方,说到底还是赵青春没有觉醒商人体质,做事情还是会为别人想的更多。   八月上旬,中秋节。   方安山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方安河和小刘氏也来了,毕竟没有撕破脸,中秋团圆的样子还是要做给外人看的。   这次小刘氏再出现,方弛远感觉她谨慎了很多,她对方安山一家的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只是这种改变,方弛远却并不喜欢,因为这只能说明小刘氏藏的更深了,如果她还是以前张狂计算的样子,方弛远反而会放心很多。   小刘氏看着方弛远,放下礼物就朝方运福走去,方运福现在是家里的宝贝,因为年龄最小,成天被一家老小疼着,好吃的从来没断过,所以长的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福福。”小刘氏蹲下,从袖筒里掏出来一个用草编的蚂蚱,拿给方运福看,“你看看,喜欢吗?”   “喜欢!”方运福大声回答到。   “喜欢就送给福福好不好?”小刘氏笑着把草蚂蚱递给了方运福,临了还摸了摸方运福是脑袋。   “好!”方运福又笑着大喊了一声,然后拿着草蚂蚱在正堂了跑来跑去。   “你别跑那么快。”其他看到了都露出了笑容,在农家还有什么事会比让小辈开心更重要,老张氏坐在正堂上,看着一家的老老小小,伸手把方弛远招到了身边。   “弛远,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方弛远要走的消息也没有意瞒着,家里人自己随便推算推算也能知道方弛远的行程安排,所以方弛远要走了的事情,在家里算不上什么秘密。   “好了奶奶,没什么要带的。”   “哦。”老张氏听了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有些湿润,“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九月初吧,九月初那几天。”   “哦。”老张氏又点点头,然后她突然慢了下来,拉着方弛远的手也不再说话,只是眼睛一遍一遍的眨着。   “奶奶,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方弛远站了一会,看着老张氏的没有松开的意思就轻轻问了一句。   “啊?”老张氏像是突然惊醒一样,她抬头四下看了看,看到了方喜进、看到了方喜云、看到了方喜楼、看到了方安河……等她把一圈人都一个一个看了之后,才放心的盯着方弛远道:“弛远啊,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方弛远心里有些疑惑,他清了清嗓子说:“好了奶奶,已经收拾好了。”   “哦。”老张氏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方弛远刚舒了一口气,那边老张氏又问:“你什么时候走啊?”   方弛远正在舒出的气卡在了喉咙,他喉结动了动,“奶奶,我九月初走啊……”   “哦。”老张氏像先前一样应了一声,方弛远咧嘴苦笑,眼睛有一刻的湿润,如果他没猜错,老张氏应该是老年痴呆了。   他握紧老张氏的手,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老人,老张氏眉眼间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想来年前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美人,她现在皱纹很深,皮肤也很松弛,肤色是一种透着黄色亮光的黝黑。   这是农家常有的老年形象,老张氏已经老了,从方弛远刚回来见到老张氏的第一眼,就觉得她老了,虽然那时候她仅有五十多岁,一个为了方家操劳了一辈子的老太太。   “奶奶,今天是中秋节,饭还没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哦,弛远啊。”老张氏笑笑,“走吧。”   还没糊涂太狠,方弛远心里默默想。   方家老宅的院子基本已经修筑完成了,虽然里面没有因为刚修筑好,还显的很杂乱,但是这写并不妨碍方家人住上新房子的喜悦,方弛远搀着老张氏一出门,小刘氏就注意到了他们俩,然后不知道对正在和她说话的方喜晴说了什么,就跟在方弛远后面出去了。   “奶奶感觉冷不冷?”   老张氏没说话,方弛远又放低声音说了一声,“奶奶觉得冷不冷?”   “不冷!”老张氏嘿嘿的笑着,自从屋里出来之后,她又拉上了方弛远的手,走路的时候把方弛远的手抱在怀里。   方弛远心里想了很多,他若就此离开,估计和方安山这一辈的人就应该是永别了,不知道当老张氏生病了,或者去世了,他能不能留在身边,见他们最后一面。   这样想着难免有些伤感,方弛远又对着天上的月亮说:“奶奶知道月亮为什么会亮吗?”   “啊,为什么?”   “因为太阳的光被他反射回来了,她自己不会发光的,所以他的光不暖和也不明亮。”   方弛远和老张氏说话的时候,小刘氏就站着他们身后的墙边上,今晚月亮很亮,但是小刘氏站的地方正好是被墙壁挡到了。   “哦。”老张氏点了点头。   方弛远笑笑,他知道老张氏不是听明白了,也不是相信了,只是习惯让她点头回应。所以他又笑着说:“还有,奶奶你知道月亮上有什么吗?”   “啊?”老张氏不着边际的应了一声。   “月亮上啊,没有嫦娥仙子,也没有玉兔,上面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点也不漂亮。”   看着老张氏,方弛远用另一只手指着天空说:“那里,我家乡的人曾经坐火箭去过,他拍了照片给我们看,所以我知道上面什么样子。”   躲在墙边的小刘氏越听越模糊,什么拍照,什么火箭,她完全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慌慌的。   “奶奶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吗?”方弛远目光闪了闪,眼眸又暗了三分。   “嗯。”老张氏重复着她现在回答人说话的方式。   “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啊?”老张氏点头回应了一下。   夜里的风很平静,树叶没有发出一点响动,方弛远的话顺着空气传播到小刘氏的耳朵里,她惊恐的捂住了口鼻,方弛远从小到大的样子又一遍遍在她脑海里闪现。   “以前的弛远不会过目不忘!”呼吸越来越急促,小刘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从小看着方弛远长大,小时候的方弛远什么样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当方弛远能过目不忘的时候,她也曾怀疑过,只是一切都已经被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所以她慢慢也就当真了。   小刘氏捂着嘴巴抬起头,她不知道方弛远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立马害怕的咬紧了上唇,“方弛远不是人!”这个想法一从她心底升起,就再没有落下过。   “奶奶,我们朝前面看看?”这个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方弛远拉着老张氏去了别的地方,小刘氏赶紧从墙角跑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方家老宅。在他后面留下来一个撇着嘴笑的方弛远。 第96章 离别(1)   吓了一番小刘氏, 方弛远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 虽然鬼神一说向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此次能侥幸觉醒前世的记忆, 也算是一个意外,但他现在就是方弛远, 没偷别人没抢别人的,而且小刘氏要是敢拿这个说事,他就把她踢牢房里去, 免的离开了还要担心家里。   难得的中秋节, 方弛远拉着老张氏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堂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因为家里重新盖了屋子, 所以如今连吃饭的地方也宽敞了不少,家里有四张木头桌子, 此时拼起来, 恰好够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 只是桌子中间的菜,要站起来才能夹到, 他们都是一家人, 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礼仪,吃饭的时候,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 吃的非常开心。   只是小刘氏突然跑了, 也没有说什么原因, 方弛清和方弛澈始终还是担心,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所以饭菜刚吃了两口就告辞回了家,倒是方安河和方弛远二奶奶两个人大口大口的啃着肉骨头,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打算。   吃完饭,一家人按照传统,要搬桌子去庭园中赏月吃月饼了,这时候方安河夫妇俩也赖着走了过来,赵青春想赶他们,方喜云就拦着道:“难得的好日子,算了算了。”   “呸!”赵青春对着他们两个人啐了一口,端着自己从镇上买来的月饼走到了一群妯娌之间。   “嫂子拿的什么月饼啊?什么陷的?”赵青春刚坐下,李玉就看着月表问,倒不是方喜晴多嘴,只是赵青春拿的月饼竟然是绿色的,让人看了很新奇。   赵青春有些尴尬的笑笑,按理说今天她应该亲自做一些月饼和大家一起品尝聊天的,只是最近她一直忙着店里的事,和她合作的那小子又滑头的很,在一些钱财上面一直算计她,刚开始她还让着,但是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想忍了。   “我最近忙着点事,就在镇上买了点,你们尝尝,你们尝尝。”赵青春笑着招呼道,借着让两个妯娌吃月饼的机会缓解自己的尴尬。   两个妯娌也很给面子,只是愣了一下之后就笑着道:“这月饼看着别致,也不像是常见的东西,嫂子就算不是自己做的,估计也找了很长时间吧?”   “对对。”在自己店旁边买月饼的赵青春咧嘴笑了起来。   众人在庭园中坐好,刚刚建好的院子里面刚种下的瓜果蔬菜还都光秃秃的,看着没有什么意思,但晚上月光很亮,一家人坐在一起即使是说说闲话也很有意思。   方弛远即将离开了,他看着众人,想了想,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即使会破坏氛围,但还是要把自己离开后的事情交代清楚。   “那个……我!”   方弛远刚要说话,那边方运福咧着嘴哭了起来。   “怎么了?”方喜晴赶快去安慰他,“怎么了小乖乖?”   “糕糕没有了!”   “吃完了是吧?”方喜晴点了点方运福的额头,“晚上吃那么多不好,我给你留着,明天再吃吧!”   “我就吃了一块。”方运福嘟着嘴委屈巴巴的说,他看着方喜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今天赵青春从县上带回来的月饼吃起来有股淡淡的香味,估计是做的时候放了些什么材料,吃起来也软软的不腻,方运福特别喜欢,所以征得大家的同意,方喜晴就把那盘月表拿到方运福前面了。   现在听方运福一说,方喜晴也反应过来,这才过了一小会,那一盘□□个月饼怎么可能吃那么快,她向地下看了看,也没有掉到地下,不知道怎么的月饼竟然离奇失踪了。   “那我再给你拿别的吃好不好?”看着方运福可怜的小模样,方喜晴又拿了一块自己做的五仁月饼,月饼里面的料和糖都是她自己放的,近些年家里有了点钱,她也没有偷工减料,所以月饼吃起来特别香。   “好吧。”虽然很想吃绿色的小月饼,但是月饼没有了,方运福也就懂事的没有哭闹,拿着一块五仁月饼又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   “福福真听话。”   看着跑远了的方运福,方弛远感叹了一句,一般像方运福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正调皮的时候,而且方运福又一直被大家宠着,还能这么听话,方弛远觉得已经算是教育成功了。   “一直喜欢你呢。”赵青春笑笑,“你不知道他多喜欢你,今天是有你在,他才那么听话的,要是你不在,不知道又提什么奇怪是要求的。”   方弛远听后笑笑,一转眸看见正在往自己口袋里塞月饼的方安河夫妇,眉头一皱,那边方安河却拍拍屁股站起来,拉着老张氏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从头到尾竟然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看着一屋子忽然沉静下来的氛围,方安山咳了咳,“他还能有几年好活,都放下吧,两块月饼的事,不值得。”   “爷爷说的对。”方弛空偷笑两声道。   “嗯。”方安山点点头,然后好像忽然想明白什么一样,看着方弛空笑道:“你小子,一肚子坏水!”   “没有没有。”方弛空嬉皮笑脸的凑到方安山身旁说:“我也觉得是不值得生气,就两块月饼嘛,赏给他们吧!”   一家人又谈笑了两句,方弛远找到机会就又开口道:“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我本来不该说伤感的事,只是我快走了,不把家里交代清楚,我不放心。”   方弛远今年只有十六岁,说着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在众人眼里倒不显得突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袖筒里的单子,掏出了一份一份摆在桌面上。   “就快要九月了,离我走也就一二十天的事,我这些日子,东拼西凑的,倒也为家里留下了点什么。”   方弛远说着,拿起了手边第一笪暗黄的薄纸,上面的字家里的几个男人认不全,但隐隐约约的也能看的懂房契两个字。   “这是我在县城的两处房契,是送给两位婶婶的,婶婶以后是租出去还是别的什么用处,我都不问。”   做出这个决定是方弛远出于亲情方面考虑的,这些东西虽然近二百两银子,比他们家盖的这个老宅还值钱,但若是以后赵青春越来越有钱,他的两个婶婶难免会孤立赵青春,虽然这些事情现在还没有发生,但是方弛远总要做些有利于家庭团结的事。   “这太贵重了吧!”李玉和方喜晴两个人虽然心里激动,但还是矜持的拒绝着。   “拿着吧。”方弛远笑笑,“我们都是一家人,总不能我以后吃好的喝好的,然后让婶婶们吃苦吧。”方弛远给两人做了一个“我好我就会为你们好”的心里暗示,房契就被两个婶子拿走了。   喘了口气,方弛远又拿了下一份契约,这是一份地契,可以说是他为家里准备的最大一份底牌,但是这份地契该给谁掌管,以后谁来安排,是方弛远考虑了许久的事情。   “爷爷年纪大了。”方弛远抬头看了方安山一眼,后者轻轻的点点头,方弛远就拿着地契说:“这是我在西山镇周围买下的两百亩上等地,就给大伯管了,家里以后能不能挣钱过上好日子,就全看大伯的了。”说到最后,方弛远还开了个玩笑,缓解一下现场的氛围。   “给我管啊?”方喜进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方弛远是方喜云的儿子,他一直以为这些地是方弛远留给方喜云的,地的事,方喜进以前就听过一些风声,毕竟方弛远在西山镇买地,还只买上等地,一次收了二百亩,这样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点不知道。   “爷爷年纪大了,以后要麻烦大伯费心尽力为家里,还要谢谢大伯。”   “不谢不谢。”方喜进愣愣的笑了笑,然后赶快道:“不是,我是想说应该的。”   把地契交给方喜进方弛远也放下了心里的纠结,光有这些土地,在张家村就可以说能成为一方大户了,只是方喜云不喜欢这些,方喜楼又头脑太过灵活,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把这些东西交给大伯方喜进了。   “我还有个事想和大伯说。”方喜进拿过地契,方弛远又对着方喜进道:“今年年节祭祖,爷爷就要把族长的位置给大伯了,我只希望,大伯做了族长之后,能把族学的事都给我爹负责,大伯不要插手。”   “这个……”方喜进有一些犹豫,他倒不是舍不得手里的这一点权利,毕竟按照以前的规矩从来没有这么做的,他又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因此眼神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出声。   “大伯这是不愿意吗?”   “没有,我替他定了,同意这个决定。”方喜进还没有说话,方安山就淡淡的点了点头。   “爹说行就行。”方喜进笑了笑:“我就是不敢决定才没有吭声的。”   等族学的事也解决,方弛远想了想,把自己写的族学规章递给了方喜进,一切事情解决,方弛远就没有什么事要说的了,现在是中秋节,等九月初,他就要离开了。 第97章 别离(2)、   要离开的几天, 是方弛远最难熬的几天, 趁着这个时候,他在县城住了一个星期, 陪了陪李云长,又找了几个童年好友喝喝酒,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早上,赵青春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屋的门,天还没有亮, 因为老宅重新盖好了, 所以赵青春三人也搬到了老宅这边。   “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娘你不用担心。”   “嗯。”赵青春点点头,含着眼泪摸了摸方弛远的脑袋, 这个动作是在方弛远小的时候她喜欢做的,自从方弛远考上举人之后, 赵青春已经很少再做了。   “船上的药带了吗?”   “有我在, 还担心方弛远会生病啊?”   赵青春抬头看了看风大夫, 这次出去本来是打算还赵青春和方喜云都跟着去京城照看一个月的,只是现在家里的事一大堆, 方弛远只是留下了方家基业的底子, 至于这个基业该怎么盖,还要看方喜云这几个人的努力。   “娘, 有风大夫在, 他走南闯北的去过很多地方, 不会有事的。”   “当当当。”几人正在院子里说话, 大门被人轻轻的敲响了。赵青春赶忙对方弛远说:“再披一个袍子,早上冷,你喜延叔来了,我去开门。”   “好。”虽然不觉得冷,但是方弛远还是听话的把袍子床上了,他不喜欢离别,尤其是这样的长期离别,以前去各地参加科举,他知道自己会回来,还不觉得是离别,只是现在连归期都不知道,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开了门,方喜云依旧是很久以前那种短衫打扮,雾气在门外萦绕,他露着粗壮的胳膊坐在牛车上:“弛远这次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啊!”   方喜云话音刚落,赵青春就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声音小小的,像是小声的猫叫,方弛远的心一瞬间疼了起来。   “娘你不要担心,上京那边有我几个师兄在……”安慰的话刚开口,方弛远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拿着行里默默的放在了牛车上。   上了牛车,赵青春也想上去,方弛远制止了她:“回去吧娘,以后想我了就和爹来上京看看我,我给你们留的钱你们不要省,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知道吗?”   告别的话只说了两句,方弛远就强忍着不舍转头对方喜延道:“喜延叔,走吧!”   “嗯。”方喜延点点头,一挥手里的牛绳,“那就走了。”   “嗯。”方弛远忍着酸楚点了点头。   刚走没多久,看着赵青春夫妇的人影越来越小,“哥!”方弛星只穿了一件外套,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哥你让我见你一面啊!哥!”   “咱停吗?”   “不停了,走吧!”   “唉。”方喜延拉着绳子,马车又慢慢的走了起来。   “你不见弛星那妮子最后一面啊?”   “昨天陪她说了半天话,我怕我见她,我就不舍得走了。”   风大夫苦笑了两声,“什么容易,做官也不容易啊!”   牛车慢慢的行着,路过村口大树的时候,方弛远突然让方喜延停了下来,他把包袱里的束腰拿出来一条,绑在了大树的枝干上。   风大夫看了摇了摇头,方喜延不解的问:“那得是新的吧,还没有用是不是浪费了?”   “没有,就那条吧!”   临走在村口的树上挂一条丝带是他们这一带走商的传统,寓意着回家有期,只是后来因为他们这里走商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已经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习俗了,方弛远也是因为在书籍里见过才知道。   “回家有期。”风大夫看着大树上飘着的白色丝带,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他现在回家的期限,是否是心里预期的期限。   牛车一路上慢慢行着,方喜延就算不会说话也一直再找着话题和方弛远聊,方弛远对他笑了笑:“喜延叔,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现在想静静,一会就好了。”   “好。”方喜延讪讪的闭了嘴,驾着牛车不再说话,一路沉默,三人到了码头。   码头的车票是方弛远托李青才买的,他没有找李云长,现在看到李云长太沉重了,一看到他满头的白发,方弛远就只觉得是后会无期,心痛难已,他曾经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当官,想来想去就是为了让家里好过,现在愿望算是完成了,只是他自己却被困在了朝廷的牢笼里,任职命令已经下达了,他不去就算抗旨,抗旨的罪名他担不起。   “风大夫,走吧。”赶到码头的时候,时间已经是辰时了,码头上人来人往,方弛远看着竟有种不真实的感受。   “好。”风大夫背着他的药箱,方喜延找地方停了马车,帮着方弛远把东西送上商船。   “回去吧。”   方弛远朝方喜延挥挥手。   “以后好好保重身体。”   “嗯。”方弛远笑笑,“喜延叔也要保重身体啊!”   两人一个站着船上,一个站在岸上,互相看着笑了笑,方弛远头一转,刚要走进商船里。   “弛远!”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住了他。   “师傅。”方弛远闭眼喃喃了两句,没有转身。   “弛远你不想再看看我吗?”李云长脸上含着笑意,站在岸上,像一株青松一样淡然。   “师傅怎么来了……”方弛远摆出一个像是哭的笑脸,他不想告诉李云长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李云长的感情太深厚了,与父母离别,他们还有可能再见,但是与李云长离别,可能就是永恒。   “你怕什么呢?”李云长笑笑,“我送走了你两个师兄,又送走了正则,一次又一次,为师早就看开了。”   李云长说着朝方弛远招了招手,“你此去上京,竟然连最后一面也不来见我,是怕我吃了你吗?”   方弛远听后笑了起来,他抬腿快速跑上了岸边,“怎么会,师傅要是饿了想吃,我就把自己煮了送上去,哪还用得着师傅动手。”   方弛远上了岸,李云长就拉着他的手一起往岸边的一块空地走,那边四个硕大的箱子赫然摆放着,占了大半地方,“本来还想托你带个东西,没想到你竟然嫌麻烦提前跑了,还得我自己送来。”   又被李云长打趣了一会,方弛远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指着其中三个大箱子说:“这些是不是都要带给三个师兄的?”   “对。”李云长拍拍袖子,“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还是觉得他们还是小孩子,觉得他们缺这个缺那个,收拾收拾就这么多了。”   “我会好好给师兄带回去的。”方弛远看着箱子保证道,他知道李云长,箱子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太贵重的物品,但是在他三个师兄眼里,肯定比什么都宝贵,这是李云长的心意。   “你就不想知道,我给了你点啥?”   “师傅给我的,肯定都是最好的。”   “滑头!”李云长对着方弛远笑笑,旁边有几个小厮自觉的跟着李青才把箱子搬到了商船上。   旁边没人之后,李云长把一个信封交给了方弛远,“我在上京总共有三处宅子,你三个师兄去就都分给他们了,但是你正则师兄家里给他买了一处新的宅子,我那里他又不舍得租出去,所以一直都空着,这次你去上京,那里就是你的了。”   “我不要。”方弛远像接到烫手山芋一样把信封又推了回去,本来李云长要是给他一处宅子,他也不会不要,只是现在宅子是先给了楚正则的,这会他再去要,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拿着!”李云长把脸一板,你不给我就寄给他,到时候总比你给他更不好吧?   “师傅……”   “正则可比你有钱多了,一处宅子,他要是放在心上对你生了芥蒂,也就算我看错了人,我的徒弟我知道,你拿着。”   “好吧。”话到了这个份上,方弛远就觉得把信拿着了,反正到了上京,不给楚正则看就是了。   “不要想着骗我啊!”李云长眼神精明,“我肯定会给正则修书一封的,到时候你要是骗了我……”   相处的时间短暂,只一会就到了方弛远该离开的时候了,一脚踏在船上,方弛远赶忙回头抱住了李云长,他趴在李云长耳边轻轻道:“师傅,没有你就没有我,真的!”   “傻孩子。”李云长抚着方弛远的后背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次分别的意义,只是他已经有太多的人见不到了,他的两个儿子和楚正则,现在可能还有再加上一个方弛远。   “走吧。”轻轻叹息一声算是最后的告别,方弛远上了船,看着李云长一行的人影越来越小,看着溪山县的码头越来越小,看着属于他记忆中的景象越来越少,他知道,他真的离开了。   站着船头久久没有进船舱,风大夫拉了拉方弛远的袖子,“走了,进去吧,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第98章 往事   船在河面上飘荡了有十几天, 方弛远才渐渐找回自己的精神状态, 他用冷水擦了擦脸,让自己的状态不是那么颓废。   “风大夫!”因为这次带风大夫一起出行完全是个意外, 所以买的船票也就一张,风大夫是以方弛远小厮的身份跟着住进来的。   “什么事?”风大夫盘腿在木板上坐着, 他一手扶着医书,另一只手就用手指沾一下口水,然后再让医书翻面。   “你说我爹临死前让你照顾我是怎么回事?”提到方喜明方弛远感觉即陌生又熟悉, 你现在让他回忆方喜明的样子, 他能立马给你画出一份画像,但是画像上的人,他却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模糊感。   “说好了到了上京再告诉你, 这是交易。”   “好。”方弛远对这件事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他觉得带着风大夫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其实要不要好处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方弛远说完对后面一躺直接倒在了床上, 虽然闭着眼, 但是却没有睡意,脑子里除了对未来的打算, 就是计划着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赶快回家。   看着方弛远不说话了, 风大夫倒是有了点不淡定,“这么大的事, 你就不想再多问问?”   “死者已逝, 我应该做的是去尊重他们, 而不是抓着他们的过去不放, 无论好的坏的,都应该像风一样散了。”   “随你!”风大夫闷闷不乐的丢下医书,倒头就躺在了木地板上。   其实当风大夫告诉方弛远说,他受方喜明的委托要照顾他时,他心里倒是有点相信的,因为在以前的接触中虽然不多,但是风大夫对他总会格外照顾一些,甚至还说出缺钱就找他要这样的话,只是方弛远想着风大夫和方喜明的关系也没有多好就是了,不然在他受苦的那一年,风大夫也就不可能一点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本来坐船就晃的人骨头软,现在方弛远觉得骨头都变酥了,他下了床夸过躺在地上的风大夫,开了门就上了夹板。   夹板上人不多,方弛远一眼扫过去,竟然还有两个带着面纱的姑娘,他摇头笑了笑,这样的打扮他虽然见过不少,但是每次他都有种自己正在拍电视剧的感觉。   方弛远本来就无所事事,在夹板上转了一会就想回去,没想到这时候风大夫却又怒气冲冲的朝他走了过来,看他的样子竟然想揍他一样。   “风大夫,你这是想干什么啊?”看着风大夫的样子,方弛远干笑两声,他看了看边上的人,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你就不想知道你爹怎么死的吗?”风大夫怒气冲冲,一开口就让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啊?”方弛远被风大夫弄的有些无语,感觉风大夫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躺在木板上想的都是什么?我想着你爹临死前让我照顾你,想着他死的时候那样惨,你竟然连他怎么死的都不想问问我!”   “风大夫!”看着风大夫怒气冲冲的脸,方弛远收起了笑意,他面色冷峻的看着风大夫说:“现在无论你站在什么立场,我请你恢复理智之后再和我说话,另外,不是我不想问,而是我现在还没有心情去接收另一件让我需要长时间回复的事,你懂吗?”   “歪理!”风大夫嘴唇动了动,像是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方式出了错,他又背过手弯着腰快速的走了回去。   他想自己应该是生病了,而且是心病,好像是从早上见到“那个人”之后开始的,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开始乱发脾气,静下心来想一想,风大夫有些难为情的搓了搓手,准备等方弛远回来的时候再道歉。   只是这一等就到了中午,方弛远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看着躺在床边上的小老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发火,但还是带了一份午餐,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   “方弛远!”   方弛远刚刚回到床上躺着,风大夫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嗡嗡的说道:“对不起了,我今天脾气有点不太好,我……”   “没事!”   “我把我和你父亲的事给你说吧。”   方弛远想了想,背对着风大夫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大概二十多秒后,他叹了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其实我和你父亲认识的挺偶然的。”此时的风大夫好像恢复了理智,他躺在地上,语气缓缓的说:“当年我是随行军医,你父亲是护卫我们这些军医的士兵,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方弛远听后没吭声,他知道应该还会有别的事,果然只过了一会,风大夫又慢慢道:“有一次我和你父亲一起给伤兵换药的时候,突然受到了敌袭,你父亲在那次战斗中断了一条腿,我们当时的一个百夫长说不能留他了,但是当时我们所处的地方荒无人烟,也不可能把他扔在那里自生自灭,所以我就把他救了,让他跟着我给伤员换药,我们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熟悉的。”   风大夫像是陷入了长久的记忆当中,“当时我还有一个儿子,他也是一个随行的军医,只是他年龄小,医术也不高,所以派去保护的人也不厉害,在一次敌人大规模的突袭中,理所当然的,他们那群小毛孩都被杀了。”   “我儿子就在里面。”风大夫背着方弛远咧嘴笑笑,眼泪顺着他的眼眶滑到了耳边,“后来,我在军队里开始更加拼命的抢救更多人,我看更多的医书,我像疯了一样去学习,当时随行军医带的书都差不多被我看完了,我的医术突飞猛进,我知道,我只要救一个人,我就可以让更多的人帮我报仇,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件事。”   “嗯?”方弛远听得皱起了眉,他其实不想知道这样的事情,能让风大夫说的这样气愤,又是在军营中,此次他又要到京城中来,此事只怕不好办。   “你不是想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么?”风大夫的眼睛轻轻的眯了起来,对着方弛远说道:“当时军营里有个千夫长,官职不大,但是军营里好多人都怕他,因为他父亲是承恩侯,他只是来军营里混一场的,别人的命在他眼里都不是命你知道吗?当时敌袭你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他让所有人给他当人墙,敌人来了要一层一层的杀,你知道人墙吗?”   “风大夫,你累了,快睡吧!”   “不不不,我不累!”风大夫突然坐了起来,哈哈大笑,“我还没有说道最精彩的地方,我怎么会累!”   他强硬的站到方弛远前面,“又敌袭了,我本来是要去救人的,因为我要报仇啊!我要让更多的贼寇死啊!可是我不能,因为有人把我抓起来了,我被充当了人墙。”   “你说可不可笑?”   方弛远此时已经不想再听后续的事情了,不用猜也知道,风大夫被充当了人墙,断了腿的方喜明肯定也怕不掉。   “你不想听了?”风大夫有些疯狂的看着方弛远说,“你起来!承恩侯家的三公子杀了你爹,你竟然能不起来?你不想报仇吗?”   风大夫趴在方弛远所在的床头上,此时他已经有些疯癫了,看着他方弛远有一些心惊,“人家是侯爷,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斗?我为什么要和他斗?我只要他死!”   “你累了!”方弛远再一次强调到,眼神也更加冷冽了一些,不是他不愿意为方喜明报仇,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本来平淡的人生突然有了这样的血海深仇。   “随你!我的仇我自己报。”风大夫直接坐到了地上,他好像对方弛远异常失望,像看一个懦夫一样的眼神瞅着方弛远,好像只要方弛远不不帮助他一起弄死承恩候府的三公子,就不配为人一样。   此时,站在他们门外听了许久的男人眼神闪了闪,抚着胡子转身的时候却碰到了方弛远门前的花植。   “谁?”方弛远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他赶快翻身下床,推开门却发现只有脚边的花盆还在滚动,其他的一切竟然在没有什么异样。   方弛远回头卡了风大夫一眼,厉声道:“你闯了大祸了!”   “我能有什么错?我说的是实话!”风大夫本着脸,语气强横的道。   “不说这次从青泷来上京的商船,不说里面住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上京人,就说是一个简单的上京富户,估计也能为了攀上承恩侯府家这棵大树,估计我们还没到上京,你要报仇的事,就传到承恩侯耳朵里了。”   “那又如何,大不了不过一死。”   “你是不过一死,但是我还想好好活着!”方弛远皱眉,看着风大夫的眼神渐渐失去耐心。   风大夫没说话,只是给了方弛远一个白眼,又自顾自的趴到了地上。   “你走吧!”   “嗯?”风大夫抬头看了看方弛远,嘴角讽刺的笑笑,好像对方弛远十分失望,什么也没说,拎着自己的药箱直接出了房门。   方弛远一个人站在门口,虽然不知道离开的那个人是谁,但是看他的反应速度来看,多半是个身手敏捷的人,不然他住的船尾方家,不可能直接出来什么也看不到的,只是希望自己能早一步到达上京吧。 第99章 案件   风大夫离开之后, 方弛远细心会回想一下他的行为, 好像是从自己刚刚展露头角的时候关注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会帮助自己, 估计除了方喜明临终时的委托,更多的应该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帮着方弛远也只是随手而为,只是没想到日后方弛远能成长到能入京当官的程度。   没滋没味的又一个人吃了晚饭,离家的愁绪刚刚缓解一点,风大夫又搞出了这样一件事。   晚上躺在床上,虽然为风大夫说话偏激, 不懂思考的行为所气到, 不过方大夫在这船上没有船票,要是不再房间里, 估计被发现了, 明天就要撵下船。   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方弛远披上衣服,准备出去把风大夫找回来,外面一声女生的惨叫倏然响起。   怎么了?一时间方弛远心里警铃大作,整个商船上, 近半的人家都又重新亮起了烛火。   “杀人了!”紧接着, 刚才的女声又疯狂的喊了起来,方弛远心里更加不妙, 飞快的穿好衣服就跑了出去, 临走是看了看自己的房门, 没有关严就跑了过去。   来到现场,方弛远伸头往里看,房间门外围了一群人,里面倒是没人进去,只有一个女人趴在地上痛哭,周围是几个跪在地上的小厮。   “怎么回事?”等了半天,才终于有一个胖胖的男人慌张的跑了过来,“什么杀人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对着他往屋里指了指,胖子瞬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立马变的苍白。   “他,他怎么了?”周围的人立马让出一个让胖子休息的场所,胖子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血、呼呼呼,是血啊!”   “我看见血就头晕。”胖子又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又对着旁边的几个手下说:“你们快去,去给我把每个房间的人都查看一遍,地上这么多血,凶手可能也沾到了,你们给我仔细检查。”   胖子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虽然他有晕血的毛病,但是应该有一些相关的经验,吩咐刚下去,他手下的人就有条不紊的进行了起来。   “里面先别动。”胖子一脸恶心的看着里面,“先把里面的人都带出来,仔细检查询问,先都单独带到一个房间去,现在大家都散了吧,一会要是有人来巡查,还请大家都配合啊!”   人群熙熙攘攘的散开,方弛远抱着胳膊看了一会,除了地面上的血迹之外,房间里的其他地方还有不少打斗的痕迹,看了一会,发现胖子注意到了自己,他就对胖子笑了笑往自己屋子里走。   “公子等等。”胖子笑着朝方弛远这里跑了过来:“看公子刚才的样子,倒是好像很熟悉审查一些东西一样。”   “没有,只是喜欢多观察了一些。”   “我看公子只是十五六岁吧?这个年纪能有这份心性真是让人敬佩啊!”   “我心里其实也很害怕,只是没有说出来就是了。”方弛远勾唇笑了笑,满不在意胖子的夸奖。   “请。”胖子看了看方弛远,竟然没有放他离开,自己去管案件的事,反而要邀请方弛远一起往前走。   方弛远面色淡然,顺着胖子的话又谈了许多其他的,等到达自己房门的时候,他眼神一缩,们是关严的,不是他走时的样子,“我就到这里了,蓝先生有事就先回去吧。”   蓝胖子小眼睛转了转,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看了方弛远一眼开口道:“今天让公子受了惊吓,怎么着也应该给送公子进去坐坐在走吧,还是说公子房间里有什么不合适见人的东西?”胖子说着对方弛远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得的表情。   “嗯。”方弛远轻轻点了点头。   胖子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马上又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笑容虚假的看了方弛远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方弛远看胖子走远了,也不管他怀不怀疑,进去之后立马把房门关上了。   低头看见脚边一滩明显的血迹,方弛远刚忙拿出来一套内衣把血迹全都清理干净,然后装到自己的包裹里,气定神闲的拍了拍桌子,“出来吧?难不成还想杀我不成?”   慢慢的沉静了有两分钟,风大夫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换上。”方弛远把一套衣服扔给了风大夫,等他换好,同样的把衣服收好装到了包袱里。   方弛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一个杀人犯面前如此平静,他看着风大夫,言语冷静的问:“为什么杀他。”   “他该杀!”风大夫的眼神带着嗜血的猩红,他刚要再说,“嘘”方弛远给他比了一个手势。   “当当当!”门被敲响了,风大夫赶忙趴在地上装睡,方弛远脱下外套才下地开门。   “蓝老板,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蓝胖子虚伪的笑笑,他伸头现对里面看了一眼才说,“这外面死人了您也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带人进去看看?”   “可以。”方弛远侧身让了一个通道,等人都进去了他才开口道:“你们寻找凶手是寻找凶手,只是不能乱动我的东西,其他的随你们。”   “老弟哪里的话。”蓝胖子搂住了方弛远的肩膀,“兄弟这次也是为了完成指派的任务嘛,一码归一码,肯定不会乱动你的东西。”   说完他松开方弛远,伸手一挥说:“找,给我仔细的找,可不要乱动了这位老弟的东西!”   “是。”蓝胖子身边的手下人得到命令,都对着屋子里仔细的寻找了起来,这个时候风大夫也“适时”的醒了过来,他眼神猩红,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盯着众人的模样,像是要咬人的狼。   “小兄弟这位朋友火气好大啊。”蓝胖子哈哈的笑着,然后也不等方弛远回话,就一边指挥着别人,自己也一刻不停的观察着屋内。   搜了半天,蓝胖子的几位手下人都朝蓝胖子摇了摇头,蓝胖子眉头皱了起来,看着方弛远随意放在桌子上的包袱眼神暗了暗,半天对方弛远告辞一声就都退了出去。   “都走远了吗?”   “嗯。”风大夫爬起来,趴在门边倾听,末了还打开门看了一眼,才走到方弛远面前坐下。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方弛远一问,风大夫就笑了起来,“承恩侯府家养的狗。”   “承恩侯府的人怎么会那么巧就遇上了?”方弛远皱眉,看着跳跃的烛光,眼神明灭闪烁。   “你以为我说谎?”   不知道怎么的,在承恩侯府这件事上,风大夫一点就炸,他看着方弛远道:“那条狗就是中午偷听我们谈话的狗,当年他一个小小的百夫长,现在倒是称起老爷了!”风大夫讽刺的笑笑,只是不知道是在笑方弛远还是那条当“狗”的百夫长。   方弛远无言,“你杀了他干嘛?处理事情这样太草率了!”   “那你说怎么办?”风大夫话里带刺。   “先摸清楚他和承恩侯府的联系方法,然后询问一些承恩侯府的信息,最后……最后……”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最后方弛远真的有想到杀了那个人,毕竟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最后的赌注不是游戏币,而是真的生命罢了。   “你怎么能知道这些东西我没做。”风大夫突然丢给方弛远一张单子,“这是我刚才在那个百分长身上搜到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方弛远看着风大夫露出的诡异笑容,突然感觉到自己快要跳入贼船了。   看了纸上的内容,方弛远小心的收了起来,在船上又待了一天,蓝胖子就让人靠岸把死者抬了下去,估计是蓝胖子在衙门有人,有尸体从船上抬下来后,商船的速度竟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的继续向上京驶去。 第100章 抵达   自风大夫杀了人之后, 方弛远对他的印象就完全改观了。这不只是因为他的狠戾, 更多的是他的伪装。想想他被刘忠暴打之后,还像个虚弱老人, 嘴唇发紫,嘴角流血, 再想想他现在杀人的利落,方弛远就是一阵后怕。   只一天,方弛远就下了要远离风大夫的决定。   说做就做, 晚上睡觉前, 方弛远又一次检查了门窗和床底,心里疑神疑鬼的半天才睡下。   现在他是不敢和风大夫再睡在一个屋子里了,虽然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风大夫不会怎么自己,但是有这么一个□□在, 方弛远觉得自己还是要防范一下。   想了想, 方弛远最终去找了蓝胖子, 想给风大夫在船上找个居住的地方。   蓝胖子住的地方要比旁人的大一倍,里面用羊毛织成的毯子雪白柔软, 方弛远刚被请进去的时候, 一脚就踩了一个黑黑的脚印,方弛远立马停住后退了出来。   “方少爷, 老爷在里面, 您请。”   小厮在一边恭谨的说, 但是他刚才看到方弛远的举动, 虽然表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对方弛远底看低了三分。   方弛远看了看毛毡,又看了看上面的脚印,想着自己是来有求于人,就对小厮道:“劳烦你再去通报一声了,就说在下在房门口等着蓝老爷。”   “好。”小厮刚点头应下,里面就传出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老弟是你啊?”蓝胖子大笑着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刚才还说是谁能有闲工夫找我,要不是我出来你还不是要走了?”   “蓝老板好。”面对蓝胖子的热情,方弛远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问道:“不知道蓝老板这里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了,我和我那仆人住一间多有不便,想再租一间给他。”   蓝胖子听后嘴角咧了咧,他转身问他身边的小厮,“你知道船上还有空房吗?”   