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不要为难我打工人》作者:雨小狐   晋江VIP2023-12-23完结   总书评数:6068 当前被收藏数:13263 营养液数:26337 文章积分:208,188,224   简介:   就职于横滨港口Mafia的竹泉知雀被首领派去东京卧底,成为一瓶酒厂新酒。   在前辈贝尔摩德的建议下,竹泉知雀决定用谈恋爱的方式稳固自己普通高中生的马甲。   交往第三天,她在酒厂发给她的新人资料中看到了男朋友的脸。   优秀的打工人不会拘泥于两份兼职,横滨再次下达指令,竹泉知雀翻出自己落灰的特级诅咒师马甲前往盘星教应聘,在途中惨遭职业小白脸碰瓷。   “你男朋友不是在你掉马后提了分手吗,我凭什么不可以上位?”天与暴君理直气壮。   酒厂试图连环套娃把竹泉知雀派去公安卧底,她连夜赶去盘星教找好说话的教祖大人请长假,在返程路上被咒术最强绑架回家。   “你的命现在我手上,最好还是乖一点。”六眼神子慢声耳语。   终于结束套娃卧底任务回到港口Mafia的竹泉知雀喜提休假。   在假期第一天,双黑撬坏了她的门,最强砸烂了她的窗,手握证人保护计划的公安和拖家带口的天与暴君在走廊狭路相逢。   竹泉知雀:累了,毁灭吧   食用指南:   1.日更,每天18点更新,我很勤快请不要养肥我orz   2.轻松向,有很多对女主的单箭头(包括但不限于文案),男主写到谁是谁,希望大家看文开心~   3.看到重复章的小可爱可以补订阅或者等防盗时间过,全订的宝贝遇见重复章去后台清一清缓存就行~   预收一:《三流侦探,玄学破案》   我叫川绘栗子,一位出道多年的三流狗头侦探,异能是替人算命。   “先生我观你气色白里透红红里透紫,典型得到一笔天降横财的面相——老实交代!你给死者买了多少钱的意外身亡险?是我不吃不喝攒十年都攒不到零头的价钱吗……可恨!进局子去吧你!”   ——推理是不可能推理的,只能靠玄学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然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越来越激烈的行业竞争如一座山压在我弱小的肩头,令我无法呼吸。   迫于生计,我只得踏上晋升一流侦探的艰难道路。   我听闻某个位于横滨的同行出道即巅峰,是业内公认的名侦探。   不是【侦探】,是【名侦探】。   可恶,这种被艳压的不爽感是怎么回事!好不甘心!   在我苦苦上街发传单挣扎糊口的时候,竟有人用营销买通稿吹自己的方法抢生意!狡猾至极!   我决心前往横滨,亲手打碎谣言的滤镜。   *   “笨蛋就是笨蛋,连名侦探喜欢你这么简单的事都推理不出来。”   “不如干脆放弃思考,听我的话就好。”   CP乱步,传统推理vs硬核玄学的侦探恋爱小甜饼~   预收二:《卧底警校的我职场危机》   浅早由衣有个秘密。   谁也不知道,警校上岸的她其实是黑衣组织派入警方的一名卧底!   她卧薪尝胆,她凿壁偷光,终于擦线考入警校,没有辜负大哥的期望!   入学第一课,擒拿术。   情报人员浅早由衣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深刻明白了专业不对口的苦楚。   酒厂员工绝不轻言放弃!浅早由衣当机立断,拜入同届第一降谷门下学艺。   警校半年,同届五人组五神带一坑,终于把浅早由衣拉扯到毕业。   降谷:你能毕业,在座的每一位都有责任。   警校第一忧心忡忡社会的未来,爆破组二人发誓要把浅早由衣拴在眼皮底下看好。   看着放不下心的同届生,浅早由衣大为感叹:她的卧底任务做得实在太出色了!酒厂什么时候给她涨工资?   再不加薪组织就要失去她了:)   某天,浅早由衣终于收到大哥的召见。   在召见地点,她看见两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相处了半年的警校同届生的面孔。   降谷:你也是来卧底的?(低声)   浅早由衣: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回酒厂就像回家一样温暖。   本文又名:   《卧底警方的我在组织巧遇警校同届生》   《碟中碟中谍!真酒职场危机大考验!》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掺水酒厂老东家》   cp:波本   喜欢的宝贝记得戳进作者专栏点个收藏嗷!   内容标签: 综漫 文野 咒回 柯南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竹泉知雀 ┃ 配角:横滨众,万年小学生 ┃ 其它:甜文,二五仔,修罗场   一句话简介:救救打工人!   立意:认真对待当下的一切,世界必然回报以光 vip强推奖章 勇敢知雀,不怕困难!超一流的打工人绝不拘泥于一份兼职, 就算同时兼职港口Mafia、黑衣组织、盘星教和公安四方势力,竹泉知雀誓不认输。一切都是为了任务,搞定卧底假酒、天与暴君、盘星教教祖、最强咒术师……都不在话下!今天的竹泉知雀依旧行走在被迫害的道路上:行行好,能不能不要为难她打工人? 作品行文幽默风趣,讲述了打工人竹泉知雀辗转多个组织的离奇经历,她的卧底生涯既有激动人心的大场面:也有让人捧腹大笑的日常。无论遇见怎样的困难:主角乐观开朗的性格都能驱散阴霾:为读者带来轻松愉快的阅读体验。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打工的第一天   放学铃声回荡在帝丹高中的校园内。   铃木绫子收拾好课本,轻轻推了推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邻座少女。   “知雀,起床啦。”像姐姐一样温柔的铃木绫子柔和地说,“再不起来就要被锁在教室里了。”   “……嗯……已经放学了?”艰难地从梦境中挣脱的竹泉知雀茫然抬头,呆滞地望着铃木绫子。   “是啊。”铃木绫子看了看竹泉知雀脸上的睡痕,“你昨晚没睡好吗?”   不,不是睡眠问题,是数学课的风水作祟。   在老师讲课途中昏迷的竹泉知雀绝望地看了一眼桌上比脸还干净的数学课本,她的书包里还有一摞崭洁如新的物理课本化学课本生物课本。   入学一个多月,竹泉知雀吃够了学习的苦。   她宛如行尸走肉一样站起身,刷地拉开教室窗户。   “永别了绫子。”竹泉知雀一只脚踩在窗沿上,大义凌然地说:“等我创造一个没有考试和作业存在的世界,我一定回来找你。”   “等!等一下!”铃木绫子慌慌张张地说,“这里是一楼!”   “???”竹泉知雀震惊,“不是一楼你就任我跳了?”   你好狠的心,竟要害卿卿性命。   黑发杏眼的少女眼睛睁得圆圆的,像一只被邪恶人类抢走瓜子的小仓鼠。   铃木绫子被她看着,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应该不是她的错……吧?   “知雀要不要到我家来玩?”铃木绫子转移话题,“我的妹妹园子也在家。今天老师布置了很多作业,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做吧。”   作业。   竹泉知雀翻了翻桌上三张数学卷子两张物理卷子两张化学卷子和一张生物卷子,闭着眼把它们统统塞进书包。   “我要辞职……”她喃喃自语,“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前代首领没说Mafia需要学历!   她明明是因为港口Mafia招聘不需要学历才会投简历入职的!诈骗!这是职场欺诈!   竹泉知雀,18岁,横滨人,辍学儿童,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港口Mafia的前代首领秉承着“人才不问来历”的原则,对下属的学历没有任何要求,竹泉知雀快乐入职,成为港口Mafia光荣的一员。   即使顶头上司因为老花眼、老年痴呆、老年暴怒等一系列疾病日常像个疯狗一样命令下属满横滨咬人,搅得大家鸡犬不宁,竹泉知雀也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工作。   当今就业环境实在是太严峻了,有五险一金还包三餐的工作不好找。哪怕只是为了总部食堂盒饭里的鸡腿,她都会认真做好每一次工作。   港口Mafia食堂的鸡腿真的很好吃,食堂阿姨指尖跳动的饭勺是竹泉知雀此生唯一的信仰。   她每天用心工作,努力干饭,很快因为出类拔萃的职业素养得以晋升,日子美滋滋。   竹泉知雀快乐打工生涯山崩地裂的那天,是前代首领被自愿让位给他的贴身医生森鸥外的那天。   嗯,没错,“被自愿”。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森鸥外是在篡位啊!你装模做样还自带目击证人有什么意义!满墙的血都不知道擦一擦!   简单点,演戏的方式简单点。   竹泉知雀有很多槽想吐,但她只是个打工人,打工人从来不在乎上司姓甚名谁,只要能按时发工资,你说什么都对。   如果加班费能多给点,她也不介意举着牌子在总部门口充满感情地棒读“大慈大悲森先生,千秋万代,一统港。黑”。   一小时二十万起步,超三小时加钱。   竹泉知雀小算盘打得飞起。   新首领继位的大事对竹泉知雀没什么影响,任老人新人吵来吵去,打工人的日子照旧要过。   谁曾想火烧到了无辜的她身上。   兢兢业业的打工人竹泉知雀什么都没做错,唯一的问题是——她实在太敬业了。   简直是神一样的打工人,打工界的皇帝,升职速度之快令新上任的BOSS森先生不禁疑惑地问:   “你小学未毕业,是怎么坐到港口Mafia干部候补的位置上来的?”   竹泉知雀:“……听着就像太宰君和中也君不是辍学儿童一样。”   大家都是文盲,为什么要把她单独拎出来diss?   森鸥外倒吸一口凉气。   东京大学医学系毕业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篡位了一个文盲组织!   不得了啊,隔壁黑衣组织都点亮新的科技树分支了,港口Mafia竟然还没进入启蒙时代。   森鸥外觉得不行,不可,身为首领他一定要提高组织的平均学历。   隔壁黑衣组织的人才培养计划就很值得借鉴,是时候派人去东京出差学习了。   “竹泉君,我有个严肃的任务要交给你。”森鸥外双手合十,深沉地说。   “请赌上你的性命,去东京上学吧!”   ——这就是竹泉知雀如今坐在帝丹高中二年级B班教室的全部理由。   让一个小学未毕业的人直接读高二,她合理怀疑森鸥外是在故意给她穿小鞋。   对不起,任何错她都愿意改,请不要让水平是四则运算的人做立体几何,她真的会死。   “今天要不要去书店看看新到的杂志?知雀最喜欢的梦野咲子老师开了新的漫画连载。”铃木绫子和竹泉知雀并肩走在放学路上。   梦野咲子老师,知名少女漫漫画家,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甜甜无敌可爱的美少女。   竹泉知雀在横滨的时候一直在追老师的连载,非常渴望能和老师面基开女子座谈会。   “今天可能不行。”   竹泉知雀收回瞥向角落的视线,亲亲热热地挽着铃木绫子的胳膊和她告别贴贴:“我有点事,绫子早点回家吧。”   “知雀?”铃木绫子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一秒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的黑发少女。   “她是那种不牵着就会撒手没的人设么?”铃木绫子疑惑地继续走向回家的方向。   黄昏的街道上,学生骑着叮铃铃的自行车穿行而过,停在偏僻小巷子里的保时捷356A车灯熄灭。   银发黑衣的男人靠着车门,指尖烟头明亮。   “太慢了。”琴酒冷冷地说。   他松开手,鞋尖碾过烟蒂,火星和灰烬在地面留下灰白的痕迹。   “我错了,请不要扣我工资。”竹泉知雀从善如流地认错,“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没车没房如果没有组织对我的大力栽培完全活不下去的可怜女子高中生,我永远不会忘记组织对我的大恩大德,我用我的良心和我的道德发誓一辈子效忠伟大的组织。”   “所以,请不要扣我的工资!”她九十度深鞠躬,掷地有声。   琴酒:“……”   台词都被你抢光了他说什么?   “没有下次。”组织的头号杀手习惯性地威胁了一句,“上车。”   “没有下次”,何等熟悉的台词,每次中原中也的黑卡被太宰治盗刷之后他都会愤怒吼出这句flag,然后无限循环,永无止境。   今天开车的伏特加没有来,竹泉知雀在坐到后座和坐到副驾驶之间犹豫了片刻,选择了副驾驶座。   原因无他,她上星期看过的霸总文学里有与眼前一模一样的参考。   当顽强小白花女主不想和霸道总裁坐得太近,选择拉开后座车门时,霸总抛来一个三分威胁三分冷酷三分玩味的扇形图眼神,邪魅狂狷:“女人,我不是你的司机。”   竹泉知雀不能理解霸道总裁为什么没钱雇佣司机,也不能理解唯一作用是开车的工具人伏特加今天为什么没来开车。   她合理怀疑伏特加要么是吃坏了肚子,要么是捡到路边的怀孕石做了男妈妈。   她要喝喜酒给份子钱吗?不了吧,和新同事没熟悉到那地步。   竹泉知雀在副驾驶座坐好,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保时捷行驶在大路上,一路开往荒草杂生的郊区。   车内空调冷气开得很足,竹泉知雀拉了拉校服短裙试图遮住膝盖,思索自己为什么不带个暖宝宝出门。   她很快得出答案:因为现在是夏天。   不,难道夏天暖宝宝就非得滞销吗?冬天吃冰淇淋是潮流,夏天贴暖宝宝也可以是潮流。   “在想什么?”琴酒冷不丁问。   车内安静得连车载音响都不发出电流声,他突然出声的效果非常惊悚。   竹泉知雀下意识说了实话:“在想怎么抢劫你的外套。”   杀人的目光顿时像刀子一样钉过来。   “哼,你可以试试。”琴酒单手扶着方向盘,他瞥一眼就知道竹泉知雀是觉得冷气太低,她的皮肤白得宛如凝脂,即使在暗处都仿佛在发光。   琴酒收回视线,又把空调调低了几度。   夏天,开个零下的温度不过分吧?   哇,这就是酒厂的同事爱吗?竹泉知雀真是长见识了。   竹泉知雀搓了搓发僵的手,别过头,侧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   琴酒余光看见,以为她在闹脾气。   区区一个新人,虽然因为任务效率过高得到那位先生的青眼,打破了组织最快获得代号的记录,晋升速度让不少人——特别是地位居然矮她一头的伏特加大跌眼镜,但,还没有和他叫板的资格。   是时候把空调再调低几度了,莫得感情的杀手冷酷地想。   ‘找到了,花色相当可爱的蝇头。’   竹泉知雀隔着车窗,轻轻吹了声口哨。   【过来。】   她舌尖滚动,诡谲的黑色纹路如蛇身盘旋。   蹲坐在一位愁眉苦脸的白领肩膀上的蝇头身体一僵,不受控制地扑腾着飞向高速行驶的保时捷,一头撞进车窗。   被评价为花色可爱的蝇头手脚并用地钻进车载空调,竹泉知雀把别过去的脸扭过来,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一副闹完了脾气终于想起身边坐着上级开始装乖的女孩子模样。   琴酒忍不住扫了她一眼,黑发杏眼的少女正襟危坐,在空调吹来的热风中舒服地眯起眼。   热风?   大夏天,哪个傻缺在闷热的车里开热风?   哪个傻缺穿黑风衣配帽子在夏天的车里吹热风?   除了高冷如琴酒,还能有谁?   车载空调呜呜地吹,凉爽的冷风陡然换成滚烫的热风,扑了人一脸。   保时捷356A是琴酒的爱车,他可以开鱼鹰直升机嘟嘟嘟疯狂扫射,却不可以在爱车上看到一点点灰尘。   即使爱车的车载空调出于不知名的原因调皮得让他拳头梆硬,琴酒也只能忍耐。   要·忍·耐。   哪怕汗水打湿了风衣外套,长发黏在后颈,在中暑的边缘徘徊——也要忍耐。   酷哥绝不会在女高中生面前低头!他说不脱外套就不脱!   蝇头从车载空调里钻出来,缩在竹泉知雀手上,用咒灵天生冰凉的身体给她纳凉。   竹泉知雀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太天真了朋友,是什么给了你与港口Mafia干部候补、卧底进黑衣组织不满一月飞速晋升拿到代号的打工皇帝抗衡的勇气?   她成为特级诅咒师被挂上通缉榜的时候,你还在被蝇头欺负得哇哇大哭呢。   保时捷一路飞驰仿佛背后有鬼在追,急剎车停在黑衣组织隐秘的训练场外。   在琴酒开口前竹泉知雀麻溜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去狙。击训练场等你对不对?了解,长官。”竹泉知雀单手敬了个礼,充分展现出酒厂新人对前辈的敬爱。   琴酒不发一言,油门一踩方向盘一扒,在汽车尾气中扬长而去。   “坏脾气。”   竹泉知雀叹了口气,五指收拢,蝇头在她掌中扭曲着化为虚无。 第2章   打工的第二天   琴酒是个喜欢公报私仇的人,竹泉知雀确信。   从他试图靠在狙。击练习场欺负女高中生发泄空调坏了的邪火可以看出,他日常怀疑每个人是卧底不仅是疑心病作祟。   也有小肚鸡肠的因素在里面。   “手都要麻了。”竹泉知雀甩了甩被后座力震得发麻的指尖,摘下防护眼镜,猫猫探头东张西望,“这里连自动贩卖机都没有吗?差评。”   “组织的标配是酒吧,小女孩儿。”美艳的女明星抱臂倚在门框边,懒洋洋地问,“想喝什么?牛奶还是柳橙汁?”   竹泉知雀:“请给我蓝瓶口服液。”   六个核桃也行,只要是补脑子的都行。   她要开始写作业了。   酒吧喜欢用昏黄的灯光衬托暧昧的环境,竹泉知雀趴在吧台上看数学几何题,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她用量角器量出一个角的度数,省略计算过程直接填上答案,咬着笔头把证明题的题干抄在空白位置假装自己的证明过程非常详细。   你开枪的样子好美,可你绞尽脑汁写作业的样子真的好狼狈。jpg   “一杯草莓牛奶,一杯威雀威士忌。”贝尔摩德支着头点单,红唇饱满诱人。   组织旗下的酒吧,工作人员自然认识这位地位极高的大人物。倒是她带来的黑发少女颇为陌生,一身帝丹高中的校服,像只误入狼群的柔软羔羊。   “我的脑浆已经被榨干到一滴都不剩了。”竹泉知雀丢下笔,选择放弃。   她把草莓牛奶推到一边,探头去嗅贝尔摩德手中的威雀威士忌。   “你不能喝这个。”贝尔摩德不紧不慢地把酒杯移开,“乖乖喝牛奶,小女孩。”   “给我一点点就好。”竹泉知雀不气馁,“让我体验一下我喝我自己的快乐。”   威雀威士忌是她的代号。   “那么,只有一口。”贝尔摩德倾斜酒杯,让竹泉知雀就着她的手抿了一点儿酒水。   “好辣!”竹泉·小甜水爱好者·知雀默默缩回脑袋,捧着草莓牛奶咽了一大口洗嗓子。   “真是小女孩。”贝尔摩德晃晃酒杯,玻璃在灯光下反射迷离的色彩,“不习惯威士忌的味道?”   “我觉得把我的代号改成奶啤也不错。”竹泉知雀诚挚地说,“人美心善的漂亮姐姐,你愿意替我和那位先生提议一下吗?”   “对我献殷勤也没用。”贝尔摩德笑着表示不吃这套,“威雀威士忌是那位先生亲自替你挑选的代号,你非常得他器重呢。”   那可不,论打工她是专业的,就不存在对竹泉知雀工作态度不满意的老板。   “威雀威士忌喝不惯,你喝得惯哪种酒?”贝尔摩德像闲聊似地问,“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还是黑麦威士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贝尔摩德问题的竹泉知雀有种自己玩galgame打到关键选项,要开始挑选攻略对象进入分支线的奇妙预感。   她可以全都不要吗?   叛逆。jpg   “我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不能喝酒。”竹泉知雀脑袋缩在牛奶杯后,假装自己是年纪很小的小朋友,“小朋友要乖乖回家写作业了。”   她捧着草莓牛奶的样子又乖又可爱,琥珀色的杏眼似乎永远在笑,给人不谙世事的天真感。   ——42次一击必杀,抓捕叛徒16人,完美潜入21次。   仅仅一个月。   惊动了从来不关注基层人员的那位先生,亲自为她挑选代号,将她交托于琴酒和贝尔摩德照料。   贝尔摩德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要见到一个缩小版的琴酒,眼神冷漠作风残酷,动不动用枪指着别人的脑门问:你是卧底吗?   “呜呜……在水平地面上放置一个质量为M的木块,一枚质量为m的子弹以水平速度v射入木块,假设木块与地面间的动摩因子为μ,子弹击中木块后和木块的共同速度是多少啊!救命!”*   穿着校服的女孩满脸崩溃地把物理书翻得哗哗直响,看贝尔摩德眼神仿佛看到了天使:“前辈——你是来带我的前辈吗?救救孩子!”   贝尔摩德想象的竹泉知雀:莫得感情的鲨手、年纪轻轻声名赫赫、高度警戒的危险人物。   贝尔摩德见到的竹泉知雀:被物理欺负得哇哇大哭、被数学折磨得滋哇惨叫、被化学压榨得生不如死、被生物逼迫得原地入土。   学渣被欺辱的可悲人生。jpg   “这日子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姐姐我好苦,比生吃苦瓜还苦。”   一击必杀、真杀手从不回头看爆头的竹泉知雀随手把狙。击。枪丢到旁边,一边揉眼睛一边控诉。   “我知道没有学历找工作难,我也知道文盲注定备受歧视遭遇此劫,我更知道组织希望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栋梁之材……可是不行就是不行!为什么要逼迫别人行!难道琴酒就很行了吗?他也不行!”   “琴酒连空气阻力都不知道!他给我讲的题全都是错的!”竹泉知雀把试卷翻开指给贝尔摩德看,是一道已知子弹速度求射程的题,答案旁写了个血红的零分。   “琴酒是怎么给你讲题的?”贝尔摩德好奇的要死。   琴酒,那个琴酒,给高中生讲题?   “这个题不是求子弹射程嘛。”竹泉知雀老老实实地说,“他现场开了一枪,让我把数字填进去了。”   但由于此题不考虑空气阻力,老师铁面无私地给了零分。   贝尔摩德:“……”   不愧是你们。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你不得零分谁得零分。   那时的贝尔摩德并不知道,她也有抓着三角板和量角器在竹泉知雀崇拜的目光下替她做数学作业的这一天。   谁都逃不过。jpg   森鸥外作的孽,终是让所有人都要承担这苦果。   贝尔摩德在辅导了竹泉知雀几天功课后觉得不行。   她,传奇女明星,奥斯卡影后,一身美貌遮掩不住的才华不是拿来给女高中生补习的。   她得把责任丢出去。   “威雀威士忌,作为前辈我有一些建议要给你。”贝尔摩德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唇边的笑意愈发迷人。   “什么什么?”竹泉知雀推开空了的牛奶杯,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好,洗耳恭听。   “你知道我们组织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贝尔摩德谆谆善诱。   “拥有在大夏天穿一身热死人的黑衣服还不中暑的超能力。”竹泉知雀秒答。   贝尔摩德:“……我是说除此之外。”   可恶她竟然无法反驳,威雀威士忌一眼看透了组织的本质!   “没有员工保险,工作量大,加班福利低。”竹泉知雀实诚地说,“我听琴酒说他没有休假,半夜两点半仍然在追杀叛徒的路上。组织经费还不报销外卖费,修车都要他用自己的小金库掏钱。”   有一说一,港口Mafia的员工福利起码比你们高出一座富士山的距离。   黑衣组织连员工食堂都没有,拿什么留下她的心!竹泉知雀扼腕叹息。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觉得试图诱导竹泉知雀思考的自己是个傻子,她直接公布答案:“组织最大的特点是神秘和低调。”   竹泉知雀:“???”   你是认真的吗?   琴酒,低调?   大夏天裹一身黑走在路上像在维多利亚的秘密走秀的酷盖琴酒,低调?   竹泉知雀永远记得她和琴酒的初见。   他把枪抵在她脑门上张口就是:“你死去的父母曾经是组织的成员,组织一直在暗中接济你的生活,现在到你回报组织的时候了。”   “你是选择死亡,还是加入组织为我们效忠?我给你三秒钟。”   琴酒都没有考虑过他堵住竹泉知雀的地方离米花町警局不远,也没有考虑过如果竹泉知雀随时携带一按按钮声音巨响的迷你报警器的可能性。   当然,他更不会考虑竹泉知雀的“父母”是无中生有、她的档案除了照片名字和性别都是假的、她本人能在琴酒开枪前一发咒言让他脑袋开花的可能性。   竹泉知雀一边在心里念叨“套路啊都是肮脏大人的套路啊”,一边在琴酒阴冷的目光下乖巧点头,以她的良心和道德为赌注,庄严发誓她一定会为组织献出心脏。   坏女人的誓言随便听听就好了,竹泉知雀并没有良心。   也没有道德。   如果是以“港口Mafia食堂的特供鸡腿”为赌注,她宁可死,也绝不违背誓言!   “我明白了,组织的特点是神秘和低调,我会把它作为标准答案背下来。”   竹泉知雀掏出笔记本记笔记:“还有什么约定俗成的离谱标答吗?我一起记一下。”   虽然成绩差,孩子还是很好学的。   “我的意思是,”贝尔摩德放弃了一切故弄玄虚的说辞,简单粗暴地说,“组织里每个成员都有在外界的表面身份。比如说我的演员身份、基尔的女主持人身份和你的女高中生身份。”   竹泉知雀:“可以把女高中生人设换成辍学儿童吗?我对扮演后者更有心得。”   贝尔摩德铁面无私:“不行。”   “我知道你从父母去世后一直无心学习。”贝尔摩德看过竹泉知雀的数据,对年幼失怙的女孩子有几分怜惜,“但组织需要你有一份学历,你就尽情享受高中生活吧。”   父母去世后一直在港口Mafia快乐打工、已经是社畜打工人形状的竹泉知雀:“……行叭。”   等她拿到高学历之后回去秀死太宰治。   “但是,威雀威士忌,你的破绽太多了。”贝尔摩德忽然严肃地说。   竹泉知雀心里一惊。   怎么了怎么了,是发现她二五仔的身份了吗?   不会吧不会吧,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不都是恶役集团吗?她身上一点儿正气都没有,不要把打工人之光误以为正道的光啊!   漂亮姐姐,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把她辞退扔给嘿嘿冷笑的叛徒处理器琴酒?   不行不可,她这就用咒言让你魔法失忆!让你见识一下评级是特级诅咒师的咒言师的强大力量!   来吧,接招吧,水冰月力量咒术少女变身——   “威雀威士忌,作为一位花季年华的女子高中生,你为什么一点儿感情生活都没有?!”贝尔摩德质问。   竹泉知雀:“……啊?”   女孩子懵圈地眨了眨眼,舌尖上浮现的黑色纹路隐没在殷红中。   她揣着小手,犹犹豫豫地说:“我是母胎单身……问题很大吗?”   问题很大。   “我们来盘一下逻辑。”贝尔摩德不容置喙地说,“假设一位女高中生又漂亮又聪明,可她学习成绩不好又在放学后不参与社团活动直接消失,家里也没有需要她照顾的长辈小辈,请问,她是去干嘛了?”   “当然是打工。”竹泉知雀秒答。   “问题就在这里。”贝尔摩德打了个响指,“你的打工是替组织做事。如果有心人试图探寻,很可能发现你放学急着消失的秘密。”   “但如果你有男朋友,就完全不一样了。”   感情大师贝尔摩德撩撩头发:“男人,随便扔在哪里都可以。一周和他约会一天钓着玩玩,什么借口都能往约会上推,完美。”   坏女人小课堂开课了。   “况且,男朋友也不是只有‘借口’一种用途。”贝尔摩德图穷匕现,铺垫了如此之久,她终于说出了她真正的目的。   “你不想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补习工具人吗?”   美女蛇诱惑地说:“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很头疼吧?”   “谈恋爱是为了学习啊。”她赞叹地说,“多么伟大崇高的目的,不掺杂一点点私欲,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   “去吧。”贝尔摩德轻柔地说,“去找个全科第一的男人,和他来一场浪漫的补习约会吧。”   竹泉知雀,怦然心动。 第3章   打工的第三天   贝尔摩德留下惊人之语后施施然消失在酒吧,她美丽的身姿与自信的表现让人不知不觉信了她的歪理。   又在训练场磨练了一会儿专业技能,竹泉知雀拎着书包走进地下停车场,熟练地推出停在她专属车位的自行车。   在一众保时捷兰博基尼劳斯莱斯中,她的小自行车鹤立鸡群,是车群中最闪亮的崽崽。   竹泉知雀把书包丢进自行车篓里,潇洒上车。   【冲击——】   诡谲的包裹着咒力的言语从舌尖滚落,漆黑蛇纹亮起猩红的色泽。   竹泉知雀一蹬自行车,车轮如脱缰野马疯狂旋转,轰的一声冲向车库大门。   她熟练地扶着车把,以一根头发丝的距离险险擦过承重墙,骑着小自行车在荒野的高速公路上飞驰。   琴酒真的很过分,管接不管送,把花季少女从知识的殿堂拉到荒郊野岭还不给她打车回家的经费。   “他一定是嫉妒我枪法比他好。”竹泉知雀在迎面吹来的晚风中吭哧吭哧踩自行车。   “不过是职场前辈害怕自己被优秀后辈抢走工作罢了,我已经看透了这个男人!”   开玩笑,她能一路从港口Mafia基层跑腿的小虾米升职成干部候补,全靠她不懈努力的打工之魂。   竹泉知雀在靶场打空的弹夹数目曾经不知多少次让后勤部部长哭着说求你了歇会儿吧不要这么上进好不好!   要做就做最优秀的打工人!只要她自己卷成滚筒洗衣机,内卷就追不上她的脚步!   走开,喧嚣的风儿,不要阻拦她打工的步伐。   努力的进步和收获是可以直观看见的东西。竹泉知雀喜欢努力的感觉,她工作时一向全力以赴,即使气死老板也要完成既定目标。   “卷子基本没写几个题,冰箱里还剩三个金枪鱼蛋黄酱饭团和一板酸奶,食物储备OK。”   “今晚,一个人一支笔一个奇迹。”   竹泉知雀把自行车拴在公寓楼下的停车棚里,拎起书包。   为了保证无论何时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骑上小自行车,她从来不给自行车上锁。   【偷车贼会在摸到我爱车的瞬间平地摔滚出托马斯回旋,把自己潇洒扔进有害垃圾分类桶并盖上桶盖。】   竹泉知雀舌尖抵了抵上颚,拎着书包走进公寓楼。   在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阴影中不久,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贴着墙根溜进停车棚。   本田三郎在附近蹲点蹲了好久,他一次又一次看着穿校服的少女不给自行车上锁就离开停车棚,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要把暂时无主的小自行车拐回家。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天真太大意了!让成年人给你好好上一课吧小妹妹。”本田三郎苍蝇搓手,蹑手蹑脚地靠近停车位,一把抓住自行车的把手。   手指碰到金属面,冰冷的触感让男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很难形容剎那间他的感觉,仿佛一团看不见的阴冷黏液爬进他的口腔,一直爬到他的胃袋,森然的冷意冻结每根血管。   有什么,诅咒了他……   本田三郎吧唧一下摔在地上,溅起满地尘土。   他的脚没碰到任何东西,他却感觉虚空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强行让他摔倒在地。   那双强硬的手握着他的双手双脚,强迫本田三郎在地上扭动,做出一个标准的托马斯回旋。   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绝望一点点溢出男人的眼睛,他连眼珠都动弹不得,手掌和地面的沙砾摩擦,一步步把自己挪到垃圾桶边。   本田三郎看着自己走到“有害垃圾”分类桶边,以一个极其潇洒的姿势扑进垃圾桶里,不忘伸手盖上桶盖。   等到垃圾的臭味充斥了他的鼻腔,本田三郎才感觉胃袋里的阴冷感散去,身体的控制权也重新交还到他手上。   “鬼——有鬼啊!!!”男人惨叫一身,连滚带爬爬向最近的警局。   无论警察怎么追问他,满身垃圾臭味的本田三郎都只一边大喊我有罪我亏心看守所是我一辈子的家,一边哭得眉毛鼻涕一把抓。   “最近米花町附近的治安变好了。”目暮警官感叹,“好多小偷来自首,大家都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啊,不错不错。”   竹泉知雀喜欢治安环境好的居住地。即使是Mafia,下班后也要远离打打杀杀,修身养性。   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邻居野崎梅太郎正巧向幽灵一样推开门,手里夹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晚上好。”一米九的面瘫男邻居打招呼,“竹泉桑才放学吗?”   “我打工……”竹泉知雀本想说自己打工回来,贝尔摩德的话猛地回荡在她脑海。   身为酒厂新人,在不熟悉的领域听前辈的话应该没错吧?   竹泉知雀改口道:“我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所以现在才回家。”   虽然她目前还没有男朋友,但很快就会有的!打工皇帝无所不能,没有任何甲方的要求能难的住她!   “男朋友?竹泉桑有男朋友吗?”野崎梅太郎突然兴奋,面瘫脸上陡然焕发光彩,“能和我讲一下你的恋爱经历吗?拜托了这真的对我很重要。”   竹泉知雀:“……”   稍等,在编了。   “约会是私密的情。趣。”竹泉知雀斟酌语句,“野崎君对恋爱话题很感兴趣吗?”   “很有兴趣。”野崎梅太郎毫不迟疑,“我必须大量取材,才能画出最符合少女幻想的漫画。”   “漫画?”竹泉知雀疑惑,“野崎君是漫画家?”   嚯,你也是像她一样小小年纪边读书边打工的社畜么?   “我现在要去给编辑交稿,马上就是死线了。”野崎梅太郎幽幽地说,“如果能多几个漫画助理或者我手速再快一点……交稿之后马不停蹄又是下一话,为什么月刊不可以改成年刊?”   竹泉知雀:“你可不要学富O义博休刊去打麻将一去不复返……会被读者诅咒的,绝对。”   野崎梅太郎双眼无神:“竹泉桑听起来对诅咒很有经验的样子,我听出了不得的自信。”   “我是很擅长诅咒。不过我追更的老师非常勤快,应该用不上。”   竹泉知雀想到因为琴酒截胡所以没能看成的梦野咲子老师的最新连载,心痛了起来。   可恶,她为数不多的乐趣就这么被塑料同事残忍剥夺,琴酒你欠她的该怎么还?   “啊,我收到了编辑的消息。”野崎梅太郎看了眼手机,“暂时休刊一月,下月一次性连载三话给读者一个惊喜——做不到的,这是要我死。”   “社畜就是这样的啦。”竹泉知雀对上司这磨人的老妖精看得透彻,发出打工人前辈的声音:“优秀的打工人不畏惧任何磨难,相信自己,你可以!”   他不可以。野崎梅太郎失去了灵魂,一米九的高个子摇摇欲坠。   “读者一次性看到三话也会很开心的。”竹泉知雀鼓励邻居振作,“比如梦野咲子老师的连载,如果能一次性看三话我愿意多做三张数学卷子表达我的激动之情。”   野崎梅太郎:“你喜欢的漫画家是梦野咲子?”   竹泉知雀:“嗯嗯!老师画的实在是太棒了,我和我的同事,呸,我和会主动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心橘发少年中也君都是梦野咲子老师的粉丝。”   “哦。”野崎梅太郎面瘫着一张脸,“谢谢你和好心少年的支持。”   “我就是梦野咲子。”他说。   竹泉知雀:啥?   竹泉知雀想象中的梦野咲子老师:女子力爆棚的粉色头发粉色指甲油双马尾甜甜美少女,每说一句话结尾都会带上小爱心和波浪号~   真正的梦野咲子老师:一米九壮硕男高中生,面瘫,语调平的像斑马线一样直。   “全部都是刻板印象呢。”野崎梅太郎掏出素材本记了两笔,“感觉是可以用上的素材。”   如此敬业的态度,是梦野咲子老师的味道!   《关于我的邻居是我超级喜欢疯狂催更的少女漫漫画家这件事》   竹泉知雀:追梦成功人竟是我自己!   “梦野老师下个月会一次性连载三话吗?”竹泉知雀大为震撼,“那可真是——太棒了!”   野崎梅太郎:“请看看我的黑眼圈再说话。”   何等无情的读者,何等无情的编辑,只有漫画家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梦野老师状态不好吗?”竹泉知雀担忧地说,“虽然我很期待连载,但老师身体垮掉的话说不定会像富O义博一样无止境休刊……哒咩,这样的未来我不接受!”   “我的身体不重要。”野崎梅太郎沉吟,“重要的是,我没有灵感了……如果竹泉桑可以把和男朋友约会的细节告诉我,灵感一定会有的。”   他双眼无神但期待的看过来。   麻烦了啊,竹泉知雀陷入沉思。   贝尔摩德的提议虽然让她暂时怦然心动了几秒钟,但男人只会影响她打工的速度,竹泉知雀原本打算阳奉阴违随便应付,现在却打消了怠工的念头。   如果她不能真的交往一个活生生的男朋友,梦野咲子老师的灵感要从哪里来!   如果老师没有灵感,她的连载又要到哪里看!   现在压力来到了竹泉知雀这边。   为了守护梦野咲子老师的灵感和全体读者的未来,她一定要在这个月之内捉到一个男朋友。   去吧大师球,捕捉远处不知名的野男人!   “梦野老师,再给我两个星期。”竹泉知雀下定决心,“以我最喜欢的大鸡腿发誓,我一定会成为你最棒的取材来源!”   “竹泉桑,梦野咲子的未来就交给你了。”野崎梅太郎庄严地说。   他咳嗽了两声:“既然不用和编辑见面,我先回去睡一觉,再去医院打个点滴。”   竹泉知雀定睛一看,不妙啊,梦野咲子老师的脸已经烧成猴子屁股一样红了!   她合理怀疑老师会在家中一睡不醒。   野崎梅太郎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准备转身回家。   【你会好起来的。】   轻而低缓的声音在野崎梅太郎耳边响起。   无形的力量随着言语流动。   淡青色的风涌入他喉间,口腔中的燥热一搅而散,甘甜的霖露柔软地抚平痛苦,沉疴的身体忽地一轻。   困意涌入野崎梅太郎的脑海,他感觉自己能睡一个很舒服的好觉,像踩在棉花糖上飘忽忽漫步。   “砰。”   对面的门合上了,野崎梅太郎迟钝地抬起头,眼前再没有竹泉知雀的身影。   他打了个呵欠,也关上家门。   公寓的门合拢时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竹泉知雀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弯腰捂住嘴。   “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呼吸急促。   保持弯腰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竹泉知雀才挪开手掌,低头换上居家的拖鞋。   拖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响,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水龙头哗哗流出冷水。   竹泉知雀慢慢洗手,水池中猩红色的水逐渐流入下水道,重新变得清澈干净。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掌心,随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里。 第4章   打工的第四天   “我对前代首领传位给森医生一事没有异议。”   漆黑无光的首领办公室内,黑发杏眼的少女在寂静中开口。   “‘只要有发工资的人就好,至于是谁并不重要。’竹泉君,你是这样对红叶君说的。”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脖颈上的长围巾如血一样红。   “森医生不满意我的回答吗?”竹泉知雀认真道,“是真心话,没有说谎。”   打工人只要安安心心打工就好,顶头上司换来换去和社畜有什么关系呢?   “我当然知道。”森鸥外笑道,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神情冷漠的太宰治。   “我只是没想到竹泉君会承认太宰君的证词。实话说,港口Mafia内也有比我更受欢迎的继位者,你为什么不考虑支持他们?”   无论是谁坐上首领的位置都没关系,换句话说就是不支持不反对任何人,是绝对的中立派。   但竹泉知雀承认了太宰治“前代首领在临死前传位给森鸥外”的证词,在她和森鸥外根本不熟的情况下。   让森鸥外有些奇怪。   竹泉知雀不太喜欢表忠心的职场虚伪戏码,打工人有什么必要和上司交心?方便黑心资本家抓住把柄威胁她加班吗?   女孩的脚尖无意识点了点地面,隐没的蛇纹在舌尖若隐若现。   “理由她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可能是不耐烦一直在旁边站着,太宰治在竹泉知雀说话前先开了口:“因为森先生是医生。”   “欸?”竹泉知雀一下愣住,一双漂亮的杏眼睁得圆圆的。   她看向太宰治,真心实意地赞叹:“你好厉害,是怎么知道的?”   了不起,这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   “说了两遍都是‘森医生’这种称呼,傻子都听得出来。”太宰治百无聊赖地说,避开女孩子闪闪发光的眼睛。   他随口问:“你喜欢医生?”   “如果你是指拿着小钻头嗡嗡嗡在人口里捣鼓还不给人打麻药的牙医,我很难违心说出‘喜欢’这个词。”   竹泉知雀神情复杂:“如果森医生是牙医,我可以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森鸥外:不可以:)   决定组织未来的大事,你就如此草率?   “我可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森鸥外微笑着忽略自己开黑诊所没有行医执照的事实,“竹泉君喜欢医生的情报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总感觉有点意外。”   “并不是喜欢医生。”竹泉知雀纠正,“是佩服能给予人们祝福与治愈的人。”   “祝福比诅咒难太多了。”   “如果一定要有新首领继位,我希望那个人至少明白一个道理。”她的舌尖抵住上颚,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口中。   “诅咒不需要代价。”   “祝福才要。”   洗手台哗哗的水声止住了。   竹泉知雀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毫无血色的少女弯着眼睛对她笑。   “好啦,去写作业吧。”竹泉知雀干劲满满。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金枪鱼蛋黄酱饭团和一盒酸奶,打开桌灯,把书包里的卷子倒在桌面上。   三张数学卷子,两张物理卷子,两张化学卷子,一张生物卷子。   目前进度:0/8   狠狠咬了口饭团,竹泉知雀滋滋几口干完一盒酸奶,高高挽起袖子。   “黎明之前,我必完成任务!”她庄严宣誓。   人定胜天,没有什么是坚强的意志做不到的——除了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   刚开始写作业的竹泉知雀是一只充满气的气球,在看了两道题后,三角函数的小尖角戳破了气球的气,她逐渐变成瘪瘪的形状。   为什么她能看懂题干的每一个字,连起来读却都不懂呢?这不合理。   “先做物理。”竹泉知雀喃喃,“物理好做,我有外援。”   她推开空白的数学试卷,翻出压在底下的物理卷子。   竹泉知雀拿出手机咔咔拍照,把照片发给聊天列表上头像是一颗戴黑帽子的橘子的联系人。   打工人打工魂:【图片】【图片】   打工人打工魂:救救孩子!   过了几秒,代表未读消息的小气泡冒出。   身高与良心成反比:又来?   身高与良心成反比:都说了我不是你的物理老师!自己去翻课本啊!我也没上过学你问我干嘛?   打工人打工魂: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比你更了解重力的男人(深情小兔献花)   打工人打工魂:你就是重力本身!   打工人打工魂:快帮我看看那道重力势能题怎么解,help!   屏幕对面的中原中也大无语。   一边无语,一边诚实地拖来草稿纸演算。   他合理怀疑竹泉知雀会在物理考场上做出相同的事。   中原中也不会忘记自己一边把敌人锤到地底,一边夹着手机听竹泉知雀念题,还要一边在脑内算题时的手忙脚乱。   没办法啊,如果连高中重力题都奈何不得,他有什么资格以“重力操纵使”自称?   男人,永远会输给一些要面子的时刻。   中原中也深夜连麦给竹泉知雀讲了两张卷子,得到女孩子千恩万谢一顿猛夸,恨不得把中原中也夸成夸父再世。   中原中也:倒也不必把他想得如此伟岸。   彩虹屁让人沉迷,中原中也贴了贴自己发烫的脸,怀疑竹泉知雀在夸他的时候用了咒言术。   他本来只打算讲一题就打发她自主学习,愣是在竹泉知雀不间断的赞美和崇拜下陪她把物理作业写完了。   “都这么晚了。”中原中也看了眼办公室的挂钟,“她好像还有六张卷子,真的做得完吗?”   高中生也太惨了叭,幸好被派去黑衣组织卧底的不是他。   虽然他貌似也因为竹泉知雀被迫加了不属于他的班。   中原中也收拾收拾桌上的文件,让助理转交给森鸥外。   很凑巧,今天森鸥外也在加班。   两个不同的城市,有一群相同的加班人。   森鸥外接过中原中也交上来的文件,看两眼后觉得没毛病,钢笔一挥签上大名。   “嗯?等等。”森鸥外刚想把文件放到一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把文件翻过来一看,原本雪白一片的背页写满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和演算过程,偶尔还穿插着“她怎么这么笨”、“这样讲听懂了没有”、“我没凶她吧”的自说自话。   森鸥外默默举起被祸祸得不轻的文件,只觉得历史仿佛在重演。   “昨天太宰君交上来的文件背面似乎是数学公式。”森鸥外嘶了一声。   明明只派了一个辍学儿童去学校扫盲,却意外带动了其他人一起学习。   一箭三雕,不愧是机智如他。   森鸥外自觉做的不错,心情很好地放下被当作草稿纸的文件,决定不追究做题做昏头的下属祸祸机密资料的小小失误。   他差不多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可以回家睡觉了。   森鸥外正准备从办公椅上起身,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白光。   【您的好友“打工人打工魂”发来一条消息。】   打工人打工魂:【图片】【图片】   打工人打工魂:救救孩子!   熟悉的开场白,熟悉的剧情发展,唯一的变化是图片里不是物理题和数学题,变成了化学和生物。   竹泉知雀:你是医生你的化学和生物一定很好吧。jpg   打工人打工魂:赞美你,我伟大的首领!   打工人打工魂: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猫猫土下座)   身为港口Mafia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高材生,森鸥外不能对下属真挚的请求说不。   男人会输给一些好面子的时刻,不论年龄和职位。   森鸥外随手抽过一份文件,翻到背后干净的空白处,用钢笔打起草稿。 第5章   打工的第五天   凌晨四点半,竹泉知雀结束战斗。   她趴在桌上,把吐出口的苍白灵魂重新团吧团吧塞进嘴里。   “高中生……实在是……太艰难了……”竹泉知雀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为明天还要早起上学的自己点歌一首《凉凉》。   不能放弃啊!她是早晨初生的太阳,不能将人生葬送在作业的深渊!   熬夜到四点半基本属于通宵的水平,再睡下去想在不迟到的点起床完全不可能。   竹泉知雀洗了个冷水脸,决定去街上晨跑。   生命不息内卷不止,她要学习打工两手抓,时刻维持在打工皇帝的巅峰水平!   半小时后,握着吃了一半的饭团的竹泉知雀睡死在公园的长椅上。   清晨五点的夏天,黎明在破晓时分将出未出,枝叶间坠落的晨露打湿了长椅的木痕。   竹泉知雀在梦中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她高估了公园长椅的宽度,窄窄的椅子根本没有给人翻身的余地。   竹泉知雀只稍稍偏移了重心,大半个身体一下悬空。   “……饭团!”坠落惊醒的剎那,竹泉知雀本能地伸手去抓吃了一半的饭团,那是她仅剩的口粮!   凉透的饭团被她抓在手中,竹泉知雀松了口气,勉强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望进一抹金色的光泽。   咦,她居然困到了摔在地上都不痛的程度吗……好困哦,干脆躺地上继续睡……希望好心小蚂蚁不要偷吃她的饭团……   竹泉知雀:zzzzz   “……醒醒……不要就这样睡过去啊!”   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在竹泉知雀耳边响起。   她被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占据了一晚上的脑子无法思考,只觉得现在躺着的“地面”没有长椅舒服,有像手臂一样的触感硌着后背,贴着皮肤的地方泛起湿热的温度。   没有长椅舒服,但她不挑剔,总之无论是谁都好不要吵,让她安安生生睡个觉。   竹泉知雀闭着眼举起手里吃剩的饭团堵住噪音来源,耳边顿时清净。   “给你吃……不要吵……”她咕哝几句,再次陷入黑甜的梦乡。   安室透咬着凉透的饭团,人生第一次陷入毫无办法的危机。   凌晨五点的公园空无一人,他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就是想避开人群一个人静静思考。   安室透,本名降谷零,隶属日本公安,目前在黑衣组织做二五仔,是瓶假酒。   他化名安室透加入黑衣组织的计划十分顺利,在经过相当复杂的考验后也成功得到了代号“波本威士忌”,拥有更进一步卧底获取情报的资格。   他、代号苏格兰威士忌的诸伏景光和另一个代号黑麦威士忌的男人算是加入组织的同期成员,贝尔摩德前日召集他们开了个小会。   “三瓶威士忌,很好。”金发女人夹着点燃的女士香烟,抖落点点烟灰,“那位先生要我带带你们,但是,我可是很忙的。”   “和一个男人约会很愉快,和两个男人约会也算有趣,和三个男人——就太碍事了点。”贝尔摩德轻飘飘地说,“不过不要着急,组织对新人还是很贴心的,总不会让你们中的谁落单。”   “我一个人也没关系。”代号黑麦威士忌的赤井秀一淡淡地说。   “这可轮不到你挑挑拣拣。”贝尔摩德呼出一口烟雾,“得看威雀威士忌的意愿。”   威雀威士忌。   在场三个各怀鬼胎的二五仔心中一紧。   陌生的代号,只凭从贝尔摩德口中说出就足够引起警戒。   “威雀威士忌会在你们中间挑一个做她的辅助者。”贝尔摩德弹弹烟灰,“搞清楚上下级关系,男人们。”   她——女性。   辅助者——听从命令的人。   显而易见,陌生的代号代表着黑衣组织某位高层,且是拥有直接命令他们权限的直系高层。   黑衣组织内部是有部门区分的。例如科研组的雪莉,她手下有不少科学家研究员,她本人在组织的地位也高于他们这些新酒。但部门不同,雪莉就没有命令他们的资格。   “又多出一个棘手人物。”苏格兰威士忌在散会后私下对波本说,“不知道谁会被威雀威士忌挑中,三选一的概率。”   被人挑挑拣拣的感觉不算好,但也是个新思路。   比起难缠的千面魔女,威雀威士忌或许会是突破口。   女性……   安室透神色不明地站在洗手台前,冰冷的水滴划过他的脸颊,没入被领口遮住的肌肤。   这两天他的脑海被一次次修改的计划占据,回过神又熬了一个通宵。   “这样下去不行。”安室透拍了拍自己的脸,“去公园晨跑清醒一下吧。”   凌晨五点,公园应该没有人打扰。   他计划得很好,奈何事实热衷于打脸。   在被树荫遮蔽的偏僻角落,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女生睡在长椅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捏着一枚吃到一半的饭团。   以安室透做公安这么多年的经验判断:大概率是离家出走没钱住店最后流落公园和流浪汉抢椅子的叛逆少女。   警察的责任心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报警,卧底任务又让他犹豫片刻。   万一到上学时间人家乖乖去学校了呢?对女孩子而言,负气离家出走被警察抓住批评教育会很丢脸吧。   安室透决定在这里守一会儿。   公园的位置不算荒凉,但不能排除有附近的小混混人。贩子路过这里起歹心的可能性,让不法分子在公安眼皮底下犯罪就是他的失职了。   长椅上闭着眼呼吸均匀的少女模样很乖,肉肉的唇瓣透着甜意,与安室透先入为主的叛逆少女形象相差甚远。   怎么看都是个又乖又甜的女孩,即使做错事也让人不忍心责骂,在温馨的备受宠爱的环境里长大。   安室透看着她,又想到贝尔摩德口中的“威雀威士忌”。   听说是年龄比他小但能力非常出众的女性,在加入组织不满一月后被那位先生亲自赋予代号,有“一击必杀”、“完美执行者”的称号。   “同一个世界,有和家里人吵架就负气出走的小姑娘,也有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差距如鸿沟一样。”   安室透漫不经心地环视周围,余光看见长椅上的女生动了动。   “醒了吗?”他瞥了一眼。高中生应该可以自己安全去学校,他没有必要露面。   安室透的猜测落了空。   熬了半宿睡得迷迷糊糊的竹泉知雀现在困得天塌下来都要继续睡,她只是嫌弃长椅太硬,想翻个身。   公园长椅不是为了让人睡觉设计的,小小窄窄的一点儿空间,翻身的唯一结局是一头栽在水泥地上摔得头破血流。   安室透的身体比思考更快地动了。   警校全科第一的优秀生,险之又险的在少女摔在地上前托住她的身体,半跪在地把人抱在怀里。   “唔?”只顾着抓牢手中饭团的女孩子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水光内敛的杏眼映着天空与云朵的风景。   安室透以为她这次该醒了。   然而,还是没有。   她睁眼似乎只为了确定手中饭团还在,很快又舒心地合上眼,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继续睡觉。   竹泉知雀:zzzzz   “……醒醒……不要就这样睡过去啊!”安室透忍不住出声喊她。   贴在耳边的陌生人的声音让小姑娘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她闭着眼举起手中凉透的饭团精准地怼到安室透嘴边。   “给你吃……”她呢喃,“不要吵……让我睡……”   近距离看,安室透才发现怀里的人有张漂亮却毫无血色的脸,眼下有些微青黑色的痕迹,身体轻得像一团云。   健康状态非常差的样子。   安室透咬在嘴里的饭团是冷透了的硬米粒,被她那么珍惜的拿在手中,自己摔倒都不忘护着。   学生证和公寓钥匙从女生的校服口袋里掉出来,安室透知道这所公寓,是供给学生或上班族的适合独居的住所。   他之前的猜测可能出了问题,比起“和父母吵架负气出走的叛逆少女”,“独居且极其不会照顾自己的生活残废”更符合她的人设。   安室透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庆幸她的学生证背面写了家庭地址,还是该发愁自己好人做到底的警察责任心。   算了,他选择成为警察不正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吗?即使为了卧底任务不得已手染鲜血,也不是放弃日行一善的理由。   “把人送回家就行了吧。”安室透颠了颠怀里睡得安稳的少女,她一点儿清醒的意思都没有。   反正也挺轻的……   看黑眼圈不知道熬了多久,让她睡吧。   公寓的电梯门打开,与电梯门一起打开的还有野崎梅太郎的家门。   他睡了一觉后高烧全退,整个人轻松得可以当场打一套太极八段锦,完全不需要请假休息。   野崎梅太郎穿着校服拿着书包,准备出门去学校。   他一抬头,手里的书包哗得掉在地上。   陌生的金发男性!公主抱!怀里睡着的少女!   这、这简直是少女漫画来到现实!   活生生的素材降临在他眼前啊!   野崎梅太郎飞快拿出素材本写写画画,几笔勾勒出一幅素描。   不愧他梦野咲子老师的名气,画得极其传神,粉红泡泡淹没了整座楼层。   “你就是竹泉桑的男朋友吗?”野崎梅太郎求知若渴地问安室透,“可不可以透露你们昨晚约会的细节呢?竹泉桑今早才被你抱回来,你们一定度过了非常罗曼蒂克的一晚,请务必让我积累素材!”   天吶天吶,是他从未触及的领域!他的少女漫终于要进军更神秘的新世界了!   竹泉桑昨晚本来就因为和男朋友约会回来很晚了,今早竟然又回来了一次,她是半夜出的门吗?   同为高中生,她的感情生活之丰富让野崎梅太郎大感佩服,行走的素材包竟在他身边!   不错,真不错啊,下一本漫画以竹泉桑作为女主角来画怎么样?感觉是爆款漫画诞生的预兆!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安室透单手托着依然睡得很香的竹泉知雀,另一只手用钥匙开门。   野崎梅太郎:你看看自己的姿势再说话?   开人家的门开得这么熟练,也好意思睁眼说瞎话?   “……什么……男朋友?”   奇怪的关键词触发了竹泉知雀的开关,她茫然地睁开眼睛,陷入一片金色的海洋。   不认识的男人,为什么抱着她?   手里的饭团不见了,陌生男人的嘴边有可疑的米粒。   她仅剩的口粮被人吃掉了!   不对,是她主动把饭团塞到这个人嘴里的。   咦?她为什么要投喂陌生人?   抓野生宝可梦之前需要先投喂食物。同理可证,抓捕野男人前也要先投喂口粮。   野男人吃了她的口粮=进了她的大师球=成为她的家养男人=等于她的男朋友   逻辑通顺,毫无问题。   睡懵了脑袋里全是浆糊的竹泉知雀搂住安室透的脖子,毫不犹豫地打招呼:   “嗨,老婆!” 第6章   打工的第六天   十分钟后,清醒的竹泉知雀土下座道歉。   “非常抱歉全都是我的错,是我玷污了你的清白,我一定对你负责!”   不必了,放过他吧。安室透麻木地拿着一盒酸奶坐在沙发上。   他本想把竹泉知雀送到家就走,硬是被她拽进公寓里给他赔礼道歉。   安室透手中的酸奶是竹泉知雀冰箱里最后的余粮,她道歉诚意真的很足,希望被她叫老婆的好心人能原谅她口不择言的小小过错。   “请问,你是对红枣味的酸奶不满意吗?”竹泉知雀小心翼翼地问,“我下次给你买原味好不好?”   你还想有下次?到底为什么还会有下次?   安室透不理解,他和高中生有代沟。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竹泉小姐为什么会睡在公园?”安室透选择转移话题,不再在酸奶口味上纠缠不清。   “我昨天通宵写了一晚上作业,早上想去晨跑醒醒脑子。”竹泉知雀把书包里的卷子翻出来给安室透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意识模糊了,再睁眼就是……”   就是自信打招呼喊你老婆的时候。   竹泉知雀不敢吱声,生怕刺激被她大师球强行捉来的金发宝可梦。   做作业需要做一晚上吗?全科第一的学神无法理解,这是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安室透随便瞟了两眼竹泉知雀的卷子,微妙地沉默了。   “这里和这里,似乎是大学才会学到的知识。”他指了指竹泉知雀的生物卷子和化学卷子,也就是由东京大学医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森鸥外讲解的部分。   “这里的物理公式不属于高中生可以理解的范畴。”指重力操作使中原中也对重力概念的讲解。   “虽然数学题只要做出来就好,但你的解题思路已经超越了出题人的水平,还给出题人纠了几个错。”指太宰治给竹泉知雀讲解的高等数学。   “如果你的真实水平是试卷上呈现的水平,八张卷子只需要一个小时解决。”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实话说,你是不是……”藏拙。   “你看出来了吗!”竹泉知雀一把握住安室透的手。   她激动不已:“四门科目,你全都能看懂?”   安室透:“……差不多,能懂吧。”   高中理科,能有多难?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竹泉知雀的手都在抖。   她捡回来的不是老婆,是南孚电池啊!   一节更比四节强,一个人包揽四门科目!天才中的鬼才,鬼才中的救世主!   文盲的救世主!   降临于世拯救她的卡密!   安室透的手被竹泉知雀紧紧握住,女孩热切激动的目光像狗勾一样盯着他,他甚至能看到欢快的尾巴在她身后不断地摇。   靠太近了。   安室透移开目光,稍稍把她推开一点儿:“竹泉小姐?”   “不必客气,叫我知雀就好。”竹泉知雀松开握住安室透的手。她摸遍了自己的口袋,只找到一颗融化的奶糖。   “总之请先收下贿赂。”竹泉知雀把软趴趴的糖果塞进安室透掌心,蹲在安室透面前仰望他。   俯视的视角给予天然的居高临下感,何况是成年男性与高中生少女的组合。   安室透捏了捏融化得不成形的奶糖。   还是个小孩子呢,以为糖果可以收买成年人。   “是什么要求?”安室透笑,“装作你的家长打电话给老师请假?”   现在赶去学校肯定来不及,会被风纪委员捉到写检讨。   竹泉知雀摇了摇头,好奇地问:“安室先生的职业是什么?现在也是普通上班族打卡的时间,你一点儿都不慌。”   “我吗?姑且算个无业游民。”安室透把玩掌心的糖果,“开玩笑的,是私家侦探。”   “侦探?”竹泉知雀DNA动了。   隔壁武装侦探社是港口Mafia的死敌来着,她的首领森鸥外可以就着“福泽谕吉又被猫猫狠狠哈气”的无聊糗事吃三大碗饭。   竹泉知雀对侦探最大的印象是赚钱不多,与港口Mafia五栋威武的大楼相比,武装侦探社真的好小好小。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眼巴巴望着男人,“你想不想赚点零花钱?”   安室透再一次陷入微妙的沉默。   他虽然和高中生之间存在小小的代沟,但也知道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会玩,最直观的体现是东京牛郎店的消费额大幅度上涨。   安室透看了看自己小麦的肤色,不明白竹泉知雀是从哪里看出他是会出卖色相的小白脸。   轻易对男人说这种话会吃亏的。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被欺负到死都没人撑腰。   安室透不说话了,公寓里的气氛似乎怪怪的。   竹泉知雀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话,觉得没有毛病。   “我也没有提很过分的要求?”她迟疑地说,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想知道安室先生在没有侦探委托的时候可不可以来给我补习……补课费按市场价双倍付!”   这笔钱森鸥外必须报销!打工人绝不为上司无理的要求买单!   安室透:“……补习?”   就这?   “嗯嗯!”竹泉知雀立刻点头,“不麻烦你很多,辅导作业就好。如果不能每天都抽出时间,只在周末也可以。”   她好卑微,她快被学习折磨死了,人美心善的你能不能救救孩子?   安室透选择拒绝。   他很忙,真的很忙,公安、黑衣组织和侦探三份工作已经够他忙的,没有时间再给高中生补课,打工人是有极限的。   和他扯上关系可没有好处,如果因此让无辜的女生被黑衣组织注意到……   “不太好吧。”安室透露出完美的笑容,抱歉又体贴,“你的邻居已经把我错认为你男朋友了,如果我再经常来给你补习,你真正的男朋友会吃醋的。”   “我没有男朋友。”竹泉知雀蔫蔫地垂下头,长长叹了口气,“你提醒我了,我还得去找个男朋友。”   明明在谈论恋爱的话题,安室透却从竹泉知雀的语气中听出了社畜完成上司任务的不情愿和奇妙的使命感。   “抱歉对你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竹泉知雀很快把烦恼丢到一边,双手合十:“谢谢安室先生送我回家,不介意的话午饭请务必让我请客。”   她看过来的眼神诚挚真切,安室透没能想出拒绝的理由。   在从公寓出发之前,竹泉知雀捧着手机在安室透面前晃来晃去,脸上写满暗示。   安室透:“要我的联系方式?”   竹泉知雀:“请假装家长帮我向老师请假!”   安室透噎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拒绝说辞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   他好笑地叹了口气,拿过竹泉知雀的手机替她打了电话,面不改色对老师说谎。   出于奇怪的逆反心理,本不打算和竹泉知雀扯上任何关系的安室透在她手机上留了一串号码。   不是私人号码,是他作为侦探活动的联系方式。如果她有什么困难可以以委托的形式请求帮助,应该不会被黑衣组织关注。   “安室先生有推荐的店吗?”竹泉知雀对安室透道了声抱歉,去卧室换下校服,隔着门和在客厅的男人说话。   公寓的隔音差得出奇,衣服摩挲间悉悉簌簌的动静客厅听得一清二楚。   安室透合理怀疑现在高中对两性知识和安全防范意识的讲解非常欠缺。   或者是竹泉知雀本人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她可以凌晨在偏僻的公园长椅熟睡,被陌生男人抱回家并毫不在意让他进家门。   缺乏常识,独居,生活残疾。   冰箱非常空,垃圾桶里有不少零食袋和快餐包装,厨房用具基本是摆设,使用次数最频繁的是微波炉。   “我一般是吃外卖和快餐,很少出去吃。”竹泉知雀换了衣服开门,“安室先生选你喜欢的店吧,不用顾忌价格和口味。”   她穿了一件黑色运动背心配黑白格纹外套,未过膝的短裙配铆钉靴,白皙的小腹和肚脐暴露在空气中,腹部黑色的蛇纹刺青栩栩如生。   “我们出门吧。”黑发杏眼的女孩眼睫弯弯,她的手搭在腰间,指尖正对黑蛇吐出的血红蛇信。   甜美的气质,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奇怪脑回路,好说话的性格,认真诚挚的眼神……统统在她腹部诡谲妖冶的黑色蛇纹上撞碎。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摇了摇手掌,“怎么在发呆?我们该出门啦。”   黑色和白色的极端反差直晃眼,当事人一副自自然然的样子,抬手伸了个懒腰。   随着手臂力量的拉伸,她柔软的小腹绷起紧实的线条,蛇纹仿佛活过来一样盘踞在少女白皙的肌肤之上。   竹泉知雀看了眼窗外刺眼的太阳,把鸭舌帽压在头顶。   “走吧。”她对安室透笑。   两个人走在路上的回头率是百分之两百。   因为回一次头不够,还要再看第二次。   竹泉知雀心情很好:“今天比昨天还要热,穿少一点果然是对的。”   她体寒,所以在琴酒的车上满脑子暖宝宝要抢劫琴酒外套。但在没有空调的街道上,体寒也经不住夏天的太阳。   走在竹泉知雀身边被羡慕嫉妒恨的视线凌迟了无数遍的安室透又一次收回不自觉看向她小腹的视线:“快到了,就是前面那家店。”   一家小牛排做得非常好吃的西餐店,据说主厨曾在料理圣地远月学院毕业生手下做过学徒。   “选正宗的远月店也没关系。”竹泉知雀坐下来,“请安室先生吃饭的钱我还是有的。”   “那种店需要事先预约,今天来不及的。”安室透坐在正对空调风口的位置,替穿得很少的竹泉知雀挡住大半冷风。   “那就下次再去吧。点单的时候绝对不要客气哦。”竹泉知雀把菜单推过去,期待道,“我想尝尝安室先生推荐的餐点。”   安室透点了两人份的餐,服务员记录后礼貌地问:“今天有主厨推荐的情侣气泡饮料,请问两位需要来一杯吗?”   安室透看了眼竹泉知雀,热爱小甜水的女孩子眼睛里写满渴望:想要,要喝。   请客的人想要,被动吃饭的人怎么也不能说要不还是算了。   “少加冰块。”安室透对服务员说。   “安室先生真的很体贴。”竹泉知雀托腮,掰着手指一条条数,“成绩好,人还帅,你为什么不是我男朋友呢?”   “大概是因为比起男朋友,你需要的其实是家教。”安室透多少摸清楚了一点儿竹泉知雀的思路——她的脑子里只有学习。   虽然她逃课约会还纹身,但竹泉知雀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   “男朋友也是学习的一部分。”竹泉知雀晃了晃手指,“是前辈教给我的秘诀。”   在哪个组织干活就要听哪边前辈的话,贝尔摩德比琴酒靠谱太多,她的人生经验有许多需要竹泉知雀学习的地方。   哪怕是为了梦野咲子老师的连载,竹泉知雀也誓要捕捉野生的男朋友回家煲汤!   老师的梦想就由她来守护!   等到上菜,情侣气泡水反而是最先端上来的饮品,一杯颜色梦幻的气泡饮料中插着一根弯曲成爱心形状的双口吸管,放在竹泉知雀和安室透中央。   “好喝!”竹泉知雀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很凉爽,似乎加了酒精?”   安室透不打算和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女孩子头碰着头喝饮料,跟着竹泉知雀的话题往下说:“含酒精浓度应该很低。高中生不能一个人跑去酒吧,有人请客你也不要去。”   不是被太宰治拉去Lupin就是被贝尔摩德拉到组织酒吧的竹泉知雀:“……嗯嗯,我知道。”   猫猫心虚。jpg   “安室先生喜欢喝酒吗?”竹泉知雀把话题从自己身边撇开,“有特别喜欢的酒和特别讨厌的酒吗?”   “特别喜欢谈不上。”安室透慢慢切开多汁的牛排,“硬要选一种的话,是波本。”   波本威士忌啊,竹泉知雀想起贝尔摩德问她的威士忌三选一,里面正巧有波本。   她上次还没给贝尔摩德答案,反正都差不多,既然好心人安室先生喜欢波本,她也选波本好了。   竹泉知雀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盲打给贝尔摩德发消息,短信显示发送成功。   “讨厌的酒呢?”竹泉知雀发完短信,继续问。   “黑麦威士忌。”安室透皱了皱眉,他看赤井秀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除此之外没有特别讨厌的……稍等,我有一条新消息。”安室透手机震动,他道了声抱歉,点开短信内容。   消息来自贝尔摩德,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串邮箱地址和一条留言。   【恭喜,你是威雀威士忌的人了。】   女人调笑的声音仿佛透过文字回荡在耳边。   安室透面色平静地收起手机,拿起刀叉继续切割牛排。   “刚刚说到哪里了?讨厌的酒——黑麦威士忌,以及,威雀威士忌。” 第7章   打工的第七天   讨厌威雀威士忌?   竹泉知雀自己也不喜欢威雀威士忌的味道,很辣,没有奶啤好喝。   但她还是有种被熟人指着鼻子骂的诡异感觉,代入感极强,仿佛真的被骂。   为什么安室先生可以接受波本威士忌却不能接受威雀威士忌呢?威士忌的味道不都差不多吗?   你是不是在故意歧视她?(指指点点。jpg)   “男人的品味真是难以琢磨。”竹泉知雀摇了摇头,滋滋吸入小甜水。   贝尔摩德的回信很快,随短信发来波本的联系方式和“要好好使用他哦”的调笑留言。   竹泉知雀和波本的联系是单面形式,她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用一次性号码对波本下达指令,波本要找她只能通过匿名邮箱,回不回复看她心情。   这就是Mafia组织中严苛的等级制度,越上层的人数越少,权力越高身份越神秘。   就好比如果她不自己暴露,波本没有资格从组织拿到她的数据,但波本的资料却对竹泉知雀完全开放。   万恶的等级制度是黑心资本家激励下属不断上位的法宝,只有最内卷的打工人能站在金字塔顶端品味无敌多么寂寞的快乐。   “等下一次去贝尔摩德那里再看波本的资料吧。”竹泉知雀收起手机。   打工人会合理分配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没有加班费的班一秒钟都不要上。   竹泉知雀愉快地决定完波本的事情,继续边干饭边和好心人安室先生聊天。   “这家店送不送外卖?我已经爱上他家的味道了。”竹泉知雀咬着小牛排赞叹。   “好像不送。”安室透说,“不过用速冻牛排也可以做出差不多的味道,我可以抄个菜谱给你。”   天,理科全能还会做饭,你是什么极品好男人?   竹泉知雀咬着叉子,再一次怨念:为什么不是她男朋友呢?   她可以付工资的,双倍不够四倍好不好,让她用钱买回一些快乐吧!   不是说成年人的爱情明码标价吗,开放一下购票窗口好不好?   竹泉知雀幽幽地叹了口气。   强扭的瓜不甜,可不强扭就没有瓜可以吃。她答应在两个星期内成为梦野咲子老师的素材来源,但野生男朋友到底该去哪儿抓呢?   女孩子恹恹地趴在桌上,像被主人没收了逗猫棒的厌世猫猫,时不时瞥安室透一眼,继续哀声叹气。   她真的很好懂,情绪都写在脸上。   “知雀。”安室透决定和她好好说,挽回半只脚误入歧途的少女。   “恋爱是指两个人互相喜欢所以在一起。”他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竹泉知雀秒答。   答的那么快一听就知道完全没想明白,对他——认识不到半天的人——的喜欢和她喜欢芋泥波波奶茶、喜欢停留在花蕊间的蓝色蝴蝶、喜欢可丽饼中的奶油没有任何区别。   再更详细地替她解释也不合适,成年人和高中生对恋爱的定义不完全相同。她不必纠结于对身体的欲。望和充满嫉妒的恋心,与同龄人谈一场青涩单纯的校园恋爱也是不错的选择。   有更快更直接的方式拒绝她错误的“表白”。   “是吗?”安室透对竹泉知雀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带着温和的怜悯和宽容,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竹泉知雀坐直了身体。   她漂亮的杏眼不自觉睁大了些,松子糖似的琥珀色流光溢彩。   不管用怎样苛刻的审美去看,都好看到无可挑剔的女孩子。   让人难以想象她竟然会被拒绝。   餐厅座位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安室透隐约听见有人在讨论他们,全是不可思议的语气和嫉妒惋惜,仿佛难以理解他的行为。   是挺难理解的,就算竹泉知雀口中的恋爱和正常的恋爱差了十万八千里,先占个名义又不会错。   她不懂的事情全都可以慢慢教,利用成年人天然的地位优势一点点教成最喜欢的样子,劣根性在叫嚣着充满攻击欲。   安室透可耻于这种罪行。   年轻的女孩理应拥有光鲜亮丽的人生和阳光下的恋情,她不该受制于成年人肮脏的心思和复杂阴谋的诡计。   他在做的事情非常、非常危险,不该牵扯任何普通人。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打断了竹泉知雀和安室透间凝滞的空气。   恐惧、惊慌、绝望的尖叫声。   安室透的眼神暗下来,凌冽冷厉的目光扫向餐厅内部。   竹泉知雀的视线移向发声源,舌尖蛇纹滚动。   “不许叫!”   一个神情激动的男人拽住女伴的头发,将漆黑的枪口怼在恐惧的女人后脑勺上,枪托狠狠砸向她的背部。   “别动!都别过来!”男人笑容怪异地对餐厅内惊慌失措的人们下命令,“叫你们经理出来!”   安室透听见的是犯人的叫嚣和人们的惊叫,竹泉知雀听见的却是另一种声音。   【嫉妒,好嫉妒,为什么继承这家店的人不是我!】   【毁了你,毁了你,再也不会有客人来了——毁了你,毁了你!】   黑色的怨气缠绕在拿枪的男人影子里,逐渐诞生的咒灵像牛皮糖一样缠着男人和他手上痛苦挣扎的女人,如黑水在地面蔓延。   惊人的嫉妒心,竟然能催生二级咒灵的诞生。   “尽快祓除掉比较好吧。”竹泉知雀舌尖抵了抵腮帮。   她没有立即动手。   竹泉知雀在咒术界的身份是【特级诅咒师】,并不是因为她真的诅咒了很多人——打工人沉迷打工,没有时间去诅咒人玩。   是因为她咒术的特殊性。   咒言师,以言语为力量的咒术师统称,代表家族是以蛇目和牙为印记的狗卷家。   竹泉知雀不知道自己追寻族谱能不能找到和狗卷家的血缘关系,但她的咒言术和狗卷家差别极大。   普通的用法,例如让咒灵【过来】、让小自行车【冲击】、让野生猫猫【翻出肚皮】,都是单纯的命令句,不包含“诅咒”或“祝福”的情感。   ——弄坏琴酒车载空调的蝇头是竹泉知雀用咒力手动祓除的,她当时使用的咒言不包含伤害蝇头的力量。   如果想要伤害某种事物,需要【诅咒】。   同样,如果想保护和拯救,需要【祝福】。   竹泉知雀被评级为“特级”是因为她的【诅咒】不会受到反噬。   狗卷家的咒术师可能说了几条咒言就开始拼命咳血吞金嗓子喉片,竹泉知雀可以全程唱跳rap不换气,太极急支糖浆都追不上她说唱的速度。   她只在【祝福】的时候需要付出代价。   祓除咒灵当然属于【诅咒】的范畴,竹泉知雀没有压力。   问题是……   “咒灵和人连在一起了。”竹泉知雀戴上痛苦面具,“救命,我不擅长应付刚诞生的咒灵。”   她的诅咒会连人带咒灵一起祓除:)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咒言太强,一开口咒灵和导致咒灵诞生的原因一起灰飞烟灭。   竹泉知雀不同情满心丑陋嫉妒还拿枪指着人质的垃圾败类,假如换个地方,犯罪和二级咒灵现在已经没了,翻遍全世界不再能找到他们存在的痕迹。   可这里是餐厅,这里有几十个围观群众,其中还有竹泉知雀心目中的“好心人”安室先生。   怎么能让好心人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扭曲爆炸消失虚无的灵异恐怖片场景!晚上会做噩梦的!   不行,不可,安室先生守护了她的睡眠,她不能恩将仇报送贞子姐姐入人家的梦。   竹泉知雀为难地想原地转圈圈。   “咒灵和犯人连在了一起,触须伸到了人质身上……如果我能取代人质的位置,强行把咒灵从犯人身上拉到我身上再祓除……可行!”   竹泉知雀一锤定音,她没有注意到安室透已经把手伸进衣服内摆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麻烦让一让。”竹泉知雀分开人群,走向持枪男人。   安室透瞳孔颤动:“等等!知雀!”   安室透的声音淹没在犯人拔枪向天花板射击的巨响中。   餐厅的灯碎了一地,竹泉知雀踩过满地玻璃渣,对神情激动的男人举起双手。   “别激动,先生。”迎着犯人扭曲的脸,竹泉知雀无害地说,“我只是来给你提个好点子。”   “要不要拿我和她换?”她歪了歪头,杏眼含着漂亮的笑意。   “不管怎么说,我都比你手上的女人有价值得多。”   竹泉知雀抬起下颌指了指男人臂弯间吓傻的女人:“看看她。”   “再看看我。”   站在餐厅最显眼位置的少女好看得惊人,白皙的小腹大咧咧露在空气中,漆黑的蛇纹让人移不开眼。   男人的目光中不可遏抑地流露出贪婪和惊艳。   “不想抱我吗?”透着甜意的唇瓣吐露恶魔的挑衅。   竹泉知雀不紧不慢地说:“我今天已经被男人拒绝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你也要让我伤心?”   倒打一耙,强词夺理。   明明要来当人质却比绑匪还嚣张,想狠狠教训她,想她哭得喘不过气……恶意占据了男人脑海。   等不及他行动,缠绕在男人身上的咒灵比他更快一步露出催促的神色。   好美味,好美味的气息!快丢掉你手上乏味的点心,要吃大餐!吃大餐!   男人下意识推开被他扼住喉咙挣扎的女人,向竹泉知雀伸出手。   “砰!”   枪声和餐厅门被推开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犯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住自己开了个血洞的手掌,跪在地上哀嚎。   竹泉知雀被人用力拽了一把,跌入男性充满力量的胸膛。   她的视线却停留在人群后方安静站在餐厅门口的丸子头青年身上。   穿着校服和阔腿裤的青年仰起头,一团黑色的咒灵玉在他掌心凝聚,被吞入口中。 第8章   打工的第八天   竹泉知雀认识那件校服!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咒术界培养童工的黑心基地之一。   每年生源少得可怜,时刻在废校边缘徘徊。高中生小小年纪为养家糊口起早贪黑,完美遵守007作息,深深引起了打工人的共鸣。   共鸣归共鸣,咒术高专是咒术界的正统学校,正统咒术师和诅咒师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敌对关系,一见面必要掐个你死我活互扯头花,谁都瞧不起谁。   更不巧的是,竹泉知雀在通缉榜上赏金极高,几乎和天与暴君不相上下。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她只是指着咒术界几个脸丑得像橘子皮一样的老菜帮子的鼻子疯狂输出,痛斥他们封建迷信陈规陋习,不积极给棺材刷漆还迫害年轻人的青春,迟早天天出门平地摔摔掉假牙,日日掉头发秃成地中海。   可能是她骂人太有节奏,rap唱的太好,老头子们气急攻心狂吞速效救心丸,当即掏出棺材本为她打投送上top席。   宁可拿出自己积攒已久的私房钱也要给她买热搜刷排位,这就是扭曲的爱吗?竹泉知雀悟了。   “总之不能被他发现我的身份。”竹泉知雀闭上嘴,决定在夏油杰走前都当自己是个哑巴。   她忽略了一件事——她此时最大的麻烦并不是姗姗来迟潇洒抢人头的夏油杰。   “解释一下。”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竹泉知雀身后传来,“你刚才在干什么?”   竹泉知雀:手里的薯片掉下来。jpg   不妙啊不妙啊,她就说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安室先生!你不该像普罗大众一样被突如其来的枪击案吓得瑟瑟发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根本不敢抬头吗!   为什么不按剧本来,你说啊你说啊!   竹泉知雀在脑内拼命摇晃安室透的肩膀,想把他脑子里进的水晃出来,然而现实中她只能讷讷摇头睁大无辜的眼睛企图萌混过关。   “我不吃这套。”安室透托着竹泉知雀的肩膀让她站起来,手掌牢牢扼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她觉得疼。   “解释。”   “安室先生才是,”竹泉知雀看到安室透手里的枪,使用技能倒打一耙之祸水东引,“私家侦探为什么会配枪,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安室透这下是真的被她气笑了。   “配枪当然是拿来用的。”枪口硝烟未散,微烫的热度隔着外套抵在竹泉知雀背后。   金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你有想过今天会死在这里吗?”   枪口的形状隔着布料清晰地从皮肤传到脑神经,竹泉知雀瞅了瞅抵在背后的枪,诚实摇头:“没想过。”   她特级诅咒师不要面子的吗?如果不是顾忌好心如你晚上回家做噩梦,她哪至于被咒术高专的学生抢人头!   可恶,丸子头少年,留下你的名字再走,她下次必抢你十个人头加倍奉还。   夏油杰不想和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纠缠,他祓除完这只意外出现的二级咒灵后还要回高专写报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走了。   在离开餐厅前,夏油杰习惯性地环视室内一圈看有无残留的咒痕,对上黑发少女不高兴的眼神。   带着点埋怨和无理取闹,圆滚滚的杏眼生气蓬勃地望着他。让夏油杰想到在高专窗台上晒太阳的猫猫,他拿着小鱼干逗猫又不给它,猫咪眼睛里时常是同样的情绪。   猫猫:拳头硬了。jpg   “我难道抢了她的小鱼干?”夏油杰捂了捂喉咙,咒灵恶心的味道依然残留在口腔中,他寻思着要不要顺路去超市买袋小鱼干零食压一压口里的味道。   丸子头少年头也不回地走了,把受苦受难还被抢人头的竹泉知雀抛弃在餐厅。   在她说没想过自己会死后,抵在后背的枪口仿佛更烫了。   这把枪刚在犯人的掌心开出一个血洞,躺在玻璃渣中哀嚎不已的男人还在打滚宣泄着痛苦,餐厅经理一边对客人道歉一边等待警察到来。   “我不是在救人吗?”竹泉知雀有点委屈,枪口硌在背后好不舒服,“差一点点人质就要被杀了,安室先生是要我对她的死亡视若无睹吗?”   惊慌失措又被枪托打了好几下的女人情绪在失控边缘,如果没有竹泉知雀引开犯人的注意力,事情一定会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没有说救人有错。”安室透小幅度吸了口气,“愿意不顾自己安危拯救他人是十分崇高的美德。”   “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犯人把枪对准你该怎么办?”   他眼中的冷意褪去,声音低低地说:“要是你死在我面前,又该怎么办?”   陌生人的死亡与熟识之人的死亡,是完完全全两个概念。   哪怕只认识了半天,女孩笑意盈盈的杏眼、轻快活泼的语调和让人有点头疼的性格鲜活如浓墨重彩的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在竹泉知雀举起双手走向犯人的时候,安室透不可遏止地想象一幕幕黑暗的结局:她倒在碎玻璃满地的瓷砖上,白净的小腹沾染尘土,黑蛇失去了如墨的光泽,红色的蛇信被灼烧的弹孔取代。   更别提她还在挑衅凶手。   声音含笑,眉眼弯弯,说出的话大胆放肆,踩着人心尖慢慢地碾碎。   “不想抱我吗?”   “我今天已经被男人拒绝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有一个瞬间,安室透在竹泉知雀身上嗅到沾满血腥的桀骜笑意,气势汹汹压过她外貌自带的甜美,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撞在一起,显出令人心折的魅力。   十分钟之前,她在向他表白。   他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如果竹泉知雀死在今天,安室透一生都不会忘记这场恶梦。   “你实在是太缺乏常识了。”安室透移开枪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生活常识、性别常识、安全常识——完全看不出是高中二年级学生的水平。”   竹泉知雀:别骂了别骂了,原谅辍学童工。   “不是想让我给你补习吗?”安室透突然说,“我答应你。”   “真的吗?”竹泉知雀惊喜异常,沮丧一扫而空,“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四科全部?”   “全部。”安室透看着她的眼睛,“不只是学习,是全部。”   连带她糟糕透顶的性别常识和安全常识,全部。   “好耶!”竹泉知雀没有听出安室透的言下之意,迫不及待地答应道,“从明天开始就拜托了!”   她的作业终于有救了!感动得想哭。   “为什么是明天?”安室透看了眼餐厅外,“趁警察还没来,先把今天的份给你讲完。”   竹泉知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成了真。   获得名正言顺补习教师头衔的好心人先生果不其然——把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从头批评到脚。   他只夸了一句她的见义勇为,剩下全是批评!   安室先生讲课的语气好像警察啊……特别像竹泉知雀带着撬开中原中也机车锁的太宰治上街飙车的时候拦住她做安全教育的巡警。   两位Mafia高层被迫听训两小时,追着自己机车定位来算账的中原中也被太宰治拖下水,三个人排排站在路边低头挨训。   即使是邪恶的Mafia也不可以在安全教育上与警察对着干,破坏横滨警匪一家亲的良好外交关系。   “虽然巡警一走中也君转头就暴揍太宰君一顿,但他用机车载我们去吃怀石料理了耶,中也君大好人!”   听训听着听着,竹泉知雀陷入怀石料理美味的回忆中,对安室透的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装模做样点头。   “我刚刚问你以后还像不像今天这么冲动了,你给我点头?”安室透敲了竹泉知雀一个爆栗,疼得她嘶嘶抽气。   哇,这个人讲课的时候怎么还设置陷阱题啊,好心脏的大人。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竹泉知雀老老实实认错,“我以我的良心和道德发誓,绝对没有下一次!”   很重的誓言,但安室透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假如一个人习惯用“良心”和“道德”发誓,十有八。九,她根本没有良心。   也不知道多少人被她乖乖女的模样给骗了,本尊分明顽劣得出奇。   接到报案赶来的警察事先被安室透的下属风见裕也叮嘱过,无言默契地略过“私家侦探持枪”的小问题。   安室透陪竹泉知雀做完笔录,送她回家。   “结果今天说要请安室先生吃饭也没有好好吃。”竹泉知雀把自己摔在沙发里,举起手机,“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她家里的冰箱空得老鼠都不屑光顾,肚子饿瘪瘪的竹泉知雀在屏幕上一通点点点,翻给安室透看:“吃这些可以吗?”   “我就不需要了。”安室透抱歉地指了指时间,“我今天还有工作需要完成,先回去了。”   “确实……我耽误了你半天时间呢。”竹泉知雀不好意思地说,“反正我们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安室先生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公寓门关上,房间内只剩竹泉知雀一个人。   “姑且学习的事情搞定了,欠梦野咲子老师的男朋友怎么办呢?”竹泉知雀盘腿坐在沙发上思考。   她是决定做一件事一定会做到底的性格,既然安室透无情拒绝了她的表白,竹泉知雀必须转移目标去盯下一只小白鼠。   “提到恋爱,最热门的相亲场所应该是联谊?”竹泉知雀搜寻脑内稀缺的常识,“隔壁班的女孩子似乎是这样找到男朋友的,我也试试吧。”   竹泉知雀掏出手机联系好友铃木绫子,希望真正的女子高中生能给她一些靠谱建议。   铃木绫子很快回了消息。   “今天晚上就有一场联谊。”铃木绫子在短信里写,“抱歉知雀,我已经和富泽君订婚了,所以不方便陪你一起去。我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大家都会很欢迎你的。”   “谢谢绫子,亲亲!”竹泉知雀挑了个猫猫发射爱心的表情包回复,记下铃木绫子发来的地址。   “在银座附近,貌似消费很高的样子。”竹泉知雀算了算自己打两份工的余额,满意地拍了拍富婆的钱包。   她很富有,她一定能买回爱情!   竹泉知雀吃完外卖,站在镜子前做出门准备。   夜晚比白天冷一些,上午出门的装扮就不可以用了。   “因为安室先生是成年人,所以我选了在港口Mafia时的打扮。”她盯着镜子里的黑蛇纹身看,“纹身露出来明明很好看呀,他是讨厌叛逆少女的类型吗?”   从小辍学混黑的竹泉知雀可谓是叛逆少女中的叛逆少女,除了长相乖之外哪哪都不乖。   “联谊对象是高中生……果然还是用高中生的打扮更好。”竹泉知雀换了一身中规中矩的白衬衫配格纹裙,把衬衫扣子扣到顶端。   纹身也好好的遮住了,穿白丝袜配小皮鞋,只要再戴一枚风纪委员袖章就可以去学校广播台做三好学生演讲。   “让我看看导航。”竹泉知雀握着手机穿行在东京人来人往的街头。   在手机导航显示已到达时她停住脚步,抬手望向霓虹灯闪烁的店铺招牌。   “现在的高中生联谊……是来牛郎店吗?”竹泉知雀迷茫地看了看招牌又看了看导航。   联谊,不是一群男生和一群女生坐在KTV两边的沙发上,背景音乐响彻全场,迪斯科灯球转起迷离的光芒,大家一边吃茶几上的薯片话梅沙糖桔一边分享共同爱好拉近距离的活动吗?   “选在牛郎店不怕男生自卑么?”竹泉知雀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把高中生和牛郎放在一起比,就像把小学鸡扔进职业选手的赛圈,除了对他们的智商颜值情商进行毁灭性打击外不会有别的收获。   “来都来了。”竹泉知雀自言自语,“去看看呗。”   说不定是辍学已久的她无法跟上时代潮流,现在的高中生就是喜欢在刺激的地方寻求真爱。   竹泉知雀走进了牛郎店,几分钟后一群穿着校服说说笑笑的少年少女停在牛郎店门口,拐向牛郎店旁一道不起眼的楼梯。   “这次的联谊地点是复古风格的KTV,所以入口在比较难找的地方,如果单纯看手机导航会不小心走到牛郎店。哈哈哈,不过也没谁会真的进店吧?我们可是高中生耶。”领队的男生说说笑笑。   “就是就是。”旁边的学生附和道,“谁会把联谊选在牛郎店啊,绝对不会有人误会啦,安心吧。”   “铃木同学说竹泉同学也对联谊感兴趣。”   “真的?那个竹泉?她超漂亮的!又很爱笑!居然还是单身?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啊?”   “别天真了。”走在队伍后面的女生摆摆手,“指望人家看上你不如指望你学会牛郎店末席十分之一的本事。”   “悠酱,我听说你去过那间店耶。”女生的闺蜜抱住她的胳膊,兴奋又害羞地问,“真的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吗?有能用三句话让客人为他花十八万的男人?”   “我是跟着表姐一起去的,大部分牛郎没有电视演的帅,但是店内有位头牌真的——”女生语无伦次,“无法形容!只要你见过他,这辈子都没有男人可以入眼!”   “要不要这么夸张?”男生泛酸,“不过是个小白脸,我一个打他八个。”   女生瞥了瞥男生细竹竿似的胳膊,想到那位贵得让人吸氧的男人,没好意思说人家一只手能拧断八个你的头。   高中生们走上去KTV的楼梯,竹泉知雀走过牛郎店前台的长廊。   原本迟疑地打量她一身好学生打扮的侍者在竹泉知雀拿出黑卡晃了晃后尽职尽业地替她介绍。   “您可以指名,也可以在大厅边品尝酒水边寻找邂逅。”侍者引她落座,“有任何需要请按铃。”   竹泉知雀环顾一周,在一群蹦迪富婆中,她身上的JK装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导航没出问题啊?”她又掏出手机输入地址,导航牢牢指着她脚下的这块地。   离谱。   竹泉知雀放弃思考,她点了一杯奶啤,准备等喝完还没看到来联谊的高中生就回家洗洗睡觉。   牛郎是以人气争夺排名的职业,竹泉知雀一边喝奶啤一边看第三座被搭起的香槟塔。   三座香槟塔是送给同一个人的,在她坐下点单的短短时间内,有人让客人自愿给他开了三座香槟塔。   一人一天抵其他人一年营业额,以打工皇帝自称的竹泉知雀也十分佩服。   她抱着奶啤左摇右晃,想透过层层客人的包围圈看一眼头牌的真容。   好不容易有个间隙,竹泉知雀悄悄踮脚,和男人远远瞥来的视线撞个正着。   草。   好他妈眼熟的一张脸。   这不是和她并列咒术界通缉榜赏金第一名的天与暴君吗! 第9章   打工的第九天   现在的就业前景已经艰难到天与暴君都要靠出卖色相谋生了吗?   竹泉知雀喝了一口奶啤压惊,依然震惊于亲眼所见的事实。   就算她很久没掺和咒术界那些破烂事,竹泉知雀也知道——伏黑甚尔可是很贵的!   随便一把咒具保底上亿,低于七位数的委托别想他多看一眼,贵到令人无法呼吸。   但在这家牛郎店里,只要一座香槟塔就能得到天与暴君的一对一贴心服务!   这哪里是做生意?分明是做慈善!   “我懂了,他就是传说中的男菩萨!”   竹泉知雀一锤手心,为伏黑甚尔找到了理由。   竹泉知雀可以理解伏黑甚尔的兼职行为,她太可以理解了。   同为通缉榜双雄,竹泉知雀自己不也在苦哈哈替黑心资本家打工吗?   可见当今社会已经不流行咒术界实力为尊那一套了,就算是暴君也要吃够金钱的苦。   “虽然牛郎店和港口Mafia都算私企,但我们组织的员工福利还不错,五险一金全勤年假都有,升职前景也高。”   竹泉知雀把自己和伏黑甚尔放在一起对比,顿时觉得自己的工作十分幸福。   竹泉知雀:决定了,今天少骂森先生两句。   在港口Mafia工作还有一个好处:竹泉知雀的身份被特意加密过,她的赏金在通缉榜上挂了有几年,愣是没有一个咒术师认识她本人。   伏黑甚尔也不例外。   男人随意瞥来的目光很快移开,带茧的宽大手掌接过粉脂香气浮动的酒杯,如喝水般灌进喉咙。   他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却仿佛自带聚光灯效应,吸引着一双双目光停留在他嘴边的伤疤上。   落拓不羁的性感。   难怪见过他的客人们都说:认识甚尔君后,简直觉得别的男人都不算男人。   “伏黑先生。”穿着红马甲的侍者小跑过来,“又有一位客人为你开了一座香槟塔。”   “哦?”伏黑甚尔笑了下,懒洋洋地问,“是哪位好心的小姐?”   “坐在那边,看上去像高中生——应该也确实是高中生的那位小姐。”侍者端来的托盘里放着一杯冰过的酒饮,“她另外请了您一杯威雀威士忌。”   付过钱的客人请的酒,伏黑甚尔一向来者不拒。   他仰头喝干杯中的威士忌,遥遥对白衬衫JK裙学生打扮的少女举杯。   “那就请她过来吧。”伏黑甚尔搁下空荡荡的酒杯,“花了大价钱的客人,总不能只喝她一杯酒。”   伏黑甚尔的营业态度很好,围绕着他的女人们明知在他身边的每一秒钞票都像火烧一样飞灰,却总会在念念不舍地告别后认为物超所值,甚至越想越值,还想再氪。   一个礼包648的抽卡手游都没有伏黑甚尔烧钱。   竹泉知雀坐到伏黑甚尔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白衬衫扣到顶端的学生打扮与牛郎店暧昧奢靡的气氛格格不入,不怪侍者怀疑她是不是进错了地方,附近受学生欢迎的联谊场所是旁边的复古KTV才对。   走错地方的高中生不会那么熟练地拿出黑卡给牛郎打赏香槟塔吧……侍者在金钱的光芒下默默闭嘴。   “第一次来?”伏黑甚尔手臂随意搭在竹泉知雀背后的沙发上,雄性气息强势地笼罩她。   “嗯,和同学出来联谊,但我好像走错了地方。”竹泉知雀诚实地回答。   她被男人半圈在怀里,眉眼间却没有坐立不安的神色,肢体语言也并不紧张。   确实,如果是对声色场所感到紧张和无措的女生,早该在踏进门坎前逃之夭夭,哪会留下来一掷千金。   “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问,“说点你喜欢的。”   ——在你付出的金额范围内。   “我今天一直在困惑一个问题。甚尔君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应该可以给我答案。”竹泉知雀向后靠了靠,脑袋正好枕在伏黑甚尔手臂上。   花了钱的,枕一下不碍事吧?   伏黑甚尔当然不介意,他大方地放松了手臂肌肉。   竹泉知雀在伏黑甚尔面前很放松。虽然他不知情,但同在通缉令上挂了好几年的情分让竹泉知雀一直将伏黑甚尔视为同类。   他们还都是为生活所迫的打工人!打工人不骗打工人!   “我今天对一位男性表白了。”竹泉知雀靠在柔软的肌肉上慢慢组织语言,“他以不喜欢我的理由拒绝了我。”   “看来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伏黑甚尔悠闲地说,“居然拒绝了漂亮可爱的小姐。”   向伏黑甚尔抱怨情人的客人不少,他哄起来炉火纯青。   “我就是很好奇这一点。”竹泉知雀托腮,“他不喜欢我哪里?”   这个问题不太好答,伏黑甚尔反问:“你喜欢他什么?”   “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全都会!还是擅长做饭的居家系!”提起这个竹泉知雀可不困了,她支愣起来,“他现在已经答应帮我补习了,我会付市场价双倍的价格。”   伏黑甚尔:“……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和他交往是为了学习?”   竹泉知雀:“是呀是呀,你怎么知道?”   破案了。   “不能怪对方拒绝你。”伏黑甚尔摊手,“他是个成年人吧?也许已经过了对学生感兴趣的年龄。”   “是这样吗?”竹泉知雀皱皱鼻子,“我很学生气么?”   “你自己没有发现?”伏黑甚尔抬起手,指腹缓慢地摩挲她白衬衫上严丝合缝的纽扣。   “下次别把衣服扣太紧,再去试试看。”   男人声线低沉,露骨的暗示如细小的电流钻进天灵盖。   比起纠结恋爱问题的小女孩,伏黑甚尔更喜欢和成熟的女人调情。   后者会笑意盈盈接过暧昧的话头,前者只会恼羞成怒,羞愤地扭头就走。   伏黑甚尔等着竹泉知雀脸蛋涨红狠狠推开他,气呼呼地跑出牛郎店。   反正香槟塔的卡都刷了,他自认陪聊服务也算态度良好,不过少一个回头客。   “不是衣服的问题。”竹泉知雀不赞同地看向伏黑甚尔。   “我和安室先生约会的时候不是这样穿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衬衫最下方的纽扣往上解。   葱白的指尖推开褐色的纽扣,少女白皙的肌肤比衬衫的颜色更加透亮。   漆黑的蛇尾从衣服下露出一截儿,探出栩栩如生的蛇鳞,血色的蛇信嘶嘶吐出,露出小腹上完整的蛇纹刺青。   竹泉知雀捏着衬衫两端的下摆在小腹打了个结,给伏黑甚尔看:“喏,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   伏黑甚尔拿起一杯冰酒,仰头喝的一干二净。   他思考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疑惑:“我也不懂,那个人为什么会拒绝你?”   认真的吗?他是不是不行?   “我不理解!”竹泉知雀深感知己,“纹身不好看吗?我觉得很漂亮呀。”   不愧是天与暴君,有品味。   找到人生知己的竹泉知雀又给伏黑甚尔刷了一座香槟塔。   男人的笑容顿时更深了几分,亲昵地继续陪聊。   “不解风情的男人丢掉就好。”伏黑甚尔抓着竹泉知雀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充满暗示意味地说:“不如来试试更好的。”   蓬勃的生命与有力的脉搏在紧实的肌肉下振动,人类最原始的对力量的崇拜深刻在血脉中,随着胸腔一声声震鸣。   很难说不喜欢。   竹泉知雀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猫咪踩奶的力度,回弹力和手感都是超一流。   像在撸大型猫科动物一样,令人沉迷。   除了五星好评,竹泉知雀给不出别的答案。   这就是富婆的快乐吗?努力工作果然是有回报的!   富婆的快乐不止能上手摸。伏黑甚尔算了算两座香槟塔的价格和竹泉知雀在他这里的“消费”,伸手揽住她纤瘦的腰肢。   原来刺青是冷的,还以为会有灼烧的触感。伏黑甚尔思绪跑远了些,手下动作却不停,揽着腰把女孩子按在他胸口。   竹泉知雀:“!!!”   天、天堂——妈妈这里是天堂吗?!   天与咒缚的肉。体涩成这样是真实存在的吗!禅院家到底耗尽了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诞生如此优秀的基因!   竹泉知雀想到曾经看过的禅院人资料,从禅院扇到禅院甚一,一个比一个长得歪瓜裂枣,仿佛真就集全家之精华才诞生出一个禅院甚尔。   就这,他们还不珍惜。   禅院家迟早要完。   竹泉知雀恋恋不舍地从伏黑甚尔胸口下来,男人还揽着她的腰,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擦过黑蛇的蛇信。   “很痒。”竹泉知雀忍不住笑,“晚上有点冷了,我得把衣服扣起来。”   她的体温确实低,在夏天比纳凉用的竹夫人抱着更舒服。   伏黑甚尔松开手,看竹泉知雀解开衬衫衣角的结,重新把纽扣一颗颗扣上。   想到她乖巧学生装束下藏着一条蛇信血红的黑蛇,男人舔了下唇边的伤痕。   “虽然没能参加联谊捕捉野生男朋友回家煲汤,但遇见甚尔君很愉快。”   竹泉知雀轻快地说:“走之前我再为你开一座香槟塔,这样就打破店内的记录了……真不错,我喜欢一些打破记录的瞬间。”   “一天同一位客人打赏三座香槟塔,也是我来这家店后的第一次。”   伏黑甚尔抽走竹泉知雀口袋里的手机,熟练地输入一串数字。   他勾着竹泉知雀口袋的边缘,慢慢将手机重新放回去,孤狼似的绿眼睛盯着她:“下次,还会来找我吧?”   “可爱又大方的小姐。” 第10章   打工的第十天   从牛郎店出来已经很有些晚了。   夏日夜晚的风对竹泉知雀是偏凉的温度,她含着一颗从牛郎店拿的薄荷糖,低头给铃木绫子发短信。   “搞错了联谊地点也不全是我的错吧……”看着短信里铃木绫子发来的解释,竹泉知雀麻木地绕到通往KTV的楼梯,果不其然导航显示这里也是目的地。   现代科技误她。   高中生们的联谊接近尾声,竹泉知雀不想再去凑热闹,准备回家洗洗睡觉。   琴酒一个电话打过来,粉碎了竹泉知雀对睡眠的渴望。   可恶,酒厂知不知道半夜使唤人是要加钱的啊,竹泉知雀拳头硬了。   她不情不愿地接通电话,时刻准备装作信号不好原地失联。   “威雀威士忌,你人是不是在东京银座?”琴酒在电话里冷声说,“基安蒂在狙。击镜里看见你了,她需要你帮忙。”   基安蒂是组织中资格相当老的狙。击手,竹泉知雀和她搭档出过一次任务,但没交换联系方式,属于普通塑料同事范畴。   从狙。击镜中看见她……难道是指看到她从牛郎店出来?   竹泉知雀:我风评被害。   “知道了。”竹泉知雀咬碎口中的薄荷糖,清凉的糖粉弥漫在她唇齿间。   “记得我的三倍加班费和外勤补贴……怎么挂了?”竹泉知雀不大高兴地收起手机,狠狠记了琴酒一笔。   没有人可以拖欠她的工资,没有人!   狙。击镜中的少女向一家招牌不起眼的乐器店移动,基安蒂收起狙。击。枪,拆开枪械零件藏进她脚边的吉他包里。   “条子大半夜不睡觉查什么岗?”短发的女杀手没好气地骂骂咧咧,拎起吉他包背在身后。   基安蒂从员工通道离开天台,在商场内一家露天咖啡厅里找了个被绿植遮掩的座位,余光注意着商场门口几位穿制服的警察。   夜幕中,警察拦住一位位进门或出门的客人,检查他们随身携带的包裹。   背着黑色吉他包的少女被一位戴墨镜的年轻警察拦住,她坦然拉开吉他包的拉链,青年对她挥挥手,示意放行。   竹泉知雀混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走向露天咖啡厅。   在她的身影被绿植挡住的瞬间,基安蒂站起身,面色如常地拎起脚边的吉他包。   “你是我看到的第二个带吉他出门的人。”松田阵平对画着浓妆的基安蒂抬抬下巴,“不好意思,能请你把包打开看一下吗?”   “你们警察真是闲得发慌,一天天没事找事。”基安蒂讽刺了一句,敷衍地拉开吉他包给松田阵平看,“满意了?”   吉他包里只有一把普普通通的吉他,款式和造型都是最常见的模样。   松田阵平收回视线,让开出门的道路。   他隶属于警视厅警备部警备第一课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近期银座发生过一起爆炸案,松田阵平被派来银座搜查有无人携带爆。炸。物品出入大型公共场所。   “嚯,气势好足的女性。”松田阵平的同事拍拍他的肩,“很正常啦,商场里有专门供吉他爱好者练习的场所,刚刚进门的女孩子不也是背着好大的吉他包吗?”   “这么晚了还来练习……她社团进的轻音部?”松田阵平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他今天注定通宵。   无论是酒厂还是公安,打工人永远行走在007的道路上,绝不回头。   “咦?那个女孩子出来了。”同事先是惊讶,后又自己找到答案,“是来得太晚没有空房间了吧,这里的音乐练习室生意火爆。”   竹泉知雀背着吉他包走向商场门口,巨大的黑色背包几乎与她等高,拿取都很不方便。   “工作辛苦了,警官。”竹泉知雀挥了挥手对松田阵平和他的同事打招呼,没有把吉他包从背后放下来的意思。   “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家要注意安全啊。”同事大咧咧地打招呼,侧身让开出门的道路。   竹泉知雀和松田阵平擦身而过,吉他包轻轻撞过他的肩膀。   “等等。”   有人出声叫住了竹泉知雀。   松田阵平拽着吉他包的肩带,前行的少女被迫停住脚步,黑色长发在晃动中划过青年的手背。   “例行检查,把你的吉他包打开。”松田阵平盯着黑色的背包。   “欸?之前不是看过了?”竹泉知雀疑惑地回过头,一脸不解,漂亮的杏眼带着点儿茫然。   “是啊松田。”同事劝说道,“刚才不是你亲自检查的吗?她没问题。”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不肯松手:“我非要再看一遍,不行?”   隔着一层墨镜,他的眼神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好啦好啦。”同事赶紧过来打圆场,不好意思地对竹泉知雀说,“这小子有时候是很较真,麻烦你再让我们检查一次吧。”   “没关系。”竹泉知雀笑笑,“配合警察工作人人有责嘛。”   她态度坦然,松田阵平心中隐约的怀疑就消了两分。   基础的吉他包撞到同款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不管是先前浓妆艳抹的视觉系女吉他手还是眼前三好学生打扮的安静少女,与“吉他”元素的组合都不突兀。   只是直觉若有似无的预警,让他想把她拦下来再检查一次。   女孩子看上去很费劲地从肩上卸下和她等高的吉他包,蹲下身拉开拉链。   吉他包的拉链被一点点拉开,竹泉知雀瞥了一眼黑暗中的狙。击。枪零部件,在心里计算自己要判几年。   基安蒂头也不回的走了,琴酒指望不上,酒厂的塑料同事情脆弱得让人流泪。   借着吉他包的遮掩,竹泉知雀微微张开嘴。   【爆炸吧。】   “——轰!”   灯壁碎裂的噼啪声与骤然暗下的光源如潮水般扩散,一盏盏明亮的日光灯仿佛气球依次炸碎。   清脆的响声与尖叫声回荡在商场内,玻璃碎瓦落地如狂风急雨。   “请保持冷静!”   意外突如其来,警察们大声喊道:“原地抱头不要动!”   竹泉知雀半蹲在地抱着吉他包,嫣红的舌尖还有一截儿露在外面,被她慢慢地收回。   