小斯笑了笑,看着蓝胖子转头时的眼神,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老爷,客房都已经住满了。”   “边边角角的就没有能睡觉的地方了吗?”方弛远还没说话,蓝胖子听了又问。   “没了。”小厮摇头。   蓝胖子此时才转过头虚假的朝着方弛远笑道:“小兄弟,这你也看到了,确实是没有地方住了。”   “风大夫占的地方很小。”方弛远闻言皱眉道,“只要能够晚上容身就行。”   “哦。”蓝胖子点点头,“那就去下人睡得通铺的,反正都是下人,也没差吧?”   “嗯。”听了蓝胖子的话,方弛远也没多想,去看了看地方,回来就把事情和风大夫说好了,风大夫什么也回应,和他先前离开一样,只是看着方弛远的眼神多了两分蔑视,方弛远也不管他,反正自己住的舒服最好。   商船又行了大半个多月,方弛远到达了上京码头。   一下船,一个多月的航船让方弛远有些不太适应,他一个人把行李全都搬下了船,再回头,风大夫已经不见人影了,方弛远摇头笑笑,也没刻意寻找,在码头等了不到一刻钟,仝歌就带着石头等几个小厮找了过来。   “也是这船来的太多了。”远远的仝歌就对方弛远挥了挥手,“只从青泷方向来的商船我一早上就见了三条,所以才让你等了这么久,冷不冷?”看见方弛远,仝歌就笑着凑近了说。   “不冷。”方弛远点头应了一声,旁边石头看了眼色,立马领着几个小厮快速的把摆在地上的行李往外面搬,方弛远跟着仝歌在马车边等了一会,几人就忙碌完准备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仝歌和方弛远分做两辆马车上,因为石头和方弛远熟悉一些,所以仝歌让他为方弛远赶车。   因为石头曾经跟着他近两个多月,所以方弛远也没和他客气,等马车出了码头,就对着石头问:“石头,家里最近怎么样?”   “回方少爷,一切都好。”石头一边赶车一边道,“家里一切都好,老爷月初刚刚得了信升了大理寺的主簿。”   石头说好的时候,脸上美滋滋的,像他这样的家养奴才,与主家一荣俱荣,他父母亲人都在楚宅,楚家对他们也还不错,他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归属性让他对楚家有着百分之二百的忠心,楚正则用着也放心。   “大理寺主簿啊?”方弛远一瞬间心里风驰电掣,考虑了一会,觉得这个官职也不错,虽然楚正则没有能去六部,但官员调动本就是看上面的喜好和关系,现在楚正则能留在上京,估计除了他自己的能力之外,李丰文李蕴两人也应该走了关系。   一路上方弛远又询问了一些家里的变化,石头都捡重要的回答了,马车行着行着,该去楚宅的时候,马车转了个弯去了别处。   方弛远在车里往外看,他虽然对上京不熟,但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和在楚宅生活的几个月,对楚正则家附近的位置还是很熟悉的,他不禁疑惑的问:“石头,走错了吧?”   “没错方少爷。”石头依旧没让马车停下,“就在前面了,楚老爷也在,您去了就知道了。”   “师兄今天没去值班?”   “没去,老爷这几天都在家,夫人也是昨天才开始去码头的。”   “嗯。”听着石头的话,方弛远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不过看着旁边仝歌的马车还在行着,他也就放下了心。   马车沿着楚宅南院方向行着,慢慢的在一处小宅子处停了下来。   方弛远还没下车,另一边的马车上,就有小厮跳下车朝着房门跑去。   “当当当!”小厮一边敲门一边喊到:“夫人和方少爷回来了!”“当当当!”“刘叔?”   “弛远你过来?”仝歌这时候也下了车,他看着站在一边的方弛远对他招手道,“中午可吃饭了?”   “已经吃了,嫂子。”   “那好。”仝歌笑笑,然后又对小厮招了招手:“里面可是没人?”   “嗯。”小厮老实的点点头,然后对仝歌道:“刘叔可能是和老爷一起回去了。要小的现在去喊他们吗?”   仝歌听了也不见意外,小声交代了小厮几句,就让他驾着马车去寻楚正则,自己则又掏出一串钥匙让石头去开门。   宅子是一所三进的院子,院子虽然不小,但却是一个长直线的房型,只长不宽,看不出来里面的格局变化,但是只看门口的装饰也能猜到房屋造假不菲。   进了院子,方弛远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棵硕大的桃树,现在已经十月,书上叶子却依然翠绿,树枝遒劲有力,树根粗壮,一株就占了小片空间。   “嫂子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现在正是午时,十月里虽然太阳不大,但是方弛远也不会觉得仝歌是想带他来观赏桃树。   仝歌笑笑却不回话,“你在往里面看看,这院子是老师离京的时候交给李蕴兄长的,正则来京后,兄长又把院子给了正则,来之前,这边是一直有人照顾的,你先看看喜欢不喜欢。”   听了仝歌的话方弛远抿了抿嘴,现在在他胸口还有一封李云长亲手写给楚正则的信,信的内容也是这所宅子的问题,只是没想到楚正则还没看到信,却已经把宅子收拾好给他了。   “怎么,可是不喜欢?”看方弛远半天不说话,仝歌又低声问道:“里面有处小假山,是李师走前修建的,一年四时流水不断,你可要再去看看?”   “怎么会。”方弛远抿唇笑笑,“师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你们这样为我,我却无以为报……”   “喜欢就好。”仝歌自动忽略了方弛远其后的话,又带着他继续往里走。   “这第一进的院子,现在就只有空着了,先等着吧,等你以后有了家室,留着给客人住也是好的。”   “好。”方弛远点了点头道。 第101章 买人   来京三天后, 方弛远的一应事物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只是因为方弛远在京没有人手,所以楚正则就把石头留在了他身边, 现在在他的小院子里,只有一个厨娘, 一个做杂物的李婆,看门的张叔,还有平时跟在方弛远身边的石头, 院子里光打扫这些人手都有些不够, 往往还要石头回楚宅找人过来。   “老爷。”跟了方弛远之后,石头对方弛远的称呼也改变了,他凑到方弛远身边说:“现在上京城里管的严, 一般的人牙子不敢进来,我打听清楚了, 人牙子都在离京二十里远的京西村活动。”   “京西村。”方弛远面色平静的点点头, 他经历过要被卖的绝望, 心里对买人自然有一些抵触,但是他的这个大院子终归还是要请人帮忙的, 像是厨娘、扫洒婆子他还可以找些年龄大的人聘请, 不签订卖身契约,但是宅子里的丫鬟、身边的小厮, 这些都是贴身的人, 以后做官, 这些还是要面对, 终究是免不了。   “石头你去备车,我们一会就去。”只考虑了一会,方弛远还是决定去京西村一趟,他现在正缺人,早晚都要经历一次的事情不如早经历了。   “是。”石头回应了方弛远一声,然后后退着跑开了。   吃完早饭,方弛远在心里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因为以前在张家村他也见过村里的孩子被人牙子买走,所以接受起来倒没花太长时间,只休息了一会,方弛远就和石头一起坐上了去京西村的路。   在京里的几天,除了起初两天和楚正则、李蕴、李丰文几人交谈走访之外,其他的时间方弛远就是一直在布置自己的小宅子了,倒是石头一直跟着方弛远四处跑,帮他办了不少事。   说起来石头倒也出色,方弛远刚给他说了要请人的事,他就把一切都打听好了。石头的父亲从小呆在楚家,现在跟在楚正则身边,管着楚宅里的大小事物,为人八面玲珑但是对楚家却忠心耿耿,在楚家待了一辈子,他母亲则管着楚宅后院,即使仝歌出嫁的时候带了几个丫鬟,但是这么些年,她依旧没有把石头母亲换掉,而石头也是从小被当成楚家下一个管家培养的,所以待人接物,做事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章程,办事干脆利索。   “老爷,前面出了城速度就加快了,您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一声。”   去京西村的路上,石头驾着马车对方弛远说道。   “好。”马车里面空间很大,又只做了方弛远一个人,所以赶到京西村的时候,方弛远也没有觉得一点不适。   下了车,方弛远发现京西村虽然叫做村,但是里面的商品货物已经可以和县城媲美了,各种玩具吃食不比溪山县差。   “这些年虽然朝廷管的紧,对人贩子处罚严重,但是要有人家想卖女儿,朝廷也管不了不是?”石头跟在方弛远后面,进了京西村就对方弛远介绍道:“所以就有了京西村这个地方,里面大多数都是家里孩子多,养不起了,所以才拿来卖,希望能养活了。”   叹了口气,方弛远对于这种想法也不好驳斥,毕竟古代讲究子嗣讲究多子多福,而且又没有避/孕设备,所以人多也在所难免,但是能够理解并不代表能够接受,石头的话刚说完,方弛远刚进村里一点,就看到了四五个面黄肌瘦的小孩跪坐在地上,方弛远的脚步不自觉的听了下来。   “老爷,这些不好养的,年龄太小了,买回去也干不了活,一般这个年龄都是被买了做娈/童的。”石头放小了声音,看向前方对方弛远说:“您看前面那几个已经快长成人了,回去只要指点两下就能用了。”   大概是习以为常,石头说着这话的时候,就好像真的在买阿猫阿狗一样简单,方弛远抿抿唇,咬牙准备赶紧买赶紧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几个小孩的脸上都被墨水划了几道印记,方弛远就奇怪的问石头道:“这卖孩子还有什么讲究不成?脸上画了墨迹是为什么?”   “他们应该是犯人的子女吧?大人犯了错,祸及九族。”石头皱了皱眉:“那不是画的,是要针刺上去的,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走吧!”多看了一眼,方弛远觉得这个地方压抑的厉害,地上是几个面色肌黄的小孩,边上却是热热闹闹的叫卖声,吃的玩的响成一片,从这边上路过的,也只会有几个小孩子好奇的瞅瞅,估计等这些小孩长大了,也会变的像石头一样习以为常。   “老爷您可比楚老爷厉害。”   往前走了一会,石头在后面笑着说。   “昨天夫人知道您要来京西村,还要跟小的打赌说您会买几个孩子回去呢,没想到您去忍住了。”   方弛远苦笑一声,救的了一个救不了全部,这里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小孩子被卖了一批又一批,他如何能救的过来?救了一个不救下一个,以后只会让他心里难安。   两人又往前走,这时候是十几个年龄稍大的一些孩子,看上去大概有十三四岁,只是都失去了少年应有的活力,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摊主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尖嘴猴腮,看上去就很世故圆滑的一个人。   “老爷您看看,我这里的可都是上好的,这些孩子身体好长的还壮实,回去只要两天就能给你干活……”   对于这样的人,方弛远交往起来头疼,他对石头使了个眼色,石头立马会意的和摊主闲扯了起来,方弛远就蹲下身,看着其中最瘦弱的一个问:“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子。”小孩抬起头,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只有脸被洗的干干净净,估计是因为摊主想卖个好价钱,所以特意这么做的。   “嗯。”方弛远点点头,准备去看下一个,二狗子心里一颤,小声的问:“您会买我么?”   “你说什么?”大概是二狗子声音太小,方弛远没听清就又问了一句。   二狗子咬着嘴唇,两个小虎牙露了出来,委屈巴巴的,看着既可爱又可怜,“我会做饭、会扫地、会擦桌子、还能帮您跑腿,我能干很多事情的!”   方弛远心疼的笑笑,然后摸了摸二狗子脏兮兮的头发,“你为什么想跟我走呢?”   二狗子小心的看了看摊主,发现他正在和石头聊的火热,就又小声的说:“我太饿了,这里每天都吃不饱,只有一小块饼子,我一顿都不够吃,他却让我们吃一天……”   “咳。”方弛远清了清嗓子,眉头紧皱,他从袖筒里拿出一个装饰精美的小木盒,木盒很小,里面只放了五六块糕点,这是他早饭时厨娘给他的,说是怕他们路上饿,留他们在路上吃的,上车的时候方弛远放在了袖袋里,就一直没拿下来。   “你尝尝。”   方弛远打开小木盒,递到二狗子面前。   二狗子瞪大了双眼,刚刚接过手,就有三四个孩子扑了过来,抓着糕点就往嘴里塞,方弛远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下。   “滚!”一声低吼在方弛远身边响起,之间本来坐在角落的一个男孩突然窜过来,对着几个过来抢东西的孩子就是一脚和他们撕打了起来,末了,他一个人捡起了盒子,把里面仅剩的半块点心和一些残渣交到了二狗子手里。只说了一声:“你吃。”就又退回了角落。   而另外几个抢东西的孩子,只是朝他瞅了瞅,然后又看了看手上附着的点心残渣,都一点一点的舔舐干净。   二狗子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方弛远,只停顿了一秒钟就爬着去了刚才的男孩那,然后两个小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象征性的舔了一口,二狗子就抱着盒子把糕点一点一点啃。   方弛远又回头去看石头,这时候他已经快和摊主称兄道弟了,他朝石头招了招手,石头就朝他走了过来。   “全要了吧。”方弛远半合着眼,石头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只好轻声的问道:“老爷是心疼了?”   这是石头现在看到方弛远的感觉,他不知道方弛远心疼什么,但是这种感觉就像他以前和楚正则来时一样,当时他从楚正则身上就看到了这样的感觉,当时仝歌就说楚正则是心疼了,所以他现在就这么问方弛远了。   “大概吧,你和摊主都聊了什么?”   说到这个,石头正色了起来,他看着方弛远低声说:“我来之前打探过这边的情况,像这些半大的孩子是行情最好的,一个要三到四两银子,和这个摊主的报价差不多。”   “这个摊主报多少?”   “三两五钱。”   方弛远听了点点头:“你去办吧,这些孩子都要了。”   石头听了心里思量一下,盘算着宅子里缺少的人手,觉得差不多也就没在建议什么,转身又去和摊主攀谈了起来。 第102章 任职(一)   从京西村回来, 方弛远就回了方家, 他来上京一星期,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去翰林院任职, 趁着这个时间他要先把翰林院里乃至整个朝廷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捋一遍,不然轻易得罪了人就得不偿失了。   在屋里, 方弛远正看着楚正则送来的密函,石头敲门走了进来,方弛远抬头看他, 石头走近两步对方弛远道:“老爷, 今天买的七个男丁十二个女丁都已经安排在院子里住下了,我想老爷身边也得要两个小厮丫鬟伺候着,要不要先挑几个送到楚老爷那先让李婆婆帮着调教调教?”   “留两个小厮帮我跑腿就行, 丫鬟就不用了,也不用特意去麻烦师兄, 你帮着先带两天。”方弛远一心两用, 一边看着密函一边回答着石头的问话。   “好。”石头点头应是, 然后又对方弛远道:“今天买了十九的丫鬟小厮,花了六十五两银子, 我要再从库房里支十五两, 先把他们穿的衣服给做了,因为现在天快凉了, 也得做两套冬衣先备着。这些都记在账上了, 老爷要是什么时候想查, 都能查到。”   方弛远正看着朝廷上下能让他看到的关系网, 闻言就笑道:“这些小事你无需过来问我,你在楚家怎么做,在我这照常做就行。”   “是。”石头听了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然后他更加恭敬的对方弛远说:“这些小事本来也无须麻烦老爷的,只是小人也知道老爷现在手里人手不够,所以做事就更想让老爷满意些,今天老爷这样说,小人日后必将尽心尽力,绝不敢偷懒耍滑一次。”   石头高兴,方弛远也高兴,不说石头是楚正则忍痛送来的家养小厮,父母兄弟都在楚家,他用着放心。就说他会试赶考那会,他的一应事物都是石头帮着处理,对石头的能力他也是非常满意。   “你先操办着。”方弛远想了一会对石头说:“这两天你先让这些人帮着打扫庭院,再找个人偷偷跟着,先把这些个老实本分的和偷懒耍滑的记下来,等过个五六天在报到我这。”   “是。”虽然石头觉得无论老实的还是耍滑头的,只要多打几顿,调教好了保证没人敢不老实干活,但是现在看方弛远这么说,他也就打算老实记下了。   日子就这样又平稳的过了几天,这天早上,石头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侯在方弛远门口不远处,一抬头就看见一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在他们房顶上叫着。   “抬头见喜?”石头看着喜鹊傻笑着,方弛远一出门就好笑的看着他说:“怎么了?”   “老爷,有个喜鹊在您房上面飞呢。”   方弛远听了也抬头看看,他自己对这事是不太相信的,不过不相信归不相信,能有个好彩头也是好的。   “去。”方弛远抬头看了两眼,石头就指使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端了盆水给方弛远送去,等到方弛远洗好了脸,石头才跟在一边说:“老爷,这是给您找的一个小厮,在这批人中,他年龄大点也懂事点,我这两天教了他一点规矩,现在给您跑腿应该是够了。”   “叫什么?”   洗完脸,方弛远一边朝客厅走去一边说。   石头推了推少年,少年沉闷的走上前干巴巴的道:“还没有名字,请老爷赐一个。”   方弛远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石头一眼,石头尴尬的挠挠头,方弛远就对少年说:“名字用了十几年,总归是个念想,重新起了名字,就连念想都没有了,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吗?”   “奴才不想要念想。”少年抿着唇跟进了一步,说话也带了些感情:“小人想重新开始,家里那边断了就断了吧,他们把我卖了,估计也不想我回去。”   “嗯……”方弛远想了片刻道:“如此,那就叫石云吧。你第二个跟我,又是十月里被买来的,希望你以后在这里不会觉得太枯燥。”   说完,方弛远又像想到了什么,就对石头笑着说:“我一直石头石头的叫你,倒是还不知道你大名叫什么?”   石头眼睛转了转,笑着对方弛远道:“还请老爷也赐小的一个名字吧!”   “你还和我玩这一套?想必你也早就对正则师兄求了名字,他给你起的什么名字,你说来听听。”   “石金。”石头想了想答道。   “可有说什么典故?”   “没有。”石头摇摇头,“倒是仝夫人说我这个名字听着好,金光闪闪的。我娘则说我是五行缺金。”   方弛远听了之后摇摇头失笑,“楚师兄是把你当成管家来养的,当然想你金光闪闪的,安家。”   三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客厅,客厅上早餐已经摆好了,方弛远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吃东西就让石头带着石云先去吃饭。一个人吃饭有些孤独,方弛远吃的有些没滋没味的,他和石头是好,但他必须保持着一个度,石头是奴才,再怎么好也不能乱了规矩让他和自己坐在一起吃饭,不然以后对石头还是对自己都不好。   方弛远想了想,无奈的笑笑,忽然有些想家。   吃了饭,石头就召集起了新买来的丫鬟小厮们,他们整整齐齐的站好之后,石头又去把方弛远叫了过来。   其实这些训斥管教奴才的事情,在大户人家老爷一般都是不会过问的,都是由管家或者一些资历老一些的丫鬟小厮带着,只要不犯大错,一般引不起老爷的注意。只是昨天石头把这两天考察几个少年做事的记录交给方弛远后,方弛远要见见这些人,他也就安排了。   方弛远坐在正堂上,石头不论他们有错没错,先训斥了一番,然后又重申了一遍规矩,才退到方弛远后面。   石头一退下,方弛远就暴露在了他们面前,但是他们都低着头,仅有眼角的余光可以模糊的看着方弛远大半个身形。这是石头教给他们的规矩,对待主人家不可以直视,那样会不恭敬。   “石管家刚才给你们讲的规矩很好,只是今天我允许你们正大光明的看我一次。”方弛远在正堂上坐正身体,下面的小厮拥拥挤挤的站在一起,听了他的话还是不敢抬头。   看见情况方弛远笑笑,“既然你们不愿意看我也就算了。”   考虑了一会,方弛远对着下面的几人道:“我这里有一份你们这两天干活的表现,老实干活的,偷奸耍滑的,我这里都有记录,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今天以后,你们中有一些人的月钱是三百文,有些人的月是一百文,以后你们也不用去麻烦石管家了,月钱就这么发。”   方弛远话里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只因为四天的工作,老实干活的却可以在以后拿到比偷奸耍滑的人多三倍的月钱。这不是一年两年的问题,很可能是他们的后半生。想想就能感觉到那些偷奸耍滑人的后悔,这也是方弛远想告诉他们的第一点。   “第一件事就这么多,第二件事是以后你们为方家做了有功的事,我可以免了你们奴籍,让你们以自由人的身份在方家做工。”   方弛远说完第一件事,石头还不算惊讶,毕竟给奴隶发月钱也不是方弛远一家,在京中只要不是主家太刻薄的,一般都会发给奴隶月钱,让他们购买一些东西,只是第二点免掉奴籍,这却是石头做奴才这么多年来从未想过的事。   石头还在震惊的时候,方弛远又道:“石头你跟在我身边也办了不少事了,可以免掉奴籍。”   方弛远说的云淡风轻,石头却像遭到雷击一般直接跪了下来,“老爷……”他震惊的看着方弛远,“石头是做错了什么吗?”在石头的思维里,主家会重用的人就只有那些有主家奴籍的人,因为只有这样,主家才会用着放心。方弛远的话有些打破了石头的世界观,他略带害怕的说:“还请老爷收回刚才的话,以前奴才愿意生生世世当楚家的人,现在奴才愿意生生世世当方家的人,老爷不要不要奴才!”   方弛远皱眉,不太明白石头的反应,但是站着石头的立场又略微的想了想也就明白石头的意思了,他挥手让其他人先退下,然后笑着对石头道:“奴籍还是为你解掉,只是我现在给你起个名字你可要?”   石头不解的抬头看着方弛远,方弛远看着他的眼睛道:“既然你娘说你五行却金,以后我就唤你方金可好?”   说完方弛远起身向房间走去,石头呆愣愣的坐了一会,然后才硬憋着笑,连走路都有些跳跃的跟在方弛远后面说:“老爷您去哪啊,要奴才帮您安排吗?”   又一天,户部文书下达,方弛远领了官服印章,此时石头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但是做事的时候眉宇间还带着满满的喜意。他抱着官服跟着方弛远的后面说   :“老爷觉得石云怎么样?明天您就要去翰林院任职,我怕他做不好。”   “你想跟着?”   “嗯。”石头点点头。   “不用。”方弛远笑道:“你留着家中照看着,石云我用着还算顺手。” 第103章 任职(上)   “老爷去了翰林院, 中午石云会给您带饭, 您要是不想吃,翰林院边上的食馆我也给石云说过了, 您就让他带您去。”   “嗯。”方弛远点点头上了马车。石头看着方弛远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今天方弛远寅时刚过就起床准备了, 又不想打扰他休息,就对方弛远摆了摆手,让他放心家里。   这是方弛远任职第一天, 他自然准备的仔细一点, 不仅身上的配饰都按照品级搭配的一丝不差,就连身上的官服都被仝歌拿过去专门用香薰了一整天,现在他走路的时候, 都自带一股淡淡的香气。除了这些,方弛远还特意准备了一些面见同僚的礼物, 这几天他看了楚正则给的密函, 翰林院里的几个人, 他倒是也能知道个大概。   上了主干道,因为刚刚卯时路上还没有行人, 方弛远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石云因为刚跟了方弛远没多久,对方弛远心里还有些惧怕, 所以一路上, 方弛远不说话, 石云也不敢吭声, 只是快到翰林院的时候,石云才开口提醒道:“老爷,已经过了清玉街,快到翰林院了,您要准备一下么。”   “嗯,前面你慢一些。”方弛远抿着唇应了一声,心里对石云的小心翼翼有些无奈,但是他也知道这不不是一天能改变的,他掀开帘子对外瞅了一眼,道路两边的建筑此时已经变的威严了起来,等到翰林院正门的时候,两边高墙已经全是以青黑色为主,路上无人,青石铺平的地面从远处一直延展到翰林院门前的两个巨大朱红色石柱上。   方弛远进翰林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人了,方弛远刚刚露面,早已到来的楚赢就凑到近前说:“方兄弟几个月不见,气质又沉稳了不少。”   方弛远抬头看了楚赢一眼,和方弛远相比,楚赢是个从七品的检讨,他面容本就精致,加上今天首次任职,他花了时间准备,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挺拔俊秀,外表十分出色。   “楚兄过奖了。”方弛远对楚赢还了一礼,面带笑容的看了看其他几个人说:“楚兄来的倒是早,我以为我算着急的,没想到还是晚了楚兄一步。”   “方兄弟是榜眼都着急了,那我们这些个进士出身的人,还不得急死?”楚赢一边说一边摆出了一个夸张的的动作,方弛远和楚赢身旁的几个人看了都忍不住一笑。   此时,楚赢刚说完,他身边想和方弛远攀谈的几个人也找到了话题,纷纷凑上前来道:“方兄弟说笑了,我等在床上躺着也是辗转难免,免不得就半夜爬起来赶过来了,方兄弟紧张,我们不是更紧张?”   有了开头,剩下的交谈便也方便了许多,和方弛远最初的想法不一样,他本来以为还要花费些心思去和自己这些新同事打好关系,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就自己主动凑了过来,而且交往的过程方弛远也比较满意,毕竟是考上了进士的人,学识和素养都十分不错。   时间慢慢推移,方弛远站在人群中心,时不时的应两声,说两句,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所以他也没有花费太多心思。   他们交谈了不一会探花郎林夕道也赶了过来,只见他衣衫虽然有些凌乱,但面色却冷静的道:“路上出了点意外,马车受了惊,虽出发的早,倒是比诸位都慢了一步。”   林夕道刚说完,方弛远就向周围扫了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竟然已经围了二十三个人,加上林夕道和自己,二十五个人已经来齐了。   林夕道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和方弛远一样,在翰林院是七品的编修。   “林兄。”林夕道一进院子,众人就对他拱手行礼。   林夕道却像没有注意到一样,只是径直走到方弛远和楚赢身边,仅对他两还了一礼然后说:“学士大人们可来了?”   楚赢看了看方弛远,然后对林夕道说:“未曾来,现在还没到上职的时间,想来他们还要等一会。”   看见楚赢说完,林夕道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方弛远问道:“方兄弟是几时来的?”   “不算早,来的时候有几位同僚已经来过了。”   “哦。”林夕道捋了捋胡须,面上带了三分不屑,然后对方弛远笑着说:“也在情理之中,似你我等进士及第之人,也无须来的太早,不用做那些曲意逢迎之事。”   林夕道话音一落,方弛远的脸色就是一变,他侧脸看了看楚赢,发现楚赢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有了一些僵硬的态势。   方弛远不知道林夕道是真的太傻还是太过狂傲,他这几句话一出,估计在场的众人就被他得罪了个遍,因为是第一次上任,连方弛远自己都觉的应该来的早一些以示对皇恩的尊敬,没想到到了林夕道嘴里却变成了曲意逢迎,在场的众人都是各个郡县的天之骄子,这种明面上的羞辱,虽然他们可能会因为林夕道探花的原因而不敢多言,但是林夕道的好感度却肯定是被败坏的干干净净了。   “林兄说笑了。”方弛远接了这句话道:“来的早晚全是自己心里对皇恩的敬意,哪里会有曲意逢迎的意思,第一次上任总会不同一些。”   林夕道闻言只是不在意的笑笑,然后又对方弛远说起了翰林院学士徐清禾,本来谈到学士,众人虽然对林夕道刚才的话有些芥蒂,但是关于自己的领导,还是凑过来听了一听。但是听了两句,即使是方弛远这样对徐清禾有些了解的人,都开始云里雾里了,更何况众人,所以等听了一会之后,众人渐渐发现,原来林夕道只是单纯的卖弄,就三三两两的和熟悉的人一起离开了方弛远身边这个中心的位置。   方弛远看着林夕道,又看了看楚赢,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恰好楚赢也正好看了过来,他对方弛远指了指身后,方弛远寻了个机会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边的人已经走光了,只有他和楚赢两个人还在这里站着,他只好又无奈的笑笑,继续听着林夕道毫无意义的卖弄。   “又来人了。”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其他人都停止了交谈,方弛远刚放眼看去,林夕道就笑着对方弛远说:“还没到辰时,学士们往往巳时才会来,有时候上午还会不来,现在过来的多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林兄好像对翰林院的学士大人们都很了解?”林夕道刚说完,楚赢就开口问道。   “想了解他们又有何难?我是今年殿试的一甲探花,多的是人想拉拢我,我随便透露一点风声,他们还不就给我送过来了。”   “林兄是人中龙凤,自然多的是人想要结交。”方弛远夸了林夕道一句之后又接着说:“前面来的是我师兄挚友,我理应前去打个招呼,就先去了。”   “嗯。”面对方弛远的夸奖,林夕道仿佛很受用,他用干瘦的胳膊挥了挥手道:“你要是想去就去吧,只是你是进士及第,很寻常人不同,还是应该等他来找你的……”   方弛远又呵呵笑了两声,一转身,立马在心里骂了两句傻子,然后就留下楚赢一个人孤零零的陪着林夕道,自己去门口找了楚正则留在翰林院的挚友彭则。   “彭大哥。”看见彭泽方弛远就高兴的喊了一声,彭泽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肥头大耳的却不让人觉得难看,反而有一种让人难得的亲近感。入京之后,方弛远已经和彭泽见过多次了,昨天即将入职的时候,楚正则还特意邀请了彭泽和方弛远一起吃了一顿酒,因此两人并不陌生。   “你昨天喝了酒,今天还来这么早。”看见方弛远,彭泽也是乐呵呵的,“我都给你说过了,今天虽是你第一天入职,但是辰时来就好,无须提早那么多,你看现在也就只有我来了。”   方弛远听了挠挠头,“我昨晚只喝了一点果酒,正则师兄根本不允许我喝太多,还有这不是第一天任职,我难免会激动一些嘛。”   “哈哈哈,你啊。”彭泽无奈的看了看方弛远,然后走到院子中央对众人喊道,“早晨湿气还是有些重,你们也别站在门口了,随我去屋里坐着吧。”   众人本来就一直关注着彭泽,此时听到他喊话,就不约而同的一起凑了过来,彭泽对着众人笑笑,带领大家到了一处房间,推开门,里面一排桌椅显露了出来,彭泽对着众人笑笑,“学士大人还没来,你们现在此处坐坐,等一会学士大人来了,我就带你们在这翰林院里转转。”   “好。”众人异口同声道:“谢谢彭大人。”   在远处正在和楚赢说话的林夕道听到喊话突然眼睛一眯,略到不敢相信的说:“彭侍讲?他怎么会来这么早?”说完他也不在对着楚赢卖弄了,只回头对着楚赢说了一声,就撇下楚赢,慢跑着朝方弛远他们的方向过去了。 第104章 任职(下)   匆匆赶到门前, “彭侍讲!”隔着老远林夕道就大声的喊了出来, 他笑着对彭泽道:“刚才在另外一边有些闲事,倒是忘了来迎接彭侍讲, 彭侍讲还请不要在意啊。”他虽然小跑着赶过来,但是神态姿势都是一副极其舒适坦然的样子, 和彭泽说话好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彭泽本来正在和方弛远交谈,听到林夕道的喊话,表情一顿,然后回答说:“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用在意。”   彭泽说完轻轻的看了方弛远一眼, 方弛远会意,开口点出林夕道的身份说:“探花兄自己来了, 把我楚兄弟忘在哪了?”   “他在后面, 想来一会也就该来了。”林夕道皱眉看了看身后,片刻后又一脸无所谓的转头对彭泽道:“彭侍讲来这么早,可是有什么要事?”   侍讲是从五品的官,在翰林院中只有两个名额,在每年秋天举行的经筵典礼为开列直讲官满、是可担任各省郡乡试主考官的最低职位。若是不出意外, 翰林院学士就从侍讲侍读的四人中选出。   由刚才方弛远的提醒, 彭泽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就笑着点了点头说:“没什么要事, 只是看你们今天初次任职来的都早, 我就过来看看。”   林夕道为人眼高于顶, 但是也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刚才彭泽没来,这里官职最大的就是方弛远,品级也就和他一样,所以他行事多是随随便便,对着几个同批的考生也是不留情面,现在彭泽来了,他除了保持着自己的风雅之外,说话做事倒是小心了很多。   “林兄请坐。”等彭泽和林夕道打完招呼之后,方弛远就让开一步,让他做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前。   林夕道伸头看了看,上前把凳子搬到了彭泽的另一边,“今日来的路上马受了惊,我想在这太阳下暖暖。”   “嗯。”方弛远点了点头没有在多说什么,只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就继续和彭泽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彭泽是从五品的侍讲,楚正则今年升了职也不过只是从七品的大理寺主簿,两人能成为好友也是因为彭泽曾在李云长手下做过事的关系,所以今天方弛远和彭泽的谈话多是围绕李云长说的。   林夕道坐在一边,听着两人一言一语谈的火热,自己虽然已经熟知朝廷中的大小官员,但是对于“李云长”这个名字,还真不清楚,因此也就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干坐着。他一边也没人,所以整个屋里的情况就是所有人都在说说笑笑等着学士大人到来,只有林夕道一个人板着脸坐着不说话。   楚赢进来的时候,林夕道刚想让他来陪自己说话,没想到他一个箭步就蹿到了方弛远身旁坐下,林夕道一拂衣袖,心里竟厌恶了楚赢几分。   “他。”方弛远看了看林夕道,又小声对楚赢说:“他早来了,你怎么在外面耽误那么长时间?”   “我在外面随便转了转。”楚赢说的随意,面上却带了三分掩饰,刚才他被林夕道缠的烦了,看见林夕道往这边走,他就选了个相反的方向,想着今天二十多个人,总能碰到人说说话,没想到转了半天竟然没遇到一个人,所以他又慢吞吞的找到了这边。   “哒哒!哒!”   方弛远刚想笑话楚赢两句,外面竟然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方弛远刚在想是谁这么大胆,敢将马车赶进翰林院,旁边彭泽却带了满脸的喜意站起来说:“是学士大人来了,我们赶快出去看看吧。”   众人一听学士大人来了,一时间都站了起来,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自觉的先让了一条路让彭泽在前面,然后才跟在后面出去见翰林院高学士。   门外,高学士正被一个小厮扶着下马车,彭泽见了刚忙走过去说:“您昨晚陪了皇上那么晚,今天怎么没晚点再来?”   高学士抬头笑笑,然后回道:“要是别的时间就算了,今天是这些天之骄子们第一天来任职,我不得来看看他们?”   “带外衫了么?”   彭泽听了高学士的话后,一边询问着小厮,一边回应着高学士的话道:“您老身子骨不好,最近还睡得少,要我说您就是操心的命,年纪一大把了还管这么多。”   “你啊!”听了彭泽的小声嘀咕,高学士不仅没生气,反而点了点彭泽的脑袋,“这新人刚来,你也该给我留点面子。”   “是,学士师傅大人。”   “哈哈哈”高学士笑了两声然后道:“快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一会就回去。”   听了高学士的话,彭泽刚想转身先把方弛远介绍给他,一转身却看见林夕道站在他身后,方弛远已经被挤到了后面,彭泽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对高大人说:“这位是林夕道,今年的探花郎。”   “高大人好。”林夕道此时也趁机走上前行了一礼。   “好!”高学士脸上笑意不绝,然后对林夕道说了两句鼓励的话,就把眼光又转到了彭泽身上。   彭泽会意,就把方弛远拉过来说:“这是方弛远,今年的榜眼。”他看着高学士又补充说:“正则的小师弟。”   “哦。”高学士点点头,“听说了,过目不忘的神童嘛。”   “弛远已经成年了师傅。”   “十六岁能有多大。”高学士瞥了彭泽一眼,然后对方弛远说:“有天赋也要有恒心和毅力,不然一切也都是枉然,你现在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造化,未来肯定不可限量,千万不可被红尘俗世迷了眼,忘了自己的根本。”   “是,多谢高学士。”方弛远听后上前行了一礼。   高学士点点头,然后又将目光聚焦到了下一个人身上,就这样一个一个介绍下去,等过了小半个时辰,人员介绍完之后,高学士就又坐着马车赶回了府。   之后彭泽就和几个老官员一起,拿着翰林院记录的名册把25个人都带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方弛远自己一个人摸索了半天,也大概摸清楚了自己工作的任务。   他是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日常工作就是检查查录四库全书,现在他第一天任职,彭泽也没有分配给他任务,所以一整天他都是在熟悉书库中过去的。   申时,方弛远从翰林院下了职,刚出门,石云就抱着一件外衫跑了过来,然后笨拙的披在了方弛远身上:“我来的时候方管家说晚上可能会冷,让我给您备一件外衫披着。”   “嗯。”方弛远应了一声然后坐上了马车。   路上,“石云,你在外面等我的时候,可知道林夕道的车夫?”   石云皱着脸摇了摇头,“来的时候方管家也交代我要和其他小厮打好关系的,也让我多探听探听消息,可是我嘴笨,半天也只有一个车夫合的来。”   “哪个?”方弛远语问道。   “叫小马,是楚赢楚大人的车夫。老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听到是楚赢的车夫,方弛远就淡笑着说:“没什么不妥,但是说话要注意些,自己拿捏好分寸。”   “是,老爷。”   第一次下职之后,还没到家门口,就被石头在路口迎到了楚正则的家里,进了门,仝歌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楚正则好像也是刚下职的样子,三人坐在一起吃了饭,仝歌笑着对方弛远打趣道:“弛远还是要早点娶个贤惠的人放在家里,不然你看,下了职也没有一个体己的人陪着。”   仝歌说完,楚正则就皱眉问方弛远道:“前些日子钱大人不是想与你结亲,如今怎么样了?”   “不知道。”方弛远摇了摇头,“我自己不主动,人家也不来寻我,我觉得应该是不行。”   “我记得你上次离京时去过钱家,如何?”   “不知道啊,我就给钱大人和他儿子讲了半天算学题。”   “讲算学题?”仝歌呆愣了一下就捂嘴笑出了声,“你可真是……”   “可是我觉得钱大人好像感觉还挺好的。”方弛远看到仝歌笑就又辩解了一句。 第105章 在京日常(1)   沉思了片刻, 楚正则先开口道:“钱大人那里没有消息也不能只等他一家, 弛远年龄就要到了,你先帮忙打听, 得着急留意一些。”   “哎。”仝歌轻轻的应了一声,方弛远现在的身份, 如果说亲,高不成低不就,一般的大户人家可能看不上方弛远, 而给方弛远找个平门小户的姑娘, 仝歌又怕委屈了他,所以在方弛远的婚事上,仝歌虽然上心, 但是却不敢多说。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方弛远心里却不觉得说个亲有什么困难,他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但也从来没有指望着靠老婆飞黄腾达, 所以只要女方脾气好, 两个人性格合的来,就算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他也不会介意, 不过现在看着楚正则和仝歌忧心的样子, 他还是抿抿嘴唇道:“麻烦师兄一直替我分心了。”   “没有的事。”楚正则摆摆手,“现在老师家人都不在, 在京中就我们几个师兄弟最亲近, 我不帮你考虑着, 等回了家老师还不得收拾我?”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伯父伯母不在这边……”楚正则说完之后,仝歌又轻声接口道:“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小户,只要是个正经的女孩,礼节总是不能少的吧,现在……”   “也是。”楚正则听完仝歌的担忧,转头看向方弛远:“伯父伯母是怎么考虑的?当时为什么没跟着你一起来。”   方弛远听后只是轻轻说了句:“爷爷年龄大了。”楚正则便不在问下去了,家中有老人,有宗族亲人,根在那里,老一辈的人怎么能离的开,当年他初入上京,家人又是何等的不放心,可是因为家里老人都在泷兴,他也得只留个孩子在家,只带了仝歌一个来了上京,好在呆了一年之后,仝歌就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把伯父伯母请到京中来吧,也不多待,先把你的婚事给定了再说吧。”   叹了口气楚正则又接着说:“他们留在家中估计也放心不下你,来这里呆个一年,等看到你成亲,他们回去之后对你的担心多少也能少一点。”   “是。”方弛远点点头,“等我这几天就给家里写一封信寄过去。”   “先不急着写,已经十月了,水上天冷,等开春再让他们来吧。”   “嗯。”方弛远又应了一声,等三人吃完饭,仝歌两人也没有多留方弛远,只说了写闲话,方弛远就回去休息了   十月末,在京任职大半个月后,方弛远逐渐习惯起了在京城的生活,除了每日回到家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让他感觉还不错。   此时,他的婚事还是遥遥无期,但《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练习》却已经在京中的书店大火了起来,趁着这段时间,他准备以“三味”这个笔名再写一本算学书出来,一来可以趁着《解九章算术经注》的余温赚些银两,第二也是他最近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要写算学书,就需要先确定一个书写的方向,他上次写的《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练习》,还是占了自己经过系统学习的便宜,知识点都是前人留下的,他只是把知识点总结系统化,所以这边的人接受起来比较容易,也怀疑不到别的地方上去。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想要把坐标系,方程,微积分之类的东西写出去的打算,这次他依旧稳扎稳打,以《算学十书》中的《海岛算经》为蓝本,像写《解九章算术经注》那样,写一本《解海岛算经经注》。《海岛算经》本为《九章算术注》之第十卷 ,题为《重差》,是中国学者编撰的最早一部测量数学著作。   在测量上方弛远本来没有多少擅长,但是好在《海岛算经》中提到了三角法的概念,虽然其中还未涉及正余玄函数,但是其中能让方弛远发挥的地方已经足够比其他人多的多了。   他是在熟悉了翰林院工作之后才开始打算写《解海岛算经经注》的,自打算写《解海岛算经经注》之后,到如今也不过仅用去六天时间,六天里他挖空心思也没想明白自己应该把重点放在什么地方,他有心想把正余玄函数写出来,又怕超出纲线太多惹人怀疑,但是不写正余弦函数他相比于京中算学大家又没什么长处,因此他一直没有开始动笔。   除了这些正常生活外,因为买来的一批小厮侍女如今也懂得了一些规矩,方弛远就专门挑了两个少年帮他跑腿,让他们去打探寻找风大夫的消息。   自从下了船,如今近一个月过去,钱大夫好像就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见不到一点痕迹,方弛远心里虽然觉的风大夫对他所说的承恩侯府的事八九成应该是真的,但是他也不想只听钱大方的一面之辞,这两天他让人打听了一下当年那位千夫长,大概是因为对方仗着家里权势坏事做出了名,所以石头没话费多少力气就探听到了那人的信息。   千夫长本名马家瑞,是承恩侯最小的儿子,承恩侯老来得子对他宠爱异常,加上他前面八个哥哥要么不学无术要么体弱多病,竟然没有一个能被老侯爷看上眼的,因此他就对马家瑞寄予厚望,从小严格培养,更是在马家瑞十六岁成年的时候把他送去了军中赚取军功。   但是马家瑞本来就被一家人宠的性格乖张,表面上在老侯爷面前表现的乖巧懂事,背地里却欺男霸女,处事非常嚣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的马家瑞因为在京中一家小商户的新婚典礼上,强抢了人家新娘回去做妾,新郎一族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是新婚妻子被抢,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的,几经三番去衙门状告,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虽然这时候还有候府夫人包庇着,但还是被老侯爷发现了,他把马家瑞暴打一顿之后赶出了候府,如今马家瑞在京中是个无权无职的闲人。   看了石头拿回来的消息,方弛远对风大夫的话又信了三分,从这些年马家瑞做的事情上来看,他在军中能做出让人墙保护自己的做法也不足为奇,只是现在方弛远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的事情,从船上风大夫的表现,他应该对马家瑞恨之入骨,如今马家瑞没有住在候府,身边也无保护的人,至少在方弛远看来,是有很多杀了他的机会的,他不明白,为什么风大夫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第106章 在京日常(2)   “老爷, 晚饭已经备下了, 您现在要不要吃点?”   “嗯。”方弛远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头看着石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老爷。”石头站在方弛远身边, 低头抿了抿唇,方弛远在翰林院任职, 十天可休沐一次,一次休息一天或者两天,本来休沐放松是好事, 但是方弛远在家中却一坐就是一整天, 从早上卯时一坐就是晚上辰时,除了吃饭的时间,方弛远鲜少活动, 比在翰林院工作还要辛苦。   “把饭给我端到书房来吧,就我一个人也不用去饭厅那么麻烦, 将就一下也就行了。”   “老爷都半天没动了, 这样对腿不好。”