她拉上吉他包的拉链,仰头望向松田阵平,小声叫他:“警官?”   “我在这里。”   松田阵平与竹泉知雀站得很近,黑暗中他摘下墨镜,竭力适应全黑的视野。   商场一楼全部的照明灯在同一时间碎裂,报警器呜呜直响,尖叫的人群听声音却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受到惊吓的人们一个劲往商场门口挤,门口月光淡淡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吸引飞蛾的灯火,几位警察根本拦不住汹涌的人潮。   竹泉知雀正好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她拎着吉他包想顺着人潮混出去。   “别跟着他们挤。”骨节分明的手拽住竹泉知雀的手腕,强行把她拉向旁边的角落,“你会被踩到的。”   个头不高的女孩子在人群中渺小得一错眼就找不着,何况她还背了个很重的吉他包。   竹泉知雀被松田阵平抓住手腕,仿佛被拎住后颈的猫猫,满心满眼都是不情愿。   你人也太好了吧!她在心里痛苦呻。吟,救谁不好非要救罪魁祸首,让她走——   竹泉知雀仅剩的良心隐隐作痛。   她自诩是个没有道德不会被道德绑架的恶役,也无法在被人关心的时候说出“求求你松手吧我控制了我的王之力一个受伤的人都不会有,我只是想借此摆脱警察摆脱纠缠不清的你求求了”。   竹泉知雀在非工作时间从不轻易伤害花花草草,商场炸碎的灯除了效果略惊悚之外,连装置用的绿萝叶子都不会伤到一片。   她还顺手祓除了商场里的几只蝇头!放眼全世界再没有比竹泉知雀更日行一善的诅咒师。   警察没有理由为难她!没有!   竹泉知雀在心里猫猫打拳,现实安静如鸡地站在角落里等疏散人群的松田阵平回来。   借着黑暗的掩盖,一道身影静悄悄地逆着人流进入商场,是来回收她心爱的狙。击。枪的基安蒂。   竹泉知雀和基安蒂把吉他包换了回来,短发女杀手的工作彻底结束,徒留被迫加班的竹泉知雀默默哽咽。   太惨了太惨了,被抓壮丁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都是琴酒的错!都怪他!   竹泉知雀抱着真正的吉他包在心里扎琴酒小人,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感觉自己今晚八成别想睡。   她昨天赶作业通宵到凌晨四点半,仅有的补眠时间在公园露天长椅上度过。出门吃饭遭遇持枪罪犯和一级咒灵,晚上联谊走错地方去牛郎店消费三座香槟塔,在回家前夕被酒厂一个电话叫来加班,大概率还要被请去警局喝茶。   何等丰富多彩的人生,竟发生在一天之内。   等到商场人群全部疏散,检查发现无人伤亡之后,松田阵平急匆匆赶来找被他放置已久抱着吉他小鸡啄米打瞌睡的女孩子。   “……天亮了吗?”她茫然张望。   “很遗憾,还是半夜。”松田阵平伸出手,“吉他包给我看下,然后送你回家。”   你好执着啊警官!竹泉知雀腹诽地递给他换回来的普通吉他包。   松田阵平翻来覆去看了两次,没检查出问题,把吉他包还给竹泉知雀。   正当竹泉知雀以为今天的磨难已经结束,青年猝不及防杀出一个回马枪。   夏日夜风吹过行道树簌簌的绿叶,无声的月光温柔地洒向空荡荡的街道。   松田阵平脸上的墨镜早已摘了下来,露出俊朗帅气的脸。   他单手抓住竹泉知雀的手腕,低头看她的手指。   “你的手不像是弹吉他的手。”   松田阵平的指尖逐一点过竹泉知雀掌心应该磨出茧的位置,痒得她往后直缩。   “我只是个初学者,有规定说不许笨鸟先飞勤奋练习吗?”竹泉知雀试图把手从青年掌心抽回来,捏住她手腕的力道反而越来越重。   “夜晚来到商场勤奋练习的吉他初学者——也说得过去。”松田阵平出乎意料地点了头,像是信了竹泉知雀的说法。   竹泉知雀心中却陡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样吧,不为难你。”松田阵平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拿出的手铐,笑容不羁。   “来首《小星星》,我放你走,怎么样?” 第11章   打工的第十一天   警察,Mafia的一生之敌。   竹泉知雀是个纯血得不能更纯的Mafia,她命里和警察犯冲。   大半夜的,狗都睡了,你要她给你弹吉他?   还是点歌???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啊,我手好痛。”竹泉知雀捧着自己被松田阵平捏住的手腕,脸蛋皱成一团,一副命不久矣在绝症边缘徘徊的痛苦脸。   “一定是警官把我的手捏断了。”她气息微弱,“救护车,我需要救护车——还有伤残保险、人身保险、精神损失费……”   “你的演技还可以再浮夸一点。”松田阵平拎着竹泉知雀的小细胳膊晃晃,毫不松口。   “《小星星》或者和我去局里一趟,自己选。”   救大命,要是被琴酒知道她把自己送进了局子,竹泉知雀这个月的加班费和外勤补贴就真别想要了!   “竹泉知雀警局一日游”的消息万一传到横滨,她的狐朋狗友太宰治肯定会打电话过来嘲笑她!会把竹泉知雀的糗事写进《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周刊里和中原中也一起公开处刑!   这样的未来她不接受!   社会性死亡也是死亡,分明是赤。裸。裸的谋杀!   Mafia宁死不屈,竹泉知雀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喝东京警察一口茶!   咒言师都是有音乐细胞在身上的,竹泉知雀的rap可谓超一流,不知道唱死过多少只特级咒灵,如听仙乐耳暂明,一曲唱罢天打雷劈。   她全部的音乐素养都点在rap上了,对乐器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想听吉他去京都咒术高专找乐岩寺老头给你弹个大的不好吗?为什么要为难她说唱歌手?   夜风簌簌,竹泉知雀揣着手拒不配合:“我不弹,我也不去,你联系我家长吧。”   她今天就给松田阵平好好上一课,教教他把《高校在读学生保护法》运用得淋漓尽致的艺术。   在给她撑腰的人来之前,休想她多说一个标点符号!   竹泉知雀掏出手机在联系人中翻找。   身高和良心成反比——中原中也,演技极差,让他假扮家长必然翻车,pass   剁椒青花鱼不放辣——太宰治,影帝,求他帮忙必被嘲笑一整年,pass   最大最恶黑心资本家——森鸥外,年龄和演技都OK,良心是负数,pass   激辣咖喱饭变态辣——织田作之助,好人,有良心,但已经有五个娃实在不能再多一个大女儿,pass   不下班就不上班永动机——坂口安吾,连续工作一星期不闭眼吉尼斯世界纪录保持者,pass   莫得感情的007社畜——琴酒,不必多说,pass   莫得感情的开车小弟——伏特加,老司机,除了开车啥都不会,pass   为我们的友谊献上香槟塔——伏黑甚尔,贵男人,警惕钱包,pass   竹泉知雀找来找去,发誓要在黑黢黢的恶役堆中找到一抹纯洁的白色。   她找到了。   “这是我家长的联系方式,你打吧。”竹泉知雀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一排大字。   “【拒绝过我一次的男人】。”松田阵平一字一句地念出来,满眼迷惑,“你确定是你家长的号码?”   加密比穆尔斯电码高出太多等级,她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外号小天才?   “没错。”竹泉知雀肯定点头,“他是我通讯里仅剩的正常人,一定能和你顺利沟通。”   男人,不要挑挑拣拣,你知道她费了多大力气才选出一个靠谱人吗?你最好珍惜。   松田阵平将信将疑地拨通了【拒绝过我一次的男人】的号码。   他做好学生家长半夜被电话吵醒骂骂咧咧的准备,却没想到对面直接秒接。   “知雀?”安室透一边在计算机莹蓝色的屏幕光下敲敲打打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这么晚还不睡,有什么事吗?”   松田阵平觉得手机对面的声音有点耳熟,但竹泉知雀的备注实在是太迷惑人心,他被干扰得记忆全失。   “你好,这边是东京警方,你的女儿被卷入了一起商场意外爆炸案,我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安室·突然多出个女儿·透:“……什么?”   “你不是她的父亲吗?”松田阵平移开手机,又看了一眼备注。   拒绝过我一次的男人……嘶,难道说——   “不好意思,我重来一遍。”松田阵平立刻改口,“你的前女友被卷入了一起商场意外爆炸案,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失去女儿却多出一个前女友的安室透:“???”   他一定是熬夜太久产生了幻听。   竹泉知雀今天白天才卷入一起持枪威胁人质事件,怎么晚上又搅和到爆炸案里了?她的课余生活也太丰富了。   “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安室透合上计算机,“澄清一下,我是她的补习老师,不是父亲,更不是前男友。”   不是前男友她为什么要给你备注【拒绝过我一次的男人】?   松田阵平搞不懂。   人对自己手机通讯簿的备注往往代表最真实的想法,根据松田阵平当警察这么久的经验,他认为电话那头的男人是说谎的一方。   “前男友变家教不是挺励志的吗?”松田阵平把手机还给竹泉知雀,“高中生本来就该好好学习。”   竹泉知雀狠狠点头,一把子赞成。   安室透开着他白色的马自达赶来。跑车停在路边,车灯闪烁又熄灭,两个男人隔着街道对视。   一眼万年。   “zero?”松田阵平的声音轻得被风一吹就散。   金发黑皮,这不是他从警校毕业后就没见过的好友降谷零吗?   安室透同样震惊,他自卧底后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松田阵平,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补习学生被请家长事件。   不,不能在第三个人面前表现出他们认识的样子。   安室透很快调整好表情,神色焦急中藏着关切,自然而然演绎出“家教得知学生被卷进可怕爆炸案后的紧张和担忧”,神情自然得可以和太宰治抢奥斯卡小金人。   “警官好,我是这孩子的家教。”安室透站到竹泉知雀身边,单手搭住她的肩,“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松田阵平不是傻子,他和安室透对视一眼,立刻接上戏:“你好,我是警视厅警备部警备第一课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的松田,商场内刚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好在无人伤亡。”   “我对竹泉小姐今天的行踪有些疑问,可以请她详细说明一下吗?”   安室透懂了,竹泉知雀是学生,在警察询问时需要有家属陪同,她可能是不想和家里人联系才打了他的电话。   最被她信任的居然是今天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安室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明和同龄人邻居关系不错,却没有能够依靠的大人么……   “一直到今天中午之前,知雀都和我在一起。”安室透如实说明,“分开之前我把她送回了家。”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到竹泉知雀身上,示意接下来是她的表演时间。   “我来银座是为了参加联谊。”竹泉知雀点开她和铃木绫子的聊天记录,展示给两人看,“因为安室先生不愿意和我交往,所以我打算在联谊上捉个男朋友回家煲汤。”   松田阵平的视线立刻转向安室透,上上下下惊奇地扫视他。   好家伙,不答应人家的表白还要拿人家的补课费。不愧是你,连女高中生都不放过的男人。   安室透:“……知雀,这部分就不用说了。”   放过他的风评,算他求你。   “绫子发来的地址不是很准确,我导航导错了路,没找到联谊的复古KTV。”竹泉知雀话风一转,“结果误入了牛郎店。”   “这是我在牛郎店消费三座香槟塔和其余酒水的账单。”   竹泉知雀点开银行卡扣费短信:“还有牛郎店的电子会员卡,你们要看吗?我好像消费到了钻石会员……”   会员卡可以打折耶,人类必须屈从于打折。   竹泉知雀说完,周围安静得像坟墓一样。   松田阵平:“香槟塔?”   安室透:“三座?”   松田阵平/安室透:“你去了牛郎店?!”   异口同声的责怪语气,仿佛竹泉知雀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代恶人,犯下十恶不赦的恐怖罪行。   “牛郎店门口没有禁止高中生入内的牌子啊?”竹泉知雀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被吼,她很委屈。   “虽然是给甚尔君打赏多了一点,但我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也归警察管么?”   努力工作拼命打工不就是为了花钱时一瞬间的快乐吗?   她是自由的小富婆!   花自己钱才没有错。竹泉知雀因为被吼瘪下去的胸膛骄傲挺起,一跃而上站到道德制高点。   “明明是安室先生拒绝了我的表白,我才会参加联谊。”   “参加联谊才导致走错店,走错店才在甚尔君身上花了很多钱。”   竹泉知雀有理有据,超级无敌理直气壮:“有错的人是安室先生才对!” 第12章   打工的第十二天   现在黑锅来到了安室透背上。   他不理解,他迷茫,他彷徨。   但他又找不出竹泉知雀强盗逻辑的漏洞。   一切的起源真就是他那句“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吗?   如果他答应了竹泉知雀的交往请求她就不会参加联谊,不参加联谊就不会被牛郎店的坏男人骗钱骗财,更不会深夜还在银座游荡卷入离奇爆炸事件,大半夜不睡觉和松田阵平掰掰扯扯。   草,好有道理,他差点被说服。   竹泉知雀倒打一耙祸水东引的能力满点,她先发制人把黑锅甩给安室透,接着马不停蹄地对付松田阵平。   “警官,你知道吗?我昨天熬夜到凌晨四点半,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竹泉知雀幽幽地扒拉眼底的黑眼圈。   “通宵真的会猝死,不让我回家睡觉的罪魁祸首还要我拿吉他给他弹小星星,警察就是这样对待初生的太阳社会的花朵国家的未来吗?”   在场两个警察:良心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你昨天也通宵了。”松田阵平咳嗽一声,“你从牛郎店出来怎么不直接回家,背着吉他来商场到底是想干嘛?”   很好,得不到满意答案你要在马路上和她耗一天对吗?   OK,满足你。   竹泉知雀垂下眼帘,轻轻拽了拽吉他背包:“其实……吉他是我今天新买的,乐器店新开的发。票在我口袋里。”   “我说自己是初学者不是在骗人。”竹泉知雀摸了摸自己没有练习茧的手,“今天之前我没碰过吉他。”   “是甚尔君给我的提议。”女孩子低声说,“就是我今晚打赏了三座香槟塔的那个男人。”   “他说金钱不能买到他的心,即使给他开了三座香槟塔充值钻石会员我也不过是他诸多恩客中不值一提的一位。散尽家财的那天,便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了断的时刻。”   竹泉知雀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甚尔君说、说他喜欢会弹吉他的女孩子……说安室先生会拒绝我是因为我除了钱一无所有,说我除了用金钱践踏男人的尊严外什么也不会,被安室先生狠狠拒绝也是自己活该。”   “我知道安室先生也是这样想的。”竹泉知雀吸吸鼻子,别过脸。   “我想用市场价双倍的价格请你替我补习的时候,你是打算拒绝的吧?”她哽咽地说,“因为我侮辱了你的尊严,因为我不是轻音部穿白纱裙抱着吉他温柔唱歌的漂亮小姐姐……”   “我只是想有一门特长而已!”竹泉知雀蹲在地上,指甲狠掐大腿像挤柠檬汁一样挤出几滴酸涩的眼泪。   “抢不到商场音乐练习室的位子就算了,为什么会有警察半夜威胁我不给他弹小星星就要把我抓回局子啊!我已经是个告白被拒的卑微失恋人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竹泉知雀猛地站起,一把将吉他丢到松田阵平身上。   她愤愤转身,长发在空中划出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弧度,头也不回地跑进野猫出没的小巷。   她离去的背影太过决绝太过凄凉,松田阵平和安室透站在原地,一时竟不敢去追。   “……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松田阵平抱着吉他包迷茫地问安室透,“例行检查而已,伤她这么深的吗?”   通宵加班的小警察做错了什么!翻遍《新人警察职业道德操守》,他一条错都没有!   “拒绝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的表白……似乎也没错吧?”安室透和他一样迷茫,比窦娥更迷茫。   “怎么没错?”松田阵平挑眉,“你伤害了人家的自尊心。”   “越漂亮越受欢迎的女孩子对被拒绝越敏感。”曾被好友萩原研二耳濡目染许多应对女性技巧的松田阵平笃定地说,“你伤害了她,还一笑而过。”   安室透:“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憋笑。”   松田阵平立刻哈哈哈哈哈笑起来,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同学。   “你口中的爆炸案和知雀有关系吗?”安室透问他。   “应该没有。”松田阵平收敛了笑意,“爆炸的时候她正好在我旁边,我没看出她携带起。爆。装置的可能性。”   松田阵平是拆弹方面的专家,安室透信任他的职业素养。   从松田阵平的角度看竹泉知雀其实没有疑点,二次检查吉他包时她十分配合,只是爆。炸恰巧打断了她的动作。   “替我把吉他还给她吧。”松田阵平打了个呵欠,“我还要继续去排查爆。炸。物,不送你了。”   竹泉知雀转眼跑不见了人影,安室透得去找找她。   女孩子在东京的晚上独自行动还是挺危险的,竹泉知雀又是个安全意识缺失的人,谁知道她会不会再一次睡死在某个偏僻公园的长椅上。   安室透把吉他包放在副驾驶座上,他亲自检查了一次,的确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吉他,包内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   白色的马自达重新点火,车灯照亮漆黑的街道。   竹泉知雀跑进一条狭窄漆黑的小巷,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她拽着衬衫的袖子擦掉脸颊边的泪水,困倦地打了个呵欠,伸出手指勾勾垃圾桶上蹲坐着的绿眼黑猫的下巴肉。   “喵~”绿眼睛的黑猫舒服地喵了一声,尾巴缠缠搭搭地扫过竹泉知雀的手腕。   手机屏幕亮起白光,竹泉知雀一边逗猫一边漫不经心地接了电话。   “嗯,已经脱身了。借口?你最好不要听,我怕你感动流泪。”   “非要说的话,我推荐你深度阅读《语言的艺术》和《演员的自我修养》。相信我,总有一天会用上。”   黑猫甜滋滋地翻出肚皮要竹泉知雀摸,她动作很轻地替它梳毛。   “基安蒂,看在我协助你的份上,替我向琴酒请个假呗。”   “我已经两天没睡了。”竹泉知雀揉了揉强行假哭后更显酸涩的眼角,“我要回家睡觉,天塌下来我也要回家睡觉!”   “OK,OK。”女杀手在电话那头说,“我听说你选了波本作为协助者,怎么不把任务分给他?”   “还有这种操作?”竹泉知雀先惊后喜,“我还以为波本和伏特加一样,除了开车一无是处。”   小弟有什么用?伏特加天天跟着琴酒,干活还是琴酒一个人的事。   可听基安蒂的口气,波本显然是能干活的优秀打工人!   能干活就好,能干活就是她的好宝贝。   竹泉知雀学到了。她麻溜地点开贝尔摩德发给她的波本联系方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不记名的新卡插入手机。   劈里啪啦一顿打字后,竹泉知雀分别给琴酒和贝尔摩德发送“有事找波本别找我”的消息,一键关机,远离工作的纷纷扰扰。   “好耶!回家睡觉!”竹泉知雀伸了个懒腰,为机智的自己鼓掌。   今天实在是太累人了,点名批评大半夜不回家睡觉非要和她飙戏的松田阵平。   “人证物证都OK。”竹泉知雀掰着手指算了算,“甚尔君肯定不介意帮我做伪证,基安蒂的收尾工作也相当漂亮,nice。”   她回家补觉,任务交给没见过庐山真面目的小弟波本——以“前辈爱的考验之名”。   “波本收到消息会不会很感动呀?”   竹泉知雀轻快地想:“前辈的期待与看重全部浓缩在短短一句嘱托中,饱含爱意与祝福,字里行间写满‘好好干助你升职加薪’的暗示,他一定能领会到我的苦心!”   白色马自达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安室透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开手机通讯簿,想给竹泉知雀打个电话问她跑哪去了。   他的指尖悬停在“竹泉知雀”的名字上,一条来自未知联系人的未读短信跳上屏幕,遮住原本的内容。   安室透皱了下眉,点开短信。   图标闪动两下,短短一行字占据了安室透的全部视野。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落款是威雀威士忌。   安室透的手指凝固在半空中,危险的冷意透出冰冷的文字。   “是挑衅还是不屑?”安室透低声自语,“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不,不仅如此,这句话也可以解读出对卧底和叛徒的习惯性警告。   听说威雀威士忌和琴酒走得很近,她很可能是像琴酒一样多疑的人。   在他和松田阵平见过面后突然发了短信过来,是不是代表组织一直在监视他?或者是威雀威士忌个人的情报网查到了他的行踪?   不管怎样,短信发送的时间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巧合,她发来消息绝不会是单纯的打招呼!   她是在考验他!才故意把自己的任务分给他!看他是否会做小动作,想抓住他背叛的把柄。   “威雀威士忌……”安室透念着这个名字,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与对竹泉知雀说话时截然不同的森冷语气。 第13章   打工的第十三天   凌晨四点,回到家的竹泉知雀在公寓楼下看到眼熟的白色马自达。   “安室先生?”她弯腰敲了敲车窗。   暗色的玻璃降下来,露出金发男人温和的笑脸。   “我来给你送吉他。”他指了指放在副驾驶上的吉他包,“那位警官托我向你道歉,很抱歉今天耽误了你的时间。”   竹泉知雀没想到安室透居然特地跑了一趟,他真是个好人。   “我回去会好好练习。”竹泉知雀抱起吉他包,“不就是《小星星》吗?下次一定弹给松田警官听。”   “我也很期待知雀的学习成果。”安室透笑了下,转而说,“我刚才打你的电话打不通,本来是想送你回家的。”   “我关机了。”竹泉知雀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因为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不想被电话吵到。”   “明天又不去学校?”安室透指尖点了点方向盘,提议道:“老师肯定会打电话来问的,不如我帮你请假?”   “真的吗!”竹泉知雀眼睛亮的像星星在闪,“我把老师的电话给安室先生,你是我的天使!”   她快快乐乐地把学校老师的电话输进安室透手机,隔着车窗对他挥手告别,一直抱着吉他目送白色马自达开远。   竹泉知雀回家洗完澡换上睡衣,客厅里的时钟已经走到了凌晨四点半。   她看着指针,仿佛回到昨天写完八张卷子后的吐魂时间。   连续两天通宵到凌晨四点半是认真的吗?   连续通宵工作一个星期的坂口安吾,到底是多么伟大顽强的存在啊!   这辈子不愿再熬夜。竹泉知雀强烈怀疑是东京风水问题,她的快乐老家横滨天天Mafia血拼她都可以睡个囫囵觉。   竹泉知雀瘫倒在床上,睡成流体猫猫的形状。   一个小时后,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炸得竹泉知雀垂死病中惊坐起。   黑发凌乱的少女呆呆地坐在床上,双眼无声地直视眼前雪白的墙壁。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模糊的光晕。   睡眠不足会猝死的道理……能不能像人被杀就会死一样刻入米娜桑的DNA……   虽说不要往DNA里刻奇怪的东西,唯独这条她哭着求全世界记住。   “我的手机不是关机了吗?”竹泉知雀喃喃地在被子里到处摸索,“幻觉?幻听?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没有哦。”懒洋洋地含着呵欠的男声在竹泉知雀枕头边响起,“知雀眼中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和我说说嘛。”   竹泉知雀的视线慢慢移到枕头边自己开机自己响铃自己接通的手机上。   她冷漠地拿起枕头狠狠盖住手机屏幕,好像就能隔着屏幕盖住电话那头的人的脸。   “死后的世界……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太宰君的世界。”竹泉知雀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痛苦地说:“凌晨五点,你为什么没有睡!”   “我没有开视频,枕头攻击无效啦。”太宰治一点不受影响,“至于我为什么没有睡,当然全部是知雀的错。”   “不许血口喷人。”竹泉知雀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捞起来,放到枕头上面。   她整个脑袋埋在枕头里,和手机平分枕头的空间,口齿不清地说:“我再说一次,你在我手机里装窃听器装定位装病毒都OK,我一颗真挚忠诚的心向着港口Mafia,一生坦坦荡荡不畏惧任何挑战。”   “但是!算我求你!强制开机打电话开视频都不算什么!只要不是在凌晨五点!凌晨五点!”   竹泉知雀整个人就是一个崩溃状态。   她和太宰治是狐朋狗友。   如果说竹泉知雀和中原中也属于团结友爱好同事,大家有饭一起吃有赃一起销,共同工作共同进步,是能够交付机车钥匙的好兄弟、一起逛街买漂亮帽子的好姐妹。   那么竹泉知雀和太宰治的朋友关系,可谓非常扭曲。   正如她给太宰治备注是【剁椒青花鱼不放辣】一样,非常扭曲。   简单形容,大概是太宰治上吊,竹泉知雀砍树;太宰治入水,竹泉知雀钓鱼;太宰治深夜emo站在天台上俯瞰腐朽的氧化世界,竹泉知雀拉开办公室的窗户啃香喷喷的蟹腿,还特意点的是远月学院十杰出品香飘十里的香辣蟹。   两个人画风差的很远,却微妙地十分和谐。   勉勉强强算半个朋友,一起坏事做尽却时常因蟹腿分赃不均大打出手。   竹泉知雀是特级诅咒师,比起异能者更偏向咒术界,具体表现是不太搞得懂高科技。   咒术界老封建腐朽了,御三家宅子里连电灯都没有全是蜡烛,更不要提WiFi,不存在的。   竹泉知雀对电子产品的使用停留在普通人等级,点外卖看导航查谷歌刷论坛是她的极限,更进一步的窃听、破解、木。马、黑客对她不亚于天书。   所以她一直十分敬畏太宰治随身携带窃听器的本事。   对他擅自在她手机上加入一些奇奇怪怪的软件和病毒的行为也十分放任,只要太宰治不踩到竹泉知雀的底线——盗刷她的工资卡。   打工人唯一的执着,命一样重要的——工资卡。   太宰治发下毒誓维持住他与竹泉知雀岌岌可危的友谊,转头把中原中也的工资卡刷了个一干二净。   竹泉知雀:吃瓜(吧唧吧唧)   “我也不想凌晨五点起床啊。”太宰治又打了个呵欠,一副和竹泉知雀一样困成狗的样子,“都说了是知雀的错。”   “十分钟是你最后交上呈堂证供的机会。”竹泉知雀埋在枕头里眼睛睁不开,全凭本能和太宰治说话,“不要逼我连夜跑回横滨暗鲨你。”   “可怕,这就是正在小心翼翼做二五仔的人的工作态度吗?”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簌簌撕糖纸的声音,太宰治含着棒棒糖懒洋洋地说:“如果没有我,知雀的身份现在已经暴露在公安眼前了哦。”   竹泉知雀的眼皮掀开薄薄一条线。   “说具体点。”她揉乱头发,思绪逐渐清醒,“怎么又和公安扯上了关系?”   “在知雀到牛郎店消费了那么多——多到够我吃一个月帝王蟹的钱之后,你是不是碰上了处理爆炸案件的警察?”   太宰治敲了两下键盘:“具体原因我这里查不到,但你肯定做了被公安关注的事,我替你伪造后加入公安数据库的档案被人调出来查看了。”   竹泉知雀有三份档案。   一份是数据最少全是问号,连性别都是未知的特级诅咒师档案。   一份是港口Mafia高层的身份档案。   最后一份是为了卧底黑衣组织,太宰治给竹泉知雀做的假档案:父母都是酒厂旧酒,履历清白,普普通通女子高中生。   公安数据库里存放的是最后一份。   普通高中生的档案基本不会被人调出来查阅,太宰治在公安系统里留了个极其不显眼的小程序,唯一的功能是在竹泉知雀假档案被人查阅时发出警告。   “我今天的确遇上了警察。”竹泉知雀把枕头搂在怀里,“叫松田阵平,是他吗?”   “等会儿,我查查。”电话那端又是一阵键盘声。   “太宰君。”竹泉知雀左右睡不着了,揪着太宰治聊天,“你怎么知道我在牛郎店消费?我说过的吧,工资卡是底线。”   “我可一分钱都没动过。”太宰治嚼碎口中的棒棒糖,糖渣咯咯作响,“而且我很嫉妒呢!我凌晨五点从被窝里跑出来替知雀做牛做马,你连一个蟹肉罐头都不买给我。”   “如果太宰君转行去做小白脸,我每天都给你开三座香槟塔。”竹泉知雀敷衍地哄他。   “真的吗?”太宰治突然心动,“决定了,我现在就去向森先生递交辞呈。”   森先生会哭的,真的会哭的。   竹泉知雀想了想,觉得森鸥外哭简直是堪比百亿名画的风景,值得打工人拍照三百张拿去做表情包,她狠狠给太宰治点了个赞。   “松田阵平是吧?感觉不是他。”太宰治唔了一声,“他是爆。炸。物处理课的警察,权限不足。”   “除了他,我不认识别的公安。”竹泉知雀皱眉,“何况是职位高的,我会因为相性太差水土不服。”   “或许只是你以为自己‘不认识’。”太宰治在公安的防火墙外转了一圈,思索道,“我可以入侵公安的防火墙,但最好只进去一次,风险太大。”   “等你排查出身边最不对劲的人,把名字和照片报给我。”   竹泉知雀认识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她嗯了一声,表示会把这件事记在身上。   “我替你伪造的档案是专门为卧底进黑衣组织做的。”太宰治盯着计算机屏幕,“琴酒可以查到的事情,公安不一定查不到,只是需要时间。”   “也就是,未来可能在警察面前暴露‘我是黑衣组织成员’的意思?”竹泉知雀咬了咬指甲,“问题不大,我又不去公安卧底。”   琴酒那么嚣张都可以在东京横行霸道,他可以做到的事情,竹泉知雀一定能!   “毕竟知雀像洋葱一样,剥开一层身份还有一层身份,剥到最后才会发现你是个没有心的打工人~”太宰治悠哉悠哉地说。   “没有心的打工人要睡觉了。”竹泉知雀冷酷地说,“哎呀,我可以向学校请假,太宰君却不能向森先生请假,好可怜哦。”   “很嚣张啊知雀。”太宰治语气威胁,“是谁半夜发消息苦苦哀求我帮她做作业?是谁被三角函数折磨得哇哇大哭?又是谁在求救时疯狂吹彩虹屁一做完作业就翻脸不认人?”   是她,是她,还是她。   弱小无助又可怜,但无情的她。   “我错了原谅我。”竹泉知雀双手捧着手机诚恳地说,“请不要抛弃我太宰君,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四科全能的安室透的确答应给竹泉知雀补习,但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在他不做人之前,竹泉知雀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才能在学习的海洋中乘风破浪。   “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太宰治轻轻哼了一声,“我录音了。”   竹泉知雀习惯了太宰治神出鬼没的高科技,她嗯嗯嗯一通赞同,从彩虹屁词库中挑了一大箩筐好话把太宰治从头到脚夸了一通。   夸着夸着,竹泉知雀抵不过睡意的侵蚀,脑袋一栽陷入柔软的被子,上句不搭下句的语句逐渐被清浅的呼吸取代。   手机平放在办公桌漆黑的桌面上,蓝牙耳机里少女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太宰治握着钢笔转了个笔花,一边打呵欠一边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困,他不该把失眠时的哄睡音频放在工作时听,失策了。 第14章   打工的第十四天   竹泉知雀美美睡到了下午。   瘫成流体猫猫形状的女孩子在柔软的棉被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睡衣随着手臂用力向上扯起,白皙的小腹露出一截。   “肚子饿了。”竹泉知雀瘫成大字型仰望天花板,两根手指拎着手机在眼前晃悠。   “没电了?”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充电器,“太宰君一直没挂电话?他是不是想耗光我的电量看我月末收到电费单后哇的哭出声的凄惨模样?”   以竹泉知雀和太宰治扭曲的友谊,她觉得很有可能。   好可怕,这就是男人的报复心吗?   电池的图标亮起代表充电中的绿格,竹泉知雀先点了份外卖,再打开她被层层加密过的酒厂专用邮箱。   邮箱里躺着一份言简意赅的报告,格式漂亮内容简练书面用语完美,足以被森鸥外贴到港口Mafia荣誉墙上号召全体员工一起模仿学习。   “波本……”竹泉知雀大为感动,“天、天吶,昨天凌晨发给他的任务现在连报告都出来了!”   何等优秀的打工人效率,小伙子前途无量!   竹泉知雀特别想给波本回复一张小猫咪赞许的眼神表情包,但为了维护神秘前辈的尊严和威望,她依依不舍地按住自己的手。   “等稍微混熟一点,我一定把小红花贴在他的手背上!”竹泉知雀发誓。   她吃完外卖就出发去幼儿园附近的文具店买小红花贴纸。   “请给我‘幼师推荐!小朋友最喜欢的奖励贴纸’第一名的小红花贴纸。”   行动力Max的竹泉知雀吃完外卖后火速赶到文具店,她喜滋滋地把未来给后辈的奖励放进口袋里,快乐的笑脸在看到琴酒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垮下来。   琴酒,how old are you?   怎么老是你,怎么又是你?   “他的别名是不是不加班不舒服斯基?”竹泉知雀真心实意地迷惑。   她自认是勤勤恳恳晋级速度飞快效率极高的打工之神,无论什么工作都全力以赴,身兼数职也元气满满,时刻奔跑在内卷第一线。   但这不代表竹泉知雀很喜欢加班。   特别是抠门不给加班费的酒厂的班。   “您好。”竹泉知雀捏着鼻子接通电话,“您拨打的用户正在猝死中,充值复活币请按1,阴间聊天服务请按2,葬礼献花请按3,暂不提供殉情服务,咨询加班费与外勤补贴可以接通人工客服。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闭嘴,威雀威士忌。”琴酒冷声道。   竹泉知雀:我已经是一具莫得灵魂的尸体了,我不说话。   “你现在赶去酒吧和我们的人接头。”琴酒报出一串地址,“将装数据的U盘送到贝尔摩德手上。”   跑腿做快递这种事,为什么不能委托外卖小哥顺路带一下,非要把她遛来遛去?   酒厂都不给她派车的,冷酷无情地看着她奋力蹬自行车飞驰在东京大街小巷,没有一丝丝良知。   “接头人知道我的长相吗?”竹泉知雀问琴酒,“我们怎么接头?”   “在酒保面前点燃一杯威雀威士忌。”琴酒冷淡地说,“把数据安全带回来,不允许失败。”   普通上司鼓励员工:干完这票给你加薪!   琴酒鼓励员工:干不完这票你就别活了。   生命只有一次,做一次任务威胁一回,九命猫都经不起祸祸,不怪酒厂缺人啊。   竹泉知雀一路导航到酒吧,她这回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但……   “门口未成年禁止入内的招牌是认真的吗?”竹泉知雀难以置信,“酒厂招员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是在滥用童工?”   好家伙,双标狗竟在她身边。   竹泉知雀今天穿的是普通JK裙,黑发扎成双马尾,杏眼水润,她应该在学习沙龙而不是酒吧蹦迪。   按道理已经年满18岁的竹泉知雀不应该对“未成年禁止入内”的招牌有反应,奈何她无数次被保安以“我不信、你不是”为由拦在成年人分界线外,逐渐麻木。   习惯就好,她自有一套成熟的应对方法。   “琴酒必须给我报销,哪怕不到一百元他也必须给我报销。”   竹泉知雀在欢迎下次光临的电子音中走出二手商品杂货铺,撕开OK绷贴在膝盖和脸颊边。   她拧开一只老旧的口红在OK绷附近画了两笔,指腹沾了点红色颜料抹在唇角和眼尾,扯开衣领边的扣子,将袖子挽起。   “最后是这个。”竹泉知雀掏出在二手商店淘来的童年回忆经典零食香烟糖叼在嘴边。   外型无限于接近香烟实际却是甜甜的棍棍糖,小学生装逼专用道具,深受小朋友喜爱。   “叮叮~”酒吧门口的风铃被门扉打开的动作摇响,擦拭酒杯的酒保习惯性抬起头打量来客。   “是家好店呢。”   来人饶有兴致地打量酒吧内的装饰,挑红的眼尾轻飘飘睨了一眼盯着她看的酒保。   “怎么了?开门做生意却不欢迎客人上门吗?”女客人拿下嘴边的香烟,唇釉在烟嘴上印出一圈晕开的红。   她看上去完全是年轻女孩的模样,穿着学生间流行的格纹裙,双马尾上系着白色的蝴蝶结。   可惜她眼尾如蝶翼挑起的一抹红色与膝盖和脸颊边贴着渗血的OK绷将衣服造就的乖巧假象砸个粉碎,迷离的堕落的风情与酒吧暗色的旋律和谐得看不出一丝违和。   酒保吞下“未成年禁止入内”的话语,微微鞠躬:“欢迎光临,您想喝点什么?”   “一杯威雀威士忌。”竹泉知雀托腮坐在吧椅上,脚尖轻轻点着地面。   趁酒保转身倒酒,她咔咔咔嚼碎香烟糖,假装无事发生。   连影后奖杯都捧不回来的人,没资格胜任二五仔这份充满挑战的工作!   竹泉知雀是能把《演员的自我修养》倒背如流的强者。   浅琥珀色的酒液盛放在透明的酒杯中,竹泉知雀慢腾腾划开一根火柴,点燃冰凉的酒水。   飘渺的火焰在酒保眼瞳中升起,他微微低下头,借着擦吧台的动作将袖子里的迷你U盘推到竹泉知雀手边。   竹泉知雀附身朝燃着的威雀威士忌轻轻吹气,眼皮不眨地将U盘丢进衬衫领口。   “需要替您换一杯吗?”酒保适时开口。   “来杯奶啤,打包带走。”竹泉知雀潇洒一挥手。   奶啤是罐装饮料,打包是指不必倒出来装进酒杯里。   燃烧的威雀威士忌被酒保收走,他将奶啤递给竹泉知雀,继续专注地擦拭酒杯。   竹泉知雀拿着自己心爱的小奶啤,就着转动的吧椅转了个身,脑袋迎面撞到一具结实的身体。   “痛痛痛……”她晕头转脑地扶住额头,“是谁学鬼站在人背后?”   撞到她的人既不道歉也不开口,投下的阴影将竹泉知雀完全笼罩在内。   这股气势……是补习教师的强大气势!   竹泉知雀抱着奶啤的手微微颤抖。   小麦色的手抽走她怀里的奶啤看了眼酒精含量,安室透面无表情地问:“在超市买饮料不够,非要到酒吧来?”   他是透过窗户看到酒吧里熟悉的背影才会进来的。   “除了奶啤,她还点了什么?”安室透越过竹泉知雀,直接问酒保。   酒保放下杯子:“这位小姐只点了一杯奶啤。先生,我们不会为未成年提供酒水。”   奶啤是含酒精的乳饮料,严格来说不能算酒。   “你们店门口还有禁止未成年入内的招牌,她是怎么坐到吧台来的?”安室透皱眉打量竹泉知雀的太妹妆,特别留意看了看她脸上和膝盖上的OK绷。   竹泉知雀:论在熟人面前社死的滋味。(苦酒入喉心作痛。jpg)   她已经成年了!你们不要一口一个未成年剥夺她吨吨吨狂饮奶啤的乐趣!   “是我非要进来的。”竹泉知雀转换思路,立刻在脑内就地取材写新剧本,“至于原因……来酒吧当然是为了借酒消愁!”   嗯,没错,非常合理的理由!   “安室先生不知道吗?”竹泉知雀指了指脸上的OK绷和口红,“这是现在高中生很流行的失恋妆。”   “每个怀春的少女在心中的小鹿被人一脚踢死后都会黑化、葬爱,化身黑暗世界的太妹来酒吧点一杯属于自己的忘情水。”   竹泉知雀举起奶啤:“它就是我的忘情水,等我干了这一杯,再也不会沉溺于被安室先生拒绝的绝望中了。”   “你啊,”安室透特别心累地说,“你明明一点都没因为被我拒绝难过吧。”   嗯?竹泉知雀警惕:这个人是在质疑她的工作态度吗?   为了完成前辈贝尔摩德的指示、为了实现梦野咲子老师取材的愿望,她可是超级认真要抓野生的男朋友回来谈恋爱的。   你可以质疑她的良心她的道德,但你不可以质疑打工皇帝的职业素养!   “我一直很认真哦。”竹泉知雀不满地说,“不管是希望安室先生成为我的男朋友还是参加联谊,我都是抱着一定要完成目标的态度认真去做的。”   虽然她现在连目标的边边都没摸到:)   安室透充分理解了:竹泉知雀是彻头彻尾的问题学生。   认知障碍、脑回路扭曲、价值观稀碎,偏偏行动力强得让人落泪。   在餐厅里救人也是,想都没有想就打算用自己交换人质,无知无畏地挑衅犯人,事后对他的说教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麻烦且难搞,让人放心不下。   安室透把竹泉知雀从酒吧揪出来,女孩子抱着奶啤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双马尾上的白蝴蝶结一晃一晃。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安室透让竹泉知雀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转身走向马路对面。   竹泉知雀抠了两下奶啤的拉环,用拉环滋啦滋啦的声音解闷。   安室透回来得很快,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包湿纸巾。   “OK绷全部是装饰?”他半蹲在竹泉知雀面前,确认道。   “我可不是会在路上平地摔同时摔破膝盖和脸蛋的人。”竹泉知雀摸了摸自己裸。露的膝盖,“虽然体术属于中下水平,我也还是很有自信的。”   中下水平——中原中也以下水平。   不要小瞧纯血Mafia(猫猫亮爪)。   安室透撕下少女膝盖上的OK绷,拧开矿泉水瓶盖,把水浇在湿纸巾上擦去她腿上口红画出的痕迹。   “别动。”   金发青年捏着竹泉知雀的下颌,动作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红痕。   嫣红的水晕在湿润的纸巾上化开。   眼睛是致命的要害部位,竹泉知雀不大习惯地一直眨眼,蝶翼似的眼睫渐渐漫上生理性的泪水,如蜻蜓打湿翅膀。   她的手乖乖放在膝盖上,人也没躲,眼尾灼眼的红色被擦掉后显得可怜兮兮。   “……唇边的口红你自己来吧。”安室透换了张干净的湿纸巾递过去。   竹泉知雀用力擦掉唇边干涸的红色。   她私心还挺喜欢这套葬爱失恋妆,不明白安室透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意见。   男人,你的品味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安室透拿走竹泉知雀夹在膝盖间的奶啤,食指扣在拉环上,手臂肌肉鼓起施力。   “啪!”易拉罐应声而开,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饮料。   “我的奶啤……”竹泉知雀眼睁睁看着她的小宝贝落入邪恶敌人之手,心都碎了。   虽然安室先生单手拉开饮料拉环的姿势很帅,但这也不是你抢她小宝贝的理由!   竹泉知雀要抱着喝好久才能喝完的奶啤,安室透两三口搞定。   他捏瘪易拉罐的瓶身,随手一扔,易拉罐咣当落进垃圾桶里。   进球!三分!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幽幽地开口,眼中写满指责:“你抢走了我的忘情水,置我于被你拒绝的绝望处境中,我这辈子都会在痛苦中度过。”   优秀的演员不会忘记任何设定!她要牢牢焊死自己失恋少女的人设。   “你的忘情水已经被我喝完了,一滴不剩。”   安室透和竹泉知雀并排坐在长椅上,夏日格外亮丽的夕阳如碎金般为影子镀上金色的轮廓。   他像是思考许久后得出了答案,也像是心血来潮做出决定。   “作为交换。”安室透侧头看向竹泉知雀,“把我赔给你吧。” 第15章   打工的第十五天   在请求交往被拒的第二天,说过“对不起我不喜欢你”的男人对竹泉知雀表白了。   距离她接受贝尔摩德的提案、对梦野咲子老师许下誓言,发誓要捉一个男朋友回来煲汤,仅两天时间。   什么叫效率?这就叫效率!   什么叫无所不能的打工之神?这就是打工之神的领域展开!   竹泉知雀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她眼睛亮亮仿佛流淌蜂蜜色的闪粉,呼吸间弥漫喜悦与快乐。   安室透看着她,不知不觉也笑起来。   “真的吗?”竹泉知雀探身看向安室透,急切地追问,“是会和我约会的意思吗?”   “嗯。”安室透轻轻点头,“会和你约会,在你没有课程我也没有工作的时候。”   “也会给我补习?”竹泉知雀没有忘记最最最最重要的学习,“教我写作业?”   “会,都会。”安室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作为交换,你不可以再去酒吧,牛郎店和联谊也不行。”   做下和竹泉知雀交往的决定,安室透并没有犹豫太久。   如果她一直陷在思维的死巷子里,非要找到“男朋友”才肯罢休,那么与其将不省心的女孩子托付给善恶未知的陌生人,不如他来。   他不会利用男朋友的身份做些什么,也不会用成年人的优势夺走她的青春。   在限时的交往中教会她基础的恋爱的常识,再在合适的时候放手让她走上人生的正轨。   算是对她在持枪伤人案里勇敢表现的奖励吧。   竹泉知雀不知道她的新晋男朋友已经想好了分手时的台词,她整个人沉溺在“我好厉害!”“我是无敌打工人!”的喜悦中。   男友家教二合一实惠套餐终于被她买回家!   她要在给贝尔摩德送U盘的时候告诉她喜讯!   “有安室先生在,当然不会再去联谊啦。”竹泉知雀轻快地答应道,迫不及待地说:“我们现在就去约会吧?”   “虽然很想答应你,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安室透看了眼手表,抱歉地双手合十。   “私家侦探这么忙吗?”竹泉知雀失落地问,脸颊鼓起:“是不是有很麻烦的委托人?”   “是啊。”安室透的声音温和中藏着一丝冷意,“相当麻烦的委托人。”   他现在接到的组织任务据说全部都是应该交给威雀威士忌的内容,保密性与麻烦程度比波本能接到的任务整体何止翻了一倍。   他没猜错,对方果然是比他更受信任的组织高层。   卧底进组织更核心位置的代价是要比以往花费更多时间和经历在任务上,步步为营,绝不能露出一丝纰漏被幕后神秘可怕的女人抓住。   比起“竹泉知雀”,“威雀威士忌”在安室透心里的优先级更高。   不能去约会的消息让女孩子沮丧地低下头。安室透安慰了竹泉知雀两句,许诺等麻烦的委托人离开,一定补上今天的约会。   “等组织被连根拔除,威雀威士忌被送进监狱,如果那时我和她还没有分手,就选择性告诉她一部分真相吧。”安室透想。   至于现在,任务比约会重要。   竹泉知雀和安室透在十字路口分开,朝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买了一份草莓奶油夹心可丽饼边走边吃,两只手握着纸袋,埋头专心地啃,一口能吃好半天,嘴边沾的全是奶油。   酒店的自动门在竹泉知雀眼前打开,她边吃可丽饼边走进电梯,按下最顶层的楼层键。   通向顶层套间的路由红地毯铺成,踩在上面悄无声息。   “我喜欢站在这里看日落。”贝尔摩德穿着浴袍,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夕阳下的城市。   “组织会报销总统套房的费用吗?”刚进门的竹泉知雀眼睛一亮,“我是不是也可以——”   “不。”贝尔摩德优雅耸肩,粉碎了竹泉知雀内心雀跃的蝴蝶,“除非你住青年旅社,那个可以报销。”   竹泉知雀第一百零八次疑惑:黑衣组织抠门成这个样子,员工为什么还没罢工奔向自由?   不要被工作pua——不要共情资本家——大楼,窗户,快逃——   “你的想法写在脸上了。”贝尔摩德抬起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圆,“收敛点,至少别在琴酒面前露出来。”   “我对执掌我工资数额的男人一向敬畏。”竹泉知雀蹭到套间的小冰箱里拿了瓶草莓牛奶滋滋吸入。   一口草莓牛奶一口草莓奶油可丽饼,她已经变成草莓人的形状了。   “U盘呢?”贝尔摩德摇晃红酒杯,对竹泉知雀摊开手掌。   竹泉知雀左手拿着牛奶右手拿着可丽饼,双手都没有空闲。她无辜地看了贝尔摩德一眼,低头努努嘴:“在我衣服里面。”   白衬衫的口袋服服帖帖没有半点起伏,格纹裙更不必说,贝尔摩德只稍稍一想就猜到那枚小U盘被竹泉知雀扔到了哪里。   嗯……怎么说呢……   “虽然是高中生,但威雀威士忌,你真的很适合这一行。”贝尔摩德夺走竹泉知雀手上的牛奶,“自己拿。”   “我的职业规划可是超一流。”竹泉知雀满不在意地解开衬衫扣子,两指夹着将U盘抽出。   “啊,衣服都解开一半了,我可以顺便在这里洗个澡吗?”竹泉知雀像是想到什么似地问贝尔摩德,“回家洗要自己清洁浴室,我讨厌家务。”   “总统套间的浴缸是不是很大?”从没和人一起泡过澡的竹泉知雀突然兴奋,“不然我们一起洗吧?”   “不要。”贝尔摩德缓缓吐出拒绝的词汇,“我对看小女孩的身材没兴趣。”   竹泉知雀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贝尔摩德。   不,她们明明没区别啊,最多是她稍微矮了一点。   黑发少女不解地歪了歪头,也没坚持。她拆开马尾辫将长发挽起,常年不见光的后颈白皙如玉,在贝尔摩德瞳孔中留下消不去的残影。   “我好像没有替换的衣服。”走进浴室走了一半返回来扒着门框的女孩子探头,“随便借我一件裙子就好,拜托拜托。”   “我的衣服你穿不了……知道了,我让人去给你买。”贝尔摩德对竹泉知雀摆摆手,让她快去洗。   “我的尺寸是、是多少来着?”竹泉知雀的脑袋收回去又探出来,用手抓着衬衫后领拼命扭头去看。   她费劲巴拉的模样像只脑袋不灵光的狐獴,贝尔摩德实在看不下去,简单报出一串数字。   不愧是前辈,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她的眼睛就是尺!竹泉知雀大为佩服。   浴室门砰的一声合上,贝尔摩德拿出手机发消息让人去给竹泉知雀买衣服,磨砂玻璃后传出少女轻快的歌声。   浴缸哗哗注满温水,浴室里泡澡的竹泉知雀心情很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整个人埋在水里咕噜噜学螃蟹吐泡泡。   她今天好想留下来和前辈一起开女子座谈会,女孩子的友谊正是在一次次恋爱分享中得到极致的升华!   “身为母胎单身的我有许多需要从前辈身上学习的地方。”竹泉知雀严肃点头,“比如成为坏女人的技巧、玩弄男人心的技巧、恋爱学习两不误的技巧……全部都是我的未知领域。”   记笔记记笔记,她今晚疯狂记笔记。   竹泉知雀开开心心换上酒店新送来的浴袍,用“前辈你看我好棒最强效率人竟是我自己”的雀跃语气说:“理科全能的男朋友,我找到了!”   贝尔摩德吸烟的动作一顿,精心修剪的眉峰挑起:“才过了两天。”   效率惊悚得过了头,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被外头的野男人骗了。   “我加入组织获得代号也就一个月。”竹泉知雀不在意地说,她的工作效率正是如此惊悚。   贝尔摩德首先问了最关键的问题:“长得好看吗?”   “非常英俊,非常温柔的男性。”竹泉知雀坐在床沿边,小腿晃晃,“是个侦探,生意好像不错的样子,不过也会遇见麻烦的委托人。”   安室先生提起麻烦委托人时眼神都变了,复杂又纠结,深刻又难懂,害得竹泉知雀下意识脑补了一场虐恋情深的大戏。   脑补完她才发现男主角是她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女主角是名字未知样貌未知的奇葩甲方。   “温柔的男人不会很无趣吗?”贝尔摩德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中,“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对男性也适用。”   竹泉知雀:“意思是,他最好不只是个侦探,还要是爱与正义的美少年战士、守护东京夜晚的黑暗骑士、忍辱负重的王族复仇者、催人泪下的美强惨?”   “人设稍微有点多了吧?”竹泉知雀沉思,“我个人认为黑方红方各占一个已经很丰富了。比如他表面是个游走在正义边缘的侦探,实际是邪恶组织的成员,其实最终是深入敌营的正义使者——反转反转再反转,连环套娃之术!”   好有搞头的人设,带劲。   “听起来倒是不错。”贝尔摩德指出竹泉知雀设定中的剧情漏洞,“但他最终不还是正义一方吗?和你完全是两条路的人。”   “走不到正确的结局。”   “就算他没有那些复杂的身份,‘侦探’和‘杀手’本来也在对立面。”竹泉知雀眨眨眼,“我可是纯血恶役。”   “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吗?”   黑发杏眼的少女笑起来:“为了维护普通高中生身份去谈的恋爱,出发点就是在骗人哦。” 第16章   打工的第十六天   竹泉知雀今天的心情非常好。   她昨晚赖在贝尔摩德的总统套房睡了一觉,和漂亮姐姐贴贴,开了半宿女子座谈会。   最妙的是今天是周六,她又有两天时间不需要去学校。   学习固然很好,一头睡死在数学课上就不太妙了。   “我对安室先生可谓是超级讲义气,贝尔摩德旁敲侧击好几次我也没有给出他的名字和外貌特征。”竹泉知雀给自己点赞。   她毕竟是港口Mafia派来黑衣组织的卧底,迟早有一天要回横滨。她拍拍衣角走人后万一小气又记仇的琴酒逮着安室透找麻烦怎么办?   他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绝对。   “今天是周末,周末就应该约会。”   今时不同往日,竹泉知雀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她紧急上网搜索“情侣不得不做的十件事”、“东京十大约会圣地”、“增进感情的万能法宝:七大灵异事件簿”、“在白色相簿的季节该如何避免BE结局”。   “提到约会,第一个想到的地方果然是游乐园吧。”竹泉知雀捏着下巴沉思,“每个少女漫画必须经历的场景,梦野咲子老师绝对会需要这方面的素材。”   她谈恋爱一是为了学习,二是为了心爱的太太取材,任何行动都要牢牢围绕两个核心。   “安室先生的工作非常忙,一看就是没有双休的人。周六和周日,大概只能约他出来一天。”   既然如此,宝贵的约会时间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决定了,这两天我的行程安排!”竹泉知雀一敲手心。   周六,她提前一步去游乐园踩点,纵览全局做出一份粉红泡泡dokidoki的完美约会攻略,剧本精确到每一句台词,誓要给男朋友少女漫女主角的待遇。   周日,手握剧本的她带九十九朵玫瑰组成的花束,骑着她心爱的小自行车邀请男朋友来到已经被她摸透的游乐园,让他以女主角的身份参演她一手导演的完美约会周节目。   “我一定会让安室先生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天!”竹泉知雀燃起熊熊斗志。   优秀的打工人在恋爱上也是超一流,感动东京十大女友评选必有她姓名。   竹泉知雀马不停蹄赶回家换衣服做好出行准备。   “一个人去游乐园怪怪的。”竹泉知雀对着满床的小裙子思索,“会被指指点点‘呀那个女孩子怎么一个人来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或者‘好可怜,她都没有人陪的吗?’吧。”   虽然她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踩点的秘诀是融入人群。   竹泉知雀不是不可以约铃木绫子一起去游乐园玩,但她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踩点,可能会在游乐设施玩到一半做出让铃木绫子忍不住报警的危险行为。   “踩点……踩点……”竹泉知雀闭着眼沉吟了好一会儿,双眼猛地睁开。   “普通游客终究是有极限的!绫子,我不做游客啦!”   竹泉知雀的身份是什么?是打工人!   她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局限在游客身份上呢?她完全可以去游乐场打工啊!   “游乐园会招一日兼职的临时工,我想去应聘鬼屋。”竹泉知雀拿着手机搜索游乐园的兼职信息。   鬼屋可好了,她可以借着扮演贞子把小情侣们吓得哇哇惨叫的时机观察真·情侣的相处模式,给梦野咲子老师提供素材的同时也可以拿来做与男朋友约会时的参考。   优秀的二五仔不仅仅研读《演员的自我修养》,她的人生处处是戏,随时可以甩水袖给观众老爷来一段戏腔。   “鬼屋的机关设置也很棒啊。”竹泉知雀陷入罗曼蒂克的幻想。   “比如从天花板伸出来的假人头,我可以借着打工机会悄悄换成玫瑰花。在安室先生被前面的机关吓得死去活来、以为新出现的又是恐怖场景忍不住落泪的时候,哗!——红艳艳的玫瑰照亮了他灰暗的心灵,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和无措。即使满脸是血的电锯狂人拎着锯子在他背后追杀,他也一定会捧着玫瑰深嗅一口,沉溺在我为他搭建的人造爱河中!”   妙啊,妙啊!   别出心裁,意想不到,大大超脱于世俗的庸俗套路,这一幕一定能深深刻在男朋友死前的走马灯中。   “或者不要玫瑰花,把假人头换成我自己也可以。”竹泉知雀陷入幻想,“我假装在鬼屋迷路与安室先生分开,正在他焦急寻找我的时候哐当一下从天花板探头,握着手电筒照亮我的脸,他一定会很惊喜的!”   多么华丽的出场,这不比冰帝学院迹部同学“华丽丽的美技”更有美感?   她就是策划之神!丘比特的金箭与她聪明的头脑比起来不值一提!   竹泉知雀列好ABCDE一直到Z的计划,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临走前她带走了家里无处安放的吉他,准备在兼职和踩点间隙练习答应松田阵平的《小星星》。   区区三开,难不倒高效率的时间管理大师。   竹泉知雀把吉他包放进自行车篓,一路风驰电骋骑到游乐园门口。   “兼职?哦,没错我们是在招兼职。”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拿起夹在耳朵上的铅笔,“不好意思,鬼屋的兼职前天就被预定完了。”   竹泉知雀:可恶,有人预判了我的预判!   呜呜,她完美的约会surprise计划竟然夭折在了第一步。   “我看看,有个兼职很适合你。”工作人员打量竹泉知雀比普通人平均身高稍稍矮了那么一点点的身高,眼睛一亮。   他从仓库里搬来一件红伞伞白杆杆的小蘑菇玩偶服:“完美!你就穿着蘑菇服挎着篮子假扮采姑娘的小蘑菇,做园区里随机游荡的NPC吧。”   红伞伞,白杆杆,吃了全家躺板板。   竹泉知雀瞥了眼一看就是剧毒蘑菇外型的玩偶服,觉得和她恶役的身份颇为相配,欣然点头。   采姑娘的小蘑菇,多么邪恶的反派形象,正需要纯血Mafia来扮演。   竹泉知雀穿上软弹弹的可爱玩偶服,玩偶服里有给她呼吸和看向外面的位置,外面的人看不到她的模样。   她挥手拒绝了给她递小篮子的工作人员,把吉他从包里拿出来往肩上一背。   让开,现在是摇滚小蘑菇时间。   神秘NPC开始在园区内游荡。   “快看快看,超可爱——可不可以合影!”谜之脸红的女孩子抛下男朋友跑到竹泉知雀身边,和她咔咔咔拍了九宫格。   “妈妈!我要蘑菇玩偶!红色的白色的蘑菇玩偶!”不好意思,神秘NPC是限定非卖品,让你摸一下蘑菇帽子是极限了。   竹泉知雀走走停停,营业态度完全不像兼职一天的临时工,爱岗敬业得让人流泪。   这样干下去大概一个星期可以坐上游乐园经理助理的位置,一个月后将上司斩落马下,三个月后整座游乐园直接易主也是小菜一碟。   “不小心就沉迷工作了。”竹泉知雀在心里记下她目前观察过的游乐设施,找个了无人的长椅坐下休息。   她把背后的吉他挪到身前,小蘑菇的手拨了拨弦。   《小星星》的曲谱是个人都哼的出来,竹泉知雀断断续续弹了几个音,觉得不难,放心大胆地弹了起来。   “主场你看,有颗超可爱的小蘑菇在弹调都快走没了的《小星星》。”游乐园请来的演出乐队里,中场休息的贝斯手兴致勃勃地说。   “虽然走调得很厉害,但很有摇滚的味道啊。”主场很感兴趣的打了个响指,“气势也很摇滚!来请她和我们一起演奏吧!”   小蘑菇被一群抽风的摇滚人拉上了舞台,竹泉知雀左看右看,觉得贝斯手吉他手弹奏的气势和姿势和自己差不离,顿时信心大增。   她果然是天才!乐岩寺老头快跪下叫爸爸!   摇滚小蘑菇欢快地加入鬼哭狼嚎的演出现场,吉他一扫,十米无人区。   “抱歉降谷先生,我在舞台旁边,摇滚乐太吵了。”   风见裕也拍了拍耳麦,挪得离音响远了一点。   安室透站的更远,能看到舞台上潇洒拨弦的红白蘑菇玩偶。   “今天在游乐园中的交易也是本该分给威雀威士忌的任务。”安室透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回音的邮箱,“她有可能会来旁观交易过程。”   这是个很合理的猜测。威雀威士忌没和波本见过面,在发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消息后哐哐哐砸来一堆任务,显然是对安室透的考验。   既然是考验,她本人不可能不来充当监考官。   前几个任务地点都在颇为偏僻的地方,不方便神秘作风的女人假装路过暗中观察。游乐园就不一样了,这里人山人海,是最棒的监考场所。   安室透提前通知了公安的下属,便衣警察隐秘在人群中,随时向安室透汇报形迹可疑的人员。   “不只是女性,男性也不能放过。”安室透知道贝尔摩德易容的本事,不会被女装大佬男装大佬轻易欺骗。   安室透方方面面都考虑得非常充分,唯独没有考虑到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竹泉知雀根本忘了她有任务在游乐园这件事:)   竹泉知雀:交给跑腿小弟的任务还值得关注吗?(猫猫迷茫)   她满心满眼只有她新交的男朋友。   即便如此,在命运的指引下,这对塑料情侣还是聚集在东京排行第一的约会圣地。   缘,妙不可言。   快说谢谢命运。   竹泉知雀穿着玩偶服在舞台上弹吉他弹得满头是汗。   她热的不行,和主场打了个招呼后从后台溜走。   “热死了。”竹泉知雀摘下蘑菇帽子,用手扇风,“好想吃雪糕。”   后台摆着自动贩卖机,竹泉知雀买了瓶冰矿泉水,把瓶身贴在脸颊边降温。   “嗯,姑且记了几个不错的情侣项目,还要再去踩点看看。”   黑暗的仓库里,竹泉知雀蹲在阴凉的角落中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做攻略,荧光照亮她淌汗的脸颊。   这时,属于“威雀威士忌”的加密邮箱跳出一条未读邮件。   “波本?”竹泉知雀不高兴地撇嘴,“我在忙着做让男朋友惊喜到晕厥的约会攻略耶。他什么时候联系我不好,非要在休息日。逼人加班?”   小弟,大哥对你很失望哇。   波本来信说他对今天的交易内容不是很理解,问竹泉知雀能不能给他解释下。   “今天有交易?”竹泉知雀迷茫。   今天是有工作的吗?完全不知道。   竹泉知雀学蘑菇蹲在地上蹲了好半天,才在记忆中翻出被她删除的文件。   “交易地点好像就在这座游乐园里。”   竹泉知雀本来不想在美好的约会攻略时间招惹任何有关工作的事情,但本着前辈对后辈一腔拳拳爱护之心,她还是决定去现场看看。   她给波本回了封邮件,在邮件中透露出“我在线给你讲讲就行了,去现场是不可能去现场的,你自己一个人好好干,前辈看好你”的意思。   “前辈的爱不是烈焰熊熊的岩浆之爱,而是如高山般巍峨沉默的爱,默默注视,默默期待,让孩子学会独立在残酷的世界中生存。”   竹泉知雀重新戴好蘑菇帽子,把吉他放到后台寄存。   园区随机刷新的神秘NPC即将前往下个地图,并揪一个幸运小孩得到蘑菇之神的眷顾。   “我还没见过波本呢。”竹泉知雀哒哒哒走向既定的交易地点——游乐园正中央巨大的摩天轮。   “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她期待地想。 第17章   打工的第十七天   竹泉知雀对波本的第一印象是:伏特加再版。   提起小弟第一念头是伏特加不是超级正常嘛,这是酒厂共识。   在波本超高效率完成工作、发来过于完美的任务报告后,竹泉知雀对他的印象变成了——伏特加plus。   加强伏特加!除了开车外还有其他用途的超级小弟!   竹泉知雀觉得自己比琴酒幸运太多。   她很知足。   “所谓前辈的职责,便是躲在草丛里暗中观察后辈的不足之处,在后辈回家后伤心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嘤嘤嘤哭泣说前辈为什么不看着我是不是讨厌我的时候,将熬夜整理好的后辈观察日记和点评指导一键发送。”   “黑暗中握着手机的后辈怔愣在原地,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脱口而出:‘原来前辈一直在关注我!这就是前辈对我的爱啊!’前辈深沉点头,沧桑的眼睛里写满岁月的故事和一丝对天真后辈的脉脉温情。”   “啊,好感动,不愧是我!”竹泉知雀又一次被自己编写的剧本感动了,她是个多么可靠多么爱护小弟的大哥啊!   小蘑菇浑身冒小粉花花地走在园区内,对请求合影的游客来者不拒,现场给他们表演一个蘑菇版的jojo立。   “我也想和您合影一张!”夹着黑色公文包的男性挤开围绕在竹泉知雀身边的小姐姐,异常恳切地说,“实在是太传神了,您正是我家乡的特产啊!”   竹泉知雀:莫非,你来自云南?   不要拿毒蘑菇做特产啊!外地人真的会被骗进医院跳大神的!   竹泉知雀非常敬业地和莫名激动的男性拍了好几张照片,男人可能是十分怀念家乡,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他的手帕上绣着一只小小的黑乌鸦,很不起眼。   竹泉知雀麻了。   绣乌鸦的手帕,这不是今天要在游乐园和波本接头的交易人吗!   你交易就好好交易,追什么星!追的星还是家乡吉祥物!没出息!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男人收起手帕,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些事,等事情做完了一定会再来找您合张影的!”   小蘑菇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   竹泉知雀隔着玩偶服弹弹的外壳靠近他,小声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酒厂乌鸦麻麻黑。”男人脱口而出。   两人对视一眼:接上头了。   竹泉知雀揪着交易人走到偏僻的树林子里,低声说:“不是说在摩天轮交易吗?你追着蘑菇跑什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男人紧张流汗,“我太喜欢蘑菇了,实在是忍不住。”   黑衣组织选择的交易人就是这种德行?竹泉知雀深感酒厂前途渺茫。   不过关她什么事,她本来就是为了打击同行才来酒厂卧底的。   “钱我带来了。”男人用手帕擦擦汗,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面塞满了美金。   “东西会在今晚发到你邮箱。”竹泉知雀目测了一下金额,点点头。   她把任务扔给波本也是因为内容很简单,只要把钱拿回组织就行。   这个任务分配给竹泉知雀是因为交易人的身份很重要,要尽可能保证他不被公安注意到。   反之,如果他被公安注意到了,和他交易的组织成员就有可能是公安卧底。   竹泉知雀和红方一丢丢关系都没有,她觉得自己盲选的威士忌三选一也和红方不搭边。   拜托,一共就三瓶可选的威士忌,总不能她随便一抽就抽到公安卧底吧?这概率和三瓶威士忌都是红方卧底一样大。   怎么可能呢?不存在不存在。   竹泉知雀让男人收好手帕,混在人群中离开游乐园。她返回乐队后台,把公文包塞进吉他包里。   万能的吉他包,容积真的好大。   “你好,我需要寄存这个。”竹泉知雀把吉他包递给游乐园寄存处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拿出号码牌给她,之后凭号码牌取物。   “结果我替波本把任务做了?”竹泉知雀迷惑了一下,“但这本来也是我的任务耶。”   她嘀咕了两句,给波本发消息让他不必忙活了。   怕后辈以为她是在斥责他的工作效率,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竹泉知雀在短信中理解道:   【为避免接头人被公安注意,你不必再跟进本次任务,继续你的工作吧。】   冷冰冰的文字映在安室透瞳孔中央。   细细密密的凉意钻入他背后。   威雀威士忌……怀疑他是公安的人?   “她一定起了疑心。”安室透脸色难看,“否则怎么会在离交易只剩半小时的时候突然取消任务?”   是分散在游乐园内的便衣警察被发现了?   还是他自己露出了破绽?   不,他的身份应该没有暴露,否则威雀威士忌不会在短信中让他继续工作。   太危险了,太敏锐了,这个女人疑心太重了!   “不愧是传闻中和琴酒走得近的人,我该庆幸她没有用枪指着我的头逼问吗?”   安室透按住耳麦:“任务取消,全员离开这里。”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读出不妙的氛围,“发生了什么事?”   “威雀威士忌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安室透低声说,“在我更具体地接触她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威雀威士忌一定会露面的,他们既然组成了协作者的关系,她会有更多用得上他的地方。   未知最可怕,待神秘的面纱一点点剥开,才是他反击的时候。   便衣们逐渐撤离了游乐园,安室透独自站在巨大的摩天轮下,仰望彩灯闪烁的漂亮建筑物。   “最受情侣欢迎的项目么?”安室透想到自己昨天刚刚交往的女朋友,沉重的心情挥散了一些。   比起疑心重冷漠又神秘的威雀威士忌,竹泉知雀真的非常可爱,奇怪的脑回路总让他哭笑不得。   “知雀非常期待约会,找个时间带她来游乐园玩吧。”安室透收回看向摩天轮的视线,目光被离他不远的小蘑菇玩偶吸引。   游乐园中常有穿着玩偶服与游客合影的工作人员,小蘑菇正比着剪刀手和抱着她不放手的女高中生们合影。   圆滚滚软弹弹的玩偶服造型本就很可爱,穿着玩偶服的那个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可爱,蹦蹦跳跳中透着欢快的活力,营业满分。   女高中生们笑着离开,小蘑菇环视一周,向安室透走来。   “营业也太积极了吧。”安室透看了看两侧,确信这颗备受喜爱的小蘑菇是来找他的。   他之前见过她,背着吉他在舞台上疯狂摇滚,声音从风见裕也的耳麦中露出来,跑调得可怕。   “锵锵!”小蘑菇停在安室透面前,突然摘下厚厚的蘑菇帽子。   “安室先生!你也是为了我们明天的约会来游乐园踩点的吗?”竹泉知雀惊喜地问。   闷在厚重的玩偶服里太久,她黑色的长发打湿黏在脖颈上,汗水从挺翘的鼻尖落下,砸进湿透的衣领里。   女孩子眼睛亮得惊人,如水洗后的天空般清澈,干燥的唇被她用力抿了抿,透出润泽的嫣红。   “我们超级心有灵犀的!”竹泉知雀张开手臂给安室透看她的玩偶服,“哼哼,机智如我已经用工作人员的身份把整座游乐园踩点完毕。以游客身份来踩点的安室先生做的约会攻略绝对比不过我!”   她超有自信的。   “明天的约会……攻略?”安室透恍神,忍不住抬手拭去竹泉知雀脸颊边将落未落的汗珠。   柔软湿热的触感沾到他的指腹,安室透才一下回神。   “对呀,你不是为了明天和我约会才来游乐园踩点的吗?”竹泉知雀警惕地看着安室透,“难道是约了别的人?休想狡辩!侦探工作的客人怎么会约到游乐园?解释就是掩饰!”   女孩子眼底惊喜的笑意逐渐被看渣男的眼神取代。   凭空被扣上一顶大帽子的安室透拒绝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竹泉知雀狐疑地左右看看,没在安室透身上找到唇印、香水味、长头发等出轨铁证,勉勉强强点头信了他的话。   她很快把这件事忘在脑后,又高兴起来,拉着安室透坐到公园长椅上,翻出手机里的攻略给他看:   “快看快看,我已经有了非常完美的计划,只要再进行一些艺术加工,安室先生一定会惊喜到晕过去!”   “晕过去怎么陪你玩?”安室透掏出纸巾递给竹泉知雀,让她擦擦汗。   竹泉知雀没接,把脑袋靠过去:“玩偶服行动超不方便,帮帮我。”   她只拿下了小蘑菇的帽子,蘑菇杆还穿在身上,热汗止不住地把竹泉知雀搞得浑身湿漉漉。   安室透递纸巾的手顿了下,慢慢替她擦掉脖颈上的汗水,轻轻拨开黏在皮肤上的长发。   竹泉知雀顿时觉得凉快多了,仰着头让男朋友擦汗。   “安室先生既然今天来游乐园就和我说一声呀。”竹泉知雀闭着眼享受凉快的微风,“明天呢?明天有没有工作?我攻略都做出来了,不去玩多可惜。”   “明天也有工作。”安室透声音很轻地说,“今天的客人放了我鸽子,明天我得继续给她干活。”   “又是那个很麻烦的客人?”竹泉知雀鼻子皱起,“她真讨厌!”   “是,她很讨厌。”安室透拂开竹泉知雀柔顺的黑发,“不像知雀讨人喜欢。”   “嘴巴好甜哦,安室先生。”竹泉知雀眯眼睛笑,“我原谅你明天又不和我约会的男友失职了。”   她伸了个懒腰,指向摩天轮:“我们去坐那个吧。”   “‘如果只能在游乐场玩一个项目,一定要去摩天轮。’网上所有的攻略都这样写。”   竹泉知雀把蘑菇帽子放在长椅上,拉开玩偶服背后的拉链,把一身厚重的衣服彻底脱下来。   “我会拜托工作人员替我看着玩偶服,我们去玩吧。”   她对安室透伸出手。   葱白的手指,指尖泛着浅浅的粉,安室透一只手就可以全然握住。   他松松地牵着,仿佛走动时摇摆的力度大些便会分开。   可直到摩天轮的舱门关闭,松松握着的手掌依然合在一起。 第18章   打工的第十八天   橘红色的夕阳填满透明的摩天舱,竹泉知雀和安室透面对面坐下,膝盖碰到一起。   女孩裸。露的膝盖倚着男人的西装裤,安室透抬头看她,只看见竹泉知雀专注望向窗外的侧脸。   她安静凝视黄昏中光辉灿烂的城市,琥珀色的眼眸闪耀碎金的色泽,垂下的右手尾指勾着安室透的指尖,在空中轻轻晃荡。   竹泉知雀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安室透和她认识不算久,也知道竹泉知雀自带社交悍匪属性,交流能力满点。   她时常会让人产生“求求你别说了放过我”的念头,根本没有冷场的时刻。   是看着夕阳回忆起什么了吗?安室透想到他在公安系统中看见的竹泉知雀的生平资料。   以他的权限调动普通高中生的数据是很简单的事情,竹泉知雀的档案也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父母意外去世,留下足够她生活上学的遗产,学籍数据和户籍数据都很详细。   安室透打电话替竹泉知雀向老师请假的时候装作随意地提了一些问题,老师的回答与竹泉知雀表现出来的模样无甚差别。   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是这辈子不会碰到里世界边缘的人。   ——如果没有遇见他。   “安室先生,我想吃苹果糖。”竹泉知雀拉了拉安室透的尾指,期待地指向窗外,“你看,夕阳中的东京像不像超级大的苹果糖,抱着啃一年都啃不完边角的那种。”   以为竹泉知雀看着夕阳是在思念去世的亲人因此不敢出声打搅她的安室透:“……好啊,等摩天轮落地我们去买。”   竹泉知雀满意了,她跪坐在椅子上,双手贴着透明的摩天舱向下看:“好高,我留在长椅上的蘑菇服变成一颗黑点了。”   “你以前没坐过摩天轮吗?”安室透问。   “坐倒是坐过。”竹泉知雀沉默,“体验极差。”   你懂旁边坐着一个开锁能力满点、趁工作人员不注意在摩天轮转到最高处时突然撬开反锁的门把脑袋伸出去兴奋地往下扑的自鲨狂魔的痛苦吗?   太宰治不懂,他只顾自己高兴。   “‘在摩天轮转到最高点时自鲨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腐朽的氧化世界’,安室先生听过这条传说吗?”   竹泉知雀迷茫又呆滞地问:“是我的朋友和我讲的。他坚持这才是真正的摩天轮传说,网上流传的接吻不分手传说是游乐园为了拉客故意编造的营销手段。”   安室透:“……”   嘶,好有道理。   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逻辑漏洞。   “知雀不可以这样想。”安室透把贴在透明玻璃上的女孩子抓下来让她坐好,“人还是要积极阳光一点。”   “我很乐观的。”竹泉知雀乖巧正坐,“安室先生相信摩天轮的传说吗?”   不是很信。但不能打击女孩子心中罗曼蒂克的幻想。   “分手和摩天轮没有必然的联系吧。”安室透斟酌着说,“但愿意相信传说来这里的情侣,亲吻彼此的那一刻一定是真心相爱的。”   “真好啊,甜甜的爱情。”竹泉知雀托腮,“如果现实像漫画一样,男女主除了恋爱什么都不必考虑,传说就一定是真的了。”   说起来,梦野咲子老师好像吐槽过他笔下的男女主:“他们只顾着恋爱,完全不学习的吗?还是要学习的吧!”   结果学习的部分被责编驳回了,以“少女漫不要画现实向啊”为由把男女主从学习的海洋中拎出来抖抖晒干。   “太阳要落山了。”竹泉知雀比较比较余晖褪色的光芒与摩天轮的转动速度,用她新学的数学公式物理公式在脑内一通计算,艰难地得出结果:   “等我们到摩天轮最高点的时候,是不是夜晚正巧降临的时候?”   成绩比竹泉知雀好得多的安室透一愣,目测了一下:“好像是。”   在咒术界的观点中是鬼门大开逢妖遇魔,光明蛰伏漆黑暗界降临的时候。   极端不祥的预兆。   “真的吗?这是我一天中最喜欢的时间。”竹泉知雀眼眸弯弯,“我和安室先生非常有缘分呢。”   “是么?”安室透望着窗外逐渐降临的黑暗,“我以为你会喜欢朝霞和晴空。”   “我出生在这个时刻。”竹泉知雀笑,“恰好是太阳彻底消失的那一秒,我来到世上。”   所以被称作是不祥的孩子也很正常。   所以被认为是她克死了父母也很正常。   所以被冠上诅咒师的名号挂上通缉榜也很正常。   “夜晚有各种各样的脏东西。”竹泉知雀的声音轻得听不清,“我出生的时候就看见了,悬挂在窗户外面,贪婪地盯着我的脏东西。”   她不讨厌夜晚,她像爱自己一样爱黑夜。   竹泉知雀非常非常喜欢自己。   “虽然这个时间总有很多麻烦找上门,但也是可以克服的呀。”竹泉知雀从口袋里找出一只荔枝味的棒棒糖,撕开糖纸。   在安室透看不到的地方,一只只四肢扭曲的咒灵爬到摩天舱盖上,淡黄色的眼球挤在玻璃窗上争先恐后地向内张望。   “如果安室先生可以看见,会吓到哭出来吗?”竹泉知雀好奇地想。   她还蛮喜欢看人哭的——小小的恶趣味,绝不是她故意把太宰治的清蒸蟹换成变态香辣蟹的理由,绝不是。   咒灵的爪子挠向玻璃,刺耳的声音在高空中响起。   在安室透要扭头去看的那一刻,竹泉知雀飞快揪住他的领带往自己这边一拉。   “啵。”   荔枝味的棒棒糖贴在安室透唇边,发出轻微的啵声。   隔着糖球亲过来的女孩子舔舔唇,若无其事地重新拉开距离。   “太甜了。”竹泉知雀说,“安室先生替我吃掉吧。”   在她靠过来的瞬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安室透没有看到竹泉知雀背在身后的手,也无从看见被磅礴咒力一扫而空的咒灵群。   他半张着嘴含着竹泉知雀塞过来的糖果,不自觉抬起的手抓了一空。   清凉甜美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幽幽不散。   夜空下,摩天舱晃晃悠悠结束了向上的半圈,缓缓下落。   “情侣在摩天轮最高点就该接吻嘛。”   竹泉知雀双手合十抱歉地说:“但我和安室先生还没有熟到那一步,所以只能用间接接吻的形式……是不喜欢荔枝的味道吗?我这里还有青苹果味和橘子味!”   不是糖果味道的问题吧?!安室透满嘴的话被糖球堵住,但竹泉知雀亲都亲了,他一时又找不到挽回的办法,只能陷入沉默。   “我没有夺走安室先生的初吻哦。”竹泉知雀警惕地战术后退,拒不承担责任,“我个人不相信你现在还保留初吻……就算有,夺走你初吻的也是棒棒糖不是我,想报复的话狠狠咬碎它就好。”   拿糖撒气OK,拿她撒气哒咩。   安室透的眼睛里写满谴责,竹泉知雀假装自己是个盲人。   间接接吻而已,男朋友小气巴拉的。   竹泉知雀唇边残留着甜味,她记着等会儿要买的苹果糖,期待地抿抿嘴。   两人之间的沉默一直蔓延到摩天舱落地。   竹泉知雀满心满眼都是苹果糖,安室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她做的不对?也没什么不对。   告白是他亲口说的,摩天轮是他答应坐的,说相信传说的人是他,隔着棒棒糖的亲亲也不是真正的接吻。   踩点踩得恰恰好,安室透猜竹泉知雀玩节奏大师一定分数巨高。   “苹果糖!苹果糖!”一离开摩天轮,竹泉知雀瞬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咬了一大口糖壳。   安室透嘴里的荔枝味棒棒糖还没吃完,拒绝了竹泉知雀想给他也买一根苹果糖的好意。   “好好吃——我要去把小蘑菇玩偶服还给工作人员,结算今天的工资,安室先生呢?”竹泉知雀扔掉干净的糖棍。   “我去停车场取车。”安室透问,“你今天是打车来的吗?”   “这里离公寓不远,我骑自行车来的。”竹泉知雀摇头,“安室先生不用送我,你先回去吧。”   地下停车场和竹泉知雀要去的后台是两个方向,安室透也就没坚持,和她道别。   竹泉知雀领了今天的薪水,开开心心把钞票卷一卷塞进小口袋。   “还要去寄存处取吉他。”她晃了晃指尖的钥匙圈,“公文包也要带去给酒厂的人,好麻烦。”   明明是为了约会攻略才来游乐园踩点兼职,结果替不省心的后辈做了任务,又得知明天也约不出来男朋友的噩耗。   “安室先生为什么比打两份工还要上学的我更忙啊?”竹泉知雀把吉他丢到自行车篓里,跨上车座。   她一蹬脚踏车,在呼啸的风中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除了侦探之外还有别的兼职?”   也是,马自达超级贵的,侦探那点稀薄的工资怎么供得起。   弱小如她只能把小自行车当宝贝一样百般爱护,暗戳戳眼红琴酒用组织经费买保时捷的罪行。   “伏特加没有车,他平常是开琴酒的保时捷。也就是说,大哥有为小弟提供座驾的义务。”竹泉知雀一边呼呼哧哧地蹬车一边自言自语,“我是不是也要给波本同样的待遇?”   把小自行车的驾驶座让给他,她委委屈屈坐在后座上?   不不不,万一波本是伏特加那种体形,她的小自行车会散架。   “要么我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开,他跟在后面跑?”   “或者给他买个儿童滑板?”   竹泉知雀骑着车,正好在某条街道的十字路口看见白色马自达的车灯消失在道路尽头。   开跑车是不可能开跑车的,作为大哥的她在自行车上笑,怎能让小弟在豪车上哭?   “决定了。”她一敲手心,灵光一闪,“我给波本买个小樱同款溜冰鞋吧!” 第19章   打工的第十九天   谁会不喜欢木之本樱呢?竹泉知雀认为没有。   小樱同款溜冰鞋是多少小学生的梦想,她誓要为波本圆梦。   “可不可以找琴酒或者朗姆要点经费?”竹泉知雀思量,“联名款周边还挺贵的。”   她愿意给男朋友和牛郎花钱,但不是很想给周末连累她加班的小弟花钱。   琴酒都买保时捷了,总不能连买溜冰鞋的经费都不给她。   竹泉知雀勇敢无畏地向琴酒发起了索要经费攻击。   被琴酒一招“再说废话我扣你工资”KO。   竹泉知雀:打扰了打扰了。   扣工资是不能扣工资的,工资是打工人最后的底线。   “梦野咲子老师,我好寂寞啊。”   不用上学也无法和男朋友约会的星期天是那样的枯燥无味,竹泉知雀跑来骚扰她心爱的太太,敲碗等粮吃。   “不介意的话请帮我给原稿贴网点。”野崎梅太郎会抓住一些送上门的劳动力。   贴网点指选取合适的网点图贴在人物的衣服、背景等地方,具体方式是把网点图压在原稿上,用刻刀刻出要留下的部分,类似刻橡皮章。   竹泉知雀拿匕首割过喉,切网点还是第一次,兴致勃勃地和野崎梅太郎一边聊天一边干活。   “令女朋友感到寂寞的男人,似乎不适合充当少女漫的男主角。”野崎梅太郎握着铅笔沉思,“难道是那种套路吗?故意冷落恋人让她在寂寞中思恋自己,发出‘啊,没有A君我果然不行,离开你的我无法独自活在世界上’的自白。”   “这是渣男的pua套路吧。”竹泉知雀握着刻刀抬头,“我会宰掉一些无用渣男。”   “竹泉桑是崇尚暴力主义者啊……请不要再用力了,你要把原稿划破了。”   “没事没事。”竹泉知雀摆摆手,“没吐出实话的俘虏我不会让他死的,同理,没有贴好网点的原稿也不会被划破。”   野崎梅太郎:“偶尔也希望你不要用过于血腥的比喻。”   “梦野老师笔下的男主角都是万人迷王子的类型。”竹泉知雀一边给男主贴布灵布灵的闪闪特效一边说,“温柔阳光虽然很好,但要不要给男主加一些更有意思的设定?”   “比如说?”野崎梅太郎拿出素材本,笔尖蓄势待发,“竹泉桑有什么推荐吗?”   “其实是我前辈的建议和我自己脑补的内容。”竹泉知雀想了想,“你看,我不是在周末都约不出来我的男朋友嘛,我当然知道他在忙侦探工作,但偶尔也会有别的担心。”   野崎梅太郎:“他在周末偷偷出轨和别的女性约会?”   竹泉知雀:“他在周末偷偷兼职不和我约会去打工!”   野崎梅太郎笔尖一顿:“不,以我画少女漫画这么多年的经验,绝对是出轨的可能性更大。”   竹泉知雀刻刀一停:“以我沉迷打工这么多年的经验,绝对是偷偷在外兼职的可能性更大。”   完了,聊崩了。   “我们来求同存异,合并同类项。”野崎梅太郎当机立断,“他可不可以又打工又出轨?”   “为什么要默认安室先生出轨了啊?”竹泉知雀一边疑惑一边诚实地回答野崎梅太郎的问题。   “可以,如果他的兼职是牛郎就不冲突。”   “就是这个!”野崎梅太郎灵感迸发,“校园内的万人迷王子每到周末就会神秘失踪,化身牛郎店营业额第一的头牌NO。1先生迷倒万千女性。”   竹泉知雀:“樱兰高校男公关部?”   野崎梅太郎继续说:“NO。1先生只在周末营业。某一天,渴望在周末和男主角约会的女主角实在无法忍受寂寞,偷偷蹲在男主角的家门口,一路跟着他,想解开校园王子周末神秘失踪之谜。”   “女主角走啊走啊,突然看见王子走进了牛郎店!她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只好戴上口罩混入店中一探究竟。”   野崎梅太郎停下来:“我没去过牛郎店,剩下的不知道该怎么编。”   “我去过,我知道。”竹泉知雀积极接过剧本。   竹泉知雀:“牛郎店里王子戴上华丽的假面,嘴上叼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彬彬有礼地对为他开香槟塔的客人道谢。女主角见状伤透了心,她以为自己才是王子的真爱,没想到每个女人都可以是王子的真爱,金钱才是他的挚爱!”   野崎梅太郎:“校园青春漫画突然变成拜金剧本。”   竹泉知雀:“女主角心想:不就是钱吗?如果能买回他的心,破产又算得上什么!她立刻拿出黑卡,给王子开了三座香槟塔,升级成牛郎店钻石会员。”   野崎梅太郎:“为什么你会知道在牛郎店开三座香槟塔可以升级成钻石会员这种事?”   竹泉知雀:“因为我的钻石会员就是这样来的,你要看发。票吗?”   野崎梅太郎:“……请继续。女主角成为了钻石会员,然后呢?”   竹泉知雀:“然后?然后女主角就破产了。身为学生的她根本无力负担养小白脸的高额消费,只能一边打工一边养王子。”   “白天,王子是女主角最完美的男朋友,一股脑把自己在牛郎店赚到的钱全部给她;晚上,女主角是王子最富婆的恩客,天天给他开香槟塔——金钱在他们之间形成了完美的死循环!从而推动东京GDP上升,弘扬打工文化,整部少女漫画充满正能量!”   竹泉知雀期待地看向野崎梅太郎:“梦野老师,我的剧本怎么样?”   野崎梅太郎鼓掌,诚挚赞叹:“少女漫有你了不起。”   “校园王子在外有神秘身份这个设定感觉可以用。”野崎梅太郎在竹泉知雀的剧本中取其糟粕弃其精华,挑了最普通也最正常的一点。   “竹泉桑的男朋友是私家侦探、侦探……”野崎梅太郎沉吟,“‘侦探王子’,感觉还不错。”   “哟西,今天来进行‘一日侦探’活动吧。”野崎梅太郎拿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假烟斗,庄重地说:“竹泉桑,请成为我的华生。”   “我的荣幸。”竹泉知雀掏出不知从哪来的格纹贝雷帽戴在头上,严肃点头。   野崎梅太郎:“我,看透一切的名侦探,福尔摩斯·梅。”   竹泉知雀:“我,拥有洞悉之力的名侦探助手,华生·雀。”   “心跳dokidoki侦探组合,仅此一次的出道——SHOW TIME!”   侦探第一课:跟踪。   竹泉知雀和野崎梅太郎来到人流量巨多的商圈,鬼鬼祟祟找到一个被绿植遮住的位置蹲下。   “好,我们现在要在人群中找到今天的跟踪对象。”竹泉知雀压低贝雷帽的帽檐,“基本要求是恋爱中的人,以形迹可疑、贼眉鼠眼、头顶泛绿、花花轻浮者优先。”   “侦探的日常果然是以捉奸为主吗?”野崎梅太郎在素材本上记了几笔,“竹泉桑,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自己也符合标准。”   恋爱中的形迹可疑的人。   “梦野老师想跟踪我吗?”竹泉知雀看了野崎梅太郎一眼,认真地说,“你会死的,请不要尝试这么危险的活动!”   野崎梅太郎:“好严肃……受教了!”   两位侦探继续观察。   “三点钟方向的女性一直在看手表,她的男朋友迟到了至少十分钟,是渣男预备役。”华生·雀向福尔摩斯·梅汇报。   “九点钟方向的情侣虽然看起来手牵着手恩恩爱爱,但女方的眼神一直流连在男装海报的模特上,是渣女预备役。”福尔摩斯·梅向华生·雀汇报。   “十二点方向的男性——咦,是我眼花了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华生·雀拿下望远镜,陷入沉思:“他好像大概貌似,是我男朋友?”   福尔摩斯·梅同样拿下望远镜,声音平平中带着安慰和怜悯:“不用好像,就是你男朋友。”   金发黑皮,显眼至极。   一束惨白中带点绿的灯光打在竹泉知雀头顶,她捂住心口,头顶生出一片大草原。   “昨天,借口要和麻烦女客人谈工作的安室先生,在游乐园摩天轮下被我现场抓获。”   “今天,连借口都不换依然要和麻烦女客人谈工作的安室先生,在商场被我逮个正着。”   “你说!”竹泉知雀抓住野崎梅太郎的袖口,口袋中的手机自动播放凄苦哀婉绕梁不绝的二泉映月,“什么工作要在游乐园谈!什么客人要在商场见面!”   “冷静一点竹泉桑!”野崎梅太郎抓住竹泉知雀的肩膀,“振作啊!虽然周末只有两天,虽然你的男朋友一天都不肯和你约会,但你可是名侦探助手——了不起的华生·雀!”   没错,竹泉知雀陡然肃穆。   她可是华生·雀,是饱受港口Mafia邪恶风气熏陶的顶级恶役。   区区男友疑似出轨事件,还不能动摇她坚如盘石的强大心灵。   竹泉知雀清清楚楚记得安室透回回提起“麻烦的女客人”时复杂又纠结、忌惮又排斥、警惕又犹疑的比阅读理解压轴题更难理解的眼神。   是怎样的女性让他魂牵梦萦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让他抛弃自己新交往没几天的女朋友日日徘徊在对方身边?   竹泉知雀的好奇心像猫尾巴一样摇摆。   “梦野老师。”竹泉知雀和野崎梅太郎对上视线,噼里啪啦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激荡。   确定过眼神,今天的跟踪目标找到了。 第20章   打工的第二十天   隔着绿植茂密的枝叶,两只望远镜悄悄抬起。   “证据一,安室先生今天穿的是休闲装。这是他与约会对象熟识、感到放松的有力证明,出轨指数20%。”   “证据二,安室先生频繁看表,证明他不仅比约定时间提早到达,而且非常期待今天的见面!出轨指数50%。”   “证据三,安室先生腰间挂着他的白色马自达车钥匙,他特意开了跑车来约会,出轨指数100%。”   “铁证如山,无需再辩。”竹泉知雀揪着一片绿叶子压在头上,毅然决然地说:“梦野老师,我今天回去就把头发染成绿色。”   “先等一等。”野崎梅太郎制止竹泉知雀要去买染发剂的手,示意情况有变:“嫌疑人接电话了。”   站在商场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的金发青年单手握着手机,边点头边回答了些什么。   竹泉知雀端着望远镜,读唇语读出几个零星的词语。   “‘好,我去找你’。”竹泉知雀小声说,“不好!他要转移阵地了。”   “原来如此,是狡兔三窟战术。”野崎梅太郎严肃地说,“嫌疑人行事越警惕,隐瞒的问题越大!我们抓到了一条大鱼!”   “不妙啊。”竹泉知雀摸摸下巴,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安室先生是开马自达来的,我们骑的却是自行车,既然如此只能豁出去了!”   她抓着野崎梅太郎一路匍匐前进,安室透前脚坐上白色马自达,竹泉知雀后脚推出她的小自行车。   “梦野老师,坐在后座上抓紧我。”竹泉知雀把一米九的大高个野崎梅太郎推到后座,潇洒跨上自行车座椅。   “自行车带人违法交通法——”野崎梅太郎的话淹没在呼啸的狂风中。竹泉知雀舌尖蛇纹亮起猩红的色泽,小自行车火力全开轰隆一声冲出地下停车场。   “抓紧!”她头也不回地嘱咐一声,自行车逆着车流与一辆辆汽车的窗户擦肩而过,野崎梅太郎被某辆车中探头的金毛大狗糊了一脸口水,表情放空。   这就是竹泉桑的日常吗?不愧是他下本少女漫的女主角原型,狂野火辣。   竹泉知雀骑自行车一路飞驰,轮胎与地面摩擦火星四射,速度快到路口摄像头只能拍到一团模糊的黑色旋风,无头骑士和她飙车都要屈居第二。   “吱!”自行车急剎在一处偏僻的路口,竹泉知雀双脚触地牢牢停稳车辆,单手把差点被惯性甩出去的野崎梅太郎压在后座上。   “小心行事。”竹泉知雀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贴着墙角用手机屏幕的余光打量停在拐角的白色马自达。   在自行车后座上把魂都吐没了的野崎梅太郎手指颤抖地拿出笔记本,用生命为漫画家事业记素材。   “安室先生是个非常敏锐的人。”竹泉知雀一边用屏幕反光观察一边对野崎梅太郎解释,“不要担心,我经验充足,就算他是公安神秘部门训练出的特工也不会察觉到我的气息。”   “实在是太可靠了,华生·雀。”福尔摩斯·梅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夸赞道。   “安室先生下车了,他放弃了飙车选择步行。可恶,这也是他的战术吗?太狡猾了!”   竹泉知雀拎着野崎梅太郎在障碍物中边潜伏边前进:“都已经到这一步,我不会放弃的!”   不要小看她,她的潜行技能也是满点。   “嫌疑人进酒吧了。”野崎梅太郎叼着假烟斗躲在草丛后,脑袋上顶着几根草,“我们要跟进去吗?”   “男人,口口声声说我不许去酒吧,背地里自己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竹泉知雀咬牙切齿,“去,当然要去,我要去现场抓正行!”   “可是我还穿着校服。”野崎梅太郎面瘫着一张脸,“如果你一个人去,在酒吧就太显眼了,会被嫌疑人一眼看破。”   “说的也是……”竹泉知雀不肯放弃,双手合十虔诚地向天空拜了拜。   “拜托了神明大人,请赐给我随便一个熟人吧!随便哪个进酒吧像进家门一样亲切的熟人都可以!”   神明倾听了竹泉知雀的愿望。   并拿走了竹泉知雀的钱包。   “陪你去喝酒?当然可以。”   身材壮硕的男人懒洋洋丢下手里无用的赛马券,熟练地揽住竹泉知雀的肩膀:“生意送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只是,把你的小男朋友在外面吹冷风没问题吗?”   “不必担心,我和竹泉桑没有除取材外的任何关系。”   一米九高个子曾是篮球部部员的野崎梅太郎对比了一下自己和伏黑甚尔身材的差距,看竹泉知雀的眼神肃然起敬。   不愧是他下本漫画钦定的女主角,身边的感情关系太复杂太神秘了。以他现在的本事,真的能画出竹泉桑感情经历十分之一的精彩吗?   “我还要更多的修行才可以!”野崎梅太郎刷刷刷收起素材本,“竹泉桑,我先回去练习了,改日请务必让我取材!”   “梦野咲子老师一直都如此敬业,我也不能输给他!”竹泉知雀奋力握拳。   她走在伏黑甚尔旁边,借他的身体遮住自己,小心翼翼往酒吧内挪动:“甚尔君,我今天是来捉奸的。”   “捉奸?”伏黑甚尔瞥了眼挂在他手臂上像一只耳朵竖起的兔兔的女孩子,“三天前你在失恋,三天后你来捉奸……对象是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绝世渣男,连他都不禁感到佩服。   “对啊,是不是很可恶!”竹泉知雀拼命点头,“玩弄我的感情,玩弄我的心灵,玩弄我的爱意。连甚尔君都只玩弄了我的钱包,安室先生的心比牛郎更硬。”   “太过分了。”伏黑甚尔附和道,“考不考虑加钱?想报复到哪一步都随你。”   这就不必了吧……竹泉知雀只是想来捉个奸给梦野咲子老师找点素材,还不打算闹出人命。   “安室先生在吧台坐下了。”竹泉知雀拉着伏黑甚尔坐到偏僻但便于观察的角落里,整个人藏在男人身后探头探脑。   “他到底在等哪只小妖精?”竹泉知雀暗暗磨牙,“从商场辗转到酒吧,迟到又迟到,见她庐山真面目一次怎么那么难?现在女性间是在流行神秘主义作风吗?”   有多少人把贝尔摩德那句“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刻入了DNA,你说啊你说啊!   不要谜语人,谜语人哒咩。   “那家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伏黑甚尔喝酒如喝水,很随意地把安室透打量个遍。   “安室先生人是真的很好。”竹泉知雀趴在桌子上,缩小身形,“非常温柔,过于温柔——我悟了,他是不是传说里中央空调式渣男?对全世界女性一视同仁散播爱意。”   “温柔?”伏黑甚尔仔细看了看安室透平静的神色,“你对他是不是有奇怪的滤镜?那家伙现在的表情可不是见情人时该有的脸色。”   是见敌人才对。   隐晦的敌意和忌惮,漠然冷淡的态度,又不得不虚与委蛇而佯装出的温柔耐心。   他的金主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情人。   “见情人时该有什么表情?”竹泉知雀求知若渴地抬头看伏黑甚尔,“我母胎单身不是很懂,甚尔君能详细说说吗?我拿回去给梦野老师作参考。”   伏黑甚尔笑了下,他低头对上少女小鹿似的眼睛。   不,麻烦的是他身边这个,吃亏的是对面那个。   “见情人时的表情——当然是我见到你时的样子。”   娴熟的调情语句从男人喉间涌出,比流水更自然,比花开更动人。   再也没有比他更合格的情人,在黑卡余额定格在0之前,伏黑甚尔能满足女性对男人的一切期待。   给金主的小情人添点儿堵何乐而不为,都来“捉奸”了,还要给他留面子不成?   “甚尔君见我的样子和我见到工资卡的样子有区别吗?”   竹泉知雀戳了戳伏黑甚尔紧实的手臂肌肉,目光依然盯着安室透那边:“调情的话少说一些,我不会克扣报酬的。”   “抱歉,职业病。”伏黑甚尔耸耸肩,“和他分手后记得再来惠顾我的生意。”   “要是今天捉奸成功,我一定去你挂名的店借酒消愁。”   隐隐绰绰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向安室透,竹泉知雀摁着伏黑甚尔的胳膊撑起身,学狐獴探头。   窈窕的身影,金色的大波浪,毫无疑问是女性!   “我看不到正脸。”竹泉知雀在伏黑甚尔耳边小声抱怨,“啊啊简直像侦探剧快要揭露凶手的瞬间电视台却插播gg一样搞人心态!”   从伏黑甚尔的角度倒是看得很清楚,和安室透幽会的女性是张连他都认识的熟面孔,巨幅海报正贴在东京银座最显眼的位置。   “虽然她和你之间我肯定选你,但你的小情人可能不这么想。”   伏黑甚尔最后给安室透上了一次眼药,单手托着竹泉知雀的腰把她举了起来。   骤然抬高的视野让竹泉知雀清清楚楚看见和她男朋友幽会的那个人的脸。   传奇女明星莎朗·亚温德。   也是竹泉知雀在黑衣组织唯一尊敬的前辈——贝尔摩德。 第21章   打工的第二十一天   《关于男朋友的出轨对象是我敬爱的前辈这件事》   《震惊!前天夜晚在床上和我贴贴的漂亮姐姐竟然撬了我的墙角!》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当场捉奸狗男女后该何去何从?》   竹泉知雀脑内被爆款新闻刷了屏,血红的大字印在头版头条最显眼的位置,送往千家万户。   配图:风情万种的金发女明星和眼睛上被打了两条横杠马赛克的黑皮素人亲密无间,苦主竹泉知雀凄凄惨惨戚戚地被排挤在版面角落,手里举着“恋爱败犬”的绿油油小木牌。   她好惨,她被尊敬的前辈绿了。   “虽然在安室先生和漂亮姐姐之间我也选漂亮姐姐!但他怎么可以这么果断,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   竹泉知雀把伏黑甚尔的手臂拍的啪啪作响,气愤地说:“坐享齐人之福的人明明应该是我!”   伏黑甚尔:重点是这个吗?   “还看不看?”伏黑甚尔单手稳稳地托起女孩子的腰举着她,无趣地打了个呵欠。   “他都出轨了,你留在这里也是徒增伤心。”男人悠哉悠哉地说,“不如和我去找点乐子。看在你悲惨失恋的份上,加价有额外服务。”   “看在我悲惨失恋份上,下一句不该是给我打折吗?”竹泉知雀对男人全都是狗的世界绝望了。   “我这里从来不打折。”伏黑甚尔理直气壮,“超时按三倍小费算,谢谢惠顾。”   “甚尔君是有一些打工人的原则在身上的。”竹泉知雀让伏黑甚尔把她放下来,“我恰好不讨厌这点。”   加班费本来就该按三倍来算!学着点,琴酒,学着点。   打工人永远可以理解打工人。   失去高处视野后竹泉知雀看不见安室透和贝尔摩德的表情,读不到他们的唇语,只从肢体语言看出他们应该聊得挺愉快。   她也不是很想看,亲眼见证男朋友和前辈调情太虐心了,竹泉知雀会怀疑自己拿了古早文追妻火葬场女主角的剧本。   她手握的明明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青春校园励志剧本!走开狗男女,不要打扰她学习。   “现在该怎么做呢?”竹泉知雀紧急调动脑内看过一千零一本言情小说和少女漫画库存,寻找相似案例。   方案一:举起手机拍下男朋友出轨的实证并悄悄溜走,给狗男人造成他还没有翻车的错觉。   将拍下的证据打印几千份并上传云端保存,带上其中一份把狗男人约出来,用照片狠狠扇他大脸,语调羞辱地说:“哟,这不是我那脚踩两条船劈叉把自己尾椎劈断的男朋友吗?您贵安啊。”   爽度拉满,大女主复仇记。   方案二:当机立断冲出去,抱住狗男人大腿泪洒酒吧:“你好狠的心!就这么把我和孩子抛弃在家里,自己出来花天酒地和人乱搞!这样也算是当父亲的人吗?!”   哭得越惨效果越好,直接让狗男人社会性死亡,让他进化成法制咖也不是没有希望。   以弱打强,小白花苦情剧。   方案三:踩着恨天高缓缓走向狗男女,用一双三分不屑三分冷漠三分平静的扇形图眼神打量他们,悠悠吐出烟圈对狗男人的出轨对象说:“送你了,慢慢玩。”   转头一大把钞票洒向舞池里的脱衣舞男,在纸醉金迷的热烈氛围中勾勾手,十几个小白脸把狗男女团团围住。   拒不走心,坏女人玩游戏。   “甚尔君觉得哪个好?”竹泉知雀期待地看着自己花钱请来的特别顾问,“或者我全部来一遍,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对他们进行降维打击。”   伏黑甚尔:女人的报复心,好可怕。   他真心实意地同情了安室透三秒钟,立马果断地说:“方案三。你再加点钱,十几个小白脸的戏份我一个人可以给你演完。”   竹泉知雀想象了一下,十几个柔柔弱弱小白脸加起来都没有天与暴君一只手能打,这笔生意不亏。   她正欲点头,却突然看见安室透和贝尔摩德双双起身,并肩走出酒吧大门。   竹泉知雀:???别走啊,她剧本都写好了!没有反派,怎么衬托正义主角的出场!   起码让她念完一句台词!   “华生·雀今天的工作过于复杂,这是对我侦探生涯的严肃考验。”   竹泉知雀压低头顶的贝雷帽,重新整装待发。   她从口袋里摸出支票本,撕下其中一张,把支票垫在茶几上飞速写了一串数字。   “我先走了,甚尔君随意。”竹泉知雀把支票拍在伏黑甚尔胸口,匆匆起身,“谢谢你今天帮忙,请收下我的五星好评。”   黑发少女急匆匆混入酒吧的人群中,追着消失在门口的两抹金色离开。   伏黑甚尔拎起胸口的支票,看了眼数字:“啧,真大方。”   多慷概的金主啊,怎么就不能和他长久合作呢?   虽然她看男人的眼光确实有点问题。   竹泉知雀碍于身高读不到的唇语,伏黑甚尔一字不漏地看完了。   吧台边的两个人一句调情的话都没说,像打哑谜一样全程在讨论一种酒的拟人化,说的煞有正事。   “威雀威士忌”——伏黑甚尔猜测这是某个人的代号。   很巧,竹泉知雀第一次给他开香槟塔的时候格外请过伏黑甚尔一杯酒。   也是威雀威士忌。   微妙的巧合衍生出大胆的猜测。   “算了,关我什么事。”伏黑甚尔仰头喝酒,把复杂三人行丢在脑后,“等下继续去赌马。”   华生·雀继续执行今天的跟踪任务。   福尔摩斯·梅不在她身边,梦野咲子老师却活在她心里!   为了心爱太太的取材,华生·雀必要把男友出轨事件调查得水落石出!   “我个人不是想接受交往两天的男朋友劈腿的噩耗,但腿已经劈骨折了,除了送他去ICU外我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竹泉知雀一边跟踪一边把呼叫救护车的号码设为快捷键。   “人这一生中总要经历各种那种的事情,遇见颜色不同的风景。”竹泉知雀骑着小自行车在马自达后头远远地跟着,夏日的风吹乱她的黑发。   “男朋友和敬爱前辈出轨的风景,又有几个人能看见?是我赚到了。”   竹泉知雀比较好奇安室透和贝尔摩德是怎么认识的。   “是那种发展吗?收到恐吓信的女明星不敢报警,暗中请来私家侦探调查,殊不知请来的侦探正是送恐吓信的犯人!一切的阴谋都是为了顺理成章拿到女明星的联系方式!利用她感激的心态做尽恶事!”   天,好可恨,到底是什么绝世渣男变态斯托卡才干得出这种事?   “不不,我要相信安室先生的人品。”竹泉知雀猛地摇头,“虽然节操成谜,但他的善良和正义不是假的。”   虽然是个渣男但姑且算个好人——这也是竹泉知雀暂时不打算用港口Mafia处理叛徒的方式处理出轨男友而是继续追查的原因。   “或者是这样的发展:私家侦探路过酒吧小巷,意外看见被黑衣男子恐吓的女明星。他顶着琴酒恐怖的眼神展示自己已经报警的手机页面,为了不被抓到局子里喝茶丢进组织脸面,琴酒忍气吞声离开,贝尔摩德只得假装对侦探表示感谢——感谢着感谢着,女明星意识到侦探先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于是深深爱上了善良正义又勇敢的他。”   逻辑非常通顺,很偶像剧,作为反派的琴酒本色出演。   “安室先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脚踏两条船的对象都超危险啊?”竹泉知雀自言自语,“他玩扫雷一定死得很惨吧。”   一脚踏进恶役巢穴,被黑暗势力包围。   白色马自达一路开进酒店停车场,竹泉知雀在停车场外踩住剎车,望着车灯消失在地下通道的黑暗中。   她仰头看了看酒店招牌,确定以及肯定这是她前天晚上睡过的地方。   前辈——为什么要把小白脸带入她们的爱巢——你忘了为她的眼眸干杯的夜晚了吗——   原来漂亮姐姐身边不只有她一个人,竹泉知雀受伤了,她不是姐姐唯一的小宝贝。   “嗯……都进酒店了,应该是实锤吧。”竹泉知雀趴在自行车把手上,在酒店附近的绿植阴影下乘凉。   只在酒吧喝酒聊天还可以用“男女间肯定存在纯洁的友谊不要想太多给恋人多一点信任”来解释。   现在的情况连瞎子阿炳都不能欺骗自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事已至此,竹泉知雀当然是选择不原谅安室透!   “太宰君给我讲过的处理叛徒流程是什么来着?”竹泉知雀苦苦思索,“他上次硬拉我去刑讯室陪他刑讯的时候,有教过我几个蛮好用的小技巧。”   从来没有敌人敢在太宰治亲自问话时不开口,他的恶名在里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竹泉知雀倒也没有因为被男朋友背叛而生气,毕竟他们认识没几天,还处在半生不熟溏心蛋的时期。   但是!他们会交往明明是安室透表的白!   先拒绝她,又主动提出交往,其手段之老练分明是位深谙推拉艺术的情感高手,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竹泉知雀死死拿捏,玩弄在股掌之中。   “母胎单身就活该被人欺骗感情吗?”竹泉知雀愤怒拍打自行车,“可恶,是我段数太低,是我技不如人!”   竹泉知雀从未遭遇此等惨败,她在陌生的领域里完完全全输给了别人。   这燃起了她不屈的斗志。   该死的好胜心不允许竹泉知雀轻易言败。   “前辈一定也被安室先生欺骗了,说不定安室先生伤她比伤我更深。”竹泉知雀又想深了一步。   他们毕竟交往没几天,感情基础不深,可据竹泉知雀在酒吧的观察,贝尔摩德和安室透明显很熟!   “前辈身为大明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对她爱而不得苦苦追求,她身边狂蜂浪蝶来来去去得不到前辈一个眼神的注视。这样的前辈竟然栽在了渣男手中!”   竹泉知雀异常痛心,她一想到绯闻缠身的贝尔摩德为了和情人相处每天不辞辛苦躲避狗仔,无法拥有阳光下的爱情,只能苦涩品味地下恋便倍感心酸。   那样辛苦的前辈,她的情人竟然还不知足,妄想把一颗心掰成两瓣同时爱上两个人。   休想!纯爱战士竹泉知雀绝不会让渣男阴谋得逞!   “暴力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竹泉知雀丢掉脑内Mafia的黑色思想,“和安室先生提分手没有意义,直接找上门让他离前辈远一点也会被阳奉阴违,局面陷入了死胡同!”   渣男如安室透不会受伤,坏女人如竹泉知雀不会受伤,会受伤的只有她唯一尊敬的深陷爱河的前辈贝尔摩德。   “明明前辈在对待其他男人时非常游刃有余……人总会有自己的天敌克星,不是前辈的错。”竹泉知雀握拳抵住心口,“是我的错!”   是她段数太低无法压制住安室透,才让被蒙在鼓里的贝尔摩德错交一颗真心。   如果竹泉知雀能再努力一点,像安室透玩弄她感情一样玩弄安室透,事情会走向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对,没错,我不能和安室先生分手。”竹泉知雀点头,“我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还要靠他补习,区区爱情哪里比得过学习?”   “但我也不会放任他继续伤害漂亮姐姐,姐姐的心就由我来守护!”竹泉知雀右手锤胸为纯爱献出心脏,庄重发下誓言。   不就是极致的恋爱推拉艺术吗?不就是把人心玩弄在股掌之中吗?不就是今天你爱答不理明天你高攀不起吗?   是时候展示她熟读一千零一本言情小说和少女漫画,纵览无数恋爱套路后修行的成果了。   “敌不仁,我不义。”   竹泉知雀最后仰头看了一眼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大义凌然地把自行车掉了个头。   华生·雀已经在今天死去了,请称呼她——黑寡妇·雀。   区区渣男的心,拿来吧你!   “嘶——好冷,你空调开了几度?”   安室透打了个寒颤,起身想找总统套房的中央空调控制板。   “正常的温度。”贝尔摩德站在冰柜前挑挑拣拣,从一堆草莓牛奶中拿出一瓶黑啤,“别调了,没事就走,你今天已经问了很多多余的问题。”   “连神秘主义做派的你都不介意露面,威雀威士忌却一直看不到人影,不能怪我好奇。”   安室透今天约贝尔摩德谈话正是为了探查选中他作为辅助者的组织高层威雀威士忌的情报。   不查出她的身份,安室透不能安心。   “那孩子要不要和你见面,是她的决定,不是我的事情。”   贝尔摩德看了眼冰柜里散落的没人喝的草莓牛奶:“她最近找到了新的玩具,一时顾不上你也正常。”   新的玩具……真是恶劣的意有所指。   “我明天会把你的资料拿给威雀威士忌。”贝尔摩德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替我把门带上。”   安室透本就不欲在酒店房间内多留。   他昨天在游乐园被女朋友逮到还可以用工作为借口蒙混过关,今天要是在酒店被她看到简直百口莫辩。   “会被想象成脚踏两条船的邪恶渣男吧……不,以知雀的脑回路和想象力,只会比那更严重。”   安室透一边启动马自达,一边拿出手机给竹泉知雀发短信,向她抱歉今天一直在忙工作,下个星期一定抽空和她约会。   【知雀:没关系呀,我知道安室先生工作很忙,辛苦了。】   【知雀:今天在家我也有好好地想念安室先生(心)】   【知雀:超级超级期待下次见面!(猫猫撒花)】   知雀表面:可爱表情包+1+1   知雀内心:掏出我的四十米长刀,允许你先跑三十九米 第22章   打工的第二十二天   星期一,帝丹高中二年B班教室。   “早上好,知雀。”铃木绫子放下书包,“连续四天没有看见你,我很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度过了非常精彩、过于精彩、精彩得离谱的四天。”竹泉知雀从数学的海洋中抬起头,眼底青黑。   “昨晚又熬夜了?”铃木绫子不解,“可是老师说你上周四周五都是睡眠不足才要请假……”   难道整整四天你一觉都没睡吗?铃木绫子只差直白询问竹泉知雀到底在修哪个门派的仙。   “我昨天晚上通宵思考了一晚上的战略。”竹泉知雀打了个呵欠,“绫子,我正面临着一场严峻的战争,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竹泉知雀一生好强,此乃劲敌来袭的紧要关头,她已经切换了全力迎战模式。   她通宵打完了三盘galgame,把渣男攻略女主角的方式掌握得炉火纯青,哪怕是攻略之神也要为她不屈的意志折腰。   “言情小说、少女漫画、galgame,手握三大法宝的我已然是编写狗血虐渣剧本的高手。”竹泉知雀双手搭在一起,眸色深沉,“然,还差一个必备的条件。”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竹泉知雀发现自己对安室透的了解程度还不如对学校内游荡讨食的流浪猫。   除了名字和性别一无所知。   “不,名字和性别也可以造假啊。”竹泉知雀思维严谨,“渣男都喜欢用假名网名别名,便于罪行败露后逃之夭夭,必须考虑这种可能性。”   在亲眼看到安室透和贝尔摩德走进酒店后,竹泉知雀不惮于最大的恶意揣测安室透。   “他最好别连名字都是假的,我真的会狠狠恨。”竹泉知雀磨牙。   她仅有的一丝丝信任,不容被辜负。   “我得先把安室先生的祖宗十八代查清楚,再去查他的入学经历、人际关系、工作内容、初恋情人、习惯口味、语气性癖……”   华生·雀的理论知识丰富,奈何她从在港口Mafia的时候就不是搞情报战术的人员,每次任务都像嗷嗷待哺的小鸡仔揣着手眼巴巴等太宰治查完情报发过来,蹭公司wifi下载文件。   “术业有专攻,我不能太为难自己。”竹泉知雀掰着手指数她能找到的几个购买情报途径。   求助她的狐朋狗友太宰治,有99.99%的概率被发现她不仅恋爱还被劈腿,保守会被太宰治阴阳怪气一整年,陷入哄猫哄得心力憔悴的地狱。   闹脾气的太宰治太难搞了,虽然他可以免费给竹泉知雀查情报,甚至在竹泉知雀出手前替她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但后续麻烦不是竹泉知雀能轻易承受的代价。   找情报贩子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竹泉知雀只认识两个情报贩子:新宿的折原临也和咒术界的冥冥小姐。   “折原临也比冥冥小姐便宜一点,但……他是个混乱邪恶乐子人。”竹泉知雀闭眼。   为了找乐子无所不用其极,竹泉知雀喜欢看热闹但不愿意成为被别人看的热闹。   “冥冥小姐更靠谱,只要给钱她也会接诅咒师的委托。”竹泉知雀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忍不住问自己,“狗男人真的值得我花这么多钱?”   给伏黑甚尔开香槟塔还能买到一些快乐,这笔钱花出去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冥冥小姐收集情报的方式是派乌鸦追踪,再用她的术式与乌鸦共享视角,这和我自己跟踪没区别啊。”竹泉知雀的潜行技术还是蛮高超的。   真的要靠她日以继夜不懈努力地跟踪吗?好像斯托卡,会被以为是安室先生的痴汉,风评被害。   正在竹泉知雀纠结的时候,贝尔摩德发来了短信。   【被渣男欺骗的可怜前辈:放学我来接你。】   “呜呜,是前辈,是会接后辈放学的前辈啊!”竹泉知雀感动,“是人美心善却惨遭渣男欺骗的可怜前辈啊!”   贝尔摩德是竹泉知雀卧底进酒厂后唯一一个给过她同事爱的前辈,在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黑衣组织,她的怀抱温柔如妈妈。   “不可原谅,绝不原谅欺骗前辈感情的安室先生!”   连贝尔摩德那种等级的美人都栓不住他三心二意的心,一定有更多可怜女孩深夜为他默默垂泪,竹泉知雀想想就心疼不已。   “为了漂亮姐姐,我不能输。”   竹泉知雀在表情包内存里挑挑拣拣,选出一张可爱又无辜的兔兔想你了发给安室透。   【打工人打工魂:兔兔期待脸。jpg】   【必杀·制裁倒计时:上课时间好好听讲。】   “噫,居然知道高中生上课下课的精准时间,也太细心了。”竹泉知雀躲在桌子底下发短信,悄悄瞥了一眼台上写板书的数学老师。   可恶,无论多微小的细节都被注意会让人产生“他真的很关心我”、“他对我很用心”的错觉,不愧是渣男的战术,润物细无声。   【打工人打工魂:老师讲的听不懂TAT】   【必杀·制裁倒计时:听不懂的地方先记下来,回去我给你讲。】   “安室先生真的是好温柔的人哦。”   被击中的竹泉知雀趴在空白一片的数学上喃喃:“长得帅,会做饭,学习好,又耐心。”   这种条件不是渣男都说不过去,人家有资本当渣男。   “不,不行,我不能通敌叛国,”竹泉知雀使劲摇头,重新振作:“想想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前辈,想想被劈腿的自己,想想昨晚熬夜打的galgame,努力不可以白费!”   她的心在昨天的捉奸行动中坚如盘石,绝不动摇。   “前辈好像是擅长收集情报的类型。”竹泉知雀把笔尖抵在嘴唇上,“但当着她的面调查她的情人……嘶,这不就暴露她与我皆被绿的悲惨事实了吗?不行不可。”   竹泉知雀打定主意,不会在贝尔摩德面前提一句安室透。   被蒙在鼓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为了守护前辈的心,善意的谎言说多少她都心甘情愿。   竹泉知雀的警铃在放学后见到贝尔摩德车牌号那一刻开始奏响。   她乖乖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直视前方。   车辆在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中前进。   贝尔摩德摘下墨镜,睨了竹泉知雀一眼:“怎么了,又在为作业发愁?”   “你不是找到理科全能的男朋友了吗?”   来了来了,终究还是来了。竹泉知雀挺直身体假装后背没有渗出冷汗,竭力平静地说:“靠男人不如靠自己,我决定自食其力。”   “有好用的人就尽情用。”贝尔摩德单手握着方向盘,“对了,波本怎么样?用的还顺手吗?”   竹泉知雀一直在思考男朋友的事情,险些忘了她说要给小弟买小樱同款溜冰鞋的承诺。   “他的工作效率很高。”竹泉知雀先夸了小弟一句,“但过于依赖前辈,是需要不断鼓励才能积极进取的类型。”   贝尔摩德:“你口中的波本和我认识的波本是一个人?”   “当然是。”竹泉知雀一口肯定,她从口袋里掏出在文具店买的‘幼师推荐!小朋友最喜欢的奖励贴纸’第一名小红花贴纸,“这是我给他买的奖励。我本来还想再给波本买一双魔卡少女樱联名溜冰鞋,可琴酒不肯给我经费。”   从未见过如此小气之人,都是开保时捷的大哥了,拨经费给小弟买双溜冰鞋怎么了?不够大气!   贝尔摩德:“琴酒没有对你开枪?真没开枪?”   竹泉知雀:???漂亮姐姐你的语气怎么像她活着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一样?她好受伤。   “我昨天和波本见了一面。”贝尔摩德说,“他对你非常好奇。”   竹泉知雀:啊这,和情人约会还想着工作,前辈你好勤奋,时间管理好棒。   “我把波本的资料带来了。”贝尔摩德透过后视镜看向躺在后座的活页夹,“先看看,要不要和他见面都随你。”   贝尔摩德把车停在停车场,打开车内灯光:“就在这里看。”   竹泉知雀将活页夹放在大腿上,慢慢翻开第一页。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瞳孔中央。   “啪!”竹泉知雀果断合上活页夹,闭着眼双手递回给贝尔摩德,“前辈你拿错文件了!”   “嗯?没拿错啊。”贝尔摩德一愣,接过来翻了两页,“是这个。”   “不,你一定拿错了!”竹泉知雀焦急地比划,吭吭哧哧地说,“你要给我看的是波本的资料啊,不是、不是你劈腿的小情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逐渐没了声。   “呜呜对不起前辈!”不等贝尔摩德从迷茫中回神,竹泉知雀一把抱住她,“对不起!我没能保守秘密!我无法在前辈得知真相前解决问题!”   “是我太没有用了!”竹泉知雀非常自责,“本想瞒着前辈,不让前辈伤心,都是我搞砸了。我无法接受前辈什么都不知道,将真爱之心献给脚踏两条船的劈腿渣男!”   贝尔摩德:“……你在说什么?”   “我懂的,我全都明白。”竹泉知雀抓住贝尔摩德的手按在她心口,“身为荧幕前明星的前辈苦涩的地下恋情、发觉男友日渐冷淡却无力挽回的手、欺骗自己男人本性并不坏的苍白言辞,这些我都明白!”   “破坏前辈恋情的不只是渣男,还有被渣男蒙骗的我。”竹泉知雀继续反思,“如果我再警惕一点、坏女人经验再丰富一点、玩弄人心的技巧再娴熟一点,也不会致前辈于不仁不义的境界!”   “也许前辈已经察觉到了不堪的真相,也许前辈真的一无所知,我今天都必须说出真相。”   竹泉知雀颤抖的手捧住贝尔摩德的脸,深深望进她的眼中:“前辈的情人安室透,同时也是我新交的男朋友。看似温柔情人的他实际是个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花花肠子的绝世渣男!”   “前辈!和渣男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你不要放弃自己啊!”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   省略号不足以形容她此时动荡不安山呼海啸的心情,获得影后称号多年,贝尔摩德第一次发现自己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她和威雀威士忌之间至少疯了一个。   也可能两个人都疯了。   竹泉知雀目光灼灼地看着贝尔摩德,贝尔摩德眼不见心不烦地遮住她明亮的杏眼,试图在一团乱麻中找回自己的节奏。   “我看不见了前辈——”竹泉知雀在她手中挣扎,贝尔摩德一边按住她一边捂着作痛的额头思考。   “我昨天,不,你昨天是不是跟踪我了?”贝尔摩德的脑子没短路,很快抓住一切的起点。   “我没有跟踪前辈,我跟踪的是我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朋友。”竹泉知雀摇头。   “安室透,是吧?”贝尔摩德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松开捂住竹泉知雀眼睛的手。   “他就是你口中理科全能迅速白给的男朋友?”   “你昨天一路跟踪他去了酒吧,又看见我们一起进了酒店?”   竹泉知雀嗯嗯点头。   贝尔摩德知道她潜行的本事了不起,但真没想到自己被人跟了一路都无知无觉。   不愧是那位先生看重并亲自挑选代号的人……除了脑回路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之外,优秀得让人直冒冷汗。   “虽然我是认为男女之间没有纯洁友谊的人,也并不同情某个男人。”贝尔摩德揉了揉太阳穴,“但不得不说,他是挺冤的。”   看竹泉知雀今天激动的态度,怕不是昨天回家一边狂殴抱枕一边火力全开吐槽出轨男友。   可能还有同情贝尔摩德的戏份,一边搂着被子一边哭泣前辈你被绿太惨了,我也被绿我也好惨。   贝尔摩德记得竹泉知雀租住的公寓不隔音,估计保守她的邻居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她复杂的恋爱故事汇。   在奇怪的地方社死了。jpg   “我下次会记得让他在酒店门口停车。”贝尔摩德反思自己,你说她为什么不在竹泉知雀上学的时候和波本谈事,非要选在她闲得发慌的周末?报应这不就找上门了。   “总之!”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你的男朋友没有劈腿,我也没有被绿,你更没有被绿。”   “安室透确实对你撒了谎,他的谎言在这里。”贝尔摩德拿起活页夹,当着竹泉知雀的面翻开。   “你口中理科全能温柔可靠的男朋友,正是你十几分钟前想找琴酒报销组织经费给他买小樱同款溜冰鞋的,你的小弟——波本。”   贝姐:不愿细想威雀威士忌剧本中我的戏份 第23章   打工的第二十三天   安室透是波本。   开马自达RX-7的安室透是波本。   凭什么!凭什么他开豪车在马路上潇洒漂移,竹泉知雀却只能踩着小自行车追尾气!   到底谁才是酒厂高层,谁才是组织未来的希望、扛把子的栋梁!   “琴酒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竹泉知雀难掩悲愤,“他连买溜冰鞋的经费都不肯替我报销,对波本怎么那么大方?”   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恶毒男人!   贝尔摩德:“可能是琴酒觉得,买车多少比买溜冰鞋靠谱一点。”   认真的吗?车,一种受限于道路状况和牛顿力学的交通工具,哪里比得上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溜冰鞋?琴酒居然敢看不起被库洛牌选中的马猴烧酒。   “安室先生是波本威士忌,是我的同行我的小弟……”   竹泉知雀把文件夹里的照片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思索她和安室透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孽缘,怎么能巧合成这种鬼样子?   虽然男朋友没出轨是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貌似也可以把他头顶的绝世渣男帽子摘下来,但竹泉知雀仔细一想,发现问题更大了!   她想起来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竹泉知雀一页页翻过波本的资料,白纸被她翻得哗哗响,同时安室透和她的聊天记录也在竹泉知雀脑内一行行滑过。   “我讨厌威雀威士忌。”   “麻烦的女客人。”   “很讨人嫌。”   餐厅内执刀切割牛排的英俊青年神色淡淡,坐在公园长椅上沐浴夕阳的金发男人语调冷漠,摩天轮下挺拔站立的他温柔替竹泉知雀擦去颈上汗珠,说:“麻烦的女客人今天放了我的鸽子,明天我还要继续为她打工。讨厌?没错,她非常非常讨人嫌。”   隐晦的比喻统统解除了密码,为什么讨厌的酒特别点名威雀威士忌,为什么几次以麻烦女客人的借口拒绝约会,为什么会出现在游乐园摩天轮下……全部有了答案。   竹泉知雀盯着资料中安室透的脸,一时竟数不清安室透骂了自己多少次。   当着女朋友的面都忍不住抱怨了许多次,私下里肯定拿她扎过小人!   她竟然还帮着他说话!帮着他疯狂辱骂自己!   威雀威士忌做错了什么?她友爱后辈团结同事,对小弟殷切嘱托,周末放弃约会攻略向他伸出援手,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酒厂模范优秀前辈。   小弟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当着威雀威士忌的面他唯唯诺诺,对竹泉知雀重拳出击。   好一个两面派!   同是酒厂新酒,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对前辈意见怎么那么大啊!   要不是竹泉知雀误打误撞用普通高中生的身份认识了波本,她一定会被阴险男人死死瞒在鼓里,又送他幼师推荐小朋友最喜欢的小红花贴纸,又自掏腰包给他买小樱同款溜冰鞋。   想都不用想!他一定当面微笑着收下礼物,转脸就把竹泉知雀对后辈深深的爱意扔进有害垃圾桶,踩碎她一颗柔软的心肝!   过分!太过分了!波本是职场绿茶!   竹泉知雀对自己每个身份都有很强的认同感,她绝不会升起“你骂的是威雀威士忌和我竹泉知雀有什么关系”的乐观念头。   她只会觉得安室透在骂她,当着她的面在骂她!   “以下犯上,目无前辈。”竹泉知雀啪得合上活页夹,扭头对贝尔摩德说,“我对波本意见很大!”   她心中的波本已经从伏特加plus变成了劣质伏特加。   虽然业务能力波本甩伏特加几十条街,但一个连对前辈最基础的尊重和敬爱都不懂的男人,他的职场晋升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升职加薪?想都不要想。   “嗯……你要甩了他吗?”贝尔摩德卷起一缕金发在指尖把玩,“你的身份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告诉过波本。”   竹泉知雀知道,否则安室透怎么敢在她面前说威雀威士忌坏话。   瞧瞧波本任务报告里写得多好,乍一看多像个仰慕前辈一心为组织办事只想得到前辈青眼的上进小伙子,他对《语言的艺术》的研读程度丝毫不输给竹泉知雀。   被小弟当着面说坏话心情固然糟糕,总比误把职场绿茶当成惹人怜爱的小白花要好。   套着马甲的安室透大意了,没有发现女朋友也是马甲妖怪,这一回合是竹泉知雀的胜利。   假如现在分手……分手后用威雀威士忌的身份和波本见面,欣赏他又惊又怕的眼神倒也是乐趣的一种。   太低级了!一次性的恶趣味无法满足竹泉知雀!她是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推崇者。   况且安室透是波本岂不更好?   换成普通人,竹泉知雀要担心男朋友被卷入恐怖Mafia报复事件,要在出任务无法赶赴约会时绞尽脑汁苦苦思索借口,还要应付男朋友“你为什么不陪我你是不是不爱我?打工和我哪个重要?”的无理取闹问题。   同行就完全不要紧了,大家都是一个组织的人,报复谁都报复不到彼此头上。推掉约会去完成的任务说不定是同一个,上一秒含情脉脉挂断电话,下一秒拔枪在天台集合。至于打工和男朋友哪个重要的问题——当然是打工,大家都是打工人,绝对可以理解。   “我凭本事拐来的男朋友,为什么要分手?”   竹泉知雀合上活页夹,轻快的笑意再次回到她眼底:“多有趣,游戏才刚刚开始,他可不能被赶下牌桌。”   骂她的一二三四五六句她都清清楚楚记着账,未来很长时间的娱乐活动就靠他了。   贝尔摩德挑起狭长的眉峰,唇角勾起饶有兴致的笑容。   “这就对了。”美艳的女人红唇张合,“把男人当作余兴节目,尽情地玩耍吧。”   竹泉知雀有两个身份:帝丹中学为学习所困的普通高中生,黑衣组织的威雀威士忌。   安室透也有两个身份:遵纪守法私家侦探兼高中补习老师,黑衣组织的波本威士忌。   一方面,他们是情侣。   一方面,他们是上下级。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关系吗?   “安室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两面派。”竹泉知雀单手支着脸,轻轻地笑了,“身为女朋友的我怎么好不配合他。”   不就是演吗?谁还不是个影帝了。   先要准备一只新手机和一个新号码。   竹泉知雀不擅长高科技,但Mafia有自己的门路。为了和自己的手机不弄混淆,她在新手机背面贴了一朵小红花。   对,正是她本打算买给波本做奖励的小红花贴纸。   满嘴谎话的男人不配得到前辈爱的奖励,但东西买都买了,竹泉知雀还是决定找办法用在波本身上。   【我的固定号码,作为你这段时间干得不错的奖励。——威雀威士忌】   竹泉知雀用新手机给安室透发完消息,从书包里拿出草稿本开始编人设。   她以平平无奇女子高中生身份活动时,表现的是最真实的性格,只剔除了Mafia的部分。   “竹泉知雀”必须与“威雀威士忌”区分开,但又不能区分得太开。两者间要是看似八竿子打不着边根本不在一个次元,可若深入挖掘便会细思极恐震撼在惊天大秘密中。   “首先,我精分是有合理解释的。”竹泉知雀咬着笔杆,“因父母的原因被迫加入黑衣组织的女高中生日日活在惶恐之中。虽然因为出色的才能和打工人的不懈努力,她晋升速度超快,已经成为了组织高层,但创伤依旧留在她的心中,令她夜不能寐,整日以泪洗面。”   假的,竹泉知雀睡眠质量堪比安眠药成精,沾枕头一秒昏迷。   真Mafia有泪不轻弹,竹泉知雀上一次痛哭是她听信太宰治的鬼话,吃了织田作之助盘子里一口激辣咖喱饭。   “每天被梦魇折磨的女高中生在神经衰弱的边缘徘徊彷徨,正在她绝望崩溃之际,天使降临在她面前!”竹泉知雀运笔如飞,“那是与琴酒完全不同的温柔男人,抚慰了可怜女生被酒厂塑料同事伤透的心。”   “她发誓这辈子虽然身陷酒厂,但心绝不会交付给酒厂渣男。可她的天使那么纯白无辜——写错了,安室先生是个黑皮——纯黑无辜,让她陷入爱河。”   “女生本以为天使是她的救赎,直到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她的头顶——她心目中温柔好人的男朋友竟然也是一瓶酒!还好巧不巧是她的小弟酒!”   “她流泪,她痛苦,她不愿意接受事实,可白纸黑字字字血泪,个人资料上金发黑皮的男人特征过于明显让她不得不认。”   “她被骗,她黑化,她发誓要让酒厂渣男付出代价,让玩弄她心的男人品尝同样被爱人欺骗的滋味,于是,她决定……”   竹泉知雀停下笔捋了捋逻辑,满意点头:很好,很有道理,时刻屹立在道德制高点。   下面开始做威雀威士忌的人设。   “威雀威士忌在安室先生心中的印象是两个关键词:神秘和麻烦。”   神秘好说,竹泉知雀压根不打算用酒厂身份在安室透面前露面,要多神秘有多神秘,比侦探推理片场的小黑更神秘。   “他不止一次对我说过‘麻烦的女人’这句话。”竹泉知雀暗自磨牙,“哪里麻烦了!后辈替前辈跑腿不是每个职场新人的必经之路吗?小弟就要有勤勤恳恳的自觉!”   既然他那么喜欢麻烦的女人,就给他找点麻烦。   竹泉知雀在不涉及工作的时候一般是甜妹性格,不论她的脑回路能把人逼疯到哪种程度,至少表面看起来是甜甜的。   加上Mafia部分,就变成又黑又甜。   “能和甜妹区分开的,果然是坏女人吧。”竹泉知雀用笔尖点点草稿纸。   坏女人也是她本色出演。   “威雀威士忌是擅于调情,爱好横刀夺爱的坏女人。”竹泉知雀的灵感源源不断往外冒,一个绝世渣女的好点子在她脑内逐渐成型。   “她对无主的男人不感兴趣,只能在抢夺中得到趣味,到手后很快会感到腻烦。越有挑战性的男人越能激起威雀威士忌的胜负欲,她如毒雾一点点侵蚀人心,直到罪恶与背德的荆棘扎根在那人的心脏,绞死原本纯洁的爱情。”   “不错!有那味了!”竹泉知雀激动拍手,“一个很容易被骂的人设,完全符合安室先生动不动就要骂我的现实。”   “站在威雀威士忌的角度,她的性癖使她对她的协助者——恋爱中的波本君非常感兴趣;站在竹泉知雀的角度,她一方面要报男朋友欺骗她的仇,一方面又想知道男朋友对她的爱情是否经得住考验。于是她精分成威雀威士忌,写了一出我绿我自己的年度狗血大戏。”   竹泉知雀品了品她笔下高潮迭起狗血四射酸爽至极的青春校园谍战剧本,不得不由衷地赞美自己:“我真是个天才!等厌倦Mafia的打打杀杀之后我就辞职,去做一位让读者寄刀片堵上门追杀的金牌编剧!”   事情的走向已经很明朗了。   “竹泉知雀”要护住普通高中生的马甲,装作不知道男朋友背地里兼职的模样和他谈一场无敌纯爱的青春恋爱。只在不经意间对男朋友的交友情况表示好奇,卡在坏女人联系他的时候让男朋友品味翻车边缘的惊险刺激。   “威雀威士忌”要利用自己组织高层的身份不动声色地引诱两面派下属,让他在情感的深渊无力挣扎,又愧疚又克制不住被毒蛇吸引的本能。并在下属和女朋友约会时轻描淡写地抛来意外事件,让他不得不编织更多谎言欺骗无辜又可怜的女朋友。   “我和威雀威士忌本质是一个人,如果安室先生无论如何都不喜欢威雀威士忌,证明他没能透过皮囊爱上我的灵魂,是不合格男友。”   “但如果他在和我交往的情况下喜欢上了威雀威士忌,他毫无疑问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怎么做都错,无解题。   “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竹泉知雀稍稍心虚,“万一翻车,他会黑化吧……”   “但是!明明是他先骂我的!是他先在根本不知道威雀威士忌是怎样的人之前就擅自在别人面前说前辈坏话,毫无职场公德心!”   “我被他骗得傻乎乎骂了自己好多次,还心疼他被麻烦女客人折磨——可恶,把我的怜惜之情还回来!”   “周末的时候也是。不和我约会就算了,擅自和别的女人进酒店,毫无男德!”   “他一定是打着我不会知道的念头,事后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满满的全是敷衍!万一我不认识贝尔摩德呢?万一我没有亲自查明真相而是被别人用同情口气转告被绿的凄惨事实呢?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女朋友的感受!”   对,没错,是安室透先破坏了游戏规则,是他在竹泉知雀一颗柔软的少女心上浇了满满一桶漆黑墨鱼汁。   “我可是同时在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任职的double恶役,没有良知,没有道德,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心。”   竹泉知雀缓缓从书桌前站起,踱步到没有开灯的阳台。   她俯视夜晚灯火阑珊的东京,夜风吹乱她的长发,吹出幕后BOSS独有的深沉造型。   “安室先生,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竹泉知雀沉默半响,幽幽叹息。   “Mafia的规则正是如此残酷,只有一份兼职的你是赢不过我的。”   “叫吧。”她扶着栏杆眺望不知在何处即将倒大霉的男朋友。   “叫破喉咙,也没有警察会来救你。”   知雀:除了公安,恶役无所畏惧   (明天的更新提前到凌晨!) 第24章   打工的第二十四天   【我的固定号码,作为你这段时间干得不错的奖励。——威雀威士忌】   安室透点击删除,短信在屏幕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威雀威士忌主动联系我了。”安室透背靠在计算机椅上,黑色的显示屏映出他凝重的脸色。   女人至今没有露过面,安室透对威雀威士忌所有的了解都来自道听途说。   组织公认,她是个作风冷酷手段狠厉的执行者。   “百分百任务完成率记录的保持者,一击必杀,完美潜行……几乎都是赞美之词。”   哪怕是琴酒,也在冷哼后肯定了威雀威士忌的实力。   安室透不能不把她标为重点关注对象。   他现在的身份也适合接近威雀威士忌:一对一直接关系的协助者,在吊桥效应中培养信任,借机打入黑衣组织的核心。   在黑暗中保守同一秘密的人会不自觉地展现亲密和信赖的姿态,性别差异造成的荷尔蒙会延长吊桥效应的时间,甚至产生深爱的错觉。   这种卧底方式也被称作“蜜糖陷阱”,裹着甜美蜂蜜的致命刀锋。   和陌生女人调情不是困难的事情,无所谓她的长相和性格,为了完成任务安室透偶尔会不择手段。   唯一的问题是……他前不久交了个小女朋友。   可爱又让人操心的女孩子,对男人一点儿危机感也没有,独自生存在偌大的东京。   安室透对竹泉知雀并不是恋爱的心情,更像照顾她的大哥哥,为她的学习和生活提供一些帮助,给她依靠,再在适当的时机提出分开。   严格定义上,竹泉知雀不该是让安室透犹豫是否用蜜糖陷阱捕获威雀威士忌的原因。   小女孩的恋爱游戏与公安背负的责任,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稍微小心一点,她也不会发现。”安室透烦恼地揉乱头发,眉头紧缩。   知雀是学生,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学校里,偶尔的假期比起出去玩她更希望安室透给她补习,纯纯把男朋友当家教用。   “要是去掉男朋友的身份,只用补习老师的名义和她相处就好了。”安室透叹了口气。   他只能想想而已,交往才三天就分手,性质比劈腿还恶劣,纯粹玩弄人家感情。   “总之,先看看威雀威士忌的态度。”遇事不决先拖延,如果威雀威士忌不吃蜜糖陷阱那套,他全部的计划都得推倒重来。   如果她恰巧吃这套,安室透必须和竹泉知雀提分手,一时的伤心总比发现男朋友脚踏两条船好。   “威雀威士忌总不会接受已经有恋人的男人。”安室透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二选一的局面,不算太坏。”   闪恋闪分的渣男多多少少比劈腿渣男好点,他应该能保住公安最后的颜面。   安室透从黑暗中站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于暗中亮起白光,安室透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迅速读了遍文件,是威雀威士忌发来的新任务。   “明天晚上十一点。”安室透记下时间和地址,“记得带上耳麦……她会来远程指挥?”   从完全不露面只靠邮件联系,到给了固定号码,再到远程指挥。   威雀威士忌正一点点从幕后走出来。   对安室透绝对是个好消息。   手机屏幕的白光还未熄灭,又是一条新消息。   【知雀:安室先生!明天可不可以来接我放学?学校附近新开了超赞好评的冰淇淋店,新店开业有情侣优惠!(小猫咪暗示的眼神。jpg)】   猫猫期待又矜持地看着屏幕外的安室透,让他把拒绝的话输入又删除,指尖悬停在屏幕上。   两个不同的号码并列在通知栏,两位完全不同的女性发出同一天的邀请。   一个不容他拒绝,一个他不忍心拒绝。   “知雀放学是七八点,威雀威士忌规定的时间是十一点,应该来得及。”安室透看了眼手表,迟疑地回了句“好”。   【知雀:那我们明天见~(猫猫甩尾巴)】   【知雀:安室先生记得提前把工作推掉,我绝不允许你吃完冰淇淋就跑掉,无视我完美的约会计划(超凶。jpg)】   安室透:“……”   别,你的计划是到几点?第二天要上学啊你,给他十点前乖乖回家。   竹泉知雀发消息喜欢用各种从网上淘来的可爱表情包,威雀威士忌的文字风格和她展现出的形象一样简短、说一不二,基本都是短促的命令句。   威雀威士忌显然不会因为打乱安室透的计划而调整时间,她的言词间充斥一种意思:是你配合我,不是反之。   “她把上下级关系看的很明确。”安室透慢慢分析,“符合她作风强势的传闻。”   这类女性会对两种截然相反的男性感兴趣,一种是比她更强势的,一种是会对她示弱的。   “不排除她性癖特殊的可能。”作为侦探行动的时候安室透对人类物种多样性麻木了。   希望威雀威士忌的性癖不要太怪。   安室透把手机熄屏,疲倦地去洗澡。   他得好好睡一觉,应付明晚连轴转的约会。   “铛——”   放学的钟声回荡在帝丹中学校园内,竹泉知雀在鞋柜换好鞋,拎着书包对铃木绫子挥手:“绫子我先走啦。”   “欸?今天也不一起走吗?”铃木绫子努努嘴,“真的交男朋友了啊,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和我说。”   她有心跟着竹泉知雀跑出校园看看抢走她朋友的男人,却跟不上竹泉知雀在龙头战争枪林弹雨中练出的跑步速度。   竹泉知雀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校门口,准确捕捉到站在树荫下的安室透。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快乐地挽住安室透的手臂,“你没有放我鸽子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也要替讨厌的客人工作呢。”   “其实……”安室透拿走竹泉知雀的书包,单肩背在身后,“大概晚上十点左右还是要为她工作,所以不能陪知雀太久。”   “怎么这样?”竹泉知雀把脸皱成一团,“得是多讨厌的客人才会让你十点之后也要加班啊。”   “是很讨厌,但工作没办法推掉,抱歉。”安室透揉了揉竹泉知雀的头发。   在他的掌心下,竹泉知雀对安室透露出毫无阴霾的可爱笑脸。   很好,她连说了两次“讨厌的客人”他都没反驳,自己还亲口说了一次讨厌。   波本,你对前辈的敬意岂止是没有,竟然还敢在负数的道路上昂首阔步。   威雀威士忌今晚一定教你做人。   “我们去吃冰淇淋吧。”竹泉知雀指向商业街的方向,“情侣半价,很划算对不对?”   情侣优惠是附近商店常用的营销手段,小富婆竹泉知雀从没把它放在眼里过,自然不知道优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请做一件展示二位情侣身份的事情吧!”冰淇淋店的店员微笑地说,“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情侣装、互为对方照片的手机屏保、满怀爱意的联系人备注、Kiss……只牵手不行哦,要更多更多的亲密。”   竹泉知雀拿出手机看了眼,她的屏保是两行字:“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知雀。”   打工人的屏保当然是工作时的自我激励啊,谁会用男朋友的照片!   联系人备注……糟糕,她忘记改了,安室透的备注还是【必杀·制裁倒计时】,怎么可能让他看到!   竹泉知雀不动声色藏起手机,对安室透招招手,一副想和他说悄悄话的架势。   “怎么了?”安室透压低声音,弯下腰。   竹泉知雀偏过头,迅速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   软软的唇碰上柔软的脸颊,一触即离。   “Kiss。”竹泉知雀对店员弯起眼眸,“可以了吗?”   居然是女孩子偷袭!也太可爱了!   店员在心里尖叫,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当然可以啦,祝两位像冰淇淋一样甜甜蜜蜜甜进心里。”店员小姐姐止不住上扬的语气,“请拿好您的点单,欢迎下次光临。”   竹泉知雀接过一只冰淇淋,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安室透:“安室先生,发什么呆呢?”   安室透接过冰淇淋咬了一口,难掩心情的复杂。   第二次了,身为公安警校第一的他被女朋友偷袭成功两次。   竹泉知雀挽着安室透,专注地低头吃冰淇淋。   她先咬掉冰淇淋的尖尖,再沿着纹路舔,舌尖卷入冰凉的奶油。   女孩子吃得很专心,也不看路,安室透往哪里走她就跟着走,垂下的眼睫落下小片丛林似的阴影。   “安室先生。”安室透听见竹泉知雀叹了口气,“再不吃,你的冰淇淋就要化完了。”   她仰头看安室透,唇边沾着奶油,眼底笑意狡黠:“看我看的那么入迷,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呀?”   她自然是漂亮的。   笑容鲜活而明亮,夕阳眷恋地贴在她脸颊边,仿若神明小心翼翼的亲吻,献给最受祂宠爱的珍宝。   安室透喉咙动了动,融化的冰淇淋沾在他的手上,散发甜腻的香味。   “看,化掉了吧。”竹泉知雀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她咬着冰淇淋的蛋筒,从口袋里掏出纸巾。   “擦干净擦干净。”女孩子小声碎碎念,“安室先生的冰淇淋好可怜,一口都没被人吃到就化成水了。”   安室透今天注定对不起被他买下的冰淇淋。   “锵锵。”吃完冰淇淋,竹泉知雀一翻手腕,变魔术似的拿出两张电影票,“我特意为安室先生挑的惊悚悬疑推理片!”   竹泉知雀是一等一的惊悚片恐怖片爱好者,最喜欢就着血肉模糊的电影吃爆米花喝可乐,顺带把电影特效和现实咒灵的丑陋程度做对比。   竹泉知雀永远记得和双黑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和太宰治左拐走进《荒野乡村枯井干尸之迷》播放厅,中原中也右拐走进《少年与幼犬》动漫片场,泾渭分明。   电影厅中回荡着竹泉知雀和太宰治欢乐的笑声,以及隔壁被人类与狗狗友谊感动哭的中原中也的哽咽声。   她今天顾忌到安室透的承受能力,挑了个死者死得比较正常的电影,没有选她钟爱的猎奇向。   电影票都买好了,安室透能不看吗?   他拿过电影票,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电影时长。   勉勉强强,用短跑冠军的速度可以在十一点赶到任务现场。   “只能在电影末尾提前离场了。”安室透给竹泉知雀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回头看了一眼在检票口前期待等着他的少女。   知雀……真的好期待今天的约会!安室透良心隐隐作痛。   “我真的超级期待。”竹泉知雀看着安室透的背影,雀跃地踮起脚尖,“期待十一点的时候。”   她精挑细选的电影内容和电影时长,一切都卡得刚刚好,踩点踩得她在脑内预演的时候直呼鬼才。   “连座位我都给他挑了个方便跑路的,多贴心。”竹泉知雀夸夸自己,轻快地迎上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走过来的安室透。   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安室透坐下时才发现整座昏暗的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周二晚上。”竹泉知雀抓了一把爆米花,一颗颗丢进嘴里,“我选的是个有点冷门的电影。”   没说谎,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包场了。   一声枪响和玻璃上炸开的血花拉开电影的序幕。   竹泉知雀看得认真,连余光都不扫向安室透的方向,全神贯注地投入剧情。   安室透基本没看进去几个画面,借着爆米花桶的掩盖看了眼手机。   威雀威士忌没有发来新消息,发送时间是昨晚的短信依然只有集合时间、地点和戴耳麦的吩咐,简洁得像白纸上的黑色钢笔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电影院空调温度越来越低,安室透脱下外套盖在竹泉知雀裸。露的膝盖上,得到她从电影中回神过来的笑脸。   “知雀。”安室透靠近竹泉知雀,低声说,“抱歉,我得先走了。”   “不可以陪我把电影看完吗?”竹泉知雀很可惜地说,“只有几分钟了。”   “让讨厌的女客人等一会儿也没事吧?”她拽住安室透的袖子,小声撒娇,“不是讨厌她吗?为什么还要赶这么急?”   让威雀威士忌等……万一她是性转版琴酒的性格,安室透的卧底生涯就截止在今天了。   “很遗憾,不行。”安室透看了眼手表,“我必须得走了。”   真是矛盾,竹泉知雀目送男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在可爱的女朋友和讨厌的上司之间会优先选择上司,按道理是对工作更上心的类型,偏偏对素昧平生的威雀威士忌抱有没理由的嫌恶。   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听话。   女朋友撒娇挽留也留不住,嫌恶的上司勾勾手就去了。   “虽说是一时兴起的游戏,倒真让我找到了点乐趣。”   竹泉知雀把半空的爆米花桶放到一边,抚平搭在膝盖上外套的褶皱。   对“竹泉知雀”是温柔贴心的态度,对“威雀威士忌”又会如何?   好期待。   投影仪的白光从最后一排座椅上方的位置投射到荧幕上,电影中的女人架起狙。击。枪,漆黑的瞄准框对准男人的眉心。   竹泉知雀从口袋里拿出耳麦戴上,滋滋的电流声在耳侧清晰无比。   背后贴着小红花贴纸的手机里只有孤零零一位联系人,竹泉知雀的拇指悬空在拨号键上空,眼睛却始终望着荧幕。   特写的慢镜头结束了。   女人扣在漆黑的扳机上的手指缓缓弯曲,无声的嗡鸣如水波荡漾,黄铜色的弹头从男人眉心穿射而过。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彻整座影厅,荧幕骤然黑暗。   白光再一次亮起时,荧幕闪烁数帧,画面逐渐清晰。   新出现的画面右上角显示代表时间的数字,密密麻麻的小方格填满屏幕,方格中有静止的桥、亮起红光的指示灯、行人跑着通过的斑马线、偏僻的天台、空无一人的电梯……   无数个观测城市的摄像头将画面投影在荧幕上,最中央的方格牢牢锁定金发青年的身影,清晰得能看见他冷静的表情。   戴鸭舌帽腋下夹着笔记本计算机的黑客站在电影院门口挥手示意自己工作完成,影院经理站在他身边对坐在电影院最后一排的人深深鞠躬,合上影厅大门。   竹泉知雀顺着指尖的力道上下抚了抚喉咙,吸入喉腔的空气改变了震荡的频率。   她看着监控中警惕观察周围的男人,轻轻点击拨号键。   三秒后,屏幕亮起通话中的界面。   “晚上好。”   露珠滚过玫瑰尖刺的枝桠,酒熏的烟雾滴落在系着银色丝绸的香水瓶中,森绿雨林升起飘渺的白烟。   暗声的低哑与令人心热的吐息混在一起,仿佛湿热的风呼入口唇。   “这里是威雀威士忌的频道。”   知雀:一键换号!   今天的更新提前来啦,明天要上千字榜了,星期五的更新挪到23点,更六千,请大家多多支持呀! 第25章   打工的第二十五天   轻柔的音色仿佛晚间电台伴着小提琴音符的倾诉者,低哑舒缓,脉脉流淌。   女人的声音给深夜的血色任务蒙上一层暧昧的蜜色糖衣,仿佛安室透深夜被她使唤出来不是为了犯罪,而是赴一场成人时间的约会。   刚结束和高中生女友的全年龄向约会,马不停蹄无缝对接午夜频道,不愧是多坏境适用型两面派男友,新时代时间管理大师。   到底是公安,安室透心理素质绝佳,他自然而然切换成波本状态,骨子里的侵略性浮上紫灰色的眼眸。   “晚上好。”安室透按住耳麦。   他的外套留在电影院,贴身的短袖正合了晚间热风飞扬的气温,小臂线条流畅有力。   “你在可以看到我的位置?”   是谁?是露天咖啡厅里夹着烟悠悠看来的波浪发女人,还是天台上狙。击。镜后一双冰冷的眼睛?   安室透给出问题的态度很随意,仿佛找话题似的随口一说,将深藏的试探埋在随意的交谈中。   组织高层有其不一的性格,冷漠多疑如琴酒厌恶多余的打探,神秘主义如贝尔摩德喜欢似是而非的回答,科恩沉闷,基安蒂暴躁,伏特加没脑子。   威雀威士忌呢?   她会把试探抛回来,还是冷冰冰给他一个警告?   “抬头。”耳麦中女人声音带着隐约的笑意,“我在你目所能及最明亮的地方。”   目所能及……最明亮的地方……   安室透抬眸,高悬于夜空的明月落入金发男人眼中,明亮皎洁。   月亮也被称为天空之眼,如瞳眸俯瞰人间,月光之下纤毫毕现。   自然是能看见他的。   女人开了个玩笑,回避了她所在地的问题。   不光如此,她一语双关,取了“眼中明月”的意象。   成年男女调情的伎俩往往显露在交谈中不经意的注脚上,越疑心越反复思量,越点到为止越难以释怀。   “随时随地,我都看着你呢。”女人轻笑,“今晚和小女友的约会愉快吗,波本?”   啧,这么早就在监视他吗?安室透掩住眼底的暗色。   他自认反侦察能力出众,接知雀放学的路上一直留意观察,同一条街道上多是打闹回家的高中生,绝没有大夏天穿一身黑漆漆的组织成员。   电影院更是人烟稀少,空荡荡的播放厅里回荡着女孩子一口口嚼爆米花的酥脆声,银幕反光照在她容色优越的脸蛋上,引她轻轻一声笑。   电影中的剧情出演到满目血腥的部分,推理电影比起竹泉知雀喜欢的惊悚剧稍显寡淡,也只有凶手血淋淋出场的片段能把她逗笑。   可惜安室透整颗心都系在威雀威士忌的任务上,没能正确把握住女朋友的笑点。   现在威雀威士忌问起他的约会感受,安室透状似坦然地说:“很不错,但这是我的私事吧?你很好奇?”   “只是出于女性的好胜心而已。”女人笑盈盈地说,“你和小女友约会高高兴兴的,若和我约会时冷着一张脸,岂不是我不如小女孩的证明?”   这都不是暗示,几乎是明示了。   “饶了我吧。”安室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可不想被当成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纷杂的思绪在他脑海中动荡,威雀威士忌初次和他联系,短短几句话的交谈几乎把安室透的计划全盘打乱。   女人对他的兴趣不加掩饰,安室透暂时无法判断威雀威士忌只单单对他饶有兴致,还是将调情与暧昧视为玩弄人心的手段。   无论如何,都是可利用的。   他们还有很长的相处时间。   情报战本质是心理话术的比拼,安室透完全看不出有设下蜜糖陷阱的念头,只以恋爱中男人的态度回绝上司的暧昧。   理由也是现成的,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随意劈腿的渣男吧?   “真是一片痴情。”耳麦中女人吃吃地笑起来,她似乎从安室透的话中得到了极大的愉悦,愉悦之中又含着浓浓的恶意。   “太不巧了。”威雀威士忌愉快地说,“我就喜欢有主的东西。”   安室透:“什么?”   “最可口的点心绝非橱窗中精致包装的新品,而是从他人勺子上抢过来的一口。”   昏暗的电影院里,黑发少女一边抚摸盖在膝头的外套袖口,一边语出惊人:“横刀夺爱——没有比这更吸引我的了。”   说出来了,她终于说出来了!   竹泉知雀振奋不已,只恨电影院没有观众为她鼓掌。   “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威雀威士忌的人设活过来了!”竹泉知雀激动握拳,“坏女人,纯黑的坏女人,生性喜欢横刀夺爱插足他人感情的恶役!”   她是组织的高层、正义的克星、混乱与邪恶的化身!   “对不起,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庄严道,“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是一场各凭本事的战斗,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战场上没有怜悯心。”   不要说她不公平,同样是两个身份对两个身份,安室透要熬多久的夜,竹泉知雀一秒不差地陪他一起熬,谁多睡一秒谁是狗。   “况且安室先生明明很有优势!”竹泉知雀愤愤不平,“他是黑皮,黑眼圈在脸上根本看不出来。”   监控视频中的波本完美地融入了夜色,竹泉知雀上一次见到与夜晚如此融洽的人还是一位名叫青峰大辉的篮球少年,那肤色,黑得像炭一样匀称,比从爆炸现场出来的太宰治更焦糊。   “常言道,交流性癖是拉近人与人距离的第一步。”竹泉知雀打了个响指,肯定道,“威雀威士忌已经主动交待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癖,充分证明了她的同事爱。”   就算波本是职场绿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私底下对上司骂骂咧咧,但他的上司如此心胸宽广,怎么会和他计较呢:)   “闲聊时间结束,专心点应付我们今晚的任务。”威雀威士忌自如地转换话题,“数据都看了?”   “看了。”安室透定了定神,努力不去想她话中“横刀夺爱”一词令人细思恐极的内涵,“我还是第一次接到盗取企业机密的任务,不需要行动人员配合吗?”   “你喜欢什么配合?”威雀威士忌百无聊赖地问,“像琴酒一样把枪口塞进目标嘴里逼供,还是叫基安蒂来人体描边?组织发工资是为了让你干活,而不是把工作推给其他同事。”   “波本,你的工作态度很不端正啊。”   安室·公安卷王·身兼数职的男人·透:“……”   自加入黑衣组织起,第一次有人说他工作态度不端正,内涵他不够上进不够内卷。   威雀威士忌评价工作态度的标准难道是琴酒吗?每天一睁开眼就开始杀卧底,梦里都在滚动播放嫌疑名单,半年不到杀空半个组织,HR招聘的速度赶不上琴酒裁员的效率。   想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无偿加班的琴酒,安室透鬼使神差地认下了威雀威士忌的批评:他的工作态度好像是有一丝丝不端正。   ——如果他知道竹泉知雀讨要加班费的底线是三倍起跳,就会明白这份愧疚毫无道理,只是坏女人狡诈的pua手段罢了。   安室透回忆昨晚看过的资料:   惠梨甜口咖喱加工厂的董事长以甜口咖喱起家,一直高薪聘请远月学院毕业生来厂里打工研发新品,上个月推出的号称有“大海般磅礴气势”的新口味咖喱震惊业内。   该口味不仅让人有置身于惊涛骇浪的神奇体验,更是惠梨甜口咖喱加工厂第一款推出的激辣味咖喱,是董事长寻求转型的重要一步。   总所周知,黑衣组织是个邪恶的犯罪组织,他们带来灾祸,他们毫无人性,哪里有幸福,哪里就有破坏幸福的他们!   新口味咖喱研发成功后连登了三天报纸的董事长用自己笑出一口大白牙的灿烂笑容引来了酒厂关注。   笑得这么开心,一看就赚了大钱,还不拿来给组织花花?管理酒厂财务的真酒毫不手软,新建任务活页夹,啪啪发送给组织。   分配任务的人员又把文件转发给竹泉知雀,她如法炮制转发给自己的小弟波本,层层外包,任务于是落在了安室透手中。   “你今晚要盗取的正是这份‘大海般磅礴气势’的新口味激辣咖喱配方。”威雀威士忌道,“组织名下同样有咖喱加工厂,全厂员工眼巴巴等着破解配方研发竞品呢。”   “你的失败不仅意味着任务的失败,更是摧毁了全厂员工升职加薪的希望。”她鼓励道,“感受到压力了吗?不要怕,这就是身为组织成员的责任感!”   神他妈责任感,明晃晃的犯罪事实在她口中颠倒黑白,竟企图给安室透戴上一顶道德的高帽——偷东西的事,别和希望这么光明正义的词语扯上关系!   优秀的卧底能应付一切考验……优秀的卧底能应付一切考验……安室透在心里默念鼓励自己的话语,站在树荫下眺望不远处的独栋别墅。   根据组织数据,惠梨咖喱的董事长独身居住在这里,别墅里有他的管家、佣人、保镖和司机,藏有配方的保险箱被放置在主卧的睡床边。   “他睡觉都搂着保险箱睡。”耳麦中威雀威士忌说,“枕在价值五亿元的配方上,梦里也有咖喱的香气。”   五亿。   安室透看着拉紧窗帘隐隐散发灯光的窗户,牵着狼犬的保镖在院墙下四处巡逻,手电筒的光时不时扫过翠绿的草丛。   深夜潜入别人家里偷一份咖喱配方很滑稽,但当这份配方价值五个亿的时候,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五亿的任务,就我一个人。”安室透忍不住想,黑衣组织给的工资和员工为他们创造的利益明显不对等。   加班狗可能会赚,资本家绝对不亏,竹泉知雀正是看透了社会的丑恶,才会把任务外包给她的小弟酒。   不好意思,官大一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电影院里,女孩子端起可乐吸了两口,打量监控画面中惠梨咖喱董事长别墅的巡防。   不堪一击。   “对我来说是这样啦。”竹泉知雀单手托腮,指尖在脸颊上一点一点的,“是不是有点为难安室先生了呢?不要怕,替小弟兜底也是大哥的任务,只要他诚心诚意地求助——”   只要他做好被坏女人拿捏的心理准备,爱与正义的美少女,啊不,混乱与邪恶的美少女一定会倾听他的愿望,代表月亮结束今晚的加班。   “我也想早点回家睡觉。”高中生竹泉知雀如是说,“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画面中的金发男人动了。   任何自诩完美的巡防都必然有其漏洞,巡防越是看起来完美,人力的疏忽越是不可避免。   助跑,蹬墙,黑色的身影剎那间翻越高墙,金发在月光下闪耀波光粼粼的光泽,无声无息落入修剪得体的草丛后。   电影屏幕上绝大多数画面再也无法捕捉男人的身影,唯有一块屏幕高度闪动着,显示的画面剧烈地震动,模糊得难以看清。   【注意十一点方向,玻璃会照出你的右臂。】   竹泉知雀按住耳麦,她盯着晃动的屏幕:“第二轮巡逻的人要过来了,你有四秒时间上到二楼。”   耳麦中的指令冷静清晰,在处处都是巡逻武装人员的别墅里宛如一桶冰水,浇在安室透肾上腺素激升的身体上。   周围处处是敌人,耳麦中不知身在何处的女人是他唯一的同伙,她的眼睛难道真如月光照耀尘世般停留在他身上吗?他已经潜入了别墅,她如何能知道他周围发生的一切?   “威雀威士忌在我身上留了监控器?”安室透几步跨越到二楼,借家具掩盖躲过端着茶碗的女仆,他迅速扫视自身。   几秒后,安室透的目光停在肩膀上,一粒不起眼的黑点宛如尘埃般黏在他的衣服表面。   安室透是情报战的专家,对现有的监控设备了如指掌,威雀威士忌用的这款摄像头隐蔽性绝佳,代价却是牺牲了清晰的画面。   一旦监控画面剧烈震动,她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泼墨画。   金发男人感到棘手般舔了下唇。   从翻越别墅外墙到躲避巡防,他的动作激烈迅速,肩膀更是主要发力部位,黏在衣服上的摄像头没被甩下去都是质量好,别想传回去稳定的画面。   能在模糊成鬼影的监控中准确判断别墅巡防、他的位置,并给出精准的行动指令,所需要的动态视力是极恐怖的数字!   观察力,判断力,决断力,威雀威士忌加入组织不满一月便被那位先生亲自赋予代号的含金量展露无遗。   “此次任务在威雀威士忌眼中恐怕很简单,她特意分配给我,只在幕后指挥,是想考验我的本事?”   保镖来回巡视的走廊上,安室透半蹲在家具的阴影后,向窗户外扔出一只酒杯。   “啪!”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引起了保镖的注意,趁几人掏出对讲机小跑到窗边的空隙,他压下门把手旋身入主卧,一把捂住屋内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的嘴。   “不要动。”安室透压低声音,“把手举到我能看见的位置。”   惠梨咖喱董事长僵硬地点头,慢慢举起双手。   董事长人在家中坐,贼从天上来,穿着蓝白格子纹睡衣的他弱小可怜又无助,好想报警。   可怜的董事长并不知道,捂住他嘴的强盗正是一个公安头子。   惨,董事长,惨。   “别冲动,波本。我们只谋财,不害命。”耳麦中女人的声音温和又友善,仿佛身为在场唯一真·恶役的她是个善心人。   “把耳麦给董事长。”   安室透摘下耳麦,把小巧的收听设备挂到中年男人耳蜗上。   为了避免被看见正脸,安室透是从背后捂住董事长的嘴,他看不见中年男人的表情,耳麦密不漏音。   威雀威士忌会和他说些什么?   威逼?利诱?两者兼有?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惠梨咖喱董事长小幅度地挣了挣,安室透停顿了下,缓缓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   恢复说话自由的董事长没有呼喊门外的保镖,他动作略显僵直地走到床头柜,费劲地蹲下身,拧动保险柜的旋钮。   吱呀一声,厚厚的防弹保险柜柜门打开,董事长拿出一份精心存好的文件,低着头交给安室透。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一次试图看清安室透的脸,没有半点反抗的迹象,沉默地宛如一只被扭动发条的人偶。   诡异的寂静里,安室透不动声色地接过文件,一目十行扫过新品咖喱的配方。   他自己也在家里做过咖喱,背下这份配方毫无压力。   纸页翻动间,董事长不声不响地垂头垂手站在原地,夹在耳朵上的耳麦蓝光一闪一闪。   片刻后,安室透试探性地把文件递回,董事长接过后重新锁好保险箱。   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卧室窗边,一把拉开了落地的大窗。   他依然垂着头,背对安室透,面朝夜风吹拂的窗户。   “你想做什么?”安室透轻微地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威雀威士忌对董事长说了什么,对方配合地交出了配方,行为却分外诡异。   只谋财不害命是女人亲口说的,安室透自然不可能给董事长补上一枪。他已经背下了配方,只要不惊动人离开别墅,今晚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董事长没有回答安室透的问题,他忽然抬起手,一把摘掉了耳麦。   “刷!”泛着蓝光的耳麦被他用力扔向屋内,安室透下意识抬手抓住。   仓促间,他看见眼前人影一花。   金发男人眼眸紧缩,不可置信的情绪浮上紫灰色的瞳孔。   跳下去了!   董事长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了!   沉重的人体坠落在庭院的草垛上,狼犬的吼叫声、警卫的呼喊声、管家的尖叫声和董事长的痛吟声混在一起,乱得难以分辨。   呼啸的夜风中,安室透凌厉的眼风扫过掌心耳麦,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它。   “喂、喂?”耳麦中女声小声嘀咕,“还没戴上吗?波本?”   “我在。”安室透沉声道,“惠梨咖喱的董事长在我眼前跳楼了。”   “那就没错。”女人声音懒洋洋地说,“咖喱配方背下来了吗?你回去试着做一做,要是尝起来的味道和超市卖的新品一样,这个任务就算结束了——说起来,你会做饭吗?可别指望我。”   人声一阵嘈杂,别墅里的人集中在庭院,安室透甚至可以正大光明从楼梯下楼,挑个远离人群的墙角翻出去。   显而易见,董事长突如其来的一跳是威雀威士忌替他清扫出的退路。   比起管杀不管埋的以琴酒为代表的酒厂高层,威雀威士忌对手下人竟十分体贴。   她充分考虑到董事长的存在为安室透的撤退造成了不可避免的阻碍,贴心地替他除去了障碍。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安室透眼皮底下跳楼,这一切竟是幕后人为了方便他撤退的体贴善意。   善意!   大开的窗户洞黑压压如一张巨口,凉意袭来的晚风冷得刺骨。   交代完咖喱的事情后,威雀威士忌利索地离开了频道。安室透隐约听见了她掩住嘴打呵欠的声音,想必是回去补觉了。   女人对他汇报的惠梨咖喱董事长跳楼事件,至始至终只给了四个字的回答:“那就没错。”   完全在她意料之内,由她一手主导,如指挥棒下流淌的音符,走向规划好的终章。   酷热的夏日夜晚,晚风为何让人遍体生寒?   安室透顺利地离开了别墅,他独自走在街道上,红色灯光的救护车从他身侧呼啸而过。   肩膀上的摄像头被两根手指摘下,扔到地上,在脚底碾得粉碎。   二楼不高,楼下有草垛作为缓冲,董事长绝不致死,只是要在住院部躺上一段时间。   “只谋财,不害命。”安室透冷笑,“她还真是守信。”   以为假惺惺留人一命,她血管里流淌的血就不是黑色了吗?   “景,我和威雀威士忌的任务结束了。”   回到绝对安全绝对无法被监控的公寓,安室透用秘密号码联络了同在酒厂卧底的好友。   代号苏格兰的诸伏景光夹着手机走到阳台上,仰望夜空高悬的明月:“情况如何?你打算怎么做?”   卧底行动受限,取得高层人员的信任迫在眉睫。   人选的抉择是重中之重,越是有价值的高层越值得接近,值得利用。   今晚的任务是威雀威士忌对波本能力的考查,未尝不是安室透对她价值的估量。   “决定了。”黑暗中,枪支保养的器材散落桌上,安室透眸色微冷,“我要得到她的信任。”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知雀:鱼上钩了(激动地搓搓手) 第26章   打工的第二十六天   新的一天从早起开始!   闹钟掐着点响起,床上拱起的被窝包被一把掀开,半眯着眼的黑发少女游魂似的跌撞下床,依靠惯性把自己荡到洗漱台前。   哗哗的流水声拍打在脸上,竹泉知雀闭着眼揉搓额发,抬起湿漉漉一张脸。   她扒拉着眼皮照镜子细看,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被学习折磨的高中生身份完美掩饰了她不断熬夜的黑眼圈,今天的伪装依旧无可挑剔!   “森先生逼迫我辍学儿童再复学的真正原因不会是他早已看透我在酒厂天天加班通宵的事实,于是特意为我挑了濒临猝死の高中生马甲吧?”竹泉知雀浅吸一口凉气,“算无遗策的老狐狸,可怕!”   只要把人逼急了,日本的高中生什么做不出来?任何匪夷所思的举动都可以用青春期和中二病解释,不会遭到丁点儿怀疑。   竹泉知雀打着呵欠换上帝丹中学的校服,扯下的衣摆遮住小腹的蛇纹。   她一手香蕉牛奶,一手海苔饭团,喝一口牛奶咬一口饭粒,单脚站地,右腿在空中曲张,向虚空中一点踢去又收回。   活动完右腿,再换左腿,竹泉知雀站着吃完了早饭,原地用力蹦了两下,人工加快消化速度。   每天的锻炼必不可少,竹泉知雀初入帝丹中学的时候还以为学校每天早晚有名为“跑操”的健康运动呢,她大失所望。   “现在的高中生是不是太懒惰了?”真正的卷王陷入沉思,“我听说米花町治安一直不太好,各种凶杀案层出不穷,不把自己锻炼得能跑一点儿,他们如何在残酷的社会上生存?”   运动类社团的同学倒是不必担心,竹泉知雀有幸瞻仰过他们打网球打篮球的身姿,心动到恨不得飞回横滨通知港口Mafia人事部门来学校签约抢人——打什么网球!少年,你们是天生的杀手啊!   屈才,实在是太屈才了。   吃完早餐的少女低头穿上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她抬手勾了下鞋跟,元气满满地对空无一人的室内招手:“我出门啦!”   照例是骑自行车上学,竹泉知雀一边熟练地握着把手穿行在车流中漂移,一边思考从黑衣组织套用经费给自己买小樱联名旱冰鞋的可行性。   “我可刚刚给酒厂赚了五亿元,五亿呢,组织凭什么不实现优秀员工小小的心愿?”晨风中,竹泉知雀振振有词,“我只是想穿溜冰鞋上学,圆孩子一个魔法少女梦而已,很过分吗?”   波本连马自达RX-7都开上了,身为上司的她却只配骑两个轮子的车,这合理吗?   “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和琴酒套现经费。”竹泉知雀下定决心,“就算冒着自行车变成独轮车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她斗志昂扬地推车入校园,开启一天痛苦的学习时光。   经过一上午数学物理化学的连环打击,午休铃声的响起已经动摇不了竹泉知雀的心智了,她麻木得就像死了一样。   “知雀?”铃木绫子拎着便当走过来,“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比起家里每天准备便当的铃木家大小姐,被放养的竹泉知雀一直靠食堂和快餐续命。   在横滨她靠港口Mafia的员工食堂过活,在东京帝丹中学为她开辟了新的菜色——超脱世界菜谱大全的、以独特的口味和半生不熟为特色的经典“食堂菜”。   “好啊。”从物理课本中抬起迷茫双眼的竹泉知雀有气无力地问,“今天的特色菜是什么?是茄子炒西瓜,还是草莓炖土豆?”   铃木绫子:“嗯……据说是食堂大叔新研制的一种名叫蜂蜜腌鲱鱼的特色菜。”   她自带便当,她是不会尝试的。   “我已经开始怀念港口Mafia食堂的大鸡腿了,我的餐补还没用完呢……不,没什么,我们去食堂吧。”竹泉知雀抹了把脸,“我用命替同学们尝尝这道蜂蜜腌鲱鱼。”   铃木绫子:她明明可以点正常的套餐,却永远奔波在勇尝新品第一线……知雀梦想的学校其实是远月学院吧?   留在帝丹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女孩子们结伴走向食堂,走到一半,竹泉知雀放在制服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了两下。   她拿出手机一看,漂亮的眉峰上挑。   “抱歉了绫子。”竹泉知雀双手合十拜了拜,“我的午饭有着落了,下次我们再一起吃吧。”   铃木绫子咦了一声,竹泉知雀已经快快地奔走了,身影消失在校园里。   “久等了——”   长长的拖音远远传来,靠在樱花树下的金发男人直起身,抬手挥了挥。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没有剎住车,直接扑进了他怀里,抬起亮晶晶的眼睛,“你说给我带了便当是真的吗?”   “骗你有什么好处?”安室透神色轻松地拎着方形的便当盒递到竹泉知雀面前,他扶住少女的肩膀,没有让她继续赖在身上。   竹泉知雀隔空嗅了嗅,像只努力猜测罐头口味的猫猫:“让我猜猜,是烤肉饭吗?寿司?秋刀鱼?”   “还是说,咖喱?”   安室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点了点头:“知雀好厉害,是咖喱。”   竹泉知雀笑弯了眉眼,语气轻快:“咖喱很好呀,快餐咖喱又好吃又方便,和自热米饭拌在一起就可以美美吃一顿,我在家里囤了好多。”   “我尤其推荐惠梨甜口咖喱!”她竖起食指,“远月出品,值得信赖。”   夏季热风阵阵,樱花树旁支着摊子卖盐汽水、杂志和报纸的小贩握着今天的晨报扇了扇风。   头版头条上《惠梨咖喱董事长深夜跳楼》的红字新闻惊人醒目。   安室透没有接话,他把便当递给竹泉知雀:“拿到教室里吃吧,要好好听讲,不懂的内容记下来我周末给你讲。”   “我上午就有好多不懂的。”竹泉知雀蔫巴巴地说,“今天放学后不可以吗?安室先生又有工作?”   谁知道呢,安室透想,威雀威士忌神出鬼没,联络他的时间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其实是有规律的——波本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他给竹泉知雀补习的时候从来不会被任务打断。   “抱歉,我不确定有时间。”安室透带着歉意地说,他看着女孩子被学习折磨出的黑眼圈,折中道:“如果知雀不介意牺牲午休的时间,我现在替你看看题?”   竹泉知雀惊喜不已,连忙道:“没关系的,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我可以翘。”   警校出身的安室透不太认可小女友轻视体育课的做法,直到他看见风一样跑回教室拿书包的竹泉知雀。   ——是会被体育老师捉去参加全国田径大赛的速度。   安室透:那没事了。   他走到盐汽水摊位前,拿出纸币买了两瓶冰汽水。   凉爽的雾气萦绕瓶身,安室透仰头喝了一口,没有要老板的找零,额外拿了份报纸。   《震惊!惠梨咖喱董事长深夜跳楼》   铅字印刷在报纸上,深夜救护车的动静惊动了听觉敏锐的媒体,报纸上刊登着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的董事长双眼紧闭的照片。   “董事长压力太大了。”被采访的惠梨咖喱员工告诉记者,“自从新品激辣咖喱研制成功后,董事长夙兴夜寐,人都快埋进财务报表里头了,头发都熬秃了。”   “他一定是深夜emo,站在窗户前看见了地中海的头顶在玻璃上的倒影,忍不住问自己:辛苦赚钱真的有意义吗?辛苦到头发都掉光了真的有意义吗?董事长一时间陷入思维的死路,没有想开,竟从窗户跳了出去!”   此类言论得到了大多数员工的支持,记者发散了一些关于社会内卷严重,企业家压力太大的社会话题,又出于职业本能提出异议:董事长跳楼事件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内幕?   “比如,董事长其实并非自己跳楼,而是被人推了下去!”   记者阴谋论道:“没错,犯下此等罪行的不是别人,正是惠梨咖喱从前的拥护者!一切都是因为新研发的激辣口味咖喱——甜口咖喱才是正道,激辣咖喱纯属异端,咖喱侠从天而降,出手制裁背叛咖喱信仰的董事长!”   甜粽子咸粽子之争是能打起来的,甜口咖喱和激辣咖喱的受众也是两批人,矛盾有了,格局打开。   安室透把报纸翻来覆去,记者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离谱的猜想,偏偏没有最正常的一点:有人深夜盗取价值五亿元的新品配方,故而造成了董事长的坠楼。   “因为配方还在保险柜里吗?”安室透自语,“但只要董事长醒过来……”   说真的,昨晚威雀威士忌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怎样的言语能让好端端一个人突然从二楼跳了下去?   安室透一定要弄明白其中的关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要得到威雀威士忌的信任,利用她在组织扎根,关于女人的一切情报都有深究的价值。   必要的时候由他亲身上阵,接近她或许没有想象中困难。   一个女人是否对某个男人感兴趣,是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来的。   “兴趣是横刀夺爱吗……”安室透按了按太阳穴,“不,也许她是在口嗨也说不定。”   他好好一个公安警察,为了卧底已经付出了太多,别的牺牲都在大义层面说得过去,被逼做渣男到底是什么原理?   写成报告交给公安报备都会被一脸问号的上级叫去严厉拷问。   安室透折了折手中的报纸,带着冰汽水直起身。   背着书包一晃一晃跑过来的黑发少女喘着气在他面前站定,手里拎着一个打包盒。   “我去食堂打包了今日特色菜。”竹泉知雀解释道,“安室先生也来尝尝吧,校园青春的味道。”   看她这么高兴,安室透咽下口中他试吃咖喱已经吃到饱的话,点了下头。   假如时间倒流,这个头他今天必然不会点下去。   “知雀……这是什么?”   金发男人充满怀疑地夹起一块软趴趴的谜之鱼肉。   “食堂新菜,蜂蜜腌鲱鱼。”竹泉知雀抱着盐汽水的玻璃瓶,无辜地说。   两人在帝丹中学附近一间咖啡店坐下,安室透要了咖啡,给女孩子点了巴掌大小的黄桃芝士蛋糕。   “我问过大叔了,据说是取新鲜的鲱鱼罐头加入野蜂蜜腌制七七四十九天,开罐即食,用料天然,是他的得意之作。”   竹泉知雀咬着吸管说:“顺带一提,他上一个得意之作名叫草莓炖土豆,上上个叫茄子炒西瓜。”   安室透:料理学不存在了。jpg   自下厨以来,他也不是没有钻研神奇料理的时候,但从未想过如此新奇的搭配,简直是非人之物。   学生真的不会食物中毒吗?帝丹中学怎么还没人报警投毒案?   安室透决定回去翻翻卷宗,不然他心里不踏实。   竹泉知雀哼着小曲打开便当盒,浓郁的激辣咖喱香气弥漫鼻腔。   褐色的咖喱铺在白花花的米饭上,黄黄的土豆、红红的胡萝卜点缀其中,炸至金黄的猪排切成段整齐码好,煮熟的西兰花为咖喱饭添上两分翠色。   辣味刺激味蕾,不自觉地分泌唾液,竹泉知雀咽了下口水,举起勺子。   “我开动啦。”   勺子轻易挖开软糯的米饭,咖喱汁完美地混入其中,竹泉知雀啊呜含住勺子,辣得额头瞬间起了一层细汗。   “好辣!”她忍不住吐出舌尖透气,疑心舌头着火,“但好好吃!”   香辛料融合得巧夺天工,料理人的手艺丝毫不辜负价值五亿元的秘制配方,竹泉知雀品了品,竟真品到了惠梨咖喱gg里的“大海般磅礴气势”。   不仅咖喱好吃,炸猪排外酥里嫩,连竹泉知雀不太喜欢的西兰花都煮得恰到好处,一口一个。   她一边辣得喝水,一边把筷子伸向安室透面前的蜂蜜腌鲱鱼,在男人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细品食堂大叔的得意力作。   “可以下咽。”竹泉知雀艰难吞咽,“和安室先生的咖喱比起来就像在米饭里掺了一捧土,不,用掺了铁砂来比喻更恰当。”   安室透:既然难吃你就吐出来啊……何苦逼自己吞进去。   女朋友都吃了,他不动筷子似乎有些不礼貌,但安室透实在不愿品尝米饭中掺杂铁砂的奇葩口感,他选择用学习逃避现实。   警校优等生翻开了竹泉知雀比脸还干净的教科书。   他给女孩子补习也有一些日子了,虽然她矢口否认,但竹泉知雀的文化水平只能用“辍学儿童”四个字来说明。   安室透用公安系统查过她的档案,女孩子十几年的人生轨迹简单清晰,亲属关系一栏简单粗暴的“父母双亡”说明了一切。   独自在东京生活,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安室透摊开课本,接着上一次补课的内容讲解下去。   一盒咖喱饭被吃得干干净净,辣得女孩子鼻尖冒汗,小勺子挖着黄桃芝士蛋糕像吃救命稻草,听课却很专心。   安室透讲完了例题,让她自己拿笔再做一遍,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惠梨咖喱董事长半小时前在医院醒来,他第一时间接受了本台记者的采访,下面让我们联机前方记者。”   咖啡厅悬屏的电视播报午间新闻,一个打着石膏的中年男人占据了电视屏幕。   “感谢社会对惠梨咖喱的关注以及对我本人的关心。”董事长挥舞裹满石膏的手臂,高声道,“自我醒来已经看到了多个版本的谣言,在此由我本人公布真相!坠楼事件纯属意外,乃我不小心脚底打滑所致!”   “本人的别墅没有遭贼!新品咖喱的配方没有泄露!甜口辣口咖喱不存在矛盾!我没有因为秃头深夜致郁意图自杀——我离秃成地中海分明还有很长的距离!小心我告你们造谣。”   最后一句他明显用了玩笑和警告的口吻,记者配合地笑了笑,听董事长借采访机会大力推销新品咖喱,熟练的生意人做派。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抬高手,笔帽轻轻戳了下金发男人不自觉沉下去的脸,“新闻有那么好看吗?”   安室透回过神才发现女孩子做完了题,正等着他判断答案对错。   “是正解。”他掩饰般又圈了一题推回给她,“再做这道。”   竹泉知雀没有听话写题,她的目光顺着安室透看到挂在墙上的电视:“那就是惠梨咖喱的董事长啊,他们家的快餐咖喱块一直是我喜欢的咖喱排行榜第一名。”   “现在第一名被安室先生的咖喱夺走了。”竹泉知雀一本正经道,“安室先生有打算把自己的咖喱配方卖给大公司吗?一定能赚大钱。”   你口中能赚大钱的咖喱就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价值五亿元的配方啊……安室透垂眸抿了口咖啡,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太夸张了,只是恰好合了知雀的口味而已吧。”   “安室先生,太谦虚就是傲慢了。”竹泉知雀摇晃笔尖,“除了侦探工作之外,用咖喱饭养活自己也是不错的出路哦。”   “比如给客人提供超好吃的咖喱饭,让他们在辣得找不到水的情况下签下黑心合同,从而赚大钱。”她一脸深沉地提议,“游走在犯罪边缘吧,名侦探!”   “好好做题。”安室透无情敲了竹泉知雀一个爆栗,“不许违法。”   竹泉知雀捂住额头看了眼金发男人,内心摇头不已:明明已经坠入黑暗却劝诫他人向善吗?男人,这样的你是无法在黑衣组织升职加薪的!   一天做小弟,一生是小弟,上司要你偷东西就得去偷东西,上司要你做咖喱就得去做咖喱,吃不完的咖喱还得打包带给吃食堂菜的女朋友,何等卑微的人生。   竹泉知雀唏嘘做题,电视里的新闻已经换了内容,不再显示打了石膏的董事长。   借她埋头写题的功夫,安室透发短信给风见裕也,要他亲自去找惠梨咖喱董事长录一份口供。   整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   他深夜闯入别墅是实打实的事实,董事长被陌生人捂住嘴、打开保险柜交出配方、跳下窗户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为什么在董事长口中,昨夜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   还是说,在董事长的记忆里,一切异常都被人为清洗干净?   “是威雀威士忌的能力吗?”安室透神色晦暗,“催眠?洗脑?言语操控?”   一枚小小的泛着蓝光的耳麦,是否在他的帮助下变成了操纵人心的凶器?   仅一个晚上,女人露出的冰山一角就让人胆战心惊。   她仿佛帷幕后勾丝牵线的剧作家,含笑的眼眸注视舞台上形形色色的人偶。   安室透要做的,就是将她从阴影里拽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真是棘手。”情报人员同为神秘主义者,最讨厌遇见另一个神秘主义,安室透抬眸看向苦思冥想写高中数学的竹泉知雀,被她一眼能看到底的清澈智商取悦了心灵。   笨笨的也挺可爱,至少比某个神秘又麻烦却不得不应对的女人可爱多了。   趁着心情被女朋友治愈,安室透给威雀威士忌发了短信:已证实配方的真伪,味道不错。   【要不要给你带一份?——波本】   一直等到午休时间结束,安室透将小女友送回学校,才收到女人姗姗来迟的回复。   【不了,我今天吃得很饱。】   透过短信,他仿佛听见了女人如丝绸如迷雾的暧昧低语。   许是气质格外特别的缘故,她的一字一词都带着不可言说的暗喻。   【等我饿了的时候,再去找你吧。】   知雀:我说的是实话啊(无辜猫猫脸) 第27章   打工的第二十七天   众所周知,竹泉知雀是个富婆。   虽然她连买小樱联名款溜冰鞋的经费都要从酒厂抠取,但初入牛郎店刷下三座香槟塔升级钻石会员的豪爽不是作假。   “我这一生,从未为钱所困。”黑发少女深沉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鸡蛋决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打工人决不甘于一份兼职。”   竹泉知雀坐在书桌前,肩膀夹着手机,一边转笔一边用指导者的老气横秋语气道:“织田作先生!人不能甘于贫穷!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身为五个孩子的父亲,怎么能困死在区区港口Mafia基层人员的岗位上!”   横滨,Lupin酒吧,红发男人喝了口酒,平淡道:“有道理。”   “你在劝说我跳槽吗?”   “不不不,怎么是劝说呢?”坐在织田作之助旁边的太宰治凑过来,对着放在吧台上开免提模式的手机道,“知雀明明是在怂恿织田作,是可怕的教唆罪。”   “港口Mafia高层教唆基层员工跳槽的罪孽吗?”坐在另一边的坂口安吾放下酒杯,“没想到在工作之余得到了意外的情报。”   “安吾先生,用抓到把柄的语气可是会遭到报复的。”竹泉知雀夹着手机幽幽地说,“罚你替我做两道数学大题!请听题!”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我听说港口Mafia有个只在高层流传的传闻——传闻说太宰君、中也君和森先生批阅过的文件背面偶尔会出现诡异的草稿,经解读发现那些宛如密文般的数字和字母分别代表着高中数学、高中物理、高中化学和高中生物。”   “看来传言非虚。”   “被你看透了吗,安吾先生?”竹泉知雀语气一凛,“可恶,留不得你了。太宰君,上!”   太宰治二话不说,掏出藏在衣服里的枪——枪型水性笔和随身草稿本,塞进坂口安吾手里。   “知雀今晚的数学拜托安吾了。”太宰治用解脱了的语气道,“我已经连续辅导她三天了,今晚无论如何都想逃课尝试新的自鲨方法,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被塞了一手文具的坂口安吾:你们两个是不是合起伙演我?   织田作之助淡然地无视了背后两个人的混乱,继续和开免提的竹泉知雀聊天:“港口Mafia不是可以跳槽的组织,辜负你的好意了。”   竹泉知雀:“不要轻易被太宰君带跑了织田作先生,我对港口Mafia忠心耿耿,怎么会教唆员工跳槽呢?”   “打工人的赚钱法则可不是辞职,而是兼职。”她一边演算三角函数一边传授自己的打工经验,“人的时间是有限的,工作却是无限的。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完成无限的工作,正是区分普通打工人和打工皇帝的关键。”   “听好了织田作先生,身为港口Mafia基层员工的你是否每天早出晚归,沉溺在处理三角关系、拆假弹、和稀泥的琐碎小事中,辛苦工作一整天却只能领到勉强糊口的稀薄薪水,甚至不能给家里的孩子报兴趣班、给自己存下老婆本?”   织田作之助:“我暂时没有存老婆本的需求……”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竹泉知雀严厉道,“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否?”   老实人织田作之助找不出竹泉知雀话中的漏洞,在场唯一脑回路和竹泉知雀对电波的太宰治又幸灾乐祸地在旁边围观,他只能实诚地回了一句:“是。”   “诚实是一种美德。”竹泉知雀转着笔,用慈祥河神的语气道,“为了奖励你的诚实,我这里有一份价值五亿元的激辣咖喱配方,如今传授给你。”   “只要掌握了这份配方,你就能在拆假弹的空隙间做咖喱饭卖给加班的同行,再让太宰君逼迫自己的下属在织田作先生这儿统一订饭,收费走港口Mafia的公账,不动声色地薅组织羊毛,用森先生给艾丽斯买小裙子的钱养自己家的五个崽崽,缩短横滨贫富差距!”   竹泉知雀慷概激昂:“这是你的一小步,却是横滨经济转折的一大步!”   “怎么样,干吗?”   织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   太宰治:“……”   无赖派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最先打破死寂氛围的是知识分子坂口安吾。   “原来如此。”异能特务科驻港口Mafia卧底坂口安吾深深地说,“果然是对港口Mafia忠心耿耿的竹泉君,组织有你是森先生的福气。”   紧接着回神的是太宰治,但他抓的重点和坂口安吾完全不同:“为什么只逼迫我的下属?织田作手制咖喱饭明明值得全横滨推广,我想想,就从中也开始吧,把他的餐补全部用来买咖喱饭!变态辣咖喱饭!”   “天天吃咖喱饭有点单调了。”太宰治眼睛一亮,“织田作!你的咖喱饭可以和我的活力清炖鸡、新超人火锅捆绑在一起作为套餐贩卖,套餐的名字是叫‘黄泉の贡品’比较好,还是叫‘地狱の惩罚之锅’更有人气呢?”   “叫‘太宰·织田作的手作私厨’最好了。”竹泉知雀认真提建议,“一听名字,里世界不想死的人就得乖乖来买。”   太宰治恍然大悟,欣然接纳了竹泉知雀的提案。   坂口安吾:一场灾难……一场蔓延横滨的灾难在我面前出现了!简直是不惜暴露卧底身份也要阻止的超恶性恐怖事件!   织田作先生,说点什么啊!快阻止这两个魔鬼!   被坂口安吾寄予厚望的织田作之助似乎被竹泉知雀震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生性佛系的红发男人沉默良久,喃喃自语:“五亿元的激辣咖喱,好想吃。”   坂口安吾:这是重点吗?!   不对,这是重点——五亿元?   “说起咖喱,最近新闻有播呢。”太宰治趴在吧台上懒洋洋地说,“惠梨咖喱董事长深夜跳楼,接受采访道只是脚滑,希望顾客继续支持他们家的新品咖喱。没记错的话,是一款有大海般磅礴气势的激辣咖喱。”   “味道很好哦。”竹泉知雀发出肯定的声音,“我把配方给太宰君一份,织田作先生、安吾先生也是。”   放在吧台上的手机震了震,传输新文件,太宰治捞过来看了眼。   一开始本来是竹泉知雀打电话给太宰治问数学题,讲着讲着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先后来到Lupin,太宰治索性开了免提,让竹泉知雀人不在声在。   “这可是太宰·织田作的手作私厨的商业机密,绝对不可以泄露给外人。”竹泉知雀叮嘱道,“是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我好不容易因公假私拿到手的。”   因公假私四个字被她说得大义凌然,坂口安吾一时默然。   竹泉知雀卧底黑衣组织的任务明面上被解读成“辍学儿童去东京进修学位、提高组织高层文化水平迫在眉睫”,只有少数知情人知道真相。   坂口安吾既是情报人员,又是太宰治的朋友,自然早早得到了第一手消息,知道竹泉知雀在东京被学习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悲惨经历。   跨国犯罪集团不在异能特务科的管理范围,但出于对“卧底”同行的在意之情,坂口安吾不动声色地收集起竹泉知雀的情报。   你是卧底,我也是卧底,你潜伏在犯罪组织,我也潜伏在犯罪组织,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利用卧底身份为老东家夺得利益的……   竹泉知雀反手掏出新鲜出炉的天价咖喱配方,得意地塞到好朋友手中并叮嘱道:“别告诉首领。”   犯罪组织的情报?酒厂军火库的线索?黑衣组织高层人员的秘密身份?   那是什么?不重要,我威雀威士忌卧底进黑衣组织,是为了替我的好朋友发家致富而来!   谍影风云转成财经致富频道,收视率意外地增加了。   可能比起尔虞我诈的谍中谍,观众们还是对搞钱更感兴趣。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金钱的温暖是真的。jpg   “这份配方是黑衣组织的任务吧?”坂口安吾清了清嗓子,“泄露给外人,不担心被察觉么?”   “外人?什么外人?”竹泉知雀用橡皮擦去错误答案,在卷子上写写画画,“你们不是我的内人吗?”   “没错没错。”太宰治飞快点头,“不管安吾和织田作是不是,我绝对是知雀的内人。”   “所以知雀,再表演一次那个好不好?”   竹泉知雀:“哪个?”   太宰治:“那个。”   “我对惠梨咖喱董事长做的那个吗?”竹泉知雀把笔横放在嘴唇和鼻尖之间,上唇顶着笔一翘一翘,“对太宰君又没有用。”   “没关系——”太宰治拖长声音,撒娇似地说,“我就是想听知雀说嘛。”   猫猫撒娇,谁顶得住?   反正竹泉知雀不行。   “真拿你没办法。”竹泉知雀很正式地嗯嗯两声清嗓子,红唇开合。   【坠落吧。】   如雨点般坠落,如青瓷倒地般碎响,天花板上一盏盏吊灯在无形的力量下投入大地的怀抱,粉身碎骨。   一切妄图摆脱引力的存在皆被抹消,酒吧老板握着擦酒杯的毛巾,无言望向砸在鞋尖的破碎酒杯。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同时感觉身体一重,好在他们原本就坐在吧椅上,无处坠落。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拥有名为【人间失格】异能力的太宰治。   黑色西装的少年高高举起剔透的酒杯,酒液在他鸢色的眸中荡漾,仿佛陷入某个腐烂甜蜜的幻境。   “要是在天台上就好了。”太宰治喃喃自语,“坠落,到我梦寐以求的死亡中去。”   “是自杀,还是被知雀用声音谋杀……在最后用我的死亡为你留下罪名,也是一封不错的遗书呢。”   他弯了弯唇角。   现代的通讯手段拉近了声音与声音的距离,可惜无人能从浅浅的气音中听出无声的笑意,   东京夜晚点着台灯写作业的竹泉知雀只听见Lupin灯泡碎裂的噼里啪啦声,她摊了摊手,早知道会这样。   “所以我才先给了董事长【开窗】的指令,不然就不是‘脚滑’跳楼,而是中年男子深夜为爱框框锤墙,不幸锤碎玻璃坠落。专家呼吁民众:不要恋爱脑上头,会变得不幸。”   “抱歉了老板。”竹泉知雀凑到屏幕前,“灯具损坏我等会儿转账给你,连带太宰君最近赊账的酒钱一起付。”   太宰治眼睛一亮:“好耶,美美被知雀包养。”   “是家教费。”竹泉知雀纠正道,“以后的数学也要拜托太宰君。”   “什么啊。”太宰治小声切了一声,手指用力戳酒杯里的冰球,“小矮子也有家教费吗?森先生也有吗?身为内人的我没有特权吗?”   中原中也又不赊账,竹泉知雀没有直接打钱,而是走了酒厂的人脉替他搜罗稀缺的珍藏红酒,以谢重力操纵使教导物理之恩。   “森先生没有家教费。”竹泉知雀立刻说,“给我补习是他应有的赎罪,我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全是他的错,他怎么敢找我要钱?”   太宰治勉强满意,又问道:“如果黑衣组织的任务只是拿到配方,何必闹出跳楼的动静?知雀应该有的是办法才对。”   “你和人搭档了?潜入别墅的人是对方,你用耳麦传递的咒言?”他眨眼前推测出真相,继续问,“‘咖喱味道很好’——你不会做饭,那个人做给你吃的?”   太宰治的问题如枪林弹雨令人目不暇接,上一个回答还没思量好,下一个送命题又来了。   竹泉知雀拍了拍因为写数学卷子而不清醒的脑子,慢腾腾地嗯了一声。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在横滨的亲友团还不知道她找了个男朋友的消息。   要说吗?   别了吧。   倒不是难以启齿,安室先生在各种意义上都是相当令人羡慕的恋人。   只是一种直觉,一种不祥的直觉如乌云笼罩在竹泉知雀头顶,仿佛只要她说出口就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让太宰治知道,一定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   虽然和太宰治是狐朋狗友,虽然竹泉知雀自身也是个脑回路很怪的离谱人,但被誉为双黑之一、被敌对势力恐惧到流传出“对于太宰治的敌人而言,最大的不幸就是成为太宰治的敌人”之语的黑发鸢眸的少年总会给竹泉知雀奇怪的战栗感。   并非惧怕或者敬畏,更像是后脑勺过电的感觉。   直觉支配了竹泉知雀的行动,她做了一点儿预防措施。   竹泉知雀知道太宰治在她的手机里装入了一些小程序,他偶尔会强制联线她,尤其是深夜失眠的时候,把竹泉知雀拽起来聊天。   她不在意这个,打工人只在乎工资卡,港口Mafia年度忠心员工评选必有她姓名,手机里没有不可见人的内容。   深夜聊天以前让人有点苦恼,在横滨的时候如果竹泉知雀又累又困却被太宰治吵醒,她会深夜跨越城市找上门锤爆他的脑壳。   到了东京反而问题不大,因为竹泉知雀不是在熬夜就是在通宵,嗯嗯啊啊和太宰治聊天还能找他问数学,方便得很。   强制联线没关系,消息记录因为男朋友的存在逐渐变得有问题起来。   竹泉知雀在东京街头游荡了两天两夜,终于逮住一只因为“女朋友老是要看我的手机记录,我抗拒,我难过,我暴风落泪”的负面情绪而诞生的弱小咒灵,用咒言命令它寄宿在她的手机里。   高科技竹泉知雀不懂,但诅咒师有诅咒师的手段。   “虽然把太宰君想成喜欢查岗的女朋友是个很怪的比喻,但人要相信直觉。”手机寄宿咒灵后,竹泉知雀不知为何感到了心安。   男朋友的事就不要说了,中间的隐情太复杂,竹泉知雀人都不在横滨,她一点儿不想自己的八卦在横滨流传。   同理还有查人的事情。   太宰治设置在公安里的程序察觉到有人查过竹泉知雀伪造的档案,他让她留意身边的人,选出最可疑的名字报给他——公安内部入侵不易,太宰治只能替她查一个人。   仅有一次的机会必须好好把握,竹泉知雀如今缺少线索,查人如同狼人杀盲狙,全凭运气。   “再等等看,不着急。”她想,“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   如果现在报名字,竹泉知雀只能让太宰治查安室透,一查,恋爱的事不就露底了吗?   安室先生可不经查啊。   “我在黑衣组织新收了一个小弟。”竹泉知雀以绝对的实话回答,“带小弟做任务难免声势浩大。他别的优点没有,做饭还挺好吃的。”   他,男性。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他关掉免提,带着手机单独和竹泉知雀聊天,把话题重新绕回她的数学卷子。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坐在一起喝酒,遥遥旁听少年少女的交谈声。   “织田作先生。”坂口安吾压低声音,“恕我提醒,最近吃饭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要轻易食用太宰君带来的食物。”   织田作之助投以茫然的眼神:“为什么?”   “数据显示,嫉妒心会产生多种激素,进而支配人的行为,做出种种不理智之事,对自己产生不该有的自信判断。”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虽说身为太宰君的友人,我们应该支持他。但要我做他提升厨艺的小白鼠,我是不肯的。”   宰:不就是做饭吗,谁不会(掏出打满马赛克的锅) 第28章   打工的第二十八天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   断断续续的音节合着说唱的节拍,竹泉知雀以一种极其潇洒的姿势抱着她心爱的小吉他,扫弦的动作狂野不羁。   竹泉知雀沉浸在音乐独有的氛围感中,许久才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对上了班主任友善中带着杀意的微笑。   “竹泉同学。”班级的掌权者、假条的裁决人、课外作业与月考试卷的审判官高高俯视无助地抱着吉他的竹泉知雀。   “列车上禁止喧哗。”   竹泉知雀小声地辩解:“我没有喧哗,我只是想向艺术殿堂迈出渺小的步伐。”   “你的说唱很不错,韵脚压得也很绝妙,假如你毕业后想成为一名地下歌手,老师愿意带着烟花去酒吧点火庆祝。”   班主任亲切而不失强硬地说:“现在,把你的吉他收起来,一直到住进酒店都不要被我发现竹泉吉他手演唱会死灰复燃。”   竹泉知雀敬了个军礼:“好的老师,竹泉吉他手演唱会这就结束,您可以去巡视下个包厢了。”   管着一群不省心小崽子的班主任看了眼与竹泉知雀坐在同排的乖巧女生,嘱咐道:“铃木同学,替我看着她。”   铃木绫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等到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列车门后,熟悉的、永远不在调上的吉他声再度回荡在她耳边——竹泉吉他手生性叛逆,区区班主任的警告怎能让她放弃伟大的音乐梦想?   “知雀!”铃木绫子拽住黑发少女的手,小声道,“我在今天集合的时候就想问了,修学旅行为什么要带吉他?”   “好问题。”竹泉知雀停下拨弄吉他弦的手,“说来话长,一切开始于某个纸醉金迷的夜晚……”   一切开始于某个代号琴酒的男人,他无情剥夺了同事美好的夜生活,一个电话打给下班后在牛郎店给野男人开了三座香槟塔的小富婆。   竹泉·小富婆·知雀含恨加班,全凭三倍加班费维持住对同事的爱。   她带着临时购买的吉他包假扮路人混进商场,调换走基安蒂塞满枪械零件的吉他包。   嚣张的女杀手大摇大摆闯过警察的搜身关卡,留下无辜路人竹泉知雀背着凶器迎战警官。   接下来的事情不提也罢,恶役与警察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宿敌,竹泉知雀迫于某位大晚上戴墨镜的警官胁迫,答应下次见面弹《小星星》给他听。   “我可是非常忙碌的。”黑发少女嘀嘀咕咕,“上学加打两份工,杀人越货、毁尸灭迹、情报交易无所不通,深夜还要客串知心姐姐帮助老是失眠的黑泥精同事,为了维持特级诅咒师的逼格放学后也要猎杀咒灵,再加上周末均出时间补习功课……”   能抽出时间练习吉他,全凭时间管理大师见缝插针的本事。   “要不是琴酒追杀卧底的时候死也不肯我用吉他为他伴奏,我何至于沦落到休学旅行也要带上乐谱的地步?”   竹泉知雀愤愤不平。   她打算得可好了,连场景都为琴酒专门设计过。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仓惶出逃的卧底,银发男人孤身站在风中,齿间香烟火星明灭不定。   他夹住香烟,缓缓吸上最后一口,呼出的烟雾模糊了夜色。   火星坠地,散落成星星点点的红芒。   一身黑衣的男人举起枪,准心中卧底露出垂死挣扎的狰狞表情。   砰!   枪声大作,激昂的吉他乐打碎凝滞的黑暗,震撼人心的音乐与穿过山谷的风缠绕、碰撞,扬起银发男人孤高的衣角。   琴酒冷冷吹开枪口的白雾,伴随逐渐和缓的吉他声落幕退场,余下地上的弹壳诉说今晚Top Killer的新传说。   “多么完美!”竹泉知雀念念不忘她的剧本,“我的伴奏和琴酒自带的BKing气场完美融合,装逼如风常伴他身,琴酒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不仅不满意,还用杀人的恐怖眼神盯了竹泉知雀整整一星期,冷笑着驳回了她企图用组织经费给自己买小樱牌溜冰鞋的申请。   冷酷!无情!没有同事爱!   竹泉知雀好想念太宰治,她的好同事、好朋友,如果现在和竹泉知雀共事的同僚还是太宰治,她的吉他技术早就出神入化,成为一代乐器大家了。   “何况那天会被松田警官逮住不放,全是因为琴酒打电话来让我加班,他竟然连一点儿承担责任的意识都没有。”竹泉知雀痛心疾首,“琴酒是渣男!比安室先生更可恶的渣男!”   太可悲了,痛斥渣男只能给竹泉知雀带来心理上的安慰,现实中她还是得老老实实背上她的小吉他,抓紧一切时间练曲子。   比如,修学旅行的列车时间。   辍学儿童竹泉知雀入学帝丹高中之前从未有过正常青少年该有的生活,她仰着头听讲台上的班主任讲今年修学旅行在冲绳的通知,思索良久,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公费出差吗!   上学是她的任务嘛。   修学旅行的经验竹泉知雀没有,公费出差的经验她可太多了。   比如去美国谈军火生意,顺带在佛罗里达州野外求生捉鳄鱼的经验,比如去意大利谈Mafia合作事宜,津津有味地旁观彭哥列混乱的日常,再比如去俄罗斯镇压敌对势力,顺便在雪山下和棕熊搏斗……   竹泉知雀:我,出差经验满级选手。   她融会贯通,立刻明白了修学旅行的规则。   “只要能完成任务,一切都是自由的。”出发前一晚,竹泉知雀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毫不客气带上她的吉他包,“就像只要子弹能打中敌人眉心,谁会管枪管上的喷漆是彩虹小马涂色还是海绵宝宝涂装?Who cares!”   她理直气壮地带着吉他包坐上了列车,非常开心地给铃木绫子弹了一曲。   然后迎来了班主任核善的警告。   “老师不懂艺术。”竹泉知雀唉声叹气道,“她不知道只带着吉他登上列车的我何等省心,至少我不会一边喊着‘艺术就是爆炸!’一边从吉他包里掏出C4炸火车。”   铃木绫子:“少看点火影忍者吧。”   竹泉知雀:“起码我在博人传面前及时止损了。”   两位少年漫受害者对视一眼,惺惺相惜地握住了手。   “练习吉他不急着一时半会儿。”铃木绫子劝说道,“等到了酒店再弹,老师总不能喊着‘FBI!举起手来!’撞开房门把你逮捕。”   那可不一定,日本的FBI可多了,指不定有哪个卧底就在竹泉知雀身边。   “可是离冲绳还有好远,坐列车好无聊,不练习吉他又能干什么呢?”竹泉知雀托腮。   “看电影?”铃木绫子拿出手机,试图带竹泉知雀进行一些符合高中生生活的娱乐,“《怦然心动》还是《爱乐之城》?”   竹泉知雀还蛮喜欢看电影的,她凑过去,指尖点向一部新片。   “《电锯杀人狂与破腹医生之恋》”竹泉知雀欢欢喜喜地说,“既有绫子喜欢的爱情元素,又有我喜欢的血腥猎奇元素,集两家之长,一定是一部我们都喜欢的好电影。”   铃木绫子:失去笑容。jpg   她看了眼电影少得可怜的票房和影评中观众留下的痛苦哀嚎,铃木集团大小姐深深地、坚决地摇了摇头。   维持友谊实在太难了,她还是回家继承家产吧。   友情与电影不可兼得,好在手机及时跳出的消息拯救了铃木绫子。   【匿名:老师走了!玩狼人杀吗朋友们?】   竹泉知雀跟着拿出自己的手机,亮光的屏幕跳出一模一样的消息。   她们的共同好友包括全班同学,但同一时间以“匿名”发来的消息,果然还是……   “班群炸了,99+的消息。”竹泉知雀滑动手机,称赞道,“不愧是精力旺盛热爱搞事的高中生。”   铃木绫子忙着看群聊,没把“说着像你不是他们中最不安分的一员似的”的吐槽说出口。   帝丹高中每个班都有两个班群,一个有老师的、宛如一滩死水的群聊,一个没有老师的、天都给你掀翻的群聊。   前者实名制,后者匿名制,充分证明了马甲对人类搞事欲望的促进作用。   马甲爱好者竹泉知雀当仁不让地加入群聊。   她一边翻聊天记录,一边弄懂了这帮搞事高中生的提案。   同一趟列车上不仅有追求艺术却被制裁的竹泉吉他手,还有聚众看片被班主任罚三万字检讨的黄色废料群众、召唤笔仙但被人举报封建迷信的占卜爱好者……等等等等。   高中生们千方百计消磨旅途无聊的列车时间,却在老师严厉的巡逻下被一而再再而三打压,终于,叛逆的少年少女们忍无可忍,决定玩个大的!   “超大型狼人杀之修学旅行列车篇正式开始!”代号匿名的男生高举自由大旗,慷慨激昂地号召他的战友,“我们承诺决不告密、决不退出、决不向班主任势力倒戈。”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字手速极快,有条不紊地讲解规则,力求将所有同龄人都拖下水。   “游戏开始前每个人会分配到一个角色,角色有三种,分别是【平民】、【凶手】和【侦探】。”   男生展示他现场制作的三张卡牌,代表【平民】的卡牌上画着一只傻了吧唧的火柴人,一看就是背后被人敲闷棍都不知道闪避的铁憨憨。   “【平民】在一定条件下会转换身份,变成——【受害者】。”   他翻转平民牌,背面火柴人凄惨倒地,仿佛案发现场白色粉笔画出的小人轮廓。   “变成【受害者】就等于被淘汰了。”男生遗憾地摇摇手指,“但【受害者】也是有价值的,当场上出现【受害者】,意味着身份是【侦探】的玩家可以开始行动了。”   侦探牌上画着放大镜、烟斗和贝雷帽,凶手牌以红色笔画出血溅的大块斑点。   “【凶手】每轮游戏可以杀死一位玩家,将之变为【受害者】。【侦探】每轮可以查验一个玩家的身份,知道对方是否是【凶手】。”   到这里规则都很简单,凶手刀人,侦探查验,平民吃瓜。   按照普通狼人杀的规则,凶手和侦探都在夜间出没,白天玩家们各自发言投票选出凶手。凶手先被淘汰则平民与侦探阵营胜利,侦探或平民全部死亡则凶手阵营胜利。   “在此之上,我增加了新添规则。”男生又摸出几张卡牌。   “【黑方侦探】——是侦探也是黑方,寻觅杀手哪有猎杀同类有趣?黑方侦探每轮可查验一个玩家的身份,得知对方是否是【侦探】,属于凶手阵营。”   “【卧底】——对不起,我想做个好人。表面是凶手实则是卧底,属于侦探阵营。”   “【赏金猎人】——黑方or红方?这不是问题,钱才是问题。很容易倒戈的两面派,每轮可杀死一位玩家,第一个被杀死的玩家是侦探阵营则赏金猎人属于凶手侦探,反之属于侦探阵营。”   “【警察】——破案现场永远最后才来的押送罪犯工具人,非智力担当,但在平民间很有声望。白天投票时警察一人等于两票。”   竹泉知雀所在班级一共三十名学生,匿名男生充当主持人,余下二十九人。   他策划的超大型狼人杀之修学旅行列车篇共需要十五个【平民】、五个【凶手】、五个【侦探】和【黑方侦探】、【卧底】、【赏金猎人】、【警察】各一名。   “刚好二十九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男生兴奋道,“没有人退出吧?拜托了,这可是我们修学旅行第一次团建活动。”   “听上去好有意思。”竹泉知雀积极响应,“可以自己选角色吗?有个角色简直是我本色出演!”   没错,【卧底】她是专业的。   “不可以,只能抽签。”主持人握着一迭卡牌从列车头走到列车尾,竹泉知雀随便抽了一张,铃木绫子拿了她左边一张牌。   “卧底,给我卧底吧。”竹泉知雀小声碎碎念,悄咪咪掀开卡牌一角,眯着眼看去。   漆黑的卡牌上代表真相的放大镜四溅破裂,蜘蛛爬出烟斗,贝雷帽上的锈斑仿佛干涸的血液,阴冷潮湿。   玩家竹泉知雀获得身份——【黑方侦探】。   “嘶——难道是天意看穿了我恶役的本质,所以才不肯把归属红方阵营的【卧底】给我吗?”竹泉知雀盯着卡牌,“匿名同学的想象力太匮乏了,谁规定卧底一定是好人?”   就不许以黑吃黑为目的的Mafia高层卧底别的恶。势力组织吗?你是不是歧视港口Mafia?   该死的好胜心支配了竹泉知雀的理智,她跃跃欲试,揣着手机走向别的车厢。   “整座列车都是游戏范围!”主持人大气道,“只要别走到班主任的车厢里去。”   帝丹高中修学旅行的学生队伍占据了车厢百分之九十的人数,其他班级的同学不会干扰游戏,只会兴致勃勃地凑上来捣乱。   唯一属于成熟大人的车厢坐着各个班的班主任和随行老师,主持人打探情报的时候悄悄去看过,只有几张生面孔,身上带着别样的干练气质。   既危险,又让人安心。   “不会是执行任务的便衣吧?”男生挠挠头发,“没事,他们肯定不会关注学生的游戏。”   主持人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兴冲冲地加入他宛如牛鬼蛇神的同学中去。   为了让游戏更显趣味,这帮高中生把桌游玩成了沉浸式剧本杀,一个比一个代入角色。   比如竹泉知雀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娇娇弱弱的尖叫,她跑过去一看,壮得像熊的体育委员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捏着嗓子叫:“来人啊!人家被凶手杀掉了,呜呜呜呜。”   竹泉知雀和他大眼对小眼,好心提醒道:“你被割了气管,是在用腹语说话吗?”   好不专业的死者,要被拖回红叶大姐的审讯室回炉重造。   壮汉思索两秒,一头栽倒在地,摸出西红柿酱挤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犯人是——”   写到最关键的时候,他十分应景地闭上眼睛,仿佛每个电视剧中死都不肯将遗言说全、把观众急死的讨厌死者。   竹泉知雀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愿西红柿酱保佑你,我主阿茄。”   她紧接着躲到茶水间,耐心观察有几个人来查看死者体育委员的“死亡现场”。   “四个人,一个明显来看热闹,竟然还掏出手机拍同学丑照,好家伙,你就是和体育委员有私人恩怨的凶手吧?一个看似路过实则刻意,一个划水摸鱼,最后一个人是……绫子?”   竹泉知雀想了想,摸出手机给主持人发消息:【黑方侦探本轮查验铃木绫子。】   主持人:【查验结果——铃木绫子,身份侦探。】   黑发杏眼的少女打了个响指,大义灭亲百发百中,不愧是她。   “接着去找一个还没杀人的凶手,借刀杀人。”竹泉知雀自言自语,“第一滴血,快到手了。”   “绫子,不要怪我狠心。”   她握拳给自己打气:“恶役有恶役的职业素养,黑方侦探有黑方侦探的使命觉悟!为了凶手阵营的胜利,为了我熊熊燃烧的好胜心,暂时献祭我们的友谊吧!”   “噗!”   忍俊不禁的笑声从竹泉知雀背后传来。   那人先是勉强掩饰了自己的笑意,很快他喉咙里的笑声压制不住,从闷闷地笑变成张扬地笑,一边笑到漏气一边伸手按住竹泉知雀的肩膀。   “警察。”松田阵平笑得直不起腰,“你被逮捕了。”   知雀:怎、么、又、是、你 ??? 第29章   打工的第二十九天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茶水间。   短暂的时停里竹泉知雀想了很多,包括但不限于抓住松田警官的手臂给他一个过肩摔、纵身一跃跳车逃亡、打滚落地忍者跑一路跑回东京。   她连忍者跑的BGM都想好了,用火之木叶的变奏曲加上“不要停下来啊!团长!”的说唱词,让人热血沸腾。   深呼吸,竹泉知雀对自己说,深呼吸,吸气、呼气。   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警官乃恶役克星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日本是只有松田警官一个警察吗?”竹泉知雀真心实意地疑惑,“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女孩子仰头看向比她高大不少的男人,杏眼中的惊讶、不解和少许郁闷一览无遗。   “不乐意见到我?”松田阵平单手抬起墨镜,微微挑眉。   说乐意就太违心了。竹泉知雀不回答,只朝他摊开手,高高举起,给男人看她白净的手指。   “要给我看什么?”松田阵平不懂但认真地看向女孩子摊开的手指。   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竹泉知雀不高兴地瞪他:“练习茧,看我手上的练习茧。”   “这可是我平均每周花费0.1个小时练习吉他练出来的茧子,多么显眼,是我努力的标志。”她谴责道,“松田警官怎么可以看不出来?”   “每周练习六分钟能磨出茧才是怪事吧。”松田阵平嘴角抽了抽。   “不错嘛,居然没有忘记答应我的事。”他弯腰和竹泉知雀对视,“会弹了吗?小星星。”   竹泉知雀自信颔首:“何止,我可以给你来一段说唱改编版小星星。”   松田阵平聪明的大脑回忆起了不久前车厢中发生的一段对话。   和他与几个便衣同车厢的是帝丹高中修学旅行的带班老师,其中一位巡视回来的班主任面色分外憔悴,揉着太阳穴一副遭受重创的模样。   “我看上去快猝死了?问题不大,只是听了一段死亡金属而已。”   老师痛苦揉脸,“现在的高中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带吉他上列车就算了,能不能别边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个艺术梦想边用音乐把人送走啊!”   “她弹的是小星星吗?小丑回魂夜的配乐都比她阳间。”   班主任抱怨得太大声,松田阵平听了一耳朵,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他在茶水间逮住一个猫猫祟祟的嫌疑人。   破案了,即将被死亡金属荼毒的受害者竟是他自己。   松田阵平不是很想听说唱版小星星,他希望这首代表童年的乐曲能以原本的样子停留在记忆中,而不是被竹泉知雀洗脑成象征深渊与扭曲的鬼物语,变成恐怖的童年阴影。   “你们在玩什么?”松田阵平仗着个子高,轻易抽出了竹泉知雀塞进口袋里的卡牌,指尖一翻夹到面前。   他的手指摆弄过精巧的炸。弹引线,比普通人灵活太多。   “噫,警察可以随便抢人东西吗?”竹泉知雀踮起脚去够卡牌。   男人悠闲地向后仰身躲开她的手,目光戏虐,像看一只努力扑腾翅膀却飞不起来的小麻雀。   “让我看看——黑方侦探,这是你的身份?”松田阵平摩挲嘴唇,中肯地评价道,“还蛮酷的。”   “对吧!很酷!”竹泉知雀没忍住,露出你好懂的眼神。   怎么说也是高中二年级生发明的游戏,中二病才是狼人杀的精髓!   “好了好了,松田警官你差不多也该回去了。”竹泉知雀扒着茶水间的门框探头向外看了一眼,“我要继续游戏了,凶手阵营不能没有黑方侦探的指引,谁也别想妨碍我完成自己的使命。”   “让一名警察放过眼皮底下的犯人,恕难从命。”   松田阵平指尖夹着黑方侦探的身份卡,唇角上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被我逮捕了,坏侦探。”   “滥用私权可是要被市民投诉的。”竹泉知雀抱臂胸前,撑住黑方智商担当的气势,“想逮捕我可以,拿出你的警察卡牌来。”   松田阵平:“游戏里真有警察的角色啊?”   “有哦。”竹泉知雀点点头,“【警察】,破案现场永远最后才来的押送罪犯工具人,非智力担当,但在平民间很有声望——主持人是这样介绍的,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打他,不要打我。”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不止自己被嘲讽,全警校的同僚一个都逃不掉。   “小鬼,对警察起码要保有基本的尊重。”松田阵平较上了劲,“拿到【警察】身份的人是谁?我教他玩。”   “因为这种原因插手高中生游戏的人才是小鬼吧……”竹泉知雀小声逼逼,“松田警官,你没有自己的工作吗?”   一点都不敬业!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向你投来鄙视的目光。   “你最好期待我没有工作。”松田阵平把黑方侦探卡牌还给竹泉知雀,“我开始工作通常只意味一件事。”   他用耳语般的气音在女孩子耳边说:“——你周围有颗能把所有人炸上天的烟花。”   “我的专长是拆弹。”他打了个响指,“怎么样,还期待我被工作绊住脚步吗?”   竹泉知雀用力摇了摇头,突然,她一个警觉:“这么说,松田警官你的目的地和我的修学旅行一样是冲绳?”   “冲绳要炸了吗?”她双手捂脸作吶喊状,“现在买保险还来不来得及?”   松田阵平:“来不及了吧,你会被保险公司认为是骗保……别把人想成走到哪儿,哪儿爆炸死人的移动天灾!我又不是死神。”   竹泉知雀持保留意见,不过死神的称号的确不属于松田阵平,她听铃木绫子说过她的妹妹园子有个叫工藤新一的朋友,从小就显露出超出常人的天赋,与被害者、嫌疑人、通缉犯等纠缠不清,行走间自带“死神来了”的BGM,异常灵验。   竹泉知雀:假如我是个医学生,和工藤新一交好是否意味着天天能见到新鲜的大体老师?妙啊。   又或者她改行去当算命天师,一脸深沉地告诉客人:你有血光之灾。   再想办法让客人出现在工藤新一面前,保管他遇见真·血光之灾。   竹泉知雀:我会暴富(确信)。   世间致富的方法何其多,只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人人都可以变成小富婆。   “我们去冲绳是和当地警方交流学习的。”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和你的修学旅行是同个目的。”   竹泉知雀:懂了,公费出差。   社畜之间的共鸣击中了竹泉知雀,她勉强答应带松田阵平一起玩,边走边和他介绍规则。   “……总之,狼人杀是考验眼力、智力和心理战术的游戏,要对自己的阵营有归属感!就像我,光荣的黑方侦探,时刻谨记恶役的身份,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松田阵平:“比如献祭你的友谊?”   “这是必要的牺牲。”竹泉知雀深沉道,“绫子太大意了,只顾着查看死亡现场,没有注意到暗中窥视的眼睛。”   松田阵平瞥她一眼,黑发杏眼的女孩子自己给自己打上黑幕的暗光,故作冷酷的脸蛋掩饰不了柔软的弧度,看得人心都软了。   不怪同事没想过二次检查她的吉他包,女孩子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可怜可爱的无辜,是行走的小猫咪又有什么坏心眼呢表情包。   小猫咪坏心眼可多了,松田阵平还记得这人理直气壮说出“我在牛郎店消费了三座香槟塔”的暴言。   和可爱女高中生的表象不同,蜜柑下流淌着黑色的酒酿。   “你和那位安室先生怎么样了?”松田阵平冷不丁问。   “就是我见过的那位,拒绝过你一次的男人、你的家教、半夜来捞人的监护人。”他问道,“他还在给你补习吗?”   “全科都补,安室先生超厉害的。”竹泉知雀用力点头。   那当然,这小子可是我们那届的第一。松田阵平安了大半的心,既然降谷零还在给小姑娘做家教,她身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歪歪扭扭的小毛病可能不少,引得正义的金发公安不惜亲自兼职纠正她的坏毛病。   比如不许半夜跑去牛郎店给野男人花钱什么的。   “请了家教就好好学习。”松田阵平懒洋洋地说,“我看他人不错,你跟着学久了,说不定日后还能考个警校,毕业后跟着我干,帮我写那些堆成山的报告。”   “各行各业都有压榨新人实习生的恶行,竟然连警察都未能免俗。”竹泉知雀深感社会险恶,不由得为老东家港口Mafia骄傲挺胸。   横滨大舞台,有胆你就来。港口Mafia从不欺负新人,能力决定职位,心有多大工资就有多高,最棒的勇者甚至可以选择篡位——现成的成功案例在首领办公室坐着呢。   “安室先生当然很好啦。”竹泉知雀掰着指头数,“又会讲课,又会做饭,长得也帅,身材也好,除了不太主动什么都好。”   “约会两次亲亲都要女朋友出手的男人,果然是草食系吧。”她认真地说,“我其实更喜欢肉食系来着。”   松田阵平缓缓扭头,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关键词,但他的头脑短暂地死机了。   他盯着竹泉知雀,以一种全新的、惊悚的、瞠目结舌的目光。   竹泉知雀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我是变成了异种怪兽还是魔法少女变身,你看我的眼神为什么像是要把我逮捕?”   不,松田阵平冷静地想,我要逮捕的不是你。   “你……”他深吸一口气,“成年了吗?”   习惯了,竹泉知雀真的习惯了,她只是有点想念横滨,横滨滥用童工成灾,从来不问他人年龄。   黑发杏眼的少女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她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松田阵平松了半口气。   很好,起码没触及原则问题,判刑可以少判两年。   零!你怎么回事!说好给人家当家教呢?说好是拒绝过她一次的男人呢?   怎么就经不住诱惑!   松田阵平:“他是怎么把你搞到手的……啊不,我是问,你们是怎么交往的?”   他努力用上陌生人好奇八卦的语气,绝不暴露他是亲友团成员的秘密。   “把我搞到手?不是哦,是我把他搞到手了。”竹泉知雀纠正。   “感觉我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他突然就想通了。”她摊摊手,“男人嘛,总是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没关系,是我的就足够了。”   漂亮的黑发少女回过头,单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知雀:哼哼哼,是坏女人的战利品~ 第30章   打工的第三十天   松田警官意外是个很八卦的人。   “他和我、安室先生明明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如此关心我们的感情生活?”   竹泉知雀思来想去,只能承认八卦是刻在人类DNA中的本能,而他抗拒不了本能。   “夏天到了,最适合恋爱的季节来临了。松田警官对恋爱故事的向往是否隐射了他孤独寂寞的内心?他也想和可爱的女孩子恩恩爱爱lovelove吗?”竹泉知雀摩挲下巴。   天选打工人从不惮于摩多摩多的兼职,只要市场需要,媒婆的工作她一样可以胜任!   “松田警官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竹泉知雀琢磨,“美艳成熟款?”   是把令人尊敬的酒厂前辈贝尔摩德介绍给他比较好,还是牵线古典风韵的红叶大姐更能成就一段佳缘呢?很难抉择。   “可惜他是个警察。”竹泉知雀唏嘘道,“要是身份败露,被自己的相亲对象抓进局子里就太可悲了。”   对不起松田警官,黑方红娘无能为力,等你哪天弃明投暗再带着简历来找她吧。   “不要纠结我和安室先生的私生活了。”竹泉知雀踮起脚用力拍松田阵平的肩膀,鼓励道,“人终有溺于爱情河水一天,松田警官一定会遇见愿意与你入水殉情的好姑娘的。”   “到时候一定要珍惜啊。”她语重心长,“我有个朋友至今仍在苦苦寻找合适的殉情对象,要是你不懂得珍惜,他变成水鬼也会半夜倒吊在你床头的。”   远在横滨的太宰治:“阿嚏!”   “谁要害我?”他揉揉鼻梁,怀疑的目光无差别扫过办公室所有人。   不在太宰治视线范围的竹泉知雀熟练运用“我有个朋友”的话术,成功带偏了松田阵平的关注点。   他不是不想追问,只是准备先按捺下来,回头拷问他知法犯法的好友。   在此之前,松田阵平决定更仔细地观察竹泉知雀,用上比犯罪侧写更专注的态度,竭尽他的职业本领。   观察对象竹泉知雀,十八岁,帝丹高中二年级学生,知识基础薄弱,理科苦手,有毁灭性的死亡金属音乐细胞,擅长说唱,一流rapper,拥有足够惊艳的漂亮脸蛋和足够惊悚的离谱性格。   她在学生间很受欢迎,活泼友好,不和任何人有矛盾冲突,但亲近的朋友数量很少,只有一个铃木绫子。   “高中生的友谊可是很复杂的哦。”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最敏感了,稍不注意就会出现可怕的白学现场,情感纠葛、社团职场、升学压力……成年人的世界被加班占据百分之九十的心神,真正精彩的多角恋狗血剧情还得看高中生。”   “她爱他,他爱她,她和她是无话不谈的闺蜜,他是她的竹马、她的天降。如蛛网般复杂的三角恋犹如他们纠缠不清的命运,无人可以逃离。”   “虽然他们都只记得谈恋爱完全不学习,但身为网球部的一员,他必须全身心为全国大赛做准备,冷落了她和她。”   “网球场如战场,杀人不过球拍点地,他重伤出局入院,醒来时却失去了记忆!”   竹泉知雀慷慨激昂,“他遗忘了她,却还记得她,她和她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一对亲热的闺蜜最终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她选择了买凶。杀人,而她却与一个自称丘比的可爱小精灵签订契约成为了魔法少女……”   “真可怕。”黑发少女轻抚胸口,心有余悸,“交友不慎的后果是世界毁灭,为了生存,要谨慎行事。”   “绫子是最棒的朋友。”竹泉知雀竖起大拇指,“她和任何运动社团都没关系,我不需要担心在网球场/篮球场等朋友却被路过的网球/篮球砸破脑袋,罪魁祸首结结巴巴道歉,我说没关系,但隔天学校里就传来我和校队成员交往的谣言,导致我在卫生间被后援会队员堵门泼水,遭遇校园霸凌。”   “绫子早就订好了未婚夫,门当户对情比金坚,我不需要担心诸如她喜欢的男生向我表白我们友谊破裂、她陷入狗血的禁忌恋情我被殃及池鱼、我们看上同个对象对视的眼睛中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等一系列有违我温馨和平校园生活的恶劣事件。”   “能和绫子做朋友实在是太好了。”竹泉知雀深情款款,“我爱她。”   没有人比竹泉知雀更清楚交友不慎的可怕后果,她在横滨已经领教过了一切。   没错,说的就是太宰治:)   “你爱她,然后游戏开局就要淘汰她?”松田阵平似笑非笑,“好伟大的友谊。”   “你玩对抗游戏的时候会让着你的朋友吗?”竹泉知雀不服气,“越是要好的朋友,赢过她才越令人高兴。”   松田阵平品了品她的话,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能压降谷那小子一头,饭都多吃一碗。   “何况绫子其实对狼人杀不感兴趣。”竹泉知雀早早看透一切,“她连《电锯杀人狂与破腹医生之恋》都不肯看,怎么会喜欢尔虞我诈互相厮杀的游戏呢?”   松田阵平看了眼倒在车厢中央边一脸痛苦地捂住胸口边一手死死握住同学手腕的“死者”,那人剧烈咳嗽着:“咳咳咳!我马上就要死了,但我不能、不能放弃……杀我的人就是……呃!”   戏精倒地,抱住他的同学激动地摇晃“尸体”的肩膀:“不要死!你还可以抢救!诈尸吧我的朋友,带领我找到杀害你的凶手!”   松田阵平:尔虞我诈?互相厮杀?   他见证了一群演艺界新星在眼前冉冉升起。   竹泉知雀淡定地绕过两人摇摆的身躯,尤有余力点评道:“为什么不多加一个【亡灵法师】的角色呢?召唤死者替其扫除冤屈的黑暗英雄,酷!”   幸亏老师们都在车厢里休息,松田阵平想,一出来看到满列车的戏精,社会的未来已经没救了。   “第一轮行动时间已经结束了!各位凶手、侦探、受害者请暂停你们的表演。”   象征戏精与混乱之起源的主持人站在座位上高举双手,大声喊道:“轮到投票环节了!选出你认为是凶手的玩家,由我统计。”   游荡在列车中的学生犹如脱缰的马、放风的猴,一个两个都不是乖宝宝。主持人不得不沿着列车一个个问过去,统计受害者人数和投票结果。   “竹泉同学的投票我记下了。”   男生边写写画画,边抬头看了眼双手插兜站在竹泉知雀身后的黑发男人,不由问道:“这位是?”   “他是来找茬的。”竹泉知雀热心介绍道,“松田警官对【警察】介绍中‘非智力担当’一词极其不满,决定亲身上阵挽回警方的尊严。”   男生手里的笔掉下来:“警、警警——警官?!”   “我们什么事都没有犯!”他高高举手,举得像电线杆一样笔直,“我们是无辜的!我的任何话都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看出来了。”松田阵平拍拍他的肩膀,男人的信任让男生安下心来。   唯有竹泉知雀知道松田阵平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话:以你的智商,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一桩犯罪。   “松田警官想要【警察】的角色吗?”主持人挠挠耳根,“暗箱操作倒是没问题,但竹泉同学……”   “下一轮我不参加就好了。”竹泉知雀大方地说,“还是二十九个人,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谁是警察。”   “没问题。”主持人一口答应,他翻了翻笔记本,“警察的角色卡在山下同学手里。很不幸,他被凶手杀死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找他拿卡牌。”   果然是非智力担当,毫无游戏体验呢山下同学。   整座列车到处是帝丹高中的学生,竹泉知雀逢人就问,听好心人的指引去找从警察变成受害者的山下同学。   “山下同学?我看到他往那边去了。”一个女生给竹泉知雀指路,“不在包厢就是在洗手间,你找找看。”   “谢谢。”竹泉知雀道了声谢,她忍不住回望一路走过的漫长列车走廊,“山下同学是打野出身吗?找他一路从车头找到了车尾。”   头号车厢是班主任和松田阵平及便衣同事的车厢,再往后是竹泉知雀班级车厢,热热闹闹的团聚高中生多在列车前半截活动,后半截只零星坐着戴耳机听歌的社恐和埋头呼呼大睡的困倦人。   “主持人说是全列车都在游戏范围内,但跑到太偏僻的地方可没人搭戏,不无聊么?”   竹泉知雀和松田阵平走进最后一节车厢,女孩子四处张望:“山下同学?现在是诈尸时间,不必死守死者不可开口说话原则哦。”   她怕山下同学太入戏,像僵尸一样硬挺挺躺在死亡现场不挪窝。   竹泉知雀边找边喊,可无论她怎么说,入戏的山下同学就是不吭声,把受害者的角色拿捏得死死的。   “勇于接受死者的身份是很好。”竹泉知雀双手叉腰,“但你真的不出来吗?我已经发现你了,不要负隅顽抗,我可是宁肯背上亵渎尸体罪名也要替凶手阵营赢得胜利的、了不起的黑方侦探。”   双手叉腰的女孩子说着唬人的话,睁大的眼睛在车厢里不断搜寻。   松田阵平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指了指虚掩着门的卫生间。   列车卫生间,经典案发现场,山下同学的选择十分老派。   竹泉知雀从容地理了理袖口,她挺直身体仿佛葬礼上的司仪站在卫生间门口。   “瞧,了不起的黑方侦探发现了什么?”她进入角色,认认真真地演了起来,“在开门之前,先保证万无一失——这位路过的先生,你愿意成为我的不在场证人吗?”   “我的荣幸。”松田阵平噙着笑,他越过竹泉知雀的肩膀,手掌压在门把手上。   竹泉知雀的掌心覆在男人手背上,虚掩的门随着外来的力道吱呀打开。   卫生间内车窗大开,开门的瞬间,从窗口灌进来的冷风吹翻了女孩子的黑发。   随风飞舞的长发刺到她的眼睛,竹泉知雀不得不闭上眼睛。   视觉陷入黑暗,敏锐的嗅觉占据感官中心。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她的呼吸。   肌肉记忆快于思考,竹泉知雀下意识想往尸体扑去。   她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尸体产生的原因是什么都可以最快最干净地处理一切,毁尸灭迹也好,伪造现场也罢,总之先让她看看尸体情况,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竹泉知雀没能靠近尸体,她的眼睛被人死死捂住了。   有力的手臂锢住她的腰,结实的肌肉隔着一层衣服也硬得惊人,耳后拂来的呼吸滚烫又急躁。   “不要动!”松田阵平厉声道,“闭眼,后退,退到我身后。”   被扼制行动的女孩子在他臂膀间挣扎,她双手竭力推拒拦在腰间的手臂,脚尖在地毯上磨出沙沙的杂音,却怎么也敌不过体型差的束缚。   松田阵平既要顾忌不能破坏案发现场,又不想让怀里的女孩子直面同学的死状,他连拖带抱地拽着竹泉知雀跨过门坎,猛地合上卫生间的门。   “好了好了!”男人抵住门,确定谁都不能跨过他闯进案发现场,“我这就松手,不要叫,保持冷静,可以做到吗?”   被他一只手几乎捂住半张脸的竹泉知雀用力点头,唔唔两声。   松田阵平不太信任地松开手,做好了听见一声把全列车人都吵过来的尖叫的心理准备。   然而没有,竹泉知雀非常冷静,冷静地捂住喉咙用力呼吸。   大片的红晕占据她的脸颊,琥珀色的杏眼覆上一层晶莹的水膜,如碎钻般挂在她鸦羽似的眼睫上。   她看着不像是受到了惊吓,反倒像是从窒息边缘捡回一条命。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捂眼睛的动作太过急切粗暴,一并捂住了她的口鼻,剥夺了人家呼吸的权力。   女孩子在他手里竭力挣扎不是被尸体吓到了,而是差点被他谋杀了。   “抱歉。”松田阵平无促地拍了拍竹泉知雀呼吸剧烈起伏的后背,半扶着她,“感觉好了一点吗?要不要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竹泉知雀摇了摇头,她伸手把松田阵平推开了些,为自己争取新鲜的空气。   “我没事。”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竹泉知雀像小猫洗脸一样双手揉了揉脸颊,“也没有被尸体吓到。”   倒是被松田阵平吓到了,差点忘记柔弱女高中生的人设。   竹泉知雀偏头看了眼车窗,玻璃反射出她殷红的眼尾和凌乱的额发,瞧着惨兮兮的。   “接下来怎么办?”她小声问,“查案不是拆弹,松田警官你的专业不对口。”   “我专业不对口,难道你可以吗?”松田阵平见竹泉知雀并不惊慌,也恢复了懒洋洋的语气,不带恶意地调侃她:“黑方侦探。”   竹泉知雀瞥他一眼,舔了下唇角。   查案不是她的专业,但和尸体打交道是。   只要让她看一眼尸体,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凶器种类、下手角度……逃不过竹泉知雀的眼睛。   问题就在于,她怎么才能看一眼尸体。   身边有个警察,另一端车厢里还有他的便衣同事和班主任老师们,这个案子是万万不可能让学生插手的。   从松田警官看见尸体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前检查而是捂住竹泉知雀的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有正儿八经的警察作为第一目击证人,竹泉知雀连笔录都可以不做。   她悄悄踮脚看了眼紧闭的门,抵住门的男人以自己划出一条界线,绝不会轻易让她越界。   松田阵平摸出手机打字,头也不抬地说:“我的同事很快过来,你先回车厢,不要和同学透露案件情况,我等会儿找人问话。”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发现的尸体,他却要撇下竹泉知雀单干,这不合理。   听警察话的恶役不是合格的卧底。   “我不回去。”   女孩子小小声地说。   她像是没什么底气,又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琥珀色的眼睛坚决地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不为所动,他收起手机,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没得商量,不听警官话的坏孩子会被手铐拷在警车上拖走。”   “那你逮捕我吧。”竹泉知雀并起手腕递到他面前,“我跟你走。”   确定了,百分百纯度的叛逆少女,怪不得某金发公安上赶着做家教,孩子不教不行。   松田阵平忙着侦察现场,实在不想和叛逆小姑娘多费口舌,他换上不容置喙的语气,准备找一些严厉的不留情面的话来说。   “警官,别赶我回去。”   黑发少女流淌蜜糖的瞳眸浮起隐隐绰绰的水雾,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害怕……”   “凶手就藏在我的同学之中。”她突然抱住松田阵平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抓住他衣摆的手用力到微微痉挛。   “那个人知道是我发现的尸体,一定会杀了我的。”竹泉知雀的尾音细细颤抖,“求你了。”   “松田!我们收到了你的消息——”   同一时间,一路跑来的便衣警察喘着气打招呼,同事们刚想问案发现场情况如何,一双双眼睛不由得瞪大。   天吶!松田——那个松田——把女孩子弄哭了耶!   “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松田阵平黑着脸喊了一声,他想把竹泉知雀推开,又怕太用力把她摔个好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好好好。”松田阵平没办法地说,“带着你总行了吧。不许东张西望,只许跟在我后面。”   他扫了竹泉知雀一眼,没在她身上能找到可以栓住人的道具,只好抓住女孩子一只手,再三强调:“以我为界限,一厘米都不许越过去,听到没?”   竹泉知雀听话地点点头,紧闭的门在她面前打开,倒在地上的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   无论看过多少次,尸体和死亡都让大多数人难以接受,便衣中有人露出不适的表情。   松田阵平挡住了竹泉知雀大半个身子,在场的警察无人看见刚刚又是泣音又是发抖的黑发少女异样的冷静。   她的目光停留在血泊中。   死亡时间十五分钟前,死者挣扎痕迹较小,是熟人作案。   勒伤,凶手恨意极重,在死者因窒息死亡后没有停手,直到勒断他的脖子。   凶器是金属材质,细线状,足够坚硬。   “吉他弦。”   一轻一重两道声音出于两张不同的嘴唇。   松田阵平倏然扭过头,竹泉知雀和他对视。   “你想的没错。”她说,“列车上只有我带了吉他。”   知雀:要来首rap吗? 第31章   打工的第三十一天   竹泉知雀的吉他没有任何个人特色,从商店橱窗里拿出来是什么样子,在她手里就是什么样子。   太过普通,太过大众化,曾检查过基安蒂吉他包的松田阵平也没能意识到它们是同一把。   配套的吉他弦同样是大众化的选择,平平无奇。   可再怎样平平无奇,当它被冠上凶器的嫌疑,又恰好是列车上的【唯一物】,旁人看它的目光都大不一样。   看吉他是这样,看吉他的主人更甚。   “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修学旅行要带一把吉他?”   手拿纸笔记录的便衣警察一针见血地问:“你又为什么执意要进案发现场,且恰好让松田警官替你做了不在场证明?”   “犯罪心理学有个普世的观点:凶手总是倾向于回到自己的案发现场,以便于欣赏自己的罪行,观察警方的反应并思考应对之策。”   “请解释你的行为!”   问话的警察语调严厉,俨然是将竹泉知雀当成了第一嫌疑人。   列车最后一间车厢被清扫出来作为警察临时的办案地点,竹泉知雀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被审问。   有警察跑去班级车厢拿来她的吉他作为证物,班主任还在努力消化山下同学被杀害的惊人噩耗。   被带来的吉他缺了一根弦,缺口明晃晃印在人们的眼睛里。   竹泉知雀坐着晃了晃脚尖,她盯着脚尖踢踏的光影,不发一言。   沉默分为很多种,解读沉默全凭人的主观意识。   比如竹泉知雀不说话是因为她拒绝回答警察的智障问题以免被拉低智商,但在外人眼里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显然饱受惊吓又十分委屈,用一声不吭来表达自己微弱的抗议。   凶器来自她的吉他就可以给人定罪吗?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是被你们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松田阵平拍了拍同事的肩膀,示意问话换成他来。   他带来一杯热水,塞进竹泉知雀冰凉的手里。   之前捉她手腕的时候松田阵平就感觉到了,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她却犹如置身寒冬,肌肤冰冷得像一团积年不化的雪。   “放宽心,只是例行问话。”松田阵平语气轻松,“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足二十分钟,你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充分到如果你被定罪,我也要因为作伪证被革职。”   “虽然我的确不喜欢警察。”他眨眨眼,“但暂时还不想被革职。”   “不喜欢警察?”竹泉知雀被勾起了兴趣,她捧着热水没喝,“可你不就是警察吗?”   “这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松田阵平作回忆状,“你想听吗?想听要拿自己的故事来换。”   “我该怎么判断这是一桩值得的交易呢?”黑发少女慢吞吞抿了口热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不如松田警官先讲。”   “狡猾的小鬼。”松田阵平嘀咕一句,他摆摆手,“行吧,谁叫我是大方的大人。”   他双手交叉,用平静的语气讲述了一个关于拳击手父亲、错误逮捕、父亲被毁掉的职业生涯和他“当上警察后要把警视总监打一顿”的故事。   “聪明的做法!”竹泉知雀当即夸奖道,“当上警察再打警察就不能算是袭警了,只要用职场矛盾作为推脱,连罚款都可以减免。”   “松田警察,你很会钻法律的漏洞嘛。”   松田阵平:这是重点吗?   仔细想想这丫头说得怪有道理的,小小年纪满脑子法外狂徒思想,做她家教的某金发公安到底能不能行?   “轮到你了。”松田阵平转移话题,“准备拿什么故事来换?”   竹泉知雀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可以讲,比如她和太宰治一起策划发行的《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特别篇》大受好评,港口Mafia人手一本,太宰治被中原中也一路追杀跳进鹤见川。   又比如她被琴酒派去组织的交易现场蹲点,目睹组织派来的交易员和送货方交接完后勾勾搭搭进了酒店,酒店的灯亮了一晚没关,令人发指。   再比如她带着邻居梦野咲子老师出门捉奸,捉到了她的男朋友和她唯一敬仰的酒厂前辈头上,竹泉知雀头顶绿油油的。   竹泉知雀直觉松田警官会对第三个故事感兴趣,刚好捉奸不涉及黑暗势力和卧底秘密,也不是不可以讲出来让八卦的松田警官高兴一下。   这样想的竹泉知雀透过卫生间门看了眼山下同学倒地的尸体,罪恶感顿时击中了她的心灵。   四舍五入简直是在人家头七聊桃色八卦,勾魂的阴差都要驻足听上一会儿,死者的尊严被残忍吃掉了。   “我之前说过,高中生的友谊很复杂。”竹泉知雀摩挲纸杯,“所以我只和绫子做朋友,与班上其他同学并不太熟。”   她上课听讲,下课补眠,中午尝试食堂新菜式,放学一路踩着自行车飞奔去酒厂打工,时间利用率精确到秒,不在无关人等上耗费一丝一毫。   “在放学路上突然被同班同学拦下来告白这种事,怎么想都很莫名其妙。”   “把人堵在自行车棚里,超大声地喊:‘竹泉同学我喜欢你,请做我的女朋友吧!’”竹泉知雀干巴巴地说,“虽然很青春很有勇气,但多少也请考虑到噪音扰民的问题……不答应就拽着我的自行车篮不让我走,已经是上升到强迫行为的地步了吧?”   她摆弄着手里的茶杯,纤细的手腕在阳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轻易可以折断的花枝。   “表白的人是山下?”   松田阵平看着竹泉知雀的脸,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实在是很招人,松子糖似的杏眼,浓密的睫羽乖巧垂下,天然的笑唇饱满殷红,甜美又轻快,柔软而脆弱。   既能带给人明媚的好心情,又激起雄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同龄的男高没有抵抗力太正常了。   何况竹泉知雀看着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话多,爱理人,不是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被荷尔蒙占据大脑的男生错误的以为自己会被接受。   “我拒绝了。”竹泉知雀说,“我忙着回家写作业,没有时间听他长篇大论。骑车离开的时候,山下同学在我身后很大声地说他不会放弃,追求我是他的自由之类的话……早知道我该骑到警局去报个警。”   “警局不会受理的。”松田阵平试图让气氛不那么凝滞,“但如果值班的是我,我可以帮你威胁他离你远点。”   竹泉知雀笑了一下,恶作剧一样的笑容,她摇了摇手指:“不哦,报警不是为我。”   “我是想替山下同学报警。”竹泉知雀轻轻地说,“提醒他小心那个跟了我一星期的斯托卡。”   松田阵平的脸色猛然变了,竹泉知雀一如既往轻快地说:“我能感受到,黏腻的目光,扭曲的爱慕,偏执的欲念,像下水道爬出的阴湿老鼠细细簌簌跟在我身后。”   “从到达学校开始,一直到放学回家,若隐若现,若即若离,湿哒哒,黏糊糊。”   竹泉知雀单手支着头,指腹点在软弹的侧脸上:“反正只是在学校里的跟踪偷窥而已,我不是很在乎。但松田警官也知道吧,我和安室先生交往的事。”   “有男朋友又不是值得隐瞒的事情,同班的女生询问我就如实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山下同学向我表白的事情好像有不少人知道,有人误解我是和山下同学交往。”   “我向绫子澄清了。”她眨巴眼,“总不能让好朋友误会。但非好朋友的人怎么想,我可管不着。”   “让我没想到、但也不算出乎意料的是,山下同学完全没有否认谣言的意思呢。”竹泉知雀叹了口气,“他的妄想浅薄得像勺子里的水,无知得令人发笑。”   纸杯里的热水彻底凉透了,竹泉知雀把水杯放到桌子上,水面震荡不平的波纹。   “故事讲完了。”女孩子弯了弯眼眸,“还要玩吗,交换故事游戏?”   玩个屁!松田阵平险些没被竹泉知雀气死。   “什么叫做你不在乎?”他屈指敲桌,“被跟踪狂偷窥跟踪了一星期你不在乎?”   “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吗?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和他说?”   竹泉知雀眼露古怪地瞥了松田阵平一眼。   松田警官的关注点好怪哦。   区区跟踪狂有什么好在乎的,他该庆幸他只在学校里跟踪偷窥,但凡他敢再进一步跟着竹泉知雀的小自行车跑,直接一头栽进酒厂基地。   基地里练习枪法的银发男人将欣然迎接自己送上门的移动靶,冷笑着扣动扳机。   为了平静的高中生活不被打破,竹泉知雀抱了极大的善心和怜悯对待斯托卡同学,她打心底同情这位以貌取人的坏人。   竹泉知雀上一次如此同情一个人,还是港口Mafia初入职的女职员,小女生非常悲惨的被太宰治的脸蛊惑,傻了吧唧相信他连篇的鬼话——但凡在港口Mafia度过实习期的员工,都知道离太宰治越远越能活命的真理。   太宰治是竹泉知雀的狐朋狗友,单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她恐怖的本性。   “告诉安室先生会让他担心的。”竹泉知雀解释说,“安室先生工作已经很忙了,我不想用小事打扰他。”   波本替威雀威士忌打工写任务报告已经很肝了,这么点小事怎能耽误他给组织打工的时间?   “况且和安室先生说了也没什么用吧?”女孩子眼中浮现浅浅的疑惑,“我知道他是私家侦探,但外人无法轻易进学校,他没法调查。”   松田阵平不知道降谷零在执行什么任务,但他知道私家侦探百分百只是他的掩饰身份,当年的警校第一如今的职位只会高不会低,调查校园斯托卡绰绰有余。   可他没法告诉竹泉知雀,面对女孩子眼中的疑惑,松田阵平一时卡了壳。   “你的警惕心太差了。”松田阵平此时的想法与遇见竹泉知雀的金发公安完全重合。   “没有危机意识,不懂得保护自己,不知道求助他人。”他抓住竹泉知雀的肩膀,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知道爱慕型斯托卡的特征吗?”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先是跟踪,偷窥,再是拍照,收集你的私人物品。然后忍不住暴露自己的存在,把偷拍的照片寄给你,给你发匿名信表白、恐吓,最后彻底控不住自己渴望占有你的执念,绑架,囚。禁,撕票。”   “你会被带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关起来,除了他见不到任何人,每日忍受非人的畸恋和疼痛的折磨。”松田阵平一字一顿地说,“你还认为,这是不值得在乎的小事吗?”   是啊,竹泉知雀想。   当然是不值得在乎的小事。   除非绑架竹泉知雀的人是传说中的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此外任何人都不值一提。   “我知道错了。”竹泉知雀认错速度极快,然后据理力争,“但这件事还是不必告诉安室先生,因为等列车到站的时候,一切都解决了不是吗?”   偷吉他弦谋杀山下的凶手极大概率就是跟踪竹泉知雀的斯托卡,即使尾随不能定罪,杀人可是实打实的罪行。   “我相信松田警官一定可以抓到凶手。”竹泉知雀一脸信赖地说,背后仿佛有尾巴摇来摇去,“有松田警官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的眼睛好似流淌碎金的蜜糖,拒绝她的人该被绳之以法。   松田阵平看了她半晌,沉默地戴上了墨镜。   不能动摇,给点甜头她就敢顺杆往上爬,必须严厉教育。   警校第一又有什么用,最基础的安全教育都搞不定,还要老同学来操心。   松田阵平:降谷零,你不行。jpg   “既然知道现状,你就老实呆在这里。”他画了个圈,圈出最后一节车厢的范围,“谁叫你都不许出去,直到我逮住那个混账为止。”   “可是,”竹泉知雀歪了歪头,“我不出场,你怎么判断谁是跟踪我的斯托卡?”   松田阵平:“警察有警察的办法。”   “不,你没有。”竹泉知雀摇头,“山下同学会死,是因为他虚荣地承认了莫须有的谣言,自认下我男朋友的身份,才被凶手记恨,活活勒死。”   “凶手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列车上除了我没人是他第二个目标。”   竹泉知雀看向松田阵平:“他藏在学生里,不会让你轻易找到。即使你们找对了人,对方是激情杀人犯,这里所有学生都会变成凶手的人质——你难道能将所有人单独隔离吗?列车上可没有那么多车厢。”   她说的是对的,松田阵平无法反驳。   “逻辑清晰加一分,以身犯险扣一百分。”松田阵平被墨镜遮住的眼睛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松口,“警察在这里,轮不到你试险。”   “大道理要为现实让步。”竹泉知雀分寸不让,“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案。”   “让我做鱼饵引犯人上钩是最简单的办法。”她直白地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凶手是爱慕型斯托卡,他和我单独相处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倾诉爱慕,而不是用吉他弦把我勒死。”   “我能拖延足够长的时间。”竹泉知雀自信地说,“你只需要想一个酷炫的出场方式。”   她尾巴勾勾,得意地在地板上啪嗒啪嗒。   松田阵平微笑,微笑中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谢谢你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客气。”竹泉知雀大气点头,起身想往外走,“那就按照计划行事……”   她起身起到一半,被毫不客气地压了回去。   “托你的福,我想到了更好的方案。”松田阵平勾勾手指,“安全,无害,只需要你的安室先生牺牲一下。”   竹泉知雀:“???”   安室先生,你怎么了安室先生,怎么突然就要牺牲你了呢?   “没有鱼饵,做个鱼饵给凶手就好。”松田阵平干脆道,“凶手对山下的恨意重到杀人还不够,非勒断他的脖子才肯罢休。显然,比起对爱慕的人表白,凶手更倾向于谋杀他的情敌。”   “为了找山下拿警察卡牌,你陪着我从车头走到车尾,路上很多人都看见我们的……亲密关系。”   松田阵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一男一女,彼此认识,关系不错,且你亲口在朋友面前承认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他们并不知道你男朋友的真实模样,不是吗?”   “仅在列车上的时间。”松田阵平用下定决心的语气说,“让我取代他。”   透子:??????   真有你的。jpg 第32章   打工的第三十二天   不久之前目睹男朋友和酒厂前辈进同一家酒店的竹泉知雀给自己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如今她看着眼前的年轻警官,颤抖的手给远在东京的男朋友戴上同款环保帽。   互戴绿帽的操作惊呆了竹泉知雀,天下竟有他们这样尔虞我诈的情侣!   “这场恋爱是否谈的太过天打雷劈了?”竹泉知雀喃喃自语,自我怀疑。   普通情侣该有的坦诚、信赖和友善去了哪里?   “我的恋爱经历真的可以提供给梦野咲子老师作素材吗?”竹泉知雀怀疑道,“少女漫读者看过真的还会相信爱情吗?”   她是否过早地揭破了爱情的阴谋,带大家看见了丑恶的成人世界?   竹泉知雀精神恍惚,松田阵平已经进入了角色,他戴着墨镜,嘴角的笑容玩世不恭。   “最后一个问题。”竹泉知雀举手,“我留在车厢里不许出去,谁来和你搭戏?”   情侣关系可不是一张嘴说说就能成立的,她和安室先生想吃情侣折扣的冰淇淋都得当着店员小姐姐的面秀恩爱,交出证据。   “不难,给我一件你的标记物。”松田阵平在脑海中回忆他曾看过的谍战电影剧情,不太确定地说,“在我衣领上留个唇印?”   “我以为即使是直男也能分得清润唇膏和口红的区别。”竹泉知雀无语。   女孩子指腹用力抹过嘴唇,给不合理套用电影剧情的警官看她指尖亮晶晶的透明膏油。   “白桃味。”她掏了掏口袋,“我还带了香橙味的,要试试吗?”   松田阵平婉拒了她的好意,他挠挠头发:“不合理啊,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都爱涂口红吗?像吃完热狗忘记抹掉嘴巴上的西红柿酱一样的烈焰红唇。”   多么惊世骇俗的比喻,竹泉知雀心想,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   “我吃热狗很斯文的。”她温温柔柔反驳了一句,“想要烈焰红唇的效果,不如让我吃一个你。”   松田阵平敬谢不敏,警察的直觉告诉他,女孩子刚刚没有开玩笑,温柔的表象下磨刀霍霍。   “用这个吧。”竹泉知雀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根头绳。   细细的黑色头绳,缀着一颗雕成蛇形的黑曜石,蛇眼猩红。   “我偶尔会用它束发。”竹泉知雀拨弄小蛇,“比如上体育课的时候。”   穿着运动服的少女一边做热身动作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头绳,五指张开绷紧,细软的黑发被系成一束,小巧的黑蛇坠在发辫上摇晃,晃晕了旁观人的眼睛。   躲在暗处贪婪注视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他无比渴望将小只的黑蛇攥在手心,偷窃欲如火山般高涨。   “你的私人物品没有失窃吗?”松田阵平拈起黑色头绳,“最开始可能是钢笔、橡皮一类失窃了也很难发现的日常用品,短暂的满足后是更大的欲求不满,他一定会盯着有你个人特色的物品下手,特别是这根头绳。”   他晃了晃小蛇吊坠,不解道:“我能想象凶手有多迫不及待要把它偷到手,他无法控制自己。”   事实却是这根头绳好端端呆在竹泉知雀口袋里,又辗转落在松田阵平手中。   “因为我一直随身携带它。”竹泉知雀拍了拍口袋,“即使路上被人撞到碰瓷,也决不许人顺手牵羊。”   松田阵平灵机一动有了思路:“你还记得撞到你的男生样子吗?排查他们说不定很快能找到凶手。”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看似快捷方式的路很可能是马拉松起点哦。”竹泉知雀不赞同地说。   “或许是少女漫普及高中的原因,一些不太聪明的人信以为真,坚信转角遇见爱,以为在走廊和我撞到一起可以顺理成章背我去医务室开展一段校园绝恋——他们的迷信行为就像上班第一天端着热咖啡随时准备泼总裁一身的清澈愚蠢小秘书。”   她评价道:“如果我是总裁,我不会恋爱,只会扣人绩效。”   “是什么给了他们可以撞到我的错觉?”竹泉知雀分外疑惑,“田径部教练放学堵了我一个月意图拉我去参加全国大赛,他难道成功过吗?”   天真。   “何况送出私人物品对我有特殊的意义。”竹泉知雀一本正经道,“凶手若真有本事拿到手,之后的事恐怕由不得他了。”   港口Mafia历来传统,新人由领其加入组织的老人照顾,为此要送给对方一件自己身上的物品。   森鸥外送了太宰治一件大衣,中原中也得到了兰堂的帽子,赠予竹泉知雀信物的是前代首领,一把配枪,陪伴她度过了初入组织的一段岁月。   倘若竹泉知雀有看好的后辈,推荐那人加入港口Mafia,她就会把这根头绳赠予对方,告诉其他人:这人是我罩着的。   校园斯托卡同学若是有本事从竹泉知雀手里夺走头绳,他的本事完全够格被推荐给港口Mafia的暗杀部队黑蜥蜴。   竹泉知雀愿意亲自写推荐信给广津先生,让他把斯托卡同学往死里操练,见证里世界一代新星冉冉升起。   松田警官也是相当出色的人才,竹泉知雀暗戳戳想,若他哪天想不开弃明投暗,她一定要赶在酒厂发offer之前把人抢回横滨!   在外卧底不忘操心老东家秋招事宜,森先生上辈子肯定拯救过世界才有天选打工人在他麾下做事。   涨工资,竹泉知雀搓搓手,等卧底结束必须给她涨工资!   松田阵平把发绳套在手腕上,黑色发绳紧紧圈住他的腕骨,男人不适应地转了转手腕。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佩戴女孩子发绳一天。   多出来的饰品与他格格不入,虽然不是粉白卡蒂猫一样过于甜美活泼的装饰,黑蛇吊坠神秘低调极有品味,但他还是感到别扭。   猩红眼眸暗红蛇信的黑曜石蛇雕发绳绝非橱窗中能买到的饰品,它的个人特色指向明确,几乎可以当作竹泉知雀的代表物。   以雀鸟为名的黑发少女,隐喻的图腾却是盘踞的蛇影,荒诞的反差。   但松田阵平必须承认,这一切合适极了。   非常适合她。   贝尔摩德有一句话: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神秘,反差。   求知欲,好奇心。   当你试图拨开眼前的迷雾,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不该踏入的河流。   发绳的主人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目送男人走出车厢。   腰背舒展间她的上衣被手臂向上带,小腹的黑蛇纹身露在外面,又在一瞬间后再度被衣摆遮掩。   竹泉知雀的目光在车厢里转了一圈,搭乘列车的便衣警察人数不多,一大半围聚在尸体边,只有一个年轻的实习生守在车厢门口。   她安安分分留在座位上等了几分钟,喝完了松田阵平拿给她的水,才一脸不好意思地走到实习生面前,双手合十:“我想到那边去上个厕所,可以吗?”   车厢里有卫生间,却是改名成“案发现场”的卫生间,被剥夺了原本的功能。   实习生亲眼看到竹泉知雀喝完了一杯水,小年轻犹豫了一下,让开身:“动作快一点。”   “女孩子去洗手间可快不起来。”竹泉知雀一副你这人好不讲理的模样,又勉勉强强点头,“好吧,我尽量。”   尽量的意思就是不行,可怜的实习生还没混成社会老油条,没听出专业打工人的言下之意。   竹泉知雀看不出异样地走向下一节车厢。   借洗手间门开合的空隙,她晃掉实习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混进学生中间。   得益于发现尸体的竹泉知雀和松田阵平谁都没嚎出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列车上的学生们没能参与这场突如其来的谋杀案,成为侦探预备役的希望被掐灭在萌芽中。   “要是被知道凶手竟在我们中间,事情走向会变成《人人都是名侦探》还是《大逃杀之绝命列车》?”竹泉知雀思索道,“不管如何,提议玩狼人杀的主持人都该去试镜金嗓子代言,我很看好他。”   黑发少女略微低头,和东张西望的铃木绫子擦肩而过。   铃木家大小姐担心自己的朋友,不知道班主任为何脸色难看地让陌生人拿走竹泉知雀的吉他。   吉他又做错了什么?   “跟踪也好,偷窥也好,不值得我费心费神。”竹泉知雀自言自语,“但你弄坏我的吉他,却不打算赔偿吗?”   她十指交叉,按动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人烟稀少的车厢中,碰撞声闷闷地响起,伴随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你和竹泉同学是什么关系?!”陌生的男声歇斯底里,“你凭什么有她的发绳!”   “她主动给我的。”拳头碰撞间,松田阵平挑衅地说,“羡慕吗?”   “我不信!我不信!去死,去死!”粗壮的喘气声状如犀牛,男人闷哼一声,硬接了一拳。   两人扭打的包间太过狭小,武斗术难以施展,动作稍大身体就会重重撞在墙壁上和门框上。   技巧的作用降到谷底,只余原始的力量对撞,松田阵平闪过一拳,不太情愿地承认擅长拆弹精细活的自己的确不如老班长健壮。   而他的对手壮得像只铁皮犀牛,松田阵平猜凶手不是拳击部就是橄榄球部,他蒲扇般的手又粗又大,粗鲁地莽冲过来。   “你明明可以直接掐死山下同学,却偏要偷知雀的吉他弦作案,难以控制自己的偷窃欲,是不是?”松田阵平用言语刺激凶手。   直呼名字的亲昵果不其然激怒了凶手,他咧开嘴,森然地说:“是啊——你也会被我勒死,高兴吗?兴奋吗!”   “别拿你异于常人的性癖揣测正常男人。”松田阵平一拳砸在凶手面部,“山下同学拿你当朋友不是吗?在卫生间里,他根本没想过你会对他下手。”   “朋友?呸!”凶手用力啐了口血沫,“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他交朋友?还不是因为他洋洋得意地说竹泉同学答应了他的告白!”   “你知道我约他去卫生间见面用的是什么理由吗?”健壮的男生扯住狰狞的笑容,“我给他看了我偷拍竹泉同学的照片,他一边指责我怎么能偷拍,一边理直气壮要我把照片发给他这位‘正牌男友’呢!”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怪不得你们是朋友,两个一模一样的烂人。”   人家女孩子是倒了多大霉,遇到的烂桃花一朵比一朵奇葩。   “偷拍犯法,先生。”松田阵平又是一拳,“你提醒我了,我会记得把你手机里的照片删光。”   应该没拍到不该拍的照片吧?松田阵平抿了下嘴,尝到齿缝间的血腥味。   得去和zero说一声,他的女朋友警惕心不是零,而是彻头彻尾的负数啊。   凶手一击重拳挥来,松田阵平用胳膊格挡,挂在他手腕上的蛇形吊坠闪过凌厉的冷光。   又一次看见发绳,凶手的情绪明显变得更过激了。   松田阵平猜得一点不错,男生非常、非常想要这根发绳,想到骨头都在痒。   男生们流行这一套,把女朋友的发绳戴在手腕上做护身符,得意洋洋显摆自己是有主的。   发绳圈在腕骨上,好似卡在脖颈上的项圈,只是想想就让凶手颅内高。潮。   可最终被圈住的人不是他!   而是一个陌生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英俊男人。   细细的黑色发绳在男人腕间既突兀又特别,吸引着所有看向他的人的注意力,蛇形黑曜石贴在他的皮肤上,仿佛黑蛇烙印冰冷的吻。   凶手嫉妒得发了狂,阴暗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松田阵平,等到他落单,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松田阵平猜得不错,凶手是橄榄球部的部员,他能顺利入部全靠一身壮硕的肌肉和粗狂的力气。   “我能解决他。”松田阵平舔了下破皮淤青的嘴角,“只要能把他引到走廊上去。”   包厢太狭小了,他在里面就像被斗牛冲撞一样,该怎么拿出红布激他出去?   思绪飞速运转,拳头交错间松田阵平不经意地抬了下眼,包厢门口纤细的身影背光而立,透出亭亭的倒影。   只一眼,他险些心脏骤停。   松田阵平瞳孔紧缩:“快走!”   晚了,男生已经看到了他魂牵梦萦的人。   他发红的浑浊眼眸一转,立刻松开松田阵平,转身扑向门口的竹泉知雀。   得不到的毁掉,只要是他的!只要是他的!   状如疯牛的男生迎头扑来,竹泉知雀不闪不避,背在身后的手高高举起。   红色的灭火器又沉又重,女孩子举起它却像是举一只香蕉。   男生狰狞的脸映在她毫无波澜的眼眸中,无论他的嘶吼充斥着怎样偏执的妄想和恐怖的言辞,他爱慕的人看过来的眼神永远是不以为然和漠不关心。   他引以为傲的暴力在她看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他的存在于她眼中不及一粒灰尘的重量。   从始至终,竹泉知雀都没把凶手放在眼里,她来这里,只为一根被偷走的吉他弦。   距离越来越近,男生瞳孔中宛如慢动作一帧一帧举起的灭火器携着绝对的力量重重砸下,既定的轨迹犹如命运的重锤,要让一切粉身碎骨。   噗哧。   飞散的鲜血溅在竹泉知雀侧脸上,打湿了睫羽。   她抬起手背抹掉脸上的血滴,手指松开,把灭火器丢到地上。   沉重的罐子砸出不小的声响,竹泉知雀蹲下身,手指横在凶手鼻梁下探了探。   “好可惜,还有气。”   她抬眸看向松田阵平,友好地把收人头的机会让给他:“要来补一下吗,松田警官?”   松田:到底谁才是该被逮捕的那个? 第33章   打工的第三十三天   偏僻的车厢,染血的灭火器,倒地的伤者,慢条斯理抹去脸颊上鲜血的黑发少女。   面前站着一个目睹全程的现役警官。   松田阵平的思绪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该把手铐拷到谁手上。   “你——”他深吸一口气,“我先不和你算擅自离开车厢的帐,你上哪拿的灭火器?”   “路上看到的,感觉很顺手,就带过来了。”竹泉知雀拿出纸巾仔细擦拭指缝里的鲜血,“来干架当然要备好武器,可以用灭火器砸的人为什么要用拳头打?反作用力很疼的。”   竹泉知雀:“警官,时代变了。”   她是在嘲讽我吧?松田阵平咬着牙想,是在明目张胆的嘲讽我吧?   竹泉知雀不觉得自己嘲讽,相反她认为自己可贴心了:“不用遗憾,他还有气,你可以再补一下。”   连收割人头的机会都拱手让人,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大方的人吗?   “免了。”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半蹲下来把凶手两只手拧到背后铐住,掰着他的伤口看了看。   “年纪轻轻,下手挺狠。”血肉模糊的,惨不忍睹。   松田阵平拎着昏迷的凶手站起来,打电话给同事过来接管犯人:“抓到了,记得把医药箱一起带过来。我?我没事,犯人需要急救。”   竹泉知雀看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悄咪咪想走,一只铁手冷酷地揪住她的衣领,硬生生把手脚扑腾的女孩子拽回来。   “又要上安全教育课?”竹泉知雀哀嚎,“放过我吧松田警官,我好安全的,实在太闲不如去给犯人普法,拯救失足少年的使命在召唤你!”   “你给我过来。”松田阵平充耳不闻,蛮横地把竹泉知雀按在座位上,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怎么好好好答应我的?”男人冷笑,“敢问这位小姐,你嘴里有半句实话吗?”   半句还是有的吧,竹泉知雀不太确定。   “我已经成年了,有能力决定自己的行动。”竹泉知雀不服气,“何况结果不是皆大欢喜吗?要是我没能及时赶到,松田警官还在车厢里挨打呢。”   她看向松田阵平嘴角的淤青。   松田阵平舔了下破皮的伤口,干涸的铁锈味,火辣辣的刺痛感遍布全身。   他看着有些狼狈,又如野火般生机勃勃。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他的眼睛燃着一簇愤怒的火,“万一失手,你被他抓成人质怎么办?凶手的情绪已经在失控边缘了!你真当他不会伤害你?”   好耳熟的对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竹泉知雀恍然,那日在餐厅她意图用自己交换劫持犯手中的女士,事情解决后安室先生用同样生气的语气吼了她。   他们到底在生什么气呢,明明丁点儿坏事都没发生。   “安室先生和松田警官一定很聊得来。”竹泉知雀神游天外,“要不改天介绍他们认识吧,肯定一见如故。”   不必谢她,她只是个深藏功与名的不求回报好心人罢了。   黑发少女一脸乖巧地听训,眼睛一片茫然,她的身体留在原地受苦,她的灵魂已经飘到了漫无边际的云上。   直到便衣们带着急救箱赶来,竹泉知雀才从痛苦的安全教育说教中解脱,忍不住揉了揉发麻的耳朵。   “松田警官,是你下的手吗?”同事被凶手脑袋上的伤口吓了一跳,苦口婆心道,“暴力执法要不得,万字检讨教做人。”   “不是我干的。”松田阵平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竹泉知雀,“是这位小姐的杰作。”   竹泉知雀才不怕他告状,她是合理合法的正当防卫,任你如何阴阳怪气,她死锁在受害者的身份上。   便衣警察看了看把“我好柔弱啊”几个字写在脸上的黑发少女,又看了看凶手脑袋上狠厉粗暴的伤口,一脸欲言又止。   “松田警官。”同事委婉道,“我可以理解你想逃脱检讨的心情,但把罪名栽赃在学生身上是不是多少有点不要脸……”   同事的声音越说越小,最终消失在松田阵平友好中透露杀意的微笑中。   几个便衣警察讪笑着拖着凶手离开,竹泉知雀可惜地看向被松田阵平挡得严严实实的出路,没能成功混在人群中跑路。   “又一个被你乖巧假象蒙骗的人,是不是?”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   “检讨我帮你写吧。”竹泉知雀聪明地转移话题,“我特别擅长帮人写检讨。”   在日复一日的黑暗职场中磨练出来的特殊技能,竹泉知雀什么类型的检讨都会写,流水账型、文思泉涌型、震撼人心型、生命与哲学型……只要甲方亮出要求,再匪夷所思的检讨她都能给你写出来。   她最高纪录是同时替双黑代写检讨,按客户要求一份要写得真挚深刻认真反省,一份要写得敷衍至极无药可救。   前者甲方中原中也,后者甲方太宰治,竹泉知雀揣摩他们各自的人设,写出的检讨天。衣无缝。   一切都非常完美,她只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竹泉知雀把署名写反了。   森鸥外收到检讨的当天就住了院,他躺着病床上抱着氧气瓶用力吸氧,难以呼吸。   中也君!你不是港口Mafia最后的良心吗!检讨中你对我的怨怼和嘲讽是认真的吗?我还是不是你最尊敬的BOSS?   太宰君!虽然我无比盼望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一天,但在检讨里看见你诚心道歉真的好惊悚啊!你是不是想把我吓进医院借机篡位?好歹毒的心肠!   始作俑者竹泉知雀拎着果篮在首领病房外徘徊,满怀愧疚地道了声安息。   稿子都交了,退代写费是不可能退的,只能让首领委屈一下了。   防卫过当的检讨好写得很,只需要把竹泉知雀从前写过的检讨模板稍微改一改就好。   “用哪一篇呢?”她纠结道,“前年四月我外出执行清洗任务,塔塔开打得太激动不小心毁了一座港口Mafia注资的商场那一次?还是去年一月,我和中也君搭档镇压敌对势力,拿人头数打赌但谁都不服输,无差别大杀特杀结果被负责保洁的后勤告到森先生面前那次?”   把倒塌的大楼换成凶手的脑袋,把塔塔开太激动改成遭到人身威胁的应激反应,再删掉一些不和谐的字眼,一篇完美的检讨不就写完了吗?   她说起检讨,让松田阵平想到从前警校的时光。   写检讨、罚清理澡堂,都是教官希望几个刺头按规矩行事的良苦用心,寄托了他对热爱搞事的学生们美好的期望。   教官想得很好,但他的学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积极认错打死不改的典型案例。   松田阵平从未反思过自己,直到今天,直到他自己站到教导者的角色上,他突然醒悟了。   鬼冢教官,你是真的不容易!   你是怎么让写检讨的人真心反省的?求你了,教教他。   “zero的家教事业要面临的竟是这种高难度的挑战吗?”松田阵平同情了好友一秒,立刻决定把锅甩出去。   等会他就打电话给降谷零,谁的女朋友谁管。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松田阵平手腕一翻,一部手机出现在他掌心。   他熟练地解锁,点开相册,成山成堆的照片扑了松田阵平一脸。   “只跟了你一星期就拍了这么多啊。”他啧了一声,手指滑过屏幕。   偷拍是凶手亲口交代的罪行,松田阵平趁拷手铐的功夫把斯托卡的手机拿了过来。   “他手里大概率有备份。”松田阵平点开照片,“我回头让负责网络犯罪的同事帮个忙,远程替你删掉。”   “没事,不急。”竹泉知雀不在意地说,“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松田阵平已经不想对这姑娘稀缺的安全意识发表看法了,他本想一键删完照片了事,又烦躁地点开一张张看过去。   不得不说,壮得像一只铁皮犀牛的凶手拍摄技术竟然相当不错。   取景全是在校园内,樱花树下低头踩影子的少女、笑着拿冰汽水贴脸的小姑娘、咬着关东煮脸颊鼓鼓的竹泉知雀、握着网球拍用力跳起挥拍的运动女生……   鲜活的画面定格在镜头中,拼凑出彩色的人影。   镜头是人的第三只眼睛,只能看到拍摄者想看到的部分。   照片中的光源永远聚焦在竹泉知雀身上,她周遭的一切皆虚化失焦被模糊处理,狂热的爱慕转动贪婪的眼珠。   松田阵平大拇指滑动屏幕,相册里的照片中镜头越来越近。   凶手不满足于远远看着竹泉知雀,他渴望靠近她,渴望自己被她看见。   可惜竹泉知雀太忙了。   忙着听课、忙着补眠、忙着给男朋友发消息、忙着尝试食堂新菜,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闲分给别人。   她吝啬地连一道眼风也懒得给予他。   透过照片松田阵平清晰地感受到了凶手的焦虑,他跟踪爱慕的不是甜美可爱的少女,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暴君。   屏幕上滑动的指腹停了下来,停在一张慌乱模糊的照片上。   周遭灰暗,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透着光。   靠在储物柜上的少女双手交叉,拽着衣角向上脱,动作定格在脱到一半的位置。   她在外衣下穿了黑色的运动内衣,镜头只能拍到小腹和肚脐。   白得晃眼的皮肤上,黑蛇吐出猩红色的蛇信,栩栩如生的纹身宛若活物,栖息她平坦的小腹上。   竹泉知雀偏头瞥来的冷淡眼神越过更衣室的门缝,穿透镜头,如子弹般击碎观赏照片之人的天灵盖。   这是相册里唯一一张她没有笑的照片,仿佛隐没在水面下的冰山显露不为人知的一角,更大更多的谜团引人自甘坠入冰冷刺骨的深海。   松田阵平悬停在屏幕上的拇指僵硬了很久,才继续滑动向后看去。   后面的照片都很模糊,像急匆匆的抓拍,镜头中央的少女似是厌倦了凶手的得寸进尺,不再停留在定格的画面中。   她不肯,凶手就一张都拍不到。   充分证实了这姑娘其实什么都知道,连被跟踪了一星期的准确时间都了如指掌,她放任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与她无关。   无论是虚荣认下谣言自封她男友的山下,还是偏执爱慕的凶手,亦或是列车上发生的惨案闹剧,都不被竹泉知雀放在眼里。   松田阵平说会帮她处理照片,也只换来女孩子可有可无的一声应和。   思虑间,冰凉的触感贴在松田阵平嘴角,破皮的伤口被冰镇住,疼意散了两分。   他从屏幕中抬起头,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女单手支腮,右手拿着手帕裹住的冰袋贴在松田阵平淤青的伤口上。   “不疼吗?好歹处理一下伤口再继续工作。”竹泉知雀努努嘴,“都说了我不急,旅途中加班可没有加班费。”   她冰敷的动作耐心又温柔,与对凶手的全然漠视不同,竹泉知雀漂亮的杏眼专注地看向松田阵平,琥珀色的眼眸中只映着他的身影。   “他拍了什么?”她好奇地探身,勾头去看,“要是拍的不错就发我一份。”   为她卧底生涯的求学之旅做个纪念。   “不怎么样。”松田阵平把手机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他不知道自己第一反应为什么是说谎,“我已经删完了。”   竹泉知雀遗憾地欸了一声,指腹点点脸颊:“我不上照吗?”   明明一直被人夸好看来着,是不是凶手的拍摄技术不行?   松田阵平逃避了这个问题,他仔细翻阅凶手的手机,发现除了相册满满当当,其余什么都没有。   专门买来用来偷拍的手机吗?松田阵平点开备忘录,意外发现凶手留下了一条的讯息。   “冲绳”,后面接了三个感叹号。   男人和无数犯罪分子打过交道的头脑立刻领悟了凶手的意图。   冲绳,大海,泳装。   “拿灭火器砸他一下砸少了。”松田阵平自言自语,“我是该补两下。”   “什么什么?”竹泉知雀凑过来,“冲绳怎么了吗?我听绫子说最近天气不错,我们可以去海边沙滩玩。”   “我特意和绫子买了同款不同色的泳衣。”她兴奋道,“我们说好要拍姐妹合影。”   来场雨吧,松田阵平无情地想,雷电暴风雨,能让她老老实实窝在酒店呆过整趟修学旅行的雷暴雨。   “你穿泳装没问题?”他的目光隔着衣服落在竹泉知雀小腹上,又很快移开。   “有什么问题?”竹泉知雀摸不着头脑,“继我的长相见不得人之后,我的身材在松田警官眼里也见不得人了吗?”   竹泉知雀: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指指点点。jpg)   送命题,松田阵平想,该回答这个问题的家伙为什么不在?zero要是在这里,他何至于沦落到几度失语的地步?   “没什么。”松田阵平语焉不详,“你很喜欢蛇?”   狡诈与谎言的象征,尖牙与毒液的代表物。   “喜欢哦,嘶嘶吐信的样子很可爱。”竹泉知雀舌尖抵了抵上颚,暗红的舌纹一闪而过,“我喜欢舌头敏感的小动物。”   奇怪的理由,但由她说出来又很认真,让人忍不住相信。   松田阵平目光游离,余光瞥到卡在腕骨上的黑色头绳。   他准备摘下来还给竹泉知雀,却发现绵质绳圈黏在腕骨上,带来轻微的粘黏感。   ……之前动作激烈地和凶手扭打在一起,出了很多汗,发绳被打湿了。   把沾染汗水的发绳还给女孩子,光想想就眉头紧皱。   “送你了。”竹泉知雀顺着松田阵平的目光看去,一下猜到了他的为难。   “用它抵消掉《小星星》怎么样?”她语调轻松,“我的吉他缺了弦,演奏会暂时取消。”   “它可是价格不便宜的定制款。”竹泉知雀大方道,“要是哪天松田警官家里揭不开锅了,拿去当铺卖掉也是一笔保命钱。”   “我真是谢谢你啊。”松田阵平磨牙。   竹泉知雀并没有用金钱侮辱他的意思,她只是遵循事实:打一份工的松田阵平收入怎么可能敌得过多方打工的敬业卧底,勤劳致富!   冰袋在夏日消融得很快,松田阵平握着冰袋敷住脸上的伤口,竹泉知雀拧开碘酒,朝他招手:“手臂上的伤还没涂药。”   她上药的手法迅速又果决,特别是裹绷带的技术,令人奇异的娴熟。   “相信我,绝对不会裹得你不舒服。”竹泉知雀信誓旦旦,“我的手法是从专业人士身上学来的。”一个把绷带当贴身衣物穿的木乃伊人。   太宰治对绷带的依赖就像鱼离不开水,他的部门每月报销清单上绷带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份额,医疗部门月月都在向首领抗议,抗议属于他们的医疗资源被隔壁高层假公济私,无耻至极!   竹泉知雀很爱和太宰治搭档出任务。每每遇到有人受伤,撕下衣服布条包扎伤口的方法因太宰治的存在而改良——竹泉知雀会直接去抢他身上缠着的绷带,在太宰治“啊啊不要抢走我的本体”的哀嚎中扒光他的存货。   人形自走绷带机器,用过都说好。(拇指。jpg)   “完工!”竹泉知雀满意地拍拍手,边收拾桌面上的医疗垃圾边说,“活动一下胳膊,还疼吗?”   “……不疼了。”松田阵平抬起手臂,柔软的雪白绷带一层层缠绕在皮肤上,每个细小的伤口都被处理得恰到好处。   “那就好。”竹泉知雀探身朝车厢门口挥手,绫木绫子站在远处担心地直踮脚。   “案件已经结束了吧?”竹泉知雀想跑路,“我想回朋友那边去了。”   “别对他们透露今天发生的事。”松田阵平嘱咐一句,放竹泉知雀离开。   黑发少女雀跃的身影和铃木绫子一起远去,车厢里只剩下松田阵平。   他戳弄发绳上摇晃的蛇形吊坠,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嘟——”   不算短的等待时间过去,啪嗒一声,电话接通了。   “松田?”   安室透的声音混在风里,松田阵平没有听漏他身边若隐若现的枪声。   松田阵平:“在执行任务?”   “还好,不是很忙。”安室透说,“严格来说不是我的任务,被人拉了壮丁。”   “大忙人。”松田阵平没有细问老同学的任务,“你要是不得空,我晚点再打过来。”   “没事。”又是两下枪声,屏幕对面的人换了个方便说话的位置,“接下来没我的事了,说不定还有几天的空闲,可以约你出来喝酒。”   “很遗憾,我不在东京。”松田阵平懒洋洋耸肩,“既然你不忙,那我就说了。”   “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交了女朋友?”   “咳!”安室透呛了口风,他移开手机认真确认了一遍联系人,才继续说,“你怎么知道……你见到知雀了?”   “碰巧在同一趟列车上。”松田阵平没有多说,他的重点不是这个,“你知道她的警惕心有多差吗?”   “发生什么事了?”安室透眉头蹙起。   “很多事。”松田阵平毫无替竹泉知雀遮掩的意思,掰着手指数过去。   “她被校园斯托卡跟踪偷拍了一星期,造谣和她交往的男生被跟踪狂用她的吉他弦勒断了脖子,以及她言而无信,擅自离开警察保护找凶手对线,差点把我吓得心脏骤停。”   “对了,她还不许我把这些事告诉你,用的理由是:安室先生是私家侦探,就算告诉你你也不能进学校揪出跟踪犯。”   “这位曾是警校第一的‘私家侦探’先生。”松田阵平嘲讽道,“你在女朋友心里地位不高啊。”   安室透深呼吸。   不生气,不能生气,和知雀生气是没有意义的,他早该在她擅自于劫持现场和罪犯商量交换人质的时候了解她的本性。   可以教好的,一定可以教好的,他和知雀交往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知道了。”他强调道,“我回去会和她好好聊聊。”   “你说和她在一趟列车上?”安室透又问,“你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   “你不知道?”松田阵平诧异,“帝丹高中修学旅行,她没和你说一声?”   好像说了,说本周末不用来给她补习,她要去追求诗和远方。   安室透:诗和远方指的原来是修学旅行吗?她是不是和谜语人学的比喻?   “我最近有点忙。”安室透清了清嗓子,“松田,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手机里好友的声音被风吹得不太清晰,但松田阵平仍然听见了他的请求。   “帮我照顾她,在我不在的时候。”   摇晃的蛇形吊坠闪过刺目的星芒,猩红的蛇信轻轻扫过松田阵平指腹。   象征谎言、欺诈、贪婪和欲念的挂坠缀在男人腕骨上。   发绳太小了,紧紧箍在手腕上,硬扯下会带来皮肉撕裂的痛苦。   松田阵平思绪游离,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干脆扯下发绳随意塞进口袋。   跟踪狂已经抓到了,用于刺激犯人的竹泉知雀的私人物品不用继续留在他身上。   送给他的意思是随他处置,扔掉也好,典当换酒钱也好,怎样都行。   唯独不该继续戴在手腕上。   更不该一边戴着女孩子的发绳,一边和她的正牌男友、他的老朋友打电话。   “挺好看的,又是定制款,当作普通的饰品也不突兀。”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把它当成普通民众的谢礼带在身上……类似锦旗?警局里真有裹着锦旗上下班的家伙。”   很正常。   是正常的。   和相册里没有删掉的照片一样正常。   “知道了。”他慢了一拍回答屏幕对面的人,“这段时间我会替你照顾她。”   知雀的发绳只是根好看的普通发绳而已,没有下蛊   意思是动了心思的人不可以甩锅给别人() 第34章   打工的第三十四天   松田阵平没能和老同学聊太久,对面似乎出现了突发事况,安室透掩住手机应了什么人一声,匆匆挂了电话。   “这小子在哪儿忙活呢?”松田阵平嘀咕一句,“加班比我还多。”   他们部门至少还能借交流学习的名义来冲绳旅游,zero不会被死锁在办公桌上了吧?   “忘记告诉他列车的目的地了。”松田阵平敲了敲额角,“算了,不重要。”   降谷零多半在东京,插着翅膀飞也飞不来冲绳,何必把公费旅游的事告诉他,万一引得他怒而罢工玩笑就大了。   松田阵平双手插兜走回他的车厢,中途路过竹泉知雀的班级,两个女孩子像叽叽喳喳的小鸟依偎在一起说话,黑发少女手中握着她的手机,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屏幕。   她的手指挡住了手机背面,指腹遮住的地方贴着一朵小红花。   “太可怕了。”铃木绫子后怕道,“修学旅行才刚开始,列车上竟然发生了命案,死者还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嘘。”竹泉知雀食指竖在唇边,“大家还不知道这事呢,老师们的说法是山下同学突发疾病被紧急送去了医院,可别串错了口供。”   铃木绫子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幸好凶手被抓住了,是D班的桥原同学吧,他给人的感觉很讨厌。”   “桥原同学老是来我们班上到处晃悠。”铃木绫子回忆道,“他曾经向我搭过话,又总是在你的座位边徘徊。”   “但知雀你完全不在意呢。”铃木绫子头疼地说,“如果不严厉地反击,骚扰者会变本加厉的。”   “讨厌的人又不只有一个两个,一个个反击过去会忙不完的。”竹泉知雀眨了眨眼睛,“我更喜欢看狗咬狗的戏码。”   “欸?”铃木绫子迷茫地看着她,竹泉知雀笑眯眯的,轻快转移话题,“好啦,凶杀案可不能破坏激动人心的修学旅行。绫子做了冲绳旅游攻略吗?大海,沙滩,椰汁冰沙!夏天的快乐在冲绳!”   “我们可以互相帮忙抹防晒霜。”竹泉知雀亲亲热热地说,“穿同款泳装拍照。”   “前年夏天我来过冲绳。”受竹泉知雀快乐的心情影响,铃木绫子脸颊微红地说,“是和雄三一起来的……”   富泽雄三,富泽财团三公子,铃木家大小姐的未婚夫。   豪门联姻但甜甜蜜蜜的恩爱情侣,完全不塑料的爱情秀了竹泉知雀一脸。   虽然她也有男朋友,且男朋友的颜值甩大多数男性几十条街,但在真爱面前,竹泉知雀只想抢走松田警官的墨镜戴到脸上。   “帮女生抹防晒霜是男朋友的工作又怎样。”竹泉知雀双手抱臂,幼稚地说,“说抢我就抢,论偷家的本事我从来没输过。”   “是是。”铃木绫子温柔地应声,“知雀也是,不可以因为男朋友丢下我哦。”   铃木绫子:“啊,不过知雀的男朋友也不在冲绳,假说不成立呢。”   “安室先生工作很忙,我猜他很难有旅游的心情。”   竹泉知雀抬头和铃木绫子说话,搁在膝头的右手滑过手机屏幕解锁,跳出短信页面。   她指尖在屏幕上跳跃,盲打一段文字,发送成功的提示显示在屏幕上,手机又一次陷入黑屏。   竹泉知雀愉快地和铃木绫子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变换的光影透过车窗打在她年轻柔美的脸上,舒适闲散的氛围弥漫在车厢中。   感到安心的铃木绫子并不知道,血色的消息经她身边之人的手机流通,随着电磁波去往某不知名的黑色之地。   “大家!冲绳到了——”   乌拉乌拉仿佛山羊冲出羊圈的激荡声音响彻列车,引起一通狼嚎。   放飞自我的激动高中生仗着列车上都是同学快活地旋转跳跃,像哈士奇一样在走道上来回奔跑,咚咚咚的脚步声听得带队老师额冒青筋:“你是哪个班的!我记住你了!”   嘻嘻哈哈的吵嚷声淹没了老师的怒吼,学生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没吃完的零食,囫囵往行李箱里塞,踮着脚蹦跳着去够行李架的背包。   竹泉知雀拎着行李箱在车厢门口探头看向这壮观的乱象,感叹道:“我想到了曾经在非洲看过的动物大迁徙,这里的混乱程度不比那儿差多少。”   琴酒亲自扛着狙。击。枪过来都别想在兴奋的学生中一枪击中目标。   想到琴酒,没有加班费的凄惨加班回忆笼罩了竹泉知雀,她忍不住戴上痛苦面具。   竹泉知雀自认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大忙人,操着学生的心干社畜的活,白天在学校挨老师的骂,晚上在训练场受琴酒的讽,一个人掰成两瓣用,像块坑坑洼洼的破碎小饼干,偶尔横滨那边也来分一块边角料。   好不容易!学校组织修学旅行,她可以合理合法地丢下学业和工作摆烂两天,琴酒催命的消息又双叒叕来了。   【让我加班我没意见,但组织连买溜冰鞋的经费都不给我批,员工怎么会有动力?——威雀威士忌】   琴酒的消息如他的人一样冷酷,莫得感情。   【闭嘴,带着你的枪滚过来。】   大哥!她是来修学旅行的,又不是去参加极道组织内部培训,管制武器要怎么过安检?拿命过吗!   竹泉知雀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她可以捉两只咒灵让它们抱着枪跟在列车窗外飞:)   不当人而已,诅咒师的基操。   邪恶。jpg   竹泉知雀一边和铃木绫子聊天一边和琴酒讨价还价,深情并茂地讲述她行动的困难,发出“不如大哥你开飞机过来给我空投武器”的声音。   人的本性总是调和的,当你率先提出了大离谱的要求,原本不让步的人就会主动提出折中的解决方案。   【我找人把你的武器带过去。】琴酒发来的文字自带他惯用的冰冷口吻,【目标只在冲绳停留三天,你最迟明晚行动。】   黑衣组织在冲绳是没有别的在职员工吗?竹泉知雀腹诽,她又不是每份加班费都非赚不可。   竹泉知雀很为酒厂的人事部门操心,没有五险一金和法定假期的工作难以拐到冤大头,肯来黑衣组织勤勤恳恳打工的只有像她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卧底。   一个被卧底支撑起来的组织,想想都可悲,酒厂的HR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HR睡不着没关系,拖着行李箱欢天喜地和同学一起扑进度假酒店的竹泉知雀睡得很安心。   柔软得可以打滚的大床,舒服的双人套房,无时限供应的自助餐,打电话就有送餐到门口的服务……   竹泉知雀抓住铃木绫子的肩膀,严肃地问:“老实交代,酒店是不是有铃木财团的控股?明天几点上演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的霸总剧情?”   她好准备举起荧光棒给铃木绫子打call。   铃木绫子不确定地说:“今年的修学旅行的确得到了来自铃木财团的赞助,但这家酒店不是铃木名下的资产。”   “似乎是来自横滨的合作方提供的酒店。”铃木绫子想了想,“森式株式会社?”   竹泉知雀:吃瓜吃到自己头上。jpg   原来有股份的人不是铃木绫子,而是她。   作为森式株式会社资深员工、将毕生事业奉献给港口Mafia的女人,竹泉知雀的年终奖就是集团股份。   港口Mafia可是在横滨有五座独栋大楼的大型势力,加上太宰治这个以一己之力造就了组织足足一半利益的可怕男人,普普通通的打打杀杀根本入不了港口Mafia的眼,他们是要赚大钱的!   钱好,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今晚休整,明天集体出行跟随导游观光,后天海边游玩,大后天上午自由行动下午返回东京。大体上安排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带队老师群发通知。   群里刷出一排收到,竹泉知雀跟着排了队形,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行程。   今晚恢复体力,明天白天观光+踩点,晚上和不知名的同事接头,将目标一枪爆头,后天海边游玩兼伪造不在场证明,大后天返程,继续永无止境的打工。   竹泉知雀:我爱工作,工作。爱我。   特种兵行程是她的福报,她的人生因工作多姿多彩。用和旁人一样的时间体验到了多层滋味的丰富经历,这一桩桩一件件若能写在竹泉知雀的简历上,世界上还有什么职位是她应聘不起的?   竹泉知雀趴在枕头上,抱着手机慢吞吞发消息。   几分钟后,酒店的工作人员穿着正式的修理服在走廊各处忙碌,踩着梯子卸下天花板上的监控器。   路过的客人无意间打听到,因酒店监控线路老化可能存在火灾隐患,酒店方决定把监控拆下重装。   “这几天的监控会有所缺失。”修理工挂着礼貌的笑容,“客人们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我们的员工随时在走廊上巡逻,放眼冲绳再找不到比我们更安全的度假酒店。”   因为酒店方就是最大的暴力机构。   “线路老化不是一家酒店的问题。”修理工多解释了一句,“同一时间段其它酒店也会和我们一起整改。”   “我们不建议客人改订别家酒店,要知道,我们是冲绳唯一一家敢接待职业是侦探的客人、且不怕房间变凶宅的酒店。”   客人肃然起敬:了不起!   前来旅游的客人并不知道,这家酒店愿意接待职业是侦探的客人并不是自信酒店里不会发生凶杀案。   他们只是有非常专业的毁尸灭迹服务,保证客人看不出哪间套房是凶宅。   临时换下黑西装改穿工作服的修理工动作利落地拆掉了走廊上、楼梯里、大门口的监控。   除了明面上的监控,走廊的绿植中还夹带了大量隐蔽的针孔摄像头,走的是内部网络,仅有拥有权限的高层有资格查看。   这部分监控不必管,他得到的命令是拆掉外人能申请调阅的酒店标准摄像头。   一星期内,无论前来的是持有公函的公安还是举着证件的FBI,酒店都将以监控线路老化维修为由告诉他们:监控缺失。   不单一间酒店,冲绳近七成的酒店和旅馆收到了同样的通知,他们有的由森式株式会社控股,有的害怕被消防部门找麻烦,有的紧跟同行办事……   简短的命令在今晚调动了无数人的行动,执行的人不知缘由,也不问缘由。   修理工恭恭敬敬对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鞠躬。   “拆卸结束,竹泉大人。”   【辛苦了。】   修理工直起身,拎着工具箱消失在走廊深处。   “谨慎至上。”竹泉知雀晃了晃交迭的小腿,“单帝丹高中修学旅行团入住的酒店突然维修监控,就像海面亮光的灯塔,无端可疑。”   虽然和松田阵平见面次数不多,但竹泉知雀判断他是个格外敏锐的人,对邪恶和黑色血色尤其敏锐,他的同事好友中未免没有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难对付的人物。   发生在冲绳的凶杀案不归他负责,但日本的警察请外援频率多到令人发指,既然没有编制的侦探可以在案发现场自由行动大肆推理,有编制的警官怎会不行?   “近七成的酒店一同整改,我入住的酒店就不起眼了。”竹泉知雀自言自语,“另一边,也要防止黑衣组织疑心,不能让他们把监控缺失一事与港口Mafia联系在一起。”   监控缺失的酒店中,森式株式会社名下资产和各大财团旗下酒店鱼龙混淆,酒店经理人手一份像模象样的消防宣传通知单。   监控的问题解决了,竹泉知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没骨头似的倒在床上翻滚烙饼。   感谢铃木财团的赞助,赞美注重隐私的套房,竹泉知雀和铃木绫子分到一个房间,但除去共享区的小客厅,两人单独有各自的卧房。   竹泉知雀翻滚翻滚,翻滚到床沿,柔韧性极佳地脚尖落在地毯上,双臂张开拉开合拢的露台窗帘。   她站在十五楼的窗边,俯瞰星火点点的地面。   黑发少女半蹲下来,以手指比划高度,满意点头:“可以跳。”   她仿佛说的不是十五楼,而是一阶抬脚即跃的台阶。   “最近用无人机侦查的现象变多了。”竹泉知雀嘟囔,“上次中也君出差在池袋楼房上跑酷就被无人机抓拍了,险些和都市传说无头骑士一起登上池袋头条,《新时代忍者再现》什么的,差点没把太宰君笑死。”   和搭档非常不对头的黑发鸢眼少年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黑掉无人机的摄像头,一边大声嘲讽中原中也:“矮子忍者再现池袋!放心吧中也,为了不让有忍者梦的小孩子害怕再也不能长高而放弃梦想,新闻我一定帮你压下去。”   竹泉知雀捧着西瓜边吃边看中原中也企图用绷带勒断太宰治脖子的双黑内战大戏,在看热闹之余深深记下了中原中也的教训。   不要仗着自己有超能力就随便踩别人家房顶,会被送上头条受同事群嘲。   “我的正下方十二楼是空房间,可以从十五楼跳下去,乘员工电梯从后门离开。”竹泉知雀琢磨,“明晚一去一回,回来再从十二楼爬上来就好,问题不大。”   大不了她给自己涂个绿色皮肤,被无人机拍到就假装自己是一只喜欢爬楼的变异壁虎。   完美,毫无漏洞的计划。   “洗澡,睡觉,养足体力。”竹泉知雀舒展手臂,拎着雪白的浴巾赤脚走进浴室。   “哼哼哼~”洗澡的小曲混着沙沙的淋水声,磨砂玻璃上映出隐隐绰绰的人影。   同一时间同家酒店,不同的房间里有人在打枕头大战,有人盘腿坐在电视前搜午夜频道,有人煲电话粥,有人开夜谈会。   亮灯的窗户仿佛漫画的一个个分格,绘出一个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吵吵嚷嚷的夜晚终会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归于沉寂。一盏盏灯渐渐熄灭,竹泉知雀裹着浴巾踏出浴室,她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入眼的最后一幕是远处呼啸而来的列车。   这么晚了,又是哪里的游客来到冲绳?   夏天的阵雨突如其来,窗帘遮住了无边的雨幕,竹泉知雀幼猫似的蜷缩在空调被里,把自己裹成一只牛角包模样的猫猫虫,困倦合眼。   雨水淋在街道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男人的鞋尖。   临时的阵雨远不到必须打伞的程度,走出列车站的安室透捋了捋湿透的金发,低头敲击放在防水袋中的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他坚毅的下颌线。   过了好一会儿,安室透收起手机,顺着导航的方向走进连绵的雨幕中。   凌晨三点,酒店前台接待了一位冒雨前来的客人。   金发黑皮的男人拎着一只行李箱,湿漉漉的雨珠从他金色的短发滴落。   他像一块可口的点心,又仿佛一柄淬火开刃的利剑。   “你好,办理入住。”安室透将伪造的证件递出。   前台很快做好登记,礼貌询问道:“需要我们的工作人员帮您把行李箱带上去吗?”   “不必了。”安室透回绝,“入住期间我不需要客房服务,请不要派人打扫房间。”   “好的。”前台习以为常地给客人备注,她将房卡递出,微笑道,“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工作人员,祝您入住愉快。”   凌晨三点的酒店安安静静,电梯停在十四楼,箱门打开。   职业素养让安室透下意识抬头寻找走廊上的监控。   没有。   应该摆放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空空荡荡,留有刚被拆除的痕迹。   安室透目光一顿,停在走廊上贴的消防安全通知书上。   【本市近七成的酒店积极响应消防部门号召,集体改造老化线路,因此造成的不便请您谅解。】   他拿出手机搜索,发现果真不是个例,这个星期冲绳度假酒店的监控都处于缺失状态。   失去监控不方便公安调查,却很适合波本行动。   安室透拎着行李箱走入房间,反锁房门。   他半跪在地,打开紧闭的行李箱。   几件迭好的换洗衣服下藏着漆黑的枪械零件与金属的子弹夹。   子弹夹中只有一枚子弹。   “实验室研发的新品种武器,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安室透戴上白手套拿起子弹夹,仔细地观察。   这之中绝对涉及到了组织的机密,公安的本能让安室透想扣下子弹带回警方研究。   然而不行。   琴酒的头号小弟伏特加亲手把子弹交给他,大块头一字不漏地重复大哥的命令。   “只有一枚子弹,必须打入目标心脏。”伏特加说,“你的工作不是开枪,你只负责把武器带给执行人。”   波本作为情报人员,一线作战不交给他似乎合情合理。   “琴酒不信任我的枪法?”波本扬眉,“我不介意去靶场向他展示。”   “不是因为这个。”不太聪明的黑衣大个子想说话但又不知该怎么说,他的表情很容易看透。   枪法是否优秀不重要,重要的是琴酒不信任波本。   多疑是黑衣组织Top Killer身上难以撕下的标签,或许琴酒对除去那位先生之外的任何人都不报以信任。   但至少在他心里,‘不信’的名单存在排行。   琴酒选择的执行人优先级高于波本。   波本佯装不在意地点点头,接过子弹和附带的配枪。   转身离开之前,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执行人是谁,又该怎么和我接头,总该告诉我吧?”   “目标停留的地方有一家受组织控制的酒吧。”伏特加说,“你明晚九点进酒吧,执行人会点一杯黄油啤酒,坐在右边第三个卡座。”   “不要早到,不要迟到。”伏特加警告道,“时间就是你们的接头暗号,执行人只认晚上九点整走进酒吧过来拼桌的你,不要做多余的、引人怀疑的事情。”   以伏特加的脑子,他只知道在地下车库穿黑漆漆大衣这一种接头方式,像这样详细周密的方法也不是琴酒的作风,伏特加应该是照着执行人给的回复念了一遍。   对方选择的地点,意味着倘若安室透让公安的人监视,有八成概率被察觉,从而暴露身份。   夏日冲绳游客颇多,酒吧出入口数量未知,站在不愿暴露身份的组织成员的角度上,执行人可谓十分体贴。   体贴,善解人意,又何尝不是一切竟在掌握的表现?   安室透心中升起奇怪的熟悉感,如林间雾霭的轻柔音色仿若银色丝绸缠绕他的脖颈,遮住他的眼睛。   是她?   知雀:黄油啤酒[]~( ̄▽ ̄)~* 第35章   打工的第三十五天   清晨,帝丹高中生倾巢出动。   他们整齐划一,他们斗志昂扬,他们群魔乱舞。   “校园特种兵拉练之一天内游览全冲绳计划正式开始!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哗啦啦的小旗子举成一片壮观的小麦田,竹泉知雀淹没在三角小红旗的海洋里,努力抬高手跟着挥舞,大声应和。   “很好!”热血沸腾的年轻导游背后燃起熊熊烈焰,“赌上我的性命!一定不辜负大家的青春!”   竹泉知雀隔着人群看了导游一眼:西瓜头,大白牙,粗眉毛,绿色紧身运动衣,她DNA动了。   “他cos的是迈特凯还是李洛克?”竹泉知雀做出拳击的动作,“木叶的苍蓝野兽!吃我一记千年杀!”   “我马达拉愿称你为最强!”   “好啦好啦。”铃木绫子推了推少年漫之魂发作的中二少女,替竹泉知雀拉了下滑落的天蓝色系带,“难得穿了好看的裙子,今天是暴力禁止日。”   “你在小瞧我吗,绫子?”竹泉知雀严肃道,“裙子是女人的战袍,我穿超短裙照样一脚飞踢把人从大楼这头踹到那头。”   铃木绫子:“大楼?”   港口Mafia大楼,优雅的抛物线。   一脚踢飞不知死活的入侵者的竹泉知雀潇洒落地,迎面看到脸色红得和发色一样的中原中也。   “你——”中原中也深呼吸,狼狈偏过头,“好歹是个女人,就不能换个攻击方式吗?”   “有什么关系?”竹泉知雀不解道,“我穿了安全裤啊,你看。”   男生真是缺乏常识,一点小事大惊小怪。看在大家是同事的份上,她好心科普一次吧。   竹泉知雀低下头,指腹捏住裙摆。   “可以了,住手!我不看!”她上提裙摆的动作被橘发蓝眼的少年一个箭步冲上来粗暴打断。   中原中也四周张望,一个个瞪视走办公室的人,烦躁地把外套脱下来递给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没接,她一本正经地说:“中也君,缺乏常识不可怕,拒绝吸收新知识才是脑袋僵化的前兆。你的内心将超短裙妖魔化了,不早日消除魔障是不行的。”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他知道竹泉知雀和太宰治玩得好,如今看来这两个家伙气死他的功力真是不相上下。   “我知道你穿了……安全裤。”最后几个字他含糊过去,中原中也咬着牙说,“我看到了。”   动作幅度那么大,旁边的人想看不到都难!   就是因为看到了他才面皮滚烫得受不了,恨不得把竹泉知雀压去红叶大姐办公室换衣服,换尾崎红叶喜欢的和服,里三层外三层裹严实。   “中也君,你是要干涉我的穿衣自由吗?”竹泉知雀找到了道德的至高点,轮到她的回合了,“其实我很愿意向我的同事看齐,但中也君你和太宰君的穿衣品味恕我不能茍同。”   中原中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爽道:“哈?为什么?”   说青花鱼的穿衣品味差就算了,他的西装三件套都是老牌西服店手作的高级货,帽子的搭配也很有品味,她有什么好不满的?   竹泉知雀:“大夏天,炎炎酷日,路上的猫都恨不得褪掉一层毛,中也君你正儿八经的西装三件套一件不少穿在身上,不热吗?”   “太宰君就更不必说了。”竹泉知雀难以置信,“他竟然在大衣和衬衫下贴身裹了一层绷带。在冬天我愿称之为过冬保暖小妙招、绷带取代秋衣秋裤新时尚,但在夏天,除了有病之外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女孩子苦口婆心:“中也君,你不能因为你和太宰君被称为双黑就把黑色西装焊死在自己身上呀,黑色是最吸热的颜色!”   中原中也头脑风暴,瞳孔地震。   好、好有道理……   总而言之,竹泉知雀靠自己出色的口才成功忽悠了老实人同事,第二天来港口Mafia上班的中原中也换了身清爽的浅色系短袖打扮。   无形中被排挤的太宰治:盯——   美好的夏天,由漂亮的小裙子和黑色的同事构成。   “从横滨到东京,夏日的滋味竟丝毫未变。”竹泉知雀感叹道,“依然是美美穿小裙子的我和黑大衣焊死在身上的傻缺同事。”   她没有骂人,真的没有,琴酒隔空打的喷嚏不许怪到她头上。   竹泉知雀在夏天有天然的优势,低温的体质让她仿佛一个移动空调,恒温不收费,值得信赖的夏日旅游好伴侣。   竹泉知雀挽着铃木绫子的手,跟着导游走出度假酒店,来到冲绳的街道上。   热风吹起她天蓝色的吊带裙裙摆,仿佛随波逐流盛开的夏日鲜花。   夏天是吵闹、活力、热风与海洋的季节。   某个凌晨三点入住酒店,凌晨五点堪堪睡下的人享受不了这份活力。   窗帘拉紧的昏暗套间,凌乱的被子中伸出一只咖色肌肤的手。   金发男人捂着额头解锁手机,被屏幕散发的白光刺疼了眼睛。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看清时间后脑袋向后砸在枕头里,仰望天花板。   “还早……”   安室透呼出一口气,空调被滑至他的腰腹,长久锻炼的胸肌裸。露在冷气充足的空气中,皮肤紧绷。   安室透是被脚步声吵醒的,十五楼大清早像有一万只羊驼在狂奔,他的听力又好,险些在睡眠中梦到青青大草原。   “旅游团吗?”安室透揉了揉太阳穴,“对了,昨天前台说十五楼到十八楼被学校包下了,集体出游?修学旅行?”   想到修学旅行,想到知雀短信中奇特的比喻:【安室先生,我要去追求诗和远方啦,这几天不补习。(猫猫甩尾巴)】   “不会吧。”安室透掌心按住脸,“这是有多碰巧?”   他不信,虽然夏天来冲绳的确是帝丹高中修学旅行的最佳选择,但他不信,他要找可靠的人再求证一遍。   【松田,你在冲绳?】   几分钟后,边打呵欠边听当地警方分享经验的松田阵平摸鱼回复:“你知道了?羡慕吗?”   安室透:还真是啊!   好吧,他知道松田和知雀在冲绳其实很合理,一个是早就定好的出差学习,一个是学校安排的修学旅行,都是早早写在计划本上的出行。   反倒是他来冲绳的理由更突兀更不可告人,一切只能归功于任务目标选择了这里,导致执行人和他先后前来。   安室透猜测执行人原本在别的地方执行任务,受琴酒指示前往冲绳。因为任务目标只在冲绳停留很短的时间,执行人无法返回东京,才让波本携带实验子弹跑这一趟。   他估计自己到冲绳的时间比对方早,因为执行人约了今晚见面,今晚是任务的死线。   “能被琴酒信赖的人,应该没有拖延症。”安室透自言自语。   他的逻辑很通顺,不愧是副业是私家侦探的男人。   用正确的逻辑得到错误的结论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竹泉知雀的问题,而是他们中唯一一瓶真酒的问题。   谁能想到琴酒派人执行任务,真就抓了碰巧到冲绳修学旅行的竹泉知雀呢?   竹泉知雀登上列车的那一秒可没料到旅游还要加班的命运。   再怎样完美的逻辑都比不上命运神来一笔的巧合。   好友和女朋友全在冲绳的消息洗掉了睡意,安室透清醒了大半,他坐在床上打开计算机,十指在键盘上敲打。   白天是他唯一和子弹单独相处的时间,即使碍于暴露身份的危险不能过度研究,能收集多少资料是多少!   安室透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他临时打电话叫了一份午餐匆匆吃完,一直在计算机前坐到黄昏西沉。   数百只羊驼跑步的脚步声又一次在头顶响起,安室透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向天花板:“她们观光回来了?”   羊驼跑步的脚步声是走廊的动静,住在安室透头上的学生很是安静,脚尖踩在地毯上沙沙的,若有似无的声响。   可能是个性格文静的女生,安室透收回视线,思维发散地想知雀住在哪一间?   现在去酒店的自助餐区或许可以碰见她,但今晚不行,晚上九点有一场危险的会面。   安室透没打算做多余的事,他再次拨通前台电话,请他们送一份晚餐上来。   曾大晚上饭都来不及吃就被琴酒叫去拉壮丁,累死累活通宵整晚却连方便面的热汤都喝不到一口的冰冷回忆让安室透不对酒厂高层的职场关怀抱指望。   现在多吃一口,晚上扛着枪满城市跑的时候多一分力气。   “现在多吃一口,晚上吹冷风的时候多一分热气。”竹泉知雀一边碎碎念,一边夹起自助餐区的蛋挞放进餐盘。   她的餐盘满满当当都是好吃的,胃里只留下装一杯黄油啤酒的位置。   竹泉知雀端着餐盘坐到铃木绫子对面,吃一口肉眼牛排挖一勺火龙果冰淇淋,吞一只鲑鱼寿司咬一口蜂蜜松饼。   她吃饭的样子很专注,腮帮鼓鼓的嚼个不停,偶尔舔一舔唇边的糖渍,脸颊上沾着雪白的奶油。   “本来还想今晚和大家一起去吃夜宵的。”铃木绫子又想笑又无奈,“知雀肯定是去不了了。”   “走了一天太累了。”竹泉知雀睁大圆润的杏眼,“我吃完就回房间休息,谁喊我都不开门。”   “绫子和大家去玩吧。”她怂恿道,“留肚子吃夜宵,记得回来告诉我冲绳路边摊烧烤的滋味。”   铃木绫子被她怂恿成功,她加快速度吃完晚餐,跑向在门口招呼人一起出来玩的同学。   “要不要去酒吧?”一个男生提议道,“悄悄的,瞒着老师。”   “成年了吗你?”另一个男生反驳道,“被班主任抓到了怕不是回去一万字检讨起步。”   “我成年了。”一个女生挺起胸膛举手,“成年人来这边集合,我们去找些未成年小弟弟不能参与的快乐。”   “饶了我吧。”女生的闺蜜摆摆手,“我可没有零花钱花在牛郎身上,酒吧也碰不到帅哥。”   既在牛郎店花大钱又将去酒吧和人约会的竹泉知雀:低头嗦面。jpg   她的夜生活真的好成人,成年人的夜生活就是被无理取闹的高层同事一个电话打过来要你加班。   “唉。”竹泉知雀幽幽叹气,为她懵懂青涩的同学们,“别太早向往成年人的生活了,孩子们。”   加班加到掉头发的时候才知道上学的好。   竹泉知雀:这么说来半工半读的我岂不是惨中之惨,惨中最惨?   她恨恨咬下一口蛋挞:今晚黄油啤酒的口味最好让人满意,否则她必在匿名树洞论坛痛骂琴酒。   自助餐厅的指针一格一格走动,晚上八点半,竹泉知雀回到房间。   她选择的酒吧离度假酒店有四十五分钟的脚程,竹泉知雀不急不忙,甚至有闲心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弯腰打开她的行李箱。   行李箱不大,竹泉知雀翻开换洗衣服,拎出压箱底的一条裙子。   纯黑色的修身长裙,背后挖空,交迭的系带恰恰好露出蝴蝶骨漂亮的线条。   让人想到皮毛油滑的黑猫的优雅,又如暗夜中泛着冷光的粼粼锋芒。   竹泉知雀把黑裙铺在床上,又从行李箱中拎出一双细长的高跟鞋。   黑色尖头高跟鞋,同色玫瑰绸缎缠绕脚踝,散发幽幽的冷香。   竹泉知雀轻车熟路地换上这一套,对着全身镜整理裙摆。   “还不错。”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点头,“不愧是我亲选的融入组织套装。”   从头到脚一身黑,比黑大衣狂热爱好者琴酒还黑,谁看了不说她板上钉钉是瓶真酒?   “高处的空气真好啊。”竹泉知雀踩着高跟鞋在镜子前走来走去,“中也君渴望长高的理由,我十分能够共情。”   酒厂不给她批经费买溜冰鞋就算了,能不能拨点钱投资增高鞋垫?   竹泉知雀发誓该产品很有市场,她在横滨的同事能以一己之力把全厂区包圆。   不要小看港口Mafia高层的消费力,竹泉知雀说打赏三座香槟塔就三座,中原中也的红酒和机车哪个不奢侈?太宰治倒是赊账专业户,但港口Mafia年收入足有一半是他拿下来的。   “不研究利民发财的好产品,非研究奇奇怪怪的药物实验,活该酒厂靠打劫勒索赚钱。”竹泉知雀鄙夷。   太没格调了,连他们每次行动必用炸弹满城乱炸的炸裂作风也充斥着暴发户的感觉,不够优雅。   竹泉知雀选择性忽略了她特别喜欢用【爆炸吧】的咒言把敌人轰成飞上天的烟花的过往。   她最后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网格包,在床上抖落出成堆的化妆品。   “今天画哪个样子的脸呢?”竹泉知雀旋开一管口红,自言自语。   勾勒唇瓣,描摹眉眼,点缀高光,修改脸颊轮廓和下颌线。   竹泉知雀摇了摇定妆喷雾,闭着眼喷在脸上。   她睁开眼,看见镜子里陌生的女人。   “化妆术?不,是换头术。”竹泉知雀小声哼歌,取出配饰照着镜子一一比划。   她戴上一对碎钻耳钉,搭配一条深绿色的猫眼石项链。   黑发黑裙的女人站起身,高跟鞋细长的鞋跟陷入地毯,慵懒的眉眼间满是风情。   “完工。”竹泉知雀伸了个懒腰,她碰了碰正红色的口红,很好,不沾杯,黄油啤酒她来了。   此时距离晚上九点不到十分钟。   竹泉知雀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十五楼的层高看地面,人群宛如渺小的黑蚁,高空剧烈的狂风吹飞她纯黑的裙摆。   竹泉知雀发出一声轻笑,她张开手臂,一跃而下。   十四楼的窗帘紧闭,屋内无人,十三楼亮灯,住房的客人盯着电视里的球赛。   高跟鞋无声落在十二楼的空调外箱上,没有激起一粒灰尘。   竹泉知雀越过阳台,拧开房间门走到客厅,推开早已打开的套间房门。   她的裙摆在走动间宛如波澜起伏的洋流,需要刷卡验证的员工电梯扫过她的虹膜自动开启。   电梯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竹泉知雀随意看去,挑了一辆合她口红色号的红跑车。   她拉开车门,车钥匙就在车上,点火,松手剎,一脚油门踩到底。   咆哮的跑车冲出停车场,守在地下停车场门口的安保人员按下对讲机。   “竹泉大人于刚才离开。”他说,“现在派人去收拾十二楼的房间。”   “收到。”   跑车风驰电掣,度假酒店被远远甩到身后。   驾驶座上,竹泉知雀轻轻咬了下舌尖,舌尖上的咒文闪过暗红色的流光。   得到【全速】咒言的加持,竹泉知雀在街道上完美演绎速度与激情,车轮搓出火花。   她一个急剎停在某处不起眼的后巷,拔钥匙下车。   “还剩两分钟。”黑发少女得意地摇头晃脑,“正好够点黄油啤酒。”   她推开酒吧后门,将夏日的热风带入酒气氤氲的室内。   晚上九点整,酒吧的大门被又一次推开。   夏天人们习惯晚睡,酒吧的生意越靠近零点越好。   唯有这家开在偏僻地界的酒吧人气不温不火,总有客人上门,又总是维持在微妙的人数之间。   听见门口风铃碰撞的声音,吧台后擦拭酒杯的酒吧头也不抬,道了声:“欢迎光临,喝点什么?”   “一杯波本威士忌。”   酒保放下毛巾和酒杯,回头从柜子取出酒瓶。   冰块撞到玻璃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波本拿出几张纸币放在吧台上,端着酒杯走向右边第三个卡座。   装饰用的绿植挡住了坐在卡座后的身影,只看得见喝了小半杯的黄油啤酒。   “总是点和自己同名的酒是什么癖好?”卡座上托腮的黑裙女人慵懒地问,她姿态懒散,修身的纯黑长裙显出曼妙的身姿。   “难不成加入组织之后,再无法以平常心对待熟知的酒名了?”她弯起红唇,“波本。”   “下次我会试试黄油啤酒。”波本神色如常地坐到女人对面,“组织里有谁的代号是黄油啤酒吗?”   黑裙女人作思索状,遗憾地摇摇头:“没有呢,品味真差,这么好的名字都不知道抢。”   波本垂眸喝了口冰凉的烈酒,状似玩笑地提议道:“你要是喜欢,不如和上面商量商量。”   女人明显心动了一瞬,她染成寇丹色的指甲敲了敲冰雾迷蒙的酒杯,叹息道:“不了,挑战琴酒的耐心可不是个好主意,越来越多的工作会淹没我的。”   “难得最近清闲了不少。”她举杯,“都是多亏了你。”   “看来我交出的答卷让你满意。”波本和她碰杯,念出黑裙女人的代号,“威雀威士忌。”   黑裙女人,不,威雀威士忌抿了口黄油啤酒,酒精在她舌尖化开,呼出浅浅的酒气。   她支着头看向金发男人:“初次见面,感觉如何?”   “这不是你真正的脸吧。”波本用笃定的语气说。   “这话说的未免太失礼了。”威雀威士忌笑起来。   她手肘撑在桌面上,稍向卡座对面探身,“不如上手捏一捏?看看是不是我的脸。”   随着她倾身的动作,黑玫瑰的幽香若有似无萦绕在波本鼻尖。   危险,隐秘,象征恶魔与堕落的幽香。   适合她,再合适不过。   貌若明花的美貌,成熟,神秘,实力强劲,笑吟吟的表象下藏着危险的恶趣味。   丝绸般的语调,暧昧的尾音,空气中隐约的危机感刺激皮肤,你绝无法对她放下警惕和防备,又无可控制地被吸引,被引诱。   威雀威士忌或许根本不在意他的防备,她享受这个。   享受争抢和掠夺的乐趣。   波本克制住排斥又想靠近的矛盾感,他没有真的上手去捏她的脸,太冒犯又太乖觉,就向自动走入猎人挖好的陷阱。   金发男人仔细审视眼前的黑裙女人,记住她脸上的每个细节。   威雀威士忌化了妆,非常精巧的妆容,和贝尔摩德以仿真人。皮。面具为载体的易容不同,她是以本来的样貌为基础加以修饰,勾勒出一张不同的美人面。   美人不在皮在骨。   波本笃定威雀威士忌原本就有张骨相极佳的脸,不同的面容像美丽不同的诠释方式,支撑其中的是她独有的气质。   找一个美人总比找普通人容易很多,波本记下这个情报,他露出无奈的笑容,以妥协的语气说:“不用了,我不该质疑的。”   “作为补偿。”他举手投降,“今晚我是司机。”   “好啊。”威雀威士忌欣然道,她亮出红跑车的钥匙,不重不轻地拍在男人手心。   “带我兜兜风吧。”她的声音含在舌尖,“骑士。”   知雀:速度与激情2.0版本即将上线 第36章   打工的第三十六天   我不进军娱乐圈是奥斯卡的损失。   竹泉知雀沉重地想。   做什么卧底,森先生就该早早发现她的才华送竹泉知雀横滨出道,和横滨第一歌姬中原中也组队成团,力夺全球年度最受欢迎偶像组合。   她的演技登峰造极超神入化,无论面对何等修罗的意外发展都不会有一丝丝动摇。   就算深夜顶着一张陌生人的脸在酒吧撞见现男友也一样!   决不动摇!   天知道当金发黑皮的男人推开酒吧大门的时候竹泉知雀脑袋里炸起的烟花声有多天摇地动。   门口风铃摇摆的声音仿佛死神来了的前奏曲,无辜的她难以呼吸。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琴酒害我!   说好只是派人来冲绳送武器的呢?送外卖的活儿难道不该交给哪个刚加入组织的倒霉实习生吗?   波本明明是她的小弟!可恶,新人,搞懂你的上司是谁,别是个人的话就听!   说好随时汇报行程的呢?无论是身为男朋友的你还是身为小弟的你,自觉性去了哪里?行程报备又在哪里?   一行行弹幕在竹泉知雀脑内疯狂刷过,琴酒和波本的脸来回闪现,竹泉知雀咬牙痛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得亏竹泉知雀谨慎,没有丢掉卧底的职业素养,她今天换过头(划掉)化了妆才来赴约。   竹泉知雀:距离掉马只差一点点,我当时害怕极了。jpg   她还没准备好呢,剧本里倒是事先设计了万一掉马的预备方案。竹泉知雀参考了各种五花八门的马甲文小说,她打算设计一个又震撼又大场面又感人肺腑又群情激昂的高。潮,让人闻之落泪,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竹泉知雀:我是个演员,我有艺术追求。(推眼镜。jpg)   推门而入的男人走向吧台,竹泉知雀一边透过挡在卡座外的绿植暗中观察,一边企图用黄油啤酒挡住自己,思考哪个咒言能让她原地消失。   或者让酒吧突然爆炸也行,她是特级诅咒师,她要相信自己。   来不及了,波本端着波本威士忌走过来了。   竹泉知雀深呼吸,她撩起额前的碎发挽在耳后,手肘自然地支在桌面上,深绿色的猫眼石项链流淌晶亮的微光。   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是威雀威士忌,和来冲绳修学旅行的平平无奇高中生有什么关系?   