石头低着头小声的说:“老爷还是去饭厅用饭吧, 这一来一回也能放松放松。”   方弛远没答话,石头等了片刻, 抬头小心的看了看方弛远的脸色, 见他没有什么表情,就老老实实的退下去让石云把饭菜端到书房这来。   算上方弛远会试那会, 石头跟着方弛远也有半年的时间了,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 他也大概了解了方弛远的性格, 表面上方弛远对所有人都很温和,做事也好商量,但是他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倔劲,只要是他自己觉得正常的事情,别人就别想给他改了。   吃完晚饭,方弛远又拿起了毛笔,身为现代人的他自然知道做事要劳逸结合,但是自他进入翰林,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再此期间他只是负责整理整理书籍,熟悉熟悉书籍的摆放位置,但是前天彭泽突然给他分配了任务下来,当今皇帝重视算学,从五六年前算学就开始被大范围运用在科考当中,只是这些年在算学书上却没能推陈出新,得出新的教学课本,一直沿用着《算学十书》和相关的注释。   今年皇帝不知怎的,突然要整理算学资料,这是以前都未曾有过的工作,翰林院内藏书百万,但是翰林院里当差的人员却不过刚刚过百,这其中还有一部分人要维持翰林院的日常工作,因此这整理算学书的任务就交到了他们这些新晋进士手里。   方弛远是本次新晋进士的榜眼,状元直接去了六部,因此他就是这些进士中考的最好的,所以被彭泽留在身边做了副手,和林夕道一起负责完成彭泽交代下来的任务。   窗外夜已经深了,十一月的天已经渐渐转凉,石头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灯光下依旧坐在案前的方弛远,焦躁的走了两圈,最终还是伸手敲了敲房门:“老爷,已经子时了,该休息了。”   “嗯,我知道了。”   看着依旧燃起的烛火,石头摇了摇头,转身去屋里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方管家,您先去休息吧,我在这看着就行了。”石头披上外衣回来的时候,石云凑到他跟前道。   “已经子时了,再不劝老爷不知道他几点能休息,明天还要去翰林院值班,这么熬下去不是办法。”石头想了想,低声在石云耳边说了两句,石云抬头看着石头:“这样可以吗?老爷会不会生气?”   “不会,明天就去办吧。”   “哎。”石云低声应了下来。   长夜还在继续,终于,子时快尽了的时候,书房里的人影晃动了一下站了起来,石头赶忙过去敲门说:“老爷,已经丑时了,您可要去休息?”   “你们还没睡?”方弛远略带疲惫的问。   “小的们什么时候睡不打紧,只是老爷您明天辰时还要值班,现在赶紧躺下吧。”   “嗯。”方弛远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虽然熬了两天,但是整理算学书的安排他也算整理了大半,只等明天分配一下任务,所有的工作也就可以开展了。想到这里方弛远带了些许笑意,一边对里间走一边说:   “我这里不用你们问了,都下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虽然只休息了两个多时辰,但是困扰了自己半个月的心事能被解决,精神上方弛远也没有觉得不适,吃了早饭,把书房里自己计划的手稿带着,方弛远就被石云驾着车送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的主职工作之一就是整理翰林院的藏书,可供需要之时随时查备,这时让编纂整理的算学书是以往没有做过的工作,虽然整理耗时耗力,但是若做的好,必然会得到皇上的赏赐,因此这件事在翰林院内部也是一块香饽饽,方弛远能以新晋进士的名义参与进来并且担任副官,自然有人怨念不满,盼着方弛远出错。   刚进翰林院,从六品的史官修撰吕力和看着方弛远怀里厚厚的一叠稿纸,眼睛微眯的拱了拱手道:“方大人来的好早,近些天修撰算学书怕是忙坏了吧?”   “吕大人。”方弛远比吕力和低了半个职位,因此态度比吕力和更恭敬的行了一礼才道:“为皇家效力,不觉得辛苦。”   “呵呵。”吕力和笑着对方弛远道了恭喜,贺量就冷哼一声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算学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算当今圣上一时兴重视起了算学,又有何用?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有那个工夫,不如多看看儒家经典了!”   贺量今年近四十岁,和彭泽他并列侍讲,这些年学士大人年龄大了,学士致仕之后,翰林院学士的位置只有一个,但是侍读侍讲却足足有四人,这些年他们明争暗斗的弄出了不少事故,但是谁都不愿意服谁,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贺侍讲早。”即使被贺量训斥,方弛远和吕力和还是老老实实的给贺量行了礼,看到贺量转身离开,吕力和才咧了咧嘴说:“论资历他来翰林院也才六年多,而何侍读和张侍读可都是呆了十几年的老人了,就算是彭侍讲,那也是高大人的嫡传弟子,也就他成为学士的几率最小,却什么事都管的宽。”   吕力和说完看向方弛远,“这次彭大人要能完美的完成圣上布置下来的任务,以后竞争学士之位肯定如虎添翼,三十多岁的大学士,这可是我们琼朝开国以来的头一位。”   “呵呵。”方弛远尴尬的笑笑,看着吕力和投过来献好的眼神也只当没看见,他和彭泽的关系是稍微亲近了一些,但是那也只是看在楚正则和李云长的面子,他和彭泽的关系,现在只能勉强算是朋友,更多的还是上下级的关系,在彭泽竞选学士的这个关键时期,他可不想给彭泽乱招惹麻烦。   抱着自己的手稿进了翰林院,彭泽还没到,他就先把手稿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因为要编纂整理算学书,所以高学士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屋子用于他们办公,屋子分内外两间,方弛远和彭泽、林夕道在里间负责任务的安排传达等统筹工作,一人有一张两米多长的桌案,至于另外那些新晋进士则只能二十多个人挤在外面,一人只有一张一米多长的小桌子。   林夕道只比方弛远来的稍微完了一点点,他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看到放在方弛远桌子上的稿纸就似有意似无意的凑过去说:“弛远这两天熬了不少夜吧,你看看自己的眼圈,都青成什么样了?”   林夕道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的拿起了方弛远放在桌子上的稿纸,只随意瞥了两眼,他就收住了露出来的心慌,假笑着说:“林兄弟还真是能给人带来惊喜啊,这是彭侍读休沐前说的整理算学书的规划吧?”   “嗯。”方弛远点点头,这些都还只是开始,稿纸上写的东西虽然简便易懂,但是关于人员的安排全都要看彭泽的意思,二十多个人的调配管理,相信就算他已经把工作都分组分工完毕,没有两天,彭泽也不能把人员确定下来。想到这里,方弛远端起了自己刚磨好的墨汁,人员调动的安排整理好之后,他准备在抄写一本关于算学书的总录,方便他接下来的分类和管理。   谁知他刚站起来,林夕道就猛的一个转身对着门外道:“彭大人今天来的好早啊!”   “呵呵。”彭泽只是笑了一下,刚要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就看见了站在林夕道后面黑着脸的方弛远,彭泽眉头皱了皱,对着方弛远问:“弛远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哎呦!”这个时候林夕道却反而很惊讶一样转身对方弛远说:“你的稿纸怎么都浸上墨了,都怪我不小心。”林夕道把方弛远桌子上的稿纸拿起了看了看,发现即使是最后一页都被浸上了墨,林夕道的表情更加悔恨了。   “这上面什么?”彭泽不清楚的问。   “是我写的关于整理算学书的规划,花了我两天的时间。”   方弛远喘了口气,压着火气,回头语气放缓了三分对林夕道说:“没关系,也不能全怪你。”   “你的坏了,林夕道的呢?”彭泽听后本来就微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皇上给的时间不多,我们得尽快讨论出来一个章程。”   听到彭泽的问话,林夕道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一闪而逝的微笑:“我的在我桌子上,这就拿过来给大人您看。” 第107章 在京日常(3)   等林夕道把自己写的算学书整理计划拿出来的时候, 方弛远心里猛然间就明悟了过来, 平时林夕道虽然目中无人了一些,但是对于方弛远, 他的面上工夫还是能做到的,只是如今为了和方弛远抢修撰算学书的功劳, 他的狐狸尾巴立马就露了出来。   “大人,沐修两天我一时都没闲过。”林夕道把自己的稿纸递给了彭泽,觍着脸笑道:“这两天熬夜熬的, 这眼圈都黑了一圈。”   “辛苦了。”彭泽接过稿纸, 微笑着夸奖了林夕道一句,他拿着稿纸刚要回到座位上研读,转头看到了面色复杂的方弛远, 心里知道他应该也为这修撰算学书的事情费了不少心力,就又笑着对方弛远道:“你也写了计划书, 想必心里对修撰整理算学书有很多想法, 你过来我们一起商讨商讨林夕道的方法。”   “是大人。”方弛远微微点头应是, 虽然心里憋着气,但木已成舟, 现在不是他任性的时候。   彭泽是本次修撰整理算学书的主持人, 桌子比林夕道与方弛远的还要大一些,摆在他们俩座位的上面。彭泽拿到稿纸就摊开了放在桌子上, 一边拿起稿子一边对方弛远道:“弛远你也来看看, 林夕道的计划书, 估计你还没看过吧?”   “还没看过。”方弛远闻言就上前两步拿起其中一张稿子看了起来, 林夕道站在边上表情微妙,虽然他使计弄坏了方弛远的文稿,但是从他刚才看方弛远计划书的短短几眼,也能看出来方弛远计划的详密,虽然还没看到具体的实施方案,但是能避免一些麻烦总算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林夕道露出了一个笑脸,他也上前两步走到了方弛远身边略带炫耀的说:“我这份计划书,是按照先整理后编撰的顺序来写的,我们先把算学书的书籍都整理出来,然后再按部按目,一条条整合,前人对算学方法书写的已经很详尽了,想必只要把整理工作做完,新编算学书也就出来了。”   彭泽此时正在看着第一页的部分,闻言眉头就聚在了一起,“皇上让我们新编一份算学书,是想要推陈出新,一味借鉴古人,不可取。”   彭泽说完停顿了一下,“不过你的思路还是有一些可取的地方。”   林夕道表情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辛苦整理两天的思路彭泽仅听了一句就给全盘否决,他看了看旁边的方弛远一眼,又靠近了彭泽一点说:“彭学士再看看可好,我这份计划写了两夜,我相信学士看完肯定会赞同我的观点。”   “嗯。”彭泽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   几乎可以用一目十行来形容,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彭泽就把二十几页的稿纸全部浏览完毕。   “怎么样彭学士?”林夕道笑意渐渐爬上了脸颊。   “嗯,不错。”彭泽转头看向方弛远:“弛远,你觉得呢?”   不得不说,能考上探花林夕道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仅仅粗略的浏览一遍就能让彭泽对这份计划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说明林夕道的计划书还是有很多优胜之处的。   仔细看过内容之后,方弛远发现林夕道的计划书比他的计划书优胜在“稳”。整个计划一步一步把事情安排的合理有度,但是在方弛远看来,计划完成之后,即使没有大错也不会多出彩就是了。   “林大人计划周密,安排也得当。”方弛远笑笑对彭泽回道:“只是……”   “只是什么?”   看到彭泽追问,方弛远眼里笑意一闪而过,若是没有先前泼墨汁的行为,方弛远自然会借鉴林夕道计划书的长处对自己的计划书进行修改,最后计划书做成就算是他和林夕道两人合力完成,但是现在既然林夕道做了初一,自然不能怪他做了十五。   “只是时移世易,当初编撰算学书的先人估计也想不到有一天算学能在科考中占如此大的比例吧?皇上既然让修撰算学书,肯定不是希望看到老书穿新衣,林大人的想法好是好,只怕到时候皇上不满意,我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如此你认为当如何?”彭泽开口问道。方弛远还未回答,林夕道就率先开口说:“方大人想的是正确,但是古往今来多少年了,算学书哪能说做就做?怕就是当朝大儒也不敢随意夸口吧?方大人年少,还是经历太少了。”   “和林大人相比确实小了几岁,不及林大人人情通透。”   “说算学书的事,斗的什么嘴?”看林夕道还想还嘴,彭泽立刻出口阻止道。   “实践出真知。”方弛远笑着看了林夕道一眼,继《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练习》之后,三味的这个笔名在算学圈子也算小有名气,相信彭泽既然接了皇上颁布的命令,自然会对最近新出的算学书有所耳闻,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问:“不知彭大人可听过三味这个名字?”   彭泽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会也没什么印象,这时候林夕道出言讪讪的道:“是那个写了《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追踪联系》的三味先生?”   “对。”   经林夕道一提,彭泽也就反应了过来,他虽然对三味这个作者不太熟悉,但是对于最近京中盛传的两本书,心里还是清楚的,因此他又问:“弛远现在提他干什么?莫非你认识三味先生?”   “自然识得。”   “若是认得可能请他参与本次算学书的编撰,若是有他老人家过来,这次编撰算学书就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呵呵”,方弛远对着彭泽笑笑,“我自八岁拜入老师门下,得老师不弃,赐了个小字名叫作三味,哪里能称得上是老人家?”   “嗯?”彭泽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林夕道像见了鬼一样震惊的道:“你说你是三味先生?三味先生从不愿透露姓名,我有一个远航书社的朋友,他说三味先生连他们书社都没去过一次,你要是冒充,自然无人能指证你!”   方弛远没答话,心里对于当初李云长让他先不要暴露笔名的行为称赞不已,果然以他的年龄和《解九章算术经注》给别人带来的冲击,第一次露面的效果要比他想想的冲击力大的多。   不再理会林夕道,方弛远脸上不显,心里却渐渐和林夕道划清了界限,在这翰林院,林夕道为人高傲目中无人,整日里捧高踩低,早已失了人心,方弛远和他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也是因为林夕道没有伤害到他的利益,他犯不着和他撕破脸皮,现如今认识到了林夕道的为人,方弛远也犯不着为了他让自己不痛快。   “我自己也写了分策划书,虽然被墨浸了不能拿给大人您看,但是这些东西如今都在我脑子里,我就口述给大人听听如何?”   彭泽仔细盯着方弛远看了许久才道:“你要是能背诵出来,就说与我们听听。”虽是彭泽心里对方弛远能写出《解九章算术经注》这样的事半信半疑,但他与楚正则和李云长本就相熟,方弛远要是骗了他,立时三刻就能查证出来,因此他心中还是信比不信的多。 第108章 在京日常(4)   在翰林院工作数月, 方弛远按照自己的想法, 加上迎合皇上编写算学书的旨意,第一本算学书《解海岛算经经注》包括同步的《追踪练习》已经完成初稿, 越近年关,天气变的越来越冷, 加上他编写算学书都是在下职后熬夜编写,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瘦了大半。   “方大人恭喜啊!”方弛远刚进门,几个同期的进士就对不约而同的过来对方弛远道贺。   方弛远一愣, 抬头看着众人不明所以的问:“有什么好事?我现在能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大人你还不知道啊?前几日彭大人把您的《解海岛算经经注》拿去给何大人看了, 何大人看了之后赞不绝口,直言您是天纵之才,是算学界年青一辈的楚翘!”   “对啊, 方大人真无愧于天纵之才啊!”   “当是我辈楷模!”   方弛远听得一头雾水,京中做官的倒是也有几个姓何的, 但是看众人的模样, 应该也引不起那么大的震荡, 就疑惑着开口说:“你们说的是哪个何大人?”   “就是……”   “哐当!”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众人热闹的吵闹声一顿。   林夕道一进门就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怎么?如今我们翰林院这样闲了?该做事不做事,就在这闲聊?”   “还没到上职时间……”有人呐呐的说。   “进了翰林院就应该守翰林院的规矩, 什么到没到值班时间?”   林夕道站在他们面前咄咄逼人的说着, 偶尔眼光扫过方弛远两眼, 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神气什么?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楚赢看着林夕道撇了撇嘴。   “你说什么!”林夕道瞪着眼睛看了过来。   方弛远见状拉了楚赢一下, 刚想站出去解围,楚赢又把方弛远拉了回来低声道:“没事。”   “我说还没到上职时间,就在这说会话怎么了?”楚赢也皮笑肉不笑的顶了回去:“再说,我们又没有林大人你那么负责,休沐两天都是挑灯夜战,为了编写算学书,您可真是废寝忘食,这种精神我们学都学不来。”   依着方弛远过目不忘的本领,当时稿纸被墨汁浸透之后,他不仅把自己的思路重新背诵了一遍,甚至因为刚刚看过林夕道编写的草案,他硬是把自己方案中一些不足的地方也给填补了完整,让彭泽大加欣赏。   而林夕道自然能听出一些方弛远草案中一些与自己相似的地方,但是因为方弛远的稿纸已经作废,他自己又拿不出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吞了这口苦水。   楚赢开口说林夕道为了编纂算学书废寝忘食指的就是这件事,这是他从方弛远那听来的,别人自然不知道,因此他刚说完,其他几个进士就不太情愿的对林夕道也恭维了两句:“林大人辛苦。”   “林大人辛苦了。”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完,林夕道却像被踩了痛处,一甩袖子进到了里屋,留下了偷笑的楚赢和一脸不知所措的其他人。   “我说你和他置什么气?”众人散开后,方弛远才一脸无奈的看着楚赢说。   自入京以来,方弛远熟悉的也就他几个师兄和彭泽这些人,他先前就与楚赢相熟,这次又共同考上进士,因此就慢慢的亲近了起来。   “我不是和他置气,只是看他那张目中无人的脸,我就觉得讨厌。”   “那不还是和他置气?”方弛远笑了一声就停止了这个话题,转头问楚赢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何大人是谁?恭喜了我半天,我还不知道喜从何来。”   “何明宇何大人啊!”楚赢一副不敢置信的看着方弛远说:“来京这么久,你不会连当朝帝师都不认识吧?”   “何阁老?”方弛远心里吃了一惊,何明宇在琼朝的文学地位,就像天上的北斗七星,是执牛耳者,当朝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儒之一。   “就是那个何大人,听说是在高大人府上看到的《解海岛算经经注》,对你称赞的不行。”   在高大人府上看到倒也说的通,方弛远思索了一下问:“彭大人来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卯时就来了,没看到过。”   方弛远听了看了楚赢两眼,“你来那么早干嘛?”翰林院每天辰时上职,一般人大多都是压着点来,卯时那会翰林院应该还没有人过来。   “整理资料这个事,虽说有你教授的字符顺序法,每天整理或者查找资料的速度是快了很多,但是翰林院藏书太多,算学书以前又不被重视,和一群杂书混在一起,我们现在不找时间多做一些,到了年关难道要在翰林院过年吗?”   看着楚赢皱成苦瓜的脸,方弛远轻笑一声:“那又有何不可?”   “站着说话不腰疼!”   和楚赢打趣了几句,方弛远就进了那间只有林夕道的小屋子,现在他和林夕道的关系因为上次稿件的事,温度已经下降到了零点,不过方弛远倒是一点也不烦心,他每天就做做自己的工作,聊聊天写写书,没事找楚赢喝喝茶,反正策划书被彭泽认可之后,这次编纂算学书的功劳里就已经有了他的一笔,他现在不用争不用抢,等皇上赏赐下来了,其中自然有他一笔。   但是林夕道现在就不同了,本来除了彭泽主编算学书就要拿大头的奖励,剩下来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本就凤毛麟角,现在方弛远占了编书和策划,林夕道想出头更是难上加难,大概算学书编撰完成后没有功劳可能会有一份苦劳。   进了屋,正好和林夕道四目相对,方弛远轻轻咧了咧嘴,林夕道飞快的把眼神闪躲了过去。   坐在位置上,方弛远先把自己昨天的工作整理一遍把完成的工作划除,然后又拿出一张他工作的总汇,发现已经快一个月了,他竟然只完成了十分之一多一点。   一边研着墨,一边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过完年他就要十七岁了,自他回京之后钱启那边就没了消息,楚正则这边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唉!”叹了口气,方弛远摇摇头,“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一个大好青年,还能找不到媳妇儿?”   摊开宣纸,一边记录一边整理,一直忙到中午,方弛远扭头看了看彭泽的位置,空空的,彭泽还没回来。   “老爷。”到了饭点,石云敲门走了进来,他把食盒放在了方弛远面前,把包裹在外面的一层棉絮解开,对着方弛远道:“这是仝夫人让我带给您的,她今天来了我们府一趟,没进门,就是告诉方管家说天冷了,让他多注意您的饮食和穿衣。”   “嗯。”方弛远嘴边的笑意越来越大,“还说了别的吗?”   “没有,只是交代了方管家一下注意事项。”   “嗯”方弛远点点头,然后看着桌上的饭菜问:“怎么有这么多?”   “这个汤和这几个小菜是仝夫人带给您准备的,这边几个是府里准备的。”   “你吃饭了没?”   “没有。”石云摇摇头,“管家说这几天天冷,不把饭带过来让我吃了,中午这会小不点在这边看着,我回去吃饭。”   “别回去了。”   方弛远把面前的饭食分成两份,把仝歌准备的饭菜拉到了自己面前,其他的推到了石云面前说:“你吃这些吧。”   “不……行!主仆有别,方管家教过我们,您对我们好,我们也不能、不能乱了规矩。”   方弛远皱眉,“你不吃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剩了一会就扔了。”   石云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方弛远,停顿了两三秒说:“马车那边还有我的食具,我把这些饭倒我食具里吃怎么样?”   “去吧。”   听到方弛远的话,石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喊了一声:“谢谢老爷。”就拿着食盒跑了出去。   “哼,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大的没规矩,小的更是没有规矩。”   方弛远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夕道,嗤笑了一声,也没计较什么,端起了仝歌煮的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第109章 在京日常(5)   下午申时, 到了快下职的时候, 彭泽匆忙回到了翰林院。一推门他就脱下了帽子放在案牍上,面带笑容的说:“弛远, 这次你可真是立了大功!”   方弛远看彭泽热的厉害,就端了一盏温水递了过去, “这就快要下值了,大人为什么还辛苦跑这一趟,不如早点回去歇着了。”   彭泽接过茶盏, 一口喝了大半, 抬头看了看方弛远,接着才笑着道:   “今天跟着何大人见了皇上,皇上对你的书很满意。”   “看大人的表情, 是有喜事?”林夕道也走过来插嘴道。   “嗯。”大概人逢喜事,彭泽的笑意就一直没停过:“以前我们编纂算学书的计划是有了, 但总担心不得圣意, 怕做了几年无用功, 现如今倒是不用担心了,不仅何老对《解海岛算经经注》大加赞赏, 就连圣上也让我尽快把其他几部算学十书整理出来。”   彭泽又喝了一口水才慢慢笑说道:“看皇上的样子, 弛远在皇上面前怕是盖了印留了名了。”   方弛远眼角微扬,拱手对彭泽道:“还要多谢彭大人提点。”   “没有的事, 是你自己做的够好, 不然任凭我说什么话, 皇上也不会信的。”   “是。”林夕道眉眼抖了抖:“还是方大人自己做的好。”   从翰林院下值, 方弛远直接让石云把他带去了楚宅,京中官员多的数不胜数,曾经有人戏称,在京中即使随便抛块砖,被砸到的不是当官的也是家里有人当官的,此次彭泽能在皇上面前提到方弛远,一是因为彭泽有自己的风骨不愿占了下面人的便宜,第二就应该是看着楚正则的面子有意帮扶,不然他大可隐了方弛远的名字或者刻意不提起。   见了楚正则,方弛远还没说话就觉得腿上一重,低头一看,楚思源像是一只小狗一样挂在他的大腿上,此时正睁着两个大眼睛抬头往上看。   “思源,过来。”楚正则含笑着喊道。   楚思源摇摇头,奶声奶气的喊着方弛远小叔叔,依旧扒着他不放手,方弛远笑笑将他抱了起来,看着楚正则道:“最近师兄看起来心情不错,气色也好了不少。”   “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了。”楚正则笑着把茶盏推到方弛远面前:“大理寺不比六部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处理,而且就算有事也轮不到我来管,我也乐的清闲。”   “呵呵。”方弛远笑着逗弄着小思源,“师兄是清闲了,我现在可是每天都忙的晕头转向的,不知道今夕何夕呢。”   楚正则也笑:“你那是忙的快活,反正你年岁小,随你折腾。”   停顿了一会,楚正则对方弛远道:“就快要过年了,翰林那边能歇的下来吗?”   “翰林院忙,但是我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全看我自己愿意干多少了。”   因为屋里只有楚正则和小思源,所以方弛远说话也就没了顾及,“翰林院这次编撰算学书,多是整理资料,真正能做出“文章”的。”方弛远笑笑:“也就只有我一个了,最近我看林夕道也想模仿着我编的《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解海岛算经经注》来写一本算学书,但终究差了一些,彭大人的关注点还是放在我这里。”   “嗯。”楚正则听着眉头微皱,“只有林夕道模仿了?”   “当然不只林夕道,还有楚赢,赵经纬,徐家耀大半的新晋进士都在写。”说到这里,方弛远咧嘴笑笑,“就连彭泽彭大人,我上次也看到他的桌案上放了两张编撰算学书的稿纸。”   “写的都如何?”楚正则握着茶碗道:“你初入官场,编撰算学书不只对你,对彭泽对其他进士,都是一个积累资历的机会,你若太过锋芒,不给他人留一线机会,恐怕会不利于你今后的发展。”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得,师兄想的到,我身在其中自然也会多加注意。”怀里的小思源闹了一下,方弛远就把他放了下来,然后继续对楚正则道:“今天彭大人把《解海岛算经经注》呈给了皇上,他对我不薄,我自然要投桃报李,建议他写一本介绍算学十书的总纲,至于其他人……我也是挑了几个关系亲近的,对他们指点了一下,他们都是新晋进士,脑子也不笨,我稍微说了几点,他们也就能摸索出一些门道了。”   “倒是忘了你自小精明了。”楚正则笑了两声,外面石云就敲门进来喊他俩吃饭。“走吧。”楚正则站起来抱起小思源,两人并排往前走,“你来的时候你嫂子就已经准备晚饭了,我没告诉她,估计她一会得怪我不说了。”   “嫂子温柔体贴,我在的时候,她肯定不会说的。”   “你小子!”楚正则笑着推了方弛远一下。   两人进了正堂,仝歌已经准备好了碗筷,看见方弛远倒是一点也不显得惊讶,碗筷放的也正好,她一边接过楚思源一边对方弛远招呼道:“快点尝尝今天煮的汤,厨娘可是整整熬了一个下午。”   方弛远伸着鼻子嗅了嗅,用勺子舀了一勺问:“这是什么汤?”   “鹿肉汤,快入冬了,总得给你们补补。”仝歌掩着笑,“快喝吧,现在天冷,汤凉的也快。”   配着小菜,方弛远连喝完了两碗汤,仝歌又开口问他:“弛远年前可忙?快过年了,我们不如抽天时间去香山寺烧柱香,顺便采买点子东西给家里寄过去。”   “时间有。”听了仝歌的话方弛远一口答应了下来,很多时候女人的心思都要比男生来的细密一些,过年之种事情对于楚正则和方弛远来说可能已经是一种形式多于意义了,也只有仝歌会去看重这些增进感情的机会。   “那还要在年后抽两天时间去师兄们的府上走走。”仝歌看起来很开心,“平时你们都忙,一年也聚不了几次,上次我和两位嫂嫂聊天,她们还问起了弛远你的情况。”   “是该走走。”方弛远点点头。   打开了话匣子,仝歌的话就多了起来:“你们知道勒然又闯祸了吗?”   “他整天在学院里出不了门,能创什么祸?”说起李勒然,方弛远也有些惘然,来京这么长时间,他们竟未曾见过一面。方弛远和李蕴李丰文两兄弟虽然有师兄弟之情,他们俩对方弛远也确实爱护,但总归接触时间不长,很多时候方弛远也忽略了去和两家亲近的打算,而且方弛远尚未成亲,和两位师兄的宅里也走不起来,长此下去总会有生分的一天。   “上次逃学被抓了之后老实了两天,可是最近又出了幺蛾子,要学什么木雕,跑出去十几天才被找回来,现在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那确实应该好好管管。”楚正则面色严肃,“师兄替他考虑,忙活了多久才求得一个翰林院庶吉士,虽说未入流没有官位,但是熬个三年走走人脉就能直接跳过八品九品,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他若一直这么任性,怎么对得起师兄的忙碌。”   仝歌说起李勒然只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倒没想到楚正则这么严肃,因此就换了种语气说:“勒然到底年纪小……”   “小什么小?亲都成了,也能说消失就消失个十几天?”   “师兄,勒然就那个性子,历练两年也就懂事了。”   “嗯。”楚正则轻轻点了两下头,面色缓和了一些。   楚正则和李蕴两兄弟的关系大概就和方弛远和楚正则的关系差不多,当年楚正则孤身一人来到上京,无亲无故的,估计也是李蕴两兄弟一直照顾着才走到了今天,因此对两人有亦兄亦师的感觉。   “好了,不说勒然了,汤都凉了,彩晴,端下去热热。”看到楚正则面色稍缓,仝歌也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三人吃完饭,因为两家离的近,方弛远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楚正则两人也就没有留他,回去的路上,石云驾着马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道:“老爷不是让我注意一下林夕道的车夫吗?我今天发现个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说?”   方弛远一愣,没想到石云这石头脑袋也能开窍,就道:“你说吧,我听听。”   “就是林夕道的车夫今天换人了,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去什么地方接什么人去了,不知道为了什么,最近一直在接人。”   “一直?”   “嗯。”石云愣愣的问,“这个有用吗?”   方弛远脑子转了两下,笑着对石云道:“有用,一会到了家来我书房一趟。” 第110章 各显神通   自方弛远《解海岛算经经注》在皇上面前露了一次脸, 整个翰林院参加编纂算学书整理的官员, 或明或暗都在憋着一口气。包括林夕道和其他新晋的新科进士,全都卯着劲的想要表现一番。   方弛远自认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自己在算学书编写上拿了大头,自然要留给别人一口汤喝, 因此,除了楚赢、彭泽这样关系好一些的,他会主动去建议一些编写算学书的方法经验, 另外一些平时不太往来的, 前来相问他也会指些方向,不会闭口不谈,但是像林夕道这类和方弛远之间有过节, 又想表现一番的人,就只有靠集思广益, 众人拾柴火焰高了, 想从方弛远这里听到一个字, 几乎是不可能了。   关上房门,石头快步走到方弛远面前站定, 等方弛远在位置上做好, 他才捧了份纸张递过去:“老爷,这是林夕道这两天在码头接的人数, 我让石云去打听都给记录下来了。”   石头递了张纸给方弛远, 方弛远接过笑看了石头一眼, 纸张上的字体虽然稚嫩, 但好在写的整齐,能够看的清楚。   “竟然有二十多位。”纸张上按照日期记录下了这些天林夕道接的人数,方弛远看后眉头微微皱了皱。   对于门客,一般王公贵族,朝廷大臣都会培养招募一些,为了平时遇事能够群思广义,想些办法,但是林夕道不过一七品小官,估计俸禄也只够养活自己,现下搜罗这么多门客替他撰写算学书,估计多余的支出都要靠家里填补了。   “老爷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看着方弛远皱眉的样子,石头小心点询问道:“要不小的再多去打探打探?”   “不用麻烦了。”方弛远晃了晃手,“我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以后也不用再多探听。”   石头有些不解,但是也就困惑了一下没有再开口。方弛远头脑转动了一下,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知识产权这一说,豢养的门客写的东西属于主人也都是不成文的规定,方弛远最初也没有想在这方面做文章让林夕道丢面子,只是想看看其他人的做法好让自己有个防备。如今林夕道这么一来,相信干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人数多了难免不会有些好的作品,因此方弛远头脑里面一个   不成熟的想法渐渐清晰了起来。   “石头。”方弛远对着立在边上的石头喊到。   “在。”石头应了一声,抬头看着方弛远。   “明天一早你拿着我的请柬,去把楚赢请来。”顿了一下,方弛远又道:“把赵经纬和徐家耀也请来吧。”   想了想,方弛远又补了一句,“先请楚赢,隔一个时辰再请他们俩”才算作罢。   把事情对石头吩咐好,方弛远撑着胳膊抵在下巴下,“这件事如果谋划的好,倒是比在算学书上我一个人受益得到的好处要多的多啊。”   次日,天刚破晓,一大早楚赢就来了方宅,方弛远还在吃饭,他不客气的坐在了方弛远对面,方弛远笑着挥挥手,就有婢女添了一份碗筷。   “难得的休沐,我想着能有时间推敲一下你建议的算学书,没想到门房说有你的请帖,我饭都没吃就来了。”楚赢一边嘟囔着一边挑了几个小菜拌在粥里,调动汤匙搅了搅。   “请帖确实是一早递上去的,不过我想着你怎么也得辰时才能到来着。”方弛远笑着把他门前的两块糕点推到楚赢面前。“现在时间倒也不急,你慢慢吃,吃完我们再去书房详谈。”   “有什么事?”楚赢疑惑道,最近大家都在忙着算学书的事,准备在年前把大部分事情都处理掉,能轻松过个好年,楚赢每天都忙忙碌碌,就算是休沐也多在编写算学书,他如此,方弛远更是如此,轻易不会互相打扰。   “你先吃。”方弛远此时已经吃完,笑着放下碗筷道:“吃完我们再去书房谈。”   “好!”楚赢应了一声,心下也不再着急,细嚼慢咽的把粥喝糕点吃完却又急忙道:“走吧,去书房!”   方弛远不禁莞尔,领着楚赢去了书房。刚坐下,他就开门见山的说:“   最近大家都在做算学书,想必你就算大门不出,也该知道林夕道请了二十多位援手吧?”   “呵!”楚赢冷笑一声,眼神轻蔑的说:“他以为这是拔河呢?还想着人多力量大?我倒要看看他最后会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弛远皱眉:“他虽然轻狂高傲了一些,但是才学和见识还是有的,如若如此轻视,恐怕吃亏的还是我们。”   楚赢因为向来对林夕道看不惯,因此对他的所作所为总是讽刺挖苦,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才学。听后不禁烦闷道:“不就是请门客嘛?他请三十我就请六十,他请六十我就请一百二十,就不信压不住他?”   方弛远被楚赢小孩子气的想法逗笑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也不是说林夕道就一定能占了先机,只是想我们总要防备一下,没有林夕道也会有别人,算学书这件事总是要快点落实才算结束。”   “那弛远你是怎么想的?《周髀算经》的经注,你做多少了?”   “刚刚三分之一。”   “那么快?”楚赢听后有些吃惊的说,“我才刚刚做了五分之一不到!”   “我毕竟有了先前两本的经验,又是从小就熟悉算经的,自然要比你们快一点。”   “这哪里是一点啊!”楚赢摇了摇头,然后又问到:“你现在有解决的法子了?”   “法子是有一个。”方弛远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楚赢见了也端正了身子。   “我一个人做算学书,总是为了一些繁琐的整理浪费时间,这些整理虽然简单,却也需要有一定的才学基础才能来做,这是我的苦恼,而你们才学虽有,却苦于没有方法,这是你们的苦恼。”   “弛远的想法是……合作?”楚赢愣了片刻缓缓道。   “你我二人?”楚赢又问。   “连带上徐家耀和赵经纬两人。”   楚赢听后又沉思片刻说:“我听你所言,这些天所做的《解五经算术注解》批注已经有了些眉目,这本书就如同你所说的只对《易经》《尚书》《左传》等儒家经典及其古注中与数字有关的地方做了推敲,对研究经学的人或许有一定的帮助,但是对于算学…呵呵…却不甚了了。”停顿了一会楚赢接着说:“也正是如此这本书才适合我去批注,否则算学的那一套东西,我终究是插不上手,而且这本书我也不想半途而废。”   “我自知晓你不愿放弃《解五经算术经注》。”方弛远接过石头送过来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以你的学识,这本书完成只需月余,现在离年前还有近两月,剩余时间完全够了。”   方弛远说的轻松,楚赢心里却明白这是方弛远有意在携带他,便笑着道:“在算学一途上,不仅是我,整个翰林院确实慢你一筹,既然你愿意如此携带我,虽却之不恭却也不胜感激。”   楚赢起身对方弛远拱手拜了一拜,方弛远乐呵呵的把他扶好坐下,“如此一来,我有信心能在年前做出三本书来,现下我已完成《解九章算术经注》和《解海岛算经经注》,待我把《解周髀算经经注》你把《解五经算经经注》做出来,加上我们合作的三本,已是把十本算学书完成了大半,我们现下只需放出声去,相信有我先前两本书的名声,其他人自会研究剩余的三本事,不会与我们冲突,这样一来,年前我们翰林院把十本算学书都编撰完成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如此,甚好。”楚赢拍掌大笑。待到徐家耀和赵经纬来到,方弛远刚刚开口提议就得到了两人的赞同,不过两人年岁到底和方弛远楚赢相差有点大,所以商讨结束后也未多说就回府等着方弛远拿出具体章程。   三日后,李夕道回府后勃然大怒,召集齐门中门客问道:“《解五经算经经注》和《解张丘建算经经注》做的怎么样了?”   座下沉默片刻后,一人开口答到“按照家主的要求,已经又重新更改了!”   “光改有什么用!”林夕道眼神阴翳的盯着座下那人:“我要的是像方弛远《解海岛算经经注》那样,不是要样式像,是要内容不一样,是要别人没见过的内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不断起伏着:“要是只为模仿方弛远,什么样的人不行,我何苦白白请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再给你们十天时间!”林夕道连伪装也不愿意再伪装,起身拂袖而去:“十天时间,再做不出来通通给我滚蛋,我一定要比方弛远先把这两本书做出来!”   座下二十余人看着离去的林夕道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一老者站起身来,笑着吟唱道:“嫉人愁兮,魔孽兮,心欲归兮,道阻难,多阻难,他陷进去了啊!” 第111章 算计   年前两月在方宅中的四人都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自楚赢和方弛远的两本单独命名的算学书做出来后, 彭泽就对他俩大肆称赞,两人虽未亲自见到皇上, 但听彭泽的意思两人已经在皇上面前留了名。   消息传出之后,赵经纬和徐家耀两人像是大受鼓舞, 看干劲比楚赢两人还要强上三分。自方弛远把两人请来做算学书后,四人关系就逐渐亲密了起来,并且由于一些算学书上的问题, 三人人要时常往方宅跑, 到了后一个月,干脆在休沐的两天就在方宅住下了。   这也正是方弛远的打算,如今他在京中, 能依靠的只有楚正则和李家两兄弟,自己交的朋友也只有楚赢年岁和学识都相近, 两人能玩到一起, 其他人大多是泛泛之交。但方弛远以后在这京中不知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 即使不想着拼命升官发财,但也要提防着会不会被当成一个炮灰轻易抹杀, 如今借着机会, 就与徐家耀和赵经纬先熟识了起来。   楚赢和赵经纬三人在房间内整理着《孙子算经》、《张邱建算经》、《五曹算经》三本书的最后内容,而方弛远在离三人两丈远的案牍上, 思忖着把他在现代知道的知识都揉到算经的内容当中去, 这个过程他需要仔细斟酌, 既不能暴露的太多, 也不能毫无亮点,更不能让他身侧的三人看出端倪,因此方弛远的进度实际上是要比三人慢上一拍的,不过总体而言,还是能在年前按时把书做出来。   日头渐渐偏高,石头在书房房门外站了一会,犹豫着还是敲响了房门:“老爷,现在快未时了,您是在书房用餐还是去客厅?”   听到石头的喊话,方弛远抬起了头:“已经未时了?石头要是不喊我都未察觉已经错过午餐了。”   其他三人也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徐家耀也抬起头,把握着笔的右手放下,笑呵呵的道:“昨天还感觉能在今天把资料整理完整,但是现在看来还是要再等一天了。”   “是比想象的要繁琐。”   “离年关还有半个月呢。”楚赢也笑了:“年前总能把他做完”   徐家耀闻言捋着胡须笑了起来,门外石头又小心的敲了一下门:“老爷可是要再等等?”石头看了看天,虽已入了冬,但是今天的太阳还算好。   “不用推迟了,今天去客厅吃。”   等了片刻,石头眼睛一亮,赶忙招呼着侍女去客厅看看饭菜的温度,自己则推门走了进去。“老爷这是快完成了?”石头一边手脚麻利的帮着方弛远把散乱的宣纸和笔墨收拾整齐,一边小心的把方弛远写的纸张放在锦盒内摆好。   “嗯,只等整理完成后再添加些内容,修正修正也就可以了。”   “那太好了!”石头顿时喜笑颜开:“这几天仝夫人已经来两次想要找您去上香了,我硬着头皮都给拒了,说是您现在太忙,在这么下去,我可就要被夫人打死了!”   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方弛远白天忙着去翰林院整理资料,晚上闲下来就翻找一下典籍,每次去楚宅吃饭,也是匆匆的去匆匆的回,石头不提,他真的快把答应仝歌的事给忘了。   “我今天晚上就去找嫂子把时间定下来!”看着石头惨兮兮的样子,方弛远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然后好笑的招呼着楚赢三人去客厅吃饭。   翌日晚上,三本算学书同时编写完成的方弛远只觉的浑身轻松,酉时还没到,他就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楚赢和徐家耀三人也都是如此,早早的都回了家中,等着彭泽上职的时候就把书提交上去。   因为编纂算学书的工作还没做完,所有方弛远和林夕道还是两条长桌并排的坐着。这天上职,看着林夕道洋洋得意的侧脸,方弛远也没有在意,自顾自的继续整理着书目名录。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赢了?”方弛远不招惹林夕道,林夕道反而对着方弛远嗤笑道。   “我没想着和谁比,也不想和谁比,一开始就是你自己在自娱自乐而已。”方弛远笑了一声,头也没抬的回到。   “你可不要太得意!不然栽的跟头可就会越痛,啊?哈哈哈哈哈哈!”林夕道面带嘲谑的继续挖苦道。   “林大人!”方弛远猛的提高了声音,“您是不是上次的跟头没载醒,还想再试一次?”   自上次林夕道和方弛远同时拿出来《解周髀算经经注》,而彭泽选了方弛远,不顾林夕道多次恳求,不肯把他的经注一起呈给皇上时,方弛远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好不了了。不过这对方弛远一点也没影响,因为他的利益一直不受林夕道的影响,他也不觉得林夕道能影响他哪方面的利益。   “谁没醒谁知道!”林夕道高抬的眼睛不屑的撇了方弛远一眼:“你总会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方弛远不想再理会,低头继续工作,却在低头的瞬间瞥见林夕道桌子上也放了三本装订好的书籍,“难道他今天也要给彭泽看新编好的算学书?”方弛远暗忖,抬头又看了林夕道一眼,头脑转了一圈后,暗道没有什么威胁,就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放在一边,开始专心的工作。   一整天,方弛远也没有见到彭泽,这是彭泽工作的常态,大部分时间他都会被皇上喊去回话或者被高大人请去帮忙,只有偶尔回来也是去看大家工作的进度,然后再催促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任务,时间就要到下职了。   晚上下职,方弛远招呼了石云一声,连带上小不点三人没去方宅,而是直接去了彭泽的府上,要是对于其他人这样贸然的到彭泽家中拜访总会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仗着彭泽对方弛远的照拂和他与楚正则的关系,方弛远早就得到了彭泽有事情随时可以来找他的许可。   这不是方弛远第一次来,刚到门口,他就被门口的门房认了出来,也没通报,直接把方弛远引进了院内。   “彭大人现在没有会客,所以我就直接把您引进来了。”门房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头对方弛远笑着说。   这应该是一个新加入的门房,二十多岁,方弛远对他没什么印象。“多谢。”方弛远也笑呵呵的回复道。   门房摆摆手:“这都是大人吩咐好的,若您来直接引就去就好。”   走了大概四五分钟,门房指着一座亮着烛光的房间道:“此时我家老爷应该还在里面处理文件,大人进去就行,小的就先去前院守门了。”   “多谢”方弛远对着门房又说了一遍。   “不必不必,分内的事。”小门房连忙摆手,转身就小跑着离开了。   “你在门口等一会。”方弛远又转头对小不点交代道:“这是你第一次来彭宅,不要乱走也不要乱说话,就在此处等我。”   “嗯。”小不点用力的点了点头,头上大帽子被他甩的漏出了耳朵,他笑着赶忙捂住,然后站到了一边。   方弛远摇了摇头然后敲响。   “进来吧”看到是方弛远,彭泽的声音带着三分疑问,“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今天处理?”   “翰林院的工作一切如常。”方弛远笑笑,把手里的算学书放在了案牍上,“是我把这两个月准备的《解孙子算经经注》、《解张邱建算经经注》、《解五曹算经经注》完成了,过来拿给你看看。”   “哦?”彭泽来了兴趣,“正巧早上林夕道也送了三本书过来,我因为看他的算经,就连上职也没有去了。”   彭泽说完摇头笑笑。   方弛远也笑:“我还以为是皇上或者高大人又找你有事呢,没想到竟是被三本书拦住了,大人可否告知是哪三本?”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彭泽把三本书在书桌上摆好,笑呵呵的道:“还真是巧了,竟然又和你的一样,不过这次你却要小心了,我觉得他这三本书可不比你以前做的差。”   方弛远神色自若,把自己的书向彭泽面前推了推:“自是不会让大人徇私,还是谁的好要谁的呗?”   “呵呵呵,你倒是有自信。”   彭泽抬手翻了一会,片刻后抬头看了方弛远一眼,又低头看了一会,如此往复,表情愈加凝重。   “怎么了?可是书里有什么错误?”方弛远见彭泽脸色变幻越来越快,心中有些不妙的道。   又盯着方弛远看了良久,直到看的方弛远身体有些僵硬,彭泽才开口道:“若不是相信你的为人,我都要怀疑这本书是你抄林夕道的了。”   “我?”方弛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的书:“我会抄袭他?”说完方弛远飞快的拿起林夕道的书也翻了一遍,表情也愈发凝重了起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你的内容,是要比林夕道的凝练而且易懂了一些,但是林夕道书中却有很多你没有甚至更深层次的东西,明眼人一看,都会觉得是你抄袭了他,而非他抄袭了你。”   方弛远心思急转,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是林夕道抄了自己的内容,而且抄的是他自己做的最初版本,当时因为担心内容太过新异,会惹人怀疑,所有他最后又删减了一次,没想到现在却被林夕道利用。   “你和林夕道之间的争斗我一直都知道。”彭泽眼神平静的看着方弛远。   “他做的一些事我也知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彭大人准备什么时候把算学书呈给皇上?”电光火石之间,方弛远迅速的让心绪稳定了下来,没有回答彭泽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最多能拖个三天。”   “拖?”听到彭泽对话方弛远心里一安,既然彭泽用了拖字,那么就说明他心里是相信方弛远的,方弛远退后一步向彭泽行了一礼道:“那就请大人替我周旋几日,弛远在此谢过大人!” 第112章 计谋   艳芳楼, 京中有名的管乐之地, 名字虽起的艳俗,但干却是正经的营生, 不是一般的烟花之地可比。方弛远连带着楚赢三人对坐饮酒,周围也多是青年才俊在吟诗作赋。   “弛远怎么想的在此处约我们前来?”楚赢带着笑:“以前多次邀你来, 你可是都不愿意来的。”说完提起酒壶为方弛远斟满了一杯,附又连着赵经纬和徐家耀的也都斟满了。   “食色性也”赵经纬听后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与楚赢对视一眼都嗤嗤的笑了起来。   “我来这倒也是为了正事。”像是没听懂楚赢两人的调笑, 方弛远道:“今日我去交书给彭大人, 没想到林夕道却先我一步把书已经交了。”   听了方弛远的话,三人倒不显的担心,毕竟算学书成书后他们已经看过, 里面新增了方弛远对算术的一些新奇见解,虽然新异却又寻之有源, 三人觉得极好, 倒不怕被林夕道比下去, 因此就略显随意的问到:“他所做的是何种书?”   “不偏不差正好与我们的一样。”方弛远依然笑着,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徐家耀听后大笑出声:“弛远可是怕这次不给他面子得罪的太狠, 担心他日后报复?不过你无需担心, 我徐家宗族叔父多位都在京中任职,林夕道若真因此事陷害你, 我定会求叔父帮你。”   “倒不是担心他的陷害, 你们仔细听。”方弛远笑着也饮尽了杯中的酒。   四周管弦之乐、讨论之声、填词作赋之声不绝于耳, 三人楞楞的听了一会, 终不明方弛远所意,就一脸困惑的问:“四周声音太过嘈杂凌乱,弛远是想我们听什么?”   方弛远努努嘴:“隔壁屋内,林夕道正在庆功犒赏呢。”   不同于方弛远四人所坐的大堂,林夕道所在的是艳芳楼仅设的四处雅间之一,四处雅间分设在东西南北四方,雅间周围皆是食客饮酒听曲之地。本来雅间内部是有人单独奏曲弹琴的,不过整个大厅的正中间却是艳琴和芳曲两位头牌在合奏艳芳曲,所以此时林夕道雅间的门倒是开着的,因此也可以依稀听到一些他们的声音。   “他倒是自大的很,竟然现在就敢庆功摆宴,也不怕最后被人笑话。”赵经纬看后倒是没生气,只是对着屋内嗤笑了一声。   “他自大他的,弛远却是为何邀我们来此地,总不会是来下了他们脸面吧?”不同于赵经纬,徐家耀显然心思细腻了许多,他看着方弛远心里转了几个弯,也没想到会是什么原因。   “就是为了下他的面子,我本来知道他抄袭我们的算学书还不知道如何治他,他倒好,竟耐不住性子,提前来了这艳芳楼庆功。”方弛远喝掉自己最后一口酒水淡淡道:“今天事情开始后的发展可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三人都不是蠢人,听了方弛远话中的抄袭,面色皆变换数次,最后异口同声道:“弛远想如何做?。”   二楼雅间内,林夕道众人却是比方弛远几人早来了一个时辰,此时已是饮酒过半都有了一些微醺之态。看见方弛远,他抬起酒杯对方弛远举了举,“怎么?从彭大人那回来了?”   方弛远扫视了一下屋内,来的人并不多,视线之内饭桌上只有七人,林夕道应该是并未把他门下门口尽数带来。   “今日申时听闻林大人带众友人前来宴饮,我们几个适逢其会想来讨杯酒喝,林大人不会不欢迎吧?”方弛远话虽这么说,但人却早已在空座位上坐了下去,身后楚赢三人,也照着样子迅速搬了凳子坐下。   方弛远今天下职之后的行程,若不是早已有下人告诉林夕道他去了彭泽那里,林夕道还真以为他是恰巧来的艳芳楼,不过不说他抄袭的三本算学书,就单凭他与方弛远以前的间隙,林夕道就不会相信方弛远说的原因。   林夕道咧嘴笑笑,偏头对旁边的小厮问了两句,得到小厮的答复,他才又重新看向方弛远。“没想到我上午刚说完的话,下午就灵验了,弛远贤弟,你说这是不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   “我不信因果,更不怕报应,我只相信坏人坏事做绝了,最后肯定会害到自己。”方弛远看了看桌上的碗筷,没有能用的了,他就倒了一杯酒在先前的酒杯里,对上林夕道众人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道好轮回,大家应该都是如此的?”   餐饮的人之中,有两位脾气大些的,刚想起身就被一老者拉住,老者看了一眼方弛远,俯身对着林夕道耳语了几句,林夕道似笑非笑的也看了方弛远一眼。“贤弟说的好,天道好轮回,就让我们敬你说的好轮回一杯?”   方弛远笑笑,不置可否。   “听闻林大人对算学造诣颇深,编写了三本算学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得到方弛远暗示,楚赢在旁边问到。   “不能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是尽了我家家主心力而已。”林夕道还未答话,旁边的老者插嘴道。   “林大人好家风。”楚赢装出一脸鄙夷,“我们说话,一个小小的门客也能插嘴了?”   “你……”老者还想回话,“闭嘴!”林夕道眉头一皱,“你一会再说。”   “是”,老人应允。   方弛远看后内心晒然一笑,林夕道这股腐儒的脾气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掉。   “人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楚赢继续对林夕道说:“不知林大人觉得自己是小人还是君子?”   “我家家主当然是君子!”另一位门客插嘴道,林夕道听了看了这门客一眼,抚须一笑并未呵斥。   “会抄袭的君子?”楚赢说完盯着林夕道看了数眼,连同徐家耀几人一同大笑了起来。   “放肆!”林夕大声呵斥一声。   “抄袭怎么能是君子,说小人都是抬举他了吧?”   “我想林大人也不在意这个,天下文章一大抄,只是没想到这算学书也能抄一抄?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不顾林夕道在侧放肆的大笑着,林夕道猛的一拍桌子,先前的老者立马拉住了他道:“家主,这几人明显是来惹您生气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诡计,但您千万要沉住气啊!”   林夕道皱眉,听了老者的话,只得作罢。   “放你们什么狗屁!马上给我们滚出去!”老者拉住了林夕道,先前那两个脾气火爆的却忍不住了,“自古成王败寇,你们几个比不过我家老爷,自然要甘心认输以我们老爷为尊,日后行事说话都给我们小心点才好!”   “成王败寇,好一个成王败寇。”半天没有说话的方弛远看着林夕道哈哈笑道:“你真的以为你赢定了?算学书是谁写的我们心里都清楚,书里的内容概要,你怕是一点都不懂吧?”   “我不懂?”林夕道看着方弛远慢慢眯起了双眼,自他拿到方弛远的成书后,只用了四天他就重组了里面的内容,只用了一天就把整本书弄懂了七七八八,此时方弛远让背书他可能背不上来,但是内容却是能让他随便查证的。“书上是我写的,我若说不懂,还有谁懂?”林夕道盯着方弛远一字一句道。   “你!”赵经纬看着林夕道神气的样子有些按捺不住火气,方弛远的算学书一直有一个特点就是简单易懂,或许对于一些秀才童生之类的看着还有些困难,但是对于赵经纬这类人,只需稍微下点功夫肯定都能看懂的,此时林夕道这么说肯定都是看懂了。   楚赢摇了摇头拉住了赵经纬,他刚才看到了方弛远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笑着拍了拍赵经纬的手。   “那你可敢让我考量一番?”   “有何不敢。”林夕道立马回到。   “那请?”方弛远笑着对门口指了指,林夕道一甩袖子就跟了上去。   看见林夕道跟着方弛远四人离去,老者心知不好,有些气急的拍了拍桌子,然后对着旁边几人喊到:“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去啊!”   艳芳楼二楼北侧有一块十数米长的木板,每天都会有成十上百张新词新赋被过往的青年才俊张贴于此,而艳芳楼每天也会从中摘选出出彩的文章悬挂于艳芳楼醒目位置,因此这个地方时常是人聚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就在此处可好?”   “可以!”林夕道面色含煞的点头。   此时跟着方弛远过来的几人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给两人让出一片空地,这样的事在艳芳楼多有发生,大多是比拼文采,周围的人见有热闹可看也都慢慢聚拢了过来。   方弛远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先是不痛不痒的问了林夕道几个关于圆角度概念的简单题目,待问的觉得周围的人都大致能懂了之后,才慢慢往几何的概念上靠拢,先是面积后是体积,一点点的问下去,差一点连坐标和数轴都引了出来【注】周围的人先是迷惑,后是震惊,竟跟随着两人的问答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弛远在搞什么鬼?你看这林夕道被越问越得意,我看这周围的人对林夕道佩服的很呐!”关注了一会战况,赵经纬忍不住对徐嘉耀问道。   “我也不清楚,再观望一会吧。”   徐家耀皱着眉对着赵经纬回到。   “嗯。”赵经纬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慢慢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待问了近一个时辰,方弛远拱手把纸张塞回了袖筒,对林夕道说:“林大人真是好见地,在下佩服!”   “怎么就认输了?”赵经纬马上眼光一凝,徐家耀还没回答他,另一边“你认输了?”林夕道微微扬起了眼角。   “本就是同僚切磋,哪里要分输赢?”方弛远笑笑,又道:“今日打扰了林大人雅兴,改日定当赔罪。”   “哼!”林夕道还说话,大概是酒劲上来了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因为想了半天题,又饮了不少酒,他看了方弛远四人一眼,也没多和他们纠缠太多就带着门客离开了。跟着林夕道的老者虽不清楚方弛远为了什么,但终归不会为了林夕道好,有些烦忧的又回头看了一眼低头走了出去。   这时楚赢三人也赶快向方弛远这边围了上来,“弛远,你这次到底再打什么算盘,我们竟有些看不懂了?”   “这事不急,我们边走边说。”方弛远笑笑,一边推着三人出了艳芳楼,一边拉着他们上了开往自家宅子的马车。   在方弛远最初编写的三本算学书中,因为内容前后粘连,所以有些内容上解释不清楚,必须要引入新的概念新的名词,若是给方弛远十年时间,他自然能一步步把这些内容填充到琼朝的算学当中,但是他现下还没有十七岁,编写这三本书也还不到两个月,所以这些东西他还不能拿出来,这也是他舍弃用最初一版算学书的原因。   “今天的这场问答,相信明天林夕道酒醒之后肯定会异常兴奋,然后狂查资料。”方弛远笑着对三人解释道:“因为他自己吐出来的那几个词语,他恐怕自己也不知道意思。”   三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笑道:“这时候要是再有几个心中充满疑问的人去他府上请教,他答不上来,此时不是出名了?”   楚赢也笑着插嘴道“自己写的东西自己不知道意思,怕是推脱给周公托梦?”   “呵呵”,方弛远扬了扬手中的四张宣纸,“大概托梦也不行了,只需明天一天,恐怕今天我与林夕道的对话,就会传到京中每一位想参加科举的学生手里了,我想这其中肯定不乏想要追根溯源之人。”   三人看着方弛远手里的宣纸,轻轻靠在了马车车厢上,半晌笑道:“此招真可谓阴险至极!”   方弛远也靠在车厢上轻笑,阴险吗?他不觉得,他只知道明天天一亮京中的几位数学大家肯定会收到被他加工处理过的知识纲要然后去林宅一探究竟,到时候他们要是发现林夕道弄虚作假,后果就不是方弛远能控制的住的了,毕竟他一开始就说过,故事既然开始,结局就不是林夕道能决定。 第113章 腊八节(一)   干枯的树枝上飘下了点雪, 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从天边翻涌到了京都。这天晚上风很大, 为了处理林夕道这边的事,方弛远几乎一夜没睡。   “怎么样了?”方弛远揉了揉眉心问前来回报的石云。   “所有的信都已经按照老爷的要求送过去了, 不过现在天还早,那些大人们估计还没看到。”石云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 对方弛远道:“现在才寅时二刻,大人要去休息一会吗?”   “不用。”方弛远摆摆手,事情就快要成功了他才觉得事情被他做的复杂了, 他不在意的笑笑:“马上也要去上值了, 你先去睡一吧,这一晚上你们也辛苦了。”   “没觉得辛苦。”石云憨厚的笑了笑,他看了一眼方弛远边上的石头, 后退着离开了。   石云走后石头才对方弛远劝道:“老爷还是休息一会吧,不然明天当差也容易出差错, 左右小的没什么事, 就让我替老爷等着石林他们的消息吧。”   石林即小不点, 从昨晚林夕道走后,就被方弛远派去关注着林宅的消息了, 半夜曾回来过一次, 方弛远问了些消息就又把他派出去了。   “没事。”方弛远嘴角扯出了一点弧度,“我一个人想些事, 你也下去吧。”   算学书的事, 方弛远由于刚从彭泽那得到消息有些震惊, 所以一直想的都是解决林夕道的办法, 从来没有细想过这发生的一切,如今事情也算过去了大半,越到最后,方弛远心里就想的清楚。   按照彭泽对方弛远的态度,既然选择相信方弛远,若由他出手,无论是假意拆穿还是直接审问,都会比方弛远来的简单快捷,没有后顾之忧,但如今靠方弛远走了这一遭,林夕道的书是送不上去了,名声也会一落千丈,但终究林夕道还是留在翰林院的,而他和方弛远的仇也怕是不死不休了。   清晨听完小石林和石云的回报,方弛远整理了一下衣冠就去了翰林院,一路上   人声鼎沸,还未到辰时就已经十分热闹,各种吆喝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今天为方弛远赶车的是个新手,叫石书,因为石云被他留在家休息所以赶车的变成了石书,方弛远对石书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当初石头准备把他挑来准备在书房里伺候,不过后来有了小不点,就把石书的安排搁置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早就这么热闹了?”方弛远看着外面的人群问道。   “今天腊月初七了,明天腊八节需要祭祀礼佛之类的东西都要现在准备着,而且虽然今天不是腊八节,不过青佛寺现在肯定热闹,这群人里有一部分都是要赶着去青佛寺呢。”   “腊月初七了啊。”想着前天晚上还和仝歌商量好会跟着他们腊八节去青佛寺烧柱香,方弛远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子,“走吧,早点到翰林院你也可以去门房那里休息一会,天冷了,脑子竟然也不好使了。”   石书听了笑笑,刚想说些什么,方弛远又道:“天冷了,你不用在我房门外侯着,找个地方待着就行,以前石云石林也都是如此做的。”   “是。”石书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开始低头认真的驾着马车。   一路安静到了翰林院,方弛远率先下了马车,和传来的消息一样,林夕道果然没来,不过让方弛远意外的是,此时彭泽却是已经开始在处理公务了。   “大人。”方弛远对着彭泽行了一礼想要从他身边过去,彭泽抬头开口道:“明日腊八节我们将会休整一天,弛远你将最近整理的名录拿来我先看看进度。”   “是。”方弛远应了一声就去自己的书案下面把整理的一摞文件搬到了彭泽桌子上,修整算学书比编写要简单一些,但是工作量却是极大,他们这些新晋的进士即使没日没夜的忙碌,大概也要到年后的四五月了,“大人。”方弛远递完书后又道:“因为书目名录太多,所以为了方便也为了不做重复的事情,名录这块就我在做,林大人负责修整放置,您要是想找什么书,直接问我就行。”   “嗯。”提起林夕道,彭泽皱眉说:“已经快辰时了,林夕道怎么还没来?虽说学士大人年龄大了,对上值这块要求的松了一些,但让他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可能是有什么事吧?”方弛远笑笑,片刻后见彭泽这边没有什么事了就退回了自己位置上。昨晚的事情虽然还没传开,但是彭泽本身就在关注着方弛远处理算学书这件事,此时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夕道为什么不来,方弛远拿着笔默默皱眉,既然知道,彭泽又为什么要这么说一句?是为了告诉方弛远这件事他不沾手,让方弛远自己去处理吗?还是怕门下的人说他偏私?可是万一彭泽是真的不知道呢?   方弛远只觉得一夜没睡的脑袋更混沌了,他知道彭泽没有什么恶意,最多只是想用他打压一下林夕道的嚣张气焰,抑或是借他为翰林院其他人释放一种信号,无论哪一种情况,方弛远总是不会吃亏太多,但是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方弛远觉得一点也不好。   浑浑噩噩熬了近两个时辰,石书敲门走了进来,方弛远见了,面色不变的说:“什么事?”   “石管家把午饭给大人送来了,虽未到午饭时间,但我担心大人等的心急,就先送来了。”   “嗯。”方弛远听后点点头,余光瞥了彭泽一眼就让石书放下食盒退了出去。   此时彭泽正好也看完了名录,起身活动了两下就走了出去。方弛远有些失望的笑笑,终是未多说什么。   打开食盒,方弛远先把饭菜整齐的摆在桌子上放好,然后才打开了食盒边的一个小暗槽,果不其然,里面有一个手指长的纸卷。纸卷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是一列从上至下的人员名单,在这份名单上,有的人名被画了圈,有的人名被画了叉,一眼望去这张十多个名字的纸张,竟只有四个被画了圈。   “没想到高大人竟然也去了。”方弛远又看了一眼纸条,虽然他做了那么多准备最后只有四个人去了林宅,他却没有什么失望,因为这四个人对于方弛远来说却足够了,尤其是对高学士会去,对方弛远来说更是意外之喜,看完之后,方弛远随手把纸条团成一团转身塞回了食盒暗格然后开始吃饭。   而在另一边,林夕道却么有那么悠闲的心情,他战战兢兢的送走了高学士,感觉整个心都跌到了谷底,他勉强对马车里的高学士挥了挥手,然后近乎虚脱的直接坐到了地上。 第114章 腊八节(2)   被下人扶起来后, 林夕道脸色并不好看, 他定了定神才对身旁的老管家说:“去让林宆把库房里的如意青佛像备下,下午随我去贺侍讲那一趟。”   “青佛像是老爷寻来为老太爷贺寿用的, 现在……”   “你去寻来就是。”   林夕道瞥了管家一眼:“现在我做事还要得到你的同意了?”   “奴才不敢。”老管家听后本想再说两句,但是看到林夕道的脸色还是默默转身退了下去, 叹了口气留林夕道一个人伫立在林宅门口。   午时,方弛远看着林夕道和彭泽两个空着的座位,默默思索了一会, 刚才石书过来传话, 说是仝歌让他晚上过去吃饭,李勒然和几个堂兄弟也在,他想着应该是要说明天去礼佛的事, 就让石书去回话,说酉时之前会赶过去。   忙碌到下午申时, 楚赢进来送整理好的材料,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对方弛远道:“彭大人走了?”   “嗯, 走了,可能是还有事情要出去处理。”方弛远回了楚赢一句, 继续翻着下面人整理好的名录。   “也是, 他那么忙。”楚赢又转了一圈,在方弛远身前停了下来, 倒是也没有走的打算。   “怎么?”方弛远抬头看他:“你事情做完了?”   “怎么可能。”楚赢笑笑, “一堆事情都在那堆着呢。没个两三个月是处理不完了。”楚赢半靠在方弛远的桌案上, 没有出去的打算。   “算学书的编修整体是要做到明年四月的。”方弛远伸了个懒腰, 把书本名录往前推了推,“在忙完这一段时间吧,就该轻松了。”   “嗯,其实现在也比读书那会轻松很多……”楚赢说话的时候看着方弛远的眼睛。   “怎么?”方弛远依旧靠着椅子,“有事就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像赵经纬那样扭捏了?”   “弛远今年十七了吗?”   “嗯,过了年十七。”   “那就还是十六。”楚赢在心里算了算,又问道:“几月生?”   “八月。”方弛远依然笑。   “哦”楚赢点了点头,“那你……”   “太小了!”方弛远呵呵笑着拒绝,一开始就察觉出了楚赢的意思,此时就先着打断了他。以前楚赢问他是否定亲的时候,就曾提过他妹妹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只不过他妹妹那时刚刚十四岁,方弛远想也没想就找理由搪塞了过去。   “好吧。”楚赢耸耸肩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过了年也就十五了,真的算下来弛远也不能比她大多少,也就一年零几个月……”   青佛寺,京中有名的禅院之一,曾得琼朝开国皇帝御笔提名,因寺中佛像多由青石雕刻,面部表情栩栩如生而成名,离京都不过六七里路程,因此香火鼎盛,常得百姓参观叩拜。   在腊八节这天,虽然林夕道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其他乱七八糟的杂事也是一堆,不过方弛远还是如约陪着楚正则和仝歌夫妇前去青佛寺拜佛。这次一同出行的人员很多,除了楚正则仝歌夫妇和小思源之外,还有李云长的孙子李勒然、两个儿媳王氏和常氏一行十余人。   十余人共乘了两匹马车才勉强坐下,其中男女各分乘一辆,和方弛远同坐一车的除了楚正则和李勒然外,还有李勒然的兄长李箐然和三个堂兄弟李欢、李诚,李邈。   七人坐在马车上,因为方弛远来京已经快要数月,与几人相见虽然不多,但也相互熟识,尤其是有楚正则在侧,因此气氛倒是很融洽。   七人当中,方弛远和楚正则已经入朝为官,李勒然因为从小调皮捣蛋不好好读书,所以被李云长想办法送去了国子监,李蕴两兄弟也走了些门路,今年开春李勒然就能被送进翰林院做个没有品级的小童,以后可以走翰林院的路子,至于李欢四人,虽比方弛远大了六七岁,但依然还在准备科举。   “小师叔。”众人闲聊着,李勒然对方弛远问道:“我昨天听大伯说你又编了三本算学书是不是?”   “和别人一起合编的。”方弛远笑笑:“我就是帮了点忙。”   “弛远你太谦虚了。”   李勒然聊着就改了对方弛远的称号,似是感叹的道:“想以前你还要和我一起去怡芳茶楼听曲呢,一晃你就已经考上进士,进了翰林院了!”   “没大没小。”别人不知道,楚正则却是清楚溪山县怡芳茶楼是什么地方,他笑着敲了李勒然的脑袋说:“弛远才不会想和你去那种地方。”   李欢四人一听楚正则如此说,也便知道了怡芳茶楼,李欢笑着对李勒然道:“你且等着吧,一会就把这事告诉弟妹,你就等着挨罚吧。”   “四哥可别说我,你前天晚上还去了艳芳楼听曲呢。”   “艳芳楼那就是去听个曲。”李欢哭笑不得的说:“你整天待在国子监里读书,怎么还知道那么多?”   “前天?”方弛远不动声色的看了李欢一眼,若是前天那李欢应该是知道他与林夕道在比斗的事了,只是当时他也没有留意,不知道李欢有没有在场。   “那我不管,你要敢说我也敢说,怡芳茶楼还是个清场子呢,再说我们最后也没有进去……”   李欢听了只好求饶,对着李勒然连连道:“好好好,你不说我也就不说了!”   几人在车上说说笑笑,马车跑的快,辰时没到几人就来到了青佛寺脚下。方弛远下了车,仝歌和王氏常氏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爹爹!”小思源看到了楚正则,小跑着跑了过来,半路看到了方弛远竟又一个转头扎进了方弛远怀里大喊:“小叔叔!”留下张着手臂的楚正则愣在了当场。   楚正则先是一愣,等回过神来后就看见仝歌在捂着嘴颤颤的笑,待笑够了才对着楚正则道:“罢了罢了,我们俩个亲爹亲娘还没弛远这个小叔叔招思源喜欢,以后就把思源给弛远养吧!”   “好啊!”方弛远蹲下抱起了楚思源逗弄了一下就去和王氏常氏以及他们边上的几个女儿侄媳打招呼。   常氏几人对方弛远虽然不是很生疏,但是也没有仝歌那般亲密,对待方弛远更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不过方弛远知道她们几个是在真心对自己,所有也不怎么在意。   这次出行主要还是去寺里祈福诵经的,仝歌看了几个男人一会就对楚正则几个人道:“一会我们从寺门进去,你们几个先去喝点粥,喝完之后一人给我颂半个时辰的经文才能放你们走!”   仝歌说完之后假装威胁的对小思源道:“别想偷懒啊,思源一会你帮我看着几个哥哥。”   “好!”小思源在方弛远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青佛寺整体看着有些冷硬,即使是里面的佛像在方弛远看来也是肃穆多于慈悲,不似溪山寺的那些,能让人看着觉得容易亲近。两个佛寺里的植物也大不一样,溪山寺里主要是梅花和翠竹,而青佛寺这里的则多是松树和柏树。   几人进了寺门,一眼望去里面竟然已经挤满了人,虽然人多但是并不吵闹,里面香烟缭绕,大多都在低头念着些经文。   “小叔叔,我想喝粥。”大概是受到了里面氛围的影响,小思源连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方弛远看了他一眼对他笑笑,从仝歌手里接过两个瓷碗就抱着楚思源往发放腊八粥的地方走去。   “你带着思源不要乱跑啊,吃完粥就去宝华殿找我们。”看着方弛远要走,仝歌拉了拉他的衣服交代道。   “嗯。”方弛远点头应允。待到了外面,楚思源又变的活跃了起来,大眼睛对着周围的景观看来看去。   在寺里逛了一圈,到底是京中的佛寺,外面除了青佛寺自己设的粥棚外,周围杂七杂八的竟然还有十几个摊点,在对外分发一些糕点果子之类的东西,只是看穿着并不是寺里的僧人,方弛远看了,就低头问楚思源说:“除了粥还想再吃些别的吗?”   “不想。”小思源大声喊到,把头靠近方弛远耳边说:“小叔叔我们快点吃完去看佛像吧,我看见那边有人已经先去了。”   “来的早的卯时就到了,他们吃完饭自然想去多看看。”方弛远说着把小思源放了下来,两人一人拿着一个碗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排队领粥的人虽然很多,但是青佛寺的僧人手脚也快,所有虽然队伍很长,但是没到一刻钟也就轮到了两人。   两人领了粥一起到寺院的台阶上坐好,方弛远从楚思源的小背包里又掏出来两根勺子一块毛巾才道:“思源自己吃可以吗?要不要叔叔喂?”   “不要!”楚思源拼命的摇头,待方弛远把毛巾围在了他下巴下,就一口一口的用勺子挖着吃了起来。   青佛寺的粥味道很淡,但是却有一股清香,估计因为没有放糖,所以吃了两口楚思源就不愿意再喝,开始围着方弛远周围数数跳台阶,方弛远无法只得把楚思源的那一份也喝了就带他往寺里面走。 第115章 腊八节(3)   一路上方弛远倒是遇到不少熟人, 他进翰林院虽说时间不长, 但是同新科进士的二十五人却基本上已经混熟了,而且由于方弛远编纂算学书担任了副官的关系, 这些人看到了方弛远都会主动打招呼,从寺门左侧的小路往里走, 一盏茶的功夫竟遇到了两个打招呼的熟人。   “小叔叔,他们也是你的朋友吗?”和翰林院中的进士曹玉民分开后,楚思源拉着方弛远的手说:“那为什么不让他和我们一起走呢?”   就在刚才, 方弛远在路上也遇到了赵经纬, 本来还想邀请他一起转转谈些事情,但是看着赵经纬身旁的老婆孩子,他只寒暄了几句两人就分开了。   “他们这个时候会觉得家人更重要啊, 所以我们不应该让他为难对不对?就像你现在虽然和我一起出来玩了,难道能说你不喜欢爹爹娘亲了吗?”   “喜欢!”小孩子的思维跳的很快, 方弛远还没知道楚思源听明白了没有, 楚思源就一指一尊巨大的青石佛像说:“小叔叔, 那边还有水哩。”   方弛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青佛像的脚边确实有个小水潭, 他低头问:“是不是想去看?”   “想!”楚思源咯咯的笑着。   方弛远看了看太阳, 约么着快要巳时了,那尊青佛像的位置距离去宝华殿的小路又岔开了一段距离, 方弛远衡量了一下仝歌生气的后果和小思源期待的眼神对小思源道:“我们就去那呆一会, 然后我们就要赶快去宝华殿可以吗?”   “可以!”得到方弛远的同意, 楚思源转头就对小水潭跳着跑去, 如今正值寒冬,小水潭看上去水虽不深但却没有结冰,也没有看到从哪里能把水引过来。   到了小水潭,近距离观察发现佛像的腿边已经长满了一层青苔,看上去毛茸茸的,倒是减去了佛像的几分威严。潭水很清,能看清楚水中的石块和水藻,   离得近了竟能感受到一些暖意。   “小叔叔,这是什么佛呀?”楚思源靠近摸了摸佛像上的苔藓对方弛远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把方弛远问到了,他虽然读的书很多,但大多都是关于科举考试的,他自己对佛学又没有多少兴趣,因此就随口猜测道:“是普光如来吗?”   “这是月藏光明无垢尊佛。”方弛远刚说完,背后就有一个女声传来道:“普光如来是燃灯古佛的一个别称,在过去时燃灯古佛为释迦牟尼佛授记,《金刚经》里说:“善男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   ”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方弛远抱着楚思源回身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带着个丫鬟站在他们身后的五六步处。   看方弛远回身,女子对方弛远半蹲下身行了一礼,“无意冒犯公子,只是听了之后忍不住回了一句。”   “不冒犯”方弛远笑笑在女子前五六步的距离没有靠近,“正好你帮我回了这小家伙的问题,不然如果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不知道能缠着我多久呢。”   “这些佛像一般人是很难分辨出来的,我也是因为家里祖母经常念叨这些,长年累月的听着才记下了一些。”   话音刚落,“小姐。”女子身旁的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少爷夫人还在宝华殿等着呢,你可说好了就看一眼众生佛像的,现在得赶紧回去了!”   女子没有出声,方弛远自然知道丫鬟是怕误了小姐名声,就对着女子说:“姑娘有事就先走吧,再次多想姑娘解惑了。”   “不必在意。”   女子回了方弛远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怎么样,我们也走?”   “再玩一会吧。”楚思源松开了拉着方弛远的手,“就一会,一会我就跟你回去。”他用手跟方弛远比划着。   巳时,紧赶慢赶,连哄带骗的把楚思源从小水潭那里带到宝华殿,祈福诵经的仪式还在进行,方弛远往里面看了看,大殿里人很多,一时间找不到仝歌几人所在的位置,他抱着楚思源四处转了转,在宝华殿前面的空地上,香炉里的香点燃了一堆有一堆,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腻的气息。   “小叔叔,我们去哪里找娘亲哇,这里人好多,我不想待在这里。”   方弛远低头看怀里的楚思源,大概是因为把他硬拉了过来,小孩有点不高兴。“我们说好了要听话是不是?听话的话,明天小叔叔给你带沁芳园的糕点。”   楚思源乖下来之后,方弛远带着他又围着大殿转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处看见了仝歌一行人。   仝歌低着头,跪在寺院提供的蒲团上面,她旁边是楚正则,常氏和王氏,然后才是李勒然等人,方弛远到了,几人都没有回应他,默默的跟着佛像正前方的十几位僧人颂着佛经。   方弛远见怪不怪自觉的领着楚思源在李欢旁边跪着,按照脚下的经书,听了一会也照着读了起来。   楚思源却又开始不老实起来,虽然还跪在蒲团上,但两个眼睛一直没闲过,四处打量着玩。   “小叔叔。”大概过了一刻钟,楚思源戳了戳方弛远,“我想尿尿。”   方弛远看了他一眼,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的诵经人:“咱们小点声出去,我带你去找厕所。”   楚思源张大嘴很小声的道:“好~呀。”   从厕所回来之后,上午的诵经也快要结束了,方弛远翻了翻厚厚的一本佛经,也不知道这些人读了多久,还有十几页这本佛经就要读完了。   “小叔叔。”楚思源又戳了戳方弛远:“你看那边是水潭边上的姐姐。”   “嘘!”方弛远对楚思源比划了一下,“咱们乖乖的,一会就带你回去好不好?”   看方弛远不去看那位水潭边上的姐姐,楚思源嘟着嘴,依旧直直的往那边看,不过女子显然比方弛远专心,楚思源看了半天,她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终于,寺里的钟声敲响了数下,整个宝华殿里的人都三三两两的站了起来,刚才还开阔的视野立马变得拥挤了起来,大家有序的往殿门外面走,方弛远看了一下仝歌等人,男人还好,几个女人已经开始要互相搀扶着才能起身了。   “不行不行。”常氏捂着膝盖又坐在了蒲团上,她两膝并在一起,用手轻轻的捏揉着,“年龄大了,腿有点酸。”她向众人笑笑,仝歌扶着王氏也坐了下来,“在坐一会吧,反正现在人多,一时半会也出不去。”   几个女人在蒲团上坐好,楚正则等人则半弯着身对着膝盖和大腿敲了起来。方弛远倒是感觉还好,他拢共跪了不到一个时辰,中途还出去了一次,现在腿只是稍微有些酸。   “弛远”几人站着,另一边楚赢领着数人走了过来。方弛远回头就看到楚赢对他挥了挥手,在他身边是他妻子孙馨,两人一起抱着个孩子倒也温馨。   “水潭边上的姐姐。”方弛远还没说话,一边的楚思源就对着孙馨背后的小姑娘喊到,“是水潭边上的姐姐。”他又回头对方弛远确认了一遍。   “是那个姐姐。”方弛远说了话,那女子依旧站在孙馨的后面,只是对着方弛远这边的方向行了一礼算是默认。   两人的这个照面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仝歌看着楚正则,楚赢看着孙曦,片刻后楚赢才开口道:“弛远和曦月见过?”   “在月藏光明无垢尊佛佛像前面见过一面。”   “姐姐对我们说了那个大佛叫什么,说小叔叔说的普光如来佛不对。”   此时大殿里的人也要散的差不多了,楚赢就对方弛远和楚正则道:“今天本来就要带着小妹她们在寺里吃素斋的,竟然遇到了,我们就一起去吧?”   楚赢面带询问,方弛远看了一眼楚正则,楚正则点头,几人就往吃饭的地方走去。   青佛寺的斋菜不是很有名,味道远不如同名的其他佛寺,但却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无论是谁他们用来招待的饭菜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之分。   因为今天有很多女眷,所以原本是僧人吃饭的场所被用布帘分割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空间,虽然简陋但是却能把人挡的严实。   因为人多地方小,所以即使他们一起吃饭,也不得不把人分成了三桌。方弛远几个连带着楚赢坐了一桌,孙馨领着楚赢的妹妹楚曦月和仝歌常氏几人坐了一桌。   桌上的饭菜因为都是素食又少放油盐的缘故,所以大多微甜,方弛远不是很习惯,但楚思源却很爱吃,已经吃饭了,楚思源还是跟着方弛远,不愿意去仝歌和楚正则那边。   “弛远既然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啊。”看着方弛远和楚思源楚,赢意有所指的道。   “年岁到了也该成亲了,前段时间就已经和弛远商量好了,等开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就给他定了。”楚正则看了一眼楚思源笑道:“来爹这边坐会?” 第116章 方喜云来京   楚思源听后站着没动, 考虑了一会才放下碗筷朝楚正则那边跑去。刚到楚正则怀里, 李勒然就看着方弛远哄笑道:“亲儿子到底还是喜欢自己的亲爹啊,别人都不行, 弛远你要是喜欢小孩,是不是还得自己生一个?”   方弛远抬头白了他一眼,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其他人纷纷大笑。   吃完饭,青佛寺里下午的事情基本上和上午一样,他们也没有别的安排, 几人就商量着一起回家。   方弛远一行人有十几个人, 马车做的有点挤,回家的时候人数虽然多了四个,但是也多了楚赢的一辆马车, 所有回去的时候人虽然多了倒是坐的轻松了许多。   楚赢抱着孩子跟方弛远坐在一起,楚赢的孩子已经快三岁了, 正是活泼好动坐不住的时候, 但是此时却有些怕生的没有说话, 他眼巴巴的看着方弛远,伸手紧紧的攥着楚赢的衣领。   “元元不记得了吗?”楚赢低头对楚元阔说:“这是弛远叔叔啊, 来, 喊叔叔?”   楚元阔不说话,一个劲的往楚赢怀里缩, 楚赢抬头笑着对方弛远道:“这小子还是怕生, 等赶明个出了正月, 我就让孙馨多带他出去玩玩, 得多见见人才行。”   “元元的病好了?”方弛远看着楚赢问。元元是楚赢的儿子名叫楚元阔的小名,因为楚元阔刚生下来的时候带着些炎症,从小到大都病恹恹的,所以一直被养在府里,楚赢和孙馨很少带他出门。   “大夫说他这两年被养的很好,已经可以和正常小孩一样了。”楚赢说着脸上带着些喜悦,“就是这性子有些软,老害怕见生人。”   “身体好了就好,他还小性格可以慢慢改过来。”方弛远和楚赢两个人小声的说着话,楚正则几人则都静静的坐着,估计是上午跪累了,精神不是很足。   “师兄要是累了就把思源给我抱着你睡一会吧?”方弛远看着楚正则提议道。   楚正则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着了的楚思源摇了摇头,“就一会的事,等回去再休息吧。”   另一辆马车上,仝歌和孙馨,楚曦月同坐一车。仝歌对孙馨笑笑:“我是弛远的嫂子,叫仝歌,以前我们也没见过,但是我却听弛远说到过你几次,你算是我半个熟人呢。”   孙馨也笑着对仝歌点头:“我在家也是听说过嫂子的。”   “呵呵。”仝歌笑笑,“刚才看见你抱着个孩子,多大了?”   “已经二岁零七个月了,叫元元。”孙馨补充道。   “哦。”仝歌点点头,“那也快三岁了,这个时候的孩子是最皮的,打不改骂不听的。”   “呵呵,是啊。”   仝歌觉得和孙曦聊天挺舒服的,孙馨是个有些腼腆的人,有点像未出阁的自己。   “我看嫂子的孩子也有五岁了吧?”   仝歌笑着应道:“是,过了年虚岁也有五岁了。”   “这是我家妹妹,叫曦月”孙馨说完后又对仝歌介绍道:“今年虚岁十四岁,过了年也有十五了。”   “嫂子好。”楚曦月对仝歌点点头。   “几月生人?”   楚曦月愣了一会才对仝歌回道:“二月。”   看到楚曦月的表现,仝歌脸色不变,继续笑着问:“十四岁,那也该定了亲了吧?”   “现在她还没定呢。”孙馨笑着接过话道:“她从小跟着我们老太太长大的,老太太心疼她想多留身边几年,但是估计最迟明年六七月之前也得定下来了。”   孙馨说的时候看了一下仝歌的表情,楚赢曾多次在她面前夸过方弛远,自然也说了一些方弛远如今在京中的情况,从楚赢的话里孙馨知道,楚赢想把曦月和方弛远撮合在一起,但是方弛远好像没有那个意思,由于方弛远和楚正则一家十分亲密,方弛远对仝歌这个嫂子对方弛远也是十分尊重,孙馨就想看看仝歌他们的意思。   对于楚赢家里的情况仝歌知道的倒是不多,只知道他父亲是泷兴的知州,现在听说楚曦月被养在京中,那估计他们家的老人还有在京中做官的了。   仝歌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只对孙曦笑着道:“想必能娶到曦月的人一定是有好福气的人。”   从青佛寺赶到京中,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几人在入城后分开了手,仝歌又从车上下来回了常氏和王氏坐的马车里。   “那曦月姑娘怎么样?”常氏看仝歌上了车就笑着问。   “看脾气是个好脾气,样貌也出挑。”仝歌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下去反倒对着两人问道:“你们可知道京中有位姓楚的大人,有个儿子是泷兴的知州?”   王氏两人皱眉想了想,“倒是有几位姓楚的大人,就是儿子是不是知州倒是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有,就随便想问问。”   在楚宅门前下了车,众人又再一次换坐了马车,仝歌看着在方弛远怀里睡熟了的楚思源笑道:“怎么最后又跑你怀里去了?你先把他送屋里卧着吧,等我去把晚上的饭先给备下。”   方弛远笑着应了一声,楚正则也笑着回了房间。   刚把楚思源卧好,楚宅的老管家又直直的朝着方弛远跑了过来。   “老管家,你可慢点,不然身体可吃不消了。”   管家笑笑,喘了两口粗气对方弛远道:“方少爷别拿我开玩笑了,上午您不在,方喜云方老爷来了,现在送您府上了,您要是没事就快回去看看吧。”   方弛远一愣,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的说:“你说谁来了?在我府上?”   “方老爷啊?上年和您一起进京赶考的方老爷。”   方弛远先是震惊的发愣,然后一边对外跑去一边道:“一会你帮我给嫂子说,我先回家里去了,让她多准备些菜,我晚上带我爹一起过来!”   “您慢点,夫人已经知道了,饭菜也都备着了。”老管家看着方弛远的背影呵呵笑道。   从楚宅到方宅平时十几分钟的路,方弛远五分钟就跑到了,他一进门石头就跑了过来道:“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和老夫人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方弛远又是一愣:“我娘也来了?”   “都来了。”石头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说:“我带人把西厢房给收拾出来了,那里朝阳,我想着老爷和老夫人住着会舒服。”   “很好!”方弛远对石头赞扬道,然后脚步更快的往前走去。   方弛远房内,方弛星摆弄了一会屋里的绿植然后问方喜云:“爹,你说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听石管家说去青佛寺祈福去了,估计得到晚上才能回来吧。”方喜云和赵春青坐在八仙桌边上,桌上放了一些糕点和绿茶,两人对着屋里不住的打量,眼里全是笑意。   “哥哥要这么晚才回回来呀……”方弛星听了有些失望的道。   “就这一会小星儿也等不及了?”赵春青刚刚回话,“小星儿也来了!”外面方弛远就推开门走了进来高兴的说:“爹,娘,你们都来了!”   方弛远一进来,屋内的三人就都静了下来,方弛星愣了片刻就丢下绿植跑到方弛远边上拉住了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两下喊道:“哥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哇!”   “因为哥哥感觉到有人再等我啊,所有就立马赶回来了。”   “呵呵。”方弛星抱着方弛远的胳膊笑着。   这时候赵春青和方喜云两个人也走了过来,赵春青抬手摸到了方弛远的胳膊上上,“瘦了,也高了。”   “娘,我明明胖了好多好不好,整天去翰林院都是坐着,也不累人。”   赵春青摇头,眼睛红彤彤的:“我没看错,瘦了,是瘦了。”   方弛远看着赵春青红彤彤的眼睛,笑着过去安慰道,“我在这边过的可好了,几个师兄和朋友都很照顾我,我吃的好睡得好,每天都是大鱼大肉,你可不要担心我啊!”   “这怎么还要哭了呢。”方喜云拍了拍赵春青的后背,笑着打趣道:“都已经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我在我儿子面前哭怎么丢人了?”