古典的萨克斯曲调悠悠扬扬回荡在酒吧,卡座后黑裙女人馥郁幽香的唇蜜潮湿微黏,印在冰冷透明的酒杯边沿。   她噙笑举杯,桌下笔直修长的双腿交迭,懒散随性。   感谢高跟鞋的增高,感谢化妆品的换头,感谢卷发棒和美瞳,感谢直男对美妆的浅薄认知。   今晚的伪装,大成功。   竹泉知雀:支楞。jpg   她又可以了,她的快乐回来了。   仔细想想,威雀威士忌可是波本的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要小弟跑腿去买饮料买夜宵他就不敢图省事点外卖,指东他不敢打西,指南他不敢打北,唯唯诺诺恭恭敬敬。   每个职场新人都要经历这一遭,竹泉知雀老气横秋地想,等波本进化成像她一样的职场老油条、钢筋铁骨的打工人,就轮到他欺压新的酒厂实习生了。   给上司做牛做马的风见裕也:呜呜,降谷先生,呜呜呜。   完全做好心理建设的竹泉知雀掏出红跑车的钥匙,拍在男人掌心。   她的新座驾是大美女,竹泉知雀没有错过波本看见车型时眼底的惊艳。   啧,不愧是平时开马自达RX-7的男人,欣赏不来她心爱的小自行车,欣赏跑车倒是很诚实嘛。   竹泉知雀把自己摔进副驾驶座,扯过安全带系上。   她降下车窗,在夜间的热风中扎起长发,露出白皙的天鹅颈。   余光一直落在威雀威士忌身上的波本心道:她很自在。   自在的就像赴一场城市热岛的夜风约会,随性和浪漫是流淌在空气中的主旋律。   一切的发展宛如法国电影里的邂逅私奔,整座城市都为英俊的男主角和漂亮的女主角让路。   与琴酒的冷酷和黑衣组织的粗暴不同,威雀威士忌执行任务像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尽情享受,尽情放纵,在着火的房子里看海,在焦黑的残骸上野餐。   但她的残忍程度不比琴酒低多少。   波本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在他眼前活生生跳楼的人,幕后指使者对他的生命视若无睹,体贴地为同伴扫出安全的退路。   黑裙女人身上有种难以捉摸的满不在乎,与她令人忌惮的能力一样危险。   波本点火,踩下油门,咆哮的红色巨兽性能绝佳,握着方向盘仿佛征服了一只战争武器,更别提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   在大多数男人眼中,此刻的他令人艳羡。   红跑车速度快得惊人,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两人皆是一副十分适应的模样。   竹泉知雀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吃着风也要开口说话:“想坐摩托了。”   坐着他的车说想换乘摩托,波本有理由相信她在挑衅。   他不声不响地又加快一档,竹泉知雀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几缕发丝划过男人的脖颈,激起一层战栗的皮肤。   “跑车虽然宽敞,但摩托可以上天。”竹泉知雀自顾自地继续话题,“你听说过无头骑士的传说吗?戴着猫耳头盔的无头骑士驾驭黑色的摩托,她的轮胎轧过摩天大楼的玻璃,一路向上,直到与月亮并肩而齐。”   波本还真听说过,他问:“你对都市传说感兴趣?”   “不可以吗?”黑裙女人放松地靠在头枕上,“女人几岁都是爱幻想的小女孩。”   “比起跑车的副驾驶座,摩托车后座更适合恋爱。”她用教学的语气说,“你知道的,可以抱着腰。”   波本:“这一套对你有效?”   竹泉知雀:不,我是单车派,留给男朋友的位置是自行车筐。   威雀威士忌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或许有一天她会坐上我的摩托车后座,安室透想。   警用摩托。   在犯人被送去吃牢饭前,公安不吝啬一点儿人文关怀。   金发男人握着方向盘看向前路,他唇角的笑意十分真切。   竹泉知雀摸了摸莫名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奇怪,天气不冷啊。   她怀疑地看了眼心情莫名变好的波本,捞起放在后座上的皮箱。   竹泉知雀拖着皮箱横放在大腿上,按下扣住皮箱的锁扣。   她抬起箱子,露出里面被拆成零件的枪。支。   “伏特加交给我的。”驾驶座上的波本说,“它是你的惯用枪?”   “我不挑剔。”威雀威士忌懒洋洋哼笑,“二手。枪反倒比崭新货更容易磨合,夺人所爱是我的癖好。”   波本搁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动了下,他冷不丁想起上次威雀威士忌口中的“横刀夺爱”。   真是恶劣的性癖。传说坏女人不是更喜欢正直禁欲难以攻略的男人吗,她怎么不按套路走?   竹泉知雀:区区男人,还想拿捏坏女人?   他以为她辛辛苦苦设计的人设是白做的吗?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为了让威雀威士忌坏得有魅力、坏得有格调,竹泉知雀读了多少经典狗血言情小说,她数都数不清。   波本竟妄想用自己浅薄的认知质疑竹泉知雀的努力,这是对她劳动成果极大的不尊重!   竹泉知雀指尖拨弄皮箱里的枪械零件,波本一直要分神注意路况,几乎是他一晃神的功夫,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副驾驶座上响起。   摆弄手。枪的黑裙女人对准车窗试了试准心,空空如也的皮箱被她丢到脚边,舒舒服服垫了高跟鞋。   “怎么了?”枪后瞄准的女人侧过脸,“要我给琴酒发一条货到好评的短信吗?”   “不……”波本定了定神,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看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司机送到站后可以下班么?”   竹泉知雀欣赏他一分钟都不肯多加班的打工人精神,但她是个坏蛋上司,她残酷摇头。   来都来了,快递签收了又不妨碍新工作的派发,休想中途跳车。   “我和琴酒不同。”竹泉知雀认真道,“我会帮你申请加班费,至少三倍。”   反正是组织拨款,不拿白不拿。   她超体贴。   “好吧。”波本顺势答应下来,他佯装无意地说,“琴酒特意警告我的工作仅是给你送武器,子弹只有一颗,没有我的份。”   “为你加班也行。”金发男人挑眉,“万一琴酒疑心病发作,你可得替我说好话。”   他的玩笑逗乐了副驾驶座上的人,她笑得浑身颤抖,手臂亲昵地攀住波本的肩膀。   “没问题。”女人在他耳边吐息,“你是我的人,由我来罩。”   那可太好了,等他哪一天当着琴酒的面跳反,嫌疑剧增的你会被拖进审讯室吗?   波本没有拂开攀在他肩头的柔软手臂,即使错觉中他总感觉是蛇缠住了他的肩颈。   威雀威士忌没有越界太久,她的节奏卡得恰到好处,借跑车拐弯的力道自然松手,继续摆弄她的武器。   她显然是专业的一线执行人,熟悉枪支宛如熟悉自己的手足,拆枪拼枪的速度都迅捷得令人惊叹,是一流的武斗派。   波本抬手调试导航:“目标人物在他自己的别墅,今晚是他最后的派对时间。我本想送你去方便狙。击的位置,但伏特加让我送来的是手。枪。”   “为了适配子弹,只好为难执行人。”威雀威士忌耸肩,“组织的作风正式如此,缺乏人文关怀。”   她对黑衣组织的评价不算正面,波本不确定地想,原来她知道自己为之工作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但我可以用手。枪打出狙。击。枪的效果。”竹泉知雀话锋一转,“只要在射程内。”   精准度不是问题,其实有咒言和风力的加持连射程都不是问题。   她不打算暴露太多,比起狙。击竹泉知雀更喜欢近战,拳拳到肉的打击感很爽,像拿switch玩有氧拳击。   “手。枪胜在小巧。”竹泉知雀眨眨眼,“你说,我带着枪混进别墅怎么样?”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枪毙命?”波本瞥她,“不错,很琴酒。”   竹泉知雀:琴酒是什么形容词吗?他在我们的对话中出现的频率是否太高了些?   再高下去琴酒就要变成被人玩梗的搞笑角色了。   “想办法把他骗到没人的地方就好。”竹泉知雀点了点纯黑的长裙,“楚楚可怜的女性向他请求单独相处的时间,一无所知的目标又怎会知道我的裙摆底下藏着送他的子弹?”   她带了绑带,大腿侧边留出了藏枪的空间。   波本偏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   他试图斟酌出更委婉的说辞,但无论怎样粉饰太平的语言也不能改变他想表达的意图的本质。   “我觉得,”波本停顿了一下,“你可能失手。”   “为什么?”竹泉知雀扬眉,“你是怀疑我的演技,还是怀疑我的枪法?”   “我两个都不怀疑。”波本最终还是说了出口,“我只是认为你和‘楚楚可怜’四个字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长的距离。”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陡然安静。   她陷入沉默,搁在膝盖上的手交握在一起,显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说都说了,干脆说完。   波本:“你的气质让人难以想象你会向人求助,比起猜测是搭讪,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要把他拐到哪个小巷子里迷昏了分尸卖钱。”   竹泉知雀瞳孔地震,她缓缓捂住脸颊。   她化的恶女妆效果有这么好吗?明明贝尔摩德是用得了美人计的啊,换成她怎么就不行了呢?   竹泉知雀扭过头,对着车前镜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她摆脱不了对自己容貌的固有印象,刚才那一套用“竹泉知雀”的脸去做完全没有问题,她的脸极具欺骗性,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和放松警惕。   黑裙女人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郁闷,些微的错愕情绪冲淡了她身上的危险性,变得容易亲近起来。   波本没有说的是,威雀威士忌的美貌太具攻击性,对自己没有足够信心的男人在她面前会变得胆怯、自卑和不自在。   她的垂幸令人诚惶诚恐,难以相信天大的好事竟会落在自己头上,虚浮的不真实感激起人自保的警惕心,故而退避三舍。   与此同时,危险的亡命之徒被她深深吸引,越是行走在钢丝上的人,越无法抗拒引人坠落的陷阱。   世上还有比卧底更踩钢丝的职业吗?   “如果你非用美人计不可,不如换个妆容?”波本坐直看路,“或许贝尔摩德能给出可行的建议。”   “不用了。”威雀威士忌的郁闷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她似笑非笑地问,“你想让我换成什么风格?学习你的女朋友吗?”   “我有幸观摩过你们的约会过程。”威雀威士忌评价道,“你喜欢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天真活泼,用甜美的声音叫你先生。”   “别太侵犯他人的隐私。”波本的声音冷下来,“只旁观一次约会就自以为彻底了解她,未免太过傲慢。”   “哇哦。”黑裙女人感叹,“连标点符号都在护短。这么说,你很了解她喽?”   她双手捧脸看过来,眼中的兴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波本冷讽:“至少比你了解。”   威雀威士忌似乎是懒得和人争辩的性格,她敷衍地点点头:“是是,你说得都对。”   “快十点了,不知道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的女朋友会给你发消息查岗吗?”威雀威士忌八卦道,“还是说她懂事得让人心疼,像只窝在家里乖乖等饲养人回来喂的小鸽子?”   波本:不,你对知雀有很大的误解,至少“乖巧”绝对不是能贴在她身上的标签。   “和别的女人鬼混……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波本用平静的语气说。   “你都知道我是个坏女人,我还装什么?”她摊摊手,“谎言是你的专长,我一向坦诚。”   波本哑口无言。   他的余光忍不住又落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身上,矛盾的魅力在她身上清晰可见。   让人生气,忍不住回嘴,顺着她不着调的话题聊下去,往往被冒犯的怒意还未升起,又被她兴致勃勃的狡黠眼睛盯得烟消云散。   他们之间,暧昧化为漫长的拉锯战,如一条被拉得长长的银丝,两个人都在等它断裂的时刻。   叮——   短信提示音在车里突兀响起,威雀威士忌努努嘴,示意是他的消息。   波本单手把着方向盘,空余的右手拿出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未读的短信。   【晚上好~这里是在冲绳旅游的竹泉知雀,每日一问,安室先生又在忙工作吗?(猫猫探头)】   轻快的波浪号仿佛冲绳海边活泼的浪花,满满的元气透过短信传递到空气中,几乎能想象出趴在酒店枕头上摇晃小腿给男朋友发消息的女孩子可爱的模样。   波本点开短信,猫猫探头的表情包愉快地抖动耳朵,他的手指悬停在输入框上,半晌没有落下。   【怎么不回我?工作时间免打扰?把我屏蔽了?(猫猫恼怒)】   “开车不方便打字。”副驾驶座上的黑裙女人好心道,“我替你回复?”   波本的手像被烫到般猛地向后缩,语气平平:“不用,单手打字没什么不方便的。”   “是不想被我看到的消息?”威雀威士忌耸肩,她没有坚持。   “你要庆幸上司是我,要是换成琴酒那个独断专行的家伙,你敢不主动把手机给他看,他就敢把枪口抵到你的脑门上。”   “经验之谈。”威雀威士忌用过来人的语气说,“别和他硬杠,你要相信自己总有升职加薪踩到他头上的那天,到时候就让琴酒天天加班月月加班,加班费按东京最低工资给!”   波本:竟然会给加班费,你人还怪好的。   竹泉知雀:只是打工人不容动摇的原则罢了。   琴酒是安全的万能话题,波本看威雀威士忌的眼神总算不再是像看一块着火的烫手山芋。   他飞快打字回复,斟酌措辞,以他的确深夜还在工作为由谢过女朋友的关心,叮嘱她早点睡,明天去海边玩记得防晒。   观光一天的女孩子可能是困了,难得乖巧地回复了晚安,附带一张猫爪揉眼睛的可爱表情。   成功过关,波本收起手机。   脱离聊天的氛围,他陡然意识到车内异常安静,威雀威士忌支着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浓颜的侧脸仿佛一幅林中油画。   “结束了?”她回过神,偏头看来。   “嗯。”波本应了一声。他心情复杂的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觉得车内的寂静难熬,是因为一路上威雀威士忌都在和他闲聊。   她的声音虽不似知雀轻快灵动,却和知雀一样擅于把人的情绪引到闲散自在的舒适区。   波本原本以为威雀威士忌会追问是谁发来的短信,揶揄是不是被她说准了,你的小女朋友果真前来查岗,再就他一边和陌生女人鬼混一边和女朋友甜言蜜语的行径发表评论。   他甚至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可以适当表现出愤怒,用一言不发闷头开车的行为冰冷对抗。   然而没有,威雀威士忌一脸漠不关心地支着头欣赏车景,等他回复完消息才重新投来视线。   这样反倒正常,波本冷静地想,威雀威士忌或许对他有一些男女方面的兴趣,但归根结底是一种消遣的心态。   她享受暧昧拉扯的氛围。如果一个行为能让他生气又无奈,她会很乐意去做,因为他的反应在她看来十分有趣,但若某件事让他真正发怒,毁掉暧昧的气氛,威雀威士忌便绝不会做了。   进退得当,从容不迫。   主动权至始至终在那边。   难缠的对手,波本踩住剎车,熄火停车。   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别墅宴会欢歌,目标任务请来的宾客车辆几乎停满草坪,公路上还有骑机车赶来加入狂欢的年轻人。   派对入口穿黑西装的侍者随性检查宾客的邀请函,随性——男女成双结对的客人直接放行,独自前来的客人有概率被询问姓名。   车停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瞥了眼别墅,掀开裙摆,用绑带将手。枪绑在大腿上。   波本礼貌地偏过头非礼勿视,细细簌簌的声音响了一会儿,他听见一声“好了”才扭过头,黑裙女人正低头穿高跟鞋。   她坐跑车的时候嫌踩高跟鞋不舒服,在座位底下悄悄踢开了鞋子,现在借着微弱的车灯四处摸索。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又关上,竹泉知雀听见她背后的车门被人一把拉开。   踩着黑玫瑰色高跟鞋的女人抬眸看向月下的金发男人,他一手扶着车框,弯下腰来对她伸出手。   竹泉知雀:“任务需要?”   “任务需要。”波本握住递到他掌心的纤细手指,稍稍用力带她稳稳踩在草坪上。   “今晚我有了一位英俊的男伴。”她撩起微卷的长发,转过身将半。裸的后背面朝波本,“帮我看看,第三根系带是不是松了?”   黑系带遮不住女人漂亮的蝴蝶骨,波本眼帘垂下地帮她重系了丝带,理顺蝴蝶结的坠摆。   “我的打扮足够完美吗?”威雀威士忌拎起裙摆转了个小圈,“够不够你带去别墅主人面前炫耀?”   “他恐怕很难控制自己和我争夺女伴的念头。”波本让她挽住手臂,“直到你的枪口瞄准他的心脏为止,那颗心都将只为你跳动。”   在酒吧看见波本的知雀:爆手速在草稿箱留下定时短信 第37章   打工的第三十七天   晚间喷泉的水花淋湿了翠绿色的青草地,清爽的水汽中和了夏日的热风,带来一丝清凉。   悠扬的小提琴乐曲回荡在空气中,落下的音符跳到喷泉上,又如雨点般融入青草间。   前院草坪被划分出一片烧烤区,很受客人欢迎,临时雇佣来的侍者端着托盘在宾客间来回穿梭,时不时被人拦下,取走一杯香槟。   “欢迎,祝您玩得愉快。”门口的侍者选择性查看邀请函,他想也不想地侧身请一对挽着手的男女入内,态度比之前更殷切了些。   一部分是这对男女的高颜值加成,一部分是大方的小费加足了侍者的好感。   派对人声鼎沸,别墅前后门大开,联通前院草坪和后院花园,露天泳池边水花溅得足有三尺高。   宴会的主人公端着没喝几口的香槟,嫌弃地离泳池远远的,略感无聊地旁观成双结对的客人。   “能不能让乐队换一首更狂放的曲子?”平冈喜久江对管家说,“可以让气氛嗨起来的那种。拜托,别墅派对不是古堡派对,我上哪儿去找穿礼服的美人跳古典乐舞步?”   “或许您前方不远就有一位。”管家建议道,“虽然那位小姐已经有了一位十分英俊的男伴。”   平冈喜久江稍微提起了兴趣,他顺着管家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呼吸瞬间乱了一拍。   能把他的审美踩在脚下碾成碎渣的美人一身黑色长裙漫步而来,深绿色的猫眼石项链垂在她的胸前,细长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平冈喜久江的心脏上,他呼吸困难。   平冈喜久江屏息凝视,眼中说不出是惊艳更多,还是畏惧更多。   他也算年轻有为,比起和他同一商场厮杀的中年男性,未满四十岁已经是上市公司总裁的他一向对自己充满自信。   只要有钱,权势、地位、美人唾手可得,如果得不到,只证明他给的还不够多。   虽然比不上铃木财阀这种真·视金钱如粪土的土豪,平冈喜久江的社会地位依旧不低。常年位于决策层的他十足强势,他本该在看见黑裙美人第一眼的时候便走过去搭讪,邀约一支舞曲。   本该。   平冈喜久江仰头喝了口冰酒,将他不知为何涌上心头的迟疑和畏惧一并咽入肚中。   “我没有害怕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我怎么会害怕?”平冈喜久江不断地对自己说,“我迟疑是因为……因为她有男伴了!一看就是小白脸长相,一身在健身房撸铁练出来的无用肌肉!”   黑裙女人挽着的男人拥有罕见的金发和紫灰色的眼眸,他不时低头在女人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她眼眸弯起,笑嗔地睨他一眼。   男伴的出现冲淡了平冈喜久江的迟疑,这说明美人是肯让人陪的,她不是想利用美貌勾来贪婪的男人,再像卖猪肉一样把他们称斤卖出去。   没缘由的,平冈喜久江用肉猪比喻了自己,很难不说是他的直觉做出了警示。   然而他忽视了神经若隐若现的提醒,扯了扯领带,迈出自信的步伐走上前。   “两位好。”平冈喜久江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不经意地露出袖口昂贵的袖扣,“欢迎来到我的别墅,实际上我在冲绳不只有一栋别墅,可惜明天我就要出发回美国,只能招待你们狂欢今夜。”   他嘴上说着两位好,目光只落在竹泉知雀脸上。   近距离看简直让人目眩神迷,平冈喜久江忍不住想摆出自己全部的资本,博美人一个欣赏的眼神。   竹泉知雀没理会他,她挑了挑眉,向波本投去一个你行你上的眼神。   她还着自己楚楚可怜把目标哄出去鲨掉计划被他一票否决的事,大方把发挥的舞台让给小弟。   竹泉知雀:请开始你的表演。   威雀威士忌潇洒摆烂,波本只得扛下和任务目标商业互吹的重担,挂上招牌微笑。   平冈喜久江很不想和他心中的小白脸聊天,虽然小白脸一点都不白,但他英俊的面容和矫健的身材真让人生气!   一回美国他就去健身房办年卡,天天撸铁打拳,卷死可恨的小白脸!   平冈喜久江以为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但他面前是专业课门门第一的在职公安,安室透一眼看出任务目标嫉妒的小九九。   无语之余他不禁纳闷:我和威雀威士忌走在一起像富婆和她的小白脸?为什么不是反过来?   竹泉知雀:因为虽然你不白,但我真的富。   富婆的气质不会被易容掩盖!   不过平冈喜久江确实见识太少,波本远不是小白脸行业内卷的巅峰。   竹泉知雀:劝你趁早放弃,就算你把命都卷没了,也不可能卷得过甚尔君啊!   人类天花板级别的身体素质,旁人把健身房的铁撸成绣花针都抵不过他一拳的重量。   又帅又能打,说话好听,服务周到,百无禁忌,除了贵没有别的缺点。   伏黑甚尔是软饭硬吃的类型,小白脸这一行还有一种发展方向——太宰治那一款。   太宰治的小白脸行为可以概括成两种:   像我这样的人你除了宠着也没有别的办法。jpg   和   等你死了我就继承你的蟹肉罐头和千万遗产。jpg   真可怕,竹泉知雀唏嘘,富婆如我竟同时有他们两人的联系方式。   她的命可真硬。   不是所有人都像竹泉知雀一样命格坚硬如隔夜的法棍,有些人的命格犹如水加少了的绿豆酥,一捏便成了一摊粉。   竹泉知雀是上手捏的那个人:)   平冈喜久江几番想在和波本的商业互吹中把话题引到竹泉知雀身上,又回回被波本绕回原点,急得差点起了一嘴燎泡。   普通总裁和专业情报人员的话术差距是存在的。   竹泉知雀摆够了烂,决定好心理一理可怜的任务目标。   “自助餐区的草莓小蛋糕看起来不错。”   竹泉知雀绕着一缕卷发,发丝缠在指腹一松一收,“能替我拿一块吗?安室先生。”   被她挽住的胳膊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波本慢慢地说:“当然可以。”   两人挽在一起的手松开,波本迈步自助餐区前看向威雀威士忌和平冈喜久江。   前者笑了笑,后者面上闪过一抹迫不及待的催促。   简直是自己找死,波本想。   威雀威士忌的楚楚可怜哄骗鲨掉计划会失手是因为化了恶女妆的她根本不可怜。   但不代表她的美人计不会成功。   只要换个剧本。   波本一步步走向自助餐区,他身后平冈喜久江急切地和黑裙女人搭话,波本走得远了,渐渐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   威雀威士忌点名要吃的草莓小蛋糕散发甜美的香气,鲜艳欲滴的草莓陷在雪白蓬松的奶油中,蛋糕胚绵软松弹,粉红色的果酱勾勒出大大的爱心。   波本端起一只蛋糕碟,撒在碟子上的彩针糖童趣可爱。   他拿着草莓小蛋糕走到能一边欣赏喷泉一边品尝点心的位置,在心里默数。   两分三十秒后,暗涌的黑玫瑰幽香侵染了喷泉清新的水汽,威雀威士忌从他背后探出头:“安室先生,我的小蛋糕呢?”   波本把手里的蛋糕碟递过去,看她心满意足地插起草莓一口咬掉,快乐得眼睛都微微眯起。   别墅人多眼杂,用酒名称呼彼此无疑会被旁边的人打趣:“你们是在玩代号paly吗?”   威雀威士忌知道他的名字,却没有一点儿透露自己年龄姓名的意思——哪怕报个假名也不。   她可以直接叫名字,安室透只能尽量看着她或对着她说话,省去称呼。   安室透事先猜想过威雀威士忌对他名字的叫法:安室君或者透君的可能性偏大,也可能故意只叫他“透”,或者用更恶趣味的“亲爱的”。   没差别,只要她不喊“零”,任何称呼在他心里都与亲密无关。   威雀威士忌喊他安室先生。   和知雀一样的叫法。   先生,一种赋予地位感与尊敬含义的称呼,看似没有直接叫名字亲近,却有另一层不可言说的涵义。   妻子会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先生”。   而这又是个绝不会出错的称呼,称得上礼貌。竹泉知雀一口一个安室先生,安室透知道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其实更偏向补习老师,加敬称是应该的。   威雀威士忌呢?   无意?顺口?非特殊涵义?   她在人后着重强调上司和下属的地位差分,在人前却偏偏用了敬称。   若说她并非有意,安室透是不信的。   ……他的思绪被威雀威士忌占据了太多,或许只是她随口一说的细节都被拿来细细分析,这是情报工作者的通病,安室透难以纠正。   黑裙女人专心致志地吃蛋糕,她的吃相并不优雅,却让旁观的人看得很有食欲,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肚子跟着咕咕叫。   最后一块蛋糕胚刮着奶油塞入口中,竹泉知雀舔去唇边的糖霜,心满意足地放下蛋糕碟。   “不来一块吗?”她推荐道,“草莓很新鲜。”   波本拒绝她的好意,竹泉知雀也不在意,她和他站得极近,说话的气音传不进第三个人的耳朵。   “五分钟后,别墅书房。”威雀威士忌说,“你望风,我动手,有问题吗?”   “没有。”波本问,“目标上钩了?”   “他迫不及待。”黑裙女人耸肩,“我告诉他,你是家族指给我的相亲对象,但我更喜欢年长的肤色白一些的成功男士。”   “我只说了这么一句。”她竖起食指,“他自己脑补完了剩下的所有,我怀疑他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循环播放婚礼进行曲的坏旧音箱。”   “目标还怪体贴的,特别上道。”她摩挲下颌,“他说为了我的名誉着想,也避免你因为戴绿帽子恼羞成怒掏出加。特。林突突突把这里的人全杀了,让我十分钟后去书房找他,他先一步关掉别墅监控,调走管家和侍从。”   “很少见到这么省心的目标了。”威雀威士忌感叹道,“自己给自己安排一条龙送死服务,我愿意给他打个阴间好评。”   波本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用迟疑的声音说:“……肤色白一些?”   威雀威士忌啊了一声:“这个误会我必须澄清,我挑男人从来不看年龄肤色和职业,重要的只有两点。”   “一是来电。”她屈起两只手指,像弯弯的兔子耳朵,“二是有主。”   安室透:这不是更糟糕吗?   你的性癖比你骗人的鬼话糟糕一万倍。   糟糕的坏女人毫无自觉,她心系任务:“虽说组织的作风突出的就是一个嚣张,但我们两个毕竟不是琴酒,不要太莽。”   “远程狙。击无所谓,打完就跑,谁也捉不着。我们既然人在别墅里,目标死亡必然会被人发现报警,洗脱嫌疑很重要。”   竹泉知雀倒不是很怕蹲监狱,一来肯为她劫狱的人大把抓,二来她自己炸掉几座监狱不成问题,三来她背后站了两个组织,上头有人。   但她的小弟波本可没有这么多后台,万一被抓进去留了案底,日后想考编制可怎么办才好?   竹泉知雀善良地给波本分析坐牢的危害,不知为何金发男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奇怪得都有点扭曲了。   “你还好吗?波本?”竹泉知雀晃了晃手,“就算你日后不考编制,不留案底总是好事。”   “……谢谢关心。”降谷·现役公安·有编制人士·零心情复杂,“我很好。”你能不说话就更好了。   竹泉知雀感觉他不怎么好,但交给他的工作只是望风,还有可靠的她在呢。   “时间差不多了。”竹泉知雀看了眼别墅二楼书房的窗户,“先脱离人群视线。挽着我的手,离我更近些,安室先生。”   她又换了称呼,意味要在外人面前开演了。   波本顺着威雀威士忌的指示换上友善的笑容,两人边耳语边走到人群边缘,灌木遮住他们的背影。   空旷的别墅里,铺在地板上的厚地毯吸收足音,走在前面的女人一边踩上楼梯,一边提起裙摆。   藏于裙下的枪支落入她掌心,威雀威士忌低头检查子弹夹,后背暴露在波本眼前。   金发男人指尖抽动了一下。   平冈喜久江马上就会死,他无比清晰地知晓。   自他被组织选成目标的那一刻,自威雀威士忌接下任务的那一瞬,死亡的蛛网已然笼罩夜色中的别墅。   他方才还举着酒杯站在为他举办的派对中,以普通又自信的表情和黑裙女人搭讪。   平冈喜久江的话语有些冒犯,但安室透知道威雀威士忌不在乎,她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将死之人的态度?   毫无异样,闲散随和,既没有期待他死状的恶意,也没有对生命消逝的怜悯。   安室透永远无法习惯这一点。   即使进入卧底前他已有觉悟,即使他知道想获得组织信任必须对目标开枪,他还是无法视生命于无物,视杀戮为日常。   组织中具有道德感的成员活不长,被感情牵绊者多生厄运。   比如宫野明美宫野志保姐妹,置身于终有一天坍塌的悬崖。   难怪比起他,琴酒更信任威雀威士忌。   两个冷血者。   “你的视线快把我点着了。”   站在二楼最高的台阶上,俯视看来的黑裙女人歪了歪头。   波本倏然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说辞应付过去。   修身长裙裸背的设计十分惹眼,黑裙衬得她的皮肤白得反光,很难不吸引人的视线。   以此为借口,说得过去……吗?   波本对上威雀威士忌的眼睛。   她戴了雾霭蓝色的美瞳,美瞳遮住了她原本的眼眸,她的情绪因此被藏身于山石骸木之后,难以分辨。   “我在思考一些有关你的事。”波本低声说,“看得忘神了,抱歉。”   “没说谎呢。”威雀威士忌面露惊讶,“我本以为你会拿裙子做借口混过去。”   果然可以看出来吗,好险。   “什么事让你在任务最紧要的关头分神?”   她把玩手里的枪支,“让我猜猜,平冈喜久江——你想放走他?”   “不。”波本矢口否决,这件事他绝不会认。   “理论上可以成功。”威雀威士忌没有在意他的否认,自顾自地说,“毕竟执行人是我,为他生命负责的人是我,一旦任务失败惩罚的也是我,与你无关。”   “突发事件或因素干扰,随便什么理由,放平冈喜久江离开冲绳,他能活下来。”   威雀威士忌居高临下地看向波本,一字一顿地问:“需要我替你承担组织的惩罚吗?你又愿意为此支付怎样的代价?”   “还是说,你不付代价就想做个好人?”她轻轻地笑,“也不是不行,你知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咔哒,咔哒,是女人拨弄扳机的声音。   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在楼梯口,波本指甲攥进肉里,风轻云淡地说:“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我有什么必要放过任务目标?”   “用问句回答问句,典型的逃避话术。”威雀威士忌转过身,继续往书房走。   “我和琴酒不一样,我不负责怀疑同事,刚刚的话是纯粹且单纯的选择题,就像galgame的选项分支。”她摊摊手,“我认真的,任务失败的惩罚我承受得起,你点一点头,平冈喜久江今天就能活。”   “需要支付的价格我可付不起。”波本冷静下来,“就算执行人是你,今晚参与任务的也是我们两个人,任务失败谁都逃不过审讯。”   他不可能在今晚暴露卧底身份,让过去一切努力功亏一篑。   “是吗?真遗憾。”黑裙女人微笑,“我给过你选项了。”   她推开虚掩的书房大门,门内平冈喜久江看见她,惊喜地迎上来。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砰!   消。音。器掩盖了剧烈的声响,威雀威士忌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平静看向心脏炸出血花的平冈喜久江。   “进屋,关门。”她头也不回地朝波本招手,“实验子弹的效果要写成报告交给琴酒,这是你的工作。”   这也是波本原本的目的,他慢慢走到尸体边,看向心脏处无比精准的一枪。   推门,开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无可指摘的实力。   从能力到心性都过于完美,每和她接触一次,对她的印象势必要刷新一回。   波本呼出一口气,摒弃多余的杂念,认真观察尸体心脏上的伤口。   “强腐蚀性,心脏边的血肉呈焦黑枯萎状,大片细胞萎缩……”他飞快记下细节,这是黑衣组织研制的新武器!   “如果换上这种子弹,即使不击中致死处,目标也难以存活。”竹泉知雀走到他身边,简短但精准地判断。   波本忙着记录数据,没有回话。   “之后实验室攻克的方向应该是子弹的射程,从只能搭配手。枪进化到用于远程狙。击。”   竹泉知雀是用枪的专家,港口Mafia研究新武器也有她参与把关,波本写出来发给琴酒的报告她同样会传给横滨一份。   谢谢你,酒厂实验室,终是你一人扛下所有。   竹泉知雀看向半蹲在尸体边忙碌的安室透,突然开口:“你专心记录数据,接下来我说的话听不听都行。”   “平冈喜久江,男,三十七岁,京都人,普通人家出身,一路做到上市公司总裁,励志的人生赢家。”   “他二十五岁与公司大股东家的千金结为夫妻,二十七岁丧妻,同年岳父因独生女死亡精神崩溃跳楼,由他继承公司股份,一跃从部门经理升职总裁,再过几年继续收拢股份,成为董事长轻而易举。”   “组织需要这家公司提供经济支持,拿哪个股东开刀都无所谓,是我在一众股东间选中了平冈喜久江。”   背对竹泉知雀的金发男人转过身,她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执行人的一点小特权。”竹泉知雀双手抱臂,“以及我说我可以承受任务失败的惩罚也是实话,没有连坐,不牵连你,平冈喜久江活着在琴酒面前大跳钢管舞他也骂不到你头上。”   “要你付出的代价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接受惩罚对我来说不算大事。”   她耸耸肩,“可能是让你推掉和女朋友的约会转而请我吃饭,可能是连续压榨你加班一个月不给加班费,看我心情。”   “所以,”竹泉知雀向前探身,真心实意地问,“能别用再看人渣的眼神看我吗?”   “你险些把我的后背盯出一个洞。我一回头,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警官要冲上来把我扭送进思想道德小课堂。”   如果说公安是守序善良,酒厂是混乱邪恶(开鱼鹰扫射真的很混邪XD),知雀是混乱中立偏善,属于帮亲不帮理、立场跟着亲友跑的好孩子(但是恶役 第38章   打工的第三十八天   咔哒,咔哒。   一片寂静,只有书房的摆钟横定走针。   “为什么和我解释这些?”安室透手心出了点汗,“我不关心平冈喜久江是什么人,只要任务完成就好。”   威雀威士忌的比喻让他如芒在背,怀疑她究竟是无心之语还是在试探些什么。   这是很难言的一件事,威雀威士忌无疑是他的敌人,他却不得不仔细聆听她说的每一句话,注视她每个细微的表情,从而察觉她的喜恶、偏好、性格,乃至软肋。   只要处于同一个空间,他的注意力就如飞蛾扑光般凝在她身上,她一开口,新型子弹珍贵的数据统统变成漫天乱跑的无序数字,只有她的声音无比清晰。   威雀威士忌讲述的事对【普通】组织成员毫无意义。   像基安蒂、科恩这些人,他们在瞄准镜后注视目标人物的眉心和心脏,只在意子弹能不能如约穿透致死处。   至于目标人物是好是坏,该杀还是不该杀,甚至是男是女,他们统统不在乎。   威雀威士忌为什么告诉波本挑中平冈喜久江的理由?   这里头藏着让安室透感到不祥的暗喻。   ——她看出来了。   ——看出波本并非对死亡无动于衷。   他不合群。   合群,一个基于社会定义的概念,在任何组织中都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卧底进入组织的第一件事,学会合群。   豺狼不会与绵羊为伍,恶人的同伴是恶人。在黑衣组织谈道德仁信善?连伏特加那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必然是某个红方组织派进来的卧底!   区区一个平冈喜久江,一个陌生人,一个任务目标,别说威雀威士忌一枪打死他,就算在波本面前鞭尸,他也该挂着无奈又不耐烦的微笑,说:“别把血溅得到处都是,很难打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黑裙女人双手抱臂语调平平地解释任务目标曾有杀妻吞吃岳父股份的罪行,所以她特意选他开刀。   威雀威士忌愿意解释绝非出自善意,她只是不喜欢进屋后压抑的氛围。   换句话说,她是看出波本对她的态度有异,才额外多说了两句。   有异吗?当然有。   如果他面对他人的死亡却事不关己,安室透当初怎么会成为一名警察?   威雀威士忌扣动扳机的动作轻松如扣开汽水的拉坏,她前一秒还在饶有兴味地问波本要不要放过平冈喜久江,下一秒她推开门,屋内的男人欣喜的表情还未褪去便迎来黑洞洞的枪口。   正常人不会做这种事,起码会有犹豫摇摆的情绪,哪怕露出恶意的嘲讽都符合人性。   威雀威士忌的平淡含着习以为常的倦怠,她根本没把任务目标当成和她一样的人。   安室透短促地激起了怒意,他不能表露,只好背对着她专注于实验数据的收集,用沉默回应。   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收集数据然后想办法脱身离开,威雀威士忌依然是他神秘危险的上司,他依然会用尽办法从她身上获取情报。   只除了他的心会冷一点,无论女人怎样暧昧调情,他假装迎合的身躯下都藏着冷眼相待的漠然。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不听都行。”   威雀威士忌开口,朴实,平静,诚恳,逐一剖白。   安室透冷透的心在他从未想象到的话语中渐渐回温,难以置信取代了齿冷心寒。   “……所以,能别用再看人渣的眼神看我吗?”   黑裙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不悦,还有一丝不明显的郁闷。   她想说自己没那么坏,至少不是波本想象中没人性的东西。   这话有点太直白了,威雀威士忌投给金发男人一个“你必须懂”的意会眼神,带着点儿危险和要你好看的意思。   安室透五味杂陈,平冈喜久江的尸体还倒在他身边,他心中的抗拒和怒意却在女人短短几句话中平歇了。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玩弄人心的手段是不是太娴熟了点?   安室透想用最大的恶意和最高的警惕看待威雀威士忌,但解释完的女人心情明显变好。   她抬了抬下颌,示意小弟不要偷懒,快点干活,记数据写报告全是他的活儿。   偷懒偷得光明正大。   安室透像被包工头监督的辛苦民工一样干活,他一心多用的本事相当不错,依旧分出一部分心神放在划水的黑裙女人身上。   “从前总把琴酒和威雀威士忌划成同类。”安室透想,“其实他们完全不同。”   琴酒多疑,强硬,冷血,对组织忠心耿耿。   威雀威士忌随性,慵懒,比起组织任务更追求自身趣味。   从这两个人身上获取情报,需要的条件并不相同。   琴酒是信赖,她是有趣。   威雀威士忌喜欢有趣的、有意思的人,当事情走向戏剧化的发展,她将欣然离开观众席,主动参演他人一手导演的戏剧。   她的轻慢将成为捕获她的囚笼,在此之前,他要更有耐心地设下陷阱。   “数据收集齐了,报告今晚给你。”波本站起身,“处理尸体,不能被警方察觉子弹的异样。”   “把尸体整个搬走不现实。”竹泉知雀思量了一会儿,“虽然我们有车,抛尸工具齐全,但停车位附近目击者太多了,我的脸可以日抛,你现在的身份还要用吧?”   “伪造现场。”她以拳敲掌,“仇杀?情杀?区别不大。来帮把手,把平冈喜久江的的心脏挖出来冲进下水道。”   波本冷不丁被血腥提议糊了一脸。   “别露出看变态的表情。”竹泉知雀吐槽,“明明很合理,他的心脏难道能见人?”   整块心脏周围的血肉都变异了,挖了心还算正常的情杀现场,留着心脏一步跨越到生化危机。   在决定成为一名警察之前,安室透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得到挖心的工作。   赚黑衣组织的工资未免也太难了。   好在威雀威士忌记起执行人的身份,主动承包了大半工作。   她下刀的工作干脆熟练,据她本人的说辞是:“和开蟹肉罐头一个手法。”   安室透决定半年内都不吃蟹肉罐头了。   两人合伙处理了现场,一个站在杀手角度,一个站在警察角度,双管齐下布置得万无一失。   “你很有干这行的天赋。”竹泉知雀夸赞道,“要是哪天想赚外快,我帮你介绍。”   安室透:在奇怪的地方被认可了。   他怎么一点儿都不高兴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退出书房,重新混迹在派对觥筹交错的人群中,没人看得出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竹泉知雀拎着裙摆直奔自助餐区,拿着小夹子忙忙碌碌,不一会儿餐盘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奶油小蛋糕。   安室透佩服她的好胃口,他一点儿东西都不想吃,端着一杯冰酒陪在旁边静待。   派对中陆续有客人因时间原因驾车离开,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被警方再次传唤回来,只看管家何时发现倒在书房里的平冈喜久江。   “要看管家对平冈喜久江身体健康的估算程度。”竹泉知雀塞了满满一口泡芙,她耸耸肩,“十分钟?半小时?他的体能折腾两小时绝对是极限了。”   猝不及防的车轮印轧过安室透的脸,嘴巴边沾着奶油的竹泉知雀疑惑瞥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僵住了。   “我假设你是个成年男人。”她没忍住说。   他是,但这不代表她能公然开车。   然而威雀威士忌是波本的上级,若口无遮拦的人是他的女朋友,一顿说教绝对免不了。   等逮捕威雀威士忌之后给她额外安排一门思想教育课吧,公安头子冷静地想,洗一洗她满脑子污浊的思想。   他们站的位置很方便观察管家的动向,管家看竹泉知雀吃得一脸满足,还特意过来问她冰淇淋的甜度是否令人满意。   竹泉知雀积极和管家聊了起来,从马卡龙聊到红丝绒,从黑森林聊到提拉米苏,说着说着安室透也加入进来,话题转向日本料理,又变成三个人一起聊改良咖喱配方的小诀窍。   竹泉知雀主要负责提供试吃的经验,做饭的经验她不曾拥有。   “和两位聊天实在太愉快了。”管家恭维道,“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让我想到老爷和曾经的夫人。”   竹泉知雀:凤凰男和被他害死的可怜大小姐妻子吗?您的比喻真是超凡脱俗。   安室透也想到这一茬,但他莫名觉得这种对立残害的关系用来形容他和威雀威士忌十分写实。   聊着聊着,管家左顾右盼,又低头看手表时间,终是下了决定。   “抱歉,我得暂时离开片刻。老爷足有半小时不曾露面,我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管家歉意道别,“他方才说想一个人在书房呆一会儿,打发我们都到别墅外面来。”   管家说得委婉,但稍一动脑就知道所谓的单独待一会儿是指什么。   管家离开了,竹泉知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说:“半小时。”   安室透:“……嗯,半小时。”   诡异的安静中只有竹泉知雀一嚼一嚼吃小蛋糕的咀嚼声。   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她咽下最后一口,毫无意外地听到别墅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两个演技派对视一眼,威雀威士忌丢下餐盘轻捂住嘴,波本随人群冲入别墅。   “安室先生的表面工作好像是私家侦探来着。”竹泉知雀低头拍了拍裙摆,绑在大腿侧边的枪袋牢固无比,“这叫什么,贼喊捉贼?”   我方人员已打入敌方内部,这把稳了。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跟上男人的步伐,管家已经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很快要赶过来了。   半小时后,呼啸的警车和闪烁的红蓝色灯光包围了别墅。   管家急匆匆引警察来书房时,安室透正戴上手套小心检查尸体,竹泉知雀半蹲在他旁边,和他小声说话。   他们现在扮演的角色是来参加宴会却意外遇见谋杀现场的私家侦探和他的实习助手。   众所周知,日本警察办案一般靠侦探推理,插手案件非常正常。而实习助手意味竹泉知雀可以随便划水,问就是“这是我第一天工作,我是新人请原谅我。”   冲绳警方来得很快,但来的不止冲绳警方。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明明是来交流学习的,可惜我们人手实在是不够。”   “没事没事,互帮互助。”   懒洋洋的男声穿过人群,“死者在哪?让我看看现场。”   松田阵平越过警戒线,迎面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安室透:“……”   竹泉知雀:“……”   真凶二人组陷入诡异的沉默。   松田阵平的反应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他的墨镜滑落鼻梁,表情一言难尽。   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警官,这位是安室侦探和他的助手。”管家匆匆赶来介绍,尽职尽责地社交。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松田阵平拿出自己全部的演技,礼貌和安室透握手,“又见面了,没想到你也在冲绳。”   你小子不会是特意打探女朋友的修学旅行地点后抛下工作跑过来的吧?   松田阵平眼带怀疑。   说起来,女朋友才在列车上经历一场谋杀案,现在又遇见一场谋杀案,你们这对情侣是不是风水不行,命带双煞?   他的目光转向安室透身边的黑裙女人。   陌生的面孔,很漂亮,非常迷人,长发微卷的女人有双雾霭蓝色的眼睛,猫眼石项链衬得她脖颈白皙修长,宛如行走的阿芙罗狄忒。   成熟风情,与甜美可爱的女孩子是两种口味。   松田阵平看老同学的眼神立刻不对头起来,仿佛在看一个可恶的渣男!   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坐享齐人之福!说!你什么时候堕落成这种样子了!   安室透仿佛看到一口巨大的黑锅迎面砸向他的头顶,而他无从躲闪。   甚至没有足够有力的言辞反驳,可悲得很。   他扭过头,给威雀威士忌一个“能不能帮忙解释?”的眼神。   女人无辜地歪歪头:解释什么?这位警官什么都没问啊。   他们互相推锅的眼神交流落在松田阵平眼中,变成眉目传情的如山铁证。   知雀现在睡了没?松田阵平很想打电话把人拽到现场捉奸,让场面的气氛愈发险恶焦灼。   人类想看热闹的心理牢牢刻在DNA中。   “咳咳。”安室透清了清嗓子,侧身让出背后平冈喜久江胸口被挖出一个空洞的尸体,“我们讨论案子吧。”   严肃点,做正事!   死者为大,松田阵平立刻拾起自己的专业素养,蹲身检查尸体。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他随口问。   “叫我助手就好了。”竹泉知雀眨眨眼,“今天是我实习第一天,本以为陪安室先生参加派对,跳跳舞就好,没想到第一天实习就有案子,不愧是侦探这一行。”   老实交代,日本死亡率是不是你们这群侦探拉起来的?(怀疑。jpg)   “助手小姐。”松田阵平从善如流,“能不能麻烦你和女警一起排查女性客人?简单搜身,帮忙做做笔录之类的。”   “我的工作。”她大方点头,起身走向冲绳警方。   眼见黑裙女人走下楼梯,松田阵平明显看到安室透松了口气,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那个女人让你很紧张。”松田阵平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不会真是出轨被抓吧?”   “别开玩笑了松田。”安室透在老同学面前放松了些,“她比知雀让我头疼一万倍。”   “麻烦,但还是要应付她?”松田阵平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什么来头?”   安室透摇摇头,意思是不能说。   “我好奇很久了。”松田阵平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压低声音,“你和景到底参与了什么任务?”   “保密原则。”安室透没有松口,他轻轻呼气,“或许过几年能结束,或许一直结束不了。”   也可能任务尚未结束,他的人生却结束了。   卧底就是这样看不见尽头的任务。   沉郁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松田阵平烦躁地揉乱头发,把注意力转移到尸体上。   “致命伤在心脏,死者的整颗心脏被人活生生挖走。”他思量,“情杀?挖走心脏符合情杀的感情意象。”   松田阵平招手唤来管家:“我注意到别墅内部的监控被人为关闭了,除了死者之外还有别的人有权限吗?”   “吩咐关上监控的人就是老爷。”管家尴尬地说,“他说想一个人在书房休息会儿,让别墅内的侍从都到别墅外面去忙活。”   松田阵平稍一想就猜到了:“和人偷情?”   管家支吾点头:“我看过了半个小时老爷都没出来,才私自打开书房的门,看到老爷倒在地上。”   松田阵平:“才半小时?”   “咳咳。”这次一并尴尬的人还有安室透,车轱辘又在他脸上碾来碾去,“谢谢你的配合,我们去看看女性客人的口供。”   “特意关闭监控,选在书房偷情,平冈喜久江的情人身份或许见不得光。”松田阵平认真推理,“比如她已经和人交往,男朋友甚至在场,两人只好私下偷情。”   消失半个小时而已,做得隐蔽点发现不了。   “平冈喜久江事业蒸蒸日上,也有与多个模特打得火热的小道消息,不缺情人。”松田阵平拿着同事查到的情报翻看。   “他不惜偷情也想约会的女性,容貌身材大概率十分优越,以此为条件排查……最符合的人选是……”   说着说着,两人走下楼梯,走到别墅外的草坪和小花园前。   黑发黑裙的女人半倚在门廊上,装点用的紫藤花垂落在她摊开的掌心,朦胧月色在她身边勾勒一条银边。   许是紫藤花扫得她掌心痒痒,她弯了弯眼眸,唇角的弧度宛若新月。   松田阵平扭过头,目光定定地看向安室透。   已经和人交往、男朋友在场、只好私下偷情。   全中。   “不可能。”安室透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看看她的脸,再想想平冈喜久江的脸,她的品味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那个份上。”   松田阵平想想也是,他身边这个金发黑皮不比平冈喜久江好看多了?和降谷交往本来就算第三者插足出轨,完全没必要遮遮掩掩和第四方偷情。   “你的人际关系是不是太混乱了点?”松田阵平委婉道,“难道是离开警校后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学坏了?”   安室透:好想打人,好想有棵樱花树见证他们事隔多年的再一次互殴。   “拿证据说话,脑补不能当成逮捕令。”安室透微笑,“案子破不了转给我,我帮你破。”   激将法,永不过时。   松田阵平清了清嗓子,摸出笔和记录本:“安室侦探,请你和助手小姐配合我的笔录。”   紫藤花架边的竹泉知雀看见他们走出别墅,慢吞吞地站了过去,一脸我是冲绳好市民,我很配合的体贴模样。   “姓名。”   “安室透。”   “酒井泉子。”   安室透趁松田阵平低头写字的功夫看了威雀威士忌一眼:假名?   你猜?黑裙女人笑眯眯,你要是用真名,说不定我用的也是。   安室透:“……”   从笔录的第一句开始就没半句真话,松田破案也忒不容易了。   松田阵平一边记录“安室透”这个名字,一边唏嘘:他也有做假笔录的一天,这可是重大违纪行为。   “你们来平冈喜久江别墅派对的原因?”   安室透:“为了某个案子,具体我不能说,我和客户签了保密合同。”   竹泉知雀:“实习生上班,陪安室先生来的。”   松田阵平低头写字:懂,和zero的秘密任务有关,保密协议不能写进笔录。   两个现役警察看笔录浑身难受,多么没有意义的一张废纸,上头竟找不到除性别外一句实话。   安室透有点庆幸是松田阵平负责查案,他知道他和知雀的恋爱关系,不然换个警官过来,他和威雀威士忌百分百要伪装成情侣。   万一被同在冲绳的女朋友知道了……   好可怕的一天,这帮据点在东京的人到底为什么齐聚冲绳?   “关于平冈喜久江的死,你们有什么线索?”松田阵平问,“任何疑点都可以说。”   没什么疑点,一个凶手一个帮凶正在你面前站着,凶器在她裙子底下。   安室透思索该如何脱身,他了解松田阵平,抓不到真凶必不罢休,但黑衣组织成员波本和威雀威士忌又不可能真因这点小事进去——遇见警察强捕,杀出重围才符合酒厂作风。   “安室先生。”一只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黑玫瑰的幽香靠过来,她小声说,“要不,告诉松田警官真相?”   她想做什么?安室透警惕地差点给松田阵平举一块“快逃”的牌子。   “真相?”松田阵平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摇摆,“你们隐瞒了什么?”   “关于平冈喜久江的死因和安室先生的保密合同。”竹泉知雀严肃道,“我不怕泄密,我是实习生,我愿意告知警方真相。”   她不会要把组织的任务说出去吧?安室透瞳孔地震,下意识看了眼松田阵平的配枪。   他如临大敌,连带松田阵平跟着紧张起来,两个人一起屏息听竹泉知雀说话。   “平冈喜久江之所以会遭此横祸,都是他自己作孽。自他谋害妻子,独吞岳父公司股份起,他就该知道有今天。”   竹泉知雀举起三指发誓,信誓旦旦:“真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情杀,挖心,还不明白吗?是平冈喜久江死去的妻子冤魂回来索命了啊!”   知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嗯,没说谎(用力点头) 第39章   打工的第三十九天   紧闭的书房,空旷的别墅走廊,得到佳人隐秘邀约的平冈喜久江守在门口急切等待。   他满脑子都是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人,奇怪的是,他总觉得今天的偷情对象让他感到熟悉,仿佛过往无数个日夜陪在身侧的枕边人。   怎么可能,他嘲笑自己,发妻早已死去多年,连骨灰都被遗忘在厚实的泥土层下。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惊扰了他的思绪,平冈喜久江整了整领带,迈着自信的步伐拉开房门。   门外,他死去多年的妻子勾起僵硬的微笑。   “复仇,一个复仇的亡灵从地狱归来。挖去负心人的心脏作为甘甜的祭品,她吃下柔软的红苹果,血淋淋的果汁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蜿蜒成一条去往深远的单行票。”   竹泉知雀压低声音,栩栩如生的讲述令人身临其境:“松田警官,你想一想,除了吞吃心脏的恶灵,谁会把受害者的心脏凭空挖去,连一点儿血肉都不遗留?”   的确,松田阵平回忆尸体的致命伤,平冈喜久江的心脏被挖得太干净了,仿佛被猫舌头舔过一圈的黄桃罐头。   一般情杀案件中挖心都是象征意义上挖去一块,没见过像土拨鼠刨土一样挖这么深的。   但由此断定是灵异事件恶鬼作案也太……   见警官先生面露迟疑,竹泉知雀拽过安室透的胳膊,蔻丹色的指甲不重不轻在他胳膊上一拧。   “安室先生,你就告诉松田警官吧,事急从权,顾不得保密合同。”   指甲拧住软肉带来的与其说是疼,更接近痒,火烧火燎的不自在感。   她的小动作掩盖在两人交迭的手臂后,像不耐烦应付丈夫朋友的妻子以隐蔽的方式催促男人:快点儿,想办法把他打发走。   之前松田阵平找借口调走威雀威士忌,为了一场朋友谈话,如今威雀威士忌原样奉还,仿佛若无其事地问:你到底和谁是一伙儿?   已经是她的共犯了,还能和谁是一伙儿?   “是的,我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委托。”安室透点头,“委托人是平冈夫人生前的朋友,她入夏以来一直被噩梦缠身,受到严重惊吓,托我调查平冈夫人真正的死因。”   调查平冈夫人死因的侦探和助手来到平冈喜久江的别墅派对,意外遇见派对主人的死亡现场,从平冈夫人好友被噩梦缠身、平冈喜久江被挖空心脏推理出复仇恶鬼杀人的真相。   逻辑完全自洽,深更半夜的鬼故事分外提神。   “平冈喜久江身上至少背着一桩命案,他的岳父被女儿之死刺激跳楼一案大约也有隐情。”安室透道,“以此为作案动机排查嫌疑人,或许会有收获。”   这就是警察的工作了,私家侦探调动不了档案。   而安室透知道他们的调查不可能有结果,只有等他的报告交到公安部门,由上面接手冲绳的悬案,真相才会被记录在保密档案中。   松田阵平查不到真凶,因为他信赖的朋友是凶手的共犯。   “是说谎让你难受,还是发觉自己的谎言如此流畅让你更难受?”   目送松田阵平离开的背影,恢复威雀威士忌性格的女人懒洋洋地问。   “情报不足最让我难受。”波本平静道,“只能靠寥寥无几的信息临场发挥引走警方注意力,万一他们在现场发现什么,有的是麻烦。”   “你要对我多一些信心。”威雀威士忌笑了笑,“也对你自己多一些信心。我不是夸过你吗?你很有天赋,适合这一行。”   不,黑暗永远别想将他同化。   安室透看着身侧的人,威雀威士忌和她的黑裙一样,从里到外都是纯黑的颜色。   任何颜色与黑色混在一起都将变为黑色,污染,侵蚀,同化,深渊的色彩。   “已经耽误很久了,送我回去吧。”她轻声说,“如果酒吧还没打烊,就再请我喝一杯。”   波本晃了晃手里的跑车钥匙,走向停车草坪。   落后他半步的黑裙女人微提裙摆,高跟鞋踩在湿润的草坪上,她低头坐进副驾驶座,车窗缓缓上升。   松田阵平站在别墅二楼,透过书房窗户看着火红的跑车碾过车道。   他身后冲绳警方讨论争执死者的死因,纷杂嘈乱的声音被松田阵平屏蔽在大脑外。   “zero。”他的手肘撑在冰冷的玻璃上,“你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说谎?   为什么要包庇你旁边的女人?   松田阵平低低骂了一声,“迟早要逼你小子请客,吃空你的钱包。”   “松田警官。”冲绳警察请教他,“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思路吗?”   “顺着死者的私人恩怨查一查。”松田阵平转过身,掩盖所有的情绪,“死者平冈喜久江涉嫌谋杀他的妻子,今天很有可能是一场复仇案。”   计算机的荧光照亮男人略显疲惫的脸色,一行行数据不断填充空白文文件。   敲下回车键,文文件显示发送成功,安室透又不停歇地写起第二份报告。   “冲绳平冈喜久江被杀案细则如下……”   再次敲下回车键,安室透点开计算机中一份加密文档。   这不是一份要交给谁的报告,是安室透的私下记录。   【档案记录·威雀威士忌】   性别女,年龄未知,国籍未知,近期活跃在日本国境,多在东京出没,疑似居住过池袋(对池袋都市传说十分熟悉,言语间有熟络感)。   擅长易容,变声,伪装,射击,解剖,洗脑,一线执行人员。   个人兴趣至上主义者。   敲到这里,悬浮在键盘上的手指停下,安室透闭眼回忆今晚发生的种种,语言的匮乏不足以描绘威雀威士忌的所有。   她异常复杂且矛盾。   “威雀威士忌表现出来的性格不一定是真实的。”安室透自言自语,“就象样貌有所伪装一样,她的性格也是如此。”   天然的表演融入她的呼吸中,你不知道哪一秒的她是真实的,哪一秒又是虚假的。   连她的目的都晦涩不明。   想要了解一个人,要知道她的出身、她的成长、她的喜恶和她的软肋。   人不是凭空出现在世上的。   安室透凝视计算机上的文文件,为威雀威士忌创建的档案存在大片空白,能填上去的内容寥寥无几,宛如雪原上几只灰扑扑的雀鸟。   你不可能凭几枚鸟爪印窥见整片雪原。   只有当炽热的太阳融化了盖在地面上的皑皑白雪,冰原之下的真相才如水流般映在熠熠生辉的阳光之下。   天花板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摩挲地毯,赤脚踩在地上的女孩子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安室透从发烫的计算机前站起身,走向窗边。   同一栋大楼,十四楼与十五楼两个房间同时拉开窗帘。   十五楼的黑发少女迎着朝阳舒展手臂,她打着呵欠,拿出手机接受两小时前发来的文件。   十四楼的金发男人抿了口浓黑的咖啡,他的手机跳出文件已接收的消息和一句简短的“OK”。   “知雀。”铃木绫子敲响竹泉知雀的房门,“今天去海边,我们早点出门。”   “来啦。”竹泉知雀应了一声,她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对着镜子扒拉眼皮,取下雾霭蓝色的美瞳。   “竟然忘记取美瞳就睡着了。”竹泉知雀眨了眨酸涩的眼眸,她的行李箱敞开摊在窗边,黑裙一角滑落在地毯上,高跟鞋甩飞在浴室外面。   好像在夜店鬼混一晚的问题学生啊,我的青春物语大有问题,竹泉知雀沉痛地想。   “加班就是狗屎。”她嘀嘀咕咕,利索地收拾好行李和化妆包,困倦猫猫揉脸三次后用冷水猛拍额头,重新活过来。   竹泉知雀收拾好去海边的行李,两部手机在她面前排排坐,她打开没贴小红花的手机看了眼,消息页面停留在昨晚和男朋友互道晚安。   21:25,【晚上好~这里是在冲绳旅游的竹泉知雀,每日一问,安室先生又在忙工作吗?(猫猫探头)】   21:30,【怎么不回我?工作时间免打扰?把我屏蔽了?(猫猫恼怒)】   21:35,【晚安(猫猫揉眼睛)】   三条短信,分三次定时发送。   “一点儿不在场证明的小技巧,很奏效,是不是?”竹泉知雀把手机熄屏放回口袋。   她高高兴兴地开门和铃木绫子抱作一团,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下电梯到一楼大厅,木叶的苍蓝野兽导游早早等在酒店门口,周围是一群抱着游泳圈拿水枪互殴的沙雕高中生。   吵吵闹闹的高中生涌出酒店大门,竹泉知雀混迹在同学中,口里咬着融化滴水的棒冰。   十四楼,拉开窗帘后冲绳的太阳照亮玻璃,屋内填满阳光。   安室透站在窗户后,目光跟着酒店门口人头涌动的学生,直到最后一个人登上旅游大巴。   学生真好啊,活力十足,昨晚睡得饱饱的,今天元气满满去海边玩。   可悲的社畜却要连夜杀人通宵写报告,被刺眼的阳光晒得萎靡不振。   安室透看向响铃的手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还要应付老同学的夺命连环拷问。   “找个地方聊聊?”松田阵平直白地说,“那个女人现在还在你旁边吗?”   “不,我们昨晚就分开了,她说要赶今天第一班列车回东京。”安室透望着旅游大巴渐渐开往街道远处,“我刚结束工作,有几天清闲,可以在冲绳多呆一天。”   “那就出来聊聊。”松田阵平扯了扯身上敞开的度假衬衫,戴上墨镜阻挡刺眼的太阳,“今天的团建地点在海边,定位发你。”   来冲绳不来海边,等于没来旅游。   “好多人啊……”竹泉知雀扒着铃木绫子的肩膀,目瞪口呆地看着沙滩。   以她的专业眼光,海滩是最完美的接头地点,一来游客数量众多容易混淆视线,二来杀人抛尸可以直接往包容无边的大海里丢,无污染无公害。   竹泉知雀:对不起大家都在想快乐的事只有我满脑子违法乱纪,我忏悔。   一定是琴酒的错,都是他在竹泉知雀完美的修学旅行中硬塞来工作,害她不停转换角色,让平平无奇高中生产生纯黑恶役的邪道思维。   “我们去换泳装吧。”铃木绫子提醒道,“还有防晒霜,不要忘了。”   “忘不了。”竹泉知雀故作凶恶,“我要朝绫子的痒痒肉发动攻击!”   女孩子们打打闹闹,成双结对地进了更衣室。   帝丹高中阵营旁边,借公费出差度假的东京警察一人捧着一只插吸管的椰子潇洒路过。   能登上同一趟列车证明两者很有缘分,在海边度假现场遇见是合理的。   “真青春。”一个刚入职的便衣感叹道,“好多女孩子。”   “说不定有人来找你搭讪,自信点。”同事拐了他一下,“难得没有工作,放松一下也好。”   “昨天松田不是被冲绳警方叫去帮忙了吗?”另一人问,“案子解决了?”   松田阵平唔了一声,含糊道:“算是。”   冲绳警方查案查到一半接到上头的通知,平冈喜久江被杀案以死者并非冲绳本地人为由被转给了其他部门调查,当地警方只需做好交接工作。   松田阵平一听就知道是套话,明显是有人不愿意他们继续查下去,由权限更高的人下令,抹掉了这件事。   假如没在案发现场见到降谷零,松田阵平说不定会独自调查直到抓住真凶,而如今他肯定老同学知道些什么,保不齐中止调查的命令正出自他手。   各人有各人的任务,各人有各人的秘密,松田阵平相信他的朋友仍然属于正义。   但真的可疑,太可疑了。   许久不见的老同学,上一次见面多了个可爱的高中生女友,这一次见面身边站着一位成熟陌生的黑裙美人,让松田阵平不得不怀疑降谷零的任务性质。   你小子老实交代,到底是不是正经任务?(指指点点。jpg)   松田阵平找了个借口和同事分开,假装自己是个随意游荡的游客,在一棵椰子树下看见穿白衬衫的安室透。   两人皆作游客打扮,酷热天气里衬衫扣子解开,露出紧实的腹肌。   “我昨天就想说了,大夏天穿黑衣不热吗?”松田阵平压低声音,“还以为你今天也要穿一身黑过来。”   “还有陪你一起来的那个女人,你们两个穿得像是来别墅奔丧。”他推了推墨镜,不经意地问,“别真是来奔丧的?”   安室透沉默不语,有时候沉默本身是一种回答。   “她不是告诉了你名字?”金发男人说,“总‘那个女人’的叫,被听见不好。”   “酒井泉子。”松田阵平咀嚼这个名字,“她编假名花了几秒?”   “我不知道。”安室透回答,“或许和我花了同样的时间。”   安室透同样是虚假的姓名。   两个用假名来到别墅的人,不在宾客邀请名单上,穿着宛如黑乌鸦的衣服。   纯黑长裙遮住小腿,恰好够塞一把枪的空隙。   松田阵平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上一口。   “给上头的报告是通宵写的吧。”他斜睨安室透一眼,“仗着自己肤色黑,看不出黑眼圈。”   安室透有点无奈又有点感动,他知道老朋友隐约猜到了真相,但依然相信着他。   “那个女人,”松田阵平指尖烟火明灭,“未来有逮捕她的一天吗?”   “会。”安室透沉沉地说,“我承诺。”   松田阵平:“平冈喜久江杀妻一事属实?”   “大概。”安室透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她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那个人并非全无原则。”   “你是在帮她说好话吗?”松田阵平被墨镜遮住的眉峰扬起。   安室透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威雀威士忌无疑属于纯黑的一方,但她依然有原则,有体贴和友好的一面,他不能承了她的情却假装不知道。   “很复杂,我不能说明。”安室透摇摇头,“她不是一切的主谋。”   松田阵平咬着烟,想了想:“她的名字是假的,脸也是?”   “包括声音。”安室透低声道,“非常谨慎,非常强大。不要调查她,松田,太危险了。”   “警察就是干危险事的职业。”松田阵平没有动摇。   “这句话该由我来说。”安室透碰了下他的拳头,“她是我的任务。”   “怪不得你昨晚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松田阵平踩灭烟头,他拉下墨镜,眼睛盯着安室透,“小心点,你的正牌女友恰好在冲绳。”   “她还恰好和同学来了海边。”安室透无奈道,“和我住在同个酒店的不同楼层。”   松田阵平想了想他身上复杂混乱的关系,有点同情,也有点拳头发痒。   明明住在同家酒店,却不知道男朋友深夜外出和陌生女人约会,知雀的头顶绿油油的。   事急从权,列车杀人案里松田阵平也假冒过她的男朋友,正牌男友对此毫不知情。   环保帽也算情侣装的一种……大概。   松田阵平质疑的眼神突然没那么犀利了,他已经和zero交换了情报,‘松田警官’和‘安室透’明面上是只见过几次的关系,让人看到他们一起度假有违常理。   “趁没人看到,我先回同事那边去——”   “安室先生?松田警官?”   惊讶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安室透和松田阵平陡然对视,皆看到对方眼里“麻烦了”三个大字。   两个男人缓缓转身,牛奶般白皙滑嫩的肌肤映在他们眼中。   穿着分体式泳装的黑发少女嘴巴微张,泳装的荷叶边堪堪遮住大腿,手臂、肩膀和小腹黑色的蛇纹刺青大剌剌暴露在阳光下。   天气太热,她忙着梳理黏湿在颈后的长发,丝毫不在意周围隐隐聚拢的目光。   铃木绫子比她害羞得多,迈出更衣室一步后就执意多穿一件外套,竹泉知雀在更衣室外等她,眼睛尖尖地瞟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你们也来海边玩吗?”她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晃来晃去,疑惑道,“莫非是我不知道,你们原来认识?”   “没有的事。”松田阵平立刻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你从牛郎店出来被请家长那天。”   “其实你可以假装忘掉我的黑历史,不要一次次拿出来说。”竹泉知雀小声吐槽,目光移到安室透脸上,“安室先生不是说忙工作吗?昨晚回我消息都不积极。”   安室透眉心直跳:昨晚收到她消息的时候,威雀威士忌正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这事简直说不清白。   “工作提前完成了,想来冲绳给你个惊喜。”他温和地笑了笑,“没想到遇见松田警官,和他聊了几句。”   “我一直觉得你们会很聊得来,很想介绍你们认识呢。”竹泉知雀积极道,她甩甩长发,泳衣遮不住的肌肤白得反光。   两个男人都觉得有些烫眼睛,不动声色地围拢在竹泉知雀身边,挡下周围人的视线。   “你们把太阳都遮住了。”她晃了晃头,“我特意带了防晒霜,想晒日光浴。”   “安室先生需要吗?”竹泉知雀举起手里的小瓶子,她看了看安室透的肤色,替他点头,“你需要。”   松田阵平小小声:“已经是巧克力的颜色了,再黑点也没事。”   安室透:微笑中带着杀意。jpg   “我不需要,松田警官也不需要。”他谢过竹泉知雀的好意,想了个借口,“我们准备去露天酒吧喝一杯,知雀先和朋友去玩,我晚些来找你。”   在安室透和松田阵平心里,酒吧是高中生绝对不可以去的地方,他们不约而同无视了竹泉知雀早已成年的事实。   “安室先生来冲绳不是为了陪我吗?”竹泉知雀不满道,“我还想把你介绍给同学呢。”   “别了,你的男朋友是高危职业。”松田阵平插嘴道,“你老实交代,像列车斯托卡一样的爱慕者你在学校还有多少?”   竹泉知雀看天,竹泉知雀看地,竹泉知雀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们两个。   两个经验丰富的现役警官同时感到头痛欲裂。   “那你还把纹身露出来?”安室透上前一步,尽可能挡住她,“你的外套呢?”   “热,不穿。”竹泉知雀坚定拒绝,“你对我的纹身有什么意见?又不是一第一次看。”   “那时我们还没交往。”安室透寸步不让,“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不想别的男人看见女朋友泳装,不行吗?”   好狡猾,竟然行使了男朋友的特权。   竹泉知雀不甘心的噫呜一声,但她早有准备:“我没带外套。”   “也不穿路边卖的不知道被多少人试过的外套。”她补充道。   安室透和令人头疼的女朋友僵持片刻,退让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竹泉知雀暂时被交给松田阵平看管,这两个男人嘴上说着不熟不熟,轮换看押犯人的姿势却很熟练。   “松田警官。”竹泉知雀朝安室透离开的方向扬扬下颌,“你和安室先生不是偶然遇见吧。”   松田阵平面色不变:“为什么这么说?”   “昨晚我给安室先生发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忙工作,今天突然人出现在冲绳海滩,我才不信他想我所以特意赶来冲绳的说辞呢。”女孩子一脸睿智,“他所谓的工作肯定就在冲绳!”   猜对了,但松田阵平可不能认。   他的沉默没有任何作用,黑方侦探竹泉知雀双手抱臂,自信推理:“他来海边也不是想偶遇我给我一个惊喜,只是恰好和松田警官约在海边见面,被我撞见而已,对不对?”   “我就知道,男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   松田阵平感到不安起来,他希望安室透下一秒就回来,他快镇不住场子了。   竹泉知雀挪了挪脚步,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松田警官,你诚实地告诉我,我不生气——安室先生犯什么事了?”   “是他的私家侦探职业终于跨过法律的边缘,还是他被警官你抓住了把柄?”她用气音小声问,“你告诉我吧,我真不生气,比如,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松田阵平和安室透昨晚有没有见面,天底下没有比竹泉知雀更清楚的人。   今天在海滩撞见这两个人见面,竹泉知雀立刻猜到了:恐怕松田警官没被恶鬼复仇杀人那一套糊弄过去,他私下联系嫌疑人,想趁竹泉知雀不在从波本嘴里套话!   竹泉知雀昨晚做了易容,不怕查,波本可是真身入镜,被警方盯上跑都跑不掉。   作为体贴的上司,她有义务替不省心的小弟扫尾。   只需要把事情导向一个狗血的误会,让松田警官今天不得不放弃他的套话就好。   清官难断家务事,再怎样优秀的警官都插不进嘴的事唯有——情侣吵架。   “安室先生和松田警官的工作都需要保密,我能理解。”黑发少女落寞地垂下眼帘,“安室先生也不是有意说谎,我不会生他的气。”   “只要、只要他昨晚真的在工作,不是借工作偷偷和别的女人约会,我什么都能原谅。”   松田阵平脑筋飞速运转,局面已经发展到这一步,纯粹的隐瞒没有用了。   不愧是和zero交往的女性,几乎把今日“偶遇男友”事件的真相猜得七七八八。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承认安室透昨晚和他见过面,因为某个秘密的案件,他们约在今天商谈案情——侦探和警察的搭配,非常合理。   问题不大,没有问题,只要小小地删减,去掉一个陌生女人的戏份就好。   竹泉知雀又不在现场,哪里会知道男朋友身边多出一个成熟陌生的美人呢?   松田阵平认下了竹泉知雀的推理,正在这时,离开的安室透回来了。   他的回来让松田阵平和竹泉知雀都异常振奋。   松田阵平:我替你把谎言圆回来了!只要咬死我们是在商量案子,不让她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今天的感情危机就算过去了。   竹泉知雀:我帮你把警官糊弄过去了!别怕,他今天不能从你嘴里套出半个标点符号,我这就找个借口和你吵起来,让他主动退出情侣吵架,你的身份就安全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竹泉知雀是勇者。   “我留在车里的外套,你先穿上。”安室透递来一件黑色的薄外套。   昨晚他送威雀威士忌回酒吧,女人大方地挥挥手,示意红跑车借他开,离开冲绳前把钥匙交给酒吧就行。   他今天开了车来,昨天的外套留在后座上忘记收进行李箱,正好临时拿来给竹泉知雀穿。   一看见这件眼熟的外套,竹泉知雀就知道优势在她。   波本!你实在太机智了!助攻来得恰如其分!   女孩子表面一脸不情愿地接过外套往身上穿。   穿到一半,她犹疑地停住动作,抓起外套袖子嗅了嗅。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缓慢抬头,阴云爬上她明媚的脸蛋。   “黑玫瑰的气味。”她一针见血地问,“告诉我,你的衣服上为什么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知雀和松田都觉得自己是为透子好,都觉得自己在为透子努力。   迎来惊天大雷的透子:我谢谢你们啊:) 第40章   打工的第四十天   如林中雨雾般虚浮飘渺的幽香,开至荼蘼的黑玫瑰介于盛绽与腐烂之间,独特的气味。   让人很想请教威雀威士忌是从哪儿买来的香水。   不,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她出门杀人为什么要喷香水!   远月学院的学生可能因用了柑橘味的洗发水而导致料理气味混浊被退学,杀人与料理有某种方面的共同性,即执行者应尽量保持整洁干净、犹如清水白纸一样的体态。   威雀威士忌无疑犯了大忌,但没人能指责她,完美的答卷碾碎了一切不合理。   馥郁的黑玫瑰冷香仿佛黑发黑裙的女人微微靠近,在安室透耳边絮语:   “姓名是假,妆容是假,声音是假,一切皆虚,如果不留下气味,谁来证明我曾经存在?”   想想看,昨晚出现在你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真的存在过吗?   面容识别、声纹比对、来历考据,共同拼凑出一个幽灵般不存在的人。   安室透阻止松田阵平调查威雀威士忌,正因为她展现的一切都是魔术师的诡计,顺着虚线查下去只会跳进兔子洞的陷阱。   从帽子里飞出来的白鸽化为烟雾消散,除了观众的记忆,唯有帽檐边的羽毛证明白鸽曾飞过这里。   气味是她留下的羽毛,是飞鸟在天空留下的云痕。   换个场合,安室透会为威雀威士忌留下可追踪的痕迹而高兴。   前提是,换个场合。   他看着抓住外套袖子,像小动物一样仔细嗅闻的竹泉知雀,大脑里的警铃已经叫成了开水壶。   怎么解释?可以解释吗?   他要编织怎样口才惊人的借口,才能让女朋友相信他的外套上沾染陌生女人的香水是合理的?   不,安室透麻木地想,无论怎么说都不合理,找借口只能显得他更像个玩弄少女感情的人渣。   女孩子狐疑的眼神牢牢钉在男朋友身上,松子糖般的琥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让我听听你能狡辩些什么”的判官表情。   他是无辜的……不,安室透艰难地翻找自己的记忆,他不无辜。   威雀威士忌的每一次肢体接触都是他默许准许的结果,他们靠得太近,黑玫瑰的幽香从一个人的皮肤染上另一个人的衣袖。   安室透回酒店后站在洗漱台前细细洗手,薄荷味的洗手液染得袖口一阵清凉,若有似无的馥郁花香仍未消散。   极富感染性的气味,竹泉知雀套上对她而言宽大太多的男士外套,黑玫瑰的沁香钻入她的皮肤,她闻起来和威雀威士忌那样相像。   不能说不合适,但给安室透的感觉很怪异,就像他甜甜小蛋糕一样的女朋友咬下去一口,流出硝烟味的岩浆夹心。   金发男人陷入天人交战的沉默,眼下或许是他卧底生涯遇见过最严峻的考验。   快找个理由,用上你被威雀威士忌夸赞过的谎言天赋,快!   兄弟有难,两肋插刀。   见安室透指望不上,松田阵平咬着牙上了。   zero还不知道他的甜言蜜语已经露馅,他的黑方侦探女友已经推理出了“今日海滩边偶遇男友”事件的大概真相。   倘若他试图用蜜糖一样的好听话转移话题,等于正撞枪口,大写的不诚实。   “只能用现有情报把她糊弄过去了。”松田阵平警校毕业考都没这么用力思考过,“已知知雀猜到zero昨晚和我一起卷入某个案件,她想知道男朋友在案件中扮演哪个角色——主犯?从犯?路过的倒霉蛋?亦或协助警方破案的侦探。”   松田阵平肯定选最后一个,然而问题又来了,一个认真协助警方破案以期望拿见义勇为奖金请女朋友约会的好男友,他的衣服上怎么会染上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其实有个理由很说得过去。”松田阵平想到个歪点子,他可以推说昨晚案件是死者是个女性!   她名叫酒井泉子,生前喜欢用黑玫瑰味香水把自己腌入味。安室透检查尸体时难免袖子触碰死者,故而染上了不该有的气味。   “反正酒井泉子是假名,那个女人早已离开冲绳,她不可能知道自己曾被人编排过。”   应该不可能知道……吧?   奇异的直觉让松田阵平背后寒毛耸立,他总觉得自己要是敢把这个离谱的谎话说出去,半夜会有一只女鬼阴森森吊死在他床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为了洗刷安室透的嫌疑,这口锅只能由他来背。   为了兄弟他真的牺牲太多,敬他们的友谊。   “鼻子挺灵的嘛。”松田阵平懒散的声音打破了情侣之间凝滞的氛围,他一副炫耀的语气,“好闻吗?”   嗯?剧情的走向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竹泉知雀一头雾水。   波本,说话啊波本!无论你找什么借口她都能顺势吵起来,情侣吵架外人闭嘴,插不进来的松田警官自然而然就会在第三者的尴尬里默默离开了!   他一走,套话的风险不就消失了吗?任务圆圆满满和和美美结束,多好。   金发男人没能接收到竹泉知雀强烈的信号,这对塑料情侣的默契仅限于冰淇淋店情侣半价的场合。   竹泉知雀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朝松田阵平点头:“很好闻的香水。”   她自己调的呢,加了黑玫瑰花瓣、灰琥珀、松油、烈酒和磨碎的安眠。药,制出来的成品险些被太宰治当作自鲨圣药偷偷摸走,竹泉知雀好不容易才抢回来。   她有意在气味上把两个马甲区别开来。   威雀威士忌是恒定的黑玫瑰味和血腥味,竹泉知雀的气味取决于她最近喜欢的沐浴露,比如上一个月她是白桃乌龙味,这个月换成了椰奶布丁。   自己调的香怎么都好闻,但松田警官为什么要用炫耀的语气问她?   马萨卡——竹泉知雀脑海劈过一道惊雷。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松田警官好重的心机!他想帮安室先生背下陌生女人香水的罪孽,借此获得他的信任,从他口中撬出组织的情报!   好一个认真负责的警官,不惜帮嫌犯欺骗他无辜的女朋友也要获取情报,此人成长起来必是黑衣组织的大敌。   黑衣组织的大敌,那就不关竹泉知雀的事了。   她是卧底,她是来黑吃黑的。   “波本,你真的欠我良多,要不是被抓住套话的人是你,我何至于在这里演无中生有的三角恋出轨狗血戏?”竹泉知雀心想,她都快被自己感动到了。   放眼整个黑衣组织,再没有比她更体贴的上司,以一己之力拉高了酒厂员工关怀好评度,酒厂HR起码要把工资分她一半。   松田阵平接下来说出的话果然不出竹泉知雀意料。   “不好意思啊,她的香水沾到你衣服上去了。”松田阵平拍拍安室透的肩膀,不太真心地道歉,“昨晚一起查案,难免的。   被拍肩的安室透:等会儿,你又擅自自己加了什么戏?   他仿佛站在两个手握剧本的黑幕之间,安室透不知道松田阵平和竹泉知雀分别拿了什么剧本,只读出了对自己浓浓的恶意。   可能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在帮他,但安室透只看见了迫害!   他挣扎着想挽回什么,晚了,竹泉知雀和松田阵平手上的剧本已然合二为一。   竹泉知雀:果然如此,毫不意外,威雀威士忌的存在因香水味无法被抹去,松田警官只好亲身上阵把人揽到他身上。   安室先生配普通女高中,松田警官配黑衣组织成员,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你们问过威雀威士忌的意见了吗?   竹泉知雀代入自己另一个马甲,认真打量松田阵平。   十分英俊的一张脸,神情玩世不恭,他的专长是拆弹,有灵活的手指和聪明的头脑,每一次任务都可能是通往地狱的单行票。   拆弹与制弹都是刀尖起舞的艺术,仿佛打开惊吓盒般的刺激。   竹泉知雀过着与平庸无缘的一生,刺激是她拌色拉的佐料。   “嘶,抛开横刀夺爱的设定不谈,松田警官是威雀威士忌会感兴趣的类型。”竹泉知雀浅浅吸气。   想想看,一个警察,一个头脑聪明直觉敏锐的警察,简直是坏女人的天菜。   虽然谈恋爱期间随时有被逮捕的危险,但威雀威士忌像是在乎这个的人吗?   “可惜了,威雀威士忌是因安室先生诞生的人设。”竹泉知雀摇摇头,“虽说站在她的角度,来一场警匪绝恋无疑是乐趣的一种,但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因果不会混淆。”   如果,万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安室先生是个警察——   竹泉知雀舔了舔下唇,承认自己心动了一秒。   太有意思了,像她这样的恶役总会被危险行为吸引,在工作的同时找点乐子,没有比这更完美的。   竹泉知雀压下心里不起眼的一点儿遗憾:怎么可能呢,酒厂又不是人人皆卧底,威雀威士忌是卧底关其他威士忌什么事,难不成每瓶叫威士忌的酒都是假酒吗?   黑麦威士忌,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加上她一共四瓶威士忌,卧底概率四分之一已经很高了,再多两瓶假酒的话酒厂不如改名水厂,含酒精含量低于1%。   一个靠卧底维持运作的组织,港口Mafia连夜派人来学习,虚心请教如何从各大红方骗来打工冤大头。   松田阵平的谎言和演技都不怎样,但竹泉知雀愿意配合,再不配合她可不敢保证她的马甲被这两个男人编排成什么样——仗着人不在说人家坏话,你们是班主任请假的高中生吗?   什么成熟大人,乖乖承认是她的同龄人算了。   “原来是松田警官认识的女士。”竹泉知雀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误会了。”   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美好的海边度假日何苦荒废在zero复杂的感情史上,他明明是全场最无辜的人!   “我突然想起同事在沙滩排球区等我比赛,不打扰你们了。”   松田阵平重新戴上墨镜,挥挥手离开,一步不回头。   他居然没有再坚持套话,竹泉知雀谨慎地想,她要再用威雀威士忌的手机提醒波本一句,小心警察。   让人操心的小弟,没了她可怎么活。   “对不起安室先生,我不该怀疑你的。”   女孩子穿着男士外套,像只被雨淋湿的小麻雀垂下脑袋,“黑玫瑰的香水很好闻,是成熟女性的气味,安室先生喜欢这样的吗?”   “没这回事。”安室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黑玫瑰的花香让他想到月亮,夜晚,漆黑的枪口和迸溅的血花。   从容开枪的女人手臂落下,她吹了吹枪口的硝烟,血气、硝烟、浮动的花香模糊了她的面容。   月光中,他看见她在轻轻地笑。   潮湿阴冷,像蛇一样的触感滑过安室透的手臂。   女孩子软软的身体挨过来,抱住她的手臂,竹泉知雀嫌热不肯扣外套扣子,小腹的黑色蛇纹敞露在安室透的目光下。   她的体温较常人更低,像只冰冰凉凉的水母挂在男人身上。   椰奶布丁味的沐浴露把竹泉知雀洗得香香软软,人类本能中有见到摇摇晃晃的软东西就想咬一口留下牙印的冲动。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喜欢软白的布丁,又爱尖利的刀锋,既要咀嚼,又割得满嘴是血。   “知雀现在已经很好了。”安室透说,“要是喜欢香水,我会作为礼物送给你。”   “我不要香水,我想去潜水。”竹泉知雀摇晃他的手臂,期待得尾巴直摇,“去海里玩嘛,我游泳超好的。”   有个随时随地见到河海就超级兴奋地跳下去入水自鲨拉都拉不回来的朋友,旱鸭子也能日渐磨练成魔鬼鲨。   竹泉知雀:我有一些沧桑的往事。(点烟。jpg)   安室透倒是没意见,他远远眺望人多得像下饺子一样的近海岸,又看了眼像蚌壳里半露的珍珠一样白皙的女孩子。   “这边人太多了。”他想了想,“我知道有片海岸人少,要去吗?”   竹泉知雀远远看了眼海中扑腾的人群,怀疑自己入水后被疯狂蛙泳人的腿踢断肋骨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要去。”她用力点头,“安室先生是不是开了车来?带我兜兜风吧。”   【带我兜兜风吧,骑士。】   舌尖含笑的女声回荡在耳边,安室透抬手挥散没由来的幻听,带抱着他手臂不放的女孩子走向停车场。   野兽般的红跑车嚣张停在车位上,安室透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看黑发少女兴致勃勃地坐上车。   这一幕仿佛场景重现,昨晚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也是位黑发美人,长发微卷,雾霭蓝色的眼眸隔着一层蒙蒙的毛玻璃看着这个世界。   竹泉知雀安安分分地坐好,降下车窗,趴在窗沿边吹风。   她放松得像在家里打滚的小猫咪,从车窗吹进来的风吹得外套猎猎作响,女孩子不小心吃进几缕头发,懊恼地呸呸两声。   安室透余光看见她,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知雀身上有一种魔力,她像一只轻快的雀鸟,任何人在她身边都能感到自在和松弛。   和另一个让人时时身体紧绷的女人完全不同。   竹泉知雀沉迷吹风,不问目的地,不问安室透要把车开到哪里去,就这样独自离开班级大部队和男人跑掉,去一片人烟稀少的海域。   松田打电话过来没说错,知雀的安全意识教育果然要教,要从头教。   竹泉知雀吹风吹得正开心,放在口袋的电话突然铃声大响,她摸出手机一看。   来电人:铃木绫子   竹泉知雀:头冒冷汗(心虚。jpg)   “喂,绫子。”她换上亲亲热热的语气,“怎么了,是不是想我啦?”   “知雀。”铃木绫子开门见山,“你人呢?”   “啊,对,我人呢?”竹泉知雀抱着手机左顾右盼,声音比铃木绫子还吃惊,“咦,我好像不见了,好神奇。”   “怎么办,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报警。”竹泉知雀瞎出主意,“不如绫子先去打几个小时的沙滩排球,打着打着说不定就在围观群众阵营见到我了。”   铃木绫子:“你跟你男朋友跑了?”   铃木绫子:“把我一个人丢下,跑了?”   “怎么可能!”竹泉知雀断然否决,语调深情,“我生是绫子的人,死是绫子的鬼,绝对不会丢下你跑路。”   “但要是被人绑架,我也没办法呀。”她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递到安室透面前,满眼希翼。   安室透无可奈何地瞥竹泉知雀一眼,压低声音:“是的,知雀被我绑架了,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撕票。”   “撕吧。”铃木绫子跺了下脚,“不守信用的坏家伙。”   电话挂断了,竹泉知雀捧着手机愧疚道:“对不起绫子,明明承诺了不会因为男朋友抛弃你,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男色。诱惑,我肤浅,我忏悔。”   安室透:“……男色。诱惑又是什么?”   竹泉知雀侧过头,目光从他紫灰色的眼眸滑过喉结,一路落在衬衫里的腹肌上。   紧致,结实,有力,让人大饱眼福。   海边人人都做清凉打扮,安室透解开衬衫扣子毫不出奇,但在二人空间的车里,一切都变得不妥。   “要我帮你扣上吗?”竹泉知雀善解人意地问,“你开车不方便。”   昨晚是不是有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单手可以打字,他可以。   但单手扣不了纽扣,他不可以。   安室透看向竹泉知雀,他穿着泳衣露出小腹纹身的女朋友无辜回望。   要是许她靠过来凑很近帮他系纽扣,安室透怀疑今天路上会多出一起撞车事故。   ……还是露着吧。   “你的朋友很关心你。”安室透找了个安全话题,“或许留在沙滩边和她一起玩也是个好选择。”   原本他和松田就是这么打算的,两人正好去露天酒吧聊事,但知雀似乎很忌讳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竹泉知雀:波本!离警察远点波本,小心暴露啊我愚蠢的小弟!   “绫子和大家也玩得很好啦。”竹泉知雀晃晃腿,“她只是担心带我离开的人不怀好意,知道是安室先生就没关系。”   她不说还好,一说安室透立刻想起松田阵平电话里说的列车斯托卡杀人案。   “学校里有人跟踪偷拍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他声音沉沉,“就算不告诉我,不会找老师求助吗?”   “安室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忙。”竹泉知雀撇嘴,“哪有闲工夫搭理一个斯托卡。”   “何况告老师有什么用呢?”她摊开手,“跟踪、偷拍……他有真正伤害到我吗?除了照片有别的证据吗——非不雅照,完全可以用摄影爱好者的借口推卸责任。最后的处理方式无非是警告他,让他删除肯定有备份的照片而已。”   “他还是个学生呢,说不定离成年还差几个月。”竹泉知雀靠近安室透,下颌搁在他的肩头,轻轻地问:“法律无法惩处他,你会为我惩罚他吗?”   “还有死去的山下同学。”她歪歪头,“他造谣我和他交往,想要斯托卡手里的偷拍照,你会为我惩罚他吗?”   “学校里的恩怨很复杂。”竹泉知雀伸手摸了摸安室透的脸,安慰道,“安室先生工作已经够忙了,我是很体贴的女朋友,不愿意你为这些事操心。”   “反正结果皆大欢喜,反正我没有遭受任何伤害。”她用商讨的语气说,“就不要对我说教了吧。”   吱呀——   车轮在地上轧出长痕,急剎车的惯性带着猝不及防的竹泉知雀整个人向前栽倒,又被一只结实的手臂牢牢揽进怀里。   红跑车停在路边,被忽然停车闹得吃了一惊的竹泉知雀在男人怀里抬起脸,看见一张绝不能用好来形容的脸色。   她迟疑地叫他:“安室先生?”   安室透捏住女孩子的下颌,抬起她的脸,逼她看向他的眼睛。   “你口中没有闲工夫搭理的斯托卡杀了你的同学,之后又试图谋杀一位警察。”   他的拇指摩挲竹泉知雀削瘦的脖颈,又热又痒,“他伤害你,就像我踩下剎车一样简单。”   “只要轻轻用一点力。”安室透收紧手指,“你就会死在无人的车厢。”   “我约你去人少的海边,你问也不问地上我的车,连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你的去向。”   安室透松开手指,掌心托住竹泉知雀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要是我想伤害你,你该怎么办呢?”   知雀:首先排除报警(×) 第41章   打工的第四十一天   这并非全然的假设。   男人的手掌能轻易捂住她的口鼻,挣扎的呜咽被迫吞下,他的虎口足以彻底扼住竹泉知雀的咽喉,她削瘦的脖颈像易脆的竹。   表面身份是私家侦探,实际身份是跨国犯罪集团拥有代号的成员,怎么想都是违法职业。   干点违法犯罪的事才是男人的本职工作。   竹泉知雀卧底酒厂有段时间了,秉着不放过任何细节的二五仔精神,她深入了解过新同事们的感情生活。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身体需求不可耻,但做完暗访和问卷调查的竹泉知雀还是得说一句:酒厂全是渣男!   头号渣男琴酒,一边和令人尊敬的前辈贝尔摩德共调马丁尼,一边有事没事就在研究组晃悠,欣赏冷酷美人雪莉,还动不动拿人家姐姐威胁雪莉,渣男中的战斗机。   二号渣男莱伊,威士忌中最坏的威士忌,威士忌之耻。靠无耻碰瓷傍上温柔人。妻大姐姐型女友,表面说着想替宫野明美承担组织任务,实际升职比谁升得都快,酒厂版凤凰男,心机深沉。   酒厂其他男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有威逼利诱型、包养但不给钱型、随便玩玩型、意图拖人下水型……个中罪孽罄竹难书,在酒厂找男友和在垃圾桶中捡垃圾有什么区别!   酒厂男人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脸和身材,腹肌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竹泉知雀最开始请求和安室透交往时,并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同事。   竹泉知雀:不要靠近职场恋爱,会变得不幸。   虽然这个结果也不坏啦,谁能拒绝又给你辅导功课又帮你写报告的男朋友呢?   真香。jpg   竹泉知雀抬起手,掌心覆住男人手背。   她蹭了蹭安室透的手,认真地说:“我游泳很好。”   安室透:“什么?”   “我游泳很好,特别好。”竹泉知雀说,“就算安室先生把我绑架上车,一路开到荒无人烟的海岸边想把我做掉,我也可以在双手双脚被绑住的情况下从冲绳游回东京。”   安室透:不,这种事怎么看都做不到吧。   “我盲目信任,有恃无恐,我不怕你伤害我。”竹泉知雀仰起头,胳膊搂住安室透的脖颈,暖烘烘地靠在他脸颊边。   “是真心话。”她嘘了一声,指指胸口,“要听我的心跳声吗?”   砰砰,砰砰。   两具身体靠得太近,皮肤在阳光里仿佛融化成蜜色的糖浆,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跃出来,接触面烫得滚火。   竹泉知雀仅半个身子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拉扯绷紧,泳衣的荷叶边翻起,凉鞋不知掉到哪儿去了,白皙的脚趾踩在男人皮鞋上。   男朋友突如其来的发火吓了她一跳,她却很快镇静下来,真挚地交付信任,安抚他的怒火。   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安室透莫名联想到:知雀是很会和绑架犯相处的类型。   她不惊慌,也不大喊,即使被粗暴对待依然善解人意,温和好奇地询问绑架她的原因,在交谈中不吝啬认可和安慰,给予恰到好处的身体接触。   利马综合症(Lima syndrome)。   指绑架者的心理逐渐被人质同化,产生同情心与同理心,为人质的意愿着想的一种症状,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Stockholm syndrome)恰好相反。   安室透回忆松田阵平描述的列车斯托卡杀人案,凶手表现出典型的迷恋型跟踪狂症状,他先杀死了擅自传播谣言的山下,又意图对假想中的情敌动手。   竹泉知雀明知道他的存在,却相当不以为然。   迷恋型斯托卡上演到最后同样会发生绑架事件,犯人具备旺盛的表达欲,他迫不及待对女神倾诉爱语,也愿意倾听女神轻声回应,被爱慕支配。   安室透和松田阵平在凶手身上看到不可控的威胁,竹泉知雀只看见一个容易操控的灵魂。   她自然不会害怕。   女孩子在谈话中用到了“皆大欢喜”这个词,其中的含义很容易理解:跟踪狂被捕入狱,擅传谣言的同学被杀惨死,最无辜的黑发少女拿到了最好的结局。   凶手偷走了她吉他上一根弦,吉他被当作证物交出去,说好给松田阵平弹《小星星》的承诺自此作废,竹泉知雀再也不用每周抽0.1小时练习吉他。   一箭三雕,射雕的人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放任了一切。   “法律无法惩处他,你会为我惩罚他吗?”   副驾驶座上的少女轻言细语,她用了问句,却不是疑问的口吻。   既然不能,干嘛高高在上对她说教?她心里瘪瘪嘴,很快又大方地原谅了所有人。   安室透松开钳制竹泉知雀的手臂,看她坐回副驾驶座,重新踩下油门。   趴回窗沿吹风的少女长发飞舞,几缕发丝融化在金色的阳光里。   她晒着太阳,投下颀长的阴影。   安室透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在他眼里知雀是很好的女孩子,虽然不太听话、警惕心接近于零、安全意识薄弱,但她活泼、爱笑、待人温和、重视感情,是只要好好教就非常出色的女性。   与此同时,她的灵魂中却存在隐性的灰色,模糊黑白,不在意程序正义,她愿意向无辜者和弱小者伸出援手,却不认为罪犯拥有人权,也不在乎罪人遭受的报应比起他的罪行是否过了头。   真正善良正直的人连罪犯的性命也一并拯救,罪人该由法律惩处,任何处以私刑的方式都是错误的。   安室透在警校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每一颗子弹都有重量,那是他人生命的重量。   所以要练习射击,练习制服罪犯的格斗技,每一次开枪都要有承担性命的觉悟。   安室透隐隐排斥威雀威士忌,因为她开枪太轻易了。   像折断一只花,折花者未必听不见花朵在她指尖哭泣的声音,她只是不在意那双无法瞑目的眼睛,站在尸体边嗅闻死亡腐烂的芬芳。   平冈喜久江是一介罪人,在竹泉知雀眼里,他与她的斯托卡同学并无不同,若昨晚她代替安室透目睹威雀威士忌出手,她心里莫约是赞同的。   赞同某人,意味愿意成为那个人。   安室透绝不允许。   高中生,正巧是站在人生岔路口的年纪,未来有无数可能。   在其中一种可能里,竹泉知雀将成为另一个威雀威士忌——这种恐怖的事安室透想都不愿意想,他一定要把苗头掐灭在萌芽里!   安室透其实隐约有和竹泉知雀分手的打算,不为别的,只因为威雀威士忌知道“他的小女友”,恶劣的坏女人公然宣称她的性癖是“横刀夺爱”,坐在车上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把话题绕到波本的恋爱故事上,乐此不疲。   和知雀分手是为她好,但若一个不慎,分手后气呼呼的女孩子被纯黑坏女人勾勾手带走,教出又一个玩弄人心的坏女孩,安室透无法原谅自己。   “还是带在身边教导为好,根本离不了手。”安室透打过方向盘,红跑车停在海水拍打沙滩的岸边,他一停车,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子撒欢似的解开安全带跑走了。   真·撒手没。   安室透停好车,碍事的外套被竹泉知雀丢在副驾驶座上,海面上一只手臂对他使劲挥手,又随海浪潜入水中。   通宵整晚写报告的安室透:真有活力啊。   成年人の疲倦。   海岸周围连救生员都没一个,就算竹泉知雀口口声声她能从冲绳一路游回东京,安室透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海里瞎扑腾。   他脱下衬衫,踩着湿漉漉的沙子走进大海。   太阳晒得海水温热,激起的水花拍打在胸膛上,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任海浪打湿他金色的短发。   夏天来冲绳不玩海等于白来。   “呼!”   波光粼粼的水下,黑发黏湿在脖颈的竹泉知雀冒出头,她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悠哉悠哉地仰泳在海面。   蓝天,白云,赤。裸胸膛的男朋友,竹泉知雀满足地吐气,笑眯眯看安室透游到她旁边。   “怎么样,我水性很好吧?”她得意洋洋,“在亚马逊漂流也绝无问题。”   “就算是这样,也别想一路游回东京。”安室透抬抬下颌,“不要离岸边太远,知道吗?”   “不知道。”竹泉知雀耍无赖,“安室先生游到哪儿我就游到哪儿,你深潜到海底两万里,我也跟着去看小海马找爸爸。”   “那我只好抓紧你了。”安室透拽住竹泉知雀的胳膊,两人一同潜入海中。   竹泉知雀吐出一串晶莹的气泡,被突然拽下水她一点儿不慌,她在海底睁眼,看见幽蓝海水中一抹耀眼的金色。   含在喉腔里的氧气一点点减少,窒息的威胁宛如悬挂在头顶的刀锋,安室透温热的掌心托着竹泉知雀的胳膊向上,想送她到水面换气。   海里,女孩子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摇摆双腿靠近安室透。   她凑近男人的脸,在细小水泡上涌的海洋中,偷走他含住的氧气。   没有错过安室透眼中转瞬即逝的错愕,竹泉知雀舌尖卷动,变本加厉地掠夺走全部的氧气,脑袋后撤,悠然呼气。   气泡在海水中破碎,映出两张相对的面孔。   竹泉知雀奋力上游,赶在呛水前一秒浮出海面大口呼吸,歪头问旁边的金发脑袋。   “是不是有一秒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眉眼含笑,脸颊边划过的水珠滴在锁骨上,如淋一场小雨。   “是啊。”安室透低低应和。   窒息而死是非常痛苦的死法,人在羊水中诞生,既渴望回归水的怀抱,又恐惧望不见尽头的海域。   窒息边缘的吻,心脏究竟因爱意跳动,还是因恐惧跳动?   竹泉知雀不在意答案,只要是为她跳动,怎样的情感她都欣然接纳。   她抿了抿唇,只尝到海水的咸味。   “什么舌尖上的甘露,都是书里骗人的修辞。”竹泉知雀小声吐槽,“就算有味道,安室先生也是黑咖啡、黑巧克力……要我说,不甜的巧克力完全是异端。”   “凭肤色取人,嗯?”安室透听到了她的碎碎念,捏了下女孩子的鼻尖。   “不然呢?”她灵活地游远,“烤焦了的蜂蜜松饼?焦糖又甜又苦,你也一样吗?”   你的人生如肤色般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苦味吗?   偏僻的海域,没有外人的氛围令人放松,安室透随着竹泉知雀游动,两人不知何时较着劲比赛,游向一片礁石区。   竹泉知雀的水性是真的好,横滨是港口城市,Mafia火并拼到一半跳进海里继续塔塔开是常有的事。   她先一步登顶,双手撑在礁石上,拖着吸饱水的泳衣想坐到礁石上。   安室透落后竹泉知雀半步,他甩了甩金发间的水珠,看见女朋友费劲巴拉地撑起身体,忍住笑托了她一把。   上岸一瞬间水和泳衣的吸力不可小觑,竹泉知雀松了口气面朝大海坐稳,反手摸了摸腰间。   在水里不觉得,来到岸上男人扶在她腰间的手掌体温不容忽视。   “不上来歇会儿吗?”竹泉知雀摇晃小腿,脚尖擦过安室透的肩膀。   “我离疲劳还差得远。”安室透抓住她乱动的小腿,抬手翻下竹泉知雀上卷的泳裙,“别玩水了,小心皮肤泡腐。”   海风吹得浑身发软,竹泉知雀安分下来,伸手接住安室透发间滴落的水珠。   “今天是约会日耶。”她笑了笑,“难得不在计划表里的约会日。”   安室透工作太忙了,竹泉知雀又是一周上五天课的学生,他们见面要么是周末补习,要么是某个中午突然送来的便当,或晚上放学在街道上的偶遇。   正儿八经的约会很难在繁重的日程表中占据一席之地,往往要提前两个星期预约,并祈祷打工人临时没遇见可恨的加班。   今日海盐味的二人时间,像从光阴中偷来似的。   “抱歉。”安室透开口,“如果是同龄人,和知雀相处的时候会更多,也更了解你。”   公安卧底和女高中生之间的代沟是存在的。   “我可不喜欢那些男生。”竹泉知雀晃了晃脑袋,“即使一个星期有足足五天的时间处于同个教室,不了解的人还是不了解。”   纯黑打工人和男高中生之间的代沟是存在的。   “你想我们多一点儿相处时间吗?”安室透突然问。   竹泉知雀晃动的小腿停下来,她双手撑在礁石上,看不出破绽地回答:“当然想!但安室先生很忙,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一人打两份工还能抽出时间和女朋友约会?波本,是你的工作量太少了,还是威雀威士忌太仁慈了?   竹泉知雀静待下文,她的时间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你知道的,我是个私家侦探。”安室透手肘撑住礁石,一跃坐到竹泉知雀身边。   “工作内容多变,没有固定时间,会遇见很多和警察、尸体打交道的案件。”   “一般女孩子害怕这些,我也不会带她们去现场。”他在竹泉知雀耳边低声说,“但知雀不一样,你感兴趣,是不是?”   这是很容易能看出来的事情,普通女孩子怎么可能私自拎着灭火器找到警察和杀人犯互殴的车厢,一灭火器砸下去让凶手脑袋开花?   这份兴趣无法用好与不好定义,侦探和罪犯都因案发现场兴奋,无从定义人的善恶。   全靠引导者如何教导。   安室透想过了,知雀对斯托卡和谣言犯缺乏同理心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迁怒是人之常情。   但她不能把死亡看为理所当然——至少不能像某个黑裙女人一样将杀人视为折花。   有必要适当让她了解世界的阴暗面,明白法律与警察的职责,看到凶手的挣扎和忏悔,理解人性的复杂之处。   正好他的表面职业适合带她参与一些案件,把人看在眼皮底下,变坏的概率总会低上一些吧?   “就像侦探助手,一份兼职。”安室透用商量的语气说,“在你学业不忙的时候跟在我身边,帮我做一点轻松的工作,赚些零花钱如何?”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屈起一只腿,侧脸贴在膝盖上,“我是牛郎店钻石会员,一次性消费三座香槟塔赚来的。”   给富婆零花钱,你认真的?   “换成工作餐呢?”安室透询问道,“你平日不是外卖就是快餐,喜欢家常菜吗?”   正中红心,竹泉知雀动摇了。   谁不想每天回家有热呼呼的饭吃呢?好想要个老婆,给她老婆。   等等,她有老婆!   “你成功说服了我。”竹泉知雀严肃道,“我什么时候上岗?”   拿好吃的钓钓就跟着人跑了,虽然猜到了结果,但安室透还是想感叹一句安全教育的失败。   “等我接到下一份委托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天空中不知不觉累积的云层,“天说变就变,恐怕要下雨了,不如先回酒店?”   