赵春青说着白了方喜云一眼,眼睛也没有先前那样红了,她拉着方弛远到八仙桌旁坐好:“听说你去祈福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早上去的早,他们这不像我们家那边,除了祈福还可以到处逛逛,这边没什么好看的,我师兄和嫂子他们颂了半天经书,我们也就回来了。”   “这样啊。”赵春青点了点头。   “爹娘你们还没到处看看呢吧?”方弛远站了起来看着方喜云和赵春青道:“正好我先把家里给你们介绍介绍,还有也让家里的下人好好的熟悉熟悉你们。”   领着三人出了房门,楚正则赠方弛远的这处宅子并不算太大,但是每当方弛远介绍一处地方的时候,方弛远都会看到赵春青和方弛星脸上自豪骄傲的神情,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方弛远的本事,是方弛远的能力,方弛远的眼睛开始有些酸涩。   介绍完之后,方弛远揉了揉脸,然后笑着对赵春青三人道:“石头不是已经把房间安排好了吗?娘你们快去休息休息吧,然后等晚上,我们去师兄家里吃饭。” 第117章 封赏(一)   到了申时, 天刚刚擦黑方弛远就带着方喜云三人去了楚正则的处所。   刚进屋仝歌就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她看了看四人上前拉着赵春青的手道:“伯母来京可多带了些厚衣服?这京中怕不是要比家中还冷?”   赵春青对仝歌不是很熟悉,也就是刚才在路上方弛远才告诉他仝歌对他很好, 于是他也握住了仝歌的手,笑着上下看了一会才道:“都带了, 京中的天和家里也差不了多少,我们出发的时候也有十一月了。”   “这个是星儿吧?”问候完赵春青,仝歌又对着方弛星伸出来手, 方弛星抬头看了看方弛远, 方弛远把她对前推了推,她就把手放进了仝歌手里。   “小手冰凉,怎么也没多穿些?”仝歌如此说着, 就把几人往屋子里带:“天那么冷,路上怕是不好走吧?快到屋里坐坐, 暖和暖和。”   几人一同进了屋, 方弛星又开始拉着方弛远的胳膊, 一路上不住的四处打量。“这是你楚大哥的妻子,叫仝歌, 你得喊她嫂子。”方弛远看着有些拘谨的方弛星低声道:“你不用太紧张, 把这里当成家里就行,你楚大哥和嫂子都很和气。”   “嗯。”方弛星点了点头, 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僵硬, 虽然依旧跟在方弛远后面, 但是看表情却比先前放松了一些。   进了屋, 两个丫鬟正在往桌子上摆菜,热气腾腾的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伯父伯母先坐下吧。”仝歌对方喜云两人笑道,“也不知道伯父伯母今天要来,饭菜都准备的匆忙。”仝歌又笑了笑说:“听弛远说伯母做菜好吃,等明天买了食材,伯母我们在一起做一桌怎么样?”   “好!”赵春青拍了拍仝歌的手,她出身农家,这些年虽然过的不错,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排面她也是第一次经历,所以还有些无措,以前她也虽然在外面看到过,不过却没敢想自己能过这样的生活。   众人做好,方弛远才注意到楚正则一直不在,就对仝歌问道:“嫂子,师兄呢?”   “被你小侄子缠着呢。”仝歌向门外看了一眼,“估计也该来了,刚才我还见着他呢。”   “这小子一睡醒就闹着饿了,非要我先给他盛一碗肉汤。”楚正则抱着楚思源从外面走进来,他对着方喜云和赵春青笑笑道:“我把弛远和伯父伯母都当做一家人了,所有就没出去迎你们,伯父伯母不会怪我吧?”   “哪能在意这个。”看到楚正则,方喜云站起身笑了起来,他以前陪方弛远进京考试的时候就已经和楚正则熟识,知道他是真的把方弛远当成亲弟弟对待,此时方弛远在京多的楚正则的照顾,方喜云更是对他心存感激。   看方喜云站着,楚正则赶忙放下楚思源上前让方喜云坐下,自己也带着楚思源在仝歌边上做好。   “伯父伯母怎么想着现在就来了?”众人坐定,楚正则向方喜云问道。   “在家思前想后的还是不放心弛远一个人,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本来是要开春天暖了再来的,不过家里说弛远一个人在京中,反正都要来,不如就早些来陪弛远过个年!”方喜云说着笑了笑,“本来还能早一个月来的,不过我那私塾一时间调整不过来,所以耽搁了。”   “调整?”楚正则面带疑问,“伯父打算在京中住多久?”   “打算常住一段时间,已经找了个人代我去教学生了。”方喜云笑笑,“还是李老先生帮的忙。”   “老师知道您来?”听到方喜云提到李云长,方弛远慌忙问道:“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没有生什么病吧?”   “没有,老先生身体好着呢,仝老先生身体也好。”知道仝歌是仝忠的孙女,方喜云又对仝歌顺嘴提了一句。   “伯父还见到我爷爷了?”   仝歌听后眼中神采一闪,继而又各种情愫掺杂有些黯然,大概是想到家里的亲人了。   “去给李老先生送些节礼的时候,正巧仝老先生也在,就陪着他俩说了会话,仝老先生还是爱玩的性子,闲不住呢。”   “是啊,爷爷一直都是爱玩的性子。”方喜云说完,仝歌笑了笑,伸手给赵春青几人的碗里都舀了汤,然后打起精神的道:“这是弛远的大师兄给送来的鹿肉,冬天喝了最好,你们尝尝。”   一顿饭吃了几人大半个时辰,大多数都时候都是楚正则和仝歌打听一些家里的情况,不过因为方喜云对楚家不怎么接触也不太了解,所有知道的不多。   从楚宅回去的路上,四人并排慢悠悠的走着,“以前我都不敢想自己能出了泷兴,也不敢想自己能在现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下。”赵春青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没想到现在竟然成真的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另一边,林夕道一大早去了贺侍讲家里却扑了个空,管家告诉他,贺量陪着妻女已经去了青佛寺,林夕道无法只得又回了家里,命了个小厮在此等候消息,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申时。   听到下人来报说贺量已经回府,林夕道平复了一下憋了一天的烦闷,带着青石佛像就出了门。   到了贺府,还没见到贺量,林夕道就被管家拦在外面说贺量正在用饭,不见客。林夕道憋着气,阴沉着脸问:“贺大人吃完饭了呢?那时候见不见客?”   这时候,管家看着林夕道也似笑非笑的说:“这个小的怎么知道,自然要等那时候再去向大人禀报了。”   “好。”林夕道对着管家道了一句又说:“那我就在这里等到贺大人吃完饭。”   贺府的管家走后,林夕道身边的小厮给林夕道披了一件大衣道:“这管家也忒不是东西了,这么冷的天竟然就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也不先请我们进去!大人先把大衣穿上,万一别在冻生病了。”   林夕道咬着牙,以他的性格若非如今的情况对他不利,他早就该撒橛子走人了,绝无可能在这门口冻了快半个时辰。   终于,申时三刻,贺府的大门重新打开了,这次从里面出来的不是管家,只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小厮,小厮看了看林夕道挥了挥手说:“我家老爷说现在天已经晚了,不见客,你要有什么事就明天再来吧!”   “小兄弟。”林夕道上前看着小厮说:“贺大人今天究竟在忙什么?为什么连见个面都时间都没有?”林夕道说着从袖口处拿出来一个钱袋,放进了小厮的手里。   小厮咧嘴笑笑,感受到手里的重量,就往屋里看了看说:“今天腊八,我们家老爷是所有客都不见的,所以老爷也不用再等了,明天再来吧。”   看着小厮转头要走,林夕道上前拉住了他,“小兄弟,麻烦你能不能去问一下贺大人,就说我有非常紧急的事,必须今天见他才行。”   “嗯,你在这等着。”小厮把钱袋又拿在手里掂了掂,转身往屋里走去,没看见林夕道眼里屈辱到阴狠的眼神。   约过了一刻钟,林夕道被请了进去,他后面是两个抬着青石佛像的小厮。   来前他就已经打听过,贺量气量极小,虽然在翰林院只是一个五品的侍讲,但是无论是高学士还是同级的侍读侍讲都会让他三分,在编撰算学书这件事上,若是贺量能出面,彭泽多少会给些面子,到时候只要彭泽把算学书送到皇上那去了,任凭下面的人怎么说,皇上也听不见,这件事就算板上钉钉了。   进了书房,贺量正坐在书桌前直直的看着他。林夕道下了一跳,上前弯腰行礼道:“今天若非有急事,肯定不会打扰贺大人休息。”他对门外拍了拍手,小厮抬着青石佛像走了进来,“在这里给大人赔个不是,还请大人见谅。”   贺量笑了笑,没给林夕道机会,直接拒绝道:“抬回去吧,你的忙我帮不了。”   林夕道皱眉看向贺量:“大人,您还没听我说,怎么……”   林夕道还没说完,贺量抬手示意让他停止,“你和方弛远那档子事闹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是关注着翰林院的人,哪个能不知道?”   “若是以前我能帮你也就帮了,但是现在正处于敏感时期,高大人即将致仕你也知道吧?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你走吧。”   林夕道还想再说,可贺量已是低头看着书桌不再看他。他低垂着眼,半晌皱眉向贺量告退一声退了出去,在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本来不理他的贺量又开口道:“你想和方弛远斗,这次就算了吧,如果一击打不死他的话就不要再继续了,不然只会让他提高警惕。”林夕道站在门口抬头向贺量看去,贺量依旧低着头,大半个脸都埋在阴影里:“而且你也不想想,单单你和方弛远两个人怎么可能把高大人引到你府上?高大人一去,也就算是表了态,现在整个翰林院里是没有人敢帮你了。”   林夕道后退的步伐一顿,“还请大人解惑。”   贺量笑了笑:“方弛远在京中能依靠的只有三个师兄,我听说你们争执的那天晚上过后,他的大师兄曾去过高大人府上一次。”   贺量说到这里不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夕道,林夕道顿了顿,关上门走了出去。 第118章 封赏(二)   十二月中旬, 离年前还有十几天的时候, 各级官署就开始“封印”停止公务了,在此期间各级官员可以回家过年省亲, 要到次年正月二十日才返回衙门“开印”办公。   这天早上,方弛远到了翰林院领了本月的俸禄, 发现他年节的物品比平时多了三成,他又去看了看楚赢的,发现他也是如此才放了心。平时他领俸禄本来是要每月自己去户部的, 不过现在是年节, 朝廷上下大多到了回乡省亲的时候,因此也就省了事,把各个部门的俸禄都聚在一起送了过来。   “弛远年节可要回去?”领了俸禄, 楚赢让下人搬到马车上,自己凑到了方弛远身前。   方弛远此时也是在搬东西, 楚赢见了就去帮了一把手, “回去太远了, 一来一回年假还不够路上用的呢。”方弛远抬头对楚赢笑笑:“好在我也不是一个人,前两天我父亲母亲带着妹妹进京来了。”   “伯父伯母进京了啊?”楚赢略带羡慕的说:“我家里人太多了, 我娘也不觉得少了我一个, 父亲在泷兴又走不开,今年过年我就只得和妹妹陪着老太太过了。”   方弛远点头笑笑, 楚赢说的老太太是他奶奶魏氏, 如今已经六十多岁在京中由楚赢二叔照看着, 只是老太太脾气倔, 楚赢爷爷去世后她就一个人在老宅住着,哪个儿子那都不愿意去住,   也不让她几个儿子搬过来。   帮方弛远搬好东西,楚赢本来想邀请方弛远到他家吃饭的,但想起来方弛远家父母已经来了,就对方弛远说:“既然你过年也不回去,那我们就当成亲戚走吧,等正义初二的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我!”   方弛远忍俊不禁,“肯定招待你,初一你也抱着元元来吧,我父母在家正好无聊,你带个孩子来也热闹。”   “那就这么说好了。”楚赢笑呵呵的点头同意,方弛远看着他的样子也是心情愉悦,两人站着又说了一会话就各上了自家马车离开了。   腊月二十五日,皇上封笔前夕,彭泽恭敬的站在下面把修撰算学书的进度一点点念给皇上听:“除此之外,新编制算学书十本,算学总录一本,翻整修建的算贤堂也已经基本完工。”   “哦?”皇上语气上扬,看着下方的彭泽道:“算学书竟然已经编写完成了?”   彭泽恭恭敬敬的把书给皇上呈了上去,“已经完成了,这是近日编撰的最后四本。”   皇上点头,抬手翻开了一本,“竟是方弛远和几人合编的?这十套书他倒是出力不少。”   “方弛远在算学一道上天赋惊人,虽年纪轻轻却想法奇特,年少老成,我此次编撰算学书有他帮忙确实轻松很多。”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把余下的几本书全都简单的翻了一遍,这些书能被彭泽呈到皇上面前,肯定是被几个老学究研究讨论过的,所以皇上也不甚仔细,只翻了三四下就又问:“算贤堂也修好了?”   彭泽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只是翻修改建了一下,所以没花费多少时间,如今已经打扫完成,翰林院的算学典籍也开始陆续送往算贤堂了。”   皇上应了一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高学士即将致仕,你说翰林院中谁能胜任学士一位。”   听到皇上问自己这个问题,彭泽听了心开始活络起来,翰林院四位侍读侍讲当中,他资质不算最大,最少何侍读与张侍读都已经任职十几年比他的资历老的多,所以若是走正规渠道,估计最后能升不到正三品的学士的一定是他们两位之一,所以这次编撰算学书他才会如此卖力,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展示一番。   “臣以为何侍读与张侍读两人任职十余年,劳苦功高,能担任学士之位。”   彭泽试探性的说道。   皇上听后轻声道:“你到乖觉,何勇和张寅两人在位十余年,博学多识,深得天下学子敬重,。确实是最适合学士的人选。”彭泽听后心里咯噔一声,却听见皇上又道:“但你编撰算学书也算有功,年后你就带着方弛远去算贤堂任职吧。”   彭泽站在下方,虽对皇上的话有不懂的地方却没有上前询问,只是恭恭敬敬道了声:“是。”就退出了门外。   彭泽坐着马车回家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思考这皇上的用意,算贤堂是近年新兴的机构,内部职位也不甚完善,每郡县设立算贤堂的最高职位也不过是是山长,彭泽一路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为皇上办成了算学书修撰的事,虽然不能连升两级成为翰林院学士,但也不可能不升反降成为一个山长吧?   另一边,方弛远从外面回到家就见赵春青和方弛星两人在梅花树下看梅花,赵春青提了个篮子站在旁边,方弛星则在梅花树下跑来跑去,时不时地就对赵春青笑笑。   “娘这是干什么呢?”方弛远看见就笑着凑了上去。   “把这落的梅花捡起来洗洗,娘把他晾干碾碎了放进糕点里,过年做给你们做糕点吃。”赵春青说着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方弛远看,里面已经有小半篮子的落花了。   “这落的花都没有香味了,捡起来做的糕点也不好吃了吧?”方弛远看着满树的梅花对赵春青说:“反正树上的花也会落,娘要想做糕点就直接摘下来呗,天这么冷,也不用在外面等着花落了。”   “这花这么好看,摘了怪可惜的。”赵春青看着满树的梅花还是不舍的,“今天太阳大,做糕点也用不到多少花,再等一会也就捡够了。”   方弛远见赵春青实在舍不得,也就不再去劝,他对着树下的方弛星说道:“小星星今天要是想出去玩,就喊着石林和你一起去,京中不比家里,你别迷路了。”   “嗯。”方弛星答应了一声,依旧在树底下不亦乐乎的跑来跑去,方弛远笑了笑就不再去问赵春青母女俩。   回到书房,方喜云正在里面看书,方弛远一进去,他就对方弛远抬头笑了一下说:“弛远回来了?”   “嗯,爹在看书啊?”   方喜云坐在方弛远经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又笑了笑:“以前就想着能有这样一间书房,冷了累了,闲了闷了都能去里面看书,没想到我自己没做到,却享了你的福。”   方喜云笑的心满意足,方弛远上前对他说道:“这才什么跟什么呀,爹还没见过我大师兄的书房呢,那存了几十年的书才叫气派,等赶明我有钱了,就照着那样给爹来一个。”   方喜云听了方弛远的话笑的更厉害了,方弛远也不禁莞尔,这时候石头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老爷,快点,外面有个公公来传旨了。”   “什么公公?”现在已经封印数天了,方弛远一时间有些没听明白。   “是宫里的公公来传旨了!”石头听后又重复了一遍。此时方弛远才慌忙让石头把人请到客厅,自己则赶忙去卧室把一身官服换好才带着方喜云和赵春青几人赶了过去。   几乎上方弛远刚进去,那个公公就没有逗留的说道:“方弛远接旨。”   方弛远带着方喜云三人和石头他们跪下后道:“方弛远接旨。”   “敕曰:翰林院编修方弛远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懿范弥彰崇嘉永。锡尔翰林院方弛远,事恳为诚,盖德修慕,与功与信,特命为算贤堂检使,督算贤堂运检,赐朝服、印玺。敕命丰瑞八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   “臣接旨。”听宫里的太监把圣旨读完,方弛远对着圣旨又拜了一拜接过圣旨起身对公公说:“公公一路劳累,不如先坐下喝杯水吧?”   “恭喜方大人。”公公尖细着嗓音说道:“洒家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不敢在此处喝茶,大人的心意,洒家就受着了。”   “公公客气了。”方弛远摸了摸袖口里的钱袋,定了定神,“如此也不敢耽误公公。”方弛远拿着钱袋笑着握住了公公的手,“大人太过客气了。”公公和方弛远松的手开后,一边笑着一边出了方宅的大门,一路向皇宫的方向行去了。   “这就是宫里的气派啊!”等传旨的太监离开后,赵春青才被方弛远扶着站起了身,喃喃自语道:“我这辈子是值得了,不仅来京城吃过玩过住过,现在连宫里的人都见过了,真是值得了值得了……”   “娘!”方弛远拍了拍赵春青肩膀,“您也太容易满足了吧,我还没孝敬您呢,您就整天就把这辈子值得了值得了挂在嘴边,您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就是顺嘴一说。”赵春青说完看着方弛远问:“这圣旨能给我看看吗?”   “你又不认识字,给了你你也看不懂!你看他干嘛,再弄坏了!”方弛远还没说话,一旁的方喜云倒是先开了口。   方弛远好笑的看了方喜云一眼,然后转头笑着把圣旨递给了赵春青:“这有什么不能的,娘想怎么看就这么看。”   赵春青接过圣旨,也忘记要呛方喜云一声了,就那么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动也不敢动,声音小小的问方弛远:“这圣旨得是蚕丝做的吧?”   日期有点问题?_?,我把过年按照阳历来算了,后知后觉的发现古代没有阳历……所有月份改了一下 第119章 过年(一))   阳光倾斜着从青砖绿瓦的围墙照在宁静的院子里, 难得的冬日暖阳, 趁着年前的几个好天气,赵青春把家里的床被棉衣都拿出去晒了, 一个连一个的晒在后院里,她就搬了几个凳子和桌子, 在太阳底下和方弛星两个人坐着。   两人正晒着太阳闲聊着话,外面厨娘拎着篮子走了进来,对于厨娘来说, 这是一个特殊的年节, 往年她都是匆匆在主家忙完饭食,往往要到春节的午夜才能赶到家里面和家人团聚,但是今年不同, 离春节还有三天,主家就先放了她回家的假。   “老夫人。”厨娘脸上挂着笑, “刚才我已经带着石林和菜场的人都打好招呼了, 过年这两天买菜您就让石林去, 保准都是新鲜便宜的!”   赵春青看了看时间,已经辰时了, 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不是今天早上就放了你回家吗?一会天晚了, 会不会赶不回去?”   “我家就在城外边,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了。”厨娘说着从篮子里掏出了一些棕色的糕点:“也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瞧上这些果子, 城西麦香园的, 已经是百年老店了, 拿给您尝尝。”   赵青春从桌子上拿起一块递给了方弛星自己也吃了一块, 然后抿了抿嘴笑着说:“好吃。”   厨娘看赵春青收下了这些果子,连笑说了几句吉祥的话,就对赵春青道:“不瞒老夫人,一说到回家啊,现在我心里也是痒得很,明明上个月刚回去了一趟,可这到了年前,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的厉害。”厨娘说着,眼角笑出了几道褶皱:“我走了之后,厨房的事情您也不用操心太多,我都给石林交代好了,您要是想吃什么,买什么都可以问他,他都知道路。”   “哎。”赵春青轻声应了一声点点头。   厨娘笑着给她道别道:“那我也不打扰老夫人了,这就走了。”   赵春青笑笑,“快去吧,今年好好过个年,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看着厨娘小脚快步的往外走,赵春青叹息一声:“这厨娘也是个有心的,知道想着主家。”   方弛星正在慢慢吃着刚才的那块点心,听到叹息声就问:“这厨娘不是挺好的,娘怎么不开心起来了呢?”   “没有。”赵春青摸了摸方弛星的头发,“只是想到那厨娘为了生计在城中讨生活,多少能家一趟,再想想弛远,等以后我们回去了,他就一个人在京中,难受了委屈了,也没个体己的人。”   “娘就是想得太多了。”方弛星抱着赵春青的胳膊,抓了块糕点往她嘴里送:“再尝尝这个,甜的很。”   做了算贤堂的运检使,方弛远特意去吏部问了一下运检使的职责品级,本来这些一早都是应该由吏部派人送给方弛远相应的文书的,最不济方弛远听到官职名称也能了解个大概,但算贤堂是这两年皇上刚刚建立的部门,关于运检使,他从未听过,运检使是做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到了吏部,官员全部都封印离开了,看着紧闭的大门,方弛远又转身去了彭泽府上,想去他那里探听一下消息。   进了书房,彭泽不知道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方弛远见了就静默着没有说话,待彭泽停了笔才走上前。   彭泽抬头看了一眼方弛远,本就苦闷的脸更加沮丧了,他在书桌上翻了几下,才丢出一个文件对方弛远道:“那有凳子,你先坐下看看这个。”   方弛远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拿好文件在旁边坐好,然后翻开来文书看了起来,良久他才把文书合上,依旧不明所以的对彭泽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彭泽在位子上坐好,“这里面有算贤堂的职位表,你应该看到了吧?除了你我二人和高大人、刘大人、周大人等几位‘老人家’是皇上钦定的,其余各个人选,皇上让吏部拟了单子等来年开春才能定下来。”彭泽说这话的时候,把几位老人家说的很重,方弛远听的眼皮直跳,不由得开口问道:“大人说的高大人可是翰林院快要致仕的那个高大人?”   彭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方弛远又问:“那其他几位老大人……”   “也都是如此!”   方弛远不说话了,虽说算贤堂是新设的部门,但这连个具体的管理体系都没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彭泽好像看出来了方弛远的想法,就对方弛远道:“本来各地设立算贤堂,都是由当地学府、官学等代为管理,也就算是官学的一部分了,这些年这样管着也没出什么差错,不过”彭泽看着方弛远,话锋一转道:“今年皇上询问各地算贤堂开设情况,竟等了三个月才把各地信息收录上来,皇上震怒,国子监司业就在这时候进言可在京设立一个算贤堂总局,以便管理,恰巧这时候我们也在整理编撰算学书,对算学典籍经意都还算熟悉,就被派来应付这个差事了。”   看着方弛远疑惑的表情,彭泽笑着对方弛远引诱道:“虽然说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但是你也应该往好处想嘛,想你年纪轻轻就连升两级成了正六品的算贤堂运检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而且我们上面的高大人他们,马上也快致仕了,在这里我们资历最老以后升职肯定也快……”   说着说着,如果不是自己手下不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脑袋里乱的找不到头绪的算贤堂组建方法彭泽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把自己能想到的好处说完,彭泽看着方弛远的眼睛道:“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吗?”   方弛远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他大概也懂得彭泽的意思了,按他刚才看到的文件来说,算贤堂有堂官三人。天官一人从二品、左右侍郎两人从三品,下设两司、稽勋司和考功司。设置有郎中(五品)、员外郎(从五品)、和六品主事,其余还有员外郎,主事,令史,书令史等。现在彭泽是考攻司的郎中,他自己是稽勋司的六品主事兼六品运检使,无论怎么样,即使等开春的时候再安排过来一个稽勋司的郎中来管理稽勋司的大小事务,他都会比在翰林院更舒服就是了。   “既然大人说了这么多好处,为什么我刚才来的时候,大人还愁眉苦脸的?”   “嗯……”彭泽一时语塞,有些无所适从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对方弛远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两个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了,你既然被皇上钦点为运检使,就是在皇上面前和算贤堂挂了钩的,到时候算贤堂要是被搞的一团糟,你说你会不会被安了一个渎职的罪名呢?”   “你也不用吓唬我。”方弛远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道:“要做什么你就直说了吧,反正你也就是一个人待着没头绪,不过要是出出主意我倒是能和你一起想,要是想问我官场上人际关系之类的,你就别开口了,我现在翰林院里的人还没认全呢!”   “也不能这么说。”彭泽对方弛远笑笑,“虽然你有些想法天马行空的,但是关键时刻你的鬼点子还是很有用的。”   傍晚,方弛远客气的推掉了彭泽留他吃饭的邀请,和石书一起坐车赶回了家。   方弛远揉了揉眉尖对石书问道:“今天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有吧?”石书摇了摇头,“我回去的时候老夫人还给我们制棉衣呢,说过年的时候再给我们发一套,还有腊肠,咸鱼夫人说也都能吃了。”石书不过是十二三岁的一个小孩,只听到有新衣服穿,就开始有些兴奋。   方弛远也笑笑,躺在马车上闭上了眼,不过一会的功夫,马车开到了家,这两天越临近年关年味越浓,除了春联福字什么都还没贴之外,一切都好像已经为过年做好了准备,刚进门一会,方弛远就看见家里的下人都在院子里聚成了一堆,“他们这是干什么呢?”方弛远对石书问道。   “今天厨娘走了,老夫人说年关到了要做些点心,石林就说他会做,老夫人不相信,这会应该是出锅了,大家都聚在这看呢。”   方弛远听后笑了笑,也和石书一起凑了上去,走近些才发现,果子已经做了不少了,一堆下人围在周围,对着石林说说笑笑的,方弛远看过去的时候石林正把刚做好的果子拿去给赵春青尝,赵春青尝了尝,用手抓了一小把放进旁边的盘子里,然后石林就高兴的笑了两声,把果子端到旁边,下人们就都了上去,每个人都说说笑笑的吃了一点   等石林又小跑着下去了的时候,方弛远走到了赵春青跟前笑着问:“娘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开心?”   看到方弛远,赵春青赶忙笑着把旁边的果子指给他看:“我想着要过年了,要炸些果子放在家里,结果石林那小子非说厨房油烟大,怎么都不让我干,还说他会做,我就不相信他一个毛头小子会做什么,没到到还真的挺好吃。”赵春青笑着把果子推给方弛远让他尝尝。 第120章 过年(二)   十二月三十日一大早, 楚正则就抱着楚思源和仝歌一起来了方弛远家, 刚进门,楚思源就从楚正则怀里下来满院子跑了, 方宅里的下人都见怪不怪,依旧各自忙着手里的工作。   楚正则扬着嘴角笑笑, 对着石头招招手:“一会你爹和你娘他们几个都过来,你在这等着,一会带几个人帮他们把东西搬到厨房去。”   “是。”石头立在一边点点头, 看着楚正则问:“老爷今年过年不去李大人那边了?”   楚正则闻言看了看石头说:“不去了, 今年有弛远在,伯父伯母也都来了,就在这边过了。”   “好咧!”石头咧嘴笑笑, 不过一会又皱着眉头道:“老爷是来晚了一会,刚才方老爷又去了彭大人家了, 说是中午才能回来。”   楚正则看了看时间, 约么着只有卯时, 就意外道:“去这么早吗?”   “平时都是辰时才去,不过今天早上老爷说那边的事快做完了, 又赶着过年的日子, 所以就去的早了一点。”   “好”楚正则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对石头道:“你就在这等着你爹过来吧, 我们就先进去了。”   “是!”石头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从方宅大门到正堂的路上, 仝歌轻声对楚正则问道:“弛远上次来说算贤堂的事, 你问过大师兄他们了吗?”   “问了。”楚正则拍了拍仝歌的手:“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也不大, 弛远是因为编纂算学书有功,又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所以连升两级才不奇怪,而我在大理寺还不到一年,既无功劳也无苦劳,估计想升任还是比较难的,我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用太费心。”   “哎。”仝歌细声细语的应了一声:“有师兄和彭泽他们给你走关系,大概还是有些希望的。”   楚正则摇头笑了笑,两人也走到了正堂。   正堂里面,赵春青正摆了一个香案在那上香,方喜云站在她旁边,也是闭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方弛星见到仝歌两人来了,就冲两人笑笑走了过来,“我爹娘他们给祖宗敬香的,说是在船上错过了家里祭祖的日子,要在过年这几天给补回来。”   仝歌听后笑笑,然后对方弛星问道:“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呢,等着一会上完香和我娘一块吃。”方弛星说完又笑着去拉仝歌往屋子的桌子上看:“你看那桌子上,我和我娘这两天剪的窗花,我娘还说要等一会吃完饭往你们家也送一些呢!”   仝歌闻言仔细往桌子上看去,只看得红彤彤一片也看不出来什么。   这边方弛远一家正在热热闹闹的装扮着家里,另一边方弛远和彭泽所在的房间却像与世隔绝了一般,两人安安静静的看着桌上的文件。   彭泽一会咳嗽一会儿喝水,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松,啧啧了两声对方弛远道:“这各地算贤堂的账务以前只由算贤堂的山长做账,然后真假却由当地官学或学府的官员审核……”   彭泽冷笑了一声道:“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猫腻,我第一个就不相信。”   “有些地方因为制度不完善,蛇鼠一窝的现象也是常有的。”方弛远也看向了彭泽正在看的一面账务报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名利面前,多纯粹的求学之心也会因为名利而变得不值一提。”   闻言,彭泽侧头瞥了一眼方弛远,“你也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方弛远笑笑在桌子上又翻了翻,在最下面抽出一本算贤堂总则翻开之后递给彭泽看:“我一开始看见这个制度的时候就知道有问题,所以不是建议你每年账务都转由稽勋司审核了吗?另外我本身就担任运检使,每年是有三次外出视察监管机会的,怎么?”方弛远皱了皱眉,对着彭泽问:“你都没看?”   “看了看了。”彭泽对着方弛远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是看漏了这一条吧……”   “好吧。”方弛远半信半疑的收回眼神,外面有小厮敲门道:“老爷,外面林夕道林大人说有事求见,您要见见吗?”   彭泽转头看了看方弛远,方弛远无所谓的道:“我暂时回避就是了,你想见就见吧。”   “暂时回避也好,就先去后面的小卧室坐坐吧。”   “嗯。”方弛远点了点头,应声就站起身去了书房后的小卧室之中。   彭泽看着离开后的方弛远不由笑道:“我因为和林家老辈有些交情,不能太拂了林夕道的面子才见他的,又因为你们俩有些间隙怕你尴尬才想让你避开一会的,没有别的意思。”   听了彭泽的话,方弛远在书架后的小卧室里笑笑不甚在意,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偷听的打算,就拿起书桌边彭泽做的随笔看了起来。   外面,林夕道敲了门走了进来,看到彭泽就上前行了一礼道:“彭大人许久不见,气色倒是憔悴了一些。”   彭泽笑笑,心想自己这段时间为着算贤堂的事寝食难安,气色怎么可能会好。面上却带着笑的对林夕道说:“近日临近年关,应酬多了一些。”   “大人为公操劳,也要多休息才是啊!”   彭泽听后又笑了笑,开门见山的对林夕道说:“今日春节,你不在家中陪着一家老小,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   林夕道还在站着,彭泽看了就又对他挥挥手说:“现在也不是在谈论公事,你随便一些就好,坐下说吧。”   “谢大人!”林夕道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今日林某到此,是因为这段时间多承蒙大人的照顾,所以给大人送了些年礼。前两天林某来过,不过大人府里的下人说大人正在见客,所以我也就没有打扰,拖到了今天才来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怎么会,还要多谢你有心了。”彭泽呵呵笑了两声,有意想让方弛远在后面听着,可又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也猜不出来方弛远现在在干什么,就大了些声音对林夕道说:“这段时间编纂算学书,你也出力不少帮了我许多,按理说我应该给你准备些礼物才对。”   “大人说笑了,为大人办事是小人的本分,怎么敢想着收大人的礼物。”林夕道看向彭泽道:“这次为大人准备的年礼也是平常,不过前两日我有幸寻得一本颜公的真迹,听闻大人喜欢,就立刻给大人送来了。”   林夕道说着就站起身把一直在手里拿着的画卷给彭泽递了过去。   彭泽看了一眼画卷却没有立刻打开,反而是伸手制止住了林夕道想要打开的动作,“据我所知,如今颜公的真迹都是被一些真正喜爱书法的人所收藏,你的这幅字,虽然还未打开,但是我看着这纸张的色泽和纹理,都不是简单的保养所能做到的,如果是真迹,你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我很难把他当成简单的年礼啊。”   林夕道握着画卷的手一顿,只得笑了一声继续打开画卷道:“大人想必知道自古宝剑配英雄,我得到这幅字纯属偶然,放在我手里也是浪费了,所以就拿了来送给大人,怎么会有别的意思。”   彭泽小眼睛看了一眼画卷就有些移不开了,颜真卿的字,从唐朝传到现在,虽不说是独一无二吧,但也算是凤毛麟角,而且他所知道的真迹都是存在一些类似高大人之流的手上,他手上虽也有一幅,但论完整性和品相都远远不及这个。   “大人?”林夕道在边上摇了摇手,“这幅字可是颜公的真迹?我自得到就直接给大人送了过来,也忘了请人辨别辨别真假。”   “这字体雄劲有力,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方中见圆浑厚遒劲,是颜公字体成熟之后的作品,而且这幅字保存完整,若用来收藏是再好不过了!”彭泽说着咽了咽口水,他也没想到林夕道竟能找到这样好的一幅字。   “那可要恭喜大人了。”林夕道眉眼笑的开怀,正要开口再说,彭泽心里只挣扎了片刻就打断道:“林大人怕是恭喜错人了,应该要恭喜自己得到一幅好字才对,我虽喜欢这幅字,但也因为这幅字太好了,所以更不敢收,林大人既是过来送年礼的就不必太贵重,其他的我都收下了,只是这幅字,你还是带回去吧。”   林夕道脸色一凝,“大人不再看看?”   彭泽笑笑:“不必了,虽然自古宝刀配英雄,但我却自认为不是能配上这幅字的英雄,大人若是无事,我一会还有公务处理,就不能招待林大人了。”   林夕道微微拱手,彭泽就把画一点点卷好递到林夕道手里,然后对外喊了一声:“常福,送客。”   林夕道走后,方弛远慢吞吞的放下彭泽写的随笔从小卧室走了出来,彭泽看见他就问:“你在里面听的可还清楚?”   方弛远笑笑,“我本来想好好看看卧室里那本随笔的,可是这外面人说话声音太大,我不得法,只得被迫听了一些。”   “你知道他的意思吧?”   “嗯”方弛远点点头,“左右不过为了算贤堂而来,如今算贤堂这边的事皇上旨意虽然还没公布,但是这有心的人都像闻了腥的猫,一个个都跑了过来。”   彭泽摇头,继续拿起案上的书本道:“今天在把各地送上来的报表看完,年后也就可以准备着制定算贤堂的章程了,今天加把劲,午饭可还在我这吃?”   “报表我已经看完了。”方弛远看着彭泽道:“这些报表我早两天就已经看完了,跟你说你也没往心里去。”他说完又在彭泽乱糟糟的桌子上把他那边算贤堂总则的书翻了出来,“而且我还把发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法都在这里记录了下来,今天我是不能在这呆下去了,我和正则师兄已经说过下午要回去了。”   “真的有看完吗?”彭泽看着方弛远不放心的问道。   方弛远点点头,“这不是都把我发现的问题罗列出来了吗?”   停顿了一会,彭泽不想放人,方弛远又道:“而且年后的七天我也不准备来了,算贤堂制定章程的事我心里也有了一些谱,等七天之后我把详细计划给你写出来,到时候你再删改就行。”   “你心里也真的有谱了吗?”彭泽又不放心的追问道。   下午,方弛远还是在彭泽家用过午饭才回的家,到了家中,石书石林几人也刚刚从外面回来,见到方弛远就立马停了下来,齐齐的对他喊到:“老爷过年好!”   方弛远朝他们笑笑,“过年好,你们这是去干什么了?”   “是到楚老爷那边去了。”石云最先开口道:“楚老爷家的厨娘做了好些好吃的,今天上午我们去帮楚老爷家挂灯笼,楚老爷就说让我们一起吃。”   “灯笼不是早就挂好了吗?”方弛远对石云问道,楚正则家的灯笼是和他家前两天一起挂的,一家八个,他还特意去买了一些红烛。   “是上午仝夫人带楚小少爷逛街的时候买的,国安商行推出的生肖灯笼,楚小少爷非闹着买,就又买了十二个。”   方弛远笑笑,刚和石云三人走出耳房就看见院子里挂了一个红彤彤的大灯笼,才是中午,此时蜡烛就已经点上了。   “这是小姐买的。”看到方弛远停下来,石云又解释道:“这个叫长明灯,能亮一天一夜呢,卖灯笼的那个老板说了这个能祈福辟邪,特别灵验!”   一路上往里走,方弛远发现仅仅一个上午,院子里就添加了很多他走时没有看见过的小物件,等方弛远看见方弛星的时候,她正领着楚思源在梅花树下荡秋千,因为天有些冷,方弛远本来想提醒他们一下,不过看着两人武装到只漏出来一双眼睛的棉衣,他又摇摇头走进了堂屋里。   屋里楚正则和仝歌正在陪着方喜云夫妇两个说着话,方弛远进去的时候,几人正笑的厉害,方弛远就开口道:“你们这是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厉害?”   “弛远回来了?”看到方弛远楚正则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对他道:“正说着你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我的事呢。”   “不就是在梅花会上见到的吗?有什么好说的?”方弛远本已在椅子上坐下,闻言就想到了他拿楚正则玉珏的事,赶忙拿了杯水假装口渴不再说话,没想到这时候赵春青又笑着接口道:“怎么没什么可说的呢?那个时候你就运气特别好,还遇到一个傻大个用五两的玉珏换了你五文钱呢。”   “嗯?”楚正则闻言愣了一下,方弛远立马笑出了声。 第121章 过年(三)   第二天一早, 方弛远早早的起床跑到正堂看看, 天才刚刚擦亮,楚正则和仝歌两人已经到了, 两人正在吃扁食,看见方弛远也没站起身, 就坐着给他道了新年好。   “师兄和嫂子起的这么早啊。”方弛远打了个哈欠说道,昨天晚上他们按照习俗一起守夜熬岁,到了约么丑时才睡, 今天早上起的又早, 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得赶早一些去师兄家里看看,今天年初一,他的学生少不得得去他家拜年, 去晚了师兄就开始忙了。”楚正则说着就让方弛远坐下吃饭,方弛远连忙笑着道:“我就先来看看, 师兄再等我一会, 我去洗漱一下就来。”说着就转身往房间跑了回去。   看到方弛远离去, 楚正则看着仝歌笑笑:“怎么感觉他还是没长大似的。”   仝歌吃着扁食点头笑笑。这时候赵春青正好拉着方弛星也走了出来,看见跑走的方弛远就道:“弛远跑什么?不吃饭了?。”   “洗漱去了, 刚起床就猴急着要跑这边来看看。”仝歌笑着对赵春青道:“婶子也快点来吃饭吧, 扁食热着呢。”   赵春青闻言对仝歌两人道:“你们俩也多吃点,天冷吃了暖和。”   几人一边吃一边说了会话, 不一会方弛远和方喜云也都走了过来。   “怎么没见思源, 他不吃了?”刚坐下, 方弛远就对仝歌问。   “家里睡着呢, 昨天睡的太晚,怎么叫都不醒。”仝歌道:“一会你和正则先去师兄那,我带着思源一会就到。”   “好。”方弛远应了仝歌一声然后对方弛星说:“小星儿一会也和我一起出去吧,这里不比家里热闹,也没人带你去玩。”   方弛星闻言抬头看了看赵春青,赵春青皱眉对方弛远问:“你带着星儿去拜年会不会惹的主家不高兴,星儿从小在村里长大,也不懂得什么规矩……”   “伯母放心好了,丰文师兄不是外人家,一会小星儿去了怎么舒服怎么做就行。”   “   既然不在意就好,那星儿一会就跟着你哥出去吧。”   “嗯。”方弛星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着继续吃碗里的扁食。   寅时刚过,方弛远几人收拾完就准备去李丰文家,方弛远又转头对方喜云和赵春青交代道:“前几日我翰林院的几个朋友说会过来拜年,我要是没回来你们就先帮我招待着,要是带了什么礼物你们也只管收下,我过后自然会还他们一份。”   “这个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怠慢了他们。”   “那爹娘我就先走了。”   “去吧。”赵春青朝他挥挥手。   坐着马车从方弛远家出发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李丰文两兄弟家,李丰文的家离皇宫又近了一些,街道上干净明亮,府门对面的道路种着些白杨,两家的府宅连在一起,府门上张灯结彩,楚正则三人下了车,李府门口的小厮就迎了上来。   “楚老爷和方老爷来了!”看见方弛远两人,小厮就热情的问候道。   “嗯”楚正则点头,“家里可有人过来了?”   “还没呐,你们是第一个!”小厮招呼着人接过楚正则带的礼物,热情的把人往宅里招呼,“老爷和夫人也早就起身了,这会应该刚吃好饭。”   “李蕴师兄呢?”   “都在里面呢。”   小厮低着头在前面带路,院子里的积雪还没有化完,但是道路打扫的很干净,只有几棵松树的尖上和几处墙角的阴凉处还有着没有化开的积雪。   “砰!”几人刚走到一处转角,一声炮竹声把小厮吓的一哆嗦。   小厮捂着胸口四处看了看,见到一个小孩子站在转角的另一半瞪大了眼睛也不敢斥责,木讷了一会只得说:“是诠文少爷啊!”   被称作诠文少爷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幼童,他看着小厮先愣了一会点点头,然后又看到楚正则正在朝他招手,就又笑着跑过来抱住了楚正则的大腿口中喊着:“小爷爷来了!”   “哪里来的炮竹?”方弛远也凑到前面低头看着小孩问。   “娘给我买的!”小孩警惕的看着方弛远,大概是怕方弛远抢他的,还用手捂着口袋。   “不能在路上放炮竹知道吗?今天有客人来,想玩就要去小花园。”楚正则把李诠文抱了起来教导道,然后他转头示意小厮继续往前走。   小厮继续往前走,李诠文点点头,然后头趴在楚正则肩膀上看着方弛远,攥着手里的炮竹不再说话。   “我怎么惹到你了?”方弛远伸手在李诠文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李诠文立马把头埋到了楚正则怀里不再看他。   “你每次来都撩惹他,被你撩急了生闷气呢呗。”楚正则笑笑,然后拍了拍李诠文说:“你小爷爷跟你闹着玩呢,一会你思源小叔叔来了,你带着他一块玩。”   “嗯。”李诠文点了点头几人也到了正堂。   此时正堂即使没有客人过来人也是非常多。李丰文李蕴两夫妇,李勒然李欢几兄弟,加上他们的妻子孩子,足足有二十多人。   看见楚正则两人到来,李丰文对两人招呼道:“我刚才还说诠文这小子跑哪去了呢,原来是等不及出去接你了,快过来坐。”   楚正则和方弛远连忙走过去向一众人问好,其他人也都笑着向两人打招呼。   在李丰文一旁的王氏看了看座位,笑着把霸占着座位的几个小屁孩赶走让两人坐下,然后道:“正则弛远来得早,仝歌儿和思源呢?”   “思源昨晚熬岁起不来呢。”楚正则朝王氏笑笑,然后道:“仝歌她晚我们一步,一会就带着思源过来。”   “好。”王氏让下人给楚正则两人倒上茶水,然后一转眼看见了李诠文手里拿的炮竹,哭笑不得的用手点着他的脑袋,“我说你怎么一会就跑没影了,原来是拿着给你孜勇哥买的炮竹跑了啊!”   被王氏点着头,李诠文只梗着脑袋捂着口袋说:“我的!”   王氏笑着从楚正则怀里把李诠文抱下来,“你还小玩这个危险,你孜勇哥去小花园了,去找他玩吧。”   李诠文看了看朱氏又看了看手里的炮竹,最后也没问楚正则两人,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每年过年的时间,都是楚正则和李丰文两家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二十几天的年节假期,楚正则和仝歌有一半的时间会在这里度过,所以朱氏也用不着招待楚正则,只一个劲的对方弛远嘘寒问暖,害怕冷落了他。   “弛星也别一个人闷着,来尝尝这杏仁酥。”朱氏又看向方弛星道:“是兴哥儿家自己做的,我尝着倒是很好吃。”   方弛星有些拘谨的坐着,方弛远替她把杏仁酥接下,然后对朱氏道:“我这妹妹有些认生,这会子还磨不来面儿来,你让她自己做一会就好了。”   “以后常来坐坐就好了,我看她和巧儿,穗儿都差不多大,来这里也能有人玩。”   方弛远听后笑笑,心里也想着带方弛星多接触一些人,就回答道:“以后肯定常往师兄这边来,到时候就带着星儿。”   朱氏听到这才开心起来,大约辰时,宅子里来拜访李丰文两兄弟的人也开始陆续的来了,听着小厮的传报,屋里的一众人停止了说说笑笑,整理整理穿着就对着内院走了过去。   方弛远和方弛星并肩走在楚正则的后面,他们一边走方弛远一边对方弛星介绍着李府的大致构造,楚正则在前面听着,半晌没听到方弛远的一处错来,不过一想到方弛远能过目不忘他心里也就释然了。   到了后宅,众人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小孩子们一溜烟的都往一处跑,几个女眷围着常氏和王氏说话,方弛远和楚正则在一片莺歌燕语中不好久呆,只陪着朱氏说了一会话就往李勒然几个兄弟那边的方向去了。   方弛星看了看方弛远,见方弛远不看她也想起身跟着出去,朱氏在一边不着痕迹的拉着方弛星的手道:“我看星儿刚来我们家,好像还不太习惯是不是?”   她指着身边两个年龄小的女孩子说:“这两个是我们家的小活宝,这个大些你就叫她巧儿,这个小些,你就叫她穗儿,你多大了?”   “虚岁十三了。”方弛星软软的说。   “那你还比她们俩都小一些呢。”朱氏笑着把三人推到一起坐着,“也不按着弛远那边的辈分喊了,你们互相之间就直接喊名字吧。”   巧儿在三人之中最大,闻言就掺着方弛星的胳膊道:“我喊你星儿可以吗?我听弛远小叔叔都是这么喊你的。”   “嗯。”方弛星低着头偷偷看了巧儿一眼对她说道:“那我就喊你巧儿了。”   “呵呵。”巧儿低头掩嘴笑笑。   两人说完,穗儿也很快插话进去道:“我就也跟着巧儿姐喊你星儿了?你也喊我穗儿就行。”   三人轮番喊了一遍,朱氏就发现方弛星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就笑着对巧儿三人道:“我们在这说话你们也无趣,不如巧儿你就带着穗儿和星儿去你阁楼玩吧,你哥不是新给你得到一雀儿吗?带她们去看看吧。”   “好。”巧儿应了一声就带着方弛星和穗儿往阁楼那边走去。 第122章 方弛远父母见楚曦月(一)   这边方弛星跟着巧儿穗儿去了阁楼, 另一边方弛远和楚正则也混到了李勒然这边的一群人当中。   李府世代诗书传家, 李欢几兄弟又从小读经作诗,诗书文会不知道参加了多少, 此时又是爱卖弄的年纪。方弛远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人正凑在府里的小凉亭里饮酒作诗。   看到楚正则两人到来, 李勒然从凉亭的栏杆上一跃而下,跳到地上就笑着对李勒两人然喊到:“小师叔们,我们几个正在玩接花令, 以花做词, 考考我们几个的文采,你们可愿意凑一下人数?”   楚正则闻言看了看方弛远,又转头对李勒然笑道:“愿意倒是愿意, 只是我只知道飞花令,这接花令又是个什么游戏?”   “飞花令我们早都玩腻了, 哪有接花令有意思。”李欢也凑上前来道:“飞花令一人一句, 哪次宴饮上不玩?我就是不能立时三刻想到个七八句, 每位想个五六句还是有的,这什么时候才能玩到头?”   楚正则听后笑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嗯, 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对吧!”李欢得到楚正则的回应就又道:“这接花令就不一样了, 我们分成两方,一方出题, 另一方解答作诗, 不局限于这花花草草的, 避免了以前那些老套的形式, 大家都现想现做,谁也占不了经验的便宜,输了就饮尽这杯中的酒,怎么样?”   楚正则闻言看了看凉亭里的几人道:“是有一点意思。”   李欢又转头问方弛远道:“怎样小师叔,你可要玩?”   方弛远点头道:“玩啊,你们先说组怎么分吧?”   “自然是你与正则师叔一组,我们五个一组了!”李勒然哈哈大笑的插嘴道。   方弛远闻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楚正则问道:“师兄可要和他们比比?”   楚正则故作无奈,“那就陪他们玩一会吧!”   四人说完就走进了凉亭,凉亭中有一张石桌,此时也不见摆了什么糕点,就七八个杯子和两壶酒摆在上面。   方弛远两人刚刚进去,就被几个人架着坐了下来,他们一边让方弛远两人坐下还一边嘻嘻哈哈的笑着:“师叔两人可是长辈,怎么能用和我们一样的酒杯?”   李菁然接到李欢的暗示,把早早准备好的小碗拿了出来,摆在两人面前用酒倒满,方弛远低头一瞅,足足两大坛的酒摆在他们桌子的下面,顿时哭笑不得的喊到:“你们这是早早为我们俩准备好的吧?”   “小师叔,过年就是图一乐嘛!”   嘻嘻哈哈一会之后,方弛远两人也不得不被迫接受了他们要用比酒杯大三倍的小碗喝酒的事实。   众人坐定,李欢就开始出了第一个题目,“小师叔,你们听好了,我这第一个题目就是花。”   “花?这么简单?”   “自然不能这边简单了小师叔,我这花可非地上的凡花可比,它要把我们几个的名字串在里面。”李欢说完,众人就嘻嘻哈哈的笑着看向了楚正则两人。   这时楚正则看几人玩闹的开心,就笑着看了方弛远一眼挑眉道:“这酒是好酒题不是什么好题,我是不想废这个脑子了,就先喝一碗尝尝?”   方弛远看了楚正则一眼,估计今天李欢几人就是为了灌方弛远和楚正则两人酒的,楚正则酒量还好,与这些人喝完估计也没多少事,他酒量不如楚正则,此时还是能少喝就少喝为妙。   几人嬉闹了一阵,方弛远皱眉想了片刻,楚正则已经把碗里的酒饮尽了,李勒然几人就又轰笑着让方弛远也把酒给喝了。   “这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小师叔你快喝了吧?”   “哈哈哈哈,勒然师叔都喝了,我们还要开下一题,小师叔还想什么呢?”   几人又哄笑着让方弛远把酒喝下,这第一轮就算结束了。   方弛远把酒一口饮尽,用手擦了擦嘴道:“你们现在出完了一题,现在该轮到我们了吧?”   “不不不!”李欢几人连忙摇手道,“我们接花令的规矩不同于飞花令的规矩,只要你们答不上来,题目我们就要一直出下去的。”   楚正则刚才喝完酒,就笑着看他们几人玩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此时一听几人的话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刚才他也就是想陪几个人玩玩,可是现在几人明显是想灌醉他与方弛远的,就不能在事不关己了。   “师兄?”方弛远示意楚正则想个办法。   楚正则摇摇头,另一边李勒然就开始出第二个题目了。   “小师叔你们听好了,帝子乘风下翠微打一花名。”李勒然端着酒杯笑嘻嘻的看着两个人。   “仙客来。”方弛远也看着李勒然,想也没想到答到。   李勒然几人互相看了看,方弛远就道:“怎么?答错了。”   “没有。”李勒然不太情愿的答道:“那你们就用此话作首诗吧!”   “这个到好办了。”楚正则笑着想了想,不一会就开口说:“有客偏从陋世来,仙姿雅意费疑猜……”   “然后呢”,李勒然追问。   “粉红玉女通神韵,岂教风尘染两腮。”楚正则说完笑了笑,看着几人道:“我们答对了,你们喝吧。”   李勒然干咳了两声转头对几人笑笑说:“既然两位小师叔答对了,我们就……喝了吧!”   几人拿起酒杯一口喝下,李诚李邈有些懊恼的道:“要是早知道这个花名这么好猜,我们俩就先出题目了。”   楚正则看着几个人说着悄悄话,正和方弛远商量着题目,凉亭外面楚思源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离两人还有些距离就大声喊到:“爹爹!小叔叔!”   “你起床了?”看到跑到面前的楚思源,方弛远笑着逗了一句。   “嗯。”楚思源用力点了点头,先和楚正则抱了一下,然后转身就窝在了方弛远怀里。   楚正则看着空空的怀里,对楚思源问道:“你母亲呢?”   “娘去小叔叔家了,常爷爷送我来的。”   “去我家了?”方弛远有些意外,早上仝歌已经说好了要来李府这边的,这也是往年的惯例,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   “娘说小叔叔家来客人,去帮忙了。”楚思源一边摆弄方弛远的衣服一边说,楚正则闻言也站起了身对几人道:“题目就不和你们出了,你们玩,我去前面看看。”   李欢几人闻言也没怎么留楚正则,今天会有许多李丰文李蕴的学生弟子过来,往年都是要楚正则去陪的,今天李欢几人虽然闹的李欢,但是喝的酒都是不怎么烈的,几人知道楚正则的酒量,也没真想灌醉他。   “师兄去哪啊?”看见楚正则离开,方弛远也赶忙跟了上去,有楚正则在,还能有人与他分担一些几人的进攻,现在楚正则要走,即使酒不烈,他也得被灌醉了。   跟着楚正则回了客厅,客厅里只有李丰文和几个学生在,李蕴已经回自己宅子里会客了。   “这个就是你们小师叔。”   看到方弛远两人进去,李丰文先是对他的几个学生介绍道:“正则你们都已经认识了,弛远你们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吧。”   “对弛远师叔早有耳闻,但确实是第一次才见道。”几人应声后又去向楚正则两人行礼道:“小师叔安好。”   楚正则对几人拱了拱手,方弛远抱着楚思源不太好动作,就朝几人挥了挥手示意。   从辰时一直到巳时,整整一个时辰,方弛远陪坐着总共接待了十几位客人,这其中有李丰文的学生弟子,下级同僚,方弛远虽然没说上什么话,倒是不知不觉的认识了不少人。   中午,李丰文只留了几位弟子在家中吃饭,从楚正则的介绍中,这些弟子最大的有三十多岁,最小的也有二十岁,大多都是李丰文同僚或者朝臣家的子弟,因此即使只有两三个考取了功名的,也算是李丰文在朝廷中的一份关系。   陪着几人吃了酒,下午方弛远就对李丰文辞行回了家,他和楚正则不一样,楚正则无父母在京中,可以一直待在李府,他的父母还在京中,所以就急着赶了回去。   回到府宅,方弛远一边下车一边对石书问道:“我不在家,家中上午可来了什么人?”   “来了八九个人,都是翰林院的。”   “你认的出来?”   “除了楚赢老爷,赵经纬老爷,徐家耀老爷亲自来了,其他人都是派小厮过来送了些礼品,因为留了名帖所以知道。”   方弛远点头应了一声,又对石书问道:“楚赢什么时候走的?”   “楚老爷辰时才过来,中午回去吃了饭就又过来了,现在还没走呢?”   “没走?”方弛远疑问的看向了石书,“是啊,老爷太太特别喜欢楚大人的儿子,留着在这里吃了午饭呢,楚大人现在过来,应该是为了接小少爷的。”   “嗯。”方弛远了解的点了点头,还没进正堂就能听到里面赵春青和方喜云逗小孩子的笑声。方弛远咧嘴笑了笑,对着里面喊到:“娘,我回来了。” 第123章 方弛远父母见楚曦月(二)   方弛远进屋的时候, 方父母的笑闹声一片, 其中还掺杂着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方弛远嘴角轻轻一笑。   “这弛远第一次过年去他师兄那,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方父母逗着小楚元阔玩闹, 仝歌就在一边招呼着楚赢夫妇,她们坐在小餐桌前,几人面前都摆上了先前做的糕点,一边吃着一边说话, 气氛很是融洽。   “我倒不是在意弛远在不在。”楚赢大概是和仝歌已经混熟了,所以也不再装他对待外人的那一副清高样子,一边吃着一边对仝歌回话道:“只是这京里也没几个长辈,朋友也就翰林院的这些个, 过年了不出来转转总觉得没气氛。”   孙馨坐在一边听着两人说话,眼神时不时的还要往楚元阔那边照看着,她虽然嫁给楚赢多年,但性子终归是恬静,又不如仝歌那样管着家里的事,经历的少,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安安静静的。   “这么说也是这个理。”仝歌轻笑道:“往年弛远没来的时候,我也是觉得京中亲人太少, 以前过年我都是跟着正则去两位师兄家, 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我都不愿意回来。现在家里有了伯父伯母这两个长辈在, 我的心到是安了一些。”   仝歌说着对方喜云那边看了一眼, 眉眼弯弯的笑了一下。   这时方弛远也到了仝歌身后, 他先是给楚赢夫妇问了一声好,才开口笑闹道:“我还以为我来错地方了,进屋喊了一声,又呆了这么半天,竟没有人看到我?”   孙馨掩嘴轻笑,站起身对着方弛远回了一礼,楚赢才接口道:“你应该退回去仔细看看宅门的匾额,别真的走错了地方。”   方弛远闻言笑着坐到了楚赢的边上,端起茶盏递到楚赢的手里说:“今天是我不对,和你约好了今天见面,我却半天不见人影,但是在我家你也不能赶我出去不是?”   楚赢撇嘴喝了茶,仝歌孙馨两人看着他俩,摇摇头又笑了起来,方弛远和楚赢说着话,仝歌就看着孙馨道:“既然弛远回来了,这里也用不到我们两个陪着了,前些天绸缎铺子从外面得了一些新缎子送来,你陪我去看看?”   孙馨闻言看了看楚赢,楚赢笑着道:“去吧,楚大哥的家离这里也不远,走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好,那你等我回来。”   “嗯”楚赢点头应道。   看着仝歌两人离开后,方弛远刚想调笑楚赢两句,方父母那边的楚元阔却大声哭闹了起来,方弛远赶忙看了过去,只见楚元阔被楚曦月抱在怀里,两个小手使劲的往大门的方向伸去,方父母此时从逗弄孩子的乐趣中回过神来,才刚刚发现方弛远回来了。   在方弛远观看的这一会功夫,楚赢已经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楚曦月跟前,笑着从她手里把楚元阔抱在怀里,然后笑着问:“元元都多大了,怎么还哭鼻子?”   楚元阔闻言仰头看着楚赢,眼睛红彤彤的憋了半天,才对着楚赢奶声奶气的道:“娘走了……”   “一会就回来了。”楚赢用手轻轻的擦去楚元阔的眼泪就又把他还到了楚曦月的怀里,楚曦月抱着楚元阔摇了两下,赵春青就对着方弛远问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仝歌儿呢?”   “我刚回来一会,嫂子带孙馨看缎子去了。”   “哦。”赵春青明白似的点了点头,外面正是中午,天气还好太阳看起来暖融融的,她就看着楚曦月问:“现在外面太阳也好,要不我们带着元元去外面看看吧?”   这些年楚元阔的身子从出生就一直不太健硕,楚曦月闻言就看了看楚赢,楚赢点点头说:“外面正暖和,大夫也说元元身体已经好多了,你陪着伯父伯母在院子里转转吧!”   楚曦月点头应了一声,楚元阔刚刚看见母亲离开,现在又要离开楚赢,小嘴一撇,眼看着又要哭了起来,楚曦月赶忙掏出一小块亮晶晶的东西塞到了楚元阔的嘴里,然后道:“给你吃这个,我们就在院子里玩,玩一会娘亲也就回来了,我们就回来好不好?”   不知道那块亮晶晶的东西有什么魔力,楚元阔吃了之后还真就老实的点了点头,赵春青看见就笑呵呵的率先出去了。   四人走后,屋子里又剩下来楚赢和方弛远两人,安静了一会,楚赢看着方弛远道:“你看伯母多喜欢小孩子啊。”   “嗯。”方弛远沉思着点了点头,他今年刚刚十六岁,要是按照真实年龄算其实只有十五,只是他们这里计算年龄只问你过了几个春节,倒是不在意聚体日期。他自己心里倒是不排斥成亲,只是和他成亲的小姑娘都太小了,成亲还可以,但要是生孩子,他心里还是有些抗拒。   “那你看曦月……”   “别!”方弛远拒绝道:“你让我再想想。”   楚赢闻言,虽然被拒绝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微笑,毕竟以往方弛远都是直接拒绝,而这次他却愿意考虑了一下。   “我一直撮合我妹妹和你在一起,不仅是因为我相信你的人品和能力,更因为她从小就过的苦,把她嫁到我不熟悉的地方我不放心,和你在一起,我以后也能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她今年也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楚赢说着也不再说下去了,方弛远明白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如果自己这里不行,那楚家也要想着帮楚曦月找个好人家,毕竟虽然有些大户人家会把女儿留到十六岁,但也是早早的在十四五岁就已经把亲给定下来的了,像楚赢这样的大户人家是不会把姑娘留在家超过十六岁的。   晚上,楚赢几人没到申时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仝歌送了他们一些缎子,也不知道是代表回礼还是年礼,弄到最后连仝歌自己都笑了:“我说你家里没有个女主人还真不行,这逢年过节的收礼回礼都得有个讲究,像现在这样回他们一些缎子我还是第一次干。”   “没事。”方弛远笑笑:“楚赢又不会在意这些。”   “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才给他们准备了些缎子,不然得给他们认真准备些年礼才行。”仝歌顿了顿:“但是有些人的关系还是要好好打理的。”   方弛远没说话,仝歌也住了嘴,跑去屋子里面帮赵春青准备晚饭,方弛远摇摇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石头道:“驾车去大师兄那里把正则师兄和星儿接过来吧,来前我把马车坐回来了。”   “好。”石头应了一声,小跑着就对着后院跑了过去,石头走后,门口就只剩了一个方弛远,他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小事堆积在一起,林林总总的好像都指向了一个问题,他好像真的该成亲了。   走进屋里,因为是过年的关系,所以即使是晚饭,准备的也依然是很丰盛,方弛远对着桌上的菜式看了一眼,还好,今天赵春青没有把中午的剩菜拿出来接着吃。   厨房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就坐在方喜云边上准备着等楚正则几人回来。   方喜云正眯着眼假寐,感觉到动静就抬眼看了方弛远一眼,然后笑着说:“别看元元那孩子瘦瘦弱弱的,折腾起人来可一点也不比平常的孩子差,到底是个男孩,你想小星儿那么大的时候,就一点也不闹腾。”   方弛远抿抿唇,然后对着方喜云问:“那您和她相处了半天,觉得她怎么样?”   “挺好的啊,虽然瘦了点,但听说也是因为出生的时候带了炎症,现在不是好多了吗,活蹦乱跳的。”方喜云说着说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猛然转头对着方弛远问:“你刚刚问的是谁啊?”   “能有谁?就是元元啊。”方弛远扭头不再去理方喜云,伸了个懒腰就半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留下方喜云一个在那里皱眉又挠腮的想着什么。 第124章 方弛远父母见楚曦月(三)   傍晚酉时石头驾着车把楚正则和方弛星带了回来, 方弛星下了车就抱着一个小包袱跑回了房间, 仝歌在后面看见了就喊道:“星儿要吃饭了,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事的嫂子, 我就把穗儿姐送我的东西放到房间去就出来。”   “好,那你快点啊。”   “很快就回来。”方弛星一边跑一边回到。   仝歌摇摇头, 得了方弛星的回应就转身牵着楚思源向正堂走去。   “老爷。”方弛远正要跟着进去,石头在后面喊到,“今天收的年礼我都记下了数目, 现在天晚了, 我挑了些差不多的东西,让石云他们明天早上给送过去,老爷您看看合不合适?”   方弛远转头接住石头递上来的一个账本, 上面工整的记录了今天过来送礼的人名和东西,方弛远先大致的看了一眼, 又看了看回礼的礼单, 把账本还给石头道:“把我的那个水晶珠子也给楚赢吧, 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估计他也喜欢。”   “是, 老爷。”石头接过账本抱在胸前站着, 方弛远看了看他道:“不是说想回楚宅和父母吃顿饭吗?   去吧,还愣着干什么?”   “这天还早, 我回去晚点也能吃。”   方弛远笑笑, 像是没有看出来石头的小心思一样道:“反正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了, 你回去吧, 有跑腿的活我就喊石书他们做。”   “哎!”石头笑着,抱着账本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一溜烟的跑走了,方弛远也笑着转身回了正堂。   到了正堂,一家人都坐齐了,连方弛星也洗漱了一番坐在赵春青边上。   “星儿刚才抱的什么东西啊?我看你宝贝的还怕摔了。”   “穗儿姐姐送了我些礼物,说第一次见面,让我戴着玩。”   方弛远打量了一下方弛星,在张家村,方弛星的一身打扮还是挺显眼的,但是到了京里,她这身打扮确实有些素净,只是他一贯这个打扮,所以倒没有人注意到。   “既然是穗儿给的你就收着,等明天哥陪你去外面转转,你也挑些喜欢的小玩意给你穗儿姐姐算是回礼,好不好?”   “嗯。”方弛星高兴的应了一声,看着桌上的菜式开始吃东西。   赵春青用手杵了杵方喜云,眼睛一个劲的往方弛远那看,方喜云一僵,然后清了清嗓子然后夹起一块鱼肉到方弛远碗里说:“今天鱼做的不错,弛远你多吃点。”   “好”,方弛远应了一声,扒了两口米饭把鱼肉吃进肚子里,赵春青看着两人的表现,不开心的咳了一声,又杵了一下方喜云,方喜云看了看她,又瞅瞅方弛远,夹了一块香菇放到方弛远碗里,“今天的香菇也不错,你尝尝。”   “吃什么香菇啊!”赵春青不高兴的说了一句,方喜云抬头看了看她,缩着脖子不再说话。   方弛远被方喜云的一番操作弄得莫名其妙,就看着方喜云道:“爹你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呵呵,没有,吃饭……”   “伯父这是怎么了?”同样感到莫名其妙的还有坐在一边的楚正则,他看现场的气氛不对,就低头对仝歌偷偷的问道。   “伯父在厨房给伯母说弛远喜欢那楚赢的妹妹呢,还说楚家那边都同意了,伯母一高兴就让伯父问弛远婚期,结果伯父又支支吾吾的搪塞了过去,我估计他也是乱猜的。”仝歌捂着嘴轻笑道。   “楚赢的妹妹?”楚正则低眉想了想说:“那天在佛寺见过的那个?”   “对,名字也好听,叫楚曦月。”   “小姑娘看着挺不错的,温和有礼,说话谈吐也很有分寸。”   这边楚正则和仝歌两人说着悄悄话,另一边赵春青等不住了,他开门见山的对方弛远问道:“今天陪楚赢来的那个姑娘多大了啊?”   方弛远一愣,然后答到:“正月的生,已经十四了。”   “她正月你腊月,也就差一年多点啊……”赵春青低头皱眉想想又道:“终究还是你大一点,以后也能管住家,她家是哪里的?”   “都说是楚赢的妹妹了,当然也是泷兴的啊……,娘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担心,娘不在意这个,只要你喜欢哪里人倒是无所谓,她父母呢,做什么的?”   “他父亲是我们泷兴的知州。”   方弛远回答完之后,再次问道:“娘是不是听楚赢那小子说什么了?他说的都不靠谱,八字还没一撇呢,您可别乱想。”   “哪是人家楚赢乱说,就是明摆的事嘛……”看着两人对话,方喜云端着碗插嘴一句道。   “知州啊!”赵春青一时犯了难,那可是他们泷兴的一把手,她怕是见面都会打寒蝉,这要是做了亲家……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家的孩子也不差,如果真的喜欢,自己也不能成了阻碍,这么想着她又有了主意,就对方弛远问道:“那我们要什么时候去提亲?她们家大门大户,定亲的东西可得好好备着!”   晚上吃完饭,楚正则和仝歌笑着离开了方宅,慢悠悠的往家走。   “你看刚才可把弛远难为坏了,也是伯母厉害,只三言两语就差点要把事情定下来了哈哈哈哈”   “十六岁也不小了,弛远也该成亲了。”   “谁说不是呢,这些日子也替他相看着呢。”   楚思源在前面一蹦一跳的,仝歌招呼着让他走慢点。   “不用问他,孩子嘛都这样,都得自己摔两下才能长记性。”   “你就是心大。”   仝歌白了楚正则一眼,“要是真磕着碰着了,你还能不心疼啊?”   楚正则笑笑,然后对仝歌问道:“那你觉得楚家怎么样?”   仝歌听后看了看楚正则,他问的是楚家怎么样而不是楚曦月怎么样,这要回答起来,要考虑的倒是比只考虑楚曦月要多的多:“楚家在京中虽然还有些人脉,但毕竟人都不在京中了,不过楚大人终究是何明宇的弟子,以后他回不回京还得两说。”   “嗯”楚正则点点头,“自古那些大世族都是女儿高嫁,儿子低娶,弛远要是能娶了楚曦月,也算是高攀了一点。”   “弛远又是一种情况,不说他自己本身就不差,关键是有楚赢在,他一直撮合弛远与曦月在一起,这里面不一定没有楚家长辈的影子。”   楚正则摇头笑了笑。   另一边楚赢带着楚曦月回了家就去正堂陪老夫人吃饭,老夫人一人独居,往常楚赢没进京时,都是楚曦月陪着,这也是他们不肯留在外面用餐的原因,楚家的老夫人魏氏多年独居在京中,即使几个儿子孙子都在外地身居高位,但是她就是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老宅,只是身体好些的时候曾去过几个儿子家暂住过一段时间,如今老了,即使想外出,几个儿子也怕她身体受不了。   “奶奶。”   进了正堂,楚曦月就粘在了魏氏身边,“今天做的什么呀,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了。”   “你个小馋嘴。”魏氏点着楚曦月的额头说:“先把手给洗了,下午又去哪玩了,半天都没见着你人影!”   “陪哥哥出去转转嘛。”楚曦月说完一边转身洗手一边给楚赢递眼色,楚赢会意就把楚元阔抱到老夫人跟前道:“奶奶都半天没见元元了,来元元,去陪太奶奶吃饭。”   “好。”楚元阔奶声奶气的答应一声,然后跪坐在给他准备的特殊小凳子上说:“奶奶你想吃梅花糕吗?”   “梅花糕?”魏氏听后转头对身后的丫鬟道:“去厨房拿些梅花糕过来,要是没有就现做一些。”   “是。”小丫鬟领命退去,楚元阔从小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里包了几个手指大的梅花糕,楚元阔拿出来一块献宝一样递给魏氏说:“不用去拿哦,我们吃这个。“   “这是什么?”魏氏看着自己小重孙手里微微有些泛黄的小糕点说:“外面的东西咱可不能乱吃,你看这个脏兮兮的,我们等金锁拿梅花糕回来我们再吃好不好?”   “这个是小姑姑做的哦!”   楚元阔没有听从魏氏的建议,依旧高举着小手说:“这个很干净的,是我看着他们被做出来的!太奶奶你尝尝看。”   魏氏看了看楚元阔,犹豫着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味道有点淡,香味也不足,但她还是满脸慈祥的对楚元阔说:“是好吃,和家里的是两种味道,等一会元元要再尝尝家里面的吗?”   “嗯。”楚元阔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魏氏的话,又捏了一块糕点塞进了自己嘴里。   开饭之后,楚元阔自己拿着一双筷子在他的小碗里戳来戳去,魏氏也不再问他,就对楚曦月道:“上午跟着哥哥去了他朋友那,下午呢,去玩什么了?”   “还是哥哥朋友那里,上午去哥哥的朋友不在呢。”   “哦。”魏氏点点头,“是那个叫方弛远的榜样?”   “对,是他。”   “年纪轻轻倒是有点学识,长相呢?”   楚曦月一愣,然后脸颊红彤彤的喊到:“奶奶你问什么呢!” 第125章 心有波澜碎碎星   吃罢饭,楚曦月笑着向魏氏低语了几句。   魏氏虽身体健康, 但到底年龄大了, 只说了一会就让他们回去,准备洗漱休息了。   楚赢先一步离去, 楚曦月帮着照看完魏氏躺下才回了房间。   因为院子隔得近, 出了门,楚曦月几乎只是拐了个弯就到了自己的小院子。从拱门进去, 她回头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 只有她的小侍女紧跟在后面, 她挥挥手,侍女就去把院子的木门拴上了。   “小姐现在可要洗漱?”   侍女熟练的关好门之后问道。   楚曦月摇摇头。   “那小姐快进去吧。”侍女笑着搓搓手道, “入冬之后天气冷的厉害。”   冬日的天上几乎看不见星子, 楚曦月抬着头,发现漆黑的夜空竟然有几处光亮,她盯着一处,竟然有些入了迷, 小侍女静静的等了她一会儿, 看她一直不回神才上前扶着楚曦月的胳膊道:“外面天凉,小姐快进屋去坐着吧, 别冻坏了身子。”   “哦。”楚曦月点头, 复又皱眉, 对于方弛远她目前还是比较满意的, 方弛远为人端正, 而且目前也是年少有为,相比于以后嫁给一个不知根细的人,她还是希望自己未来夫君能是一个知根知底的,她回过神朝着天上的那处光亮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中,仅有的几处光亮显得格外不同。   “小姐?”   “进去吧。”舒了口气,楚曦月往里屋走去,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小侍女摸不着头脑的也朝天上看了看,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就快速的跟着楚曦月进了屋。   楚曦月的社交圈子一直很窄,因为是自小长在京中,所以虽然有魏氏疼爱,但由于父母叔伯都在京外,所以只有着几个相熟的小姐妹嬉戏玩闹,不知道是年前冬至,还是什么时候,她也没太注意,只是知道有几个相熟的或者不相熟的小姐妹,突然就到了嫁人的年纪。   走到房间,侍女摸不清楚曦月的想法,只是习惯性的把洗漱用的水给她放好,“冬日天凉,小姐今日洗澡可要快一点,不要像前两日泡那么久了。”   “不是点了火炉嘛。”楚曦月浅浅的笑了笑,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放在了一边。   小女儿家的心事,向来难以看透,四五天没有再提方弛远的任何事,楚曦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整日陪着魏氏逗她开心。   另一边,方弛远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在楚赢再一次提起的时候,方弛远说了两边家世之间的不同。   楚赢只道:“曦月自小长在京里,和父母兄弟亲近的次数不多,我父亲子女又不少,以后曦月的婚事很难由得她做主,我也是可怜我这个妹妹,不然也不会不要脸面的缠着你了。而且你放心,家世这边的问题,只要你答应下来,我自然会先处理好。”   方弛远笑了笑,“如此,就定下来吧。”   楚赢:“啊?!”   和楚赢说好之后,方弛远并没有把这个决定告诉方父母,一是因为他不知道楚赢这边能处理的怎么样,二是能给楚家的聘礼,也不是方父母能操心解决的,他也不想惹得方父母烦心。   去库房取了账本,他任职不久,初来时的花费大多都是楚正则帮他,他的俸禄之类的倒是没动多少,如今正逢过年,人情往来他支出了一些也收到了一些,加之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稿费,加起来也不过八百两多一些,此外还有一些字画文玩和皇上赏赐之类的,不过都不能兑出去。   方弛远端看着账本,在心里筹算了一下花费,只简单的算了两笔就觉得有些不够,虽说不用太过奢侈,但他也不想在这样的人生大事上扣扣索索,他坐在库房勾勾画画了半天,若想把事情圆圆满满办下来,大概需要一千五百两,而且婚礼办完之后,家里的花销还是要留出来一笔银子的。   简单的把桌子上的账本和他勾勾画画的内容整理干净,方弛远先去看了看方父母,然后让石书驾车去李宅接方弛星回家。   自从这两日方弛星有了玩的地方,性格自以前的活泼又多了些开朗,仝歌也在这两天教了她一些如何使用胭脂水粉,还给她配了些首饰,把方弛星侍弄的像个精致的娃娃一样。   石书只去了半个多时辰就把方弛星给接了回来,一下马车,方弛星就高兴的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就翻弄着自己肚子前的小布包,一边走一步给方弛远说着她今天又跟着穗儿几个人玩了什么,学到了什么,说的时候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今天和往常的昨天都是不一样的。   方弛远笑着走在一边,一边小心的提醒她注意脚下,一边夸赞方弛星掏出来的东西,听到方弛远的夸奖,方弛星笑的更开心了。   到了正堂,方父母正在笑着说着话,方弛远进去之后就道:“爹娘,星儿接回来了?”   “回来了啊?”   赵春青笑着示意了一下自己边上的凳子,方弛星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你啊,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你的影子,有了小伙伴就把你娘忘了是吧?”   “哪有~”方弛星撒娇。   赵春青还没有说话,另一边楚正则就走了过来,现在刚刚申时,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而令方弛远意外的是,楚正则是自己一个人孤身过来的,仝歌并没有跟来。   “别看了,你嫂子没来。”楚正则只看了方弛远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就道:“思源受了点惊吓,你嫂子在家看着他呢,我来就是提醒你们一下,最近外面不安全,你们没事最好还是不要外出了。”   “怎么了?”方弛远给楚正则盛了一碗热汤问道。   “今天你嫂子带思源在街上庙会玩的时候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现城隍庙门前的一个泥偶渗出了鲜血,刚开始还有人道是城隍老爷显灵,后来泥偶裂开,就出现一局死尸,浑身上下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你嫂子本来是想去求个平安的,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那样一副场景,她都吓的半天才回神,更何况是思源了。”   “那思源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喝了安神药躺下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只是现在凶手还没抓到,外面到底不安全,还是少出去一些吧。”   “唉,好。”听到这样的话,赵春青赶忙点头同意,这样杀了人之后还把人做成泥偶的,在他们张家村那样偏僻的地方都没有听过,更何况是这天子脚下,这凶手也太大胆了吧。   “那师兄被杀的人身份可确认了?”   “上午刚刚发生的事,本来身份也不能那么快确认,不过那小子也算有名所以很快也就被认出来了,是承恩侯府家被赶出去的三公子傅西雨。”   “承恩侯府?傅西雨!”方弛远的眼睛猛然间凌厉了起来。   骂我吧,我是一个小垃圾……暑假7.1日恢复正常日更 第126章 钱婉儿(1)   “这样大的事,朝廷官员还都在休假, 不处理怕是会压不住民怨的吧?”   “只是死了一个人, 倒也谈不上民怨,只是若不好好处理, 京城的百姓最近恐怕会惊乱一段日子了。”   方弛远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赵春青在一边道:“那这么说,出了这样大的事就没人管吗?”   楚正则对赵春青笑了笑:“伯母, 这人命关天的大事,自然会有下面的小吏先去装装样子做点事情, 治安也会有九门提督的人加强巡防, 可要说到审理案件,怕是要等到年节结束, 大理寺的官员都上职之后了。”   “那若大理寺的人不上职, 这年节的案件就没人审理了?报案也没地方去了?”   看着赵春青一脸疑惑的样子,楚正则又笑道:“不会没人处理,只是会积压着一段时间,等年节过去, 就得好好忙碌一段时间了。”   赵春青听后点了点头, 虽还有一些不解的地方,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转身叮嘱身旁的方弛星最近不能去李府之后, 就对着楚正则道:“正则你也别担心, 小孩子脑子还没长全呢, 记不住事, 等再过两天,思源肯定就把事情全都忘了。”   “哎。”楚正则应了一声,众人开始低头吃饭。   年节虽然热闹,但是时间过的也快,转眼间就快要到上职的时间了,寺庙泥偶的事情又闹了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渐渐就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天,方弛远带着石书石云从回春堂出来,转路向着京中最大的茶楼去了,这是他来京这么久第一次来回春堂寻风大夫,虽然最初听到寺庙泥偶的事情,他的理智判断告诉他,风大夫的嫌疑最大,但是从心里上,他又希望风大夫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在这样的矛盾中,他决定见一次风大夫。   “少爷,茶楼人多,而且虽然泥偶事情过去好几天了,但还是不太安全吧?要不我们不去了?”驾着马车,石书不太放心的劝阻道。   “我们没做亏心事,心虚什么?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必要只等着杀我不是?”方弛远笑笑,看着石云两人说:“之所以去茶楼,一是因为那里人多消息多,我想去听听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第二就是那里虽然人多口杂,但是这样也就更加安全了不是吗?”   说完方弛远就开始不再说话,石书还想跟着再问方弛远一句为什么那里安全,就被石云弹了一下脑袋,威胁道:“就你话多,在问把你脑袋弹破!”   几人驾着马车,也没花多大功夫就坐进了茶楼里,整个茶楼分为五层,相比于三四层的安静,一二层要吵闹的多,方弛远点了一壶茶,笑着对石云两人道:“今天少爷请客,你们只管随意就好,请你们俩陪我在这闲坐半天。”   “这里有吃有喝的,别说半天,少爷想让我陪一辈子都行。”石书笑呵呵的吃着花生米,石云则是一本正经的坐着。   “你也吃。”方弛远把小菜朝石云推了推,石云的腰背一瞬间崩的更直了,“少爷客气了!”石云点点头然后僵着筷子夹了两片牛肉,看的石书在一旁偷笑。   石云跟着方弛远时间长一点,尤其是跟着他去翰林院,见多了主仆之间的相处模式之后,在方弛远面前就越发的拘谨,少了少年人的活力,不过方弛远也没时间去过问这些,每个人的想法只能由自己去慢慢转变。   不再过问两人之后,方弛远就开始听着茶楼里的谈话,可能是来的时间不巧,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方弛远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关于泥偶的不一样的消息,正要失望时。   “啪。”一壶茶落在了他们的桌子上。   “这位公子,介意我和你们搭个桌吗?”   方弛远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年轻人一手拿着折扇一手还端着一个茶碗看着他们。   方弛远又看了看四周,发现已经没有空桌子了,就道:“当然可以,小兄弟请便就好。”   白衣青年嘿嘿一笑,对着方弛远双手抱拳道:“多谢。”   青年坐下后不说话,方弛远也不说,单看这青年的衣着,也知道他不是一个缺钱的主,自然不会来着吵吵闹闹的二楼喝茶,第二点,虽然这青年装扮的挺好,但方弛远还是从他的声音和姿态中看出他是女扮男装,而且若他所记没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钱婉儿。   半晌,石云都快把牛肉吃完后,钱婉儿才好像忽然发觉方弛远一样道:“刚才没看出来,您是今年新科榜样方弛远吧!”   方弛远心里有些好笑,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嗯,是我。”   “久仰,久仰。”钱婉儿十分豪气的端起自己的茶碗道:“从初见方兄就觉得兄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未曾想竟是今年的新科榜眼,我敬方兄一……碗!”   方弛远也端起了茶杯,正想看看她想出什么鬼点子的时候,边上又有一青年走了过来喊到:“婉儿,怎么一会不见,你就跑到这楼下来了?”   “婉儿?”方弛远装作不解的看向钱婉儿。   “嗯,是晚上的晚,尔康的尔!意思就是,嗯~,是美好的意思,呵呵”钱婉儿说完又干笑了两声,完全没发现方弛远听到尔康时一瞬间的震惊。   方弛远跟着笑了两声,端起茶碗掩饰着喝了一口,才对着来人道:“兄竟来寻晚尔,想必有事,在下也有些事情,就把位置让给你们吧!”   “不必。”男子笑笑,然后靠近钱婉儿坐下道:“我观兄弟也是个趣人,不妨一起聊聊?”   “观我是个趣人?”方弛远眉头微皱,一时在心里想了很多,是发现我看出钱婉儿是女子了?还是其他?从一开始看见这个男子的时候,方弛远就觉得这个人非同一般,不说他周身带给人的一种无形威压,单是他能与石书石云两个下人坐在一桌的气度,在古代这种阶级森严的地方就很让人惊讶了。   “兄若不弃,自然愿意与兄聊聊。”   几人做好,石云识时务的拉着石书站到了一旁,男子也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先饮了一口茶才道:“看兄弟也不像是缺银子的人,怎么来到二楼这人多嘴杂的地方饮茶了?”   方弛远听后,看了看钱婉儿试探性的道:“我从小生在乡下,见多了人口买卖妻离子散的事情,就连我自己,小时候也差点被卖去做了奴隶,如今我科举做了官,时常会想起小时候的艰辛,觉得我与这些人并无不同,生而平等,自然能融入到他们当中去,不会觉得这里吵闹。”   方弛远的话让男子眉头一皱,倒是钱婉儿像是看到了知音一样道:“你也觉得人生来就应该平等对不对?我就时常给这个石头疙瘩说,他还总说我一派胡言!”   钱婉儿说完,方弛远突然觉得自己初来京城时心里的很多问题都得到了答案。怪不得他会觉得石墙上的花纹像是现代工艺品,怪不得他会觉得这里的经营模式像现代的百货市场,怪不得……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和他一样的现代人,在操纵着这一切。   不过方弛远还有一点没有搞清楚,像国安商行这么大的利润,他不相信靠着钱婉儿的父亲能保的住,除非这个钱婉儿有更大的靠山。   想到这里,方弛远又朝着男子看了一眼,心里好像有了答案。   “人生来就应该平等?”方弛远装作惊讶的样子道:“我只是觉得我和这些平民没什么两样,因为我的父母兄弟都是平民,我也曾是平民,但怎么能让所有人都生来一样呢?照你这样说,三皇五帝不也和我们没什么区别了吗?”   “好吧。”钱婉儿皱眉,兴致不高的叹了口气道:“你们就是不懂。”   方弛远干笑了两声,男子又道:“听闻方榜眼在算学一途上有很高的见解,还被当今天子派去算贤堂主事,年纪轻轻当真厉害。”   方弛远听后也不接话,只道一句:“皇上厚爱罢了。”   “算贤堂如今修建于整个琼朝,且不说算学在科举中比重加大,单是算学堂每年的金钱数额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当真是一个皇上厚爱了。”   有人说闻弦声而知雅意,但是方弛远又觉得自己也许理解错了,自己只是算贤堂一个小小的主事,虽然因为彭泽的关系,在算贤堂能说上一些话,但是看着男子周身的气度,又不像是能看上算贤堂空缺职位的样子,就打着哈哈说:“当今皇上仁爱圣明,我等沐浴皇恩,以后自然会为国尽力,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27章 风大夫来访   青年沉默不语,方弛远就生出了离开的打算, 他本就是为了探听寺庙泥偶的消息来的茶楼, 碰到钱婉儿只是巧合,现在没人说话, 他坐在此处也是徒增尴尬, 于是就起身道:“我家中还有些事情,就先别过两位兄弟了。”   “嗯。”青年人也不挽留, 对着方弛远点了点头。   方弛远回以一笑,又对钱婉儿拱了拱手, 钱婉儿皱眉, 青年伸手在桌子下拉了钱婉儿一下,本来还想挽留方弛远的钱婉儿也就立马摆正姿势坐着不动了。方弛远也就带着石书石云两人离开了茶楼。   待他走远, 钱婉儿才泄气的对青年道:“我说石头疙瘩,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还没有问清楚他是不是我老乡!”   青年好笑的看着钱婉儿道:“还没问清楚?我看你说着一些不着五六的话,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说完青年又哈哈一笑:“我没来之前你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钱婉儿瞪着眼:“没有!”   “看刚才方弛远的表现,虽你不知他,但他对你怕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说?难道他能知道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听了青年的话, 钱婉儿来了精神。   她是从小胎穿到这个世界的, 如今已经有了十五个年头,小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活在一个梦里, 不过这么多年在这个世界风风雨雨一路走来,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也愿意以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安稳度过余生。直到有一天, 她偶然看到了方弛远编纂的一系列算学书, 里面的知识点不知为何,总让她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你平常就喜欢在我面前说一些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话。”青年笑看了钱婉儿一眼道:“我因为听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可是你看方弛远刚才的表现,平平静静,波澜不惊,这难道不奇怪?”   “对啊!”钱婉儿恍然大悟,“石头疙瘩,没想到你也挺聪明的嘛!刚才我说到了尔康,他都不问我尔康是谁的……”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方弛远年纪轻轻能考中榜眼,想必自有不同常人之处,心性想法都远超一般人,这也许是因为他这个人沉得住气,心里有疑惑只是没讲出来罢了。”   青年静了静又转移话题道:“你说从方弛远的算学书上能猜出来他是你们那个地方的人,我想他对你造出来的那些小玩意也是清楚的,他若不是也就罢了,他若是,以后想知道他怕是会更难了。”   听了青年的话,钱婉儿一边生气一边道:“管那么多做什么?他若是我老乡,我去问他,他还能诓我!套他两句话,百分百问的清楚,偏你要把芝麻大小的事弄得那么复杂!”虽面上表现的生气不甘,但她内心却转了几个弯,她维持着表情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扫了一眼青年,心中微微叹息错过这次机会之中又决定过段时间再去找方弛远探探底。   青年对钱婉儿的表现仿佛未有所觉,看到她又一次炸毛,端起桌子上的茶碗,抿唇笑了笑,看着方弛远先前离去的方向,眼神愈发深邃。   