暴雨天游泳别有一番风味,但爱操心的男朋友在这里,竹泉知雀注定不能如愿。   她几下游到岸边,拧干泳衣上的水,副驾驶座上的外套被当作浴巾被竹泉知雀披在肩上。   跑车才发动没一会儿,暴雨倾盆。   激烈的雨点打在车窗上,仿佛小石子砸玻璃的动静,竹泉知雀擦擦手机屏幕上的水汽:“喂,绫子?嗯嗯,我知道下雨了,正准备回酒店,你呢?”   “我们暂时被困在沙滩边了。”铃木绫子站在露天阳伞下躲雨,“导游说等会儿雨小些再带我们回酒店。”   “注意安全。”竹泉知雀安慰几句,挂了电话侧头问安室透,“安室先生住哪家酒店?”   “和你是同一家。”安室透握住方向盘,“十四楼1406号房。”   “我住十五楼,1506号房。”竹泉知雀觉得太巧了,她那天从十五楼跳到十二楼的时候竟然路过了波本的房间。   万一他当时还在房间且忘记拉窗帘,问题就大发了。   中也君,她不该忘记你的教训,随便在高楼跳来跳去果然没有好下场。   竹泉知雀一报房间号,安室透立刻想起天花板上沙沙的脚步声。   赤足踩在地毯上,脚跟踮起用脚尖行走,像跳芭蕾舞。听声音能想象她站在窗边眺望,又像小孩子一样把自己摔进大床。   “这家酒店对职业是侦探的游客更友好。”安室透不知该怎么解释奇迹般的巧合,他凌晨入住时可没想到和帝丹高中选在同一家。   竹泉知雀难以摆出合适的表情。   侦探入住率高意味着酒店发生命案概率激增,房间成凶宅必然导致收益降低。   然而这是港口Mafia旗下的酒店,最专业的毁尸灭迹团体时刻准备着。   竹泉知雀思来想去,只能用“替身使者吸引替身使者”来解释:恶役入住犯罪组织旗下的酒店,合情合理,挑不出一丝毛病。   由此可见波本也是百分百纯度的真酒,否则哪有这样的巧合!   竹泉知雀深信不疑。   红跑车稳稳停在地下停车场,安室透不知道这辆车正是从酒店停车场开出来的。   停车场有直达电梯,电梯到达酒店大厅开过一次门,竹泉知雀看见一大群湿漉漉的游客。   刚从大海上岸又突遭暴雨,酒店水分子含量过高,竹泉知雀怀疑热水能不能支撑住。   不是她多心,当全酒店的游客同一时间段高强度用水,水压真的很值得担忧。   “十五楼以下限水?你们认真的?”   一位难以置信的游客堵住酒店经理,经理用安抚的语气说:“我们酒店愿意赔偿您的损失……”   电梯门合拢,竹泉知雀和安室透没能继续听他们的交谈。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电梯。   救命她的能力是咒言不是乌鸦嘴,何况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坏事怎么就成真了呢?竹泉知雀在心里吶喊。   至于为什么是十五楼以下限水,竹泉知雀可太清楚了,因为这是港口Mafia旗下的酒店,苦谁都不会苦她。   她用余光看了眼金发仍在滴水的安室透,难以呼吸。   现在打电话给经理让他把十五楼以下限水改成十四楼行不行?   行,没问题,酒店是竹泉知雀的一言堂,只要她不怕被人怀疑。   竹泉知雀:怎么这么不经查啊,我自己!(含恨。jpg)   “安室先生。”黑发少女深呼吸,维持语气的平静,“你也听到了。从海里出来还是洗个热水澡比较好,正巧绫子没回来,你要不要……”   她顿了下才继续说:“要不要来我的房间洗?”   经理:一切为竹泉大人服务(自豪。jpg) 第42章   打工的第四十二天   竹泉知雀的意思是,她借用铃木绫子的浴室,把自己房间的浴室让给安室透,两个人在隔了一间客厅的两个不同的房间洗浴,安全合理,礼貌得体。   安室透拒绝的话就没能说出口。   他带着浴巾和换洗衣物来到1506号房,竹泉知雀正半跪在地上从行李箱里拽出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   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砰得合拢行李箱。   酒店的房间大同小异,竹泉知雀房间的布局与安室透的完全相同,只因居住的人不同而拥有细节上的差异。   窗帘半拉,窗户被推开一半,窗外的雨水斜斜打湿屋内的地毯,带来海风咸湿的气息。   地毯上的毛毛有明显被揉乱的痕迹,深浅不一,女孩子喜欢赤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床上的被子揉成长条形的一条,安室透几乎能想象出知雀半夜把空调被当抱枕搂在怀里滚来滚去的样子。   遗落在床头柜上的东西不多,只有一根润唇膏、几粒散装巧克力和瓶装酸奶,并排摆放在门边的女鞋以凉鞋为主,也有高中生流行的帆布鞋和小皮鞋,皆是平底。   福尔摩斯的基础演绎法被奉为侦探职业的必修课,观察环境、收集信息、在脑海内为观察对象建立人物档案……安室透擅长这些。   他当然不会把女朋友当犯人审视,只是职业病发作,下意识将房间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与脑海内竹泉知雀的形象一一对应。   吻合,不存在违和感。   倘若房间的床头柜堆满色号繁多的化妆品瓶瓶罐罐,多色美瞳浸泡在护理液中,鞋跟细长的高跟鞋斜倒踢在地毯里,茶几上的酒杯遗留残酒,换下来的黑裙搭在沙发背上——   他的认知将全部推倒重来。   魔鬼在细节,竹泉知雀合拢行李箱,起身前很有闲心地揪了一把挂在拉链上的粉红猪猪棉花娃娃。   “我去绫子的房间。”她指了指屋外,“浴室里有我自带的沐浴露,比酒店提供的好闻,安室先生可以试试。”   黑发少女蹦蹦跳跳地离开,她贴心地带上了门。   安室透的目光在竹泉知雀的行李箱上停了一瞬,很快挪开。   他只是来借知雀的浴室洗个澡,不是过来查案的。虽说多年卧底生涯已经让安室透养成了随身携带窃听器的习惯,但这些手段应该用在疑似黑衣组织成员的可疑人物身上,而不是他上高中的女朋友。   她的行李箱甚至没有上锁,足可见其信任。   男人走进浴室,升腾的白蒙蒙热气模糊了磨砂玻璃。   另一间浴室,竹泉知雀躺在泡沫堆集的浴缸里,脚尖搁在浴缸边缘。   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呼气吹开水面上的泡沫。   “会看吗?”竹泉知雀自问自答,“不会哦。”   在意细节的人往往更容易被细节欺骗。   习惯了矮他几个头的女孩子仰起脸看人,注意到她踮脚时平底的鞋跟,见过她空空荡荡只有酸奶的冰箱,漂亮的不施粉黛的脸凑过来偷吻,呼吸里只有香甜的气息,闻不到化妆品浓郁的人造香精。   房间中私人用品的摆放完美对应了安室透心里“竹泉知雀”的印象,挂着粉红猪猪的行李箱横在他面前,他只会猜里面放着零食、游戏机、小女孩喜欢的碎花裙,哪里会想到证物竟在他眼前?   “可别说我没给机会。”竹泉知雀捧起一团云朵似的泡沫吹飞到空气中,“琴酒在上,我已经很良心了。”   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起身冲净乱飞的泡沫,边擦湿漉漉的长发边走向自己的房间。   “安室先生?你已经洗完了吗?”竹泉知雀拿起吹风机,她坐到安室透旁边,鼻尖动了动。   “椰奶布丁味。”女孩子笑得眼眸弯起,“很香甜!”   “是吗?”安室透抬起胳膊嗅了嗅,这款沐浴露留香不浓,他都不知道知雀怎么能头发衣服上都是椰奶布丁的甜味。   “而且是焦糖味的椰奶布丁。”竹泉知雀打开吹风机,在呜呜呜的杂音中大胆诽谤,“饿了,馋了,好想咬一口。”   安室透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吹风机是很吵没错,但她真的以为自己很小声吗?   竹泉知雀吹头发的动作十分粗暴,只求吹干不求发型,她的发型和她对工资的追求一样顽固,无论洗发前做了什么发型,吹干后都是柔顺浓密的直发。   天知道威雀威士忌微卷的长发让卷发棒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竹泉知雀坐在镜子前给自己凹造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波本你面子真大,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有多努力?”   竹泉知雀顺了顺些许烫手的黑发,没了吹风机的杂音,屋外暴雨倾盆的响声愈发清晰,仿佛天地间只余雨水落在石板上的声响。   “雨真大啊。”她望向窗外。   她的皮肤残留氤氲的热气,蓬松的长发衬得女孩子的脸小了一圈,鹅黄色的连衣裙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削瘦的锁骨凹陷处仿佛能承载一尾金鱼。   竹泉知雀窝在沙发上,像只蜷缩在毛毯里的小猫,屋外的大雨能轻易打湿她的背毛,夺走她脆弱的生命。   让人想把她圈养在温暖安全的房间里,递给她加糖的热牛奶,看她怕烫似的小口小口抿奶。   安室透坐在她身边,舒适的环境唤醒了他连日积累的疲倦。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小声地叫他,声音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你困了。”   呼吸逐渐轻浅的金发男人没能响应她的呼唤,他歪了歪脑袋,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很累吗?”竹泉知雀前倾身体,注视安室透倦怠的眉眼,抬起手隔空描摹。   昨晚的数据,今天凌晨就整理成文档发过来了。虽然酒厂的确是个罔顾员工身体健康,加班不分日夜黑白的稀烂组织,但波本未免太拼命了点儿。   竹泉知雀自己就是卷王,她拼起命来根本不要命,初入黑衣组织卧底的那段时间为了升职上位,连琴酒都要为她的疯劲让道。   她最近才放缓步伐,威雀威士忌隐约走到了职业天花板,再进一步想获得琴酒、朗姆一样的地位,需要的可不只有能力。   “漫长的考察期。”竹泉知雀叹气,“真是烦人,酒厂一点儿都不透明化,瞧瞧我们港口Mafia,连初入职的新人都见过拎着小裙子追在艾丽斯身后苦苦哀求的变态幼。女控森先生。”   “只有知道首领的身份,员工有杀人篡位的希望,工作才有动力。”   虽说BOSS高大伟岸的形象在实习生面前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没关系,港口Mafia是个不许辞职的公司,实习生只能含泪忍受高层都不正常的现实。   “其实也还好啦。”竹泉知雀心虚安慰被五险一金和餐补骗进港口Mafia大楼的新人,“抛开自鲨狂魔、狂热帽子收集爱好者、变态幼。女控、百无一用是废物的A和伞里藏剑的刑讯班领导者红叶大姐不谈,至少我是正常人呀。”   实习生含着眼泪看头顶圣光的竹泉知雀,正想向她倾诉自己的痛苦,只见黑发少女突然抬了下头,几步走到落地窗前。   啪啦!一声巨响,竹泉知雀一拳打碎防。弹。玻璃,单手揪住从天而降的不明人体。   实习生:……   什么不明人体,这不是从楼上跳下来的太宰先生吗?!   “我们说到哪儿了?”竹泉知雀随手把从窗外拎回来的绷带浪费装置丢在地上,抬手招呼后勤人员,“破坏公物费记在太宰君账上。”   自鲨又双叒叕失败的太宰治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披着黑大衣摇摇晃晃靠在竹泉知雀肩上装柔弱:“知知知知雀——我的手断了,腿也骨折了,我要报工伤,请带薪假,森先生找我就说我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问题。”竹泉知雀习以为常,眼神都没多给太宰治一个,“换玻璃的费用走你们部门的帐,我们部门这个月的文明员工评选不能有意外。”   太宰治:“你指的是森先生提出的‘不挪动部门经费报销防水绷带、不恶意挑衅搭档导致建筑物损坏、不随地跳楼毁坏组织风评’的三不行为文明员工评选?”   竹泉知雀点点头。   “森先生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太宰治大为不满,“我拿不到的文明员工评选,小矮子也休想拿到!”   无所谓,竹泉知雀宽容地想,她能拿到奖金就行。   太宰治在后勤送来的账单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确定文明员工评选不出问题的竹泉知雀无视太宰治摸走她办公桌上的草莓大福的盗窃行为,继续开导实习生:“你看,起码我是个正常人。”   不,实习生眼底含着一泡热泪,港口Mafia根本没有正常人!   爸爸妈妈,孩儿上了贼船!   回忆结束,竹泉知雀靠在沙发上,心中涌起对横滨无限的怀念。   “想升职到和琴酒、朗姆一个地位,必然要取信那位先生。取信那位先生,意味有和他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有和他面对面接触的机会,我干嘛不干脆杀了他?”竹泉知雀一拍手,“首领死绝,酒厂散伙,卧底任务圆满结束。”   卧底是一份没有尽头的工作,结束卧底生涯最好的方式才不是假死脱身——被卧底对象不存在了,工作不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吗?   竹泉知雀畅想了一会儿工作结束,回横滨大休特休的美好未来,靠在沙发上睡着的金发男人咕哝一声,挪了挪位置。   柔软又些微刺人的金发扫过竹泉知雀脖颈,她右肩一沉,温热的吐息洒在女孩子的皮肤上。   “不老实。”竹泉知雀笑起来,她理了理裙摆,问某个熟睡的人,“要不要尝试一次膝枕?”   她没有擅自挪动安室透,睡眠带不走他们这些人的警惕心,别她好心给他膝枕,他一个过肩摔把竹泉知雀头朝下按在地毯上。   竹泉知雀指腹碾了碾男人碎金般的短发,发质真好,天天熬夜还不分叉,快,交出你的洗发水牌子。   “工作拼命,不是为了升职就是为了加薪。”她自言自语,“很有上进心嘛,小伙子。”   她初步怀疑波本是被威雀威士忌刺激到了。   人在面对麻烦搞事精上司的时候,升值的欲望会格外强烈,幻想有一天职位颠倒,让上司给你端茶送水写报告,睡着都能笑醒。   有野心是好事,竹泉知雀可不是猜忌手下人的小心眼上司。什么都会欺骗你,唯有努力不会欺骗你,今晚通的宵正是来日工资卡里涨的薪!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竹泉知雀唇瓣贴在安室透耳垂边。   【睡吧。】   含有祝福的咒言顺着咒力回路震荡在空气中,睡着的男人由浅眠变作深眠,疲惫在云朵似的黑甜梦乡中烟消云散。   竹泉知雀捂住喉咙,咽下细碎的如骨渣般的咳嗽声。   她四处摸索,抓住旁边的瓶装酸奶,拧开喝了一口。   奶白色的液体混入铁锈色的红,被她面不改色地咽下。   “他的身体也太疲惫了,压力这么大吗?”竹泉知雀吨吨吨喝完了酸奶,有些纳闷。   象征【祝福】的咒言会反噬她的身体,竹泉知雀给予的祝福越强大,反噬的代价越严重。   明明只是一个消减压力好梦安眠的祝福,为什么会闹到咳血这一步?   “是不是酒厂给他的工作压力太大了?”竹泉知雀抱着酸奶,脸上的表情略心虚,“难不成是威雀威士忌给的压力?我没做什么呀。”   一线工作和体力活都是她一个人干完的!小弟只负责陪吃陪喝陪聊写报告,她对波本还不够好吗?   不能是她的错,她比琴酒温柔多了,必然不是她的错。   “操心太多老得快。”竹泉知雀老气横秋地点点安室透的额头,“等这张脸骗不到小姑娘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特级诅咒师的咒言威力无需置喙,就算竹泉知雀扯着男人的脸揉面团,拿口红在他脸颊上画猫胡子,给他画熊猫烟熏妆,陷入深度睡眠的安室透都只会zzzzz   竹泉知雀胆大包天地上手揉了两把脸,她盯着安室透白衬衫掩盖不住的胸肌看了两眼,思索自己究竟是不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事先声明,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竹泉知雀口风一转,“但人都是我的,摸两把怎么了?”   塑料情侣又如何,正儿八经表白过,扎扎实实亲吻过,要名有名,要分有分,名分皆有,凭什么不许上手?   “只许他用男朋友特权教训我,不许我用女朋友特权吃点零食吗?”竹泉知雀说服了自己。   她只是有点好奇,安室透的身材锻炼得貌似很不错,可以作为她日后提升体术的参考。   纯洁的学术用途罢了,信她。   冰凉如蛇的手顺着白衬衫下摆钻进去,坚硬温热的腹肌吸引了冷血动物的注意力,似乎是筑巢的好地方。   再往上看看,狡兔三窟,蛇也该多筑几个巢。   是紧实的八块腹肌更好,还是柔软的两块胸肌更好,竹泉知雀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难度不亚于数学卷子上最后一道高难选择题。   唉,都是数学太差的错,选不出来。   沉睡的金发男人眉峰不明显的皱起,他被冰到了,竹泉知雀偏低的体温对皮肤实在不友好。   “我好像在犯罪。”竹泉知雀抽回手,“等等,我是个犯罪分子啊。”   没事了,合情合理。   快乐。jpg   竹泉知雀玩够了,良心占据上风。   她忙忙碌碌地搬运斜靠在沙发上的安室透,给他拿了个枕头,让他平躺睡在沙发里面。   “鞋子脱掉,其余的不用……吗?”竹泉知雀双手叉腰俯视安室透,“一个问题,安室先生平时裸。睡吗?”   如果安室透醒着,他可以回答:裸。   至少他不穿上衣。   竹泉知雀倒不是不能接收裸。睡,她包容一切睡眠姿势,就算安室透学小龙女把自己吊在一根绳子上睡,竹泉知雀也愿意帮他找绳子。   ——能承受成年男人重量的绳子可不好找,首先排除太宰治上吊自杀用的那一款,太容易断了,害太宰治天天写差评退货。   竹泉知雀担心安室透睡着睡着突然在睡梦中意识到自己忘记脱衣服了,她不是很想明天清早起来在房间里看到一位裸。男。   主要是怕道德意识很强的安室先生无地自容,竹泉知雀没有道德,她不在乎。   “我总不能把他的手捆住……为什么不能?”   拿什么捆?衬衫吗?   是否太成人片场了?   竹泉知雀独自站在原地头脑风暴,暴着暴着,她盯着安室透的睡颜打了个呵欠。   好困哦,想睡觉。   “把今天的烦恼留给明天的自己,是极具哲学的人生道理。”竹泉知雀慢吞吞把自己摔进床里,“加油,明天的我,今天的我先睡为敬。”   她陷入柔软的床铺里,毫无负担地睡死过去。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只是暴雨渐渐平歇,变为海风拂面的小雨。   被困在沙滩的帝丹高中生终于坐上旅游大巴回到酒店,各自回房间洗漱睡觉。   铃木绫子刷卡打开1506房间的大门,套间中属于竹泉知雀的房间房门紧闭,铃木绫子放轻脚步,走入自己的房间。   “咦,知雀用过我的浴室吗?”铃木绫子想了想,“是不是她的浴室出了问题?方才大厅的确有人说今天限水的话题。”   铃木绫子把事情丢在脑后,玩了一天她也累了,只想快点洗澡睡觉。   “知雀,小没良心,不知道她今天和男朋友约会约得怎么样。”半梦半醒间,铃木绫子喃喃自语,“好在她还知道回自己房间睡,要是在男朋友的酒店留宿,我非说教她一顿不可。”   帝丹高中修学旅行已经来到最后一天,今天的安排是上午自由活动,下午乘坐列车返程回东京。   早上七点,铃木绫子早早醒来,她想约竹泉知雀一起逛商场,买些纪念品带回去给家人。   铃木绫子穿戴整齐,拉开自己房间的门。   同一时间,她对面的门也被拉开。   英俊的金发男人穿着一件凌乱的白衬衫,动作小心地拉开门,准备离开1506号房。   铃木绫子手里的包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站在房间与客厅的连接位置,瞳孔地震。   安室透同样看见了铃木绫子,震惊的女生眼睛紧紧盯着他和他背后半敞的门,眼中划过加大加粗的数字。   是报警电话。   她企图用意念播出报警电话,找警察抓走这个清晨出现在她们房间里的男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室透紧接着说,“小点声,知雀还在睡。”   “她为什么还在睡!”铃木绫子更震惊了,“你对知雀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竹泉知雀还在睡是因为她哼哼唧唧赖床不肯起来。   竹泉知雀:呜呜一个不需要上学、工作、加班、补习、赶作业的美好早晨,让我睡让我睡zzzzz   安室透一觉醒来,精神前所未有清醒,身体无比放松。   自从进入黑衣组织卧底开始,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清醒的男人揉了揉头发,他低头看向自己:躺在沙发上,脑袋下被人塞了个枕头,白衬衫好好穿在身上只是稍显凌乱,旁边茶几上放着一瓶喝完了的酸奶。   房间的主人睡在她的床上,脑袋埋进枕头里,像把自己塞进鸭妈妈羽毛里的小鸭子,被子蹬掉一半,要掉不掉地挂在床沿边。   显而易见,他昨晚在知雀房间睡着了,女孩子贡献出了她的沙发。   安室透身体轻松得不行,思绪却有点转不过来。他走到床边小心地帮竹泉知雀翻了个身免得她捂死在枕头里,女孩子蹭蹭他的掌心,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赖床。   “还早,睡吧。”安室透轻拍她的后背,小声说,“我先回去了。”   他又听到几声含糊不清的响应,安室透看了眼时间,决定马上回1406房,别的不说,1506房间里可不止住了竹泉知雀一个人。   安室透拉开房门,他对面的房间同步打开。   隔着客厅,铃木绫子和安室透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内心同样崩溃。   铃木绫子/安室透:来个人,快来个人解释这一切!   在他们无声而殷切的期盼中,安室透背后的房间里,在床上赖床的女孩子慢吞吞翻了个身。   竹泉知雀:zzzzz   知雀:遇到困难睡大觉zzz 第43章   打工的第四十三天   门内的人呼呼大睡,门外的人如临大敌。   赶在铃木绫子捡起包包掏出手机报警之前,寄托了两人全部期待的竹泉知雀终于在万众期待里挣脱床的封印,踩着拖鞋慢吞吞走出房间。   差点被迫光速出警的安室透呼出一口气,他退后一步,后背被人不重不轻砸了一下,发出砰的声响。   一个头槌撞到安室透的竹泉知雀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她打了个呵欠,看到呆立的铃木绫子,露出大大的笑容。   “早安,绫子。”女孩子黏黏糊糊地张开手臂,“好困,来抱抱我。”   “知雀!”铃木绫子小跑过去,拽着好友的手臂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竹泉知雀不做抵抗,像个软趴趴的小包袱趴在铃木绫子背上。   身为姐姐的女生以显微镜级别的精度扫描竹泉知雀全身,确定她身上没有出现半点红痕和淤青,才稍稍放松下来。   “你让他在房间里借宿了?”铃木绫子皱眉,“他自己没订酒店吗?”   “我听说私家侦探这一行收入不稳定。”铃木绫子小声说,“知雀,不能在钱财上太放纵男人。”   铃木绫子知道竹泉知雀和她一样是个小富婆,且从不吝啬给男人花钱,手机联系人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贵。   但这位安室先生不是以知雀的男朋友自居吗?又不是被包养的小白脸,怎么连酒店都要蹭她的?不要脸!   铃木绫子说话声音不大,奈何在座的两个人听力都异于常人。   安室透扶额:很好,知雀的朋友没有往成人频道误会,但她误会的方向某种意义上更丑恶,充满了成人社会的真实和罪恶的金钱交易。   “我住楼下1406房间。”安室透不得不解释一句,他岔开话题,“你们不下楼吃早餐吗?”   大早上起来肚子瘪瘪,想到自助餐区的水晶奶黄包和香草舒芙蕾,竹泉知雀顿时不困了。   她抓了抓睡成水母的长发,低头在地毯上找能穿出门的鞋子。铃木绫子不得不暂时放过安室透来帮竹泉知雀,男人松了口气,找借口先行一步。   “别生气了绫子。”竹泉知雀一边洗脸一边在水里咕噜咕噜说话,“我和安室先生没有私相授受暗度陈仓,也没有学罗密欧朱丽叶跨越阳台私会,只是昨天十四楼没有热水,他来借浴室而已。”   “借浴室和留宿可不是一回事。”铃木绫子敏锐指出,“难不成你想说他洗完澡太累,一步路都走不动了吗?他干什么了累成那样?”   干了什么?竹泉知雀仰起脸回忆。   大概是被琴酒一个电话叫来加班,搭末班列车从东京赶来冲绳,第二天被坏女人百般调戏,任劳任怨做司机,杀完人回酒店通宵写报告,一秒没合眼又被松田警官约出来套话,并在随后陪女朋友海泳了几个小时——而已。   在波本疲惫日记中占比极高的竹泉知雀略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良心好痛,痛到促使她不得不做点什么。   “安室先生会累得连手指都不能动弹全是我的错。”   竹泉知雀沉重地说:“昨天我们在海里游泳,我执意想向他展示我超绝的、能从冲绳一路游回东京的游泳本领。他为了不让我被海警逮捕,舍身取义,舍己为人,奋起直追,终是让我免受一场牢狱之灾。”   铃木绫子茫然:“……真的?”   “真的。”竹泉知雀点头,四指并拢,“以我的良知起誓。”   抱歉了绫子,你的朋友是没有良知没有道德的罪恶女人。   竹泉知雀洗漱完毕,拉着被她洗脑的铃木绫子来到自助餐区。   酒店的舒芙蕾现做现吃很受欢迎,安室透提前预定了一份,招手让竹泉知雀坐到他这儿来。   “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喜欢吃什么,各种都拿了一点。”他把软乎乎的舒芙蕾递给竹泉知雀,意外没在铃木绫子眼中看见敌意。   反而看到了浓浓的敬佩。   安室透:发生了什么?   他才没看住知雀多久,她又干了什么?   “安室先生真是了不起的人。”铃木绫子声音恍惚,“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阻拦知雀的存在。”   她的朋友是风一样的奇女子,脑回路清奇,行动力极强,说要从冲绳游回东京,她是真的敢游。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的班主任就得打电话给海警赎人了。   安室透拯救了这场崎岖的修学旅行,不愧是知雀的男朋友,真的是很厉害很特别的人!   眼见男朋友和好朋友和谐共处,竹泉知雀叉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深藏功与名。   靠人不如靠己,为她点赞(拇指。jpg)。   竹泉知雀独自吃完了一份舒芙蕾,五个一盘的水晶奶黄包,半块巧克力芝士蛋糕和一份酸奶碗,心满意足地趴在桌子上眯眼睛。   早餐后是自由行动时间,昨天竹泉知雀丢下铃木绫子和男朋友跑了,今天要是再跑,友谊的小船就救不回来了。   “我可以临时找避世的忍者修炼影分。身之术。”竹泉知雀认真提议,“不如拿刀把我劈成两半,友情和爱情我可以兼得。”   “好了,去和朋友一起玩吧。”安室透笑笑,“我还有工作,先一步回东京。”   “好吧。”竹泉知雀耸耸肩,她凑过去亲了下男人的脸颊,“不要忘记我侦探助理的兼职哦。”   “不会忘的。”安室透犹豫了一下,俯身拨开竹泉知雀的额发,落下轻如微风的吻。   一直是女孩子主动出击,衬得他尤为失职。   竹泉知雀有点惊讶地睁大眼,男人后退一步咳了一声,转身走向电梯。   “我、我们也出发吧。”脸蛋红红的铃木绫子挽着竹泉知雀的手拉她离开,不愿再旁观情侣告别。   她明明是有未婚夫的人,在这里看得面红耳赤是怎么回事!   当事人的反应反而比旁观者平和得多,竹泉知雀很有闲心朝安室透的背影挥手告别。   “绫子脸好红,被太阳晒到了吗?”竹泉知雀放下手臂关切地问,“我带了防晒霜。”   “才不是。”铃木绫子扇了扇脸颊边的热风,“只是有点羞耻。”   竹泉知雀不理解地歪歪头,她用手背贴住额头上被亲吻的地方,温热的触感仿佛仍停留在皮肤上。   “比起男性对女性的亲吻,更像哥哥亲吻妹妹。”竹泉知雀自言自语,“吻额头,是让我乖乖听话的意思吗?”   如果事态允许,她也是愿意安分一阵子的。   打工人没有休息日。   “横滨应该收到报告了吧。”   竹泉知雀眯着眼睛看向遥远的蔚蓝天空,“新型子弹的研发意味武器的更替换代,消极应对可不是森先生的作风。”   他的座右铭是什么来着?   【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安室透坐在列车的包厢里,打开计算机在键盘上敲打,“发给你的报告看过了吗,景?”   “看完了,不愧是出动了威雀威士忌的任务。”滋滋的电流声中,诸伏景光夹着手机面向计算机屏幕,“我们只有新型子弹造成伤害的数据,想复原子弹需要的情报远远不够。”   黑衣组织在科研上的进步足够他们斩获无数科学奖项,可惜这帮人并无为国争光、为人类未来服务的觉悟,叫人看着来气。   “研究组很难渗透。”安室透盯着蓝光莹莹的计算机,“穿着白大褂的那群人整日呆在实验室不出门,连假装绑架带一个回去审问都办不到。”   诸伏景光笑了一声,他没想到安室透有心情开玩笑,看来冲绳之旅发生的不全是坏事:“心情不错?”   昨晚借宿在知雀房间的好眠依然残留轻松和愉快,安室透嗯了一声,屈指敲了敲桌沿:“——我们把情报渗透出去。”   诸伏景光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   “黑衣组织的敌人不止是我们公安,更不只FBI和CIA。”安室透冷静分析,“新型子弹一旦实装使用,黑衣组织武力大幅度提升,最先头疼的不是我们。”   “是和他们有直接利益冲突的黑手党。”   黑衣组织再嚣张也没嚣张到端着武器闯进警察总局突突突的地步,但对付他们的黑手党同行,那可是真真切切血肉横飞的拼杀,海水被血色搅浑,暴雨冲刷不净。   强龙难压地头蛇。   跨国犯罪集团规模庞大不假,却有触须深入整个国家的本土势力与之匹敌。   “这很危险。”诸伏景光皱眉,“黑手党势力不比黑衣组织好控制,日本是黑手党合法化国家,他们中不少有政府特批的经营许可,血债累累也能逃脱惩罚。”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横滨的龙头组织港口Mafia,以森式株式会社的名义把自己包装成合法公司,以五险一金餐补齐全为噱头在招聘市场好评颇多,连续几年被评为横滨良心公司,备受应届生追捧。   港口Mafia的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罪名积累到牢底坐穿也罄竹难书的危险人物。   “若非如此,我也不愿和罪犯合作。”安室透十指搭握,“实验室是黑衣组织最难入侵的一部分,研究新型子弹的实验组虽不及雪莉酒的部门保密严苛,但从琴酒的态度也能看出,我们几个绝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获取情报。”   相关人员太少,一旦实验室被闯入,卧底身份大危机。   “先放出风声。”安室透低声说,“冲绳的任务涉及琴酒、伏特加、我和威雀威士忌,威雀威士忌是一线执行人,任务泄密,琴酒首先怀疑对象是她。”   但其实是身为公安卧底的他将情报透露过别的黑手党,任琴酒如何审问威雀威士忌,都是真酒砸真酒,两败俱伤。   真酒内斗,第三方黑手党插足,公安便成了守在后面的黄雀。   诸伏景光琢磨安室透的计划,的确,这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一场漂亮的情报心理战,不愧是zero。   “就是对威雀威士忌太无情了。”他好奇地问,“你和她搭档两次,真有那么讨厌她?”   安室透短时间找不出回答。   ‘讨厌’,用词太严厉了,他忌惮她,警惕她,保有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对待她。   但若抛开公安的立场,只用“波本”的视角去看,威雀威士忌实在是个很体贴的人。   神秘,优雅,迷人,进退有度,即使是死在她枪下的人,也扼制不了一瞬间剧烈跳动的心。   “与我对她的感觉无关。”安室透抿唇,“一切以任务为重。”   “何况琴酒不一定能为难她。”他又说,“威雀威士忌和贝尔摩德关系很好,实力强大,劳苦功高,琴酒顶多质问她两句。”   把枪口抵在人家脑门上的质问吗?诸伏景光没有说出口。   “我会尽快安排。”诸伏景光应下,“但不能保证哪个第三方组织最先得到消息。”   “选一个较为可控的。”安室透回忆盘踞在东京大大小小的势力,“问题不大,日本能越过公安在黑衣组织身上咬下一块肉的黑手党寥寥无几,只要不惊动他们就行。”   “最差的选择无疑是横滨的港口Mafia。”诸伏景光揉揉太阳穴,“他们的高层一个个都是大麻烦,幸亏常驻横滨。”   “别担心。”安室透安慰道,“至少在黑衣组织有卧底的是公安,情报战优势在我们。”   “我知道了,这就去办。”诸伏景光关切道,“我听说新型子弹的报告和平冈喜久江死亡事件的报告是你同一晚通宵写完的,回东京补个觉吧,接下来还有场硬仗。”   “啊,没事。”安室透松懈下来,后背靠向椅背,“我昨晚休息的很好。”   又有动力继续通宵的好。   黑甜的梦乡混着椰奶布丁的甜味,朦朦胧胧行走在云层之上,被柔软包裹的安心感。   半梦半醒间,嘈杂的暴雨声宛如背景中的白噪音渐渐远去,微凉的唇瓣贴在耳垂边轻声道:睡吧。   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一宿无梦地睡到天亮,获得了这些日子里难得的喘。息时间。   安室透侧头看向窗外后退的风景,无数思绪在脑海中纷杂。   暴雨早已停歇,今日是阳光明朗的大晴天。   列车在车轨上周而复始地行驶,从冲绳驶向东京,又携带一车人从东京奔赴冲绳。   当天下午,帝丹高中旅行团登上回到东京的列车。   竹泉知雀照例和铃木绫子坐在一块儿,列车行驶过半,铃木绫子难拒盛情,被同班同学抓去玩大富翁。   自诩足够富婆不需要在游戏里追求虚假财富的竹泉知雀快乐独享包间,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   “没错,计划第一步要先放出风声才行。”   竹泉知雀空出双手剥葡萄,“不然港口Mafia知道酒厂情报也太可疑了,简直是明摆着告诉酒厂,真酒里敞着掺水假酒,组织里有卧底。”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只在乎你自己?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卧底本人的想法,好惨一个我。”   她吮了吮指尖的葡萄汁,“把风声放出去,再让港口Mafia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派人来东京出差,‘恰好’查到酒厂研发新型子弹的证据,‘正大光明’以里世界和平友好条约为借口插手,完美,逻辑通顺,毫无破绽。”   “上段话连续两个词用了重音?我没有,别瞎说,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我会不会被怀疑?真高兴你还记得东京有个小心翼翼卧底的可怜同事,谢谢关心,我很感动。”   “被怀疑就被怀疑,琴酒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竹泉知雀啊呜咬住葡萄,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   “我只是个父母双亡不为组织做事就没有钱交学费的可怜女高中生啊,我无比感恩组织养育我成人的大恩大德,怎么能怀疑我对组织的赤胆忠心呢?”   “何况我还有令人尊敬的前辈贝尔摩德。”竹泉知雀深情道,“前辈会保护我的,前辈会证明我的清白,我爱前辈。”   琴酒最多把枪抵在她脑门上冷冰冰地问:你是卧底吗?   竹泉知雀一直认为琴酒对他自己有所误解:他又不是吐真剂成精,是个人都知道点头即死,谁敢承认卧底身份?是不是傻?   “琴酒的审讯技巧真的很差,我愿称之为只有气场,毫无技巧。”   竹泉知雀吐槽:“酒厂太固步自封了,从来不派人到兄弟单位交流学习。但凡琴酒有幸围观太宰君两场审讯,都不至于只会这么点干巴巴威胁人的手段。”   菜啊,实在是菜啊。   竹泉知雀怒其不争。   “况且经手新型子弹的人又不是只有我和波本,琴酒大哥的头号小弟伏特加不也是当事人吗?”竹泉知雀吃完葡萄吃荔枝,嘴巴不停。   “琴酒不会怀疑伏特加是卧底,因为他没脑子,但同样,琴酒也不能肯定不是伏特加泄密,因为他没脑子。”   竹泉知雀比划比划:“你懂吧,没脑子能解释一切,没脑子是万能借口。一个除了开车一无是处的小弟,说漏嘴泄露情报多么合情合理,合该他的大哥替他背锅。”   琴酒敢找上门逼供竹泉知雀,竹泉知雀就敢拿个大喇叭在组织循坏播放:伏特加没脑子!偏心大哥琴酒抓人给小弟背锅啦,快逃啊我可怜的同事们!   琴酒,一个大夏天依然黑大衣黑礼帽不离身的酷哥,个人形象极其在意者,冷酷无情的Top Killer。   他的心理素质拍马也赶不上备受港口Mafia谐星气质熏陶的竹泉知雀。   有些时候只要你不要脸,你就立于不败之地。   “不用担心我。”竹泉知雀舔了舔唇边的甜汁,期待满满,“倒不如说我很期待琴酒把枪顶在我的脑门上。”   “我万分乐意给他一个【炸膛】的咒言。”她兴致勃勃地说,“由于挨得太紧,他伤手我伤脸,道理在我。”   “我急需住院,琴酒全额赔偿住院费、康复费、医美费和我的精神损失费,还必须写三万字检讨论述他如何因为自己多余的猜忌心伤害了可怜同事脆弱的身体和脆弱的心灵,他自责,他忏悔。”   竹泉知雀摩挲下颌:“对了,我可以告他故意谋杀,向那位先生打琴酒的小报告,仔细想想琴酒真的很可疑。”   他对杀卧底这份事业未免太热衷了点。   “别的同事都在积极为组织创收,唯独琴酒开最奢侈的古董车,穿最高级的定制风衣,带最无用的小弟天天枪决卧底,他有为酒厂带来一分钱利益吗?”   这样的员工在港口Mafia是要被开除的。   “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竹泉知雀竖起食指,“那就是——琴酒其实也是卧底!”   “他是酒厂对家派来的卧底,天天杀卧底不为别的,只为清空酒厂劳动力,让那位先生落得无人可用的窘境,何等卑劣!”   天吶,简直是卧底界的大前辈,竹泉知雀自愧不如。   “原来如此,卧底竟有这样的思路。”竹泉知雀反思道,“是我狭隘了。”   她只想得到那位先生信任后干脆利落把人做掉,没想到还有这般钝刀子割肉的卧底法,靠长年累月的侵蚀让那位先生一步步滑向深渊还无知无觉交付信任。   琴酒,真是个了不起的奇男子。   出卖他、揭穿他的阴谋能让竹泉知雀面见那位先生吗?她有一发咒言想免费赠送给令人尊敬的先生。   “工作最勤勉的员工反而是对家派来的卧底,嘶,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细思恐极。”竹泉知雀喃喃。   港口Mafia也有如琴酒这般勤勉的员工,开创了“不下班就不用上班”历史先河的伟大社畜,坂口安吾先生!   “不不不,一定是我想多了。”竹泉知雀无声自语,“安吾先生可是太宰君的朋友,怎么会是卧底呢?”   他要是卧底,琴酒卧底直接实锤,这可是震惊黑衣组织的爆炸消息。   竹泉知雀小心翼翼把头条藏进脑海深处,知道太多会被人灭口的,她惜命。   “差不多就是这样,让情报组配合我的行动,报告我已经写好发给森先生过目了。”   竹泉知雀侧耳夹着手机,用湿纸巾仔细擦拭沾满果汁的手指:“嗯嗯,BOSS回复了就好。”   “欸,外援?给我的吗?”   竹泉知雀睁大眼:“真的吗,你要来东京出差?”   “太好了,我很期待。”她笑着说,“有你在,事情就简单多了。”   “中也君。”   知雀:我背后有人(骄傲。jpg) 第44章   打工的第四十四天   黄昏时分,一个普通的放学日。   一位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普普通通拎着书包走出校门,她平平常常地和朋友道别,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绕过昏暗的小巷,身影映在电线杆上停留的乌鸦眼中。   “竟然有车坐。”竹泉知雀拉开保时捷356A的后座门,感动了,“我还以为伏特加会蹲在拐角一撬棍把我打晕拖进麻袋里呢。”   “哼。”琴酒冷笑,“下次如你所愿。”   她的位置要从后座变成后备箱了吗?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今晚有任务?”竹泉知雀端正坐好,态度很好地问,“我随时准备为组织献出心脏。”   琴酒从后视镜看了竹泉知雀一眼,三分讥嘲三分警惕三分怀疑,狼一样凶恶的眼神。   竹泉知雀:他听不懂我的二次元笑话,悲。   她和琴酒之间有一层可悲的壁垒,无法跨越的年龄代沟。   “威雀威士忌。”琴酒叫竹泉知雀的代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二五仔还是掺水假酒?她一点儿也没忘记过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竹泉知雀眨眼,“我记得我的代号,是威雀威士忌,不是奶啤蟹酒乌头药酒黄油啤酒之类我更喜欢的酒。”   她自觉态度端正,可琴酒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凶恶了?教科书级别的恶人颜,能治小儿夜啼。   “贝尔摩德太放纵你了。”琴酒冷冰冰地说,“我不一样,我对叛徒的气味尤其敏感。”   “叛徒?我?”竹泉知雀抬起袖子闻了闻,清爽的柚子果味混着阳光和洗衣粉的皂香,无敌青春。   “上次超市满一千减二百我囤了好多款沐浴露。”竹泉知雀认真地说,“要不下次我换个香型再见你?”   指定款式也行,她很好说话的。   琴酒受不了他们鸡同鸭讲的对话了,他今天是来办正事,留给叛徒的子弹在枪里蠢蠢欲动。   一无是处唯独开车技巧高超的伏特加在大哥压抑的沉默中战战兢兢踩油门,车开得越来越偏,荒芜的野草在公路边野蛮生长,枯树上乌鸦凄厉的叫声不绝如缕。   一看就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竹泉知雀感叹。   《震惊!两黑衣男子绑架女高中生公路抛尸,死者最后留下的遗言竟然是……》   遗言:下辈子记得用无香型沐浴露。   至少不会有奇怪的黑衣男子以“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叛徒的气味”这种奇葩理由私下处刑。   伏特加踩下剎车,他坐在驾驶座上假装自己是个人型自动驾驶机器,大气不敢出一个。   “下车。”琴酒说。   竹泉知雀解开安全带,书包被她留在后座,孤苦伶仃的黑发少女刚一推开车门,额头便被冰冷的硬物抵住。   她举起双手,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腰压在车后盖上,车灯明晃晃刺痛她的眼睛。   “审讯室起码有个椅子可以坐。”竹泉知雀叹气,“野外条件也太恶劣了吧。”   琴酒不为所动,枪口更用力顶在竹泉知雀的额头上。   “这是对你的优待,威雀威士忌。”他冰冷道,“别不知足。”   没有用药,没有上刑,打招呼的小手段全部省去。进审讯室的人全然无辜也得蜕一层皮再出来,组织从不吝啬以恐惧和威慑对待手下人。   不用惯常的套路对待威雀威士忌,一来她的地位颇高,贝尔摩德愿意保她,二来,琴酒勉强承认,她的实力还算不错。   优待?竹泉知雀怀疑地看向抵住她额头的枪。   不妙,小心看成斗鸡眼。   “至少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竹泉知雀后腰压在车后座上,她屈膝踩在保时捷上保持平衡,在心里发誓绝不给琴酒出洗车钱,他自找的。   “研究组情报泄露。”琴酒审视竹泉知雀每个细微的表情,“新型子弹只实战演练过一次,是你带着波本出的任务。”   “所以怀疑到我头上了?”竹泉知雀抬眸,“不是还有个人吗?”   “如果对你的审讯没有结果,下一个就是波本。”琴酒冷淡地说。   你这也算审讯吗……竹泉知雀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尽量不显露看学渣的怜悯和鄙夷。   她的恶役之魂在熊熊燃烧,职业素养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纯黑的影子趴在竹泉知雀耳边怒吼:打醒他,打醒他!这才不是真正的审讯!他到底师从哪个三流审讯班,看不下去了,完全看不下去了,这是对整个Mafia行业的侮辱!同行之耻!   这真的是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你把人带到方便毁尸灭迹的野外,枪口抵在人家脑门上逼问别人是不是卧底。   结果无非两种:点头——砰!当场惨死,没有遗言;摇头——放下狠话,再三威胁,把人丢在野外,自己开车扬长而去。   但凡是有智商有求生欲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点头?   想活命只有否认,你审讯能审个锤子?   “……再有类似的审讯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竹泉知雀诚恳提议,“我不是说大哥你做得不好,但有些工资给更专业的人赚更合适。”   琴酒这辈子没被人当面指出过审讯能力不行,所以他的表情不是震怒,而是“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   竹泉知雀:完了,这个人对自己毫无逼数,他被周围人的纵容蒙蔽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菜。   醒醒啊大哥,不要以为你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动不动把枪抵在别人脑门上就能获得别人发自内心的恐惧,以貌取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以貌取人着实是个坏习惯,就像不了解港口Mafia的人初见太宰治,极易被他病弱的外表和高瘦的身形迷惑,以为他只是个高智商型的军师角色。   只有审讯室里不见天日的囚徒知道,当踏踏的皮鞋落地声和殉情之歌的曲调在门外响起,最大最恶的梦魇推开囚笼之门,右眼被绷带遮住的少年懒洋洋地走进来,噼里啪啦按动指节。   守在审讯室外的西装大汉摸出纸团塞进耳里,在遮挡不住的惨叫中默默画出十字架:阿门。   何必呢,在看见太宰先生的第一秒就把自己小时候尿床到长大后失恋的经历老老实实说出来不好吗?你耽误的每一秒不是他的时间,是你自己的命。   琴酒真是好没技术含量一男的,竹泉知雀来酒厂卧底前做足了应付拷问的准备,现在的她仿佛考试前一天熬夜背下整本高数书,第二天却被老师宣布只考十以内加减法的冤种考生。   怎么说呢……难度是降低了很多,但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没做过的事再怎样逼问,我也没做过。”竹泉知雀单手撑在后车盖上,一只手握住枪管。   她盯着漆黑的枪口,似乎在想象它由冰冷到灼热的一瞬之变。   “如果只是想杀我,倒不必找这么多借口。”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开枪就好,我又不躲。”   枪口下,她的神色无惧无畏。   隔着一把手。枪的距离,幽绿色的眼睛与琥珀色的眼睛相互凝视。   半晌,琴酒抬起手,扣下扳机。   砰!   子弹擦过竹泉知雀脸颊边的碎发,惊起枯树上栖息的乌鸦。   细小的伤痕划过她的脸颊,竹泉知雀拇指抹过血痕,浑不在意地抿唇舔去。   “我过关了?”她摊摊手,“谢谢,谢谢大哥和组织的信任。”   嘴唇上残留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老是去舔,竹泉知雀靠在后车盖上,问琴酒:“嫌疑解除,我可以参与抓叛徒的任务了?”   “暂时。”琴酒冷哼,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香烟咬在齿间。   不等琴酒点火,竹泉知雀按下打火机凑到香烟下,替他点燃。   “一点小技巧。”竹泉知雀夹着打火机的手灵活投降,轻巧地将打火机重新放进琴酒的大衣口袋。   她掏了掏口袋,摸出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含在口里,像叼住香烟一样叼着小白棍。   竹泉知雀:时刻谨记,卧底合群原则。(夸夸自己。jpg)   “情报泄露的消息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琴酒呼出一口烟雾,“查不出泄露的源头,疑似不止单个传播口。”   不止单个传播口有两种可能,一是泄密的人不止一个,二是泄密的人故意放了很多烟。雾。弹。   竹泉知雀作为看破一切的卧底,泄密人当然是她本人,不止单个传播途径是港口Mafia同事的手笔?为了掩护她的身份。   竹泉知雀点点头:真相应该是这样没错,只是连累了波本,害他也被怀疑了。   她含着棒棒糖,腮帮鼓出一小块儿,“波本交给我怎么样?”   琴酒审视地瞥来一眼。   “比起只负责实战演练的我和波本,实际接触新型子弹的研究员不是更可疑吗?”竹泉知雀说,“难保他们中哪一个被利益打动,想把组织的技术卖给对家呢。”   “我没有权限接触研究组。”她摊摊手,“波本是我的下属,由我审问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你能理解吧。”竹泉知雀轻声说,“比起被敌人捅刀,信任之人的背叛更无可饶恕。”   琴酒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他很好看莱伊的能力,假如莱伊是公安或者FBI派来的小虫子……琴酒承认他会气炸,气到扛着狙。击。枪连夜追杀莱伊三千里。   “可以。”琴酒冷声道,“我给你直接击杀叛徒的权力。”   “遵命。”竹泉知雀敬了个礼,“三天内给你结果。”   泄密事件商谈暂告一段落,琴酒站在风声萧索的路边抽烟,竹泉知雀靠在旁边含着棒棒糖,两人偶尔交流只言词组。   与先前的剑拔弩张不同,车后方的气氛意外融洽。纯黑的灵魂不排斥另一个纯黑的灵魂,在足够黑暗的事情上,琴酒和威雀威士忌理解彼此。   他没有太怀疑她,同类气息的可信度高于其他,竹泉知雀绝非属于光明的那一边。   纤细白皙的黑发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提问,琴酒有的回答有的无视,他吸完最后一口烟,鞋尖碾灭烟蒂。   “上车。”银发男人简短地下令。   “大发慈悲送我回家吗?好感动。”竹泉知雀钻进后座,心情很好地问伏特加,“需不需要我指路?”   “不用了。”伏特加握紧方向盘仿佛握紧他唯一的工作,唯有开车是他最后的倔强,谁都不能质疑他的车技!   琴酒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在风里站了太久,身上自带一股凉意,和竹泉知雀一个气息。   车里唯有伏特加格格不入,他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工具人本不该有自己的想法,但独自在车里等待只敢用后视镜偷偷旁观的伏特加还是很想问大哥一句:他也是你们paly的一环吗?   伏特加不敢吭声地把竹泉知雀送回了家,保时捷停在隐蔽的巷子里,竹泉知雀下车还未站稳,车尾气喷了她一身。   “酒厂的情报比我想象中更灵通。”竹泉知雀摸摸下巴,“风声才放出去没多久就察觉到了。”   “不好 ,别是港口Mafia有酒厂卧底?”   竹泉知雀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可能,一是她的同事一个比一个狠毒,卧底很难在港口Mafia活过三天,二是港口Mafia工作条件比酒厂好多了,谁看了发到工资卡上的餐补不想跳槽?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她敲了敲额头,“为了混淆消息来源,我有吩咐他们适当将情报透露给警方、公安一类的红方组织,难道警视厅有酒厂的内鬼?”   东京毕竟不是港口Mafia的大本营,纵使总部即将派来出差的同事是所向披靡的重力操作使中原中也,竹泉知雀也习惯做多手准备,拖警方下水牵制黑衣组织。   “公安还能不能行?”竹泉知雀略嫌弃,“都不指望他们出演多少戏份,念旁白都能念出问题?”   “警视厅那边是怎么回事?”同一时间,安室透质问风见裕也,“组织怎么会这么快查觉不妥?”   “非常抱歉降谷先生。”风见裕也在看不见的电话那头鞠躬道歉,“情报传播的速度和混乱程度超乎我们的意料,再加上警视厅很可能有内鬼存在,导致行动出了纰漏。”   谁也没想到,当泄密人数量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人身后站着不同的组织,且都升起了拖警视厅/黑手党下水的念头时,这摊水已经被搅浑到看不见底了。   螳螂以为自己是黄雀,被捕的蝉先一步听到风声,事态在短时间内变化莫测。   “道歉于事无补,继续按计划行事。”安室透沉下心,“混乱有混乱的好处,组织难以判断究竟谁是叛徒。”   但一场审讯是免不了的。   好消息,波本不是第一嫌疑人。   坏消息,第一嫌疑人一旦洗脱自己的嫌疑,马上就会来寻他的晦气。   在琴酒主审和威雀威士忌主审之间,安室透想选伏特加。   好歹是有代号的组织成员,除了开车多少也发展点别的工作吧,伏特加真的对得起酒厂发给他的工资吗?   和威雀威士忌搭档两次的安室透已经被她的打工人理论折服了,像伏特加这样的躺平派在内卷大厂黑衣组织中是无法生存的。   安室透:有点羡慕伏特加了,没脑子是洗清嫌疑的万能借口。   事到如今选择权不在他手,只看组织如何处理这件事。   还不等安室透想出解决办法,他先一步收到了诸伏景光的联络。   操心的友人得知安室透的两难处境,连夜收集情报送来。   “我的处境比你轻松一些,最近借任务和一些组织成员交流信息,得到了一些情报。”   诸伏景光的声音有些疲倦:“据基安蒂和科恩的说法,琴酒和威雀威士忌都是组织的专业审讯人员。”   琴酒不必多说,冷酷大哥,铁血叛徒剿灭机,普通成员看见他便两股战战寒毛耸立。   就算琴酒以“我在梦中得知你是叛徒”为由枪决属下,受害者也发不出除了惨叫外的半声控诉。   “琴酒审讯的效率和死亡率都奇高。”诸伏景光说,“如果没猜错,负责威雀威士忌审讯工作的人是他。”   安室透意味不明地听着,问了句:“结果如何?”   “基安蒂和科恩可不是会关心同事的人,但我在酒吧里碰见了贝尔摩德。”诸伏景光回答道。   “她只说了一句:‘那孩子多半又要悄悄腹诽琴酒审讯本领不行。我只盼望她不要真把话说出口,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真会把她丢到公路吹一晚上冷风。’”   诸伏景光一次不差地复述,总结道:“我看不出她有多关心威雀威士忌,但其他人公认她们关系好。”   安室透摩挲指腹:不,她们的确关系好,贝尔摩德不是不关心威雀威士忌,她是确信琴酒奈何不了威雀威士忌。   “威雀威士忌也是组织的专业审讯人员?”安室透若有所思,“她的审讯风格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诸伏景光顿了顿,“她的审讯过程不允许旁观,绝大多数受审人没能活着走出审讯室。”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一个在审讯室活下来的人。”   诸伏景光握着手机,记忆停留在他与生还者私下见面的那一幕。   双目无神的男人两手紧握缩在袖子里,他的眼珠时不时到处乱转,精神高度紧张,疑似患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诸伏景光用了相当长的时间也无法从他嘴里套出话,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男人蚌壳似的嘴发出些微的蠕动声。   “不、不要……”男人呓语似地说,“不要听她说话……”   “【不要听她说话。】”诸伏景光低声说,“生还者只给了一句告诫。我能看出他发自内心的恐惧,不是对暴力的恐惧,是对灵魂暴露在他人眼下的恐惧。”   不要听她说话……剎那间,灵感如闪电划过安室透脑海。   他想起来了!   “跳楼,惠梨咖喱的董事长是听到她说话才跳了楼。”安室透自言自语,“她要人跳下去人就跳下去,审讯的时候呢?她让人开口说真话,那个人就无法说谎?”   生还者受审后患上了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只因他被迫在威雀威士忌面前吐露了灵魂!   “这、怎么可能?”诸伏景光难以置信,“就算使用药物和测谎仪也无法保证受审人百分百说真话,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无法说慌什么的……太荒谬了。”   万一是真的呢?   两个人缄口不语。   万一是真的,安室透暴露的不止是他自己的卧底身份,还有诸伏景光的。   一旦暴露真名,亲人朋友也会受到牵连,连带无数珍视的存在都被彻底毁灭。   黑发黑裙的女人隔着迷雾看过来,她懒散地微笑,身后无数捂住喉咙的尸体倒在地上,遍地血色。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安室透双手按住桌面,“威雀威士忌是个人,不是一台测谎的机器,只要是人,就存在被误导的可能!”   不要听她说话?不,不是这样,是不要让她给出【谎言禁止】的命令。   什么话语明知道是谎言,人们也愿意笑着倾听?   情话,以及誓言。   安室透:“我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一封邮件被发往某个加密的邮箱,几小时后收到肯定的回复。   两天后,轻轻的叩门声敲响了公寓的门。   夜深人静的午夜,敲门的黑发女人抬手握拳,不紧不慢地敲门。   她蜜色的金眸笑盈盈看向猫眼,一张陌生美丽的容颜,女人举起手里的便利店购物袋,给门后人看袋子里散装的黑啤。   “冒昧来访。”竹泉知雀看着门在她面前打开一条缝,“不耽误你很久,很快能结束。”   “进来吧,拖鞋在旁边。”   沙哑的男声融化在玄关暖黄色的灯光中,湿毛巾盖在短发上的金发男人一边擦拭头发,一边伸手接过竹泉知雀手里的购物袋。   暖色光打在他的脸上,安室透的神色比往日更柔和,难掩夜晚的疲倦和散漫。   居家男人温柔的气氛弥漫在整洁的公寓里,衬得身上夜间凉意未散的竹泉知雀像一只突兀闯进灯光里的流浪猫。   “这么晚了还工作,肚子饿吗?”安室透顶着湿毛巾走进厨房,随口问,“我准备做夜宵,加你一份?”   “也行?”竹泉知雀谨慎地脱下高跟鞋,换上放在玄关的小码拖鞋,她有点不自在地说,“我带了啤酒。”   她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购物袋被男人拎走,散装黑啤整齐码在茶几上,罐身上冒着冷气。   热油注入锅中的滋滋声伴随煎火腿的香味从厨房传来,晚饭只啃了两个饭团的竹泉知雀揉了揉小腹,承认自己有点饿了。   但问题是,她不是作为竹泉知雀来男朋友家里吃饭的,威雀威士忌深夜上门,是因为她和波本约在今天审讯他。   情报是竹泉知雀泄露出去的,审问波本纯属做给琴酒看的表面功夫。她同意把地点约在波本的公寓而不是审讯室,是因为竹泉知雀压根不打算用强硬手段。   上刑之类的统统没必要,给他一个简单的咒言就好。   竹泉知雀也不打算问太隐私的问题,基础的“你是不是卧底”、“你是否向组织的敌人泄露情报”即可。   波本是瓶真酒,这些问题闭着眼都能答过。竹泉知雀回头给琴酒报告一声,嫌疑不就洗清了吗?   多简单的事。   她预备速战速决,进门后鞋都不必换,问完就走,黑啤算是深夜打扰的赔礼。   可波本他不按套路走。   竹泉知雀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换上舒适的拖鞋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像等老师发点心的小学生一样眼巴巴等着男人端夜宵出来。   只是顺带蹭一顿饭而已,嗯,不耽误工作,吃完之后速战速决是一样的。   竹泉知雀说服了自己。   厨房暖黄色的灯光下,安室透给平底锅里的煎火腿翻了个面。   他金色的短发还在滴水,湿透的毛巾盖在头发上,安室透缓缓呼出一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   一顿满是套路的夜宵√ 第45章   打工的第四十五天   煎到微焦的火腿切成方形在盘子里码好,甜味的玉子烧像小小的嫩黄色枕头,捏成三角形的梅子饭团外裹一层海苔片,小菜有酸口的萝卜丁、咸口的豆芽和辣味海带丝。   不算太丰富的一顿,但作为夜宵已经是能让深夜打工人感动落泪的程度了。   竹泉知雀夹起一块玉子烧,吹了吹表面的热气,张嘴咬下一口。   软乎乎甜滋滋,稍稍烫口的滋味像在喉咙里融化一般。   她金色的眼眸微光流动,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呜呜,是家的味道。   真怀念啊,从前只有在织田作先生家蹭吃蹭喝才得以体会的家的气息,竹泉知雀平日不是吃食堂就是独居吃快餐和外卖,家里的厨房八百年不开火一次。   明明安室先生也是独居,却意外是生活井井有条的类型,厨房用心布置过,平日下厨的频率绝对不低。   黑啤与炸鸡绝配,饭桌上虽然没有炸鸡,却有炸竹轮和炸什锦,炸至金黄的表皮酥香松脆,小碟子里盛了色拉酱、西红柿酱和酱油三种蘸料。   两罐黑啤分别搁在茶几两边,他们没有在正式的饭桌上吃这顿夜宵,竹泉知雀坐在沙发上,安室透盘腿坐在茶几后的地毯上,和她面对面。   竹泉知雀咀嚼口中的竹轮,新鲜的鱼肉细腻滑嫩,她用食物占住嘴,以此逃避开启话题的任务。   按照威雀威士忌的人设,纯黑坏女人压根不该出现在极具烟火气的生活化环境里,她走错片场了。   坏女人应该深夜在酒吧点一杯樱桃白兰地微熏到天明,又或者穿着浴袍站在酒店最高层的套房里俯瞰城市,摇晃的红酒杯倒映她写满阴谋的脸。   烈酒,香烟,子弹,余兴节目,艳丽却冰冷的一切组成威雀威士忌——总结而言,是谍战电影中经典的女反派形象。   竹泉知雀做人设的时候参考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文学作品,她塑造坏女人的灵感一半来自心狠手辣的女反派,一半来自各大恶毒女配,比起纯情天真可爱善良贤惠女主角可以说坏得浑然天成,坏得刻骨铭心。   她可是出场自带黑幕阴影的坏蛋!怎么会老老实实留在温馨的灯光下乖巧吃宵夜?   就算是因为工作、就算是因为工作也不……   炸什锦真不错啊,竹泉知雀大脑放空,吃蔬菜也不必担心热量爆炸的羞愧感,他真贴心。   安室透喝了口黑啤,借罐身掩盖不着痕迹地打量沙发并腿而坐的女人。   她今天换了新的妆容,蜜色的金眸明亮溢彩,像一位深夜上门的恶龙小姐。   恶龙小姐带了便利店的散装黑啤作为上门礼物,没有准备下酒菜和零嘴,泛着凉意的身体写满速战速决四个字。   开酒喝上两口,直奔主题,视拷问结果决定她是愉快道别离开,还是拨开保险栓,一枪送叛徒归西。   提前做准备果然是正确的,安室透看着专心吃夜宵的女人,她被食物占住了嘴,恐怖的指令没来得及说出口。   人很难在饮食上隐瞒自己的偏好,安室透观察了很久,意外发现威雀威士忌有点贪嘴。   在平冈喜久江的别墅派对上,她流连于自助餐区,不知不觉把桌上的点心基本尝了个遍,盯着奶油的眼神比看任务目标更专注。   甜食喜好是奶油、厚乳和新鲜水果,过甜的马克龙和微苦的黑森林蛋糕中更偏向前者,喜欢热可可远胜黑咖啡。   令人十分意外,和她成熟美艳的外表不同,饮食偏好非常小女孩。   煎火腿、玉子烧和炸物她也喜欢,手边的黑啤没动几口,安室透想起她在酒吧里点的黄油啤酒,鬼使神差地觉得比起黑啤她更想喝点葡萄汁或酸奶之类的甜水。   踮着脚走进暖黄色灯光客厅的女人像一只闯入陌生地盘的流浪猫,她看着生活化的舒适环境微微愣神,又因以往的冷寂生活有所不适。   独居女性,常年离群生活,习惯靠外卖、餐馆或快餐解决三餐。   她家里最常用到的厨房电器恐怕只有微波炉,或吃便利店买来的冷饭团。   怎么和知雀一个模样?安室透想,同样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女孩子可能比威雀威士忌稍好一点点:她会用小奶锅煮米酒汤圆加个荷包蛋,据竹泉知雀的说法,她的厨艺已经打败了0.01%的同龄人。   喜欢温暖的食物是人类无可抗拒的本能,尤其是深夜,带着审讯任务前来的组织成员犹豫许久,终是败在油汪汪的煎火腿下。   “抱歉,把时间约在深夜。”待桌上食物吃掉过半,安室透率先打破沉默,“我白天要忙表面身份的工作,只有睡觉前能抽出时间。”   “不妨事。”竹泉知雀很理解地说,“同时打两份工很难有空闲时间,有段时间我连睡觉都得在夹缝里挤出空隙。”   比如初入高中的那段时间,辍学儿童竹泉知雀一边在酒厂上演威士忌升职记,一边从初中理科开始补起,每天在学习的海洋里醉生梦死,趴在课桌上睡死过去的途中都在念叨三角函数。   万一猝死我要用女鬼的形象跑去森先生床头上吊,竹泉知雀阴森森地想。   “不可以偷会儿懒吗?”安室透开玩笑似地说,“比如,琴酒以为你在认真工作,但其实我们在吃夜宵。”   “他会因嫉妒生气,把枪对准我们的脑袋。”黑发金眸的女人笑起来。   脱离酒吧派对一类的社交场所,她说话的方式不再总是含暧昧不明的暗示,反而显出闲散的轻松。   “事先说明,我对琴酒没有意见。”安室透深谙职场规则,先套上一层护甲,“但他有时候太严厉了,在这种上级手下做事,总容易想东想西。”   吐槽上司是打工人建立友谊最快最稳定的方式,竹泉知雀忍不住附和:“明明他的业务能力也有待提升,却总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所有人,让人不爽。”   感谢琴酒,安室透真心实意地感谢,感谢你让他找到最安全的话题,感谢因你他和威雀威士忌的友谊得到空前的升华。   “业务能力?”金发男人吐槽,“你刚刚是说琴酒的业务能力不行吗?要是想收回这句话,我可以装作没听见。”   “我偏不。”女人挑眉,“波本,你难道和伏特加是一派的?信奉大哥无所不能理论?”   “和伏特加一派还是算了。”安室透一言难尽,“初入组织的时候我以为每个获得代号的组织人员都有所不凡,直到我知道伏特加的存在。”   竹泉知雀:“瞎说什么大实话,他开车还是很有一手的。”   我开车技术更好,安室透咽下反驳的话,他耸耸肩:“你说得对,我该用更宽容的眼光看待伏特加。”   “大家都说琴酒暴躁,但仔细想想他或许是组织里最有耐心的男人。”竹泉知雀若有所思,“换成我和伏特加搭档,不出一小时我就辞职了。”   “还是你好。”她感叹,“在三瓶威士忌里挑中你,是我的运气。”   对他而言是幸运还是不幸……安室透仰头喝酒,无法判断。   威雀威士忌意味着麻烦,也意味更多的情报,莱伊暂且不提,若她当初选择了苏格兰,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性格更温和更会照顾人的景光,他或许能和威雀威士忌相处良好,但绝不会引起女人过多的兴趣。   平淡如水的温柔是一种无趣,安室透透过威雀威士忌金色的瞳孔,看见她笑盈盈的灵魂。   “这份赞扬我姑且收下了。”安室透笑笑,“但愿日后需要我通宵赶制的报告能少一些。”   “年纪轻轻,你怎么睡得着觉?”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说,“年轻的时候不拼博,晚年失去市场竞争性可怎么办?别学琴酒,对自己观感过于良好,连旁人忠实的劝告都听不进去。”   联系她之前说琴酒业务能力不行,安室透被勾起了兴趣。   琴酒的情报可是公安关注的重点,他什么不行?哪方面不行?说来听听。   要是贝尔摩德开启这个话题,安室透不一定感兴趣,他总觉得会听见一些少儿不宜的成人话题。   威雀威士忌明明在气场上和贝尔摩德很像,但不知为何她自带一种神圣的打工人气场,对琴酒这样的狗上司宛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丝毫不来电。   “别的不提,琴酒的审讯能力就很不行。”竹泉知雀捏着筷子指指点点,“我可没有胡编乱造,是我的亲身经历。”   “差不多两三天前的事。”她漫不经心地说,“他把我绑到荒郊野岭,逼问新型子弹情报泄露的事情。”   安室透表面专注聆听,藏在茶几上的手攥成拳。   果然,最先被审问的人果然是威雀威士忌。   安室透亲自撰写的报告,亲自发到公安,由他的直系部下向外放出风声,可以说是他一手主导了泄密事件。   他非常清楚,情报泄露后身为执行人的威雀威士忌一定逃不了干系,琴酒曾经对她的信任将化为刺向她的刀锋,一寸寸解剖她的身体。   信任在一次次猜忌中逐渐磨灭,怀疑的种子一旦从土壤中冒出萌芽,生生不息的它再无法被掐灭。   一箭双雕,获得情报的同时离间两个高层人员,利益最大化。   琴酒的枪口如他所愿抵在威雀威士忌额头上,她那时给出了怎样的反应?   诧异地扬眉,还是满怀怒火的冰冷凝视?   “……最后他开了一枪,我的脸被他弄破,流了点血。”竹泉知雀摸了摸痊愈的脸颊,“虽然审讯技巧接近于零,但琴酒的枪法着实值得称赞。”   人体描边大师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我的怀疑解除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竹泉知雀明知故问,“好歹是我的下属,我可舍不得把你交给琴酒。”   琴酒连怜香惜玉都不会,对待男人的手段更是想都不必想的粗暴,竹泉知雀必须夸奖自己的善心。   “别担心,很快的。”竹泉知雀咬着小块玉子烧,安慰道,“我只问几个基础问题。”   她的基础问题绝对包括:你是不是卧底?   安室透宁可被琴酒的枪抵住太阳穴逼问,也不想回答不得说谎的送命题。   “非要在吃夜宵的时候谈工作吗?”安室透叹了口气,“气氛正好,我还想多听点琴酒的八卦来着。”   竹泉知雀懂他的心态。   酒厂中最嚣张的男人,琴酒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你可以不认识那位先生,也可以不认识朗姆,但连组织一个清洁工都不敢说自己不认识琴酒。   他是酒厂的招牌,酒厂的神话,百分百纯酒精含量不搀一滴水。   这样的人物,连他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早上起来梳多久的头发才有一头银长直秀发都是黑衣组织的大头条,何况他业务能力不行的八卦,没人能抗拒这个!   “我明天之前得把审讯结果给琴酒。”竹泉知雀放缓声音,“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冒昧登门。”   “琴酒那种多疑的人,你说叛徒不是我,他就会信吗?”安室透试探着问。   “嗯……”黑发金眸的女人长吟,“我可以保证你百分百只对我说真话,至于琴酒,我过往的审讯案例有足够的说服力。”   “但你说得对。”竹泉知雀说,“他不一定会信,他连我本人都不信。”   她捏着筷子又夹起一块玉子烧送到嘴边吃,神色如常。   已经是最后一块玉子烧了,竹泉知雀吃得很珍惜,安室透看了看空盘的碟子,站起身:“家里还有鸡蛋,我再给你做一份。”   “不用麻烦……”竹泉知雀话没说完,男人已经进了厨房。   她摸了摸肚皮,舔舔嘴巴:好吧,肚子里还剩下装一个玉子烧的胃。   油烟机的声音掩盖了一切动静,安室透敲破鸡蛋,脑海里滚动威雀威士忌透露的情报。   琴酒审讯过威雀威士忌,受了一枪的女人要来了对波本的审讯权。   “我可以保证你百分百只对我说真话。”   平淡从容的女声回荡在安室透耳边,她诉说一个既定的事实,宛如讲述一条不变的真理。   “我猜得没错,一旦威雀威士忌发出‘指令’,听见她声音的人便一定服从。”男人翻动鸡蛋液,低声自语,“反过来,在非指令时间,她其实听不出谎言。”   她不是行走的测谎仪,琴酒的不信任也很好理解:你说你能让别人说真话,空口无凭,他凭什么信?   威雀威士忌总不能让琴酒亲身感受吐露灵魂的滋味,被迫吐露秘密的琴酒非追杀她到天涯海角不可。   筷子将整条玉子烧夹成一块一块,安室透带着温和的笑容端着碟子走出厨房,迎来黑发女人晶亮的金眸。   他找到破局点了。   “小心烫。”金发男人叮嘱一句,他双手撑在地毯上,极为放松地盘坐着。   “我很愿意配合你的审讯。”安室透半趴在茶几上,暖色灯光映在他金色的短发上,他的眼神认真又关切,“只是为你感到不值。”   什么意思?咬着玉子烧的竹泉知雀面露茫然。   “深夜加班本来就够辛苦了,得出的结论还不被人信任。”安室透说,“我要是你,就随便糊弄过去。”   “或者我们串一串口供。”他低声说,“琴酒喜欢拿枪逼问,他是个酷刑主义者吧?”   “嗯。”竹泉知雀点了点头,“听说是。”   “那就是了。”安室透认真地说,“你看不上他的审讯手段,可他就觉得酷刑得来的结果才是真话,没办法纠正他的认知。”   没错没错,竹泉知雀用力点头,琴酒技术差还不许人说,活该他业务能力不行。   “我们要用琴酒打败琴酒。”安室透凑近了些,和她像说悄悄话似的挨在一起,“你可以告诉他,你对我严刑逼供,打断我的肋骨,经过百般折磨才得到口供,保证真实可靠。”   竹泉知雀:“但我没有打算伤害你……”   “我知道。”金发男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我们做戏给他看。”   近距离的肢体接触,温暖安逸的室内环境,保守同个秘密的隐秘感。   人为堆积的要素迅速建立起名为“亲密关系”的信任产物。   安室透在她脸上看见了动摇。   “有道理。”竹泉知雀弯了弯唇角,轻快地笑起来,“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波本你是卧底。”   消息是她泄露的,和可怜的真酒波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串供吧。”竹泉知雀兴致勃勃地问,“我打断了你第几根肋骨?断裂伤还是粉碎性骨折?需不需要替你申请工伤赔偿?”   “都行,别夸张到半身不遂就好,我不想‘痊愈’后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扫视全身。”   安室透提起的心缓缓回落,他不动声色地蹭掉手心冒出的冷汗。   终于……过了她这关。   在安室透嗯嗯的附和中,竹泉知雀构思了一个坏女人棒打可怜真酒的情景剧剧本,保证全程皆是琴酒欣赏的血腥暴力戏码,最后得出波本真无辜、折磨他的威雀威士忌真该死啊的结论。   “琴酒的多疑有时候真让人恼火。”竹泉知雀一边编辑短信发给琴酒,一边说。   “是个活人他就怀疑,非把人家逼死他才开心。组织又不是阴间组织,没有活人工作,他难道要去墓地里挖坟找尸体加班吗?”   少一个人少一份劳动力,少一份劳动力多加一天班,酒厂迟早因为发不出加班费被员工劳动仲裁到破产。   竹泉知雀在心里激情辱骂琴酒,骂得神清气爽,津津有味地吃完了盘子里的玉子烧。   短信发完了,夜宵也吃完了,时候不早,安室透准备送客了。   “还需要加餐吗?”他问道。   “不用了,我吃得好饱。”竹泉知雀连连摇头,安室透见状收拾起盘子,端着往厨房走。   水龙头冲刷在盘子上的水声哗哗响起,安室透专注地擦洗碗碟。   听见洗碗的声音,即使是很少去别人家做客的人,也知道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威雀威士忌不至于这点常识都没有,她今天上门本就打算速战速决,没有理由多留。   轻轻的脚步声从客厅走到厨房,黑发金眸的女人倚靠在门框边。安室透袖子反挽,在哗哗的水声中问:“怎么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她随意地说,“你是不是很怕我强迫你说真话?”   男人手中的白瓷盘猛地向下滑落,又在即将摔碎在洗水池前被安室透抓在手里。   “……是有一点。”安室透冲洗盘子上的泡沫,竭力用轻松的语气说,“毕竟我不是从不说谎的人。”   “但审问没问题。”他又说,“我说过愿意配合。”   哗哗的流水声中,安室透仿佛听见了心脏剧烈的震动,震得他耳膜嗡鸣。   几秒,有可能过了几十秒,安室透听见她的声音。   “审问已经结束了,我只是在和你闲聊。”   她不知道短短的几十秒之间眼前的男人心脏犹如坐过山车起起伏伏,他的情绪宛如系在她指尖的牵丝绳,女人勾一勾小指,他大起大落。   “一般来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只会觉得我在恐吓他们,或是带了类似吐真剂的药。”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波本,你相信言语的力量吗?”   “为什么不信?”安室透放下手中的碗碟,侧头看向她,“我亲眼看见一个人在我面前跳楼。”   “你是个侦探,要拿证据说话。”她笑了笑,一步步走向安室透,“光眼见不够。”   “夜宵很美味,这是我的回礼。”   她唇瓣张合,舌尖晦涩的咒文一闪而过。   【不可妄言。】   玄之又玄的涟漪回荡在空中,不可违背的制约降临现世。   竹泉知雀思考着,她其实没有什么想问安室透的,毕竟站在这里的是威雀威士忌。威雀威士忌只对找乐子感兴趣,总不能问安室透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有了,有个问题可以问。   “听到琴酒向我开枪,你心里在想什么?”   安室透张了张嘴,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振动发声。   “我预料他会审问你,但没想到他会直接开枪。”   “如果你因此死亡,这份愧疚将伴随我一生。但你若是没事,你和琴酒之间的信赖关系却被全盘打碎,我会非常高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不可妄言】咒言下没人能说谎,被施咒者说出的必然是真真切切的实话,是其自身都意料不到的实话。   喉咙里发出的明明是自己的声音,说出的内容却让安室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竹泉知雀比他更吃惊,她清楚咒言的效果,所言即所想,半个字都不会错。   波本这么讨厌威雀威士忌和琴酒之间的信赖关系吗?竟然用了“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来形容。   但他又不想威雀威士忌受伤,不像有意针对她。   不针对她,针对的只能是琴酒了。   “你是……嫉妒琴酒吗?”她匪夷所思地问,“我还真没想到。”   “啊不,这个问题不用回答。”竹泉知雀抬手,咒言的效果在她的示意下消散,她心有戚戚,“我不是很想承受答案的重量。”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竹泉知雀立刻说,“谢谢你的招待,今晚很愉快。”   她快快地溜了,关门声伴随脚步声一齐消失在楼道里。   直到再听不见一丝声音,安室透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呻。吟。   “这都是什么事啊……”   透子:误会,然而没法解释 第46章   打工的第四十六天   公安,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心理素质,即使生活的打击和迫害接踵而至,也要保持镇定,不放过任何犯罪分子。   安室透只颓废了两秒,他掀开厨房的百叶窗帘,目光向下。   熟悉的身影走出楼道,女人地面上拉长的影子与街边树影重重迭迭。   她走在路灯下,抬手将碎发挽到耳后,形单影只的背影仿佛融入夜色。   不远处,一辆暗红色的布加迪停在路边,车灯照亮黑夜。   安室透看见威雀威士忌径直走向那辆布加迪,她拉开后座车门。   车门砰地一声合拢,跑车在亮眼的车灯中疾驰而去。   “她的同伙?”安室透的眉峰不自觉地蹙起,“还有一辆没见过的布加迪。”   是谁开车深夜将她接走,那个人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安室透大步走向客厅,他拿起装散装黑啤的购物袋,便利店的logo清清楚楚印在购物袋上,是公寓附近一家便利店。   金发男人打开计算机,快速输入一段程序,屏幕闪烁几次过后,黑白监控浮现在计算机上。   安室透拖动进度条,安放在便利店的摄像头清晰记录着深夜客人进店出店的全过程。   22:24:51,自动门打开,黑发金眸的女人走进便利店。   22:26:03,她拎着散装黑啤来到收银台结账。   22:27:11,威雀威士忌拎着购物袋离开便利店。   便利店的摄像头分别安装于门口、收银台、货架和后门,在女人进店出店的过程中,便利店门外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一辆车停留。   至始至终,她独自一人。   “她不可能预料到会留在我家里吃夜宵,交谈过程中也没有急于离开的意思,不像是和人有约。”   换句话说,不止安室透没料到那辆布加迪的存在,威雀威士忌同样想不到今晚有一辆车在路边等她。   “明明完全没有约定,她却毫不犹豫上了那个人的车。”安室透慢慢地说,“对方是她非常信任的存在。”   张扬的布加迪不是琴酒和贝尔摩德偏好的座驾,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新人物?   谜题越来越多了。   暗红色的布加迪在空无一人的车道上飞驰。   竹泉知雀在后座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熟门熟路地打开车载小冰箱,揭开酸奶瓶盖吨吨吨。   小冰箱里放着两瓶品相极佳的红酒和一套酒杯,画着粉粉草莓图案的酸奶瓶格格不入,显然不是布加迪主人的品味。   “你这家伙,心安理得把人当司机使唤。”   单手握着方向盘的少年压低帽檐,透过后视镜向后瞥去一眼:“快把妆卸了,画得乱七八糟。”   “欣赏成熟女人是长大的证明。”竹泉知雀弯腰脱下高跟鞋,“你离成熟大人还有很远的道路要走呢,一米六的中也君。”   “切。”中原中也啧声,“你算什么成熟女人,一米六的酸奶爱好者。”   一米六不笑一米六,来啊,互相伤害啊。   竹泉知雀:“至少我能穿高跟鞋假装自己一米七,中也君买得到十厘米的增高鞋垫吗?”   中原中也:“有什么好自豪的……话说我才没有在鞋子里垫增高鞋垫,都是你和太宰那混蛋的污蔑!”   “我就知道中也君也是《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的追更读者。”竹泉知雀精准抓住同事把柄,“我离开后太宰君还在创作吗?他有了不起的作家才能,来日必成为日本文坛的文豪大将。”   中原中也额冒青筋:“我迟早把你和太宰一起灌水泥沉进东京湾。”   竹泉知雀喝完了中原中也给她带的酸奶,连瓶盖都舔干净才磨磨蹭蹭开始卸妆。   金色的美瞳被摘下,松子糖似的琥珀色杏眼眨了眨,女孩子仰头滴眼药水,仿佛流下泪来。   她在后座捣鼓了半天,中原中也边掌着方向盘边抽空瞥一眼后视镜。   片刻后,他的座椅靠枕后冒出熟悉的脑袋,独属于竹泉知雀的脸凑过来,欢欢喜喜地叫他:“中也君~”   还是这样比较顺眼,中原中也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之前你上车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从哪里来的奇怪女人。”   “说谎。”竹泉知雀大摇其头,“要是认不出我,你早把我撵下车了。”   “咦,也不对。”她摸摸下巴,“中也君毕竟是会替老奶奶捡橘子,扶老人家过马路的社会好青年,夜晚遇见搭不上出租车的可怜女性,绝对会送人家到目的地吧。”   港口Mafia唯一的良心可不是说说而已。   就算橘子掉了的老奶奶是太宰君假扮的,但中也君的善良绝非虚假!值得横滨警方一面红彤彤的锦旗,电视台该联系他出一期专访,挽回港口Mafia因高层频繁跳楼自鲨而下滑的口碑。   “有良知是好事。”良知早已泯灭的竹泉知雀好心劝道,“但深夜、路边、等车的女人三个关键词组合起来,中也君没有联想到什么吗?”   中原中也:“……联想什么?”   “午夜怪谈。”   竹泉知雀打开手机手电筒,阴恻恻地照亮她的下颌,脸色惨白的少女声音幽幽:“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深夜,私家车主chuuya开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一个皮肤像雪一样惨白的女人孤零零站在路边,她向chuuya招手:‘路过的好心先生啊,能否载我一程?”   “善良的chuuya当即停下车,冰雪一样的女人坐上后座,车内温度骤降,空调风口仿佛传来冰冻的咔咔声。”   “‘对不起。’女人幽幽地说,‘我实在是太害怕炎热了。’好心又富有的chuuya没有在意车载空调的暴毙,他问道:‘要我送你去哪里?’”   “‘送我到深山里去,到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去。’女人,不,雪女露出美丽的冰冷笑容,‘好心的先生,我想邀请你来我的家乡做客。我当以万千冰凌招待你,为你披上纯净的白无垢,留下你不腐朽的俊美容颜。’”   “‘你一定会喜欢我的家乡。’雪女的寒冷一点点冻结chuuya的身躯,少年震惊地听见她说,‘那里有数也数不清的冰淇淋、冰棍、雪糕、棒棒冰、刨冰、冰沙——’”   “停。”中原中也大声止住竹泉知雀的报菜名,“不要以为我没听过雪女的传说,和你讲的根本不是一个故事。”   “我做了一些文学性的改编。”竹泉知雀一本正经道,“中也君能体会到我蕴藏在午夜怪谈故事里的中心思想吗?”   “可以,我听出来了。”中原中也做个了拇指抹过脖颈的动作,“大份香蕉船冰淇淋换你闭嘴,成交?”   竹泉知雀给嘴巴拉上拉链,右手比了个大大的OK:成交。   女孩子老实下来,边打呵欠边揉眼睛,一副想困觉又舍不得香蕉船的没出息模样。   这家伙,已经离开横滨快半年了啊。   中原中也透过后视镜,看向眼睛一闭一闭的黑发少女。   他和竹泉知雀时常有联系,通常是傍晚,已经一道物理题都做不出来了的竹泉知雀奄奄一息打来电话,在话筒里哀嚎:“中也君!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横滨唯一的神话,化身重力势能的卡密萨马啊,请救救你溺死在学海里的信徒!”   “哈?说人话!”中原中也在敌人暴风雨似的子弹攻势下握着手机,染上红光的子弹在重力异能操控下原路返回射向敌人的太阳穴。   无视战场止不住的哀嚎,戴着帽子的黑手党大声说:“先把滑块的受力点标出来,笨蛋,不要只考虑重力,题目给的摩擦系数是多少?”   长此以往,中原中也除了双黑和重力操纵使之外又多了一个称号:那个在战场给人补习物理的男人。   “他可以一边把你踩进水泥地一边分析你脑袋的受力哦,你的脑袋在他手里被重力、弹力、摩擦力来回受力,直到脑壳破碎成一地残渣也逃不过被当成例题的命运——不恐怖吗?很恐怖啊!”   “双黑的两位大人真是越来越可怕了。”港口Mafia的下属心有戚戚,“上次我听太宰先生指挥毁灭敌对组织的时候,太宰先生指挥途中突然接到电话,然后他用敌人的人头给电话对面讲了一道等差数列压轴题……”   “活生生的人被当作教学用具,好可怕!”下属们抱成一团,“我们果然是横滨最邪恶的Mafia组织。”   试图解释但并无卵用的中原中也:放弃了,爱咋咋地。   竹泉知雀人不在横滨,横滨处处是她的传说。   为了卧底任务,太宰治帮竹泉知雀做的假档案与横滨毫无干系,恐怕一直到任务结束她都很难找机会回横滨探亲。   “知雀回不来,我去东京也行哦。”太宰治像只黏黏糊糊的大猫,脸在办公桌上滚来滚去,对电话那头说,“我可以借住知雀家嘛?吃你的用你的。”   “不愧是知雀,超大方。”太宰治兴冲冲道,“多买点食材,我给你做新·超人火锅吃!主材料是超人火锅的残骸,加入我特制的自鲨专用超硬豆腐,想一想就很美味~”   绝对会吃死人的吧……站在太宰治办公室外的中原中也心想。   太宰治那帮朋友有一个算一个,都对这个混蛋过分溺爱。除了坂口安吾尚且能吐槽两句,性格天然的织田作之助以淡然处之的态度面对一切,竹泉知雀更过分,她属于明知道后果却还“好好好行行行”的可恶帮凶。   要是哪天太宰治突发奇想篡位森先生,竹泉知雀恐怕是第一个倒戈的高层。   明明是前代首领时期备受赏识的成员,在森先生篡位时却对老上司丝毫没有留恋之情……“打工人只是打工人,首领更替什么的与我无关”,会说出这种话的她是典型的冷酷社会人。   然而Mafia更多是依靠道义和人情聚集的组织,无论是给予新人象征物,还是对叛徒毫不留情的报复行为,黑手党的本质与正常企业完全不同。   竹泉知雀无疑是优秀的Mafia,和重情重义的中原中也一样,她的优先级永远偏向她的朋友。   这恐怕才是森先生最终决定派竹泉知雀去东京出长差的理由。   她对港口Mafia的忠诚无可挑剔,对首领可不一定。   “只要忠诚于同个组织,我们就是处在同一片屋檐下的兄弟姐妹。”中原中也如此认为。   森先生的处理方式也是最优解,虽然让辍学儿童直升高中绝对含有中年男人暗戳戳的报复……   “听说首领也被知雀找上门请教生物和化学,为了东大医学系高材生的面子,BOSS不得不投入做题的深渊……可恶,我和青花鱼才是被他们连累了。”中原中也磨牙。   大家都是辍学儿童,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苦——竹泉·报复心很强·知雀   竹泉知雀:就算远在东京照样能迫害到你们,我愚蠢的同事啊,真以为能逃脱我的手掌心吗?   闹闹腾腾的……中原中也一边不满,一边用力推开太宰治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把文件甩到他桌上。   “中也走开,你很碍事耶。”太宰治抱着手机不高兴地说,“没看见我在和知雀打电话吗?走开走开,去去。”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那是驱赶狗的口令吧!”中原中也一个扫堂腿过去,太宰治抱着手机跳到办公桌上,任桌上的文件如雪花纷飞落地。   “居然听出来了,黑漆漆的小矮人智商渐长。”太宰治拖长调子,“怎么办,文件都被中也弄坏了,森先生问起来全部是中也的错。”   中原中也拳头攥得咯咯响:“有种,让我的拳头来告诉你到底是谁的错。”   “知雀听见了吧?中也好可怕,他要谋杀我。”太宰治对着电话假哭,“港口Mafia我已经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我现在就去东京投奔知雀。”   “不巧。”中原中也挡住太宰治的去路,他抬高帽檐投去挑衅的眼神,“去东京出差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是我。”   “区区小矮人,很敢说嘛。”太宰治不甘示弱,“你去东京做什么?和知雀一起应聘拆迁办吗?两个武斗派的组合想想就让人做噩梦,一个聪明人都没有,多可怕。”   中原中也:“我姑且提醒你一句,你把她也骂进去了。”   “知雀才不生我的气。”太宰治有恃无恐,“就冲我帮她写完的数学卷子,她也不会生气。”   “你以为她的物理卷子靠谁才写得完?”中原中也寸步不让,“派我去东京是BOSS的决定,至于你。”   橘发蓝眸的少年以绝对的胜利者视线扫视满地没批完的文件,到这里,他的高傲尽数体现。   太宰治去办公室找森鸥外讲理等同于把怠慢工作的自己送到首领面前,操心老父亲百分百会在首领办公室添个小桌子,压着太宰治把积压的文件看完。   太宰治也想到了这一茬,他脱力地趴在办公桌上,仿佛一只离水的螃蟹吐泡泡。   突然觉得篡位做首领是个好主意了……黑化的螃蟹宰治阴暗地想。   中原中也难得在和太宰治的争吵中大获全胜,心情明媚地像夏日蓝天。   他走向停车场,在心爱的摩托和跑车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走上暗红色的布加迪。   中原中也拉开车载冰箱,冰箱里红酒和酸奶散发冷气。   “什么时候买的酸奶,都过期半年了。”橘发少年拿出酸奶扔进垃圾桶,他坐进驾驶座开启导航,看地图时看见便利店的图标。   “看在顺路的份上。”中原中也嘀咕一句,布加迪在路上跑到一半停下,跑车主人下车又上车,车载冰箱的门开了又关。   油门被中原中也一踩到底,朝着东京飞驰而去。   到达东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中原中也把车停在竹泉知雀公寓楼下,他倚靠在车门上,皱眉看向一片漆黑的窗户。   “不在家?”中原中也低声自语,“跑哪去了?”   同为武斗派,中原中也自己也是个行踪不定的人,太宰治有句话说的没错:他和竹泉知雀搭档出任务,基本等于去拆迁办应聘,两个失去交流和方位的暴力狂一路塔塔开到结束。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们的频道往往由太宰治坐镇,一手掌控两个人的动向,黑发鸢眸的少年用说风凉话的语气指挥,一边拌嘴一边打得敌人屁滚尿流。   “我记得,太宰在知雀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程序。”中原中也咬住手套一角,不太熟练地打开一个软件。   软件上小红点显示一个陌生的定位,中原中也握着方向盘,一路顺着导航开过去。   布加迪停在路边,他靠在驾驶座上等待。   几小时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走出楼道,迎着夜色而来。   黑发金眸的陌生女人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她的目光落在布加迪上,眼角浮上轻快的笑意。   中原中也于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女人不假思索地拉开后车门,把自己摔进座椅里的动作懒散又熟练,要不是车门没关怕隔墙有耳,她准要说一句:师傅,出发。   很狡猾嘛,在东京居然穿起了高跟鞋,她背叛了他们一米六的联盟。   全然陌生的脸和无比熟悉的气场碰撞出奇异的感觉,中原中也透过后视镜看见竹泉知雀熟门熟路拉开车载冰箱找酸奶喝,总算想起那瓶过期酸奶是什么时候放进他车里的了。   几年前他开过这辆布加迪,和竹泉知雀一起去大版出差。   中原中也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竹泉知雀喜滋滋地打开车载冰箱,在满冰箱的红酒面前拉下了脸。   “中也君,做人不要太自虐了。”竹泉知雀语重心长,“你明知自己开车不能喝酒,在车载冰箱放红酒除了馋自己外有什么意义?”   “不如批发一箱酸奶,草莓牛奶也行,我一瓶你一瓶,我们一起吨吨吨,遇见查酒驾也能骄傲挺胸:警察叔叔,我们遵守了交通法。”   “我们不可能遵守交通法。”中原中也指出,“我没成年,没有驾照。”   晴天霹雳击中了竹泉知雀:“的、的确……”   “酒驾和无证驾驶哪个违法程度更深?”法盲竹泉知雀问她的同事。   “我怎么知道。”纯血Mafia中原中也发出同样法盲的声音。   两个法盲对视一眼,各退一步。   竹泉知雀下车买了一板草莓酸奶滋滋喝,在接下来的路上,她没再提车厢冰箱里的红酒,只坦然用酸奶占据了冰箱一部分空间。   在大版的出差花了好几天,中原中也每天都开车带着竹泉知雀到处赶场子,酸奶喝完又买,最后留了一瓶在冰箱里。   直到竹泉知雀去了东京,遗留的酸奶没有人喝,过期快半年。   “她刚刚喝酸奶的时候,是不是没看保质期?”中原中也突然想到。   要不是他把过期酸奶丢掉买了新的,竹泉知雀是不是会抱着过期半年的变质酸奶一口闷,再深夜腹泻爬去医院看急诊?   都是做卧底的人了,这么不靠谱真的好吗?   女孩子琥珀色的杏眼透过后视镜和中原中也对视,她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露出大大的笑容。   当然是因为信任中也君,信任你不会给我喝过期酸奶才这么放心的呀。   理所当然的声音仿佛回荡在中原中也耳边,后座的黑发少女忙忙碌碌地卸起妆。   沾着卸妆水的绵巾一点点擦拭脸蛋,仿佛奇迹一样,陌生的脸逐渐变回熟悉的模样。   她化起妆也是好看的,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欣赏的漂亮面孔。   但中原中也还是喜欢他最熟悉的模样,曾无数个日夜并肩作战吵吵闹闹的模样,血与灰尘浇灌出的信赖友谊。   快半年不见,竹泉知雀还是那个竹泉知雀,张嘴就要迫害人,把中原中也心里隐约的怀念搅得一干二净,只想锤爆她的脑壳。   不能打,不能打,橘发少年在心里默念,她本来就没多聪明,再打就更傻了,期末考试全科不及格可怎么办?   不及格找家长的话,班主任的电话会打给森先生吗?东大高材生能接受手下人考试挂科的惨痛事实吗?   中原中也觉得不能,森鸥外更年期都得被竹泉知雀气出来。   布加迪一路开到路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才停下。   “一份香蕉船,大份,所有配料都给她满上。”中原中也站在柜台边点餐,“我要一个巧克力芭菲,大晚上辛苦你了。”   “哪有的事。”店主连连摆手,“您能喜欢我的手艺,我倍感荣幸。”   “我记得竹泉大人喜欢彩针糖。”店主问,“给您的芭菲上也撒上一点儿好吗?”   中原中也点了下头,竹泉知雀已经坐到了店里她最喜欢的位置,抬手拨弄翠青色的绿竹。   “好怀念啊。”竹泉知雀捧着脸,“以前每次来东京出差都要吃店主家的冰淇淋,因为我们次次都是深夜来,店主也习惯晚上开门营业了呢。”   “晚上又没有生意,还不如说店主完全是在为我们服务。”在港口Mafia旗下的店里,中原中也放松靠在椅背上,“我记得你一直定期给这家店打钱?”   “我是他家的外卖大客户,很照顾生意的。”竹泉知雀骄傲地说,“就像森先生一个人撑起了全横滨的洋装市场一样。”   中原中也:“不,这个比喻还是算了,唯独这件事上不要向BOSS学习。”   店主把满满当当的香蕉船送到竹泉知雀面前,她幸福地舀了一勺:“虽然今晚已经吃了夜宵,但甜食永远有第二个胃。”   “说起这个,我有事要问你。”中原中也敲了敲桌面。   “大晚上的,你在谁家里留了这么久?”他问。   “没发现吗?从你走出楼道到上我的车这段路中,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你。”   论知雀这顿夜宵究竟吃了多少   知雀:扶我起来,我还能吃,干饭人永不服输(挣扎) 第47章   打工的第四十七天   该怎么向中也君解释,其实是男朋友关切の目光呢?   竹泉知雀大难题。   虽说和谁交往是她的自由,但她的同事不能与普通人一概而论。万一说漏嘴,《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绝对会改名成《本周脱单的竹泉君》,销量激增,被港口Mafia一众单身狗争先阅读,跨越两座城市对她指指点点。   看,这里有个打着出差名义公费谈恋爱的叛徒!   更有问题的是,谈恋爱讲究门当户对。原本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同为黑方,门第相配,然而港口Mafia不讲武德,率先派出卧底潜伏进酒厂,预谋黑吃黑的惊天阴谋。   “我和安室先生的恋爱,像身怀邪恶目的的野小子和大户人家心思单纯的小公主的交往,像故意碰瓷宫野明美在酒厂升职加薪的莱伊一样——我明白为什么我总是diss莱伊了!莱伊竟是我自己!”   竹泉知雀恍然大悟,对不起莱伊,她承认从前对你说话太大声了。   “不行,不可以,不能说。”竹泉知雀头脑风暴,“中也君和红叶大姐关系超好的,绝对会告诉她。”   红叶大姐在前代首领时期曾想和男人私奔离开组织,结果异常惨烈,红叶大姐自此封心锁爱,最最憎恶恋爱脑。   万一竹泉知雀和安室透的恋情败露,她收获的很可能不是一个分手的男朋友,而是一个死掉的男朋友了!   不行,决不能让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发生,安室先生已经够可怜了,玩弄他的任务还是交由威雀威士忌一人完成吧。   竹泉知雀戳着碗里的冰淇淋,神色如常:“我知道,是我的新同事。”   “看来你的新同事不太友好。”中原中也挑眉,“要我给他一个教训吗?”   中原中也口中的教训绝不是套上麻袋揍一顿——假如是这么温柔的做法,竹泉知雀说不定就放任了。   按中也君的作风,一拳揍塌整座公寓楼,让安室先生在睡梦中被废墟埋葬才符合他对“教训”的定义。   竹泉知雀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中原中也更暴力,还是无比了解他暴力手段的她自己更残暴。   特级诅咒师本来就都是暴力疯批,绝对不是她的问题,嗯,绝对不是。   竹泉知雀:心虚但理直气壮。jpg   “在决定投身Mafia这一行的时候,我再没指望过遇上友好的同事关系。”竹泉知雀委婉道。   不提别的,中也君,你难道是个很友好的人吗?   港口Mafia每月报销的战场损失费仅有三分之一来自敌对组织,剩下三分之二全是自己内战的结果。   森鸥外每一把抓下来的头发,在座的每一位都有责任。   太宰治挑衅,竹泉知雀拱火,中原中也暴怒,他们三人组成了港口Mafia的内战永动机,曾创下过一周之内组织大楼连续更换八次防。弹。玻璃的记录,至今仍挂在墙头被人瞻仰。   竹泉知雀可以发誓,世界上再没哪个职场像她就职的公司一样,同事爱的表现方式是一拳将其从十八楼揍到地下二层。   太宰君的头盖骨真厚啊,竹泉知雀大受震撼,怪不得他撞豆腐自鲨从没成功过。   比起被热爱跳楼的同事、cos一拳超人的同事、誓将世间恋爱脑斩杀殆尽的同事、拎着小裙子追在幼。女身后跑的变态同事包围的职场环境,黑衣组织是那么的严肃、正经,竹泉知雀感动得快哭了。   虽然很感动,但她卧底的立场不容动摇。竹泉知雀咽下丝滑的冰淇淋,发出抢劫犯的声音:“关于新型子弹,BOSS的意思是只要制作方法,还是把研究人员一起打包绑去横滨?”   中原中也认真思索:“不如把实验室整个搬过去?”   也不难,先把实验室连同地基连根挖起,再操控重力使建筑物浮空,加上咒言的辅助一路从东京空运回横滨不是梦。   “可行是可行。”竹泉知雀举手提问,“但我们怎么解释黑衣组织的地皮突然被人挖空的事?洗成灵异事件吗?”   中原中也:抢劫犯做事,需要解释?   竹泉知雀:也对哦,处理舆论是太宰君的工作,关我们一线作战人员什么事?   远在横滨的太宰治:阿嚏!   他左顾右盼:怎么回事,加班的厄运笼罩了我!   东京的武斗派暴力二人组达成共识,其乐融融地商量起具体方案。   “情报泄露,黑衣组织一定有所防范。”竹泉知雀笃定道,“但他们千防万防,给计算机加上再多防火墙,把数据锁进再厚的保险箱,也想不到我们是要把整个实验室连人带墙皮一起搬走!”   好比吃席的时候连菜带桌一起端走,让周围举着筷子虎视眈眈的人无饭可吃。   “出其不意是胜利的第一步。”中原中也打了个潇洒的响指,“以我摧毁十几个敌对组织基地的经验,绝对没错。”   竹泉知雀嗯嗯点头,没错,拆迁这方面中也君是专业的,要相信专业人士的素养。   “到时候由我探听情报,在实验室的墙上用红油漆写个拆字,中也君一看就知道改搬哪栋楼。”   她用勺子在冰淇淋上写了一个拆字,又在拆字外画了个圆圈:“记住了吗?认准图案。”   中原中也对拆迁很有心得,他连地基该挖多深都了如指掌,万一哪天港口Mafia破产,建筑公司首席顾问一职必有他一席之地。   “实验室走海路空运回横滨,避人耳目。”中原中也蘸着巧克力芭菲上的巧克力酱在冰淇淋表面画出路线。   外人看来歪歪扭扭不知所云的线条在竹泉知雀眼中自动翻译成地图,她思索片刻,点点头,指着巧克力酱上的彩针糖说:“这片海域有几座岛作为落脚点,可以放研究员出来放风修整,以免他们像关在笼子里的仓鼠一样被活活吓死。”   港口Mafia优待高级知识分子人才,可惜读过书的都被酒厂捞走了,只留下一群辍学儿童给森鸥外,中年男人咬着手绢嘤嘤嘤控诉不公平。   “哪有那么脆弱?”中原中也不解,“重力操控比坐飞机更平稳。”   “研究人员都是些一天到晚呆在实验室,不分白天黑夜的人。”竹泉知雀比中原中也体贴许多。   “你想想,当他们做实验做累了,拉开窗帘想眺望远方的树林放松一下,突然发现窗外没有树也没有人,只有一片汪洋大海。”   拉开窗帘的研究员还算好命,久违想出门散散步的实验组组长噙着笑拉开房门,他踏出左脚。   猛烈的海风吹飞他头顶的假发,一脚踩空的组长低下头。   暗蓝幽深的海浪卷起冰冷的波澜,勾起人发自内心恐惧的深海掀起惊涛骇浪,咸湿的海水一个浪花打翻他的秃头。   啊啊啊啊啊啊——惨叫着死死抱住门把手的秃头男人尖叫吶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谁!到底是谁要害我——   “我们把他们绑回横滨是要他们干活的。”竹泉知雀说,“森先生最会收买人心了,他见到高级知识分子人才就像狼看见肉,绝对会威逼利诱把人留在横滨就职。”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打工人深谙职场人际交往学,“大家未来可是同事,怎么能对同事这么粗暴呢?”   为了让新同事适应新环境,不至于来到横滨水土不服,他们可是连房子都搬过来了,替森鸥外省了一笔员工宿舍的开支。   多贴心,还不速速涨工资。   “有道理。”中原中也被说服了,他们差不多商讨完了流程,“谁来写报告交给首领过目?”   竹泉知雀抗拒地摇头。   报告是什么东西?自从她有小弟之后就再没写过这玩意,能不能把波本拎过来代笔?   反正正常人也不会相信这份计划是真的,完全不必担心泄露,不会给波本幼小的心灵留下大大的震撼。   “好了,别把头摇掉了。”经常被太宰治坑害被迫帮人写报告的中原中也露出无语的眼神,抱怨道,“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我来写,行了吧。”   “中也君……不愧是横滨最后的良心!”竹泉知雀感动地地抱住他,“今年感动横滨十大人物没你绝对是黑幕,我愿意为你找主办方单挑。”   “你去年也是这样说的。”中原中也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没躲开,被女孩子结结实实抱住了腰。   “好了好了。”他耳朵微红地压低帽檐,“纸笔拿来。”   港口Mafia的报告需要纸质归档,“比起打印字体,亲笔书写更容易让我了解你们执行任务的态度。”森鸥外如是说。   大家的报告非常有特色,够他坐在首领办公室看一整天。   太宰治的报告分为两种,一种是简洁到只比一张白纸多出一点点内容的极简版本,将敷衍写满全身,整个人散发着“这种无聊的任务还要人写报告,森先生的脑子已经被僵尸吃掉了”的阴暗气场。   另一种是中原中也的代写版,偶尔也由打赌输掉的竹泉知雀代笔。   中原中也的报告不必多说,模范案例,屡次被森鸥外张贴到员工表彰墙希望他人——尤其是某小兔宰治——学习。   竹泉知雀是另一种风格,极其标准的格式文本报告,想要她多写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可能,除非加钱。   平心而论,森鸥外更愿意看中原中也交上来的报告,能少减寿十年。   他派中原中也而不是太宰治来东京出差,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横滨,港口Mafia大楼顶层首领办公室,森鸥外拆开一份来自东京的文件。   入眼是良心员工中原中也的字迹,森鸥外首先松一口气,微笑阅读。   读着读者,他的笑容缓缓消失。   “艾丽斯酱……我是不是做了某个错误的决定?”森鸥外沉痛地捂住额头。   “明明中也君十分靠谱,明明竹泉君的实力非常可靠,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连手却给了我这么恐怖的方案呢……”   “特别是太宰君专门来找过我,嘲笑说没有他在,两个暴力狂只会给出极致暴力的方案,我却还是没松口让他也去东京……完蛋了艾丽斯酱,要被太宰君狠狠嘲讽了。”   “林太郎本来就是笨蛋。”穿着小洋裙的金发小女孩叉腰,“太宰也不怀好意。派他去东京,那三个人凑在一起,林太郎就等着收到东京大爆炸的噩耗吧。”   有道理,森鸥外双手搭合抵住下颌,事情还没走到最恐怖那一步,起码中也君和竹泉君交出来的方案可行性很高,只是稍微、些许、有那么一点点离谱而已。   “实验室通常建立在偏僻的郊区,至中也君走海路空运建筑物回横滨,被人发现登上头条的概率不大。至于黑衣组织怎么想……一个犯罪组织而已,他们怎么想关我们港口Mafia什么事?”森鸥外的思路豁然开朗。   艾丽斯:我们难道不是犯罪组织吗?   不要歧视你自己。jpg   “平息舆论是太宰君的工作啊。”笑容重新回答森鸥外脸上,“他非常擅长这个,真让人安心,有太宰君是我的福气。”   太宰治:呕吐。jpg   黑发鸢眸的少年在办公室左顾右盼,他今天起鸡皮疙瘩的次数也太多了点,到底是谁想害他?   “可以,可行。”森鸥外大笔一挥,批准方案,“大胆去做吧,中也君、竹泉君。”   酒厂网罗的高级知识分子人才,他也很想要呢。   森鸥外:受够了这个只有文盲的组织。   他怀疑自己能坐上首领之位其实是因为他是港口Mafia学历最高的人——东大医学生,恐怖如斯。   森鸥外收拾好文件,准备让人拿下去归档。   他摸了摸报告的纸质,咦了一声。   “这不是竹泉君惯用的草稿纸吗?”   身为一名医生,他的观察力十分惊人。   没错,中原中也写报告的纸张确实是竹泉知雀用来算数学的草稿纸。   事情还要从他们在冰淇淋店吃夜宵时说起。   “纸笔拿来。”中原中也说完才意识到竹泉知雀出门怎么可能带纸笔,他扭头看向店主,“店里有备用的纸笔吗?”   有倒是有,店主连忙拿出黑丝签字笔与店内唯一的纸张——账本。   “我是个开店的,只用账本。”店主不好意思道,“不嫌弃的话,您可以用背面的空白部分写报告。”   换成太宰治在这里,他是不介意的,就算用gg单背面的空白写报告太宰治一样不介意:愿意写就不错了,还挑东挑西?   但中原中也不一样,他十分敬重森鸥外,他不能交给首领一份背面是账单的报告。   竹泉知雀:“其实没关系啦,中也君你忘了吗?给我讲题的时候,你经常用报告背面的纸打草稿,森先生早就习惯了。”   顺带一提,太宰治和森鸥外本人都干过这事,法不责众,大胆上吧!   “决不。”中原中也推开账本,“我回酒店再写。”   “你要去住酒店?”竹泉知雀吃了一惊,“为什么?我家里有客房呀,太宰君一直吵着要来借宿,我早就收拾出来了。”   “别把和那条厚脸皮的青花鱼混为一谈。”中原中也别过脸,“去你家住像什么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竹泉知雀不理解,她非常受伤:“难道是我们的友谊还没到能去对方家里借宿的程度吗?怎么会,我一直以为中也君把我当做朋友……”   中原中也:这是两个概念!你好歹是个独居的女孩子,能不能再多点性别意识和防范意识?   他想反驳,又忍不住在心里痛骂太宰治。   都是该死的绷带混蛋的错!   不怪知雀不理解,换成太宰治在这儿早就屁颠屁颠跟着她回家,美美占据客房,夜袭主卧,成功登堂入室。   心思险恶的家伙!   “总之吃完芭菲,把你送回家我就去住酒店。”中原中也直白地说。   “不妥。”竹泉知雀摇头。   她指了指停在街道上的布加迪:“中也君,你是不是忘了我在执行卧底任务?”   “平时你喜欢骑拉风的摩托倒是无所谓,但波本——我的新同事可是亲眼见到了这辆布加迪。”   “稀有的豪车,和突然来到东京的港口Mafia重力操作使,再加上过几天黑衣组织实验室突然搬迁事件,聪明的侦探很容易能联想到真相吧?”   “就算是港口Mafia旗下的酒店,也不排除入住客人有黑衣组织的眼线。”竹泉知雀托腮,“与我不同,中也君,你的脸在里世界可是很有名气的哦。”   首屈一指的异能力者,双黑的名号在里世界如雷贯耳,认识中原中也的人可不少。   他大张旗鼓拆掉黑衣组织的房子反而是对竹泉知雀身份的有力掩护——组织的视线被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吸引,便难以注意到隐没在黑暗中的竹泉知雀。   “酒店停车场难道能完美遮掩布加迪的存在吗?”竹泉知雀骄傲挺胸,“但我可以。”   她说得完全正确,再拒绝下去事情将变为“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的友谊”的争论赛。   中原中也妥协了,他吃掉最后一口芭菲:“走吧,回你家。”   竹泉知雀端着没吃完的香蕉船上车,布加迪一路飞驰,停在竹泉知雀租住的公寓下。   她先让中原中也找个偏僻的位置停车,然后在橘发少年好奇的眼神中清了清嗓子,两指闭拢竖在身前。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流水似的帐平地升起,将布加迪笼罩其中,遮得严严实实。   “完成。”竹泉知雀打了个响指,期待地问,“酷吗?”   中原中也:“……”   “我算是理解你为什么是诅咒师了。”他心服口服,“咒术界的人一定很恨你。”   恨你凭白降低了他们的逼格,把对咒灵专用帐变成遮车布。   “没事,我也瞧不起他们。”竹泉知雀洒脱地摆摆手,“除了天与暴君和五条家的六眼,那帮老爷爷要多废物有多废物。”   她快乐地拿出钥匙,带中原中也回家。   “中也君,你一定不知道我隔壁住着谁。锵锵,超人气少女漫画家,梦野咲子老师!”   中原中也吃过竹泉知雀的安利,同样是梦野咲子忠实读者,他惊讶道:“梦野老师住在你隔壁?”   “对吧对吧,我还有老师的签名。”竹泉知雀炫耀道,“老师说我为他提供了很多素材,未来我也会为老师的漫画创作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中原中也一愣,“梦野老师不是美少女漫画家吗?”   不,并不是,是一米九的男高中生。   “一米九”的前缀太伤中也君的自尊了,竹泉知雀体贴地没有说出口。   因为中原中也已经看到了深夜为找灵感在走廊上徘徊的野崎梅太郎。   “竹泉桑,晚上好。”双眼无神的野崎梅太郎打了声招呼。   下一秒,他看见了竹泉知雀身边的中原中也。   野崎梅太郎无神的双眼逐渐变亮,在深夜发出惊人的光茫!   “竹泉桑,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梦野老师为什么要在“朋友”上咬重音?竹泉知雀不理解但还是点头:“是的,中也君也是梦野老师的忠实读者,这几天他会在我家里借宿——对了,中也君是离家出走来投奔我的,老师可不要告诉别人他在这里。”   她双手合十,拜托地摇晃了两下。   “没问题。”野崎梅太郎斩钉截铁,“我绝不会透露给第三个人。”   中原中也默认了竹泉知雀叛逆少年离家出走的说辞,他没忘记写报告的事,边越过竹泉知雀进屋边问:“纸笔都在书房?”   “嗯嗯,中也君随便用吧,我有很多空白草稿纸。”竹泉知雀侧身让他进屋,自己留在门外和野崎梅太郎说话,“梦野老师可以给中也君一份签名吗?他脸皮薄不敢来要。”   野崎梅太郎刷刷刷签好名,他因没有灵感而熬出的黑眼圈无比振奋:“竹泉桑,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带来全新的灵感!”   “不客气?”竹泉知雀歪头,“我做了什么吗?”   “是的,我已经有了新故事的构思。”野崎梅太郎用力握拳,“连场景都构思好了:海王女主瞒着男朋友和别的男性友人同居,日子风平浪静地过去,然而有一天,男朋友突袭公寓……”   “噢噢,听起来好有趣。”竹泉知雀主动带入了角色,“安室先生突袭公寓,公寓里的中也君惊慌失措,他无处可逃,慌不择路地跳上窗户外的空调架。”   公寓里面带微笑却神情怀疑的金发男人,贴墙蹲在窗外空调架上心脏剧烈跳动的橘发少年,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的黑发少女……   “竹泉桑。”野崎梅太郎坚定道,“新漫画一定会大卖!”   野崎:我的灵感在沸腾! 第48章   打工的第四十八天   独居高中生家里突然多出个人是什么体验?   周末,难得没有工作也不必补习的美好晨光,竹泉知雀抓住枕头用力盖住脸,企图将自己淹没在棉花的海洋里。   未果,油锅里滋拉滋拉的噼啪声和顺着门缝钻进来的牛排香味在她脑海中敲锣打鼓。   裹在被窝里的女孩子挣扎地踢了踢腿,一骨碌爬起来推开房门。   “哦,起来了?”袖子高高挽起站在厨房里的橘发少年侧过头,抱怨道,“你家怎么连料酒都没有?害我临时开了瓶红酒。”   从拍卖会高价拍来,值得用醒酒器和冰块好好品尝的高档红酒沦为调味料,你知道它的心里有多苦吗?   竹泉知雀不知道,人类只关心自己的饭,不关心红酒酸涩的内心。   她走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入眼琳琅满目。   厨房是竹泉知雀公寓里她非常得意的房间,干净,整洁,闪闪发光,蟑螂来了都要饿死在空白一片的房子里。   竹泉知雀的厨房走极简效率风,除去煮快餐的小奶锅和加热快餐的微波炉,她不需要第三个用不上的厨具污染这片纯白之地。   但自从家里多出一个人,一切都变了。   锃亮的大马士革。刀具呈一字排开,内行的远月厨师看了都要称赞一声专业,外行的竹泉知雀看见一度怀疑中原中也想在她厨房肢解尸体。   盐粒、胡椒、孜然、辣椒粉一类的调味料尚且说得过去,黄。冰。糖、咖喱叶、小茴香、肉桂皮、丁香等竹泉知雀连名字都不认识、这辈子也不会用上几次的香辛料到底为什么占据了她塞满垃圾食品的储物柜?   啊,厨房,你已经不是过去纯白无垢的厨房了,是谁改变了你?   “中也君,你实话告诉我,你想去远月学院进修想了多久了?”   竹泉知雀认真地问:“是不是森先生不支持你从黑手党转职厨师?不要怕,人要勇于追求自己的梦想!我支持你,无论是推荐信还是学费,只要中也君开口,不择手段我也为你得到。”   “别把基本的生活技能说成遥不可及的梦想。”中原中也夹起牛排翻了个面,语气不好,“倒是你,都独自一个人生活多少年了,除了快餐和垃圾食品之外就不能自己弄点能吃的东西吗?”   “生活能力满点不是独居的必要条件,中也君,你是在搞歧视。”   竹泉知雀双手抱臂,“我再怎么依赖快餐,也有屡次亲自下厨却被送去医院洗胃的太宰君为我垫底。”   中原中也:“那确实……不对,你就不能找个好的榜样比较吗?别一天到晚把反面案例当成自己的标杆。”   “我开始怀疑你卧底这段时间是怎么活下来的了,黑衣组织可不像港口Mafia,没有员工食堂——喂!你是小孩子吗?不要偷锅里的肉吃,会烫到舌头的!”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按着被烫得直吐舌头的竹泉知雀到水龙头下,拧开冷水哗啦啦地冲,冲得她像被拎住后颈的猫,徒劳挣扎。   中也君这辈子也别想承接给猫洗澡的工作,竹泉知雀嘶嘶吐气,太粗暴了,好想挠他一爪子。   “我看看,没有烫出水泡吧?”中原中也拨开女孩子黏湿在脸颊边的黑发,不太温柔地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张嘴把舌头吐出来。   舌头是咒言师最重要的部位,竹泉知雀烙印在舌尖的蛇纹与小腹上的纹身不同,是一碰就让她敏感得浑身激灵的开关。   她心情好的时候倒不介意露出来给人看,但被人捏着下颌强行掰开齿唇太超过了!   黑色手套用力制住乱动的黑发少女,中原中也就着晨光仔细打量两眼,松开手:“行了,没事,别在厨房捣乱,去餐桌边等着。”   轻微喘气的女孩子脸颊微红,她不大高兴地用袖子擦擦唇瓣,目光落在中原中也黑色手套上晶亮的水痕上。   中原中也顺着竹泉知雀的视线看去,后知后觉地头脑爆炸。   “快出去!”橘发少年炸毛似的把竹泉知雀往外轰,“你不准再进厨房!”   “这是我的家,我花钱租的公寓。”竹泉知雀小声逼逼,她不敢得罪厨师,乖乖地圆润离开。   穿着睡裙的女孩子走到客厅,明明厨房一点都不狭窄逼仄,中原中也却松了口气,仿佛终于能好好呼吸似的。   他只在使用异能力的时候脱下手套,方才事发突然,他现在才意识到用黑手套钳住少女的下颌非常失礼。   ……也异常涩情。   中原中也用力晃了晃脑袋,他不经意地看了眼锅,差点跳起来。   牛排快糊了!   最终放上餐桌的是两份十二分熟的牛排,一份配醒好的红酒,一份配新榨的橙汁,竹泉知雀手边额外有一碗加了很多酸奶的蔬菜色拉。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中原中也擦了擦手,坐下来切割牛排。   咬着肉排的竹泉知雀:“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说人话。”中原中也敲酒杯。   “今天的计划是一日粉刷匠。”竹泉知雀咕噜噜喝橙汁,“我买的红油漆到货了。”   “今晚行动?”中原中也切割牛排的刀叉停下,他知道竹泉知雀的效率高,但没想到这么高,“你的卧底身份没问题?”   “有,问题很大。”竹泉知雀不假思索地点头,“琴酒本来就没完全打消对威雀威士忌的怀疑。无论有多么充足的理由,一旦我出现在实验室附近,他的枪口一定会对准我。”   虽然子弹打在她身上不痛不痒的,但咒力能省则省,太早打破琴酒的柯学世界观没有好处。   “我不是说了吗,今天的计划是一日粉刷匠。”竹泉知雀双手搭合,代表幕后黑手的阴影从她背后打下,“实习打杂工背叛组织,关我高层人员什么事?”   论披马甲,没人比她更熟练。   竹泉知雀的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我要拎上吃饭用的家伙——我心爱的血红血红的油漆捅。”   再然后,她要挑选一位今日外出的不幸研究员洗脑,让对方领着来刷油漆的临时修理工进入秘密基地。   临时修理工想获得黑衣组织信任是不可能的,但即便是琴酒也不会阻拦对方入内。   因为从踏入基地那刻起,可怜的临时工在琴酒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有死人不会泄密,只有死人不会背叛,琴酒太信奉这套理论了。”竹泉知雀摇了摇头,“我要给这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一点小小的心灵震撼。”   虽然事后他面对连地基都被挖走的实验室同样震撼难言,但竹泉知雀不吝啬于多打击他一次。   叫他动不动掏枪对准她,记仇。jpg   竹泉知雀的计划是她惯用的风格:大胆,激进,角度清奇,只要她比敌人更不要命,敌人就想不到她竟然真的不要命。   唯有疯子能打败疯子,不懂咒术师人均疯批的琴酒有难了。   “既然你有计划,我没意见。”   中原中也活动指节,唇角的笑意嚣张不羁,“我只在最后关头出场,前面的事就交给你了,知雀。”   “一周一次物资补给,平时就像坐牢一样待在没有网络没有信号的深山,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池中亮太边抽烟边发牢骚。   实验室禁烟,他连抽烟都只能等到外出补充物资的时候,令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原本说好等新型子弹研发成功就给我们放大假,突然有通知说什么泄密、叛徒之类的,把人拘在实验室不让走。”池中亮太啐了一声。   “琴酒看谁都是叛徒,他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也是叛徒,哼!”   “你有本事当着琴酒老大的面说去。”开车的角田一郎挥了挥空气,受不了车里的烟味,“喂,清单整理好没有,一共只有三小时的外出时间,超时你我都要被处决!”   “早就整理好了。”池中亮太拍拍口袋,又抱怨道,“一次只许两人外出,互相监视,外出时间不得超过三小时……坐牢放风都比组织放松,我还不如直接自首算了。”   “自首?你当警视厅没有我们的人吗?”角田一郎自嘲道,“自首和自杀有什么区别,自杀还死得轻松些。”   “唉,要是能换个东家就好了。”池中亮太咬着烟嘴含糊道,“好不容易读了高学历,实验室的设备也足够高级,就是待遇太差了……喂,你说,有没有员工福利好点的犯罪组织?”   角田一郎知道池中亮太只是发发牢骚,让一个跑八百米都会断气的体能废物背叛组织不如直接杀了他。   本着闲聊内容又不会被谁监听的想法,角田一郎也畅想道:“我听说意大利的彭格列待遇不错,但我不想多学一门外语,有没有日本本土犯罪组织……”   “有啊。”   角田一郎:“真的假的?是哪个,报上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角田一郎猛地扭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池中亮太:“刚刚是你在说话?”   “不、不是我。”池中亮太咽了口唾沫,他的手指悄悄竖起,指向后视镜。   角田一郎握紧方向盘,余光一寸寸挪动,盯向后视镜。   车镜不甚清晰的反光中,后座上戴着鸭舌帽的陌生人似有似无地笑了一声。   炎热的夏日角田一郎如坠冰窖,手脚发麻发抖: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车里多了一个人!   他们两个是跨国犯罪集团黑衣组织的成员没错,但他们只是天天呆在实验室做实验的宅男而已啊!这位好汉,你为什么不找一线执行人员的麻烦,非要来找他们啊!   “别紧张。”雌雄莫辨的声音状似体贴地说,“我只是想搭顺风车,你们可以接着聊上个话题。”   “如果无话可说,我可以给些参考。”竹泉知雀好心道,“你们有兴趣了解一下,有五险一金餐补饭补,员工食堂卫生美味,提供员工宿舍和送葬一条龙服务的日本本土良心犯罪组织,港口Mafia吗?”   “我们员工待遇很好的。”她蛊惑道,“至少比只给手下人一周一次、一次三小时放风的黑衣组织好得多。”   该死,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承认,他们有被诱惑到。   “背叛组织,我们会死的。”角田一郎艰难地说,“他不会放过任何叛徒。”   竹泉知雀就知道,酒厂员工可以不知道那位先生,可以不认识朗姆,但没有不认识琴酒,没有人!   不愧是天天开着保时捷356A溜大街的男人,他的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关系。”竹泉知雀说,“等你们到了横滨,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就会换成我的同事们了。”   比如森某外,比如太某治。   “至于怎么到横滨,有机会再和你们解说。”   竹泉知雀伸出手,掰过池中亮太的脑袋。   握着方向盘不敢停车的角田一郎一边关注路况,一边用余光看向被迫扭头的池中亮太。   他看见戴着鸭舌帽的陌生人嘴唇开合,声音在车厢内振荡。   奇怪,角田一郎迟钝地想,她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我、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稳稳地踩着油门,载着同事池中亮太和后座的临时修理工来到卖场。   两小时后,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拎着满手的购物袋回到停车场。   他们站在后备箱对照清单上的物品是否买齐,角田一郎指着后备箱里的油漆桶:“清单上有油漆吗?”   “你不记得了?实验室有块标志牌掉漆了好久,我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人回去补漆。”池中亮太不耐烦地回答道,“修理工不是在车上吗?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   “哦,对,瞧我这记性。”角田一郎拍拍脑袋,“东西齐了,快点回基地。”   他坐上驾驶座开车,池中亮太也在副驾驶座坐好,喋喋不休地向后座的“修理工”描述实验室掉漆有多烦人,你可得好好工作。   修理工玩着手机,自在地靠在椅背上,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却丝毫未察觉不妥,一路开车回到深山里的基地。   车停稳在停车场,两个研究员拎着满手的袋子下车,戴着鸭舌帽的临时工竹泉知雀拎起寄放在后备箱里的油漆桶。   她挑起桶盖,血红的油漆散发刺鼻的甲醛味。   “需要补漆的标志牌被我们挪到了安全通道。”角田一郎指挥道,“就是楼梯间,你从那个门进去,戴好口罩,到处是灰。”   竹泉知雀从善如流地戴上一副灰扑扑的防尘口罩,在易容外又加上一层易容。   我好像个套娃,她一边任由思绪游离,一边拎着油漆桶走进楼梯间。   楼梯间里当然没有什么掉漆的标志牌,但拎着油漆桶的修理工走在哪里都非常合理,不会遭到旁人投来的疑惑眼神。   竹泉知雀走向通往地下一层的黑洞洞的楼梯,她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   “得估算一下地基的大致深度,看中也君要挖多深才能把楼抬起来。”竹泉知雀屈指敲了敲墙壁。   太好了,这栋实验里层高不算多,重力异能加上咒言强化,走海路空运回横滨不费很大力气。   地下一层一片漆黑,猛烈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吓人。   “这里是废品处理站?”竹泉知雀若有所思,“实验垃圾运到这里统一消毒粉碎,再由垃圾车送往外界。今天似乎正巧是垃圾车开到基地的日子。”   垃圾车触动了她的灵感。   竹泉知雀相信她和中原中也的计划是最最完美的方案,打得酒厂措手不及防不胜防,意外性与戏剧性拉满,是值得发给港口Mafia每个员工参考学习的好方案。   离谱又可行,正是计划的究极姿态。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竹泉知雀和中原中也超乎常人的实力之上。   如果是普通的,如琴酒一样的唯物主义战士试图潜入实验室,那个人会怎么做?   “垃圾车,只有跟着垃圾车进来这一条路可走。”   基地习惯了定时来访的垃圾车,巨大的车型本身是天然的遮挡物,直接开进地下一层免去了在关卡被查问的风险,遇见琴酒的概率更是压到最低。   谁会闲得没事干在废品处理站晃悠?肯定不是个正经人。   竹泉·不是正经人·知雀:我骂我自己。jpg   她的脚步声回荡在地下一层,这里实在是黑得过头,拎着油漆桶的修理工却没有打开手机手电筒的意思,只一味埋头走路,仿佛在寻找离开的通道。   黑暗中,一道放轻到近乎于无的脚步声与她重合,从背后慢慢靠近。   一道劲风袭来,捂住竹泉知雀的口鼻,将她压在墙上!   油漆桶在半空剧烈摇晃,周围太黑了,消毒味又太过刺鼻,以至于袭击者没有发现盖子半开的油漆桶竟然好端端被修理工提在手上,满满一桶红油漆半滴未洒。   身形削瘦的修理工徒劳挣扎,袭击者顺着她的脸向下搜身,摸到小小凸起的喉结,挣扎中的些许气音属于年轻男子。   一个矮个子的青年修理工,被临时雇佣来补漆,威胁程度低。   “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压低的男声贴在竹泉知雀耳后响起。   竹泉知雀:???   不不不,别的能商量,这个不太行。   她竭力在烙铁一样的手掌下挣扎出一丝呼吸的空间:“朋友,你比我高,长裤变成七分裤难道指望别人看不出来?”   “你只是个临时工。”那人回答道。   临时工,没有脸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作为背景板活跃在各大片场,一种凭白增高也无人察觉的不受重视人群。   “你怎么知道我是临时工?”竹泉知雀信口张来,“我今早才转正,在门口录了人脸识别,劝你不要冲动行事。”   “别废话了。”男人在她耳边说,“我是在救你,你知道自己在给什么人打工吗?”   竹泉知雀挣扎的动作一顿。   沉重的身躯压制着她,惯在背后的力道又重又疼,但不是来自死亡的威胁。   从地下一层潜入酒厂实验室,会对临时工说出“是在救你”的话,这个人难道是……   竹泉知雀浅浅吸气。   天吶,她加入酒厂这么久,终于遇见了第二个卧底!来自红方组织的卧底!   他属于哪一方?公安?FBI还是CIA?   一种面基的激动充斥了竹泉知雀的内心,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冷静,冷静一点,他可是红方的人,和纯黑恶役之间的代沟有那么——宽,万一被他知道竹泉知雀港口Mafia身份,就不是“来救你”而是“逮捕你”了。   逮捕押送去横滨警局吗?竹泉知雀思维游离地想,好像也没事,横滨警局根本关不住港口Mafia的人,她进那里像进自己的后花园。   在红方眼里,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或许压根没有区别,竹泉知雀也没时间与对方细细讲述“我们森式株式会社真的是横滨良心组织,市长都给我们发过纳税光荣证书,不信我掏出来给你看。”   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的身份都没法用,能派上用场的只有今天新建号的马甲:一个可怜的被酒厂骗来打工却不给工资的临时工。   雌雄莫辨的声音加上她的装扮,红方卧底果然把她认成了矮个子的年轻男子。   也可能是托了她贴在脖颈上的枣核的福。   不愧是她,伪装大师,红方卧底完全没有察觉,还企图剥掉她的衣服抢走她的临时工身份。   竹泉知雀的底线很低,她不怕尴尬,她怕这位正义的红方卧底尴尬。   “不、不知道,我只是来工作而已。”矮个子的修理工咽了口唾沫,“他们承诺多给很多小费我才来的,否则谁愿意大老远来深山给人补漆?”   “你是从正门进来的?”背后的人追问道,“看见了基地的全貌?”   “是呀。”竹泉知雀说,声音隐隐发抖,“怎么了?不会是,不会是要杀我灭口……我只是个临时工而已啊。”   现在肯承认自己是临时工了?   她身后,安室透长长叹了口气,头又开始痛了。   孤身潜入组织的秘密基地本来就是风险极高的事情,竟然还碰到一个被组织坑蒙拐骗来干活事后要被灭口的临时工。   原本把人打晕冒用身份的计划没法用了,这人留在基地注定一死。   怎么能看着一个全然无知的人去死?   “听着,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不想死就听我的话。”安室透微微松手,“装作没见到我的样子,去做你该做的工作——一旦露馅,你比我死得快,明白吗?别做不聪明的事。”   被他捂住嘴的人用力点头。   安室透还不放心,他提起竹泉知雀手里的油漆桶看了看:“他们要你补哪里的漆?”   “外墙上的。”竹泉知雀如实说,“最显眼的一块墙壁正中央。”   安室透:“外墙上刷红漆?”   这是什么鬼品味?   “没错。”竹泉知雀点点头,“刷在墙壁正中央,先画一个圆圈,里面再手写一个字,我的工作就完成了。”   红油漆先画一个圆圈,再在圆圈里面手写一个字……安室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管怎么联想,他都只能想到工地上一个常见的图案,一个决不可能出现在黑衣组织实验室楼房外墙上的图案。   “你要在红圈里写什么字?”他问出了口。   矮个子的修理工提了提手上血红的油漆桶,黑暗中她被口罩遮掩的嘴角向上翘起。   “拆。”   透子: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第49章   打工的第四十九天   真真切切的大实话,竹泉知雀一生中少有这样诚实的时刻。   令她惋惜的是,正义的红方卧底选择了不相信。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安室透深呼吸,很难说没被她气到。   他这段时间头疼的次数变多了,面对知雀的时候,面对威雀威士忌的时候,现在又多了这个临时工,让他头疼的人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噌噌噌往外冒。   竹泉知雀:无辜。jpg   “我得去工作了。”她闷在口罩后瓮声瓮气地说,“你怎么办?”   安室透在思索,他的处境不比临时工安全多少,人家至少有个正经身份,他一露面只有被打成筛子的命。   “我有个主意。”竹泉知雀提议,“你在地下等着,我坑蒙拐骗个人下来,我们连手仙人跳,狠狠绑他一票,如何?”   安室透秒懂她的提案,是个好主意,可是……   “你说话的方式很像犯罪分子。”公安的语气严厉起来,“老实交代,你在外头是不是有案底?”   竹泉知雀:啊这。   恶役没有案底哪有脸在道上混?什么案底,那是她光辉万丈震撼众生的简历!是她就业入职升职加薪的无上金牌!   这人真不会说话,竹泉知雀决定悄悄diss他三分钟。   “没有,我是良民。”临时工闷闷地说,“我家里穷,小时候就辍学出来打工了,没文化,不知道‘好人的说话方式’是什么样的。”   这段话中至少有一句实话,四舍五入就都是实话,竹泉知雀毫不心虚。   安室透被骗到了,深夜回想这一幕都有点愧疚得睡不着。   “抱歉。”他放缓了声音,“如果你需要,等离开这里我可以提供帮助。”   社会补贴,入学补助一类的。   他人还怪好的咧。竹泉知雀上下晃了晃头:“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由临时工竹泉知雀找借口骗一个穿实验服的研究员下来,安室透动手打晕换上遮掩全身的实验服混入实验室。   他本以为和“社会小混混”讲解计划是个麻烦的工作,实际却出奇顺利,对方不仅跟得上他的思路,两人的思考方式丝滑地融洽在一起,极为合拍。   这算是基层劳动人民的智慧吗?安室透不确定地想。   “你很有天赋。”他忍不住说,“有没有想过考警校?”   竹泉知雀冷不丁呛了一下。   这位红方的正义使者,你好勇,挖墙脚挖到港口Mafia头上了。   世上唯有爱与才华无法掩盖,竹泉知雀没有一口回绝,说不定哪天她真可以在警方有个兼职呢,打工人要学会为自己留后路。   “谢谢夸奖。”下一句她没有说:但我认为自己在绑架事业上更有前途。   竹泉知雀把自己吃饭用的油漆桶寄放在安室透这里留作人质,以示她不会抛弃他跑路的决心。   地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难不倒夜间视物的一流武斗派。   竹泉知雀记下了红方卧底的脸,非常陌生的面孔,她在组织里决没有见过这号人。   “这年头是个人就会易容吗?”她酸溜溜地想,“化妆技术不比我差嘛,男人。”   卧底这行卷起来了。   矮个子修理工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后,安室透等在空无一人的浓稠黑暗中,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的心远没有表现出的平静,再怎么说修理工只是个普通打工人,她要找怎样的借口才能把实验员骗来垃圾处理站?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地下与黑暗的危险。   信任她是不是太冒险了?   还没回来……暴露身份后被人抓住了?   安室透想东想西的时候,两道足音不同的脚步声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临时工就是不靠谱。”走在前面的人不满地说,“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这些都是要在你的工资里扣出来的。”   “别动我的工资。”走在后面的人可怜巴巴地祈求,“工资是我的生命,你可以用任何方式羞辱我,除了扣钱。”   穿着整套实验服的男人逐渐走向安室透的方向,他喋喋不休说着扣钱的事,不顾可怜临时工的苦苦哀求。   在研究员看来,临时工注定被组织灭口,连命都没了,还想要工资?笑话!   安室透冷眼看他走进,无论经历过多少次,他永远对黑衣组织的作风心生厌恶。   拖欠工资可谓是叛乱的起源,竹泉知雀唏嘘,怪不得港口Mafia选择和酒厂为敌而不是合作,连临时工的工资都要昧下不给的垃圾组织哪有前途可言?   研究员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走在后面的临时工没了声音。   他不耐烦地扭过头,后颈突然剧痛。   安室透接住昏迷的人,迅速脱下他的实验服。   “合身吗?”竹泉知雀走上前,“我按照你的身高选的人。”   倒在地上的研究员身高与体重与安室透高度重合,他在对方的口袋里找到了工牌,职位上印着“研究组组长”的字样。   “帮大忙了。”安室透做好伪装,忍不住想,她真的很有天赋,今年警校特招名额还有没有剩余?他可以写推荐信。   “不客气。”竹泉知雀拎起她的油漆桶,“我也要去干活了,祝你行动顺利,警察先生。”   两人在楼梯间分开。   安室透的行动因突然出现的帮手而变得异常顺利。   厚重的实验服免去了身份暴露的风险,研究组组长的身份既能接触核心实验室,又不担心有被其他人为难的风险。   安室透坐在计算机前,一目十行强行记忆新型子弹的研究情报。   “组长,资料放在这里了。”一位研究员递来一迭纸张。   安室透点头作为响应。研究员大多是醉心实验不爱交流的孤僻类型,那人没觉得异样,神色如常地回到试验台前。   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边走进来边和同事说话:“实验楼什么时候有了涂漆的计划?我看到一个矮个子拎着油漆吊在外墙上画画。”   “是我们请来的临时工。”实验室里,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同时举起手。   看见足有两位同事认可临时工的身份,白大褂打消了怀疑,他嘀咕道:“行吧。实验楼拆迁这种大事,组织竟然不下达正式通知……”   “什么?”   “拆迁?!”   “什么拆迁?”   一言激起千层浪,研究员们整齐划一地扭头盯向白大褂,把他吓了一跳。   “拆迁……就是拆迁啊。”白大褂结结巴巴地说,“临时工在实验楼白墙上用红漆画了个圈,圈里写了个老大的拆字,难道不是组织下令拆除我们实验楼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全体转移到安室透身上:“组长,你有得到通知吗?”   安室透额冒冷汗,他怎么知道?   话说临时工居然没有说谎,她竟然真的是来涂拆迁标识的?   在百分百敌对的黑衣组织和颇有天赋的合作者临时工面前,安室透咬牙选择了后者。   他点了点头,声音模仿实验组组长的语调:“收到了,本想开会的时候再通知你们。”   “没错没错。”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捧哏道,“所以我们外出补充物资的时候额外雇佣了油漆工。”   三人成虎,组长有话语权权重加持,沉迷实验的研究员们信了。   安室透觉得自己是他们中知道的最多的,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组织特意建在深山基地里的实验楼,怎么会突然决定拆除?太奇怪了吧!   不祥的直觉笼罩了他,实验室终年窗帘紧闭,隔音极好,安室透看不见窗外,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他只能忍住焦急,抓紧时间记忆数据。   “说起来,琴酒老大今天是不是要来实验室巡视?”白大褂又一次提起话头,他关切地看向安室透,“组长,你说话可得小心点,琴酒老大脾气可差了,实验组里只有雪莉敢和他呛声,我们可没资格。”   琴酒,一款酒厂员工通用话题,当你不知道该和人聊什么的时候,聊他准没错。   一个某种意义上和英国人口中的天气同样地位的神奇男人。   安室透前些日子刚和威雀威士忌聊了挺久的琴酒,这个话题他熟,他融洽地接上话头。   表面和组员谈笑风生的公安心脏紧缩:琴酒来基地巡视,暂不提他自己,临时工怕是小命不保。   她老老实实呆在楼梯间作业可能还不会被琴酒注意到,高调挂在外墙上涂漆简直是个活靶子!   安室透心里连给她写警校推荐信的草稿都打好了,他不愿警界痛失人才,今天说什么也要在琴酒枪下保临时工一条小命。   “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数据记忆完毕,安室透站起身,走出实验室。   实验室连带地下的垃圾处理站共同组成一座三层楼高的实验楼,占据了深山基地安保最严格的一块区域。   研究员的宿舍不在实验楼里,因而时常有穿着实验服的身影往来在基地中,安保人员见怪不怪。   安室透踏出实验楼,他走到空地上,回头一看。   三层小楼雪白的外墙中央,一个大大的血红色的“拆”字无比醒目,画完最后一笔的临时工吊着绳子落地,收拾她的油漆桶和油漆刷。   “是你啊。”竹泉知雀叉腰仰望她的杰作,“如何?是不是很有艺术感?”   安室透无法违心说出夸奖的话,他强行转移话题:“雇佣你来的人就叫你刷这个?”   “没错。”竹泉知雀搓了搓袖口的颜料,随口道,“我今天像以往一样蹲在路边找工作,突然来了个人给我一桶油漆和一把刷子,告诉我马上会来两个人请我去刷漆。”   “那个人说,无论他们给我开多少工资,我都要答应下来,事后他给我的金额不会低于这个数。”她晃了晃巴掌。   “有钱不赚王八蛋,所以我来了。”临时工叹气,“早知道是通往地狱的单行票,给再多钱我也不上车。”   “幸亏遇上你,正义的警察先生。”竹泉知雀压低声音,“我劝你离这栋楼远一点,反正委托人是这样告诫我的。”   安室透神经一紧,他拽着竹泉知雀的手臂,把她拉到隐蔽的位置说话。   “什么委托人?谁派你来的?”他紧紧盯着竹泉知雀,“你一五一十的说,不用害怕,警方会负责你的安全。”   “我不认识他。”大概是他拽人太用力了,身材削瘦的临时工挣了挣手,向旁边缩了缩,“他给小费特别大方,拆迁标志又不难画,我没想太多就同意了。”   安室透在脑海中整理情报。   眼前的临时工无疑卷入了一场阴谋。一位神秘的委托人找到她,承诺给她一大笔钱,让她答应两个研究员的刷漆雇佣。   临时工跟着定期外出的研究员来到基地——可恶,这不是和他凭借垃圾车潜入进来一个手段吗?   唯一的区别是他真人出镜,另一个人却隐藏在幕后,操纵他人的性命冒险。   “他只要求你画个拆字?”安室透追问,“没有要你盗窃情报之类的?”   “我看起来是能胜任高难度工作的人吗?”竹泉知雀强调她辍学儿童的人设,“没有别的吩咐,他只交代我干完活离大楼远点,人还蛮亲切的。”   安室透:“描述他的样子,记得多少说多少。”   “他穿着一身黑,黑帽子黑西装。”竹泉知雀说。   她眼睛突然一亮,指向不远处刚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和那个人的打扮一模一样!”   安室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从保时捷356A上走下来的,黑大衣黑礼帽的琴酒。   安室透:瞳孔地震。   不不不,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是琴酒啊!他没事拆自己组织的实验楼干什么?   但是,太过离谱反而不像谎言了……拥有处置实验组的权限、可以对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下达命令、不在乎建筑物和人命死活,几个条件琴酒全中,怀疑大大增加。   只有“他人还蛮亲切的”这一条对不上。   够了,这一条对不上已经能排除琴酒的嫌疑了,琴酒这辈子都不会和亲切两个字沾亲带故。   另一个证据有效洗清了琴酒的嫌疑。   银发男人往实验楼走去的步伐顿住,他站在大楼外缓缓抬头,盯向雪白墙面上硕大的“拆”字。   安室透难得和琴酒心有灵犀,隔着空气也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和茫然。   琴酒——这可是琴酒——他竟然迷茫了,失语了,被人搞懵了。   就是说啊!安室透在心里腹诽,怎么会有人花大价钱雇人来外墙刷漆,刷的却是代表拆迁的图案啊!   漆黑帽檐下,琴酒神情凶恶地质问:“谁干的?”   安室透把竹泉知雀挡在身后,他们站的位置隐蔽,尚无人察觉。   他怕傻乎乎被人骗来组织基地的临时工一听琴酒喊她,她真乖乖走出去送死。   “你挡住我了。”竹泉知雀不满地踮脚探头探脑,“我还想听听别人对我劳动成果的评价呢,说不定他和你不同,他懂艺术。”   安室透:什么艺术?一枪把你崩了的艺术吗?行行好,安分点。   事情走到这一步,麻烦已然堆成了山。   突然来基地巡视的琴酒,意图不明的委托人,以及完全不会读空气的临时工,夹在三者之间的公安头都大了一圈。   继续卧底任务下去迟早有一天头发都得熬白,安室透神游地想,他的工资里凭什么没有精神损失费?   安室透万万没有想到,此刻远不是今天震撼的巅峰。   让我们拉一个远景:深山之中层层隐蔽的组织基地,安保人员来回巡逻,研究员们聚集在实验楼,关在窗帘紧闭隔音良好的房间里与世隔绝。   小白楼外,琴酒满身杀气地仰望白墙上的红漆,不远处红方卧底挡在黑方卧底身前,目光同样投向实验楼上血红的“拆”字。   万籁寂静之中,只有竹泉知雀慢半拍的补充说明:“我的委托人穿着一身黑,黑帽子黑西装。他没有那个人这么高,橘发,蓝眼,神情张扬,容貌俊美。”   一身黑的确是黑衣组织的制服特色,但在不太遥远的另一座城市,在以黑手党为名的群体里,黑西装同样是他们的标配。   橘发蓝眼,俊美嚣张,有一个人无比符合这样的形容。   一个通常而言不会出没在东京的危险人物。   安室透:我当初让景帮忙透露风声的时候,是不是额外强调过,港口Mafia是最不该招惹的第三方?   他们究竟从谁口中得到了情报,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样主动离开了自己的领地,闯入猎物群聚的另一片危险深海?   剎那间,横滨人常见但东京人不常见的红光照耀了山林。   地动山摇,扬起漫天尘土,灰蒙蒙的飞尘遮天蔽日。   一栋白楼连带地基被连根拔起!   像从地里拔出的白萝卜似的实验楼摇摇晃晃停留在半空,基地里惊慌失措的人们抬起头,无一例外地看见外墙上血红的字迹——拆!   “今天有拆迁工程吗?”有人徒劳地发问,“其他房子呢?员工宿舍要拆吗?”   “蠢货!”安保队长咆哮,“是敌袭!敌袭!”   “敌人的目标是什么?研究新型子弹的实验室吗?”安保队长愤怒又茫然,“他们完全可以只拿数据!实在不行把计算机搬走也可以!怎么会——怎么能——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把楼留下啊喂!”   地面上的人无能狂怒,中原中也颠了颠手里的大楼,目光朝下。   竹泉知雀站在安室透身后,轻轻吐出舌尖。   亮红的咒纹在她舌尖游走而过,浑厚的咒力托在实验楼下方,像风一样轻盈的加持萦绕中原中也。   竹泉知雀大多时候承担一线执行者的工作,但只要她愿意,她是世界上最强的辅助。   中原中也挑眉一笑,空中的碎石块在重力加持下轰然坠地,扛起武器的组织成员还未出手,已然哀嚎倒地。   一枚子弹射向中原中也眉心,被重力强行停住。   “枪法不错嘛。”橘发蓝眼的少年吹了声口哨,他懒洋洋瞥了琴酒一眼。   “让那家伙说准了,真有现成的加班工具人送上门。”中原中也小声自语。   建在深山的基地是谁的基地?黑衣组织的基地。   被连根抢走的实验楼是谁的小白楼?黑衣组织的小白楼。   必须被平息的舆论是谁的工作?——当然是黑衣组织的打工人!   亲眼目睹全程的、在场地位最高的琴酒大哥,这次加班非你不可!   你以为竹泉知雀不用威雀威士忌的身份潜入是怕卧底身份败露吗?   错!   她只是不愿加班。   “我的工作结束了。”中原中也毫不留恋地离开,“剩下的事就交给她了。”   扬起的灰尘过了许久才得以平息,人人灰头土脸,面目全非。   安室透趁机脱下显眼的实验服,带着竹泉知雀混入一片狼藉的安保队中。   天色昏暗,黑夜之中更加难分敌我,人群以琴酒为中心聚拢,吵得像菜市场的鸭子,琴酒开枪都压不住噪音。   “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   “我也。”   喃喃的意味不明的对话飞速传播,隐约能听见“横滨”、“港口Mafia”、“重力操纵使”的字眼。   以及“我们的楼就这么没了?没了?”   “楼里的人呢?楼里都是人啊!”   不是一般人,是组织威逼利诱收集到的名牌大学高材生,各个在人才市场上极具竞争力,高新难聘。   半天功夫不到,全被挖走了。   安室透可以理解琴酒的暴躁和崩溃,换成他他也崩溃。   但此刻他没心思同情琴酒,安室透难得迟钝地拍了拍竹泉知雀的肩膀,慢慢地说:“实验楼,在我们面前飞走了……”   “我有眼睛。”竹泉知雀好心道,“幸好你出来了,想想看,万一你留在实验室……”   安室透打了个寒颤,他不敢想自己和研究员一起被空运到横滨的结果。   “港口Mafia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公安头子诚心发问。   “他们抢数据我可以理解,挖墙脚也能理解,但连人带资料带楼一起搬走到底是谁想出的作战计划?他们的BOSS居然批准了这种计划?”换成他定然把脑回路离谱的下属骂得狗血淋头,退回警校重修。   竹泉知雀: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对我和中也君群策群力的绝顶妙计有什么意见?   “事实上,他成功了。”竹泉知雀指了指安室透,又指向自己,“而我们还困在这里。”   “警察先生,你有什么逃脱的妙计吗?”   知雀:谁也不能质疑我超凡脱俗的作战计划! 第50章   打工的第五十天   “我曾经很喜欢吃沙丁鱼罐头。”   “现在呢?”   “现在不喜欢了。”   竹泉知雀艰难地、难以呼吸地说。   要问为什么,因为她现在就像一条被装进罐头里的沙丁鱼,和另一条更大只的沙丁鱼关在一起,为争夺稀薄的空气打得你死我活。   “你可以不必那么用力地呼吸。”安室透欲言又止,“虽然能看出你的努力,但靠把空气全吸走的方式完成一场谋杀是不可能的。”   “请闭嘴。”竹泉知雀不听不听,“作为被谋杀的对象,你乖乖等死就好,不要干扰我的劳作。”   她的发言愈发像个邪恶的犯罪分子,但安室透出奇宽容地原谅了她。   毕竟事情走到这一步谁都不乐意,安室透侧了侧身,竭力给竹泉知雀留下一块绻缩的空间。   两人正藏在一辆车的后备箱中,身体随车身的颠簸动荡磕碰。   深山基地实验楼不翼而飞事件震惊酒厂,黑沉沉的夜里,五架直升飞机螺旋升空,追在半空中的小白楼后狂飞。   他们的努力注定徒劳,一旦直升飞机开到横滨领空,这些昂贵的玩具港口Mafia便不客气地笑纳了。   森鸥外:我们去东京出差抢劫,可以。   森鸥外:你们来横滨跨境试飞,不可以。   双标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琴酒没有上直升飞机,他或许是想亲自出手和中原中也对线,但无奈基地乱成了一锅粥,身为大哥的他必须留下来安抚群众。   安抚,指凶神恶煞地掏出枪指向所有分贝超过60的人:再吵就一枪毙了你。   好冷酷一男的,没有半点人道主义精神。   好在全酒厂都知道他的德性,没有人抱有“大哥嘴硬心软”的OOC天真幻想,深夜加班费的问题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实巴交地无偿劳动。   竹泉知雀不想加班,恰好安室透也不想。   威雀威士忌/波本威士忌又不在现场,加班关我临时粉刷匠/研究组临时组长什么事?   中原中也的到来宣告深山基地位置暴露,全体员工打包搬家,两个不想出力气参加体力活的卧底决定把自己像行李一样塞进后备箱,等人开车拖着走。   竹泉知雀想和红方卧底分开上车,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明天还有课呢。   “不行。”安室透一口回绝,“我承认你很有勇气,也很机灵,但你没有受过专业的潜伏训练,我不能放你一个人。”   “可是两个人很挤。”竹泉知雀提出异议,她指着塞一个人都够呛的后备箱,“在被敌人发现之前,我会先一步缺氧而死。”   她的困难在安室透眼里显然算不上困难,独断专行的公安否决了民众的提案,像赶小鸡仔一样把竹泉知雀赶进后备箱。   竹泉知雀:好恨,他就是仗着我个子矮根骨软。   她这辈子的柔韧度都用在今天了。   后备箱咔得一声合拢,黑暗中隐约能听见外面人走来走去的交谈声。   他们还在讨论像白萝卜一样被人拔走的实验楼,竹泉知雀无暇去听这些人有意无意为中原中也吹的彩虹屁,她耳朵里只有骨头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警察先生,你听见了吗?”女孩子用气音说,“万一我腰椎间盘突出,你要负全责。”   竹泉知雀以一种别扭的、超越人体极限的方式蜷缩在安室透怀里,她的鸭舌帽和口罩被蹭歪了,额头抵在男人胸口。   “忍一忍。”他徒劳地安慰。   安室透的柔韧性没有她好,他以还算在正常人接受范围内的姿势侧躺在后备箱里,胸前趴着很小只的一团。   安室透看不见竹泉知雀的脸,听她的声音像是真的难受,只好低声和她说话分散注意力:“我之前说给你写警校推荐信,是认真的。”   “虽然并非出自你的个人意愿,但你的确卷入了非常危险的事件。”安室透在车辆颠簸中护住竹泉知雀的后脑勺,“这个组织,即使普通的警察也不知晓其存在,只有少部分被筛选出的人与之抗争。”   “听起来警察先生你成绩不错的样子?”竹泉知雀好奇地问。   安室透:“还好,同届第一。”   可恨,竟是学霸,竹泉知雀酸了。   “如果你愿意读警校,毕业后可以直接来我的部门工作。”安室透劝说,“虽然加班很多……但我姑且算个好上司。”   【亲爱的打工人,您收到了新组织“警方阵营”的打工邀约,同意or拒绝】   【PS:该阵营为守序善良阵营,加入后善良度+50,邪恶度-100,获得装备警察制服×1、合法配枪×1、不合理加班×N、工资少许、假期少少许。】   【PPS:目前您的阵营为混乱中立,所属组织港口Mafia+黑衣组织,预测与新阵营相性极差,若要转职请先进行为期一年的思想道德教育、好人好事教育、普法教育、恶役矫正教育等。】   【PPPS:亲爱的打工人,鉴于您同时身兼帝丹高中学业和两份打工,请在做好秃头+减寿双重debuff加持的心里准备再同意邀约。】   竹泉知雀:拒绝!不许默认通过,我要拒绝!   可怕,太可怕了,黑洞黑色的明天在前方等着她。   “我不行的。”竹泉知雀十动然拒,“警校一定有很多擒拿、搏斗课程,我不要,我怕疼。”   “男人怕什么疼?”安室透不重不轻地拍了下她的头,“多打篮球多喝牛奶,毕业时说不定能长高十厘米。”   竹泉知雀:我对中也君发过誓,绝不背叛我们的一米六联盟。   话说这位不知名的正义红方卧底虽然人不错,但眼力不怎么行,他们都挨得这么近了,还没发现她的真实性别。   “他缺少一点正确的人体知识。”竹泉知雀想,“我和他挤在一起只是腰椎间盘突出,换个男人在这里盆骨已经裂成两段了。”   怀中人不吭声了,安室透以为自己的话戳中了她的痛点,也没再开口。   他等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洒在胸口的呼吸渐渐轻了不少,匀速清浅。   “睡着了?”安室透难以置信,“逃命途中,这家伙睡着了?”   心态真好啊,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没心没肺的人入睡也快,安室透侧耳听着车辆行驶在街道上的声音,开车的组织成员偶尔交谈,话语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中。   “……中途,加油站……补给……”   安室透心念一动。   这是个机会!   虽然警方和黑衣组织都没料到港口Mafia今晚的横插一脚,但组织基地暴露举家搬迁是事实,趁此机会正好光明正大逮捕一批人!   “不用担心卧底身份泄露,基地位置高度保密,威雀威士忌都不得而知,波本又怎么会牵扯到今晚的事情中去?”   卧底期间安室透屡次有逮捕组织成员的机会,都因为担心卧底身份暴露选择了忍耐,今晚却是天赐良机。   “他们会在加油站停下补给,警方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明目张胆要求他们解释自己行踪的借口……”安室透陷入思索。   警察不能无证据逮捕罪犯,就好比琴酒堂而皇之开着他心爱的保时捷满大街乱逛,能拦下他问话的只有查酒驾的交警。   同理,询问公民行踪是侵犯隐私权的行为,必须寻求一个合理的场景——比如,当组织成员卷入一个案件,要求在场的他们配合调查便合情合理了。   发生在加油站的案件,果然只有那个吧。   安室透摸出手机,盲打发送短信给风见裕也。   车辆继续行驶,睡在他怀里的人翻身翻到一半因位置太窄不得以重新翻回去,委委屈屈地呼呼小睡。   “再忍忍吧。”安室透拍了拍她的后背,“过会儿去警车上睡,整个后座都是你的。”   得亏竹泉知雀没有听到这句话,不然她绝对吓得当场跳车逃亡。   漆黑一片的车厢中安室透的手机短暂亮屏,他看了眼风见裕也的回复,接下来只剩下等待。   干等着怪无聊的,尤其是唯一能说话的人自顾自睡得喷香,无聊加倍。   安室透挪了挪手臂,手指勾起竹泉知雀脸上的防尘口罩,轻轻下拉。   口罩下是一张年轻的,雌雄莫辨的脸。   他端详片刻,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下属检索档案。   检索档案需要不短的时间,安室透在脑内用自己学过的专业知识勾勒人物画像。   身高偏矮的年轻人,社会边缘人物,性格不太规矩,头脑聪明,擅于说谎。   典型的,距离误入歧途只差一步的社会青年。   假如安室透没有选在今天行动,不幸被黑衣组织捉住的临时工或许并非死路一条。   就像安室透一眼看出她极具天赋想推荐人读警校一样,组织自然也能看出她性格中偏向灰色的一面,将其收纳为新成员。   到时候见到她的就不是公安警察降谷零,而是波本威士忌。   “在波本眼里,她大概就是好用但必须逮捕送去监狱服刑的罪犯了。”   命运正是如此神奇又难以捉摸的存在。   仔细想想今天的行动还蛮成功的,得到了新型子弹的制作方式,目睹了琴酒在重力操纵使面前的无能狂怒,还解救了一名险些误入歧途的年轻人,物色到未来出色的下属。   不仅如此,还有一颗丰收的果实等待采摘。   车辆在剎车中停稳,前倾的惯性闹醒了补眠的竹泉知雀,她朦胧地眨眨眼。   女孩子打了个呵欠,她先摸摸自己的后腰确定没有哪根可怜的骨头裂开,耳畔突然闯入一阵嘈杂。   “怎么了?”竹泉知雀疑惑抬头,“我们被运到哪儿了?”   要是有选,她想被酒厂员工卸货丢进海里,正好一路游回公寓,精神满满地换上校服去学校。   人家晨跑她夜泳,多么健康的生活。   “嘘。”安室透竖起食指,“有麻烦。”   “喂!”车辆的门被人重重踹了一脚,连带后备箱都震了两下,竹泉知雀的后脑勺被安室透护住,但她险些磕疼了牙。   踢车的人声音无比嚣张,中气十足地大吼:“车里的人给本大爷滚下来!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车里,黑衣组织的成员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一向只有他们抢劫别人的份,竟然被人抢到头上了?   这算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黑吃黑吃到跨国犯罪集团身上了?   “兄弟,都是道上混的,没必要吧。”开车的组织成员降下车窗,试图和平解决,“你抢加油站就算了,给我们行个方便,否则吃苦头的可是你们。”   “呸!”为首的壮汉啐了一口,满脸不屑,“谁和你们走一条道?我数到三,不滚下来小心你的脑袋!”   “哇。”躲在后备箱偷听的竹泉知雀感叹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警察先生你支持哪方?”   “当然是双方都该被逮捕。”安室透纠正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错误心态,“别出声,加油站肯定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来。”   钓鱼执法自然光速出警,区区罪犯,狠狠拿捏。   黑衣组织成员和抢劫恶汉对持之际,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响彻黑夜。   车上的组织成员脸色一变,惊慌失措后强行镇定。   “我们是受害者,有什么好怕的?”开车的人咽了口唾沫,小声对车里其他人说,“做口供的时候都机灵点,务必不能被条子发现我们犯罪的证据。”   “安心吧。”同伴安慰道,“违法犯罪的是琴酒老大,我们只是深夜被迫搬家的可怜社畜而已,条子有什么资格查我们?”   竹泉知雀:就冲你们一口一个条子,人家查定你们了好吗?   学学她,用尊称,礼多人不怪。   光速出警的风见裕也带警察包围了加油站,他先装模作样地让人架走演戏演得十分投入的壮汉,再走到黑衣组织车前。   “我们需要检查你们是否携带了违禁物品。”他板着脸。   “查,随便查。”开车的组织成员故作潇洒,“我们兄弟几个清清白白。”   风见裕也点点头,他二话不说打开了后备箱,探头一看。   “来人,逮捕他们!”   风见裕也直起身,用力指向车里的组织成员:“这些人涉嫌人口买卖,证据确凿,押回局里审问。”   “什么?!”组织成员拼命挣扎,探过脖子看向后车厢,声音叫的比尖叫鸡还大声:“污蔑!你们是污蔑!是他们自己钻进我们车里的,你们这帮不讲证据胡乱抓人的条子@#¥%!#*!”   风见裕也咳嗽一声,低头推了推眼镜。   是的,没错,他们是在钓鱼执法……但这可是降谷先生的计划,绝对没有问题!   “没事了,你们安全了。”风见裕也假装不认识上司的伪装,对他们、尤其是竹泉知雀微笑道,“那边有自动贩卖机,你们想喝什么?我们需要你们帮忙做个口供。”   “我想喝桔子汁,柠檬茶也可以。”竹泉知雀举手。   安室透:“咖啡。”   风见裕也任劳任怨地去买了,反正降先生陪在旁边,他什么都不担心。   “真奇怪啊。”竹泉知雀扭过头看向安室透,“竟然在加油站遇见了抢劫案,警察又恰好在附近,轻轻松松把那些人逮捕了呢。”   她的语气很正常,但安室透无端听出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咳。”他清了清嗓子,“我只是做了点微小的工作。”   竹泉知雀:懂了,钓鱼执法第一人竟在我身边。   红方卧底真好啊,背后一整个公安机关随时为他服务,不像竹泉知雀,打报告才有同事临时来东京出差,孤苦伶仃的。   “现在安全了。”安室透看向她,正色道,“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   “我?”竹泉知雀疑惑,“我有什么问题?”   “关于你的委托人,以及你自身的目的。”   安室透盯着竹泉知雀的眼睛:“虽然在之前的谈话中你将自己塑造成为了金钱误入组织的无辜人,我也相信你绝大多数话语是诚实的,但你隐瞒了自己的主观意愿。”   “你是自愿被港口Mafia雇佣,带着定位器坐上黑衣组织的车的,没错吧?”   竹泉知雀和他对视,半晌她的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明知故问:“这算违法吗?”   “目前还不算,但对警察说谎算。”安室透走近一步,“现在有个新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黑手党自诩讲人情的组织,中原中也的个人风评相比他的同事称得上道义。而今你刚为他们立功,把你和实验大楼一起带走纯属举手之劳,中原中也为什么要把你留下?”   整栋楼连人带墙皮被一起搬走,涂完漆的临时工只要跑进实验楼里,就绝无被黑衣组织抓捕的可能。可中原中也丢了下她,刷完漆的临时工站在楼外,坐视她的委托人离开。   安室透质问道:“他故意留下你,是什么目的?”   真敏锐啊。   竹泉知雀很少遇见这样敏锐的警察,松田警官算一个,眼前的红方卧底又算一个。   毕竟是警校第一的卧底,能力实在是出众。   没错,最初的计划中,竹泉知雀本该和实验大楼一起被中原中也带离酒厂基地,到偏僻的地方两人再分开,一个回横滨,一个回东京。   她故意留下来,当然是为了处理意外出现的纰漏。   纰漏——一位不该在作战计划中出现的红方卧底。   就像安室透料不到中原中也的突然袭击一样,港口Mafia二人组也没想过他的出现。   只能说太有缘了,大家选在同一个良辰吉日。   黑衣组织、港口Mafia、公安,两黑一红组成的大三角,彼此敌对。   竹泉知雀虽然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挂在嘴边,但心里门清:在正义的警察先生眼里,来东京出差的中也君绝对在通缉名单上。   没登过通缉令的Mafia不是好恶役,虱子多了不愁,手下全员恶人,森鸥外已经佛了。   他唯一在意的舆论只有《震惊!森式株式会社黑心老板竟逼迫员工跳楼》,唯有这件事森鸥外绝不帮太宰治背锅,其他恶评无法动摇中年男人饱经沧桑的心。   不在意归不在意,该处理的后续竹泉知雀需要处理。   “今晚的事本该和警方全无关系。”竹泉知雀些许烦恼地想,“黑衣组织遭港口Mafia袭击,两个组织怎样火并都不关官方的事,偏偏让警方在酒厂的卧底看到了全程。”   她留下来其实是为了找机会给安室透洗脑,强迫他遗忘今晚的事情。   谁曾想正义的红方卧底速度这么快,一通钓鱼执法的操作让竹泉知雀刮目相看。   看你这熟练度,卧底的时候违法之事没少干吧?   人才总是惺惺相惜,竹泉知雀擅长洗脑,但普通人的身体承受带有【诅咒】意味的咒言不是好事。   她决定换个方式。   男朋友是私家侦探的她太了解这群追逐真相的人了,谜题在他们眼里就像猫咪的木天蓼,完全抵抗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一个谜题,一个比中原中也有趣得多的、神秘得多的谜题。   警察先生不会以为,她真的在后备箱睡着了吧?   “故意留下我的目的啊……没有什么目的。”临时工压下鸭舌帽,防尘口罩倒是被她不在意地摘下来塞进口罩,露出雌雄莫辨的清俊容颜。   “我又不是港口Mafia的人,当然不会跟着他走。”   “说到底,和警察先生你上同一辆车也是你的强烈要求吧。”年轻人撇撇嘴,“我本来可以自由自在地离开的。”   “我是自由人。”   她笑起来,唇边的弧度像露齿的鲨鱼,“能收到警察先生的警校推荐信是我的荣幸,但很可惜,我离做个好人有东京湾那么深的距离。”   安室透的手背向身后,握住配枪。   他误会了,眼前的人不是险些踩在误入歧途的边界线,她已经踏入了对面的世界。   自由人,拿钱办事的人,与普通罪犯不同,他们职业的一个分支是成为警方的线人。   “光用钱远远不够。”记忆里,警界的前辈咬着烟嘴说,“自由人与一般线人不同,他们难以被驯服,却自带庞大的人脉与不俗的能力,只为被他们认可的人办事。”   “比起一举一动都被盯着的警视厅,自由人才是卧底最该争取的协作者,提前埋下的钉子未尝不会成为救你一命的稻草。”   十米外,风见裕也拿着罐装桔子汁和咖啡小跑过来,竹泉知雀有些可惜喝不到的饮料,但被拷上警车去局子里喝茶什么的绝对不可以。   “工作结束,容我说一声再会。”竹泉知雀举起双手,握拳的右手缓缓张开。   小巧的遥控装置藏在她的手心,安室透顿时变了脸色。   滴——   设置在车辆后备箱的炸。弹轰然一声,火焰与气流的烟花在加油站上空升起,所有人第一反应只有逃!玩命地逃!   “下次见面,能叫破我身份的话,我也不介意替警察先生你办事哦。”   “当然,要收费的。”   剧烈的火光中,隐没在烟尘之后的人影高高挥手。   她的声音纵使被爆炸声掩盖,落在安室透耳中却是那样清晰。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顶着气流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已经呼叫了消防车。万幸,没有人员伤亡,犯人也没有逃脱。”   “还有一件事,档案检索结果出来了。”风见裕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在全国档案里检索降谷先生发来的照片,显示的结果是查无此人。”   知雀:新马甲也逃不过通缉的命运,不愧是我(骄傲挺胸) 第51章   打工的第五十一天   真恶役从不回头看爆炸!剧烈的爆炸声是她潇洒退场的bgm,漫天的火光是照耀在她身上的舞台灯,她正如传说中的怪盗亚森·罗宾一样乘风离开……   “啪!”   短短的粉笔头精准飞向半趴在桌上的竹泉知雀,数学老师含怒一击,他确信可以在这个公然上课睡觉的坏孩子额头上留下豆大的红痕。   粉笔在空中击出层层涟漪,仿佛时停的空间里,课桌上抬起的手抓住粉笔头,细细簌簌的粉笔灰从紧握的指缝中落下。   竹泉知雀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敌袭?”   周围传来闷闷的笑声,铃木绫子借课本掩盖拐了下竹泉知雀,悄悄指向讲台上脸色发黑的数学老师。   “竹泉同学。”数学老师磨着牙问,“你昨晚做贼去了?”   竹泉知雀惊奇抬头:“咦,老师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看了今早的晨报?   《某郊区加油站意外爆炸事故,呼吁市民增强防火防盗意识,切勿在加油站附近点火抽烟》。   豆腐块大小的新闻版面被《知名女明星莎朗·温亚德参演工藤优作主笔电影》的消息压得溅不起一滴水花,只有竹泉知雀为它提供了可怜的阅览量。   好惨,好没排面的她。   竹泉知雀昨晚从爆炸现场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跋山涉水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公寓冷冷清清,曾经一回家就能吃上热乎饭的日子随着中原中也的离开一去不复返。   还没等竹泉知雀为孤家寡人的自己流下眼泪,来自横滨的催命电话在口袋里震响。   竹泉知雀慢吞吞掏出手机,在看见联系人的下一秒迅速地把手机丢进煮速冻汤圆的小奶锅里,盖上锅盖。   “我什么都看不见。”她催眠自己,“区区来自地狱的电话而已,我说不敢接就不敢接。”   电话响铃三十秒,屏幕对面的人失去了耐心。   “我说——知雀明明知道我可以强行接通你的电话,即便如此也敢无视我吗?”   太宰治的声音仿佛冒着地狱的硫磺味,伴随煮汤圆的咕噜噜水声,分外应景。   “啊……是太宰君啊。”竹泉知雀顾左右而言他,“哇!我的手机什么时候掉进锅里了?好可怕,手机进水之后信号不好,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呢。”   太宰治冷笑:“别开玩笑了,我们的手机可是同款,我千挑万选的不会因为频繁入水死机的款式。”   “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竹泉知雀:好恨,这个算无遗策的男人。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随汤圆起起伏伏的手机:你只是一块手机而已,生命力太顽强对你有什么好处?   等下,她是不是在手机里寄居了一只咒灵来着?   “我没有在虐待咒灵……吧?”竹泉知雀不确定地把手机从小奶锅里捞出来冲凉。   “太宰君,深夜来电有何要事?”竹泉知雀搅着锅里圆滚滚的芝麻馅汤圆,“现在接你电话的是个刚结束任务且第二天有课的凄惨女高中生,怨气重到下一秒就要在你床头吊死的那种。”   “为了避免和谐友好的同事聊天变为午夜怪谈,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不巧。”太宰治皮笑肉不笑,“我现在就想在知雀床头吊死,这腐朽的氧化世界真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哇呜,好重的怨气,港口Mafia不会因此诞生一只特级咒灵吧?竹泉知雀忧心忡忡。   “知雀。”太宰治怨气满满地问,“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当然是。”竹泉知雀果断答道,“你可是我愿意把关东煮最后一颗鱼丸拱手相让的挚友,不要怀疑我们的友谊!”   “那就请你好好解释一下。”太宰治质问,“你和中也连手交上来的作战计划是怎么回事?”   “知雀构思,中也主笔,森先生审批,你们三人效率挺高嘛。”太宰治幽幽地说,“有胆子在作战计划里把我开除,有本事别把我拖下水加班。”   竹泉知雀心虚地关火,心虚地捞起汤圆,心虚地用食物堵住嘴。   她和中也君的作战计划非常完美,震撼琴酒和红方卧底一整年,完美诠释了港口Mafia神秘强大的形象,为头疼手下人全是文盲的森先生拐来大批高端人才。   一切都如此完美,大家都很开心,只有深夜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思索以怎样优美的姿势跳楼才能在落水比赛中拿到十分的太宰治拳头硬了。   瞧他看见了什么!   一栋小白楼悬浮在海面上,仿佛巨人手里的玩具被红光高高托起,朝着港口Mafia的方向全速前进。   它乘风破浪,它披荆斩棘,它比海市蜃楼还海市蜃楼,让目击者恨不得自挖双眼。   轰的一声巨响,小白楼连带地基一起砸在港口Mafia地皮上的一处空地,当场落户横滨。   在太宰治的视野中,某个得意洋洋的小矮子被红光包裹,站在楼外活动筋骨。   【人间失格】为什么是个被动技能呢?太宰治思想危险地想,要是能变成远程攻击,小矮子今天就给他死在楼底下。   说好去东京出差,说好去找知雀玩,这栋楼是你带回来的伴手礼吗?   森鸥外:没错,但是给我带的。   东大医学系高材生理了理脖子上代表首领身份的血红色围巾,森鸥外面带微笑地走向小白楼,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从今天开始,他的手下终于不再只有文盲,港口Mafia的平均学历站起来了!   每当一个森鸥外收获快乐,就有一个太宰治惨遭迫害,反过来也是同理,这叫森宰二向性定律。   太宰治看了眼像蘑菇一样长出来的小白楼,目光重回面前的落地窗。   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只要跳下去!加班远离他,烦恼远离他,一切世俗的欲望都将远离他!   太宰治谨慎地左看右看,确定办公室里无人存在,有也不敢来阻止他。   他饱含期待地打破落地窗,双臂张开,自由落体式下坠。   十五楼,十楼,七楼……快了,已经能想象到地面坚硬的触感,通往天国的门在他眼前敞开。   哗啦!   巨大的网如开花的花苞盛开,坚硬的合金支架伸出港口Mafia大楼第五层的窗户,弹性十足的网床稳稳接住下坠的太宰治。   黑发鸢眸的少年在空中弹起下落,像被蛛网黏住的蝴蝶陷在绳网中央,毫发无伤。   “快把太宰先生拉进来。”值班人员急匆匆跑来,错杂的脚步声中人们议论纷纷。   “这是竹泉大人走之前留下的机关吧?不愧是竹泉大人,真是一如既往地了解太宰先生。”   “竹泉大人留下的说明书在哪里?她吩咐我们机关启动后需要维修再安装。”   “竹泉大人不止在我们五楼留了后手,无论太宰先生从哪个新奇的角度跳下来都木大木大。”   竹泉大人、竹泉大人的,太宰治窝在蛛网里想,知雀在港口Mafia真是高人气。   五楼的家伙不是她管辖部门的下属,也都老老实实听她的话,机关的事半个字都没透露给太宰治。   “虽然我多多少少也有猜到就是了。”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猜到就算知雀人不在东京,也一定会救他什么的……   “讨厌,这不是逃不过加班的命运了吗?”太宰治有气无力坐起来,几步跳进落地窗内,越过人群,“怎么说也要打电话过去抱怨一下。”   知雀应该还没睡?肯定偷偷蹲在她的小奶锅面前煮夜宵吃,看见他打来电话,会不会吓得手机掉进锅里呢?   怀着恶意的愉悦,太宰治拨通了电话。   一碗汤圆,一通电话,一打就是一晚上。   加上昨晚竹泉知雀看似在后备箱补眠实则悄悄安装炸。弹,她可以说基本没睡。   或许有睡一两个小时。太宰治边打电话边在计算机上敲敲打打加班加点处理舆论,他敲键盘的声音清脆规律,白噪音背景听得竹泉知雀昏昏欲睡,一边嗯嗯敷衍应和,一边趴在枕头上醉生梦死。   虽然键盘声很催眠,但数学老师的讲课声无疑更胜一筹。   竹泉知雀大败北,数学老师粉笔头敌袭未果,罚她拿书出去站着醒醒瞌睡。   竹泉知雀听话地去了,她靠着墙站好,一秒入睡。   站得笔直笔直,比站军姿更笔直,教室里的数学老师露出欣慰的目光,只有铃木绫子看透了真相。   下课铃一响,赶在老师出门前铃木绫子飞快跑向竹泉知雀,快准狠地挠向她的痒痒肉。   “嗯?绫子,下课了吗?”竹泉知雀歪斜靠在女生身上,铃木绫子带着她往食堂走,埋怨道:“又熬夜了?”   “是啊。”竹泉知雀打呵欠,“我的睡眠时间永远被一个又一个男人瓜分。绫子,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如果你想悔婚,我愿意帮忙。”   “开玩笑的。”她又说,“我和我的数学补习老师连了一晚上的麦,下午的体育课就不上了,我想去医务室睡一会儿。”   铃木绫子点点头:“不要勉强自己哦。”   竹泉知雀朝她笑了笑,下颌搁在女生肩膀上黏糊糊地说:“我都听绫子的。今天吃豆沙面包好不好?”   美美吃了午饭,竹泉知雀占据医务室一个床位,她没有立刻入睡,反而拿出手机。   事先声明,她绝不是睡觉前不刷会儿手机就睡不着的现代年轻人,而是另有原因。   “唉,就像犯罪者总是忍不住回到犯罪现场一样,昨晚刚搞垮酒厂一个组织,今天忍不住想为他们做点什么,这就是卧底的悲哀吗?”   竹泉知雀一边叹气,一边截图晨报上《知名女明星莎朗·温亚德参演工藤优作主笔电影》的新闻发给贝尔摩德,附赠一个乖巧猫猫的表情包。   【想来帮忙吗,女孩?】   贝尔摩德回复得很快。   竹泉知雀:没错,昨晚刚坑了琴酒一笔的我选择靠帮忙唯一令人尊敬的酒厂前辈减轻怀疑。   每当一个贝尔摩德收获快乐,就有一个琴酒惨遭迫害,这叫马丁尼二向性定律,与森宰二向性定律是一种物理法则。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竹泉知雀热情回复,【是打击脑残粉,逮捕私生饭,还是处理求爱信?】   贝尔摩德:【明星的生活在你眼前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我确实缺一位可爱的保镖。】   【您好,新人保镖为您效劳。】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回复。   【需要我易容过去吗?可以指定妆容,比如烟熏太妹妆,压迫力十足,地雷女专克私生饭。】   “不需要。”酒店总统套房里,戴着墨镜的女明星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在屏幕上,“工藤优作的夫人工藤有希子是我的朋友,他们家的儿子也要来拍摄现场参观,我记得他的意向高中正巧是帝丹中学。”   “我会为你安排一个实习生的职位,用高中生竹泉知雀的身份来玩就好。”贝尔摩德轻笑,“当然,记得对你的男朋友保密。”   竹泉知雀:被两个坏女人上司一起蒙在鼓里的安室先生,可怜。   她用手机搜了搜工藤一家人,发现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名人。   侦探小说家,息影女明星,小有名气的侦探。   “我和侦探是不是太有缘了点?”竹泉知雀琢磨,“难道是因为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宿命般的敌对关系吗?”   每一个恶役背后都站着一位侦探,没有侦探配对的恶役不是合格反派。   “联动名侦探小说家和好莱坞大明星的电影受到的关注可真不小。”竹泉知雀滑动屏幕,铺天盖地都是小道消息,“我看看,他们的取景地是——一栋被诅咒的别墅?”   《一栋被诅咒的别墅,长达百年的厄运纠缠》   受知名女明星莎朗·温亚德与销量上的神话侦探小说家工藤优作的影响,这座修建于百年前的别墅又一次暴露在人民的视野中。   别墅的第一位主人,来自英国的商人爱德华亲自修建了别墅,他自此定居日本娶妻生子,共有四个聪明健康的孩子。   在第四个孩子三岁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点燃了客厅,烧死了半夜下楼喝水的爱德华夫人。   葬礼当天,爱德华的长子在母亲墓前吞下金子做的餐叉,喉咙大出血而死。   二子与三女为母亲和兄长挖掘坟墓,暴雨打湿了泥土,二子摔倒头磕棺木而死,三女惊吓过度,当晚高烧,四更天了无气息。   爱德华带小儿子继续挖坟,他挖出三人份的深坑。小儿子站在爱德华身后,突然伸手把父亲推入坟坑。   “烧起来,烧起来,无尽的火烧起来。”小儿子拍着手大声歌唱,第二天白天,他被远方亲戚收养,远房亲戚维吉利入住别墅。   维吉利入住别墅后,临近破产的生意突然变得风生水起,当他的第四个孩子出生在别墅时,爱德华的小儿子在阁台跳楼身亡。   第三年,客厅里突如其来燃起来的火,烧死了半夜下楼的维吉利夫人。   “一栋被诅咒的别墅。”附近的村民告诉记者,“厄运纠缠每一个居住于此的家族,如果你想在别墅过夜,最好此生都独自一人。”   听到这里,记者不由得提出深思:这座别墅的诅咒从何而来?是村庄里单身汉的怨念,还是大宇宙对情侣的恶意?   虽然记者不得而知,但已有家世却不听人劝执意去诅咒别墅取材的工藤优作先生无疑具有大无畏的勇气。   据说他的夫人和儿子非常支持工藤先生的事业,还在读初中的侦探小子一度试图逃学和父亲一起去诅咒别墅探秘。   不得不说,作死是一种遗传。   侦探家庭作死尚且可以理解,我们的女明星莎朗·温亚德女士又是为何答应将拍摄地点定在诅咒别墅?记者我无法理解。   难道她与她的女儿克丽丝·温亚德小姐的关系已经差到宁愿遭受诅咒互相伤害也不放过她的地步了吗?这对母女之间复杂的关系实在叫人大开眼界。   更多新闻请持续关注本台记者,这里是米花日报,你真挚的八卦好朋友。   竹泉知雀读完了报道,她大开眼界。   “克丽丝·温亚德是贝尔摩德替自己准备的另一重身份吧。”她摸摸下巴,“无痛当妈,不错,思路值得借鉴。”   每日套娃小技巧get√   竹泉知雀翻来覆去把米花日报记者的报道看了两三遍,她不是安乐椅侦探,无法只凭一份报道侦破真相。   但竹泉知雀是个有常识的人,她的常识通常比普通人涉猎更广一点点。   “无论被诅咒的别墅最初的真相是意外失火还是蓄意杀人,人们对它投射的印象和负面情绪长达百年,再加上新电影的宣传造势。”竹泉知雀喃喃自语,“简直是咒灵诞生的最佳环境。”   侦探能不能还原百年前的真相,她不清楚,但非咒术师的拍摄团队但凡敢在别墅过夜,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咒灵的口粮。   “拍摄团队倒没有死人的报道。”竹泉知雀完全不困了,趴在医务室床上搜索消息,“平安无事的出来?不不,可别小看命运的恶意。”   诞生咒灵还不算最差的结果,已诞生意味着可以被咒术界的【窗】观测,咒术高专会尽快派人来祓除。   “假如是处在孕育状态下的咒胎,或者更差一点,孕育状态下的特级咒胎,我尊敬的前辈真的能活到电影杀青吗?”   不要啊,失去贝尔摩德的酒厂简直像冷冷的冰雨在竹泉知雀脸上胡乱地拍,她的卧底工作已经很辛苦了,给竹泉知雀留个漂亮姐姐温暖她被加班冰冻的心吧!   “我必须去,我不得不去了。”竹泉知雀冲到医务室医生面前,声泪俱下地请求人美心善的小姐姐给她开病假条。   她抄起假条,从自行车棚推出她心爱的小自行车,一路飞驰回家收拾行李。   东京的这头是用咒言作弊加速骑车的竹泉知雀,东京的那头,一座以宗教学校注册创建的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中,两个高个子的男生一前一后走出校园。   “杰,难以置信,我们正在经历一场滥用童工的暴行。”   白发蓝眼的男生晃了晃手里的临时工作证:“他们竟然让我们——让老子去剧组打杂?”   “悟,注意敬语。”丸子头的男生手里拿着一样的临时工作证,他的心态明显好很多,“硝子很羡慕,是她喜欢的明星和作家合作的电影。”   “我能不能把剧组买下来?”五条悟随手抛着临时工作证,“五个亿?十个亿?开个价。”   不差钱的五条家大少爷发出暴言。   他们执行任务也是有工资的,奈何倾尽工资额度也不可能比得过五条悟的身价。   他每次都是亏本出任务,为什么没人夸奖他人美心善?   小悟不解。jpg   “比起已成型的咒灵,咒胎隐蔽在孕育它的诞生地,再加上那里沾染了非常多普通人的气息,这次任务没那么简单。”夏油杰说。   五条悟挎起一张小猫批脸,论单打独斗他谁也不怕,唯独最怕人质多多,打起来束手束脚,动不动事后三万字检讨起步。   “知道了。”五条家的六眼拉长调子,声音中的怠慢快要溢出来,“假装普通人混入剧组,悄悄祓除咒胎,做好事不留名拿着日结工资离开,行了吧?”   “只要你保持低调,一切都不是问题。”夏油杰看了眼五条悟显眼的白发、小圆墨镜和高个子,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虽然五条悟的性格一言难尽,可以用烂人来形容,但他的脸蛋和身材着实无可挑剔,是镜头怼脸都找不出缺憾的完美。   哪怕是见惯了娱乐圈美人脸的大导演,也要败在这份因绝对实力而耀眼无匹的张扬自信之下。   “悟。”夏油杰严肃道,“你最好祈祷剧组导演因为墨镜把你认成盲人,不,你现在就给我祈祷,用尽虔诚地祈祷。”   五条悟疑惑:“你有病?”   骄傲的六眼神子并没有意识到,他错过了朋友好心的告诫,错过了惟一能挽救自己的机会。   与此同时,贝尔摩德正打电话和导演闲聊。   “我有个可爱的小朋友会来剧组帮忙。”美艳的女明星轻笑,“我记得电影里有个女性角色的选角一直没有定下,不如看看我带来的人?”   “安心吧,无可挑剔。”贝尔摩德调笑道,“等见到她,你就该头疼和她对戏的男演员该怎么选了。”   知雀:在线等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人 第52章   打工的第五十二天   颠簸的巴士跑在颠簸的小路上,一米一个坑,竹泉知雀坐在座椅上像随波浪漂流般起起伏伏。   “哎呦……我屁股开花了哟……”同剧组的道具师坐在竹泉知雀前排唉声叹气,“有钱人的品味我不懂。别墅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外卖都进不来,晚上看电影都没披萨吃的日子有什么可活?”   “所以他们没活。”化妆师说着地狱笑话,“曾经住在这里的人都死了,而我们正准备住进去。”   “我跟剧组的时候,没人说这份工作有生命危险啊。”道具师有气无力,晕车晕得厉害,“幸好我提前买了人身保险,要是有个万一,你们记得把我的遗言带给我家猫……”   “莎朗女士和工藤先生一家已经到别墅了吗?”化妆师问,“他们和我们同时出发,怎么没看见人?”   “哦,工藤先生的儿子工藤新一君说他在夏威夷学过开飞机,他们坐飞机去别墅了。”道具师回答。   “工藤新一不是初中生吗?”竹泉知雀探头,“他有飞行执照?”   化妆师和道具师一起摇头,整齐划一。   竹泉知雀:公然无证驾驶,好勇,仗着天上没有交警为所欲为的名侦探。   “反正飞机上坐着的也是他自家人。”化妆师深沉道,“这就是父母的爱啊。”   不不不,竹泉知雀连连摇头,不能这么算,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自然有坐上儿子无证驾驶的飞机的觉悟。但她可怜的前辈又做错了什么,要向初中生交付这份违法交通法的信任呢?   贝尔摩德心里一定很苦,她在天上飞竹泉知雀在地上追,两人之间的距离宛如牛郎织女可望不可及,执手相看泪眼。   只有去鹊桥和前辈相会了!竹泉知雀握拳,首要目标是到达别墅,和前辈汇合!   她瞥了眼晕车晕得醉生梦死的道具师,不怜悯地道了句抱歉。   【全速——冲击!】   轰得一声,坑坑洼洼行驶在颠簸山路上的巴士火力全开,在司机师傅“喔喔喔”的叫喊声中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   道具师遭受重创,哇的一声吐出今天没消化完的早饭。   竹泉知雀:我对不起你,但牛郎和织女的相会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伟大的事业,忍忍吧朋友。   森林深处,工藤新一操作直升飞机在草坪上停下。   虽是无证驾驶,但他开飞机的技术很不错,无愧于夏威夷全能补习班的大名。   “我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初中生侦探跳下飞机,“剧组的大巴恐怕还在山腰——欸?”   一辆宛如失控疯狗般的大巴从林子里冲出来,在别墅门口急剎车,卷起的气流吹翻了工藤新一的额发,险些将他整个人掀倒在地。   “好危险!”工藤新一看着脸贴在车玻璃上东倒西歪的剧组工作人员,忍不住露出无语的半月眼,“有必要开得这么快吗?”   像赶着去投胎一样,交警真该看看他们,超速行驶比无证驾驶危险多了,他和巴士司机之间到底是谁更不应该拿驾照啊。   巴士停稳,车门打开,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大喘气,竹泉知雀越过一众东倒西歪的乘客,轻快下车。   “你们好。”她清爽明朗富有朝气地敬礼,“我是帝丹高中二年级的竹泉知雀,临时来剧组打工赚零花钱。任何可以赚钱的工作我都会努力去做,请多多指教。”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似乎可以解读成犯罪宣言的开场白让初中生boy愣了一下,迟疑地打招呼:“我是工藤新一,你好。”   帝丹高中是他的志愿高中,在片场遇见学姐倒是很值得开心啦,但她真的靠谱吗?   名侦探露出犀利的眼神。   竹泉知雀当然靠谱!   她在巴士上临时搜索了帝丹高中招生视频,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只等学弟问起夸夸其谈。   除了背诵官方的介绍,竹泉知雀还能告诉工藤新一食堂哪个窗口的打菜阿姨手最不抖,怎样的黑暗料理能让人看见天国,如何在医务室声泪俱下求护士姐姐给你开一个星期病假条……等一系列对他高中生活极有帮助的冷知识。   不要小看学姐的智慧!满怀感激的收下情报吧,帝丹高中的薪火在你手中传承!   手里被塞上火炬的工藤新一:“……”   突然不是很想报考帝丹高中了:)   巴士上剧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彼此搀扶地下车,大人之间的社交含蓄在初高中生眼里十分无趣。饶是工藤新一对竹泉知雀的脑回路产生了浓浓的怀疑,在场和他一样闲的也只有她。   “竹泉学姐。”工藤新一站在竹泉知雀身边,“你在剧组负责什么工作?”   “我什么都干。”竹泉知雀如实回答,“比如某人被诅咒的别墅吸引,想学爱德华被人推到在坟坑里死去,我就是那个帮他挖坟推倒的工具人。”   “再比如某个侦探想还原爱德华小儿子坠楼而死的死亡现场,我可以帮忙找角度,保证侦探下坠的抛物线和死者完全重迭。”   竹泉知雀眼皮都不眨一下地说:“诸如此类,我能做到的工作还有很多,有什么需要请不必拘束的提出来。”   工藤新一:呆滞。jpg   他现在就有个不情之请,能请你走出森林主动报警自首吗?侦探的直觉告诉他竹泉学姐很有问题!   “开玩笑的。”竹泉知雀耸肩笑笑,“我就是个打杂的临时工,我的男朋友倒是侦探,所以我也能胜任侦探助手的工作。”   “你们在聊什么呢?”   工藤有希子挽着贝尔摩德走来,两位女明星走在一起光彩照人,再加上竹泉知雀,工藤新一眼睛都要被光茫刺痛了。   “哦,这里有个可爱的小朋友。”贝尔摩德摘下浅褐色的墨镜,笑盈盈地看向竹泉知雀,“正好我的助理请假了,你来得很巧,亲爱的。”   “虽然我只是个临时工,可能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说,“但漂亮姐姐的请求怎么能拒绝呢?Yes,Madam。”   “侦探助理的工作我可以兼职。”竹泉知雀凑到工藤新一耳边小声说,“但介于漂亮姐姐给工资,你不给,工作重心有所偏移很正常,这就是成年人的处世哲学。”   她拍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语重心长:“早点熟悉成年世界的丑恶吧,少年。”   工藤新一:我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语塞过。   “导演在别墅里面等着我们。”贝尔摩德亲密地揽过竹泉知雀的肩膀,“我带你去和他打个招呼。”   工藤有希子也带上自家儿子,他们走在庭院长长的走道上,目光尽头是一栋陈旧的别墅。   工藤新一自小立志成为名侦探,米花町的警察早就和他熟得不能再熟,知道这位侦探boy自带死神来了的BGM,凡他走过之处必有命案。   沐浴在警察敬畏的目光下,工藤新一出现在东京大大小小的案发现场,他见过的尸体数量之多连太平间的保安都要甘拜下风。   因此,工藤新一拜访过许多凶宅。   “凶宅不过是人们因为惧怕而涂抹上恐惧色彩的普通房子。”唯物主义侦探坚定道,“无论是外观的灰暗血色还是地板不祥的吱呀声,都是人自己吓自己的错觉罢了。”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寒冷,刺骨的冷意顺着毛孔钻入皮肤,如蚂蚁啃噬血肉。   若有似无的恶意高高俯视走向别墅的人,影子在嬉笑,听不清的呢喃声伴随着沙沙燃烧的火焰黏在脚后跟,行走如沼泽。   工藤新一越走向别墅,越感到本能的抗拒。   人大多是愿意相信直觉的,尤其是灵感高的人,侦探无疑是高灵感群体。   但同样,侦探也是数一数二的作死群体,区区直觉预警,哪能阻止他们追寻真相的脚步?   工藤新一硬着头皮继续走,他用余光观察自家母亲和莎朗女士,两位女明星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只有我感受到了吗?他不舒服地皱眉,忽地和侧过头的竹泉知雀对上视线。   漂亮的黑发少女扫了眼男生,她友善地笑了下,抬手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   “还没进屋,你已经沉浸在悬案里了吗?”竹泉知雀问,“真敬业,但别边走路边发呆,小心摔倒。”   工藤新一回过神,奇怪的是等他再看向别墅,只觉得它陈旧衰败,没有毛骨悚然的错觉。   或许真的是他太关注案子了。   竹泉知雀垂下的手向外挥了挥,挥散指缝间淡淡的黑气。   “侦探boy很有天赋嘛。”她琢磨,“要是哪天他厌倦了侦探的工作,可以考虑去【窗】应聘,【窗】很缺高灵感人才。”   虽然会毁灭他的唯物主义三观,但看透世界的真实亦是侦探无法抗拒的诱惑。   “果然是被诅咒的别墅,孕育了好大一只特级咒胎啊。”竹泉知雀叹气。   鬼屋、危楼、村庄……越是恐怖小说钟爱的取景地,越易被人类投影负面情绪,诞生怪异的概率越高,仿佛一个死循环。   咒术师是打破循环的存在。   竹泉知雀还蛮佩服导演的,什么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都敢往里闯。   据贝尔摩德所说,导演提前两天就住进了别墅,为了寻求电影灵感甚至刻意住进了爱德华的主卧。   竹泉知雀:抱歉侦探boy,我对你说话太大声了,你不是作死的究极形态。   “主卧已经有人住了吗?”工藤新一和母亲抱怨,“我准备住进去还原现场的,能不能让我和导演交换房间?”   竹泉知雀:“……”   她收回前言。   “说起来,这部电影主要讲了什么?”竹泉知雀小声问贝尔摩德,“《被诅咒的别墅二三事》?《跨过火焰拥抱你我的尸体爱人》?还是更猎奇的内容?”   工藤优作主笔肯定有悬疑要素,但贝尔摩德自带暧昧氛围,两者强强连手的电影难道是杀人狂爱上了人质?或者警察和凶手被困在诅咒的别墅暗生情愫的不伦之恋?   一方必须去坐牢的恋情,竹泉·恶役·知雀的代入感增加了。   “提前知道剧本会失去许多乐趣。”贝尔摩德神秘地笑笑,“我们的大导演认为,演员该和剧中的角色一样,只知道当下应当知晓的事情,无从得知故事最后的结局。”   “剧组里只有导演和工藤优作知道结局,演员们仅了解自己的部分。”美艳女人涂抹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逗猫似的挠挠竹泉知雀的下巴肉。   “只站在一旁围观多无趣,不如进到剧中来,我亲爱的小朋友。”   贝尔摩德推开别墅大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导演闻声望来。   他的目光落在贝尔摩德身边的黑发少女脸上,导演倏然起身,打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   杯子在地上砸得粉碎,竹泉知雀眼前一花,她的手被重重握住,扑面而来的热情让她难以呼吸。   “完美!太完美了!活生生的塞西莉亚就站在我面前!”导演激动得脸庞通红,“啊,看你那柔顺浓密的黑发,长而翘的睫毛,浅色的琥珀般的眼睛,脆弱纤细的身材——没错,不会有错,你的名字是塞西莉亚!”   “其实我的英文名是A。”竹泉知雀试图抽出手,未果,“我用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了,目前没有改名的想法。”   A,就是那个A,港口Mafia五大干部中唯一的废物点心,除了赚钱一无是处且赚不过太宰治的极低人气男人。   竹泉知雀用A做自己的英文名,这个名字非常好用。   每当她在国外做了一些惹怒当地势力的事情,竹泉知雀都会坦坦荡荡报出自己的英文名:“我,A,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种来港口Mafia找我复仇。”   而当复仇势力找来横滨,询问某个名叫A的存在,竹泉知雀非常淡定:你找A关我竹泉知雀什么事?正巧我们这边有个叫A的干部,职位比我还高呢,拿去报复,别客气,不留全尸也行。   太宰治旁观了竹泉知雀的一系列操作,惊为天人,迅速把自己的英文名也改成了A。   谢谢A,我们的公用背锅侠。   导演不听竹泉知雀的辩解,他一边抓着竹泉知雀生怕她跑路,一边眼泪汪汪地看向贝尔摩德:“莎朗,你真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电影将因你的善行得以完美。”   竹泉知雀:竟是唯一值得尊敬的前辈卖了我?!   前辈,你在做什么啊前辈,她不是你可爱的小宝贝了吗?   谁,是谁夺走了前辈对她的爱?   女孩子委屈巴巴地看向贝尔摩德,女人被她逗笑了,伸手掐了把竹泉知雀的脸蛋。   “导演给的片酬很高。”贝尔摩德悄悄耳语,“拍摄期间我替你向琴酒请假,怎么样?”   咦,居然可以光明正大逃避酒厂的加班?   竹泉知雀心跳dokidoki。   比起被凶巴巴的琴酒当牛马使唤,和漂亮姐姐一起拍电影多舒服。   虽说这栋别墅比横滨还不宜居,但诅咒师正是与咒灵睡同一张床的勇者,勇敢知雀不怕困难。   “上贼船之前容我问一句,塞西莉亚是谁?”竹泉知雀问,“实不相瞒,我可以驾驭很多人设,比如恶毒太妹恶役、冷酷鲨手恶役、老实人恶役、干饭人恶役、辍学儿童恶役……”   导演:“除了恶役你就不能演点别的?”   不能呢,恶役是她的本体,人不能忘本。   “放心吧,塞西莉亚不是什么正经人。”导演觉得自己的话怪怪的,但他刚抓来的演员似乎很爱听,“她纤细美丽,却有蛇蝎般的心肠。”   “塞西莉亚是这栋被诅咒的别墅的主人。在许久之前,为了杀死阻碍自己继承家产的兄长和父母,塞西莉亚在别墅中召唤了沉睡的恶灵。”   “谁料恶灵并不受她的控制,杀死塞西莉亚的兄父母后同样准备杀死她,饱饮血肉。”   “然而,塞西莉亚实在太美丽了。”导演用咏叹调诉说,“她有一颗如蛇蝎般恶毒的心肠,却拥有脆弱惹人怜爱的容貌。当她趴伏在地毯上抽泣之时,连恶灵空洞的心腔都为之震颤。”   “恶灵囚。禁了塞西莉亚,在这座终于归属于她的别墅里,一人一恶灵彼此折磨着生活。”   “恶灵折磨她也为她所驱使,直到某一天,一个路过的侦探和他的新婚妻子敲响别墅的门,电影的故事正式开始。”   简而言之,竹泉知雀的角色是女二号,邪恶的反派角色。   “塞西莉亚和恶灵的关系是我拍摄的重点。”导演沉浸道,“恶灵受塞西莉亚的召唤而来,为实现她的愿望而活。但他强大残忍,对女主人怀抱极重的恶意。”   “与此同时,恶灵又不受控制地被塞西莉亚的脆弱和美丽所吸引。”   “他亲吻她落下的含着毒药的眼泪,折磨她,也听她的话。他杀死伤害女主人的一切,因为有资格让塞西莉亚痛苦的唯有他。”   导演越说越兴奋,光看他和贝尔摩的关系好就知道,他的舒适区正是错综复杂的狗血爱情大戏。   “而塞西莉亚呢,她无疑是一切罪恶的开端。少女深深憎恨反噬她的恶灵,又不得不屈居人下谋求生存。”   “每当她看见俊美过人的恶灵受她驱使而杀戮,苍白的俊脸上溅满鲜血,塞西莉亚心里便升起别样的快意。”   “他们的关系宛如畸形的树枝紧紧缠绕在一起,争夺彼此的养分却离不开彼此。是爱吗?是恨吗?是占有,还是怜惜?”   “没有心的究竟是非人的恶灵,还是贪婪歹毒的塞西莉亚呢?”   “当侦探夫妇闯入被诅咒的别墅,他们又将迎来女主人怎样的招待?”   导演紧闭双眼,两颊泛红:“我仿佛看见了奥斯卡的光茫,在杀青的尽头闪耀!”   竹泉知雀终于挣脱了导演的手,她现在很怀疑,“剧本真的是工藤优作先生主笔?他的涉猎领域什么时候迈步进血腥爱情故事里了?”   “实际上,塞西莉亚和恶灵的故事是导演的建议。”工藤优作委婉替自己正名,“我主要负责侦探夫妇在别墅里的故事。”   “但看完剧本后,我也觉得这段复杂的感情十分出彩。”侦探小说家补充道,“就是演员太难找了。”   提到这个,导演抓起自己的假发抖了抖,又重新盖在头上,大声叹气。   “优作说的没错,塞西莉亚的恶毒可以用演技来弥补,但她脆弱纤细却美丽惊艳的容貌可不是化妆技术能轻易弥补的……还好莎朗带来了你,我梦想中的塞西莉亚!”   竹泉知雀不着痕迹地向后仰了仰,回避导演过度的热情。   “但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导演愁得想死,“恶灵,恶灵的角色该怎么办!”   “在我的设想中,他身材高大,俊美非凡,身高至少一米八以上。拥有因强大力量带来的张扬感,骄傲自负,唯我独尊。”   “一米八以上的男模有的是,但能与塞西莉亚匹配的我挠秃头都想不到。”导演盯着竹泉知雀的脸,沮丧地说,“我又不能叫化妆师把你画丑……何况气质也是大问题,真正的因强大而生的骄傲上哪找演员演出来啊啊啊啊!”   导演哀嚎不已,竹泉知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因强大而生的骄傲自负,她倒是认识一个,但中也君和“身材高大”的形容可以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我不会放弃的,我绝不放弃!”导演鲤鱼打挺站起身,朝着别墅外大步走去,“奥斯卡之神站在我身边!即使拼上这条老命,我也一定要把演员带回来。”   导演猛地拉开门,别墅外准备敲门的两个男生放下手臂。   左边的白发少年身高目测足有一米九,他的身高让他得以俯视绝大多数人,此时正饶有兴致地低头看向导演,一副想找乐子的模样。   右边的丸子头少年手里拿着临时工作证,他带着礼貌的笑容:“你好,我们是介绍过来工作的临时……”   “出——出现了!!!”导演的大叫震飞了林间的鸟雀,从来没有这么中气十足过的中年男人手舞足蹈,他扭过头看向竹泉知雀的动作大到让人担心他脖子脱臼。   “看啊,塞西莉亚,看啊!你的恶灵来到了这里!”   竹泉知雀看见了。   她手脚冰凉,指尖都在发麻。   谁会不认识那个人?   哪个登上通缉令的诅咒师不认识那个人?   五条悟,他怎么会在这里!   知雀:他那么有钱,应该不馋我稀薄的赏金吧(卑微) 第53章   打工的第五十三天   竹泉知雀与咒术界断联很多年。   她可是横滨人,横滨是异能力者的地盘,龙头组织个个嚣张跋扈,绝不允许咒术界的一群老人家对他们指手画脚。   港口Mafia更是一个对老年人极不友好的组织。   可怜上代首领,他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脑子不好就被信任的医生割了他的喉,篡了他的位,老年生活极其荒凉。   竹泉知雀一边唏嘘,一边愉快地留在横滨工作,不掺和咒术界的破事。   不掺和归不掺和,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在夜深人静无所事事的时候,竹泉知雀偶尔会关注那个原本是她归属之地的世界。   比如她的远房亲戚,咒言师狗卷家,一个奇妙的用食物名称代替日常交流,聊天全靠心灵感应的神奇家族。   竹泉知雀想象了一下他们的对话:   母亲:鲑鱼。(吃饭了我的崽。)   孩子:木鱼花,海带?(好的妈妈,今天吃什么?)   母亲:海带。(吃海带。)   孩子:海带?(所以说吃什么?以及妈妈你为什么学我说话?)   “我要不要也掌握一门报菜名的绝技?日后碰见亲戚好入乡随俗,让他们有亲切感。”竹泉知雀说干就干,上网搜了一段贯口流利背诵。   最终这段贯口被用在港口Mafia当年的年会晚宴上,竹泉知雀在横滨歌姬中原中也献唱后登台,给大家表演了一段青花鱼十八吃。   “所谓青花鱼十八吃正是——油炸青花鱼、清蒸青花鱼、糖醋青花鱼、蒜蓉青花鱼、醋溜青花鱼、香煎青花鱼、生腌青花鱼、红烧青花鱼……十八种吃法,十八种美味,尽在港口Mafia伟大的食堂!赞美食堂!”   竹泉知雀张开双臂仿佛拥抱太阳般深情款款,台下掌声如雷。   除了吵着要自鲨没脸见人的太宰治,大家都收获了快乐。   会见远亲的准备终是用在了奇怪的地方,直到去年春日,竹泉知雀路过神奈川的立海大高中,看见新入学的学生眼底闪耀的光茫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本来也该去上学的。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简称咒术高专,今年新入学的咒术师与她同龄。   “咒术高专每年的新生本来就少,只有两个到四个学生。小班教学,半工半读,上学期间被高层反复压榨劳动力,身上最贵的保险是意外身亡险。”   “虽说毕业包分配工作,但等级考核还要求人推荐,黑幕重重,我都已经在港口Mafia工作这么久了,没必要去吧?”竹泉知雀坐在天台上,晃悠小腿。   “话是这么说,”太宰治坐在她身边,仰头看天上一朵形状奇怪的云,“但知雀既然有去了解咒术高专,说明多少有些向往呢。”   “说的也是。”竹泉知雀学他仰起头,“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的通缉令还挂在咒术师的内网上呢。”她唇角弯弯,“虽然样貌和真名都没暴露,但也是和天与暴君齐名的邪恶的诅咒师哦。”   “若是伪造档案入学,迟早有天会被同届同学杀掉领赏金的。”   “好可怕。”太宰治歪头看向她,笑眯眯地说,“所以说知雀留下横滨最好了,哪里也不要去。”   他们在天台吹了会儿风,竹泉知雀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她看着计算机愣神,愣着愣着不知何时打开了咒术师的情报内网。   “只是想知道某条世界线会和我成为同学的人是谁而已。”竹泉知雀自我说服,“我就摸鱼半小时,马上去工作。”   摸鱼爽,一直摸鱼一直爽。   咒术界人丁稀薄,稀薄到今年确定入学东京咒术高专的新生果然又只有三个人。   “三人组,两男一女,真是经典搭配。”竹泉知雀嘀咕,“自来也大蛇丸纲手、卡卡西带土琳、鸣人佐助小樱……按照少年漫的传统设定,他们中起码要叛逃一个,且叛逃的大概是黑头发男生!”   今年咒术高专有没有黑发男入学呢——有!   “完蛋了。”竹泉知雀神色凝重,“夏油杰?黑发,三人组,另一个男生还和卡卡西一个发色,我已经看见了他们未来的道路。”   更别提咒术界高层的老爷爷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低配版团藏,火影忍者数百集的剧情在竹泉知雀脑内反复横跳,她啪得一声合拢计算机屏幕。   “热血少年漫的剧本我就不掺和了。”她心有戚戚,“我更想自己的生活停留在打工频道,是搞笑片就更好了,爱笑的打工人运气不会差。”   竹泉知雀暂时不关注夏油杰,倘若这位黑发少年真如少年漫传统剧情,在某天经受刺激叛逃——无论他是以“留在高专无法得到足够复仇的力量”、“我要创造一个琳还活着的世界”、“为了永生的奥秘和禁术的实验”还是别的什么理由——反正竹泉知雀终会在诅咒师的通缉令上找到他的姓名。   “我们这些通缉令榜首钉子户可是很傲慢的。”竹泉知雀小声说,“无论来历,无论缘由,赏金代表身价,你价值几何呢少年!”   有叛逃的男二号,就有正统少年漫男一号,竹泉知雀的目光移向照片上某个白毛。   雪白的发色,眼睫宛如洁白的鸽羽,仿佛天空无限延申的苍空之瞳。   竹泉知雀第一眼被他的外貌吸引,第二眼才看到他的名字。   五条悟。   咒术界御三家的五条家嫡系少爷,生来便是下一任家主的存在,继承了五条家的家传术式【无下限】和百年一遇的【六眼】。   用天之骄子形容他都算抬举上天的男人。   “啊……我听过他的名字。”竹泉知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上的五条悟,“和我同一年出生的五条家大少爷。”   但和被人认为克死了父母的灾祸之子竹泉知雀不同,五条悟的诞生在万众瞩目之下,是五条家举族供奉的珍宝。   御三家在咒术界颇有地位,但在诅咒师这边风评极差,常年出没在各大笑话中。   尤其是禅院家,竹泉知雀从未见过如此脑残的家族。她特别好奇那帮不到特级的废物怎么敢瞧不起天与暴君,最后只能归结于甚尔君脾气真好,换她已经自灭全族去了。   五条家出现在笑话中的次数算是御三家垫底,或者换句话说,自五条悟诞生后,他的光辉遮掩了整个家族。   提起禅院家,竹泉知雀多少能报出几个名字,但五条家,所有人都只认识一个五条悟。   “像是……咒术界国民偶像一样的存在?”竹泉知雀肯定点头,“至少脸蛋绝对是偶像级。”   她差点就和国民偶像是同届同学了,怕不是要在阴影下过三年。   “不上学真是太好了。”竹泉知雀安详道,“我深深地爱着不看学历应聘的港口Mafia。”   第二年,五条悟高二,森鸥外把竹泉知雀叫来首领办公室,友善但不容商量地告诉她:去东京帝丹高中二年级读书,考个文凭再回横滨吧。   竹泉知雀:港口Mafia背叛了我!   你不能这样,她为组织扛过枪,她为组织挡过刀,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位为组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良心员工!   竹泉知雀百般抗拒,依然被塞上通往东京的列车。   有书读了,还是比高专文凭更高的正规高中,但她的心怎么在哗啦哗啦地滴水呢?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入学咒术高专,至少他们对文化课要求不高。”竹泉知雀幽幽叹气。   怀着微妙的羡慕心态,她频繁关注起三位不同校的同届生。   夏油杰,目前还很安定,看不出要走少年漫经典叛逃剧情的痕迹。家入硝子,可可爱爱的女孩子,熬夜频率似乎和竹泉知雀有得一拼,她倍感亲切。   最后是五条悟,明明是个学生但实力早就到达特级咒术师水平,可以把班主任按在地上锤但微妙地尊师重道会被夜蛾正道重拳出击的问题少年。   据说他最近频频找诅咒师的茬。   “为什么?”竹泉知雀大为不解,“我们诅咒师招谁惹谁了?五条悟是不是在搞歧视?”   “你们诅咒师有一个算一个,不都是通缉犯吗?”电话那天,住在新宿的情报贩子折原临也用肩膀夹住手机,说话间完全没有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自觉。   “又是通缉犯,又有赏金,这种肥羊没被人盯上才是稀奇。”   “呵。”竹泉知雀冷笑,“临也君,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你交易的萌新了,我在太宰君的磋磨下已经成长成了魄力十足的Mafia。你再暗戳戳嘲讽我,我就把你的现住址告诉平和岛静雄——在用咒言定身你的情况下,告诉他。”   折原临也:哇呜,那岂不是跑都跑不掉,绝对会被小静打成残疾的。   “知雀好狠的心。”看在小富婆给钱多又心狠手辣的份上,折原临也附赠了情报:“听说他因为评级的问题,看诅咒师不爽。“   竹泉知雀懂了,她了解了一切。   事情的根源依旧是咒术界那帮老不死,之前提到过,咒术界是个黑幕重重的地方。   没有公平,不讲究公平,无人脉者寸步难行,对社恐极其不友好——咒术师等级的晋升依靠推荐制,且直系老师不得推荐自己的学生。   想想看,一个社恐咒术师克服千难万难入学高专,经历三年好不容易和班主任建立信赖关系,这个时候老师告诉他:社恐君,你还需要至少和两位长辈打好交道,请求他们推荐你晋升才行哦。   和人打交道、求人帮忙、欠人人情,社恐君的内心天崩地裂,灵魂抽离成灰白的颜色:我想去死,让我去死吧,和人打交道什么的不要啊!   咒术界正是如此残忍的地方,社恐在这里是没法生存的!   诅咒师的评级却恰恰相反,对社恐极其友好。   “只要登上通缉令就好了。”诅咒师前辈友好地说,“不用做多余的事,咒术界会立刻为你评出客观又公正的等级,显目地登记在你的通缉令上。”   “像禅院家,他们家最爱搞黑幕欺负自家人,至今看不起天与暴君的人大把抓。但在通缉榜上,人家碾压全场,就算禅院家火冒三丈也没人敢降暴君的排名。”   “毕竟给诅咒师评级就像给咒灵评级一样,不够客观可是要害人性命的。”诅咒师前辈老神在在,“想我还在咒术界的时候,为了晋级二级咒术师找尽了关系,如今一叛逃,立刻晋升一级诅咒师,手续费都不用我出,美滋滋。”   “比起做个守规矩的好人,还是坏蛋来得轻松。”前辈语重心长地拍拍后辈的肩膀,后辈双手握拳,露出坚毅的眼神。   “虽说选择成为诅咒师的理由千奇百怪,但类似言论的传播的确让诅咒师数量年年增加。”折原临也总结道,“会被咒术界正统围剿很正常。”   五条悟是正统中的正统,得到追杀诅咒师的任务毫不意外。   “毕竟诅咒师里败类很多呢。”竹泉知雀并不同情通缉令上的邻居,她只心疼自己,“但也有我这种正经恶役!我有工作编制的!”   “这话你对五条悟说去。”折原临也懒洋洋地出主意,“问题不大,他又不知道你的名字和脸,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不就好了?”   “再说你们也没什么碰见的机会。”   折原临也,天字一号乌鸦嘴。   可恶的情报贩子是不是故意诅咒过她,否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门口的少年骨架极高,投下的阴影占据了整个大门,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环视破旧的别墅客厅。   别人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竹泉知雀知道,因为她和五条悟一个想法:这种一看就闹咒灵的地方你们居然敢群聚,好胆量。   “藏起来了,真有趣。”   白发少年摘下小圆墨镜,苍蓝色的眼睛环顾全场,他多看了两眼主卧,又重新戴上墨镜。   可不是吗,竹泉知雀替别墅孕育的咒胎说出心里话,老家一下子进来三个特级咒术师,这缩头乌龟本咒灵今天非当不可!   “你们好啊,我是来帮忙的临时工。”五条悟转身看向导演,他微微弯腰,墨镜下的蓝眼睛俯视导演,“你刚刚说恶灵?什么恶灵?”   “噢!噢!”导演激动地仿佛下一秒要晕过去,“塞西莉亚,你看见了吗!是恶灵在说话,连标点符号都像恶灵在说话!”   五条悟摸了下自己的脸:他长得像恶灵?这人什么眼神?   “恶灵布雷斯,他是电影里的男二号,俊美张扬的少年人。”竹泉知雀平稳呼吸,上前一步解释道。   问题不大,五条悟找诅咒师的茬关她帝丹高中女高中生什么事?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   五条悟既不认识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最多知道诅咒师里有个神秘的赏金天价的特级诅咒师。   这可是竹泉知雀套娃中最里面的一层!就算他剥洋葱也找不到的洋葱心!   没问题的,她收敛咒力的本领可是在无数塔塔开中练出来的绝技,只要不当着五条悟的面使用咒言,他休想察觉这里有个通缉犯。   大少爷,你都这么有钱了,不必执着一点可怜的赏金吧,给其他人留点赚外快的机会不好吗?   “你都来剧组打杂了,没有关注新闻吗?”竹泉知雀用疑惑的语气说,“塞西莉亚和恶灵布雷斯是剧本里的女二号和男二号,反派角色,导演刚刚正在谈选角的事。”   五条悟:懂了,导演说我长得像个反派。   他侧过头,对上夏油杰微笑中藏着杀意的脸。   夏油杰:悟,我警告过你的。   他刚出学校大门的时候就警告过五条悟,让他把盲人阿炳同款墨镜焊死在脸上,无论谁问都咬死自己是个视力残疾人士,眼睛是他的本体。   夏油杰甚至不介意做五条悟的盲杖,只要他别惹事,别惹任何事。   五条悟的确没惹事,奈何事主动来惹了他。   导演的狂热是连经验丰富的社会人竹泉知雀都无从抵抗的存在,五条悟虽然很强,但他的社会经验远远不如身兼数职的打工人。   两位咒术高专的男高被导演前拖带拽地领进了别墅,夏油杰的从容不迫败在了导演说跪就跪的膝盖下。   “你们是来社会实践的吧?好说好说,我亲自联系你们的师长,学分应有尽有。”导演首先打出一手学分牌。   竹泉知雀不知道咒术高专有没有学分制度,但坐在她对面的两个男高窃窃私语,隐约传来“……能不能减免检讨?”的小声讨论。   “加上两个月前的份,我还欠夜蛾老师五万字的检讨。”五条悟压低声音,“杰,我再问你一次,你帮不帮我分担一半?”   “休想。”夏油杰牙齿中磨出气音,“我被你连累的两万字还没写完。”   两人在友谊破碎的边缘及时止损,五条悟琢磨了一下:“演戏而已,也不是不行。”   假如说几句台词能减免五万字检讨,还光明正大有了搜查咒胎的好身份,今天的任务可谓一箭双雕,纯纯度假。   五条悟天生爱玩,拍电影在他眼里相当有意思,他一想到夜蛾正道某天走进电影院想看莎朗·温亚德的新电影却在里面看见问题学生的脸……   太好笑了,五条悟双肩耸动笑得抬不起头,这一幕值得拍一百张照片留档纪念。   “有意思,剧本是什么?”他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目光看向导演。   即使隔着墨镜,天然的压迫感是五条悟挥之不去的特征,导演梦呓般地说:“没错……布雷斯就是这样看着塞西莉亚,他苍白的手钳住少女娇嫩的脸颊,在她耳边呢喃:‘我为你杀人,你又拿什么来报答我,亲爱的塞西莉亚?’”   别念了,夏油杰在旁边尴尬得脚趾抠地,他的目光移向五条悟·布雷斯和竹泉知雀·塞西莉亚。   这两个人听得津津有味。   竹泉知雀,社交悍匪。   五条悟,社交恐。怖。分。