另一边,方弛远领着石书石云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明明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却连方弛星也不在院子里。   “今天倒是怪了。”方弛远笑笑:“星儿那丫头这几天被拘着不能出门,往常天天是要来这树下逗趣的,今天倒是不见她出来。”   听了方弛远的话,石书石云两人忙四处看了看才笑呵呵的回应道:“我说今天回来怎么感觉怪怪的,原来是没看到小姐啊。”   方弛远听后没说话,只以为方弛星是得到了什么小玩意在自己屋里玩,就径直去了方父母住的地方。   方父母住的屋子是家里最宽敞明亮的主屋,平常两人无事就会在门前坐着,方喜云会自己一个人泡壶茶看点闲书,赵春青就无事可做,有时候和宅里的婆子们一起说些闲话,有事也会和小厮一起出去采买,只是最近因为血泥偶事件,她倒是很少出门了。   方弛远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赵春青爽朗的大笑声,声音甚是愉悦,方弛远不禁微笑着走了进去道:“娘是遇到了什么吉庆的事了,笑的这么开心?”   看到方弛远,赵春青道:“我说你这孩子也是,风大夫来京城这么久了,你知道他在哪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还得风大夫自己找过来,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人,在京里以后得常走动走动才是!”   赵春青说完,看到方弛远站着不动,立马又道:“愣着干什么,风大夫认不得了?还不快来坐。”   屋里的座子上,风大夫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方弛远,在他旁边赵春青三人正笑呵呵的坐着,桌子上摆了一些果点,看样子之前几人正一边吃一边说话。   “哦!”方弛远缓过神连忙应了一声,然后一边靠近几人一边看着几人道:“刚才只是突然看见风大夫一时间有些愣神,来京这么长时间和风大夫也没有联系过,所以才有些意外。”   然后他又看向风大夫说:“今天我也恰巧路过了回春堂,还进去看了看,不曾想没有遇到风大夫还有些惋惜,没想到风大夫竟然来了我这里。”   他找了个空位子坐下然后问道:“不知道风大夫来可是有事?”   风大夫还没说话,一旁的赵春青就接话道:“风大夫他要回乡了,所以临走前过来看看,就明天早上的船。”   像是想到了什么,赵春青又道:“刚才忙着说话,竟然忘了让石头收拾一间客房,这自家房间那么多,还用得着住什么客栈?风大夫你先坐着,我去让人把房间收拾了。”   风大夫起身想拒绝,一旁的方喜云也道:“风大夫你也别客气,都是一个村的,能在这京中遇到也不容易,快别客气了。”   三人客气的推脱了一会,一时间方弛远也不好插话,只得皱眉的看着。又过了一会,赵春青去叫石头收拾客房,方弛星蹦蹦跳跳的跟着方喜云去让厨房做点好菜,一时间本来热热闹闹的屋子又冷清了起来。   方弛远不说话,风大夫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半晌,方弛远开口道:“这个时候水上路还并不好走,想来风大夫着急离开,是来京的目的已经做到了。”   “你也以为是我?”风大夫苦恼的笑笑,“我是恨不得抽了那小兔崽子的筋扒了他的皮,可我天天在回春堂忙的连睡觉的功夫都快没有了,哪里有时间谋划着去杀他?况且还能把他藏到泥偶里去?”   方弛远眉头微皱,初听死的人是承恩侯府傅西雨的时候,方弛远的第一直觉就是风大夫干的,可后来一想,在庙会的时候能在祈福的泥偶里把人的尸体藏进去,只有风大夫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不说是躲过巡逻的警卫还是在一夜之间把泥偶制作完成,都是一个人做不了的,除非——他还有几个身手敏捷的同伙。   看方弛远还是不信,风大夫抚须对座位上一靠,“无论你觉得如何,我也不想解释了,今天来也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句,你要小心。”   方弛远眉头一跳,被风大夫这句提醒弄得摸不着头脑,“我需要小心什么?”   “不论你信不信,这件事确实不是我干的,这是我想说的第一点,至于第二点,是我前两天碰到我们坐船来时遇到的那个蓝老板了,自从和他分开后,我有意无意的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所幸傅西语已经死了,我在京中也没有什么牵挂,想着不如回去了也好。”   “你说蓝老板?我们来时坐船的的船老板?”   “是他。”风大夫眉头紧皱:“当时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是认定我就是杀人凶手一样,虽然很快就隐藏起来了,但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不少东西,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过我们的对话,所以我来提醒你小心一些。”   “嗯。”方弛远点点头,从他的表情里,风大夫也不知道他信了多少,就站起来对他摆摆手说:“你帮我告诉你娘他们一声,不用那么费心了,我明天就走,还要去药房收拾点东西,就不留下来了。”   方弛远又点了一下头,房间气氛沉默,风大夫站起身左右看看笑了笑,叹息一声也没和方弛远打招呼,出了房门一路没回头的就出了方宅。 第128章 任职   风大夫离开后不久,方弛远的年假也结束了, 算贤堂因为是新建的机构, 以往并无参考借鉴,所以其中的人员调配, 工作细则, 权利分配都需要重新建立。   而这重新建立的重任,就由的彭泽牵头处理, 几位主事出谋划策,然后方弛远这几个人中的“小辈”, 就负责跑腿干活, 有时会忙的不可开交,又时又能清闲个三四天, 等着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在如今的算贤堂中, 除了几个皇上直接任命和有人托关系实在推脱不掉的,其他大部分都和彭泽和几位主事沾亲带故,有着这样一层关系,方弛远过的还算顺心, 在这一群人当中, 数他最和彭泽亲近,况且他又是皇上直接任命, 自身也有着编纂算学书的功劳, 所以轻易不敢有人惹他, 连比他高一级的两个主事也高看方弛远一眼, 凡事会让着他一些。   至于泥偶的事情, 随着大理寺开始运作之后,也就没了声息,虽说在年关时引起很大反响,但现在除了当时亲眼看到的几个人偶尔会拿出来卖弄一番,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没有人询问了 。而对于大理寺来说,这样棘手的案件,由于事发多日证据难寻,城中百姓能把这样的事情遗忘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也就渐渐尘封了起来。   开始正式上职之后,方弛远和楚赢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而楚赢也乐的在方弛远面前说一些楚曦月的事情,因此楚曦月这个姑娘的形象,通过楚赢的嘴在方弛远心里也渐渐丰满了起来。   通过楚赢方弛远知道他这么撮合楚曦月和他婚事是因为他和楚曦月是真正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而楚赢名上的两个大哥是楚家已故的大夫人所生。   他还知道楚曦月之所以会留下来陪魏氏,除了楚父当年离京在外,魏氏对楚曦月百般不舍之外,里面还有当年大夫人的影子。   楚曦月从小过的清苦,这种清苦倒不是衣食住行上的清苦,而是感情上的清苦,所以楚曦月为人处世又带着一点点不可察觉的谨小慎微。   他知道楚曦月生活虽不尽如意,但却积极乐观,为人善良,向往着新的生活……   “今天就别说了!”看着一得闲就往他这边凑的楚赢,方弛远略嫌弃的道:“虽说曦月为人善良、美丽、端庄、贤惠……但是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好不好?”   楚赢嘿嘿着干笑了两声,然后道:“谁说我今天是来说曦月的?我来是想说我爹要入京了!”他对着方弛远的书桌上一靠,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入京?”方弛远拧着眉毛看楚赢:“楚大人是一州之长,这来京一来一回少说也要月余,州里的事物怎么办?能有谁来管?”   “嘘!”楚赢对方弛远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低声道:“谁也没说我爹还是知州不是?我给你说,我爹这次来,可就没打算走了!”   “嗯?”方弛远抬头看着楚赢那张卖弄的脸。   “给你说也没大事,反正我们也快是一家人了。”楚赢笑了笑:“我楚家早年虽都离了京城,但人脉关系一年年还是维持着的。我爹当了这个所谓的一州之长,可是有十多年了!若不走走关系,怕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方弛远听后点了点头,对于为官之道他身处其中,虽说不能玩转其中的门道,但却能闻琴声而雅意,不需楚赢继续点播的道:“这么说来,伯父的任命文书已经下来了?”   “这倒没有,看我娘的来信,爹还在等消息,不过据我娘说我爹来京能有个□□成的把握!”   对于答应楚赢娶楚曦月一事,方弛远现在倒也不后悔,只是最近忙的时候再想却颇有些头疼。   对于楚父母,方弛远也只是在未中举人之前远远的见过一面,两人的性格脾气他一概不知。如今想娶人家女儿,走走正常的路径,三媒六礼的倒是好说,只是楚父母远离京都,等闲回京一次也不容易,如今楚父入京做官,对方弛远倒是一件好事。   如此忙碌了两个多月,算贤堂的一切差不多也步入了正轨,随着由彭泽带头的这一批人员班子确立,一份份文件由着驿站朝全国各地分发出去,这些文件中有对各地算贤堂制度的改进,人员的删减,确定各地算贤堂的人员编制名额等等各方面,事无巨细,几乎几人能想到的方面都经过了认真的讨论。   文件下发后的第三天,算贤堂中四名官员由京城出发,分朝京都四个方向,走水路、陆路沿着不同的路线,将要到沿途的各处算贤堂亲自指导,总结各地问题,在半年后再次进行算贤堂的体制改革,完弥补如今算贤堂刚刚成立中的缺失。   派出去的四人中,方弛远熟识的只有赵经纬,他自己倒是不在其列,心中倒是有些遗憾,不过如今他在算学堂掌管着各地学员名单审核校对,手下有着四五个人使唤着,每天需要的工作就是在手下人审核的名单上签个名盖个章,日子倒也轻松平常。   唯一不平常的就是近些日子钱婉儿曾找过方弛远一次,在京中最大的酒楼里两人谈论良久,面对钱婉儿的试探,方弛远只装作一概不知,他不知晓钱婉儿做过什么事情,只是单一点,她能把国安商行做的这么大还没人敢来惹事,方弛远就知道钱婉儿决不可能只是表面上单单纯纯的一个人。   钱婉儿生在京中,父亲当时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同为穿越者,她的起点比方弛远高了不知道多少,如今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方弛远非常清楚一个穿越者能带给这个世界的改变,同时他也清楚在这个怪力乱神的世界,若是背后没有强大的支撑,他被发现后又是怎么样的下场。   所以这场交谈的内容,外人一点不知,只是方弛远回去之后,寻到楚正则在城外买了个庄子,每三四天就会外出一次,其他事情一概如常。   这天方弛远处理好算贤堂简单的事务,正要回门,彭泽笑着留住了他。   方弛远简单的行了一礼问道:“大人先前不是已经回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倒也不是大事,只是林夕道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关系,昨天家师传话,想为林夕道在算贤堂求个职位……”   彭泽的话没说完,方弛远却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就笑着道:“大人不必担心我的意见,只要把我们俩管理的事务岔开不要有太多交集就行,不过现下算贤堂中各种职位都没有了空缺,况且现在也不是正常官职调动的时间,吏部审批怕是会有些困难吧?”   “吏部那边不用担心,我有皇上亲笔的圣旨在,只要不是太大的变动,吏部那边不会找我麻烦,至于你不想和林夕道接触,那就更简单了,如今你比他高了一个品阶,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下面的人做,不想见他,就直接派人传话就行了。”   因为和林夕道之间并非死敌,经过算学书的事情之后,方弛远也懒的在把他放在心里,对于这些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他也懒得操心,只点头对彭泽道:“如此大人安排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彭泽听后一笑:“你若不介意,我也就好办一点,不然家师和你两人之间,我也是两难,现在时间正好,我们也许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不如邀上正则,我们三人喝一杯?”   对于上司兼朋友的邀请,方弛远当然不会拒绝,只派了石书回去传话,就跟着彭泽去了酒楼,而对于这顿饭,彭泽也是早有安排,等方弛远两人到的时候,就直接被请进了包厢,只等了片刻楚正则也就到了。   “呼!”楚正则一进门就喘了口粗气“弛远,泽兄!”   “怎么?这是从什么地方赶来的,看着这么劳累?”   “我刚到家门口就转头来了这里,最近大理寺太忙,我都两天没怎么休息了。”   “年前的案件还没处理完?”方弛远听后疑惑的问,如今都上职三个月了,年前案件积压再多,按理说也该审理完了才对。   “审理倒是审理完了,只是有一桩命案又被重新提了起来,现在大理寺上下都在为了这一件事忙着。”楚正则笑着做好“按理说这么久的案件,哪里还能找得到什么证据,以往上头的人也就和九门提督那边两边踢皮球,大多都是糊弄过去。”   “那今次是为何这么兴师动众?”   “还不是因为死的人是承恩侯的儿子,虽说是个不争气的儿子,但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承恩侯府傅西雨?”方弛远听后眼神微妙:“你是说年前的城隍庙泥偶案?”   “对啊,不过我估计这边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我手底下还有其他两个案件要审理,想管这事也有心无力,上头也不让专人去负责,看上去虽是整个大理寺上下一心专心审案,其实效率不一定有三两个人的效率高。”   方弛远闻言笑了一下,眼神微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其后三人喝酒吃菜,也就放下了此事不提。 第129章 定亲   彭泽做事很快,只两天, 方弛远早上上职的时候就看见了正在搬东西的林夕道。林夕道此时正站在马车旁, 指挥着跟来的小厮从车上搬东西,这时候的他好像比以前更加沉默, 但给人的感觉却也比以前更加阴狠, 方弛远只看了他一眼,就目不斜视的从他跟前走过。   “哼!”林夕道阴狠狠的笑了一声, 待方弛远走远后,他把手里的几本书随意一扔, 盯着方弛远的背影看了一会就进了屋里, 留下小厮战战兢兢的把所有东西乱七八糟的搬了进去。   巳时,方弛远没有回去用饭, 楚赢领着一个小厮走了进来, 待把所有的饭菜和方弛远的在一起摆好之后,他挥手让小厮和石书一起去吃饭,然后对方弛远道:“曦月年龄可不小了,京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即使没成亲也都是被定下的了, 你现在要是再不动作, 我祖母可就把曦月许给旁人了!”   方弛远抬头看他,也不说话, 看了一会, 楚赢就顶不住的又道:“你不急, 我可是快要急死了!”   “急什么, 先吃菜。”方弛远随意夹了一些菜到楚赢碗里说:“和曦月姑娘的事情我已经告知家中父母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 楚赢一喜然后说:“真的?”   “真的。”方弛远笑笑:“虽说婚事两家都已经同意了,但是我想该走的礼仪,三媒六聘一样都是不能少的,免的到时候有人说我们两家失了礼数。”   “在礼数上我娘懂得多一些,不过不知道官家与农家会否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又请了我仝歌嫂子帮忙看着,总归是不会出太多差错的。”   “至于日期,我是一周前告知家中的,想来该准备的也该准备好了,等到媒人上门,估计也就这两日的事……”   “真的?”楚赢笑的开心,又重复了一遍道:“你没骗我?”   “我有那么胡闹吗?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骗你,快吃饭吧!”方弛远说完低头吃饭,只留楚赢在一边叽叽喳喳的又说了一些什么。   晚上休值回家,楚赢在门口还不忘与他叨叨两句,方弛远闻言笑笑,然后就急着撵他回家,待到了家,仝歌在他们家还没有离去,正和赵春青两人准备着晚饭。   “小叔叔!”一看到方弛远,在门旁的楚思源就咯咯笑着跑了过来。   自从看见城隍庙泥偶之后,小思源生了一场病就有些蔫蔫的,后来精神好了一些但仝歌却不许他经常出门,所以近三个月他和方弛远也就见过几次。   方弛远把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肚子道:“胖了。”   楚思源害羞,趴在方弛远肩头,方弛远又把他抱到餐桌前问他:“饿了没有?”   楚思源露脸看了一会说:“有一点。”   “那你想吃哪个?”   方弛远又问。   “可是娘说现在还不能吃……”   方弛远对着桌子看了一圈,随手夹了一块填进楚思源嘴里说:“没事,你就说是我给的。”   楚思源的眼睛闪了闪,然后又让方弛远夹给他,两个人一个吃一个喂,半天后才有仝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弛远,思源在你这吗?刚刚石头说你把他抱来了!”   听到仝歌的声音,楚思源一惊,赶忙咽下嘴里的菜,然后用小手抹了抹嘴说:“娘,我里面在和小叔叔玩。”   “我说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跑走了。”仝歌看了看两人,只一眼也就知道了两人在干什么,她凶狠狠的看了楚思源一眼,到底没憋住笑,抬头对两人道:“可别再吃了,一会就吃饭,你们别乱跑了啊!”   方弛远笑着应是。   然后过了没一会,赵春青、方弛星几人也都走了进来,几人坐好,就有几个小丫鬟把饭菜摆好又退了出去。   看见最后一次菜端了上来,赵春青对着仝歌道:“快多吃点,这两天为了弛远定亲的事,你可忙坏了。”   “伯母言重了,还是您操心最多。”仝歌说着又对方弛远道:“这几天伯母为了你可是跑了不少地方,连媒婆都要挑最好的才行。”   “也没多辛苦!”赵春青摆手笑笑,笑容里有着欣慰也有着满足。   整场晚饭都是围绕着这次定亲的事再谈,从媒婆说到聘礼,从什么时候定亲谈到什么时候成婚,赵春青和仝歌两人越说越远,等她们差不多要把方弛远生孩子的日期都安排出来之后,楚正则笑道:“所以定亲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嗯!”仝歌答道:“因为曦月的父母皆不在京中,所幸他们都已经同意,所以也不用回泷兴,就让媒人去曦月祖母那里就行。”   楚正则点头:“家中有长辈在,也不算全乱了礼数。”   赵春青:“楚家也是客气,虽然还未定亲我去探看她家也算不太合适,但人家老太太就是请了我进去坐坐,我不懂什么城里的礼数,也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晚上,仝歌与楚正则躺在床上。   “弛远来京不过一年多,家里也没什么产业,这次成婚也算是大事,你看着他钱财不够的时候,就从府上过一些给他。”   闻言仝歌笑道:“这些事情我自然会考虑到,不过弛远想的可比你早,我看了伯母钩的聘礼单子,光采购就有近一千多两呢,而且这些日子七七八八的花出去,我问伯母钱够不够,伯母只道家里现在还有两千多两的余钱呢。”   楚正则皱眉:“弛远怎么会有如此多银钱?你和伯母一同忙着婚事,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这倒是没有,不过以弛远的脾性,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难道你还能不信他?”仝歌想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我倒是也遇到一些不明白的事情,我和伯母一同去采购礼品的时候,那国安商行的人,不说给的东西都是最好最精致的吧,但也绝对都是精品,而且价格却只有平常的一半不到,对我们真是有求必应,让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国安商行明面上虽然没人知道是谁在运作,但稍微长点脑子的人都猜的出来里面有几个王爷的影子在,这皇家的东西,弛远如何能沾染的上?”   仝歌忙碌了一天又说了半天话,此时也有些困了,就没在接着楚正则的话往下说,打着哈欠道:“反正知道弛远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就好了,至于皇家,哪是我们能谈论的,也许弛远只是认识里面的一个小管事呢,天晚了快点睡吧,明天还得上职呢!”   “嗯。”楚正则应了一声,一夜无话,窗外明月皎洁如雪,楚正则迷迷糊糊的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过终归没想起来,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定亲的事情不大不小,方弛远虽然知道今天家里就会安排媒人去楚家提亲,但他面上还是装作比较平静的,但早上起床看到一个穿着大红大绿的妇人对着赵春青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又拍着胸脯打包票,他面上的羞嗤一闪而过,匆匆吃了点东西就马不停蹄的干着去了上职。   定亲的事情比较简单,只需派媒人前去楚家提亲,看一下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因为是两家早就同意的事情,所以虽是提亲但说成定亲可能会更合适。   一上午,虽说是早已知道结果的事情,但方弛远还是有些不在状态,所幸现在算贤堂需要他费心去做的事情不多,所以他偷懒去院子中走走,倒也不碍什么事。   只是刚走了不一会,他就看见了抱着一叠资料的林夕道,资料大概有半米多高,看着不重,但林夕道因自小没出过什么力,所以抱着也十分吃力,走路有些不稳。   像往日一样,方弛远只想装作没有看见,但林夕道自来算贤堂以来,就由在翰林院的一个新科探花成为了一个算贤堂最底层跑腿的小文官,这中间的差距每次当他看见方弛远的时候就会格外突出,像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一样扎的他难受。   不过现在,事情马上就会倒过来发生了,他走到方弛远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资料在他怀里歪歪斜斜的抖了抖:“现在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看不起我,把我整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他阴狠狠的对方弛远笑了笑:“不过,你就先得意着吧,三天,不出三天我就会让你跪下来求我,让你为你以前得罪我而感到后悔!”   方弛远不明所以,但听到林夕道的威胁心里连动都没动,他抬起头对林夕道笑着说:“看来林大人现在还是不够忙啊,不然怎么有空在我这闲聊?我不知道您会怎么对我,但这叠文件您再不赶快送过去,赵主事骂人可是从来不会嘴下留情的。”   林夕道气急,伸手就想指着方弛远的面门,方弛远一躲低头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资料,朝着他不屑的笑笑然后背着手踱着步从他面前慢腾腾的走了回去,留下林夕道一个人在后面愤恨的喊着:“方弛远!你给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下来求我!” 第130章 牢狱之灾(一)   自方弛远和楚曦月的婚事定下来之后,赵春青就恨不得每天都数着指头过日子, 这天日头刚落, 她望着窗外的晚霞对方喜云道:“你说现在弛远婚事定下来了,我们俩也是吃的好喝的好, 为什么我这眼皮都跳了一天还不消停呢?”   “哪只眼?要不我给你看看, 别是被什么病给害了。”   “不能吧?”赵春青摇摇头,然后眯着眼让方喜云检查:“你给我看看, 这左眼皮老跳,跳的我心慌。”   方喜云扶着赵春青的脑袋仔细看了一会, 发现只有眼圈被她自己揉的红红的, 就道:“没什么事,被什么虫子咬了也说不定, 你别吓唬自己。”   “唉。”赵春青点点头又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两句, “现在快到弛远下职的时候了,你在这等弛远,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喜云看着赵春青离去的背影,端起桌子上的茶, 喝了一口才说:“知道了, 你快去吧,我先去喊小星儿下来。”   方喜云说完又咂了一口茶, 这是他今天从国安商行新得的, 据说是今年新春的早茶, 让他给赶巧买到了。   细细品了好一会, 方喜云正准备起身去寻方弛星, 然而刚走到大厅门口,他就看到楚正则一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正则。”方喜云笑了笑喊道:“来的赶巧,你婶子刚去后厨没一会,估摸着一会就能吃饭了。”说完,方喜云又看了看楚正则左右,“嗯?怎么没见仝歌和思源啊,没和你一块来吗?”   “伯父。”楚正则拱拱手:“我刚下值就赶来了,还没来得及回去,一会让石头前去告知一声就行。”   方喜云听后眉头一皱,联想到今天赵春青念叨了一天的左眼皮,有些心慌的问:“可是谁出事了?”   “没有,有也不关咱家的事。”楚正则笑笑安慰道:“是我在朝上遇到点事情,所以来找弛远问点事情。”   “哦。”方喜云放心的点了点头,复又有些担心的道:“那正则你没什么危险吧?”   “没有,伯父不用担心,弛远呢?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因方弛远此时还没回来,方喜云听后赶忙先把楚正则请进了屋里,一边给他倒了盏茶一边说:“没出什么大事就好,弛远还没回来,不过估摸着也就这一会了,你先坐,等弛远回来了,你们吃完了饭再说。”   “伯父也快坐吧,不用客气了。”   两人坐定,不一会方弛远就下职回了家,楚正则一心吃饭,倒没有在饭桌上说些什么,弛远看的奇怪就道:“今天师兄怎么想起来来我这吃饭了?还没带嫂子和思源来,这是摆明了想让嫂子说我呢吧?”   “正则是有些事要和你商量。”方喜云接话道:“一下值就来了,到了咱家还是让石头去和仝歌说一声的。”   方弛远疑惑,看向楚正则道:“我们两家离的这样近,什么事需要急成这样,师兄遇到什么事了?”   “无什么大事,也就是我刚下值时听到一些事有些慌神,这才急急忙忙跑到了你这里,现在想想,倒都是小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春青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了两句才道:“快多吃点菜,今个炖的可是老鸭子,炖了一个下午呢,快多吃点。”   一餐饭吃了快小半个时辰,待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方弛远把楚正则引到了自己书房。   刚坐下,石头就从外面端了茶碗进来:“这是老爷刚得的新茶,让给两位少爷尝尝。”   “嗯。”方弛远点点头吩咐石头下去,然后转头问楚正则道:“师兄下职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能惊的师兄慌了神?”   楚正则笑着摇摇头:“弛远可还记得年前的泥偶案?”   “城隍庙的那个?”方弛远听后笑道:“这都快四个月了,承恩侯还在闹腾呢?”说完他自己又笑了笑,“不过老侯爷丢了一个儿子,也确实应该多闹闹,不然人家还以为承恩侯府是个摆设了呢。”   听了方弛远的话,楚正则也有些忍俊不禁,承恩侯府一府上下如今都靠着老侯爷一人顶门面,后辈小子中竟都是些像傅西雨类的纨绔,不过如今老侯爷年迈,做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承恩侯府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弱。   “不要乱说。”楚正则笑笑:“老侯爷也是爱子心切。”   “爱子会把傅西雨赶出侯府?”方弛远在心里碎碎叨叨的想了一下傅西语的风评,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傅西雨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老侯爷出身荣武,当年容不得他也是正常,可那时即使是把傅西语赶出了侯府可对他也是百般照拂,如今侯爷老了,心也就软了,傅西雨被杀,他要讨个说法也是寻常。”   方弛远心里不置可否,对楚正则道:“师兄刚才说泥偶案,难道就是烦心这个?老侯爷施压,怎么说也轮不到你来顶着火气吧?”   “倒不是侯爷的事。”   楚正则皱眉:“你最近可听到一些风言?戏说傅西雨是被当年从戎时害死的士兵锁走了命?”   “这还有人传?”方弛远有些惊讶,他现在每天上下值两点一线,几乎没有什么闲逛的时间,所以也没听过什么风言风语,不过城隍庙泥偶案距今已经过去快四个月了,别说是离奇的死了一个人,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就是离奇了死了一百个,也不会四个月还有人传新的言论。   除非……“有人在造谣?”方弛远不确定的问道。   “确实是有人在造谣,而且说的像模像样,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楚正则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我们追查城隍庙泥偶案的时候,因为上头的人不愿出力,我们这些人又总有忙不完的琐事,所以案件一直进展不大,所以即使这新的谣言说的像模像样,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一直到……”   “一直到什么?”看着楚正则变得严肃的脸,方弛远也渐渐思考着他前前后后对泥偶案的见闻。   “直到两年前一起杀人案件的凶手被抓到,我们这个泥偶案倒有了新的进展。”   “两年前的案件,能是什么?”方弛远心里默默沉思,然后他就听楚正则又道:“这就是我慌乱的来找你的原因了,两年前你坐船来京,可是和一名叫风驻的人一起?”   “风驻、风驻……”方弛远默念了两句猛然惊醒:“你是说风大夫?”   “对!”楚正则呼了一口气,“据当时的蓝船主说,他是和你一起来的京城。我初听之时吓了一跳,不过想了此事定然与你无关,我就又放下了心来。”楚正则语气低沉:“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方弛远思绪在心里转了两圈:“那师兄如今风大夫在何处?”   “在大理寺临时的收敛房里,不过应该停不了几天就会被拉走了。”   “收敛房?”方弛远再次一惊:“你是说风大夫已经……已经死了?”   “对,风大夫已死,我听寺里的同僚谈起,说是服毒自尽,不过身上有多处被虐打的痕迹,让人不忍多看。”楚正则摇摇头道:“这件事又发生在两年前,所有经过已无从所考,只等案件判下来,此事自然从此与你无关。”   方弛远点头想了想,他自然明白楚正则话里的意思,看样子,楚正则除了说出去的这些以外,应该还了解着一些事情,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暗示能帮方弛远摆平案件的话。   “多谢师兄!不过师兄可否告知外面风闻为何?”   楚正则想了想,点头道:“各个版本应有尽有,不过大多都是鬼神之说,总结起来大抵是说傅西雨在从军时残害民兵,以人为盾,所以有冤魂前来索命,把傅西雨做成泥偶,让他不得好死。”   楚正则还待再说,方弛远就接话道:“所以此时又有一件两年前风大夫杀人的案件,恰巧风大夫是当年的随行军医,又恰巧死者和这位傅公子有点渊源,所以再联想到这传闻,风大夫杀傅西雨应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方弛远笑笑:“这样说来,看似合理,但其实这谣言幕后的推手才是真正的凶手或者在密谋着什么事情吧?”   楚正则点点头:“对,即使幕后操纵者不是凶手也肯定和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也就是我又不担心了的原因。”楚正则端起茶碗轻轻晃了晃:“既然有了线索,总比以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好,只要风大夫两年前的杀人案一天不结,这位幕后操纵着就一天不会消失,只要他不会消失,我就肯定会把这个人给抓出来。”   “师兄还露了一点。”方弛远笑着提醒道:“这个人既然提起了两年前的案件,又放出谣言,他的最终目的不可能是为了让一个死去的风大夫认罪吧?”   “当然。”楚正则转头看向方弛远,两人对视一眼沉默而笑。 第131章 牢狱之灾(二)   “去把风驻的卷宗提过来。”第二天一早,楚正则刚到大理寺就命人把风大夫杀人的案件卷宗给调了出来。   昨天晚上他和方弛远商量良久, 最后都把目光放在了风大夫身上, 商船杀人案件距今已经快要两年,若不是有人有心为之, 这宗案件几乎会成为死卷, 现下虽然不知道是谁想故意通过这起案件把方弛远与傅西雨的死牵扯起来,但是他们要趁一切还来得及之前, 把风大夫这事给解决了。   按照卷宗的记载,报案人是当时船上的一个小厮, 如今两年过去, 卷宗上记载的是否属实以大半不可考证,但通过昨晚方弛远的叙述与现下卷宗上的记载, 楚正则也能比对出一个大概。   “难道幕后黑手不是蓝船主?”看着卷宗, 楚正则有些不确定的想,通过比对,他发现按照当时报案小厮的叙述,人是在船还未到达京城前几天杀的, 当时蓝船主不敢妄动, 只是派人大致清查了船上,一是由于船没到达京城, 几人又没有专业的探查方法, 二是时间过长, 等船到达京城之后, 线索又不知有没有被凶手抹去, 所以在案件悬而未决之后,估计蓝船主也是为了生意,竟串通关系,最终案件以意外告终。   说来也巧,与风大夫来时一样,这次回去坐的竟又是蓝船主的商船,不知中途具体发生了什么,卷宗上只记载蓝船主意外发现风大夫是两年前杀人案的凶手,所以绑了风大夫,又把他送回了京城。   “来人。”合上卷宗,楚正则传门外小吏道:“蓝船主如今何在?”   “回大人。”小吏半躬身抱拳道:“因案件还未完结,少卿大人说随时会有事传他,所以应该还在京中。”   “他京中地址可有备份。”   “有的。”   “嗯。”楚正则点点头,然后又似有所觉的问道:“案件已经清楚明了,也有风驻的签字画押,为何还未结案?”   “回大人。”小吏转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门:“如今这起案件已经移交到少卿大人手上了,因现在承恩侯府闹得太凶,承恩侯甚至扬言案件和他儿被杀关系匪浅,若少卿大人不好好处理,他就去谏少卿大人一个渎职之罪。”   小吏说完又抬头凑近了一些道:“听说少卿大人如今正急的上火,承恩侯逼的太紧,但风驻又已死无对证,少卿大人想……想拿了方大人前来问话呢。”   “放肆!”楚正则一拍桌子怒道:“这是谁敢乱传谣言想毁了少卿的清白,方弛远是朝廷命官,岂是能说传就传的,若是毁了方大人清白,你们谁能担的起?”   “大人息怒。”小吏慌忙喊道,他看着楚正则动怒,赶忙又道:“小人自是知道大人与方大人交好才敢在您面前说的,少卿大人现在是没有传了方大人来大理寺,但是听说他在聚仙楼摆了局,晚上要宴请方大人呢。”   “还有这事?”   小吏不敢抬头,只是嘴上依然道:“小人也只是听府前的几个小厮闲谈的时候说的,这真真假假的,小人也不敢保证啊!”   “不知真假你还敢乱传,看来真是平日里对你太好了,出去站着,没我传话,不准动半分!”   “是,是!”小吏眼珠一转,低着头退了下去,留着楚正则一个人在屋里沉默。   小吏退下后,楚正则默默思考着少卿的意图,刚才小吏的话他虽不能全信,但对晚上少卿宴请方弛远这事他心里还是信得过七八成的,他们大理寺的这位少卿名叫沈阳,惯会趋炎附势左右逢源,如今承恩侯逼的这样紧,他一面不想得罪方弛远,一面又不敢不听承恩侯,两方权衡下来,他表面设一个夜宴宴请方弛远,私下里偷偷盘问,倒是他行事的风格。   巳时刚过,方弛远正在吃饭,石云就从外面敲门走了进来。   “少爷。”石云走近了一些递上一封请柬说:“外面有一个自称是大理寺少卿沈阳小厮的人,说他们大人晚上在聚仙楼摆宴,想请少爷前去。”   “沈阳?”方弛远想了想脑中关于这个人的听闻,对石云道:“那小厮呢?”   “在门外等着呢,要让他进来回话吗?”   “不必了。”方弛远眉峰微蹙,“你告诉他,就是我答应了即可。”   “哦,好。”石云有些发愣,在他的记忆里,方弛远好像没有和沈阳交往过,不过想着官场上的事情他也不懂,随即就老老实实的退出去回话了。   和楚正则一样,虽然方弛远未曾和沈阳有过接触,不过这人的风评一直是世故圆滑,方弛远也不会想这沈阳会无缘无故的和他交好,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沈阳为大理寺少卿,那么他们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应该就在风大夫的杀人案上了。   想到这里,方弛远蹙眉不语,盯着桌面上的文件,半晌才呼出一口气来。   聚仙楼,京中唯一可与醉仙楼比拟的酒楼,相传也是国安商行的产业,不过由于一直没有挂过国安商行的牌子,所以一直也无法确定。   方弛远下了马车,按照请帖是的邀请时间,现在申时刚过,时间还有小半个小时才到。   他整理了一下衣物,施施然的往请帖是的房间走去,前方有酒楼小厮引路,一推开门,偌大的房间里竟只坐了两个人。   看到方弛远到来,沈阳明显一愣,待方弛远让小厮先行退下之后,他才笑意盈盈的拱手上前道:“方榜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   方弛远回以一礼,笑道:“大人客气。”然后他又看向房中的另一人道:“不知侯爷也被沈大人请了过来,不然我必再早来一些,不敢让侯爷等待。”   承恩侯闻言冷哼一声,竟坐着也未起身,沈阳赶忙插话道:“侯爷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不爱说话也不太爱动,还请方榜眼不要介意。”   沈阳说完又哈哈笑了两声,方弛远只得跟着笑道:“无事无事,侯爷身子不爽,后生怎会介意?只是不知沈大人今日开宴所谓何事?”   “开宴,对对对,开宴开宴!”听了方弛远的话,沈阳有意转开话题的连忙拍了两下手,门外自有机灵的小厮退开了方面,然后一道道美食就鱼贯而入的摆在了桌子上面。   方弛远低眉对着桌子上瞥了一眼,桌子上皆是聚仙楼叫的上名字的名菜,沈阳看着菜摆的差不多了,就一边伸手让方弛远坐下一边道:“方榜眼请坐,今日我们不谈公事,喝酒,让我们尝尝这聚仙楼的好酒。”   方弛远顺势坐好,先看了一眼朝他敬酒的沈阳,又瞥了一眼坐在另一侧的承恩侯,笑着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在聚仙楼的另一间高处的包厢里,钱婉儿和青年对坐饮酒。   “现在楚正则也到了门口了。”钱婉儿看着从楼梯口渐渐走上来的楚正则道:“今日这场鸿门宴,若无贵人,也不知道方弛远能不能走的出来。”   “贵人?”青年轻声一笑不置可否。   “怎么?石头嘎达你难道不准备救他?”   青年端起手里的酒杯观赏了一圈才道:“救自然是要救的,只是人若不走到绝路上去,你施舍给他的恩惠就没那么重要了。”   “呵呵。”钱婉儿不自然的笑笑,像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是吗,然后又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好戏也要开演了,我让三子给我们留了一间隔壁的包厢,我们现在下去吧。”   “嗯。”青年点头,跟在钱婉儿后面慢慢走下了楼梯。   回到方弛远这边,酒过三巡,沈阳渐渐露出了一些醉酒之态。   楚正则看着他,在他开口之前道:“少卿大人,酒已喝过,我看弛远也已经有些醉了,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啊?弛远喝多了吗?”沈阳眼睛里面精光一闪又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楚正则面前道:“正则,方距!来,我们喝一杯!”   楚正则皱眉,但还是举杯一饮而尽道:“我看大人也有些喝多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回去?这才几个点。”沈阳一屁股坐在了方弛远的另一边:“我今天和方小兄弟真的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呵,呵呵……”   此时方弛远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他没喝多少酒,只喝了两杯就装作酒力不佳倒在了桌子上,此时听到沈阳在边上说话倒也不吭声。楚正则转身想对沈阳说些什么,然后一转头就看见承恩侯似笑不笑的看着这边,楚正则看的眉头更紧,正要再一次提出离开,那边承恩侯开口道:“自然来了就要喝尽兴,楚大人不给沈阳面子,难道也不给老夫一个面子了吗?”   “侯爷哪里话,无论是您的还是沈大人的面子,下官都是要给的。”楚正则端起酒杯道:“我敬侯爷一杯”   “呵”承恩侯轻蔑一笑,端起酒杯轻饮一口。   另一边方弛远也在沈阳不停的摇晃中,不得不从“醉酒状态”中醒来。   沈阳看着他,又递过来一杯酒道:“我和方小兄弟真的是一见如故,不知道方兄弟是哪里人士?”   “大人不知?”   当年方弛远高中榜眼之时,他的生员地只怕稍微关注科举的人就能知晓,所以沈阳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断然不会简单。   又是一阵插科打诨的笑声,沈阳道:“泷兴溪山嘛,我自然知道,只是听说和风驻有些渊源?”   方弛远皱眉:“认识,不熟。”   “能一起坐船月余怎会不熟?”沈阳又笑了两声道:“这吃酒半天倒是把正事给忘了,弛远可知这风驻杀了人?”   “曾听到过一些传闻。”   “是何传闻?”   方弛远面色不善:“大人何意!”   “哈哈哈,我也就是……”沈阳话未说完,另一承恩侯冷声道:“你和他废什么话!方弛远,莫要以为今天我就不敢动你,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沈阳问你什么话你给我照实回答就行!”   “那大人的意思是想审我了?”   承恩侯的笑容愈发轻蔑:“怎么,你一个小小的监察有何不敢?”   “好好好!”方弛远怒极反笑:“侯爷好大的口气,我乃朝廷命官,你们一无证据,二无任命,怎敢审我!” 第132章   牢狱之灾(三)   “隔壁闹起来了。”听到动静,钱婉儿抬手把酒盏放下, 起身移步走到两间包厢中间的墙壁处, 伸手动了几下,就有一处空隙露了出来。   “里面如何?”看着钱婉儿的动作, 青年也移步走了过来。   “还在僵持, 不过承恩侯倒是硬气,无证无令的审问方弛远, 倒真的不怕责罚。”   “承恩侯做了几十年的侯爷了,怎么会不知这些?看着吧, 定然是有后手的。”   听了青年的话, 钱婉儿伸头往方弛远的包厢看去,只见此时几人都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连惯会插科打诨的沈阳此时也收起了笑脸站在承恩侯后面。   “有一点我倒一直不太明白。”钱婉儿一边盯着里面一边开口道:“无论是沈阳还是承恩侯都应该与方弛远无仇, 此时他们也无证据,为什么非要认定方弛远与这件事有关?”   青年眼神幽暗,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多疑罢了。”   得到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钱婉儿也不气恼, 只是不再多言, 开始认真的看着方弛远这边的变化。   “侯爷既然有证据,不妨就拿出来也好, 若真的能证明弛远和风驻的案子有关, 他自然不会再多言其他。”   “方弛远和风驻同船共渡那么长时间, 案发之时他们也还是住在一起的吧?那么长时间, 若说方弛远没发现风驻点什么, 才不能让人信服吧?”承恩侯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也莫说我欺负了你们,楚正则你早上也看过风驻的卷宗,里面风驻签字画押的口供上面,可是明明白白的写了他在坐船时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的,这其他接触的人可都审了,怎么?别人能审,他方弛远就不行?”   楚正则一怔,然后眉头紧锁的道“布衣和官身想必侯爷也是明白其中的不同吧?”   “官身又如何?难道一个小小的监察使你还担心我求不来一道招捕令?”   “不敢。”楚正则转头看向方弛远,方弛远看着楚正则眼睛转了转,楚正则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要我说方榜眼也不要这么倔,你想想,人家侯爷也是好意,没看今天是在这聚仙楼请你喝的酒吗?大家和和气气说说话,既能解了侯爷的疑惑,又能洗脱了你在风驻案子里的嫌疑,两全其美,多好?”   方弛远心中有气,但却强忍着拉着楚正则坐了下来,沈阳见了立马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方榜眼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的。”   “沈大人也不必多言,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阳听后干笑两声对方弛远道:“你可知道这风驻在船上杀了人?”   方弛远眉头一皱:“不知。”   “哦。”沈阳点点头:“那你可知风驻和被杀的人有何过节?”   方弛远再次答到:“不知。”   “这……”沈阳回头看了承恩侯一眼才又转过头来说:“那风驻为何和你一起来京城你总知道了吧?”   “不知,有话还请直说。”   “呵呵呵呵,你可知被杀的人名为赵贤武,乃是傅西雨傅公子从军时的一名贴身武将,现在外面传闻傅公子是被战场上的冤魂索命,这风驻是傅公子从军时的军医,又在两年前杀了他的武将,你觉得傅公子的死……和风驻能有多少关系?”   方弛远听后半晌才冷哼一声道:“我是一介文人,不懂得战场上也不懂得判案上的事,大人是大理寺少卿,我想自然会比我懂得多,又何须过来问我?”   “巧舌如簧!”沈阳还未回话,承恩侯就在后边冷哼一声道:“你父亲何许人也?”   “泷兴溪山方喜云。”   方弛远想了一下后回答。   “怎么?现在连生身父亲也不敢承认了?”   方弛远不语,看着承恩侯不在动作。承恩侯又笑了一声道:“听说你父亲是在护卫我儿中不幸战死?”   方弛远还是不语,楚正则在一旁紧紧的按住了他的手。   “是与不是?”   方弛远双目渐渐发红起来,强忍着怒气道:“是。”   “风驻和你父亲同在一地又是同乡,他们在一起时可有联系?”   “我那是还年小,不知!”   承恩侯问完后看了沈阳一眼,沈阳立马道:“这方喜明去世后,风驻与你可有联系?”   “有。”   “何联系?”   “看病!”   “京中戒备森严,风驻一个人决不可能躲过巡城护卫作案,你觉得他可有帮凶?”   “大人慎言!”方弛远被他们两个人激怒,但一旁的楚正则还算清醒,他对着沈阳道:“风驻现在只是两年前杀人案的凶手,傅公子一案,凶手还未确定吧!大人莫要混肴视听。”   另一边钱婉儿和青年听了一会儿之后,钱婉儿似有所觉的道:“这沈阳和承恩侯倒不像是来审问的,也不像来试探,倒有点像认定方弛远是帮凶但有没有证据,所以前套话的。”   “他私审朝廷命官倒有借口推脱责任,但是关押朝廷命官却不是小罪,一定要有真凭实据才行,承恩侯不傻,这些事情上面他还是拎得清的。”   “那他为什么如此肯定呢?”钱婉儿旧话重提。   青年又顿了一会才回答道:“小鬼作祟。”   钱婉儿又得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但是心里却是明白了一个大概,青年的意思大概是有人利用承恩侯的疑心,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却拿不出证据,但因为承恩侯的疑心反而对此深信不疑,钱婉儿摇了摇脑袋专心看向屋内。   屋内承恩侯的耐心好像已经用光,他从那个一直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楚正则面前居高临下的说:“以前不是现在已经是了,风驻和方弛远密谋谋杀我儿,藏尸于城隍庙泥偶之中,事发后风驻逃跑前去见了方弛远一面,停留半日第二日就走,如今风驻已经伏诛,方弛远怎么能跑的掉!”   “血口喷人!弛远那几日都在家中,哪有时间作案!而且弛远和傅西雨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那几日还在年中,他自然有的是时间,至于为什么杀我儿,他父亲保护我儿战死,他心怀怨恨也未可知!”   承恩侯毕竟经历过戎武,一身煞气慎重,他冷哼一声竟吓了众人一跳。   缓过神来,方弛远立马道:“可傅西雨心肠歹毒,草菅人命这众所周知,他害过的人那么多,只凭怀疑就想定我的罪,侯爷是想置我琼朝律法于无物吗!”   “琼朝法律为何物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吧?”承恩侯看了方弛远一眼,转头对沈阳道:“抓起来,押回大理寺待审!”   “侯爷!”沈阳一惊,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就低声劝道:“侯爷,这怕是不妥吧?”   “妥于不妥自有本侯承担,押回去!”   “承恩侯你怎么敢!”楚正则先一步把方弛远挡在身后,这时旁边的承恩侯把手一拍,门外瞬间涌进二十多名士兵把两人围了起来。   “是承恩侯的府兵!”方弛远看了一眼士兵们的穿着,拉了拉楚正则的手让他靠后。   “侯爷可知道无令围困朝廷命官的罪名!”   “围困?”承恩侯冷笑一声:“因捉拿命犯,事权从宜,本侯带领家兵协助大理寺少卿,怎么能是围困朝廷命官?”   “既然是捉拿命犯,捕令呢!”楚正则气恼道。   “都说是事权从宜了。”承恩侯咧嘴谢谢,语气轻挑的说:“捕令当然是忘了带了!来人,押下去!”   看着府兵上前压制住方弛远,楚正则上前阻拦,方弛远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让他先平静下来,自己则挣开府兵,昂首挺胸的自己往前走。   “弛远……”   方弛远被带走后,楚正则对着沈阳怒目而视:“少卿大人今日围困杀人命犯真是好手笔,待我现在就去寻到寺卿大人,问问到底有没有这捕令!”   “侯爷,如今该如何是好!”看见楚正则走后,沈阳有些慌乱的问道。   “怕什么?一个小小的监察和寺丞有何可惧。”承恩侯眼皮微挑问道:“风驻认罪的口供在哪?”   “下官随身携带!”   “带着它,去寻方弛远!今天一晚,务必要让他给我认罪伏法了!” 第133章 牢狱之灾(四)   楚正则出了酒楼被冷风一吹,脑袋立马清醒了许多。   “楚少爷!”门外石书一看到楚正则就跑了过来, 他急匆匆的靠近楚正则道:“楚少爷, 刚刚我看见我们家大人被一些官差抓走了,怎么回事啊!”   石书着急, 楚正则也无暇安慰, 待定了定神才开口回答道:“他们朝哪边去了?”   “往南!石云跑的比我快,他已经跟上去了。”   往南过两个街道就是大理寺, 楚正则心里思考了一瞬然后对石云吩咐道:“你快回去免得伯母担心,这件事先不要在家里乱说, 等石云回来, 让他立马来找我!青阳!”楚正则说完就转头对自己的小厮喊到:“快把马车赶来,去李宅!”   戌时, 天已经渐渐泛黑, 楚正则刚登上马车,石书在后面喊到:“楚少爷,要不我跟您一起去吧,还能帮你跑跑腿!”   “不用!”楚正则半拉脑洞露在马车外面:“天已经黑了, 你也别乱跑, 先回去注意家里的情况,不管发生什么, 先稳住家里, 就说一切等我处理!”   “好!”石书本来就已经六神无主, 此刻听到楚正则的吩咐, 像是有了主心骨, 立马回头驾车,往方宅赶去。   从聚仙楼到李宅平常半个时辰的路程,因晚上人少加上楚正则催的紧,青阳一路飞驰,几乎没有停顿的干了过去。   “去敲门!”一下马车,楚正则就对青阳吩咐道,而自己却朝着李蕴的宅子跑去,一边敲门一边喊叫,待弄得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李家两兄弟和楚正则总算坐在了一起。   “承恩侯怎敢!”待楚正则把酒楼发生的事情向两人叙述完之后,李丰文砰地一声放下茶碗怒道:“不过一个承载祖殷的承恩侯而已!有名无实,也敢扣拿朝廷命官!”   “大哥莫急!”李蕴嘴角微抿,抬头对李丰文道:“弛远的事或许还有的回旋。”   李丰文听后眉头一皱:“木已成舟,如何回旋?”   李蕴道:“大哥也是被气糊涂了,这承恩侯的胆子再大可朝廷律法也是要顾念一下的,按照刚才正则的说法,恐怕现在他已经去了吴紫檀的家中了。”   “紫檀兄?”   “正是,这承恩侯扣住方弛远不是还需要吴紫檀的一道招捕令?”   看见李丰文点头李蕴接着道:“大哥一向和吴大人交好,我想大哥若此时去他府上,他应该也是会给一个面子的。”   “可是承恩侯也在怎么办?”楚正则问道。   “只需大哥到时候许他一个诺言,代弛远答应不追究承恩侯的责任就是。”   “这……”楚正则还欲再说,李蕴伸手制止道:“当务之急是先把弛远救出来,别的不怕就怕他把弛远屈打成招,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真的晚了。”   “嗯。”李丰文点点头,眉头微展渐渐沉思了起来。   另一边石书回到家中,刚想好怎么和赵春青和方喜云两人解释方弛远未归之事,房门就被敲响了。   “谁啊!”他紧张的喊了一声。   “夫人?”听到声音后,石书赶忙打开了房间:“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赵春青扫视了一眼石书的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然后她随意问道:“弛远呢?”   “少爷?少爷……少爷和石云一起去楚少爷家了,马上,马上应该就回来了!”   “嗯?”赵春青听后眉头紧锁:“这刚刚仝歌儿还派了小厮来问正则在不在我们这,怎么转眼弛远又回去找了正则?”   “兴许这中间就差过去了呢?”   “嗯。”赵春青点点头,然而一转身又越想越不对劲,再去看石书,发现他两手交缠,还不时的把手掌在裤子上擦一下,不免心中一惊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石书还想隐瞒,支支吾吾说了两句,赵春青越听越奇怪厉喝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少爷被府兵抓走了啊!”   “府兵?”赵春青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昏,连忙扶住身边的门框才站稳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了什么!”   “小人也不知,只是少爷从聚仙楼出来就被府兵压着,但是楚少爷已经去想办法了,夫人您千万别担心!”   “正则已经知道了?”赵春青听到这句话,心里的慌乱才渐渐消了两分。   “是!”石书点头道:“楚少爷还说这时候家里千万不能乱,让我们等他消息,所以才让我回来的。”   第二天早上,彭泽下朝来到算贤堂后看着一群人聚在一起,遂咳了一声道:“怎么都没事做了吗?”   嗡乱的声音顿时一空,“彭大人!”众人异口同声的喊到。   “有什么事不能下了值再讨论,都散了吧,先散了。”“弛远!”   说完之后彭泽对着人群喊了一声,想找方弛远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无人应答,在场的几个人也都闷不吭声,彭泽又看向楚赢道:“楚赢,这是怎么了,弛远呢?”   “弛远不知道怎么的还没来,外面谣言说是被大理寺扣下来了,不过怎么可能呢?”楚赢呵呵笑了两声:“等一会儿弛远来了,这谣言肯定就不攻自破了。”   彭泽听了也是一笑,如果不是犯了什么大罪,怎么会有扣押官员这样的事,而方弛远又怎么会范这样的大错?“散了吧。”他随口对众人喊到。   “大人。”等各人回了自己的办公场所之后,楚赢对彭泽问道:“大人可知道为什么林夕道今天也没有来?”   “林夕道?”彭泽刚才倒是没有特别留心他,此时听到楚赢询问才疑惑道:“他也没有来吗?”   “嗯。”楚赢点了点头。   “这倒是奇怪了。”   彭泽皱眉,但也没想到别处,就道:“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大人,下官能否请假半天,虽是传的谣言,但是下官心里不踏实,所以想去大理寺看看。”   “去吧。”彭泽摆摆手,请假半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他只略一思考也就同意了。   楚赢得了回复,出门就让小厮驾车往大理寺去,因为衣服没换,他还穿着官服,所以刚到大理寺很容易的就找了一个小吏问话。   他转头看了一眼拐角处林夕道的马车,心中有些疑惑,开口对小吏问道:“今日门前怎么停了这么多马车?”   “都来寻寺卿大人的,进去小半个时辰了。”   “哦。”楚赢点点头,“可知为了何事来寻?”   “好像是因为一位大人。”小吏不确定的道:“因为小的一直在这外面守着,所以也不清楚。”   楚赢听后心中有些闷涨,转身就进了大理寺院内。   大理寺卿的办公点在后院正堂,楚正则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后赶,路上遇到几个相识的人,他也只是笑笑就匆忙离去,待到了后院,也不用人通报,他一抬眼便看见大理寺卿的办公点房门洞开着,里面六七个人正在争论。   定了定神,楚赢快步走到屋内,屋内几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未说明来意,就被楚正则拉着站到了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楚赢低头小声对楚正则询问。   “弛远昨晚被承恩侯强抓了过来,我和师兄过来找寺卿大人的时候,偏这林夕道阴魂不散的也过来了。”   “他们为什么要抓弛远?”   “现在来不及解释,先看寺卿大人怎么处理,待出去再向你解释。”   “哦。”楚赢这边刚刚点头,那边林夕道就对吴紫檀道:“大人,我这边不仅有物证可以证明方弛远和两年前的凶杀案关系莫浅,并且我府上篮祖耀可以作为人证证明他和凶杀案有关。”   “你和弛远不和在翰林院谁人不知?你的门客说的话怎么能作数!我看是你想冤枉他也不是不可能!”楚赢怒道。   吴紫檀抬头看了一眼楚赢,并未说话。一旁的林夕道哼笑了一声,也未接楚赢的指责。   “对于傅公子被害,还请老侯爷节哀。”最终吴紫檀叹息一声对承恩侯说道,然后他又看向李丰文道:“至于方弛远和这件案子有没有关系,我一定会秉公处理,决不徇私情。”   李丰文听的眉头直跳:“紫檀,这……”   “对不起李兄了。”吴紫檀有些愧疚的道:“不过李兄放心,我到时一定秉公处理,若此事不关方弛远的事,我决不会让他平白蒙冤。”   “所以?”林夕道在一边有些喜上眉梢。   “三日后开庭审理。” 第134章 牢狱之灾(五)   方弛远被关押在狱中当晚,就受到了沈阳的威胁, 各种威逼利诱使用了一遍, 因有所顾忌,还未来得及用刑, 吴紫檀就过来把方弛远接管了。   “沈大人。”当着吴紫檀的面, 方弛远向着正要离开的沈阳喊了一声。   沈阳回头嘴角单方向上扬:“你是想清楚了?”   “没有啊,我只是想说, 再见”方弛远耸耸肩对他说道。   “哼!”沈阳笑脸一收,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吴紫檀站在一边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 沈阳一走他就也准备离开。   “吴寺卿!”   “怎么?”吴紫檀回头:“你也要和我说一声再见?”   “怎么会!怎么会把大人和那人混在一起。”方弛远眼神微转, 向着自己所在的牢房看了看道:“大人是真的打算把我关在这了?”   吴紫檀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方弛远眼神一变然后笑道:“这里也挺好, 只是可怜了我晚饭也没吃什么就被关在了这里, 大人可否给在下准备些吃的?”   吴紫檀点了点头,示意边上的狱卒去办。   方弛远看见狱卒下去就道:“先谢过大人。”然后趁着等狱卒的功夫,又开口道:“不知大人抓我是为了哪个案子?”   吴紫檀不语,方弛远独自笑了两声把这个问题揭过, 正准备再开口, 吴紫檀就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嗯……”方弛远想了想,“这边的被褥枕头也不太舒服……”   “去换。”吴紫檀一抬手, 旁边的狱卒又跑出去了一个。   “还有吗?”   “不知我可否见一见师兄?”   “不可。”方弛远刚说完, 吴紫檀就直接拒绝道。   方弛远听后仿佛意料之中, 慢慢的就退到墙角坐了下去道:“那我没什么要求了, 这会吃的好睡的好, 也不用上职,平常还求不来呢!怎么,吴大人可还有事?”   吴紫檀抿了抿唇,眼神低垂的站了一会儿低声对边上的狱卒交代道:“除了不能与外界通信,其他的事他若交代,不必问我就给他办了吧。”   “是,大人。”狱卒低头领命。   吴紫檀又抬头看了一眼方弛远,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吴紫檀走后,不一会狱卒就把酒菜和被褥送了过来,方弛远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对狱卒说道:“这些我也吃不了,把酒留给我,东西你们就分了吧。”   几个狱卒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人道:“大人说笑了,这些本就是给大人准备的,小的们怎么能吃?”   “无妨。”方弛远也不想多言,就随手指了一个人道:“你进来,把这些都拿出去。”   那狱卒讪笑了一声,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   “想让我丢出去给你们?”   “不敢不敢。”先前说话的那个头头又舔着笑脸走了过来,把地上的饭菜拿走了大半,留下了其中几个卖相好点的道:“小的们吃这些就够了,这剩的给大人下酒。”   方弛远无置可否,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虽是牢房,但方弛远竟然一夜无梦的睡到了天亮,刚起身,就有狱卒送来了热水毛巾给他洗漱。   方弛远抬头看去,是昨天那个牢头,就笑道:“外面什么时间了?”   “已经午时了大人。”   方弛远眉头微蹙,昨天他是戌时左右被抓来的,吴紫檀来时应该在子时,这么推算下来的话,他应该足足睡了六个时辰。洗完脸,方弛远不自觉的摇了摇头,看来昨天的酒菜也是吴紫檀费了心的。   “大人。”看到方弛远洗漱完毕,牢头又端来了午饭给方弛远放在地上,然后把洗漱的东西给端了下去。   方弛远看了看地上的饭菜,三菜一汤还加了一碗白米饭,看着倒也可口,于是就笑道:“今天的饭就没有加料了吧?”   牢头脸上堆笑,连说了两声:“大人放心就是。”就端着东西退了出去。   面上不显,但是方弛远心里确实是有些急迫的,他向来不是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人,就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唉,我说。”方弛远对着上面的狱卒喊到。   “大人有事吩咐。”   “我这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啊?”   “嗯……”狱卒们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开口道:“三天后开庭。”   “三天。”方弛远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那……”方弛远正待再问,外面的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方弛远朝外望去,只觉阳光刺眼,倒也没有看清来人是谁。   片刻后,来人屏退下所有狱卒说道:“方大人好久不见啊。”   听到来声,方弛远低声笑道:“你这个时候来,倒也不怕被人看去。”   “怎么会?”钱婉儿笑笑:“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带地方,我要是真的三更半夜前来,才真的会被人发现了去吧。”   “嗯。”方弛远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钱婉儿,皱眉问道:“那不知婉儿姑娘所为何事,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听到方弛远的问话,钱婉儿倒是波澜不惊,反而上下打量了起来大理寺的牢房,她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才开口道:“没想到方大人在这里住的倒是挺舒服。”   “一般般吧。”钱婉儿不说,方弛远也懒得问他的来意,就这样和他慢慢消磨着时光。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来?”最终还是钱婉儿先忍耐不住了。   方弛远轻笑一声没有答话。   “上次和方大人做的交易很好呢,如今算学书由国安商行量产,在分卖到各地,三味先生的大名,怕是要众人皆知了吧。”   方弛远又轻笑一声,对着钱婉儿拱手道:“这还是多亏了谢婉儿姑娘的帮忙。”   见方弛远一直不往自己被囚的事情上来,钱婉儿只好主动的道:“我看大人在这里住的挺好,是有什么妙计脱困了吗?”   方弛远抬头看她,对于这个和他来自同一时代的女人,实在不能以常理去思考她的行为,于是就嘴角轻扬道:“在下愚钝,还请姑娘告知。”   “你可知这次是何人要害你?”   “嗯?”方弛远皱眉:“不是承恩侯吗?”   “呵呵”钱婉儿轻笑出声:“他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   方弛远仔细思考了一瞬,他和承恩侯之间的矛盾在于傅西雨的死,傅西雨死了,承恩侯怀疑是他干的,父为子报仇,这一切看似都很合理,半晌他才眉头一皱:“若说我在这京中得罪过什么人,无意中得罪的不算,应该就只有一个林夕道吧。”   “没错。”钱婉儿打了个响指,“就是林夕道。”   “是他。”方弛远忽然觉得自己高看了林夕道的气量,或者说自己小看了人心,以为他就算怨恨自己也不能到要害死自己的地步,没有估算到他会做这样一出。   看着方弛远此时闭目思索的样子,钱婉儿笑道:“你这个时候不会还在相信清者自清的言论吧?”   方弛远不解,朝着钱婉儿看去。   钱婉儿笑了笑:“现在局势好像是挺清楚的,吴紫檀和李丰文是老友,在这件事上他即使不会偏向着你也会公正判断还你清白,另外还有彭泽、楚正则、楚赢在外面查找证据,只要有个蛛丝马迹证明凶手另有其人或者与你无关,你都能平安出狱。”   “难道不是吗?”在方弛远的打算中,他确实是如此想的,现在他即使不想办法自救,就平白等到开审,恐怕也能平安出狱。   “这官场上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你以为林夕道是傻子吗?没有什么后备的手段,他会花这么多力气送你入狱?”   “什么手段?”方弛远对着钱婉儿问道。   “呵呵。”钱婉儿又轻轻一笑:“今天我可是来和你谈交易的呢。” 第135章 审案   开审的程序倒是不繁琐,吴紫檀坐在正堂上, 身披官服, 手拿惊堂木,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倒是很有威严。   下方, 承恩侯因有爵位在身, 所以虽是他状告方弛远,倒也有把椅子让他坐在一旁, 方弛远无爵位,但好歹有个官身, 所以也不用跪着那么凄惨。   边上是两排当差的衙兵, 再之后是李丰文兄弟和彭泽众人,值得一提的是, 楚家魏老夫人在得知方弛远被囚之后, 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悔婚而是动用关系帮着寻找证据,此时审案,楚曦月也跟着楚赢来到了一边观看。就这样,一起在年节震动了京城两三个月的城隍庙泥偶藏尸案就这样荒诞的开审了。   “啪!”吴紫檀一拍桌子道:“傅侯爷, 请说你要状告方弛远什么吧。”   “嗯!”承恩侯慢吞吞的站起身来道:“我要状告方弛远联谋风驻二人, 毒害我儿,然后藏尸城隍庙泥偶中, 意图逃脱罪行, 罪恶滔天, 法不容赦!”   承恩侯说完, 周边人群开始议论起来, 吴紫檀神情不变的道:“可有证据。”   “有!”承恩侯面容阴狠的看着方弛远,一挥手旁边就有一小厮把一个小册子递了上去。   这是先前承恩侯已经透露出的证据,风大夫的证词,此前虽未看过内容,但方弛远也大致猜得出来里面写的什么内容,他抬头向吴紫檀看去,吴紫檀依旧面无表情的把小册子逐字逐句的看完。   看完之后,吴紫檀把小册子递给了自己右下手的一名官员,官员展开看了一遍后又传给了下一个人,待所有人看完,小册子又回到了吴紫檀手中。   “这乃是风驻按了指纹的认罪文书,其中明确的指出了方弛远的父亲死于保护我儿,我想方弛远因此生恨想要置我儿于死地也是很有道理的吧?”   吴紫檀不语,此时方弛远算是明白钱婉儿在狱中的所言为何意了,如今风大夫已死,又被间接的认定为是泥偶案的凶手,先通过伪造一些关于风大夫的证据随便给方弛远安一些罪名,然后再把方弛远和这件案子连在一起,实在太容易了。   “还有。”呈上小册子之后,承恩侯又使人把一件带血的衣服拿了出来。“这是当年风驻杀人时所穿的衣服,风驻已经承认,只是这件衣服却是事后在方弛远的船舱内寻到的。”   吴紫檀听后眼神微顿,下方就有一小吏把带血的衣服呈了上去。   “方弛远你有什么话说?”吴紫檀看过衣服后看向方弛远问道。   方弛远一笑:“我不认得这衣服。”   “不认识?”承恩侯轻蔑一笑,“我自有人证可证。”   诚然,这衣服和当年风大夫的衣服有几分相像,但是当年的衣服早已被他烧毁,除非这承恩侯有神仙之能,否则这件衣服一定是他伪造的。   上方小吏看了吴紫檀一眼,吴紫檀点了点头,小吏就高声喊到:“传人证。”   “大人!”小吏喊完不久,就有一身着蓝灰色外袍的中年人从后方过来跪了下去。   “我乃泷兴人士,名叫蓝显仁,因常年在水上跑船,所以也被人称作蓝船主。”   “嗯。”吴紫檀点了点头道:“你可证明何事?”   蓝显仁笑了笑,并没有马上回答吴紫檀的问题而是朝着方弛远拱了拱手道:“时隔两年,不知道方大人还记不记得小人?”   方弛远眼神微眯,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道:“不记得。”   “呵呵,那是大人贵人多忘事,我曾在大人科举进京时,和大人见过一面。”   “只见过一面,无关之人何必要记在心上。”   “……”蓝显仁被方弛远两句话说的有些乱了思路,不过他还是马上又对着吴紫檀开口道:“当年我身边这位方大人进京赶快曾做的是我的船,在那段行程中,我船上曾有一人丧门,我在检查船舱时曾和方大人见过一面,还交谈了许久。”   “嗯。”吴紫檀点了点头,示意蓝显仁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交谈时我就注意到方大人面色有些不正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仿佛在他的身上也看到了血迹之色。只是当时正好在其他地方也发现了一些异常,我一时忙着处理,也就没有在方大人这边多留,只是后来风波渐渐平息之后,我在方大人住过的船舱里,发现了这件血衣。”   “所以你是来证明这件血衣是在方弛远房间搜出来的?”   “是,大人。”蓝显仁点头称是。   “方弛远,你有什么好说?”   被吴紫檀问话,方弛远就有些好笑的说到:“这蓝显仁的话漏洞百出,分明就是虚假之词,怎么能当人证?”   吴紫檀听后严肃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道:“既不作辩解,那傅侯爷,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自然是有。”承恩侯说完又挥了挥手,其后一件件人证物证都被带了上来,其中有证明方弛远在案发前去回春堂和风驻合谋的,也有证明案发当晚更夫在街道上遇到方弛远的,更有其它稀奇古怪的证物,虽不能直接证明方弛远就是泥偶案的真凶,但这些证据合在一起,却能让方弛远和这件案子脱不了关系。   待承恩侯把所有物证呈送完毕,吴紫檀把几位人证留了下来。   “蓝显仁。”   “草民在。”   吴紫檀翻着先前的审案记录对他问道:“你说方弛远在案发时和你说过话?”   “对。”蓝显仁点点头:“当时发现有人被害后,我立马组织了船上的所有人,想抓住歹徒,期间和方弛远遇到过。”   “他当时在干什么?”   蓝显仁似是在回忆似的说:“仿佛在看书。”   “好。”吴紫檀盯着案上的记录接着道:“既然发现了血迹和发觉方弛远面色不太正常,为什么不直接搜查?”   “因为……”蓝显仁显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准备,呐呐了两声后说道:“因为那时方弛远是我们那边的神童,这次入京很有可能会考上进士,而且那时他已有功名在身,我怕是我看错了,就没敢进去。”   “嗯。”吴紫檀点了点头,理由牵强,但也勉强能说得过去,“那为何事后发现血衣又不报案?”   “因为那时……案件已了,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有再提。”蓝显仁说完,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理由更加牵强,下方的众人不语,仿佛已经看到了承恩侯找到蓝显仁这个蠢货自打脸面的场景,但上方吴紫檀却没有再问下去。   “方弛远。”吴紫檀喊道:“那你可有要为自己辩解的?”   “自然有。”按照审前和楚正则匆匆商定的流程,方弛远请求楚正则替他答话。   “这是大理寺整理泥偶案的所有资料。”楚正则把一大份文件让小吏递了上去:“里面记载也算详尽,按照我们的推测,凶手可能有三人以上,并且要善制泥偶,否则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谋害傅西雨再把他运到城隍庙门前。”   楚正则说完又呈送了第二件证物:“这是回春堂事发一月中的开方单子,这一月中回春堂看病的人极多,所以风驻并没有作案时间,而且我搜寻了皇城所有制做泥偶厉害的工匠,也并未有一人和方弛远有丝毫联系,连方宅的下人也从未和这些人有过接触,并且方宅从未留宿过外人,所以仅泥偶一事,就不可能推断方弛远和这件案子有关。”   能在三天时间里寻到这些,楚正则也是跑了十几次地方,连距离皇城近些的乡村也去调查了一遍。   “并且人死后鲜血会快速凝结,当时已经快要巳时,可还能有鲜血流出,可见泥偶也是有人杀了傅西雨后临时起意把他给藏进去的,这段时间必定极短极快,而如此仓促,方弛远和风驻都不可能做到没有透露一点风声的办到。”   楚正则说完,吴紫檀示意方弛远还有没有补充,方弛远摇了摇头,吴紫檀就道:“现下,我手里有两份资料,一份为傅侯爷提供,一份为方弛远提供,经过认真分析考量,我认为……”   “大人且慢!”吴紫檀还未说完,下面有一人打断了他的话,他略有不快的道:“何事?”   这时,林夕道从人群中挤了进来道:“大人容禀,下官这里还有一份证据需要呈现。”   “何物?”   “风驻悔过书和与方宅的来往书信两封。”   看到林夕道,方弛远冷笑一声,回想起前两日和钱婉儿在狱中的对话,他知道尘埃落定,默默的闭上了眼。   吴紫檀舒了一口气,刚开口道:“呈上来。”   有小吏刚要去接,“不必了。”下面又有一声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又是何人?”吴紫檀皱眉看向立在堂下的三个人。   三人中,两女一男,其中年轻些的姑娘说道:“小女子名叫王芳菲,是傅西雨的小妾。这两位是我的公公婆婆。”   吴紫檀皱眉,看了一眼承恩侯才接着道:“你既然是傅西雨的小妾,怎么会叫他们俩为公公婆婆。”   “大人有所不知,我本是许配给了朱家做媳妇,可是接亲路上被傅西雨看到,就强抢了我回去做妾,还把我的丈夫给活生生打死了。”   “竟有这等事!”吴紫檀震怒的道。其实这些事情他早有耳闻,只是这些年,早已被承恩侯给压了下去。   “千真万确,下女子不敢撒谎。”   “所以你是来告状的?”   “不,小女子几人是来自首的。”女子以手抚泪的说。   “自首?”   “不错。”王芳菲颤颤巍巍的道:“小女子自跟了傅西雨,日日夜夜无不想着报仇,可一直没有机会,直到有一天,他来寻了我。”   众人朝着王芳菲指去的地方一愣,林夕道更是立马暴怒:“你指着我干什么!”   “肃静!”吴紫檀拍着惊堂木大喊,然后对王芳菲道:“你接着说。”   “我本就对傅西雨恨之入骨,此时那位大人来寻我,我便什么都没有犹豫就同意了。”王芳菲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哭腔,说话还断断续续,但却没人催促。   “见我同意后,那位大人就让我耐心等着,然后一直过了十来日吧,他才说让我带着傅西雨去逛庙会。”   女子似乎陷入回忆中道:“那天早上,我把大人给我的药放到了傅西雨的粥里,待他吃完就缠着他去了庙会。我们上了马车不久……”   “不久就怎样!”此时的承恩侯怒视林夕道,像是一条随时准备咬人的恶犬。   王芳菲好似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才接着道:“然后傅西雨就晕了过去,我不知怎么的也被人打晕,待醒来时,我被人扔在城隍庙的后院,那时傅西雨就已经死了。”   “此时我六神无主,特别害怕,然后想到我公公婆婆就在城隍庙做泥偶,我就找到了他们,告知他们原委,商量之后就把傅西雨做成了泥偶,藏在了城隍庙中。”   “啪!”“你好大的狗胆!”王芳菲刚说完,承恩侯就一巴掌甩在了林夕道脸上,把他打翻了一个跟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夕道爬起来就想去抓王芳菲,然后又“砰”的一声,被承恩侯一脚踹倒。   “不是我,是她冤枉我,是她血口喷人!”   看着林夕道疯狂的样子,王芳菲又道:“我也知道自己犯了朝廷律法,甘愿伏诛,只是求大人看在我公公婆婆事先并不之情,傅西雨又残杀了我夫君的情况上,能放了他们!”   “你个贱人!”趁着所有人都被王芳菲吸引过去时,林夕道爬起来就去踹了王芳菲一脚:“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冤枉我,我叫……”   上方吴紫檀见状,赶忙吩咐其他人道:“来人,快把他给我压下去!”   众人这才惊醒,慌忙把林夕道和王芳菲分开,又过一时,闹剧结尾,方弛远才把眼睛睁开,回忆起钱婉儿临走前最后问他的一个问题:“你想林夕道有个什么下场呢?”   “死。”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说的。   其实我一直觉得终身□□(虽然只有二十年)要比死来的惩罚更大,剥夺一个人的自由和权力,让他恐慌,这种长时间的压迫,我认为是比死来的更恐怖和难以忍受的,不过对于罪大恶极的人来说,如果能有永久性的□□就更好了,虽然处于人道主义上考虑,这样好像太残忍了 第136章 大婚(正文已完待修)   丰瑞八十七年(这是个bug,待修), 方弛远十六岁, 官至正六品算贤堂监察使,经历国安商行推广算学书之后, 三味先生之名在天下学子间名声鹊起, 不久,方弛远也随之广为人知。   七月流火, 火红的灯笼被高高的挂起,天刚蒙蒙亮, 一阵唢呐锣鼓的声音就在方宅的前面响了起来。   “一会再吹, 一会再吹!”方喜云笑的满脸褶皱的给周围的人发了喜钱:“今日我儿大婚,一会还请大家多卖力, 给多添点喜气儿!”   “方老爷客气!”   “这都是应该的。”   “恭喜方老爷, 预祝方老爷早日抱的大孙子啊!”   收了喜钱的众人不停的向着方喜云说着恭喜的话。   方喜云不停的摆手,嘴里只是不停的回道:“今日辛苦大家,哈哈哈哈,同喜同喜。”   院内, 方弛远也早已收拾整齐, 他刚又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就听到外面赵春青大声问道:“仝歌儿, 海味可齐了?”   “八式海味呢, 都放好了。”   “唉, 好!”赵春青应了一声, 然后又往一边检查着喜饼喜钱。   “你去里面看看弛远。”仝歌笑着推了推楚正则, “伯母这边我帮着弄就行,这边东西我都检查好几遍了,准错不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嗯。”楚正则点了点头,因为方弛远这边亲人都不在,所以接亲的事就由他跟着去,石头几个人跟在后面跑腿。   “弛远。”楚正则进了里屋,看着方弛远已经穿戴整齐就笑着说:“挺精神的,弟妹手艺很好。”   方弛远低头笑笑:“是吗?”他对着自己身前身后都看了看,大红色的衣袍上绣着鸳鸯和蛟蛇,袖筒宽大但因为针脚绣的很密,所以看上去也不会松松垮垮,衣襟上绣的是重复的花纹,万字形暗金色,整个衣服他穿着也合身,不由得又点头笑了笑:“是挺好看的。”   看他的表现,楚正则也没笑话他,谁第一次成亲不是这样呢?当年他十六七岁的时候,凭着一股闯劲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真的到了去接亲的时候,也是手抖的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弛远,快到时间了,我们先出门,在正午前,咱把新媳妇给接回来!”   “唉,好!”方弛远连忙点了点头。   另一边,泷兴溪山张家村,方安山领着方喜进两兄弟,天不亮就在村口的大树下点了一盘炮,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半个村,村里有起早的人,都疑惑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爹。”方喜楼对着方安山喊到:“这炮也放完了,您回去歇着吧,等中午了,我让空子再去喊你。”   方安山摇了摇头,像是不太同意,拄着拐杖拉着老张氏对大树下一坐,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娘……”方喜楼又想去劝老张氏,老张氏也不说话,方喜进就道:“爹和娘想等就让他等着吧,你回去让空子把早饭端来,在带件衣裳,我在这看着爹。”   “唉。”方喜楼看了看方安山夫妇,点头应了一声就走了。   半个月前,家里收到了方弛远要成亲的信件,这样的大事,家里完全没有什么准备,而且京里面也只有方喜云两口子在那,方安山不高兴,就要在村里在办一次,家里人劝不住,就同意了。   所幸现在家里有些闲钱,日子过得也富裕,就准备在家门口摆两天的席面,也不准备问别人要喜钱,家里有什么食材的,带一点过来就行,而今天中午,就准备摆第一次。   “我的远儿啊……”方喜进在一边看着,不知怎么的,老张氏突然一个人呜呜的哭了。   “娘。”方喜进皱眉:“你怎么了?”   “我想远儿了。”老张氏呜呜呜的哭的伤心:“那孩子一走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又能不能等的到了。”   “能,肯定能。”方喜进不知道如何去劝,就一手掏手巾给老张氏擦鼻涕,一边轻声道:“娘的福气大着呢,肯定等的到。”   老张氏抽了抽鼻子,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他老二家的怎么样了?”   “快不行了,现在全凭一口参汤吊着呢。”方喜进一开口就没停下:“小刘氏又来家里借钱了,说是家里揭不开锅,想借点钱,接着给二婶子看病呢。”   老张氏眼一睁,瞪着鼓圆的眼睛愣了一会,然后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突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下道:“借,借给她,让那老东西也多活两天吧。”   “活啥啊,我看活着也是受罪!”方喜进看着老张氏半晌也没说出来,他上次去给方安河夫妇送药的时候,两个人虽然没死,但是都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虽然靠着一点不知道什么的偏方在那里吊着命,可没人愿意照顾他俩,他去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身的屎尿,气味刺鼻的,让他都没敢对里屋多走一步,而他每次借给小刘氏的钱却都被用在方弛清读书上了,可方弛清也就小时候灵光了那么一会考上童生,这么多年钱是没少花,可是功名却一步也没进。   回到方弛远这边,他和楚正则绕着外边的街道走了一圈,一路上敲锣打鼓的吸引了几个小孩子不停的绕着石书石云几个人要喜糖。   “前面就是楚宅了。”   方弛远骑着马,楚正则步行走在他的一旁提醒道。   “嗯!”两世为人的方弛远到了此时才有一些局促的不安感,没人能想到,他竟然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在这个离他上一世足足有近千年的朝代,要成亲了。   楚正则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方弛远的大腿:“那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下马!”   方弛远猛一惊醒,然后就看见眼前已是一片红彤彤的彩绸和灯笼,他翻身下马,稳稳的站在了楚宅的正门口。   “嘿。”待方弛远站稳,楚正则又推了推他示意向前看,方弛远一抬眼就看见楚宅大门前立着的楚赢,楚赢站在门口,后面是四个孔武有力的家丁。   “弛远啊,我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在这等你,今天你要是过不了我这关,可就不好把新娘子接走啊。”   方弛远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楚正则,楚正则一笑,然后对着楚赢拱拱手道:“我说楚兄弟,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个条件,要怎么样才能让我弛远兄弟过了你这关?”   “这个简单。”楚赢一脸我也不想为难你们的表情道:“让弛远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楚赢说完,楚正则又笑着推了方弛远一下,方弛远就上前摇头笑道:“好,依你,今天不论你问什么,我都如实给你说就是了。”   “好。”楚赢大喊道:“那第一个问题,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干什么的,我肯定是来接新娘子的啊?方弛远瞪着楚赢看了两三秒之后才道:“我过来……接曦月回家!”   一句话说完,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好在楚赢也没为难他,又对他高声喊到:“这个问题勉强算你过关了吧,那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该如何称呼我呢?”   方弛远有些被楚赢的幼稚行为逗笑了,按照平常他和楚赢的相处方式来看,虽然楚赢比他大几岁,但是在他面前,楚赢一直没占到过什么便宜,却还一直喊着自己年龄大,按年龄方弛远应该喊他一声大哥,但是方弛远嫌他幼稚,一次没喊过。   “哥,大舅哥!”方弛远嫌弃的喊了一声。   “唉!”楚赢大笑一声然后到:“好,看着你喊我一声哥的份上,今天我这关,你就算过了吧!”   说完,他又对身后的四人喊到:“别愣着了,快去把门打开,请我们的姑爷进门啊!”   楚赢说完,四人就立马转身去开门,而与此同时,方弛远身后的唢呐锣鼓也吹吹打打的又响了起来。   “曦月。”屋内,楚曦月已经办好了妆,此时屋内无其他人,只有魏老夫人坐在床边爱怜的看着她。   “唉。”楚曦月低着头轻轻的应了一声,抹着胭脂的眼旁,隐隐的泛着些水光。   “你可怪你爹?”魏老夫人握着楚曦月的手轻轻道:“今天是你大婚这样重要的日子,他也不能来送你一程,你从小又养在我的手边,他也未曾多来看过你几回。”   说着说着,魏老夫人自己反倒红了眼眶,楚曦月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些哭腔:“恼是曾经恼过的,但是却不曾怨他,他是我的父亲对我有生养之恩,这些年我跟着奶奶也没有受过什么苦头,不怨恨的。”   “那你……可曾怨恨我?”犹疑了一会,魏老夫人又开口道。   “奶奶!”楚曦月猛然抬头看向魏老夫人:“奶奶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我平日也未曾多想些什么,只是今日连你大婚你的父亲也不能赶来,我总觉的对不住你,若不是我当年执意留在京中,你父亲也不会让你留下来陪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楚曦月大哭一声扑进了魏氏的怀里,“奶奶您别再说了,呜…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即使…即使是今天月儿嫁人,也没有觉得父亲不来我受了多少委屈…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要走了,奶奶该多寂寞啊,没了我去吵闹,奶奶你还有人陪你逗乐吗!”   “乖。”魏氏抱着楚曦月,静待了一会,她又漏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哭什么呢,这大喜的日子,快把脸抬起来,让我看看妆都花成什么样子了?”   楚曦月抬头,魏氏看着她的脸立马笑道:“快别哭了,这脸都花成小花猫了。”   巳时三刻,楚曦月重新画好妆被楚赢背了出来,在他边上,是也已经休整好的魏老夫人。   方弛远见到,立马去她面前跪下磕了响头,她不经意间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住方弛远道:“这是干什么呢,我怎么能受得起你这么大的礼数呢!”   “理应受得的,您教养了曦月这么长时间,这一拜该是您受得的。”   “好!”魏氏扶起磕好头的方弛远,以手捂眼道:“快点,快把曦月接走,不然老婆子我在这里哭出来,平白坏了喜气。”   方弛远伸手顺了顺魏氏的后背,周围锣鼓声响彻云霄,方弛远从楚赢手里背住了楚曦月。   从里屋到外面的红色撵轿里,方弛远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很慢,就像他这么些年在这异世里走过的每一步,让他从梦幻里走到了现实,又从现实走入了新的梦幻。   “你害怕吗?”趴在方弛远背上,楚曦月听到有人轻轻的问她。   “不怕。”她摇了摇头。   “那你信我吗?”   “信吗?”楚曦月从来没有这样问过自己,她答应嫁给方弛远的原因是什么呢,是佛像前的偶然一遇,还是得知自己哥哥想要撮合她和方弛远的小女儿心态,是想以后多一个知心知冷暖的人,还是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这些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她已经成亲,那么她身下的这个男人,就值得她付出全部的信任,所以她又轻轻的点头道:“我信你。”   方弛远咧嘴笑了笑,把人稳稳的背在背上,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又多了一个身份,也多了一种责任。   丰瑞八十八年,楚曦月生下一女,取名方坤怡,同年方弛远被调入户部,任工部员外郎。   丰瑞九十一年,皇长子大婚,统管工部,迎娶鸿胪寺卿之女钱婉,同年方弛远研制出硝石肥田法,每年可增百万之粮,帝大喜,升工部侍郎。   丰瑞九十五年,帝衰,天下大旱,皇长子暂理朝政,任命方弛远为赈灾使臣,国安商行捐粮万石,游经九月,绘天下水利地图,建风车水坝,挖渠引水,自此数十年未有大旱。   丰瑞九十八年,新皇登基,改年号嘉裕,嘉裕元年,任方弛远为户部左侍郎,又三年升户部尚书。   嘉裕七年,帝死,皇后钱婉专政,任方弛远为太师、殿阁大学士,盛宠优渥,民意纷纷。   嘉裕十三年,辞官,年仅四十一岁,建恩德学堂,广收天下学子。   隆德十六年,方弛远此时已经六十六岁了,儿孙满堂,学生遍布天下,当有人问道他当年为何辞官时,他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和钱婉儿做的交易。   钱婉儿当时问他:“作为穿越者,你不觉得你来到这里应该做些什么吗?”   他那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如今看来他作为穿越者过来,也不过仅仅是为了过完自己的一生罢了。   (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作者我又懒又多事又矫情,一篇文拖拖拉拉到现在才完结,所幸我没有放弃,这篇文有很多问题,当然了,最大的问题是我,写文上的问题大多是是因为经验不足,很多设定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为了前面的坑,不停的去改后面的设定,人物刻画基本上没有,感情线也没有,自己主观上的东西太多,因此写的乱七八糟,在这里向所有看过本文的小伙伴说一声抱歉啦,我没能好好加油,也向所有订阅本文的小伙伴们说一声谢谢了,谢谢你们让我不是单机,让我能够最终把他写完,谢谢   【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