子。   区区狗血虐恋,不能让他们有一丝丝动容。   “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的感情中参杂了太多血案。”导演激情演说,“想让观众嗑他们的CP,演员的脸至关重要!他们要拥有一露面就俘获观众心神,让人发出哦呼声音的魅力!”   “没问题,你们两个完全没问题。”导演西子捧心,“啊,爱啊,只要你们对视在一起,爱情就诞生在世上了。”   竹泉知雀下意识向左偏头。   五条悟向右看去,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女孩子先反应过来,她微微一笑,圆润的琥珀色眼睛像五条悟喜欢吃的松子糖,流淌蜜色的枫浆。   黑发杏眼,脸蛋软得像糯米糍一样,骨骼纤细,发间散发浅浅的白桃香气。   恶灵布雷斯受少女塞西莉亚的召唤而来,他杀死了塞西莉亚的兄父母,满怀嘲弄地走向因贪婪欲望召唤他的女主人。   布雷斯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恐惧的丑陋的人类,然而趴伏在地摊上双肩微颤的少女明眸皓齿。   她含着水光的眼眸宛如不幸降世的天使,难以想象竟是少女亲口召唤恶灵,杀死自己的至亲。   令人目眩神晕的美貌击中了布雷斯,他的恶意未曾消减,却不再升起杀意。   塞西莉亚仰着头,俊美非人的恶灵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雪白的头发、洁白的眼睫好似降临的圣子,清澈的苍蓝眼眸却满带傲慢与恶意。   这个人即将主宰她的生命……塞西莉亚微微失神,胸口涌动的怒意和恐惧仿佛烈火燃烧她的灵魂。   少女向恶灵伸出手,在涌动的恶意与杀气之中,布雷斯俯身抱起塞西莉亚。   竹泉知雀和五条悟不约而同地撇过脸,前者揉了揉脸颊,后者按住太阳穴。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不是只凭对视就脑补完了整段剧情?   都是导演的错!竹泉知雀和五条悟不约而同地甩锅,都怪他喋喋不休地念台词,两个人才控制不了自己的想象。   “你们一定会拍摄得很顺利!”导演还在自说自话,“我们的电影会在横滨、东京、池袋、新宿、大阪等城市同步上映,两位未来的新星,让全世界看见你们的演技吧!”   五条悟已经预见了夜蛾正道在电影院被爆米花呛到大声咳嗽的模样,可怜的人民教师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横滨电影院应该不会像被双黑一夜之间全灭的敌对组织一样当场爆炸吧……竹泉知雀不确定地祈祷。   请文明观影(bushi) 第54章   打工的第五十四天   一栋被诅咒的别墅,拍摄期间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要住在这里。   在场三位咒术师无法评价这种极端作死的行为,毕竟他们自己也要住,不能把自己骂进去。   在房间分配上,众人发生了分歧。   导演:“我是导演,我要住在爱德华的主卧为拍摄电影寻觅灵感,主卧舍我其谁!”   工藤新一:“爱德华的主卧说不定有什么遗落的线索。我是侦探,我要近距离观察案发现场,主卧该我去住。”   五条悟:“主卧归主演,我睡床,杰打地铺,完美,谁有意见?”   夏油杰:“睡前打一架再说话,我附议。”   工藤优作:“找灵感是编剧的工作,我也很有兴趣。”   五个男人一台戏,三个女人津津有味的围观,竹泉知雀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分给贝尔摩德和工藤有希子,咔咔开嗑。   她嗑瓜子的声音又脆又响,五条悟顺着声音看过去,顿觉自己像动物园里杂耍的猴,竹泉知雀是站在外面边嗑瓜子边叫着“再来一次”的吃瓜群众。   “瓜子,要吗?”竹泉知雀伸出手。   五条悟一秒都没有迟疑地摊开手:“多来点。”   竹泉知雀凑过去一点,把手里的瓜子倒在五条悟掌心。   她两只手捧的分量仅占据了五条悟一半的手掌,男生轻轻松松抓着瓜子开嗑。   一米九,真的好大只。   竹泉知雀和中原中也组成一米六联盟好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身临其境地意识到什么叫“矮人一截”。   身高、肩宽、手掌大小都是她的两倍,五条悟的虎口若是掐在她的脖子上,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剥夺她的呼吸。   一米六,好小一只。   五条悟懒洋洋地想,她浑身上下看着都是软的,掐一把会不会像布丁一样被捏碎得满手都是?   会哭吧?肯定会哭的。   和满屋的高个子争夺氧气,真可怜。   “喂。”五条悟碰碰竹泉知雀的手臂,“你支持谁?”   被诅咒的主卧之争如火如荼,工藤有希子的丈夫和儿子都加入了角逐赛,退圈女明星挽着好闺蜜的胳膊,和贝尔摩德悄悄耳语:“莎朗,我们住一间房吧。照这样下去,新一和优作迟早半夜在主卧门口打地铺。”   为了掩藏在迷雾后的真相,区区地铺怎能阻挡侦探父子解谜的决心!   “有道理。”贝尔摩德轻笑,她看向竹泉知雀,“亲爱的,你一个人不害怕吧?”   竹泉知雀当然不怕,在场最害怕的当属隐藏在别墅里的特级咒胎,可怜宝宝估计已经不想出生了。   “贝尔摩德应该知道我不怕才对啊。”竹泉知雀琢磨,“我可是敢抓着数学卷子在靶场追琴酒帮我做题的勇敢高中生,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但前辈的一言一行自有其用意,让她想想,贝尔摩德是在暗示什么?   原来如此,竹泉知雀头上亮起感叹号,右手握拳敲击左手掌心,她完全理解了。   短短一句话,前辈是在暗中交代任务!   贝尔摩德可是标准酒厂真酒,她的一举一动都蕴含酒厂文化。   而组织文化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强盗作风。   即,只要是别人争抢的一定是好东西,只要是好东西,我们就去抢。   别墅中的人们在争夺什么?爱德华的主卧入睡权!   “前辈可是大明星,她不能亲自上阵战斗,只有我,她可靠的临时助理能完成前辈的任务。”竹泉知雀斗志激昂。   爱德华是别墅最初的主人,他的卧室既是线索可能出现的地方,也是咒胎最初孕育的起源,侦探父子和咒术高专学生都想入住。   导演?导演是个凑数的。也可能咒灵特别喜欢他的狗血剧本,每天凑到他枕头边旁观这人又在写什么怪东西。   竹泉知雀不清楚酒厂想在主卧得到什么,但不重要,打工人只要好好打工即可,看着她吧前辈!她会拿出争取奖金的态度完成任务!   只是单纯关心竹泉知雀一句的贝尔摩德:这孩子怎么突然亢奋起来了?   “你问我支持谁?”竹泉知雀扭过头看向五条悟,特别认真地说,“主卧那么大,你们为什么不一起住呢?”   “床上睡两个,床两边分别各打一个地铺,床头再用绳子吊两个,一共六个床位,谁也不漏。”   竹泉知雀双掌一拍:“问题解决了,我们来猜拳决定哪两个人要被吊死在床头吧!”   竹泉知雀杀死了比赛。   工藤新一摸了摸脖子,凉飕飕的。   “熬夜写作是不好的习惯。”工藤优作优雅但不失速度地退出了竞争,“有希子抛弃了我,但我还有个儿子,新一?”   工藤新一还想争取,竹泉知雀摸出口袋里的绳子,当着他的面试了试绳子的松紧度。   “我退出!”初中生侦探果断道,工藤新一无力吐槽,“你的口袋是什么异次元装备吗?正常人为什么会把麻绳带在身上?”   “这个吗?”竹泉知雀拎了拎手里的麻绳,“这是我的挚友送我的礼物,我偶尔拿它矫正颈椎骨。”   太宰治送麻绳的原话是:吶吶知雀,这个给你,这是杀死我的道具,找个好机会用在我身上吧。   竹泉知雀点点头,拿麻绳给太宰治正了半小时的颈椎骨,正得他惨叫连连,奄奄一息像只麻袋瘫在地上。   竞争对手少了两个,竹泉知雀的目光移向导演,她亲切微笑。   导演看着他亲选的塞西莉亚,咽了口唾沫:不愧是他,看人真准,她天生是演反派的料子。   “我突然想起,爱德华的卧室是电影里重要的拍摄场景。”   导演一拍大腿,“自塞西莉亚的兄父母死后,继承别墅的塞西莉亚住进了象征主人地位的主卧,她和布雷斯有好几场戏在卧室里拍。”   “布雷斯和塞西莉亚形影不离,作为看管自己猎物的狱卒,他当然和女主人住在一起。”导演搓搓手,一脸为艺术献身的大义凌然,“也好,也好,你们可以提前培养感情,方便入戏。”   他也选择了退出,角逐主卧入睡权的只剩下竹泉知雀、五条悟和夏油杰。   “三位竞争者都是被我淘汰的。”竹泉知雀犀利指出,“你们两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家伙却打算在最后关头用男女授受不亲的借口驱逐我吗?想都别想。”   两位男高:被发现了。   “或者你们可以选择主动退出。”竹泉知雀好商好量地说,“这间被诅咒的卧室就由我一人承担。”   “小不点,你真的敢一个人住进去?”五条悟弯腰俯视竹泉知雀,“万一明早导演使唤我帮你收尸怎么办?这么麻烦的事,我可不干。”   他语气恶劣,说得也不是什么好听话,听在不知情人耳中尤为封建迷信:虽然大家都说这间别墅被诅咒,你也不能真诅咒人家女孩子去死啊。   唯有知晓内情的人,明白他的的确确是在忠告。   “算了,悟。”夏油杰拦在五条悟面前,朝他摇了摇头。   非咒术师看不见咒灵的存在,无论怎样向他们解释,最后只会归结于“你们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有病要治”或“行了,别玩恐吓人的恶作剧,现在的高中生真够幼稚”。   咒术师的责任是保护弱者,夏油杰坚持这点,至于不被理解……不过是宿命罢了。   “再解释他们会起疑心的。”夏油杰低声说,“你不想因为‘好莱坞女星别墅闹鬼案’被硝子和歌姬嘲笑一整年吧?忘了上次没放帐后我们被夜蛾老师念叨了多久吗?”   “有够麻烦。”五条悟啧了一声,“那就看着她住进去?咒胎就算不藏在主卧,那间房也一定是半领域的构成点。”   咒胎尚在孕育,生得领域并未完全铺开,在别墅中忙忙碌碌的人们就像站在涎水滴落的狼口,只等某个瞬间狼牙猝然咬拢。   爱德华的主卧置身于最锋利的狼牙下,牙齿合拢时第一个被刺穿的便是睡在主卧的人。   竹泉知雀取得了争夺战的最终胜利,她向贝尔摩德投去一个“酒厂有我你放心”的眼神,拖着行李箱推开主卧大门。   随着房门推开,如雾似幻的黑气透过门缝,房间宛如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浓郁的恶意淹没了无知无觉走进来的黑发少女。   五条悟瞥了眼满脸遗憾的导演和侦探父子,他们眼睛中映出的卧室陈旧却整洁,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投影衰败枯竭的艺术感。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五条悟眨了眨捕捉太多信息量而不舒服的蓝眼睛,“杰,要是你住进去,半夜上厕所都找不到路。”   他在嘲讽夏油杰的眼睛小,丸子头男生听出来了。   夏油杰:“总比某个坐车会被请到残障人士专座坐下的家伙好。”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两个幼稚男高怼了起来,时间不早,导演助理赶紧帮剩下的人分配好房间:“今天早点睡吧,明天清早就开机,塞西莉亚和布雷斯记得提前背好台词。”   竹泉知雀乖巧应声,她关上主卧房门,脚趾不慎踢到旁边的行李箱。   “痛痛痛。”女孩子嘶了一声,盲人摸象般在房间里摸来摸去,“灯呢?我开个灯。”   灯光大开,竹泉知雀勉强在黑雾中找到可以走的路,一路跌跌撞撞扑到床边。   “每个领域有每个领域的特色,我能理解。”竹泉知雀在黑雾中抓瞎,“但致盲也太欺负人了,专门用来欺负咒术师的吗?”   普通人,如作死但不自知的导演住进爱德华主卧,最多感觉屋内比走廊昏暗许多,皮肤凉飕飕的,噩梦频发,至少半夜起来上厕所并无难度。   但对于可以看见咒灵和残秽的咒术师而言,整间房被不祥的黑雾全然填满,眼前除了黑还是黑。   “也不是不能三个人一起住。”竹泉知雀心想,“我们可以合伙玩盲人摸象,眼睛小的人先输。”   有夏油杰保底,她还不得赢麻了?   借着稀薄的灯光,竹泉知雀在可视范围极低的艰苦环境下摸清了主卧的布置,她关上大灯,沉浸式盲人洗漱睡觉。   夜深人静的晚上,穿着雪白睡裙的女孩子陷在柔软的床中央,月光透过落地窗柔柔地洒在她身上。   隔了一道墙,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半夜偷袭女生卧室,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杰。”五条悟站在主卧门外,“鄙视你。”   “说着像你不与我同流合污似的。”夏油杰操控一只咒灵开锁,竹泉知雀没有反锁房门,门很快敞开一条缝。   比黑夜更黑暗的黑雾顺着门缝泄出,五条悟看了眼房间内,一片乌漆嘛黑。   他摘下墨镜,又看了一眼。   很好,更黑了。   五条悟默默戴好墨镜,决定无论谁质疑他为什么大半夜戴墨镜出门,他都要以最理直气壮的态度怼回去。   “真亏她能在这种房间睡得着觉。”五条悟走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左顾右盼,“人呢?被咒灵吞进肚子里了?”   六眼看不见,小眼睛更看不见了,两位男高复刻了竹泉知雀四处摸瞎的全经历,三位咒术师终是尝到同一种苦。   夏油杰站在房间里,像宝可梦训练大师一样在自己的精灵球,啊不,咒灵小黑球里找来找去,试图找一只宝可梦咒灵解决致盲的困境。   五条悟仗着无人敢近身,自由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期间踢到竹泉知雀的行李箱三次,撞到桌角四次。   人没事,箱子想找他索赔。   “我好像找到了床。”全然的黑暗中,五条悟按了按掌心下弹力十足的面料。   他生来具有看破一切的六眼,无尽的信息永不止息地在他脑海奔腾,如今什么都看不见的状况五条悟第一次遇见。   他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探索。   这边是床沿,再里面一点儿是被子,上面是枕头,枕头中央……   轻浅的呼吸洒在男生指腹,五条悟险之又险地停下动作。   他若无其事地说:“好消息,杰,小不点还活着,睡得很香。”   “废话。”夏油杰说,“房间里虽然满是残秽,但咒胎根本不在这里。”   “睡得很香是你的错觉。”夏油杰头也不抬,“她现在已经陷入鬼压床的噩梦无力挣脱,否则我们的说话声早把人吵醒了。”   嘛,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肯定会做噩梦,他们才无所忌惮地聊天。   “乖乖把卧室让给我们不就好了?”五条悟顺着心意捏了捏竹泉知雀的脸蛋,他第一眼见她就感觉很好捏,“现在遭罪了吧?活该~”   仗着人听不见,五条悟毫无顾忌地输出。   深深的黑暗里,竹泉知雀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零分,dk,你们的潜入课是零分!   用咒灵开锁作弊就算了,行走间多次踢到她可怜的行李箱也算了,一边探查一边逼逼赖赖都算了——对她动手动脚究竟是想干什么?   躺在床上的难道是个死人吗?仗着人家做噩梦上下其手是正直男高该有的作为吗?   说到底,在你们半夜袭击女生房间的时候,清白两个字已经与你们两个毫无干系了!   竹泉知雀深呼吸——不,她没法深呼吸,她的呼吸放得又清又浅。为了配合夏油杰的话,女孩子沉睡中发出两声梦呓,似乎沉沦在挣扎的噩梦中。   导演能一眼看出竹泉知雀在演技上的才华,他真的很有本事。   说话间,宝可梦训练大师夏油杰终于找到了能力对口的咒灵球,满屋黑雾般的残秽被吸入咒灵的血盆大口中。   黑暗尽散,月光下柔和的景色映入苍蓝眼眸。   床中央熟睡的少女微微蹙眉,脸颊边沾着细汗,洁白的睡裙在睡梦中揉出褶皱,唇瓣微张,浅浅的吐息。   “残秽入体?”夏油杰走过来,站在床边看向竹泉知雀,“明天晒晒太阳就好了。”   “今晚没能找到咒胎,要做好拖长战线的准备。”   夏油杰事不关己一身轻松地拍拍五条悟的肩膀:“为了不被剧组赶出别墅,要好好努力啊,悟。”   “我的戏份全是和小不点的对手戏。”五条悟想到他之前翻阅的台本,“我记得其中有一幕是这样的。”   他半坐在床边,右手伸向床上熟睡的黑发少女。   “被塞西莉亚的眼泪所蛊惑的布雷斯,在某个又一次升起杀意的夜晚静静坐在塞西莉亚的床沿边。”   “他凝视少女没有睁开的眼睛,感到无趣。‘为什么我会留下她的性命?真无聊。’布雷斯说着,他的手顺着塞西莉亚的脸颊抚到她修长的天鹅颈,五指收拢。”   五条悟的手放在竹泉知雀脖颈上,五指收拢。   “布雷斯的指腹陷入塞西莉亚的皮肤,她在睡梦中感到窒息,如溺水的人在潜意识海洋中不断挣扎,终于,塞西莉亚睁开了眼。”   五条悟在给夏油杰念剧情,他的眼睛没有看向掌心扼住的人,继续说着:“差点窒息而死的塞西莉亚的眼眸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布雷斯的无趣被一扫而空,他再次兴奋起来——要我说,这家伙真是个变态。”   “我看你也像个变态。”   轻轻的女声在五条悟耳边响起,满含睡眠被惊扰的怨气。   五条悟身体一震,站在床边和他面对面的夏油杰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说到‘眼眸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的时候,她就醒了。”   五条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因为好奇剧情。”夏油杰冷静地说,“晚上好,竹泉小姐,你有尖叫的打算吗?”   “如果我说有,五条君是不是真的打算把我掐死?”竹泉知雀拥着被子坐起身,“有一个人被打扰睡眠已经很惨了,何必让全剧组陪我不得安眠。”   “或者我也可以和他们讲讲某男生深夜袭击女生卧室的刑事案件,正好在场有一个侦探和一个侦探小说家。”   竹泉知雀揉了揉眼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睡眠不足的模样:“那么两位,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五条悟和夏油杰眼神激烈交锋。   “你来想借口。”“不,你想。”   “这是你的锅。”“被抓个正行的明明是你。”   指望高中二年级男生团结是不可能的,资深火影研究者竹泉知雀深谙男一号和男二号之间复杂的友谊。   何况琳不在这里,怎么能指望卡卡西和带土好好相处呢?竹泉知雀宽容地想。   瞧这位夜袭少女的犯罪分子,他的发色多么卡卡西。   “拍摄明天才开始。”竹泉知雀真诚地看着五条悟,“五条君着实不必今晚就代入角色无法自拔,你看起来很像恶灵附体,要不要联系专业驱魔人来剧组一趟?”   五条悟:咒术界还有比我更专业的咒术师?   他不屑的神情看起来特别像一只得意自己毛色靓丽的大猫,身价极高的赛级白毛蓝瞳大猫。   好想揉揉脑袋,捏捏腮帮,顺着背脊一路撸到尾巴根。   简直是她的梦中情猫。   “你为什么是个人呢……”竹泉知雀无比遗憾地喃喃自语,“可惜,真的太可惜了。”   五条悟没听清她的话,他姿态随意地坐在床沿边,左手搭在膝盖上:“说吧,什么条件能让你忘记今晚的事?”   “要是太过分,让你物理失忆也不错。”他补充道。   咒术师都是些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家伙,在五条悟看来他半夜进到竹泉知雀的房间是为了祓除咒灵,合情合理,何错之有?   至于布雷斯和塞西莉亚那一段……只是稍微玩过头了一点而已,既然被捉到了正行,就许她提个要求。   五条悟觉得自己蛮亲切的,夏油杰对他错误的认知不抱希望。   只要竹泉知雀是个有常识的人,经历了刚刚的事,但凡她脾气稍差一些,现在全剧组都被吵起来了,警笛声都到别墅门口了。   夏油杰没想到的是,听见五条悟的话,竹泉知雀眼睛都亮了,心情宛如月色明媚。   “很好,年轻人就是要有勇于承认错误的觉悟。”竹泉知雀抓住五条悟的肩膀,一点迟疑也无地说,“有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她骤然逼近,身上白桃的甜香充斥五条悟的呼吸。   女孩子的声音含着美梦似的幻想,落在五条悟耳中却犹如今日迟来的噩梦。   “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今晚的事我一定守口如瓶。”竹泉知雀有个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梦想。   “我想揉揉你的头发。”   “以及最想最想的,”她拿出手机,双手合十拜托道,“你能不能对着镜头喵一声?”   “一声就行。”   知雀:企图养猫,想要猫猫 第55章   打工的第五十五天   夏油杰爆笑出声。   他顶着五条悟满怀杀意的眼神爆笑出声。   相比五条悟,一直在高专dk二人组中扮演沉稳角色的夏油杰笑得让竹泉知雀担心他下一秒倒在床边晕厥过去,她不自觉做好了心脏复苏的起手式。   “很合理的条件,悟你答应她吧。”夏油杰笑够了,直起身用力拍拍五条悟的肩膀。   他以宝可梦训练大师的名义发誓,他没有幸灾乐祸,一丝丝一丢丢都没有,也没有公报私仇,更没有想到曾被五条悟连累而写的几万字检讨,绝对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   他只是对夜袭一个普通女生感到歉意,非常支持朋友向她赔礼道歉而已。   夏油杰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甚至贴心地离开了主卧,为“害羞”的五条悟留足了独处空间,多够朋友。   丸子头男生体贴地带上门,竹泉知雀抱着被子挪挪挪,全心全意地注视五条悟。   呜呜,她的梦中情猫!   竹泉知雀过往听说过太多五条悟的传闻,给他贴的标签一直是御三家大少爷、最强六眼、少年漫主角和诅咒师克星。   她对五条悟雪白的短发一度只有标准卡卡西配色的印象,竹泉知雀必须反思自己,是她狭隘了。   通过照片完全看不出来有这么好摸!   他嚣张的气场,自信的神情,做离谱事却完全不知反省的性格,和任性猫猫一模一样!   就是那种仗着自己美貌,恃靓行凶,把家里搞得一团乱鸡飞蛋打,铲屎官气得血压都高了,愣是盯着他的蓝眼睛舍不得打一下。   人们通常把这种猫称为鸡掰猫,铲屎官的噩梦,宛如噬元兽般的恶魔,横行霸道肆无忌惮,随便倒地一趟就有人类尖叫着拿出手机拍到内存爆炸。   可怕的劲敌,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特级诅咒师竹泉知雀,她早在看见五条悟的第一秒果断撤退,绝不给五条悟拿她赏金的机会。   “然而现在在这里的是帝丹高中二年级生,我的世界没有咒灵,没有咒术师,没有通缉令,只有无辜女生和她的梦中情猫。”   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孩子双手合十,眼巴巴看着五条悟。   被公然猫塑的五条悟:“……”   小不点是在夸赞他?是在夸赞他吧。   毕竟她眼睛里的喜爱满得快要溢出来了,身后的尾巴拍打床单拍得啪嗒响,用尽全身心祈求,一旦被拒绝恐怕额发都失落地蔫下去,像下雨天被淋湿的小狗。   五条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毕竟是去快餐店买冰淇淋会被围拢起来问联系方式的人气角色。   但同样,凡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人,都会迅速发现这人恶劣的、难以沟通的难搞性格,从而由粉转黑,有甚者破口大骂——比如庵歌姬,可怜的歌姬前辈。   咒术界没人被五条悟的美貌迷惑,就算有,那个不幸的人也很快会遭遇现实重创,理想碎了一地。   但这里不是咒术高专训练场,而是备受瞩目的好莱坞明星电影拍摄现场,暴力禁止。   床上纤细脆弱的女孩子也不是能和五条悟打个来回的夏油杰,五条悟看了眼竹泉知雀的小细胳膊:一发【苍】下去,连骨灰都剩不下一粒,多可怜。   竹泉知雀:怎么突然感觉到了杀气?   她困惑地搓了搓胳膊,没有太过害怕的情绪。   打不赢五条悟是一回事,会不会被打死是另一回事,吃他一发【苍】和吃一颗玻璃珠没有区别,她可是很耐打的。   竹泉知雀:骄傲。jpg   “万一真的打起来,两个人都领域展开,咒胎连带别墅一起完蛋才是真的完蛋了,我的卧底任务和前辈的爱一起消失,这样的结局我决不接受!”   她只是想撸猫而已,不可以连工作一起失去。   “拜托了,让我摸一下,一下就好。”竹泉知雀想了想,试探地说,“我带了仙台名产,喜久福庵的喜久福,还有限定款的手作云朵蛋糕和夹心棉花糖,五条君有兴趣吗?”   看他高高壮壮的个子,或许是个肉食爱好者,对甜食不屑一顾的类型……竹泉知雀寻思她能不能去森林里打头鹿扛回来。   几乎一瞬间,竹泉知雀掌心忽然落入冰凉丝滑的毛绒绒。   高大的男生主动弯下腰,捉着竹泉知雀的手按在头发上,五条悟一脸好说话的开朗神情:“没问题,你摸吧,我超大方。”   欸?竹泉知雀愣神,但她的身体十分诚实,手不自觉地动了。   竹泉知雀撸猫很有一手,纵观全横滨,没有一家猫咖不知道这位传奇客人的存在。   顺着毛毛抚摸,动作不要太重,但可以稍微施力增强存在感,让猫猫有被抚摸的感觉。   洁白如雪,又细又软,冰凉丝滑,隐约能嗅到甜食的香气,是来别墅之前跑去甜品店美美吃过一顿吗?   两个平均身高一米九的男高坐在粉红色的座椅上,捏着对他而言过小的勺子吃芭菲,吃得津津有味,快乐拍照发朋友圈。   戴上猫猫滤镜再看,也太可爱了。   想她当初看咒术高专同届的三人,满脑子只有少年漫剧情,以及对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忌惮,哪会想到竟有成功撸猫的这天!   感谢勤奋工作追随前辈的她,感谢执意来诅咒别墅作死的导演,有今天全赖大家共同的努力!   竹泉知雀怀着感恩之心撸五条猫猫,五条悟盘算等会儿吃到的点心,难得配合地低下头。   很奇怪的感觉,他脑袋放空,但并不讨厌。   细腻的触摸,温柔的爱抚,技巧惊人,换成真正的猫咪恐怕已经翻出肚皮舒服地打小呼噜了。   她是不是太熟练了点?   以前到底摸过多少猫啊?   半晌,竹泉知雀依依不舍地收手,她跳下床拖来行李箱,一股脑把带来的甜食倒在床上。   “我尤其推荐这几个口味。”女孩子兴奋安利,“新品和经典款简直难以抉择。”   “没错!”资深甜食爱好者五条悟找到了他的知音,“虽然每次新品都值得尝试,但最喜欢的果然是经典款。”   他大咧咧坐在床上,和竹泉知雀之间隔了一座甜食山。   五条悟没有自觉,竹泉知雀也不介意他赖在床上——说起来,假如他时时刻刻开着无下限术式,是不是等于他根本没坐在床上,而是悬空状态?   洗澡的时候怎么办?不会出汗吗?若是洗澡时卸下无下限术式,岂不是最好的敌袭机会?   竹泉知雀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五条悟拆开一枚喜久福,美滋滋一口吞下。   他的精神非常松懈,五条悟承认一大部分是竹泉知雀的原因,被她摸头像做了次spa,舒服地让人不能细想。   小不点去猫咖肯定会被满屋子猫猫围起来舔毛,她光顾着猫塑别人,自己明明也是只小猫咪。   看她吃夹心棉花糖的方法就知道,女孩子先咬一口棉花糖,露出草莓果酱夹心,再试探性地伸出舌尖沾沾果酱,小口吮吸,最后一口气连带夹心和棉花糖一起吃掉。   吃完夹心棉花糖后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轻飘飘的气场,双颊微红,情不自禁地微笑。   怪可爱的。   甜食拥有神奇的魅力,五条悟坚信爱吃甜食的不是坏人,愿意把甜品大方分给他的人就更不是了。   房间里的气氛融化成甜甜的布丁,五条悟忽略了他夜袭还趁人家睡觉大肆嘲讽的恶行,竹泉知雀忽视了她方才还暗戳戳diss两个dk糟糕的潜行能力,两人其乐融融,和谐又友好。   等甜食吃完一半,竹泉知雀再次拿出手机,点开拍照软件里的猫猫滤镜。   “猫耳朵和猫胡子。”五条悟摸摸下巴,“想拍这个?”   竹泉知雀用力点头:“嗯嗯。”   “可以,但你一起。”五条悟捉着竹泉知雀的手,和她一同入镜,一高一矮一白一黑两个人暴露在镜头下。   “我喵你也要喵。”他指向竹泉知雀,“你要是录音,我也要录。”   要不要把自己的黑历史留在未来敌人的手里呢,竹泉知雀纠结。   敌人——当然是敌人,天可塌地可陷,竹泉知雀恶役人设不可倒,她和少年漫男主间的立场矛盾是无可调和的!   想想看,未来的某一天,邪恶诅咒师竹泉知雀与正道之光五条悟狭路相逢,两人彼此对视,眼神交错间电光噼里啪啦炸响,两人不约而同把手伸进口袋,刷——   掏出对方的珍藏猫耳照片和喵叫音频。   仔细一想,离谱中带着震撼,震撼中带着荒诞,荒诞中又埋下了友谊的种子,仿佛打开象征希望的潘多拉魔盒。   竹泉知雀不会动摇,她相信五条悟也不会动摇,唯一三观尽碎的只有将腐朽生命奉献给咒术界的老头子们。   咦,这不是正好吗?   只有烂橘子受伤的世界,妙啊!   “来吧!”竹泉知雀大义凌然,“我不会退缩。”   五条悟手长,他负责拿手机,竹泉知雀被他圈在屏幕与胸膛之前的空隙。   由于身高差的存在,他们想一同入境只能五条悟坐,竹泉知雀站,两张脸挨得很近。   雪白短发的男生,乌黑长发的女生,身材高大与纤细瘦弱,天空色的蓝眼睛与琥珀色的眼眸,容纳在同一个镜头下。   五条悟摘下了墨镜,玩心很重地右手握拳放在脸颊边扮可爱,配上猫咪滤镜像大只的女高中生。   竹泉知雀选了酷酷的站姿,矮个子也气势十足,可惜滤镜里一抖一抖的猫耳朵破坏了她的大佬气场。   三、二、一!   “喵~”   照片定格,录音机收音,五条悟没有放下手,就着原姿势翻看照片:“拍得不错嘛。”   两个人都很上照,是相机怼脸都挑不出瑕疵的长相,更难的是谁都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压下去,气场上势均力敌。   竹泉知雀扒着他的手看了眼照片,人很好,就是深夜大床的背景有点点不妥。   “不怕。”她在心里点头,“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敌人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惜没法设置成锁屏,做卧底要有做卧底的觉悟,就算竹泉知雀锁屏用一只小狗的照片,疑心病病入膏肓的琴酒说不定都会给出“小狗和组织你忠诚哪个”的死亡二选一。   “当然选小狗。”竹泉知雀小声吐槽,“酒厂不如狗。”   “照片和录音发我一份。”五条悟拿出手机,他顺手点开竹泉知雀的联系人列表。   “哇。”五条悟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你给每个联系人都取了外号?”   “剁椒青花鱼不放辣、身高与良心成反比、最大最恶黑心资本家、激辣咖喱饭变态辣、莫得感情的开车小弟、为我们的友谊献上香槟塔……”他兴致勃勃地念出声,“这都是谁和谁?”   竹泉知雀:不要偷看别人隐私!你怎么和太宰君一个毛病!   “都是你不认识的人。”竹泉知雀没有说谎,五条悟顶多听说过最后一个【为我们的友谊献上香槟塔】——伏黑甚尔。   “你准备给我取什么外号?”五条悟兴致不减,“说说看嘛,我保证不打击报复。”   竹泉知雀:“说这句话已经证明你有打击报复的心了,我不会上当。”   她心里已经给五条悟决定好了备注,毫无疑问,只有这个最合适。   “但我不会告诉他,为了我的小命着想决不能说。”竹泉知雀守口如瓶,她是不会告诉五条悟,他将以‘偷吃甜食的白毛鸡掰猫’之名永驻竹泉知雀的联系人名单。   原谅她,太会取名不是她的罪。   “夜袭女生房间,偷窥女生隐私,五条君今晚已经犯了两宗罪了。”竹泉知雀夺回手机,企图把五条悟推开,“你该回房间了,夏油君在等你。”   竹泉知雀的力气在五条悟眼中宛如蜉蚁撼树,他故意和她对着干,想看竹泉知雀气喘吁吁地瞪他。   男高太天真了,他低估了生命不息工作不止的打工人,竹泉知雀是一款通宵永动机。   不知道是谁打的头,两个特级实力的咒术师宛如菜鸡互啄打成一团,枕头和枕头里的羽毛漫天飞舞。   五条悟手长脚长,竹泉知雀动作灵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五条悟锁住竹泉知雀的小腿,竹泉知雀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五条悟:“你松口。”   竹泉知雀:“你先松手。”   “我不。”“我也不。”   “我才不。”“我偏不。”   僵持之际,两人背后的房门被充满热情地用力敲响。   “塞西莉亚!今天的拍摄要开始了!开门吧亲爱的塞西莉亚!”导演的大嗓门惊动了早起的麻雀。   竹泉知雀和五条悟宛如一尊风干的石雕像,他们眼神打架:快松口/快松手!我不,你先松!   事情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一去不回头,关键时刻,唯一可靠的夏油杰来救他们了。   丸子头男生一脸不忍直视地翻过阳台;“你们两个准备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一辈子?”   竹泉知雀/五条悟:“是他/她的错!”   “行了,我懂了,你们两个同时松开对方。”夏油杰小小年纪便有了做幼师的心累感,今天的经历对他未来喜当爹养双胞胎女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竹泉知雀依言松口,五条悟不甘示弱地松手,两个人分开站好,彼此的衣服都在枕头战里被蹂乱得不象样子。   “那我开门了。”竹泉知雀受不了导演砰砰砰砸门的声音。   “等下!”夏油杰匆匆制止,“等我和悟走了你再开门。”   “何必这样?”竹泉知雀不理解,“有塞西莉亚的镜头就有布雷斯的戏份,五条君迟早要进屋,何必去了又返,不累吗?”   “如果是担心风评的问题,不必担心。”竹泉知雀十分淡定,身为恶役她的心理素质碾压两位男高,“剧组思想开放,没人会乱嚼舌根,何况我们清清白白,只是打架打了通宵而已。”   “而且夏油君不是也在这儿吗?”她拍了拍睡裙上的褶皱,漫不经心道,“你可以自己挑个剧本,是加入我们的三人行、翻窗捉奸在床,还是和我们一起进行有益身心快乐又健康的枕头战——选择权在你手里。”   只有思想不纯洁的人才会想到不纯洁的事,通宵打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啊。”五条悟抓抓头发,帮腔,“翻墙出去也太麻烦了,好累,我不要。”   毁灭吧这个世界,夏油杰冷静地想,他不该在这里,他该在床底。   他的清白被这两个不清白的人毁掉了。   导演推开主卧房门,入眼的不止是他亲爱的塞西莉亚,还有他亲爱的布雷斯和一个路人。   路人夏油杰:硬了,拳头硬了。   “你们大清早就开始对戏了吗?”导演完全没注意竹泉知雀和五条悟因扭打而不整的衣冠,无比欣慰地说:“不要害怕镜头,未来的明星们,本色出演足够了。”   站在导演身后的贝尔摩德挑眉,向竹泉知雀投去问询的眼神。   竹泉知雀朝她笑笑。   当你回答不了某个问题时,微笑,只要微笑就好。   亲爱的小朋友想萌混过关,贝尔摩德自然不会不许。   美艳的女明星扫过五条悟无可挑剔的脸,心想真是让人嫉妒的容颜,一男的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勾搭女孩子吗?   不,女明星意味深长地笑笑,谁被勾搭上了可不好说。   反正波本不在这里,随她玩儿吧。   竹泉知雀得到了前辈赞许的眼神,她不明所以地欣然接受。   被夸夸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被夸夸了,开心。   “我们今天拍摄电影的第一幕。”导演用大喇叭唤回所有人的注意力,“侦探夫妇来森林郊游,却突逢暴雨,只好来到最近的别墅借住。”   “这里先插入一段阴森诡异的BGM,塑造成鬼片氛围,在观众情绪最紧张,恨不得大喊:你们不要进去啊,多少恐怖片的男女主都是这样作死的——的时候,别墅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导演:“别墅里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暴雨阴霾的夜晚,BGM由阴森改为舒缓,拉远景,塞西莉亚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缓缓走来。”   黑发杏眼的少女款款而来,她有一张天使般的脸蛋,举止优雅,纤细的腰身系着一条亮银色的绸带。   “许久无人关顾这里了。”塞西莉亚轻轻地说,“我很愿意招待你们一杯热茶。”   “布雷斯,看啊,是我们的客人。”她侧过身,将手交给站在阴影里蓝瞳白发的少年。   布雷斯熟稔地牵起塞西莉亚的手,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他一边牵着塞莉西亚走向侦探夫妇,一边笑道:“久违了,请进,请进,请务必让我招待你们。”   “cut!”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幕!”导演挥舞喇叭,“困于暴雨的侦探夫妇来到了一座陈旧的别墅,别墅中住着女主人塞西莉亚和与她暧昧不明的少年布雷斯。他们热情地款待了侦探夫妇,仿佛狼吃掉猎物般迫不及待的热情。”   “布雷斯是吃人的恶灵,塞西莉亚则是恶灵的伥鬼。”竹泉知雀说。   “身为人类的她帮助恶灵捕猎同类,是心灵已然堕落的反派没错。”   “嗯……但塞西莉亚的心情很复杂。”五条悟把剧本翻得哗哗响,“你看,她也有想借侦探夫妇杀死布雷斯的意图在里面,同时利用了双方。”   “心如蛇蝎正是塞西莉亚的魅力所在。”竹泉知雀唔了一声,“说到底她谁都不爱。”   “不完全是哦。”五条悟翻到剧本后半截,“她如此憎恨着折磨她的布雷斯,这份憎恨浓郁得像爱一样。”   “毕竟爱才是最恐怖的诅咒。”竹泉知雀接话,“说是人能诞生的最强烈的负面情绪也不为过。”   因为扭曲爱意诞生的咒灵很容易达到特级,能力也千奇百怪的。   五条悟脑内突然闪过几个片段。   被残秽填满的爱德华的主卧,咒胎却偏偏没有寄宿在那里,它仿佛别墅本身,无处不在,无可找寻。   “啊……那可是大麻烦。”五条悟喃喃自语,“干脆把别墅毁掉,直接强拆——不,不行吧,要是和地域连接在一起,我难道要把这片土地挖空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比起强拆,让咒胎解脱成佛说不定简单点。   “咒灵的领域很强,按道理导演刚走进别墅人就该没了,可他现在连同整个剧组都活得好好的……手下留情?不可能,咒灵没有这个概念,是导演……不,是这部电影涉及了咒灵的执念。”   它想看见电影中的剧情在它面前重演。   咒灵:捧起爆米花 第56章   打工的第五十六天   经过一上午的拍摄,剧组对四位主演的演戏风格有了基本了解。   女一号莎朗·温亚德,无愧于传奇女明星盛名,演技拿捏得如火纯青,她饰演的女侦探琳娜聪明机敏又有女性独有的细致柔和。   电影其中一个片段是琳娜在走廊遇见独自站在窗边看雨的塞西莉亚,少女清澈的眼眸含着忧郁色彩,琳娜走上前温声询问塞西莉亚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塞西莉亚突然抱了满怀。   “琳娜女士,您像我的母亲一样亲切,我看见您就像看见了母亲。”塞西莉亚低声呢喃,“她去世在雨天,一个阴冷潮湿的夜晚。”   “真抱歉,我让你想起这些。”金发女人嗓音沙哑温和。   琳娜担忧又同情地抱住塞西莉亚,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宛如姐姐,宛如妈妈。   天性善良仁爱的琳娜不知道,正是温顺倚在她怀里的少女命令恶灵杀死了她的兄父母,她忧郁的倾诉中藏着可怖的恶意。   “这一幕莎朗要拍出母性的感觉,知雀可以更依赖地靠在她怀里,像小女孩依恋母亲那样。”   导演盯着镜头,发现不需要他提醒,贝尔摩德极为自然地露出爱怜的眼神,竹泉知雀大大方方靠在漂亮姐姐怀里。   两个人互相搂着彼此,姿态柔美圣洁,衬得电影里两个男人非常多余。   “不愧是莎朗·温亚德。”   “和她搭戏的女生演技也很厉害,是什么来头?”   女二号竹泉知雀,第一次参与电影拍摄的纯素人,因长相与塞西莉亚完全重合而被导演强抢进剧组的临时打工人。   令导演和剧组人员惊讶的是,竹泉知雀的演技浑然天成,即使经验丰富的好莱坞也难以分辨她究竟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本色出演,上手恶役角色的速度快得离谱。   “莎朗,你的下部电影决定了吗?”导演激情演说,“我准备下一部筹备谍战电影,你和她都非常适合‘卧底’的角色。尤其是知雀,她异常适合反派潜伏在警方的卧底一角!别浪费孩子的才华!”   贝尔摩德若有所思:“反派潜伏在警方的卧底吗?提醒我了,说不定那位先生也是这样想的。”   十八岁的女高中生,背景清白,年纪轻轻便能获得代号,能力优秀,工作热情高。   相比长了一张恶人颜的琴酒,竹泉知雀是拿着凶器站在犯罪现场都会被警方误认成受害者的无害模样,非常适合卧底一职。   一方面,琴酒在组织疯狂杀卧底,提起“卧底”二字宛如见到八辈子的仇人,一方面酒厂积极渗透各种红方组织,双标得明明白白。   卧底可不是个轻松工作,但威雀威士忌的确非常合适……贝尔摩德叹了口气,还早呢,让孩子再快活几年吧。   “阿嚏!”   竹泉知雀小小地打了个喷嚏,她警惕地左右看看,目光定格在五条悟身上,怀疑道:“是不是你要害我?”   “我要害你,你人已经没了。”五条悟拿台本当扇子扇风,顺手敲了下竹泉知雀的脑袋。   男二号五条悟,又是一个横空出世的素人,剧组众人对他的评价是:长成这样都没被星探挖走?东京的事务所是不是业务能力不行?   五条悟演戏纯粹为了好玩,他兴致高的时候效率也高,看第一遍就背下了剧本全台词。   五条悟不理解地把剧本翻得哗哗响:“话说回来,把布雷斯定位成男二号,观众真的会买账吗?”   好问题,这也是男主角戴上痛苦面具的原因。   男一号,一个本该是侦探小说里最浓墨重彩的绝对主角的男人,目前正遭遇片场霸凌。   拍摄海报,他站在贝尔摩德、竹泉知雀和五条悟中央,仿佛一只误入天鹅群的火鸡,摄影师在镜头后找了半天的角度,愣是没法把画面拍得再和谐一点。   摄影师:对不起,你们中有个人画风不对。   另外三个都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只有你那样普通又那样真实,叫人无从下手。   侦探夫妇本该是旗鼓相当的传奇夫妻,但在贝尔摩德演技碾压的现实下变为女王侦探和她无用的男人。   男主角委委屈屈不敢发声,他憋着一口气想我至少要盖过男二号的风头,区区男高,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小白脸,让前辈来教教你娱乐圈残酷黑暗的现实吧!   男主角勇敢地A了上去,男主角打出了GG,男主角再起不能。   他找错了对手,穷尽他一生的智慧他也不会想到,五条悟未来是个被称为除性格之外一切都完美的人。   “虽然布雷斯的戏份是四个人中最少的,但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观众的心神,这是独属于战斗力天花板的魅力。”   导演高度赞扬五条悟:“好小子,气场很强!你在英雄电影里不是主角也是主角的恩师,天生的扛把子人物,我猜你在学校里肯定是大哥地位!”   大哥地位,指班上一共三个人,回回挨打写检讨的都是五条悟。   五条悟不要脸地点头,他用胳膊夹住夏油杰的脖子把他拐过来作证:“说,杰,我是不是高专的大哥?”   脖子险些脱臼的夏油杰一拳过去:“滚,有本事下次检讨你自己写完。”   五条悟:那还是算了,大哥让给硝子当。(猫猫能屈能伸。jpg)   “五条君当然是男一号地位。”竹泉知雀加入群聊,她信誓旦旦,“论发色他已经赢在了起跑在线。”   火影连续三代叛逃木叶的都是黑头发,简直是无解诅咒,白头发和黄头发都可安全了。   竹泉知雀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有点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绿发多好,她先绿自己,别人就无法绿到她头上。   这叫先下手为强,是竹泉知雀从森鸥外身上学到的宝贵战略。   “你很有眼光嘛。”五条悟不客气地收下了赞扬。   他的戏份少且精,好几幕是无台词纯出境。   比如塞西莉亚抱住琳娜那一幕,导演先是长镜头拍摄玻璃窗外朦胧的雨与窗边宛如圣母像相拥的女人们,再慢慢拉长镜头,切入不远处半掩的窗帘。   蓝瞳白发的男生站在窗帘后,暴雨冲刷陈旧的玻璃,他的影子投影在地摊上,因光线角度而扭曲。   布雷斯遥遥望着塞西莉亚,他的神情既轻蔑又纵容。   琳娜并不知道,恶魔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她怀里的少女,无论时间,无论地点。   “cut!”导演大喊,“很好,眼神拿捏得很到位!”   “赶紧换场地,趁情绪还未沉淀,马上拍下一幕!”   下一幕紧跟着塞西莉亚主动拥抱琳娜后,心生怜爱的女侦探晚饭后在客房与丈夫谈起塞西莉亚,她说:“真是可怜的女孩,她坐拥财富,却并不快乐。”   琳娜说了许多塞西莉亚的好话,感谢她好心收留素昧平生的他们,等到雨停,琳娜想邀请塞西莉亚和布雷斯来家里做客。   客房的气氛温馨愉快,镜头陡然一切,切向别墅主卧。   主卧没有开灯,窗外的暴雨遮掩了月色,陈旧的别墅墙纸脱落,地毯上扭曲的阴影交相纠缠。   背影音乐由温暖的柴火噼啪声转为偏冷的音调,站在床边的少女被推了个踉跄,坐倒在床上。   蓝瞳白发的男生单手把女孩子推倒在床,他没有收敛力气,任凭她撞在床上。   “你和那个女人聊得很开心嘛。”布雷斯跨上床,轻而易举把塞西莉亚困在身下。   “和她说什么了?”少年声音带笑,“描述你如何召唤我这只恶灵,命令我虐杀你的父亲、母亲和兄长吗?”   这一幕是电影前期的小高。潮,平和的假象被撕去,塞西莉亚天使容颜下蛇蝎的心肠暴露在镜头下,她和布雷斯真正的关系展现在观众面前。   观众的心尚且停在初登场时蓝瞳白发的少年印在塞西莉亚手背的亲吻上,那时的他俊美绅士。   私下与塞西莉亚二人独处的布雷斯却展现了恶灵残忍暴虐的本性,他抓住塞西莉亚手腕的动作强硬,满意地看向少女手腕上鲜艳的红痕。   红痕不是化妆师帮竹泉知雀画上去的,她原本就是容易留痕的肤质。   五条悟的体型轻易帮他达成了目的,任凭竹泉知雀如何在他身下挣扎,他只冷眼旁观就能达到导演要的效果。   塞西莉亚习惯了被布雷斯粗暴对待,她蹙了蹙眉:“难得有客人来,我只想好好招待她。”   “招待她,让她心情舒畅地被摆上我的餐盘吗?”布雷斯嗤笑,“多么善良,我亲爱的女主人。”   “既然知道,你还来质问我做什么?”塞西莉亚平静地说。   镜头再次拉向远景:客房里琳娜夫妇温馨亲昵地交谈,同情怜惜失去至亲的塞西莉亚;主卧,塞西莉亚与布雷斯以被压迫者和压迫者的姿势僵持,看似柔弱的少女面色平静,直白承认她在设计一场精巧的谋杀。   “我忘了你擅长这个。”布雷斯俯下身,掌心抚过塞西莉亚柔美的脸颊,“你擅长谋杀自以为被你所爱的人,是不是?”   塞西莉亚:“也包括你吗?”   这句话是塞西莉亚无意泄露的真心,她立刻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为了转移布雷斯的注意力,少女抬手勾住恶灵的脖颈。   “雨越下越大了。”她低声喃喃,“我又想起了那一天……陪陪我,让我忘记一切……”   镜头缓缓移向窗外的雨夜,导演高高举起卷成纸筒的台本,高声道:“很好!一条过!”   周围的工作人员立刻冲上去收拾演出道具,留下两个在床上演对手戏的演员。   “起来。”竹泉知雀推了推五条悟,“你很重。”   “是你太轻了,小不点。”五条悟习惯性回了句嘴,他撑着床坐起身,手指向后梳理头发。   他有点出汗了。   五条悟自诩无所不能,演戏自然不在话下,台词一直念到“你擅长谋杀自以为被你所爱的人,是不是?”的时候他都灵魂抽离在外旁观,身体完美演戏。   但竹泉知雀仿佛不经意间的一句“也包括你吗?”,强行把五条悟的灵魂拽进了布雷斯的身体。   比起性格复杂的塞西莉亚,恶灵布雷斯的逻辑其实很单纯,他是恶意的化身,渴望饱饮鲜血,塞西莉亚的容颜与血肉吸引着他,因而他留在她身边。   恶灵和被恶灵胁迫的人类储备粮,他们本该是这种关系。   扰乱一切的人是塞西莉亚。   她贪婪,恶毒,忠于自己,多年前一个潮湿的雨夜,父母兄长的热血溅到她的脸上,女孩以手背抹去血迹,低头轻搓沾染猩红斑点的睡裙。   一切本该如她所料,她本该拥有一切,是布雷斯摧毁了她的计划。   她憎恨这只恶灵,但为了她自己,她决定爱他。   或者说,让布雷斯以为塞西莉亚爱他。   “你擅长谋杀自以为被你所爱的人,是不是?”   是,塞西莉亚一向如此,示弱,示好,然后谋杀。   她为什么要说出那句“也包括你吗?”   五条悟看完了剧本,剧本中大量篇幅内容都是讲述侦探夫妇如何躲避布雷斯的追杀,和别墅主人斗智斗勇,其中塞西莉亚的立场很特别。   她作为伥鬼引侦探夫妇入内,将他们当作布雷斯的口粮,实际却盼着侦探夫妇杀死布雷斯,让她得以逃脱。   因而塞西莉亚曾在过程中屡次帮助侦探夫妇,观众们一度会将她当作弃暗投明型角色。   “然而塞西莉亚最终站在了布雷斯这边。在布雷斯身受重伤,侦探夫妇即将逃出别墅的关键时刻,塞西莉亚袭击了琳娜,企图将她当作补品带给布雷斯。”   这段剧情在观众眼中是突然反水,五条悟一度觉得塞西莉亚这个角色虽然美丽,但电影上映后恐怕会骂声一片。   五条悟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观众绝对会因为竹泉知雀的演技嗑疯这对反派CP。   她的恶毒,她的残忍,她转瞬即逝的真心——琳娜因柔弱同情塞西莉亚,观众因恶毒批判塞西莉亚,只有布雷斯,唯有布雷斯,她唯一的、永恒的共犯,知道真正的塞西莉亚是怎样的存在。   “布雷斯的死亡就是我的死亡。”   黑发少女在灯火明灭不定的暴风雨之夜手持烛台,她削瘦的脸蛋苍白惨淡,唯有眼眸亮得惊人,“谢谢你们,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在过去、现在、乃至未来,塞西莉亚想要杀死布雷斯的心意都不曾改变。   而她同时清晰地知晓,一个布雷斯不存在的世界,塞西莉亚又如何活下去?   “我终究爱自己更多。”塞西莉亚自言自语,烛台上的蜡泪滴在地板上,凝固成疤痕。   “对不起,琳娜女士,你还是去死吧。”   塞西莉亚袭击琳娜的位置,恰恰是第一夜两人相拥的落地窗前。   同样的落地窗,同样的暴雨,同样的两个女人。   导演不愧是这一行的佼佼者,一部仅有四个人的电影,仅取景于别墅中,他却为每个镜头都赋予意象,越看到后面越了解剧情,越被镜头精巧的设计惊到。   琳娜是电影的主角,塞西莉亚却是支撑整个故事的骨架。   “你真的是第一次演戏?”五条悟问竹泉知雀。   “我本来是来剧组打杂工的,和你一样被强行拉了壮丁。”塞西莉亚和布雷斯今天的戏份都拍完了,竹泉知雀伸了个懒腰。   她看了眼手腕上被五条悟捏出的红痕,不甚在意地用拇指抹了两下。   红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因为方才的场景里导演为了展示布雷斯的强势,五条悟始终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按在竹泉知雀腕间。   床被他按得陷下去一小块,竹泉知雀没有骨折都算万幸。   她一只手被按住动弹不得,另一只手顺着剧情发展勾住五条悟的脖子。   这个动作被导演反复强调:“塞西莉亚骨子里是非常强硬的,只是在布雷斯面前她难以展现这一面,只能用细节告诉观众。”   导演:“注意,塞西莉亚搂住布雷斯脖颈的动作不是少女的撒娇,她的掌心覆在布雷斯后颈上,类似抓猫的姿势,彰显的是塞西莉亚不曾言说的掌控欲。”   剧本最开始就写明了,布雷斯折磨塞西莉亚,也受她驱使。   撸猫抓猫,竹泉知雀是专业的。   专业到她的掌心覆上来的一瞬间,五条悟的皮肤像过电般刺刺麻麻。   明明她的掌心和五条悟之间隔了一层无限趋近于零的无下限术式,他险些以为术式被解除了。   “演戏居然是比祓除咒灵更累人的事吗?”五条悟问夏油杰,“杰,你怎么看?”   “我看你演得蛮开心的。”夏油杰说,“不如借此机会正式出道,为了咒术高专,成为日本人气第一的偶像。”   五条悟:“我在辛苦演戏,你在旁边看LoveLive?”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夏油杰把手机熄屏,若无其事地说,“你和竹泉小姐配合的不错,有考虑和她组团出道吗?”   五条悟:“你果然在看LoveLive!敢不敢把浏览记录亮出来?”   这谁能敢?当代年轻人,死之前还剩最后一口气都要硬撑着回光返照删掉浏览器历史记录。   “别沉迷副业,该干正事了。”夏油杰正色道,“这次的咒灵,你有什么思路?”   “就算把别墅强拆也无法根除。”五条悟架上小圆墨镜,怠惰地说,“除非让我把地皮一起挖走,一发赫打穿地心。”   “你要是肯负担检讨,我这就开工。”   高中生,谁乐意写检讨呢?打穿地心要写的检讨怕不是比牛津字典还厚,五条悟和夏油杰都不想吃这个苦。   “只能想办法让它成佛了。”夏油杰思考,“电影触及到咒灵的执念,结合被诅咒的别墅的背景,它想看的是琳娜夫妇的故事,还是塞西莉亚和布雷斯?”   很难说呢,琳娜夫妇是高光频出的主角队,五条悟私心投票给疯批反派情侣,但他又不是咒灵本灵,哪知道它的观影品味。   “我们为什么要自己思考?”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这里不是有个侦探小孩吗?”   一群高中生公然欺压初中生弟弟的劳动力,不要脸。   工藤新一看了看被三个高中二年级生包围的自己,发出控诉的声音。   “你也对侦探游戏感兴趣?”五条悟问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竹泉知雀。   “我可是专业的侦探助手。”竹泉知雀理直气壮,“被新一弟弟雇佣,目前在试用期,没有工资。”   “因为没有工资,我也可能随时丢下侦探跑路。”她坦坦荡荡地说,“深刻地领悟成年人世界的丑恶吧,新一弟弟。”   工藤新一:我现在就想开除你。   “竹泉学姐,我想先去爱德华的主卧看一看。”工藤新一一人背负起全部责任,他弱小的肩膀扛起了三个高中生的脑子,“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爱德华的卧室,电影重要取景地,拍摄内容主要是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的床戏、床戏以及床戏。   虽然都是拉灯的意识流,虽然两个人的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虽然导演给电影的定位是15+,但不愧是以狗血虐恋起家的大导演,氛围感的营造惊为天人,擦边技术堪比跳恰恰。   五条悟几乎能想象到布雷斯×塞西莉亚的CP同人走向——痛车,满屏痛车。   ……他不会去搜关键词的,绝对不会。   竹泉知雀打开房门,工藤新一身先士卒,从门锁开始调查。   “门锁有被撬开的痕迹。”工藤新一凝重道,“痕迹很新,难道近期有人非法入侵别墅?他有什么目的?”   昨天半夜操控咒灵撬锁的夏油杰:“……”   工藤新一继续观察:“家具陈旧,但留有细微的打斗痕迹,曾有两个人在门口扭打过。”   五条悟和竹泉知雀:“……”   你推理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推理了。   “传闻中最先死亡的是爱德华的妻子,她半夜去客厅喝水,不幸被火烧死,她的死亡是一切的开端。”   “观察完现场,很容易发现传闻的漏洞。”工藤新一指了指主卧的茶几和杯具,“从卧室到客厅厨房有一段距离,为了方便,卧室里大概率准备了饮用水,否则主卧里不会放置茶杯和茶杯架。”   “比起去客厅喝水却被火烧死的巧合。”工藤新一一字一顿道,“我更相信爱德华夫人是被某人深夜叫去客厅,遭受了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小剧场:   优作想让新一画幅画,名字叫《侦探在破案》   新一交上画作,画上知雀在摸鱼,悟在偷懒,杰在看戏   优作:侦探在哪里?   新一:侦探在破案。 第57章   打工的第五十七天   工藤新一不是第一次人前推理,自信的名侦探勇于大声说出自己的判断。   今天的工藤新一依旧自信,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旁边少了些什么。   按照侦探以往的经验,当他高声指出别墅并非闹鬼而是明明白白发生过一起谋杀案时,他身边的人总有一两个围观群众负责发出“天吶!”、“啊!”的背景音,烘托氛围,突显死亡案件的可怕。   他的捧哏呢?他的捧哏哪里去了?   五条悟一脸听故事的兴奋,夏油杰站在门锁边不知捣鼓什么,竹泉知雀脸上写着两个大字:就这?   不能来点更劲爆的剧情吗?   工藤新一:可恨,你们这样让侦探很没成就感!   尤其是某个实习期的侦探助理,不要仗着没有工资就消极怠工,他要给你差评了。   竹泉知雀:不发工资还指望打工人不摸鱼,新一弟弟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资本家的雏形。   竹泉知雀不捧的哏,五条悟来捧。   “按你的说法,爱德华夫人被谋杀致死,她死前怨念一定很重。”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从复仇业火中走出来的罗剎,化身咒灵,不,恶灵诞生于世,她杀了大儿子,害了二儿子,逼疯三女儿,活埋丈夫——一切的一切都是负面情绪造就的执念作祟……”   “停。”工藤新一大声喊停,“推理不是封建迷信!你说话能不能更有逻辑一点?”   “我哪里没有逻辑?”五条悟懒洋洋地说,“再没有比这更有逻辑的了,初中生。”   “五条君说的有道理。”竹泉知雀捧哏,“请你务必当作重要思路推理。”   “你们两个明明只搭档演了一上午戏而已,别在奇怪的地方培养奇怪的默契。”唯物主义柯学战士揉了揉太阳穴,脑壳从未如此疼痛过,“总之,我们再去客厅看看火灾现场。”   侦探小分队一共四人,工藤新一却分外孤独。   在他探查火灾现场,试图从烧成焦炭的残骸中找寻线索还原真相的时候,竹泉知雀正在和五条悟聊找人来别墅跳大神的话题。   “我认可五条君的推理。”竹泉知雀认真地说,“就像没人能证明外星人不存在一样,恶灵、怨灵一类的幽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否则阴阳师一脉靠什么赚钱?抽卡游戏吗?”   不错的致富法宝,夏油杰可以学学他们,用他的术式做出宝可梦变种游戏——《集合了,训练家~咒灵图鉴大收集》。   竹泉知雀:他会赚的,绝对。   不要忘记她的创意费。   “怨恨可是很了不起的存在。”竹泉知雀严肃说,“拿我打工的地方举例,公司里有个超级超级严格的007社畜前辈,一个以威胁同事取乐的邪恶之人,动不动把‘小心你的脑袋’挂在嘴边,很讨人嫌。”   “因为他天天都在念叨脑袋脑袋的,我万圣节去商店买了个会动的骷髅脑袋准备作为礼物送给他。店家告诉我,这只骷髅脑袋的原型是附近乱葬岗的一个中年社畜,骷髅里寄宿了可怕的怨念,送给上司和同事有奇效。”   “店家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欢欢喜喜拿去送给前辈。”竹泉知雀在工藤新一槽多无口的眼神里继续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把蒙着布的骷髅头骨送给前辈,前辈刚一掀开布,骷髅嘴巴突然咔咔咔大笑,像妖怪们的妖怪书一样追着他的皮鞋狂咬!”   “那个万圣节是我度过的最刺激的万圣节。”竹泉知雀惊叹道,“差一点就被前辈杀掉了,好险。”   工藤新一:……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最神奇的事在后面。”竹泉知雀竖起食指,“等前辈把骷髅头打烂了,我才发现我根本没给它安装电池!”   “没有电力,它靠什么一路追着前辈狂咬?——怨念,唯有打工人的怨念永不止息,化为永动机的燃料,焚烧社会的火炉!”   竹泉知雀:“爱德华夫人的怨念虽然不可能比打工人浓郁,但灭自己全家应该问题不大。她或许至今仍徘徊在祖宅,我们请剧组雇两个跳大神的来驱魔试试,如何?”   五条悟:不巧,我们两个就是被请来跳大神的。   有点尴尬了,万一真有驱魔艺术家奇装异服前来献舞,他是揭穿他们?还是和他们斗舞?叫人难以抉择。   ——竹泉知雀选斗舞,港口Mafia绝不在艺术领域让横滨歌姬蒙羞。   “不用去外面请。”死道友不死贫道,五条悟无情出卖他的好兄弟,“杰特别擅长跳大神,是不是,杰?”   夏油杰:捏妈。(紧紧握拳)   “跳舞?你们在聊跳舞吗?”二楼,耳朵灵敏但不完全灵敏的导演闻声而至,“谁!谁会跳?我们正好差一个舞蹈指导!”   “不是跳舞,是跳大神。”推理不下去的工藤新一面无表情地说,“三个高·中·生前辈坚称别墅死人是怨灵作祟,不仅妨碍我的推理,还试图找人来跳大神。”   高中生三个字被工藤新一咬了重音,但在场并没有人感到羞耻。   少年,你太小看咒术师了,他们整个群体加起来凑不出一张老实人的脸皮。   “跳大神?跳大神!”导演一拍大腿,“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想到了什么?编剧工藤优作露出自家儿子同款半月眼。   “优作!”导演激情四射地抓住试图跑路的编剧,“我想给塞西莉亚加一场回忆戏,就是她在暴雨之夜召唤布雷斯的场景。”   暴风雨交织的夜晚,窗户大开,瘦弱的黑发少女白裙尽湿。   她割开手腕,以鲜血涂抹古老的祭文,赤脚踩在血字上起舞,她的双足穿上红舞鞋,无止无尽地旋转,起舞。   直到她伸在虚空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塞西莉亚跳的是献祭之舞,召唤之舞,亦是驱使之舞。”导演手舞足蹈,“邪恶且神性,血腥而圣洁,蛊惑人心的舞蹈!”   导演几步路从二楼冲下来,眼如鹰隼盯住夏油杰:“同学,是不是你会跳大神?!”   夏油杰:“我不——”   导演一把捂住他的嘴,中年男人用他毕生的力气和信念压制住一切反抗:“我懂,你会。”   “哎呀,夏油君和五条君是同个学校的同学吧?你们学校实在是太优秀了,竟然培养出这么多人才,我必须得写一封感谢信交给校长先生,好好夸奖两位同学。”   导演笑得宛如一尊慈祥的弥勒佛,他友善地搂住夏油杰的肩膀:“剧组不养闲人,舞蹈指导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五条君一定站在我这边吧?”导演又道,“你们两人可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五条君都在辛苦演戏,夏油君怎么可以摸鱼?”   哇,竹泉知雀赞叹,导演好话术!   更难得的是他的好眼力,他一眼看出咒术高专两人中谁是道德感更低的那个。   五条悟是自己的检讨必分三分之二给他人,他人的检讨休想让他代写一个句号的狂傲双标人。   他辛苦演戏,夏油杰却在旁边看LoveLive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你出来一下,悟。”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招招手,“抱歉,离开一会儿,我们有点私人问题需要解决。”   两个男生的背影消失在别墅门口,三秒后,森林栖息的雀鸟尖叫响彻天际。   无数鸟儿拍打翅膀插翅而逃,天空中斗大的白云中央赫然出现一个大洞,仿佛有什么在天上变成了光。   又过了几分钟,五条悟悠闲地转着手里的墨镜进门,夏油杰面带微笑地说:“好的导演,我答应了。”   “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听见了磨牙的声音吧?”竹泉知雀小声问工藤新一,“夏油君的牙齿还好吗?”   听声音像咬碎了,补牙好贵的,真希望他这个月的零花钱还撑得住。   工藤新一无言地看着罪魁祸首、万恶之源,最先提出跳大神的竹泉知雀回以无辜的眼神:看她作甚?她又没有牙医优惠券。   竹泉知雀:“但我确实认识两个黑心医生,一个在横滨,一个在池袋,需要我介绍给夏油君吗?”   她能拿到员工价和友情价的折扣。   工藤新一:你但凡少说两句话,何至于如此?   帝丹高中的学姐太可怕了,学校教育究竟教了些什么?他现在更改自己的志愿高中还来得及吗?   虽说等他入学,竹泉知雀已经毕业了,但工藤新一深切怀疑学姐的遗毒将在校园口口相传,最后衍生成校园八大不可思议之类的传说。   夏油杰被五条悟拖下了苦海,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从事咒术师的工作需要亲身上阵跳大神。   虽然大家都是一般民众眼里搞封建迷信的江湖骗子,但内部的鄙视链条让不少现代咒术师坚信迷信的只有对方,他们超科学超开明的。   但若问夏油杰会不会跳大神,答案是:他会。   “东京咒术高专……我们就读的学校是一所宗教学校。”夏油杰平静的、仿佛再没有什么能击垮他似地说,“宗教舞蹈是选修课,我有学。”   曾有咒术师收到委托去某村庄祓除咒灵,到地方才发现村庄还请来了一群跳大神的专业团队。对方坚称村民更够得救全赖他们超凡脱俗的舞技,气得咒术师当场丢下刀,现场和他对跳,一曲惊艳村庄。   这个案例被咒术界内部成员高调赞扬,唯有魔法能打败魔法,和看不见咒灵的江湖骗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有在跳大神的领域击溃他们,正义才永远站在我们这边!   自此咒术高专多加了一门选修课,夏油杰是受害者之一。   五条悟没有选课,因为他家里有教,人们很难想象御三家的大少爷从小到底学过多少奇奇怪怪的技能。   竹泉知雀也会跳舞,她自信是全场学过舞种最多的人:“我会跳恰恰、秧歌、斗牛舞、僵尸之舞和在你坟头起舞,你们想看哪个?”   才艺展示的时间到了,让你们见识一下港口Mafia年会与中也君同台登场的实力舞者的本事!   夏油杰:“我想知道你的舞蹈培训班地址。”   到底是谁开设的黑心培训班,他改天就带人去端掉。   “塞西莉亚有舞蹈基础,太好了。”导演乐观地说,“不难的,我准备只拍几分钟的片段:塞西莉亚先与虚空中的黑雾共舞,在某个瞬间,黑雾化为蓝瞳白发的布雷斯,他握住塞西莉亚的手,最后以一个旋转结束召唤仪式。”   竹泉知雀:“黑雾是后期特效吗?”   导演:“没错,但由于跳的是双人舞,实际还是得找人与塞西莉亚共舞,再后期加特效。”   “黑雾的客串就交给我们的舞蹈指导了。”导演一脸我很贴心快夸我的表情,“不用担心,害羞的夏油君,剧组的后期非常专业,不会在大屏幕上露出你的脸。”   他可太了解高中生了,五条君是典型的聚光点,无论玩得多大他都只有更开心的份,是会抱着爆米花在电影院指着屏幕上的自己哈哈大笑的社牛男高。   相比之下夏油君就很害羞,很不情愿做显眼包,比起思想单纯的男高,他的心思过于细腻也过于复杂了。   导演可以断定,此人必有青春期心理问题。   虽然身为普通人的他想不到问题能有多严重就是了。   导演是剧组绝对的权威,他一声令下,道具组飞速找了个杂物间在地板上涂抹红墨水。   “此时是暴风雨之夜,别墅客厅亮着暖色灯光,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食物和生日蛋糕,塞西莉亚的父母和兄长围坐在餐桌边。”导演担当旁白。   “这一天是塞西莉亚的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还未吹灭,宴会主角却站在昏暗的杂物间里。塞西莉亚推开陈旧的窗户,任倾斜的雨水打湿白裙。”   “镜头打在她的脸上,过生日的少女面无表情,而倾斜的窗户玻璃上却映出她唇边若有似无的弧度。”   塑造角色采用现实与镜面相反意象是常用手段,但大多镜头会以微笑的人物配上冷漠的镜中人彰显其表里不一,塞西莉亚却全然相反。   她并不因美味的蛋糕和生日的祝贺而快乐,只一心期待着接下来的谋杀。   整部电影都在暴风雨中完成,导演自然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夏油杰一脸无语地看见灵活的胖子导演朝窗外的洒水车挥手:“暴雨——准备!”   “我开始好奇你是怎么代入角色的了。”夏油杰低声对五条悟,“真有观众看不出满地的‘血’是打翻的红墨水吗?”   “最强连演技都是最强。”五条悟一点也不谦虚,他话锋一转,“其实有窍门,你跟着小不点演就知道了。”   竹泉知雀已经换上了半湿的白裙,站在窗边看洒水车。   她莫约和夏油杰一样觉得用洒水车假装暴雨很好笑,小声嘀咕些“水消过毒吗?”“是酸雨就好玩了”“我感觉自己像被浇灌的行道树”的自说自话。   听到导演的指挥,竹泉知雀才回过神,握住道具匕首悬于手腕上空。   “Action!”   隔着一扇门,仿佛能嗅到蛋糕甜美的滋味,丝滑的奶油在舌尖蔓延,一口气吃到嘴巴长出牛奶胡子。   欢快的生日歌,温暖的客厅,齐聚一堂的家人……只要推开杂物间的门,她便重回人间。   暴雨倾盆,雨水自敞开的窗户斜斜洒入,为了生日准备的白裙湿透了,她感到凉意。   “没关系,很快会热起来。”黑发少女自言自语。   她拎着裙摆转了个圈,企图转出花瓣般的姿态,却因白裙湿透而失败。   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轻得像抓不住的风,悬于手腕上的匕首映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刀划过皮肤一定很疼,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受疼,但为了完成某些事,总要支付代价。   “爸爸妈妈称赞我的肌肤如牛奶般顺滑呢。”女孩子轻轻地说,“好,就像切黄油般切下去,让鲜血像牛奶一样洒出来。”   “……塞西莉亚十六岁了,该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   隐约的交谈声从门缝里钻进来,“门第一定要与我们家相衬,她那么漂亮,或许可以攀上更高的人家……我们家也会更进一步……”   “塞罗恩,塞西莉亚的嫁妆虽然要分走继承的一部分家产,但不会太多。你不要对妹妹摆脸色,她终是会离开这栋房子的。”   “我知道,我一直很疼爱塞西莉亚不是吗?”   雪白刀锋划过皮肤,血如泉涌,女孩子蹲身在地板上涂抹诡谲的咒文,心情如溪泉般平静。   爸爸,妈妈和哥哥,并不是坏人。   他们不短塞西莉亚的吃喝,喜欢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关心她爱护她,即使对她未来的丈夫人选早有打算,莫约也会给塞西莉亚两三个选择——不是完全的指定,真慷概。   连注定继承一切的兄长也实打实疼爱妹妹,愿意分出财产为她添妆,带她玩耍,替她把秋千推高高。   他们并不是坏人。   “可我是。”   “我实在太爱、太爱自己了。”黑发少女轻轻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杂物间,“爱到要将一切献给自己。”   “家族仁爱的种子却萌发我这般的坏芽,恬不知耻汲取阳光雨露长大至今的我——今夜过后,谁将后悔使我降生?”   她画完最后一笔,站起身。   不顾尚未止血的手臂,女孩赤脚站在鲜血涂抹的咒文之上,抬手旋转第一个舞步。   房间内静悄悄的。   后期配乐的BGM不会出现在片场,竹泉知雀走动间地板上也未生出黑雾飘渺的特效。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了生日宴上把自己关进杂物间的塞西莉亚,看见侧耳倾听兄父母交谈的塞西莉亚,看见坦然说出我是天生坏种的塞西莉亚。   她的恶意激发了咒文,唤醒了沉睡的恶灵。   弥漫的黑雾是布雷斯回应召唤的象征,黑雾最浓郁时,蓝瞳白发的少年出现在塞西莉亚面前。   在此之前,和她共舞的只是黑雾。   导演催促的目光遥遥望来,夏油杰迟疑了一瞬,保持平常心地走进房间。   竹泉知雀自然而然退开一步,抬起的手仿佛邀请,邀请虚空中并不存在的舞伴。   后期会把他整个人截掉,换上黑雾,他现在只起到支撑竹泉知雀完成双人舞中女步的作用……人形支架而已,不难的,很快就结束了。   夏油杰在心里对自己强调。   男生宽大的手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轻易将之裹住。   竹泉知雀搭着夏油杰的手向他靠拢,又在旋步后拉开距离,向后退步。   双人舞是你退我进的交锋,时而拉近,时而远离,节奏掌握在领舞者手中。   竹泉知雀是领舞的一方,她时刻谨记自己是在和一团不可名状的黑雾跳舞,自娱自乐型舞蹈,塞西莉亚不会和黑雾互动。   眼神交错是双人舞不可或缺的部分,牵手跳舞的男女轻易便能对视。亲身站在竹泉知雀面前,夏油杰才意识到她有多贴合塞西莉亚的角色。   她明明正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   女孩子的视线落在虚无缥缈的地方。她在生日宴上不去吃蛋糕,却在杂物间和一团黑雾跳舞,多可笑呀。   竹泉知雀弯了弯眼眸,她轻轻晃着脑袋数拍子,神态很放松,是人唯有独处时才流露出的放松。   男生高大的体格和温热的掌心都很有存在感,但竹泉知雀说忽视就忽视,她侧脸擦过夏油杰胸膛,听见心跳的声音。   黑雾可没有心跳,竹泉知雀余光看见对五条悟打手势的导演。   到了,到布雷斯自黑雾中现身,握住独舞的塞西莉亚的手,和她跳完双人舞的最后一步的时候了。   竹泉知雀向前踏步,夏油杰随她的步伐后退。   下一秒,竹泉知雀向后一退,她的手从夏油杰掌心挣脱,在空中抬起。   骨节分明的大手突兀闯入镜头,牢牢握住竹泉知雀抬起的手腕,少女空无一物的眼睛被雪白与湛蓝覆盖。   她呼吸一轻,任身体随惯性完成最后一次旋转。   “cut!”   导演大喊,竹泉知雀脸上属于塞西莉亚的表情瞬间消失,她拔开五条悟的手,轻快跑向围观的贝尔摩德。   “切换状态也太快了吧。”五条悟吐槽一句,他手肘拐了下夏油杰,“刚才怎么回事?要不是我出手快,这条就要重拍了,麻烦死。”   五条悟的手闯入镜头的那一秒,本该在竹泉知雀的手挣脱他的掌心后顺势退场的夏油杰不知为何停在原地没动,险些让五条悟没地可站。   “……没什么。”夏油杰回过神,敷衍地说。   知雀:和前辈贴贴~ 第58章   打工的第五十八天   “烧起来,烧起来,无尽的火烧起来。”   “烧起来,烧起来……”   清脆的童声合着拍巴掌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响彻在昏暗的午夜。   忙碌整天的拍摄结束,时间走到凌晨三点。   饶是半夜偷玩手机的剧组道具师也手机砸脸呼呼大睡,导演的房间鼾声阵阵,辛苦一天查案进度为零的初中生侦探在梦里痛斥封建迷信。   窗外飞鸟无声,乌云掩盖月色。   “烧起来,烧起来,无尽的火烧起来。”   陈旧的别墅细节处彰显衰败,白天剧组人多眼杂,用人气渲染出热闹的气氛,到了夜晚,荒凉的雾气再度笼罩被时间遗忘之地。   隐约的焦糊味随着剥落的墙纸似有似无弥散在空气中,燃烧的影子宛如细长的人型,一只只畸形的手攀上墙壁。   拍巴掌的清脆声响和吟唱的童谣声由远及近,盖好的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拉下棉被,露出一颗黑发凌乱的脑袋。   “所有人都在睡觉,只有三个人被迫起夜,你猜是哪三个人?”   竹泉知雀:微笑中带着疲倦。jpg   她撑着枕头直起身,在床上阴暗爬行,怨念十足地碎碎念。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是错误的!普通人和咒术师根本没法共存!”   “两个无法互相理解的群体融在一起只会带来灾难和痛苦,决定了,我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没错,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咒术师和咒灵,当咒灵脑子有病深夜蹦迪的时候,在场没有一个人可以当着失眠人的面呼呼大睡——大家都是咒术师,都看得见咒灵,都该被深夜惊醒,熬夜到天明!   “要死一起死,谁也逃不过被迫害的命运,我梦想中的世界是极致的公平。”   竹泉知雀阴暗道:“还要把那些睡眠质量好的家伙排除掉……是的,我要创造的是只有失眠咒术师存在的世界。”   她痛苦地在床上打滚:“我到底几个晚上没睡了!想睡个完整觉就那么难吗?”   东京,一定是东京风水的问题,自从住到东京,安稳的睡眠全然离她远去。   竹泉知雀是个铁人,从此之后请称呼她Iron Man。   “Iron Man起床了。”竹泉知雀抹了把脸,下床找鞋。   “别唱了,你都打错三个节拍了。不要以为你看起来是个小孩,别人就真愿意像个孩子将你原谅,明明年龄比在场活人加起来还大,不要装嫩。”   她的控诉没能传到咒灵耳朵里,走廊上拍掌声一下比一下清脆:“烧起来!烧起来!”   烧烧烧,明天就在别墅BBQ,撒孜然馋死你。   熬夜使人心态大变,竹泉知雀现在是塞西莉亚本亚,邪恶的疯批反派,她要把每个深夜制造噪音的小孩打得屁股开花。   咒灵小孩也是小孩,竹泉知雀不搞种族歧视那一套。   “‘烧起来,烧起来,无尽的火烧起来’,爱德华小儿子的台词。”竹泉知雀踩着棉拖鞋,走向房门口。   在米花日报记者的报道中,这位小儿子与他的兄弟姐妹大为不同。   “爱德华的二儿子和三女儿为母亲和兄长挖掘坟墓,当天暴雨,二子头嗑向棺材触棺而亡,三女受惊高烧而死。”   “爱德华先生为了埋葬他的妻子、长子、次子、三女,他和他的小儿子一起挖坟,挖出巨大的、能容下四个人的土坑。”   他们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啊挖啊挖,从日出劳作到日落,终于挖完了坟。   爱德华先生杵着锄头弯腰擦汗,他头也不回地喊小儿子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响应。   累得脱了力的爱德华先生艰难地扭过头,喘着气正想说话,却看见幼子毫无感情的苍白透明的脸。   小男孩伸出手,重重推了父亲一把。   四人坟的深坑宛如坠入深渊的单行道,脱力的爱德华先生抓不住浮土,他大喊着,怒吼着,仰着头看见逆光站立的幼子。   男孩血色全失的脸安静凝视父亲。   一段时间过后,爱德华家的远亲维吉利先生收养了小男孩,搬入别墅居住。   男孩住在被占据了的家中,一年又一年,直到维吉利先生的第四个孩子诞生,男孩猝不及防跳下了阁楼。   又过了三年,维吉利夫人重复走向爱德华夫人的命运。   “一条以母亲之死作为开头,幼子之死作为下一个开头的莫比乌斯环。”   竹泉知雀拧开房门,她的手指碰到门把手,墙壁上的火焰状的黑影仿佛活物般游走过来,企图触碰她的指尖。   针蛰的痛感从指尖蔓延到指根,竹泉知雀随意吮了吮指尖,在空中甩了甩手。   “好特别的领域。”她凑近墙壁,“未完成品?只能依附载体存在?”   术式的表现形式是火舌,来源恐怕是当年客厅里烧起来的火,火焰顺着墙壁向上蔓延,化为灼痛皮肤的黑影。   “先是只能在墙壁上活动,再是地板,最后脱离载体包围整个空间,形成完整的领域。”竹泉知雀分析道,“我懂了,这栋别墅原来不能打地铺。”   她一开始还建议大家都在爱德华的主卧打地铺来着,竟是险些害了卿卿性命。   “这波是享乐主义的胜利。”竹泉知雀有所感悟,“就算泡在地狱的硫磺里也要拿出泡温泉的排场,就算睡在半成品的生得领域里也绝不在地板上将就——我悟了,人果然要对自己好一点。”   学学琴酒,天天开古董车到处跑,用组织经费保养爱车,自带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司机,这才叫生活。   竹泉知雀踩着棉拖鞋走在地上,隐约感觉到暖意。   “这种老房子竟然可以拥有地暖。”她面露憧憬,“什么居家生活好领域,给我也整一个!”   竹泉知雀心动了,她想把咒灵抓回横滨。   港口Mafia大楼奇高无比,每年冬天的暖气费让森鸥外看账单看得心里直抽抽,特别想以锻炼员工身体素质为借口取消中央供暖,让各个办公室自己买暖宝宝贴。   森鸥外只敢在心里想想,通知一发出,最先辞职的就是太宰治的下属。   “太宰先生天天砸玻璃跳楼,冷风呼呼往办公室里灌,没有取暖我们真的要死啊BOSS!我还想回老家娶媳妇呢,这条命恕我难以为您送葬!”   辞职!回家!没有中央供暖的港口Mafia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竹泉知雀:“但如果我把这只特别的咒灵抓回去,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墙壁供暖,地板供暖,全方位包裹式供暖,不给冷空气一丝丝进驻的空间。   “虽然随着领域的完成,室内会越来越热,最后酿成火灾,有极严重的消防隐患。”竹泉知雀淡定道,“但问题不大,有【人间失格】在,关机重启就行了。”   都不要钱了,频频开机关机损耗的是咒灵的寿命又不是港口Mafia的经费,怕什么?   “特级咒灵的生命很顽强。”竹泉知雀乐观道,“起码供暖百年不成问题,节省好多电费,百年内横滨最省电模范公司的称号属于我们港口Mafia!”   又不是让咒灵全年工作,春夏休息秋冬上班,一年能休两个季节,上哪找这么舒服的工作?   竹泉知雀:“等它碰见其他咒灵,还能昂首挺胸地宣布:我是有编制的灵,你们有吗?瞧不起你们。”   她越想越心动,越想越觉得别墅里孕育的咒灵和港口Mafia绝配,不抢不是横滨人。   “但是,我有一个,不,是两个劲敌。”竹泉知雀严肃道。   宝可梦训练大师,咒灵图鉴收集者,未来风靡世界的游戏《集合了,训练家~咒灵图鉴大收集》的创始人,咒灵操使夏油杰。   以及他的挚友,咒术界武力天花板五条悟。   “夏油杰,一个看见路边的蝇头都要仔细瞧瞧是不是自己没收集到的异色蝇头的全图鉴偏执狂。他不可能抵抗稀有咒灵的诱惑,就像抽卡人顶不住全新动图的SSR卡,倾家荡产也要抽一样,是无药可救的人性。”   抽卡抽上头的人可是钱包、存款、信用卡连带节操都敢奉献出去的可怕存在。   竹泉知雀手下做事的某个小姑娘就是抽卡人,她每月目睹对方沐浴焚香虔诚作法,抽卡前跑去卫生间洗八次手,皮都搓掉一层,恭恭敬敬按下十连。   “然后越抽表情越狰狞,到最后完全是恶鬼的形状了。”竹泉知雀心有戚戚,“得不到稀有咒灵的夏油君也会变成这样,好可怕,我会做噩梦的。”   五条悟应该没有抽卡癖,他是在抽卡游戏和4399小公主做甜点游戏里毫无疑问选择后者的存在。   “但他同样是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类型。”竹泉知雀叉腰,“比如在夏油君屡次抽卡坠机时向他展示自己的十连双黄欧气之类的,狠插兄弟两刀。”   即便如此,五条悟肯定偏帮夏油杰,即使大义站在竹泉知雀这边。   “夏油君可是想吃掉咒灵,活生生把咒灵吃掉,多残忍!”竹泉知雀挺胸道,“而我只是想抓它干活。难道在咒灵的世界里,也存在‘要我工作不如让我去死’主义吗?”   不行,不可以,打工人听不得这种话,不要随随便便吐露她不可告人的心声。   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竹泉知雀不是轻易言败的人。   她本想安安分分扮演无知女高中的角色,对咒灵一问三不知,装瞎把人头让给两位高专学子。   但现在不同,她燃起了斗志。   “来都来了。”竹泉知雀挽起袖子,“要怪就怪咒灵自己,为什么大半夜唱歌吵得我不得安宁。难道它是想学待价而沽的花魁,让我和两个男高为它争风吃醋打破头吗?好算计!”   她承认她有被勾引到。   有趣的小咒灵,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男生们差不多也该醒了。”竹泉知雀自言自语,“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怕不是已经被缠上了。”   “烧起来,烧起来,无尽的火烧起来。”   拍巴掌的第一声响起,夏油杰睁开眼。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随手拿起一只抱枕砸向床,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嘿咻!”长腿夹住袭来的抱枕,五条悟从乱糟糟的枕头上抬起脑袋,短发凌乱。   “深夜谋杀?”五条悟抱住抱枕,懒洋洋打呵欠,向后仰倒在床,“我不去,我好困。”   “与其耍赖,不如反思你昨晚不回来睡觉,在女生房间和人打架打了整晚的离奇行为。”夏油杰拿出皮筋扎好偏长的头发,“顺带一提,你还没打赢。”   “让我拿出干劲?她不要命的吗?”五条悟搓了搓手臂,“小不点牙还挺利,谁教她打不过就咬人的?”   “竹泉小姐今晚可以补眠,你能吗?”夏油杰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咒术师可是全年无休的工作。”   “到现在为止上头的老东西还没被人用滥用童工的罪名关进去,东京公安,不行。”五条悟抓了抓头发,几下把凌乱的发型抓成不羁但好看的模样。   他架上墨镜,“走走走,早点收工早点睡觉。”   夏油杰对五条悟执着于墨镜的行为不予以点评,五条悟曾经提到过想试试用绷带蒙住眼睛,效果或许比墨镜更好。   “绷带怪人在东京?”咬着棒棒糖戒烟的家入硝子赞许道,“好主意,下次你坐车直接占残障专座,这回绝对没人质疑半句。”   “选绷带好难。”五条悟展示他手机的搜索记录:如何挑选绷带?日常用,非医疗作用。   底下的高赞回答显示IP在横滨。   【你好,谢邀,我周围也有视绷带如内衣的朋友,我陪他试用过市场上所有绷带品牌。论防水性、透气度、舒适度和美观性,推荐以下产品……】   【最后声明,本回答没有任何gg成分,该绷带品牌常年在横滨断货,已采用限购销售。如果提问者需大量囤货,可以考虑投资绷带行业,自给自足的绷带才是最好的绷带。】   【回答者:立志成为世界第一的打工人】   “我觉得人家说得很有道理。”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所以我把这家医药公司买下来了。”   普通人家出身的夏油杰不对大少爷大手大脚花钱的行为做出评价,他只知道一向在金钱上所向披靡的五条悟收购医药公司后碰到了不少麻烦,似乎有位来自横滨的忠实绷带买家连续找了五条家半个月的茬。   高赞回答的答主也悄悄给五条悟发了私信:别把我供出来,横滨史上最大最恶绷带断货绝望事件与我无关!   五条悟思索良久:要不还是戴墨镜吧?   总感觉陷入了奇怪的麻烦,来自另一个片场的麻烦。   别墅里,小孩子的声音穿过走廊,如一颗皮球在地板上到处滚动。   五条悟和夏油杰追着残秽的痕迹走,鞋子踩在地板上热热的。   “阶段性成长的生得领域?”五条悟下判断的速度和竹泉知雀一样快,“火舌很快要从墙壁蔓延到地板上了,今晚没谁打地铺睡吧?”   没有,工藤新一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踢掉被子。   他感觉好热,仿佛睡的不是床,是炕。   “能力特的咒灵。”夏油杰看向五条悟,“别下死手,我想收服它。”   男生按了按喉结,吞下咒灵黑团的作呕感如反刍般涌上舌尖。   “喏。”五条悟翻了翻口袋,摸出一颗糖递给夏油杰,“小不点给的,她的表情太不怀好意了,我就没吃。”   不怀好意所以拿来给我吗?夏油杰无语,但还是剥开糖纸把小糖球含在舌尖。   酸!   好酸!   酸得唾液分泌,脸狠狠皱起,酸粉无孔不入地占据味蕾,夏油杰的呕吐感被驱散到连飞灰都不剩,只剩下令人鸡皮疙瘩骤起的酸爽。   “哇,真有这么奇怪?”五条悟夺过糖纸记下名字,“杰,我给你拍一张吧,硝子绝对想看你现在的表情。”   “滚。”夏油杰好不容易在极致酸味的攻击下挺下来,平复呼吸。   平时吞下咒灵丸子后他也尝试过吃些甜食,但呕吐感如附骨之疽挥之不散,即使吃掉再多的甜食、喝再怎样腻人的糖浆,深夜他仍要一个人趴在洗漱台前干呕。   原来吃甜食是错误思路,吃酸才是正确解法吗?   “酸味太刺激了。”夏油杰含着糖球像含着一只乱蹦的刺猬,他把被五条悟夺过去的糖纸夺回来,记下糖果品牌,准备回头批发一箱存在高专宿舍慢慢吃。   和市面上先酸后甜的糖果不同,竹泉知雀满含恶趣味给五条悟的这颗糖从头酸到尾,余味照样酸爽的不得了,比生啃柠檬还刺激。   毕竟是港口Mafia年会的惩罚糖果呢。——负责采买年会道具的竹泉知雀如是说。   余味CD长得夏油杰明天清晨牙都是酸的,他今晚若是能收复咒灵吃掉,说不定很怀念咒灵的味道。   毕竟糖酸得他舌头都快失灵了。   “小不点,个子小小,心肠狠狠。”五条悟欣赏够了夏油杰扭曲的表情,十分庆幸自己的聪明。   她报复心也太重了,竟然悄悄设下陷阱,还是用五条悟最喜欢的甜食设陷阱,人心险恶。   “走吧,给你找夜宵。”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没想到咒灵的怨恨来自爱德华的小儿子,我就说侦探的推理不靠谱,让我以为是爱德华夫人怨气作祟。”   工藤新一:睡梦中拳打脚踢。jpg   “毕竟她最先死亡,死前产生大量负面情绪的可能性更大……”说着说着,夏油杰突然没了声音。   他对上五条悟墨镜下的蓝眼睛,白发少年打了个响指:“差点被骗了,我第一次见咒灵玩双簧。”   是了,倘若爱德华的幼子是咒灵诞生的源头,主卧中遗留的残秽从何而来?对电影有执念的又是谁?   一个小男孩,爱看特摄电影和蜡笔小新说得过去,喜欢狗血虐恋疯批相爱相杀是什么品味?天底下还有比他自己家里更狗血的故事?   爱看俊男靓女极致拉扯恋爱的,当然是他的母亲。   “一栋别墅,两只咒灵。”五条悟竖起食指和中指,“母亲和儿子。”   “你觉得谁先诞生?”他问,“又因何诞生?”   夏油杰:“母亲是先死去的。”   咒灵的诞生源自负面情绪,活人才有负面情绪,死人连人带心都冰冰凉。   人临死前的绝望与怨恨,被谋杀的愤怒和不甘,都可以是咒灵诞生的原因。   “但还有一种可能。”五条悟看向墙壁上火舌的黑影,“让【母亲】诞生的不是母亲。”   是目睹母亲死亡而爆发剧烈情绪的孩子。   爱是最可怕的诅咒,没有比爱更负面的情绪了。   “长子、次子、三女、父亲接连死亡。”夏油杰低声说,“除了父亲传闻中是幼子下手,其余三人都死于意外。”   死于意外,某种意思上等于死在不可探究之物手中,即咒灵杀人。   “没错。”五条悟点头,“事情的真相可能是这样:幼子亲眼目睹了火灾中被活生生烧死的母亲,当晚名为【母亲】的咒灵诞生于世,在接下来的葬礼上连续杀死多人。”   “幼子藏匿了【母亲】,帮助她谋杀。”   五条悟:“【母亲】恐怕一直住在这栋别墅,他们的远房亲戚搬来这里,明面上是幼子的家被人抢占,实际很可能是他主动引诱,为【母亲】捕获食物。”   蓝瞳白发的男生突然顿住,一道灵感驱散了他脑中的迷雾,五条悟使劲拐了夏油杰一下。   “你觉不觉得,这很像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的故事?”   藏在别墅里的恶灵,与替恶灵捕获食物的人类。   五条悟和夏油杰边说话边一路追着残秽来到别墅的另一边,他们渐渐远离剧组诸人的房间,这本在预计中,咒术师的战斗离普通人越远越好。   但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五条悟啧了一声,后悔没砸竹泉知雀的门,把她吵起来一起熬夜。   “就不该让她睡,年纪轻轻怎么睡得着觉。”五条悟摘下墨镜,竖起的食指上苍蓝色的咒力凝聚。   两个男生面前,黑雾状的咒灵如一汪蠕动的沼泽,庞大的身躯淹没了空气。   它的躯体与别墅融为一体,正是五条悟判断中即使拆掉别墅也无法彻底祓除,不让它成佛只能连地心一起打穿的难搞咒灵。   “布雷斯……布雷斯……”细密的牙齿一张一合,怪物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眼睛一双双睁开,死死盯住五条悟。   被豢养的咒灵【母亲】盯上了布雷斯,【孩子】的去向不言而喻。   五条悟和夏油杰任意一人都能祓除【孩子】,那只生得领域已然形成的咒灵固然在实力上超越【母亲】,却远没有【母亲】诞生的执念深刻。   偏偏,搞反了目标。   能够被祓除的【孩子】设下陷阱,将他们引到了无法祓除的【母亲】面前。   “烧起来,烧起来,无尽的火烧起来。”   拍手唱歌的男孩一摇一晃,他每走一步,脚下便留下深深的秽印。   它‘看’到了,看到【母亲】十分高兴地盯着布雷斯,啊啊,太好了,妈妈很开心呢。   它也想开心。   “塞西莉亚,一起来玩吧,塞西莉亚!”男孩一下下拍手,墙壁上的火舌骤然升高。   “‘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怕不是已经被缠上了。’”   慢吞吞的女声自拐角后传来,竹泉知雀朝小男孩招了招手:“小孩,教你一件事。”   “成年人的世界非常丑恶,当我说出‘他们怕不是已经被缠上了’的时候,可不是担心五条君和夏油君。”   “而是事情果然按我想要的发展走了下去,忍不住说出来夸夸自己。”   竹泉知雀笑眯眯:“你好呀,来玩吧。”   知雀:我在恶役出场的帅气姿势比拼中打败了99.9%的玩家,你也来玩吧 第59章   打工的第五十九天   工藤新一在炕上翻了个身,他睡得很熟,熟到床变成了炕也依旧沉沉入眠。   唯独有一天让他奇怪,梦中怒斥封建迷信不可取,破案推理靠逻辑的名侦探停下讲座,他侧耳听了听:“怎么有打小孩的声音?”   仿佛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单手拎着小孩狠狠打屁股,打得小孩屁股开花嗷嗷直叫,哽咽着哀嚎:“我不要,我不要。”   有人欺负小孩?正义的名侦探果断挺身而出——   工藤新一在被子里打了个滚,裹得死紧的棉被封印了他的王之力,名侦探再起不能。   睡梦中的初中生耳朵竖起,他听到了更多细节,似乎是打小孩的罪犯谆谆善诱:“你不要什么?我们组织有编制有餐补有带薪假,放眼全里世界没有比我们员工福利更完善的组织。”   又是两下狠狠打屁股的声音,小孩啜泣不已,罪犯和颜悦色地说:“我连工位都替你安排好了。上个月太宰君和中也君打架打碎了一面墙,等后勤部补墙的时候,我让他们把你灌进水泥糊到墙上。自从之后,你就是掌握港口Mafia中央暖气的男人了,高不高兴?”   小孩啼哭两声,模模糊糊地说了句“高兴”,语气中受人胁迫的意味重到连琴酒听了都心生怜悯。   “好孩子好孩子。”竹泉知雀满意地点头,“宝宝,你是一只咒灵,呆在东京迟早要被咒术师祓除,天底下你的容身之处唯有横滨。”   “虽然中也君动不动会把你揍进地底,太宰君时不时能让你体验咒力消失的奇妙无力感,但至少不会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瞧,我是不是很为你着想?”   年少早亡的小孩没什么文化,别墅又常年断网,它被竹泉知雀说得一愣一愣,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狠狠pua了。   小孩咒灵:她人还怪体贴的。   竹泉知雀成功和【孩子】达成了共识,她摸出手机和咒灵拍了张合影,发给远在横滨的森鸥外。   打工人打工魂:我,三倍年终奖,打钱,【图】。   半夜被短信提示音吵醒的森鸥外:???   他点开竹泉知雀发来的照片,昏暗的别墅走廊上,黑发少女单手拎着一团空气,一副家养猫猫把外来蟑螂叼到铲屎官枕头边求表扬的模样。   咒灵留不下影像,但竹泉知雀相信森鸥外能凭一团空气脑补,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的人可不敢自称港口Mafia首领。   森鸥外确实猜到了竹泉知雀手里拎着一只咒灵,但他不理解这和三倍年终奖有什么关系?   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被下属深夜吵醒不得安眠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依旧浓密乌黑的头发,心平气和与脑子不正常的得力下属沟通。   竹泉知雀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长串文字发过来,森鸥外定睛一看,陷入沉思。   一次性节省未来百年的暖气费,这种等级的好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虽然咒灵糊墙的提案不能细想,但壁暖和地暖真的很花钱!   “反正有太宰君在,没有太宰君也有中也君,没有中也君还有红叶君。除去百无一用的A,港口Mafia能应付咒灵的人才不在少数,处于可控范围内。”   森鸥外心动了,省电费三个字在他脑内盘旋:那帮只知道内斗和报销的败家子哪里懂首领的痛,节省下的电费可以给艾丽斯买多少小裙子啊!   竹泉知雀狮子大开口要的三倍年终奖都不算什么了!   “派竹泉君去东京卧底果然是我今年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森鸥外深沉道,“好的,竹泉君,等你把中央暖气快递回横滨,年终奖打你工资卡上。”   打工人打工魂:老板大气,谢谢老板。   竹泉知雀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孩子】的天灵盖:“宝宝,你的编制有了。”   她必须夸夸自己,敬业,太敬业了,天底下上哪儿找比她更敬业的打工人?不仅自己打工,还随时随地拐非人类回去打工,港口Mafia人事部高低得给竹泉知雀一部分分成。   “现在,我们是同事了。”竹泉知雀和【孩子】勾肩搭背,“你不要和其他同事学,内战不是港口Mafia的企业文化,我用中也君的增高鞋垫发誓不是,你信我。”   竹泉知雀:对不起,仗着你智商低说鬼话骗你。原谅我吧,还有下一次。   “所谓同事,是互帮互助的关系,我肯定会帮你的。”竹泉知雀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黑雾,“那边两个咒术师,他们来自一个名叫咒术高专的邪恶组织。”   “与积极为咒灵提供工作岗位,倡导人类与非人类和谐共存的港口Mafia不同,咒术高专是可怕的暴力组织,他们最喜欢把咒灵切成一片片作下酒菜。”   竹泉知雀低声耳语:“特别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咒灵,一口一个。”   【孩子】在竹泉知雀手里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看似纤细瘦弱的黑发少女单手能将它拎起,嘴唇张合间如山岳般的咒力压在它身上,言语的束缚无孔不入,打它如杀鸡般简单。   【孩子】眼中的大魔王却坦然告诉它,论可怕,蓝瞳白发的那个才是真魔鬼。   “五条悟祓除你连0.1秒都不需要。”竹泉知雀竖起食指,“但最可怕的不是被五条悟祓除,而是被夏油贾森吞。”   “他是真的吃咒灵。”竹泉知雀的声音像扫过咒灵后脖颈的风,听得它鸡皮疙瘩狂起,“把你团吧团吧捏成一个黑球,不加佐料,让你在还活着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张嘴吞没……”   不要说了!小孩尖叫,你们这些大人有没有公德心,就知道吓小孩!   “我很想救你,只看你愿不愿意配合。”竹泉知雀摊摊手,“要是你明天晚上还像今晚一样,大半夜拍手唱歌让我又双叒叕不能睡觉……”   她冷酷地说:“两面宿傩来了也救不了你。”   【孩子】瑟缩点头,它充分感受到了竹泉知雀的怨气,倘若她再熬几个晚上的夜,别墅里怕不是再度诞生一只怨气滔天的新特级。   竹泉知雀在【孩子】耳边如是这般如是那般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好了,我们来拉钩吧。”黑发少女伸出小指,勾住【孩子】细长畸形的触须,晃了晃。   “违背约定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竹泉知雀认认真真和它大拇指对大拇指按手印。   女孩子松开手,放心地背过身,大剌剌把后背暴露在咒灵面前,走向她的房间。   【孩子】:“……”   它垂下的嘴角诡异地向上翘起,张牙舞爪的火舌无声蔓延,迅速抓住竹泉知雀的脚踝!   火焰攀上来的一瞬间,竹泉知雀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背对咒灵耸耸肩,左脚上提,像摆脱缠在脚边的垃圾袋一样轻松地挣脱火舌的阴影。   轻巧落地的黑发少女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走向主卧。   走廊上,瘦小的影子蜷缩在地,它嘴巴大张,长长的舌头露在外面,一千根针刺穿它的舌头,扎满喉咙。   “嗬、嗬……”咒灵无法发声,它的舌头不受控制地蠕动,硬生生咽下一千根针。   言语的重量沉若千针。   【孩子】倒在地上,咒言的反噬焚烧它的五脏六腑,在忍受痛苦的煎熬里,它听见了【母亲】凄惨的叫声。   瘦小的影子受惊般挪向墙壁,融入黑雾之中。   【母亲】的本体是由眼珠和黑色浓雾组成的怪物,夏油杰曾用咒灵吸收过它留在爱德华主卧的残秽,他又一次放出吸尘器咒灵,开最大功率吨吨狂吸。   夏油杰:体验是这栋别墅卫生好难打扫,剧组进驻前真的有搞过卫生吗?   他控制咒灵张嘴猛吸,可怜咒灵不分青红皂白地吞咽,残秽、灰尘、木屑……看得让人深感可怜:给孩子吃点好吧。   五条悟则打得很憋屈,他不能放大招,一放大招别墅直接塌房,惨绝人寰。   纯洁男高不是很想看见裸。睡的导演连只裤衩都不穿,裹着床单站在废墟里尖叫。   五条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要瞎掉了——   他和夏油杰会为了抢墨镜护眼打出入学以来最狠的一架,友谊的破碎在此一战。   【母亲】哀嚎着,它的叫声一下比一下凄惨,饶是如此它还是一声声叫着“布雷斯”,俨然追剧追上了头。   “悟,成为咒灵偶像有何感想?”夏油杰低声问。   “感觉很好,从来没这么希望自己掉粉过。”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再过三秒它不滚,别墅我今晚拆定了。”   在看见导演裸。体和救下被袭击的竹泉知雀之间,正义的高专学子选择牺牲视力救人。   又是一击,【母亲】追星的渴望抵不过咒力的消耗,黑雾逃命般融入别墅墙壁,只留下残破的墙纸。   下一瞬间,五条悟瞬身到竹泉知雀门口。   主卧房门大开,屋内空空荡荡,落地窗玻璃碎了满地,竹泉知雀不知所踪。   “来晚了一步吗?”五条悟双手插兜盯着房间里凌乱的残秽脚印,竟是笑了。   “好极了。”男生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回荡在走廊里,“在我眼皮下劫人,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切成三段?不,五段好了。”五条悟按动指骨,活动肩膀。   “连带你妈妈一起,给我埋葬到废墟里去。”   五条悟的声音很平静,细听还染着轻松的笑意。   如果忽略越说越暴力的内容,他看起来友善极了。   别墅里静悄悄的。   拍着叫喊的【孩子】隐没了声息,融入墙壁的【母亲】不知所踪,除了失踪的竹泉知雀,别墅的夜晚一片安宁。   五条悟踩在主卧的地板上,年久失休的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他摸了摸口袋,剥开一颗糖塞进口里。   葡萄味的果糖。   口袋里还有更多种口味。行李箱里塞满甜食的女孩子是杂食派,她没有特别情有独钟的品牌,更喜欢各种各样都来一点,连带搜刮她存货的五条悟也尝到好几种稀奇的糖果。   像山竹火龙果口味,榴莲酸奶芥末味一类的怪东西。   用于整蛊的糖出乎意料的多,这可能是竹泉知雀明知道五条悟抢糖吃却格外放任的原因。   一想到五条悟无知无觉吃掉怪味糖果,脸蛋皱成老爷爷模样,她睡着了都笑出声。   五条悟踩到满地玻璃渣,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在室内,如水盈盈。   糖球在他口腔里被舌尖抵来抵去,五条悟纵身一跃,从二楼跳到草坪上。   草坪上的青草被压倒了一片,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   五条悟轻易分析出了咒灵袭击的全过程:【孩子】利用【母亲】困住他和夏油杰,趁机闯入主卧,掳走竹泉知雀,跳窗离去。   “大部分咒灵只残留狡诈和残忍的本能,它们懂得挟持人质威胁咒术师,懂得设计陷阱,但更强大的特级咒灵,它们往往拥有更理智的思考能力。”   夜蛾正道在课上对学生说,咒灵由负面情绪诞生,但它们并非单纯的情绪集合体,反而是有目的和理想的存在。   夜蛾正道举了一个例子,是曾经出没在博德的一只特级咒灵,它由被当地势力拐卖杀害的女性的怨恨诞生。   那只特级咒灵不仅能与人交流,甚至头脑绝佳,目的清晰,专门逮着残害拐卖女性的那帮人下手,从不与咒术师正面交锋。   “博德当地势力几乎被它虐杀殆尽,高层派遣两位一级咒术师前去祓除,但在咒术师抵达前,它便因为执念解除成佛消失了。”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我不是在为咒灵说好话。它复仇期间伤害过不少无辜者,遇到咒灵将之祓除是绝对没有错误的做法。”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忽略咒灵的目的性。”   目的性,【孩子】没有当场杀死竹泉知雀,反而选择更麻烦地将她带走,一定有其目的。   “小不点可能还活着。”五条悟自言自语,他咬碎口里的糖球,“她被带到了哪里?”   【孩子】眼中的竹泉知雀是塞西莉亚,和生前的它一样饲养恶灵的塞西莉亚。   什么地方,在它眼里是特殊的、要带着塞西莉亚一起去的?   “爱德华的卧室里,留下残秽的咒灵是【母亲】。”五条悟浅合上眼,鸽羽似的纯白眼睫如停在半空的雪花。   主卧对【母亲】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孩子】呢?   整个白天都没出现的【孩子】,藏在何处?   记忆中,一双手折开被整齐迭放的米花日报,指着一篇报道给五条悟看。   顺着女孩子泛粉的指尖,铅字组成一句话:“爱德华的幼子在阁台跳楼身亡。”   在阁台跳楼身亡!   月光照耀的最高处,仿佛被风吹走般的身影摇摇晃晃站在阁楼阳台边。   削瘦的雀鸟向前跌撞两步,骤然踩空。   夜风吹得额发凌乱,竹泉知雀闭上眼,仿佛将自己扔进青草与地面的怀抱。   好困,睁眼是不想再睁眼了,让她演完这一局回房间大睡特睡。   区区三楼,只有小孩才怕摔死,成年人说跳就跳。   “我没有露出破绽吧?”竹泉知雀恍恍惚惚地想,“平平无奇高中生不是特级咒灵的对手,被带到阁台跳楼,合情合理。”   咒灵也有精神污染的能力,外人看来是竹泉知雀自己大半夜跑去死过人的阁楼,莫名其妙跳了下去,摔断了腿。   这一跳既给被诅咒的别墅更添一分灵异色彩,人为替名侦探的推理加大难度,也给竹泉知雀做足了不在场证明:被通缉的特级诅咒师?和我没关系哦,我是被咒灵迫害的小可怜。   咒灵:啊对对对。   只用付出一条腿的代价,未来高枕无忧,说干她就干。   “断左腿还是断右腿比较不耽误工作?”竹泉知雀难以抉择,她有单骑走千里的信心,只怕琴酒逼逼赖赖,质疑她是薪水小偷。   “决定了,断右腿。”竹泉知雀下定决心,“毕竟右手比左手辛苦,同理右腿比左腿劳累,是时候打断它,让它休息一段时间了。”   右腿:汝闻之,人言否?   行动力极强的黑发少女在半空中不着痕迹地调整姿势,她提前选好了落脚点,确保只会摔断腿,不会摔坏脑子。   这下一定可以取信五条悟,没有哪个咒术师从区区三楼摔下就摔断腿的,她收敛咒力的能力即使是最强也力所不及!   没有人可以拿她换赏金,没有人!   调整好姿势,竹泉知雀满意了,她做足准备,准备迎接骨头咯嘣的一声脆响。   咯嘣——咯嘣!   两声脆响分别在竹泉知雀的右腿和左腿响起。   竹泉知雀猛然睁眼:“???”   怎么回事?!   竹泉知雀呆滞跌坐在地,但在场呆滞的并非她一人。   而是三个人。   没错,三个人。   竹泉知雀,五条悟,夏油杰。   两个男生此时的表情难以形容,一言蔽之就是想朝对方脸上甩锅:不怪我,是你的错!   让时间回到竹泉知雀摔下阁台的时候。   五条悟想明白了关窍,他知道【孩子】不当场杀死竹泉知雀的原因了:它想将自己的死亡在塞西莉亚身上重演!   阁楼,必须赶去阁楼,来不及了!   五条悟的瞬移并非空间的置换,他只能走直线,且是无障碍的直线。   如若直线中出现障碍物,如飞在天上的小鸟之类的,他的瞬移会中断在障碍点,并将小鸟创飞千里之外。   在五条悟的预料中,从他此刻的位置瞬移到阁楼,中途应该没有障碍物。   于是他放心大胆地瞬移了。   与此同时,被五条悟丢下的夏油杰没有赶去竹泉知雀的房间,他先一步想到阁楼与【孩子】的特殊联系,跑向阁楼。   在阁楼下方,夏油杰目睹到坠楼的竹泉知雀。   赶在思考之前,他踩在能浮空飞行的咒灵身上,用最快速度朝竹泉知雀飞去。   竹泉知雀在下坠,紧闭双眼的她没有看到,她的左边一道白光闪过,她的右边宛如龙型的咒灵迅捷而来。   剎那之间,三车连撞!   竹泉知雀像夹在汉堡之间的肉饼,被迫承受了最多。   咯嘣!咯嘣!   两下清脆的响声,一声是左腿的惨叫:说好只断右腿的呢!骗子!   一声是右腿幸灾乐祸的叫好:好耶!   竹泉知雀没工夫劝架,她窒息不已,不知该先哭出声,还是先开口。   “你们两个。”她艰难地说,“能不能从我腿上下来?”   没错,她的腿不是被摔断的,而是被两个体重不轻的男高坐断的。   这算什么?邪恶诅咒师终是逃不过被正派咒术师制裁的命运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像被火烫到一样跳起来。   竹泉知雀不理解,她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加害者看起来比她还慌,还可怜?   “我冒昧问一句。”她举起手——手没断真是太好了,乐观点想起码保住了二分之一的四肢——询问道,“有哪位好心人愿意拉我一把?”   “托您洪福。”竹泉知雀微笑,“我两条腿都断了,想蹦回房间都做不到呢。”   高专学子,果然是她一生之敌!   女孩子微笑中带着杀气,两个男高先是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又不约而同地开口。   夏油杰:“我来背吧。”   五条悟:“我来抱她。”   寂静,令人沉默的寂静。   五条悟半蹲下来,有点拿遭受他们俩重创的竹泉知雀没辙:“你要背还是要抱?”   竹泉知雀:我想你们俩找个架子把我抬起来。   有没有一点急救常识?   不如干脆原地给她挖个坟,她直接躺进去入土拉倒。   “一,二,三,三秒选择时间结束。”五条悟干脆道,“我帮你选,要抱。”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把竹泉知雀从草地上抱起来。   夜晚草地上的霜露打湿了五条悟的袖口,他毫不在意地颠了颠怀里的人,点评道:“好瘦,你身上真的有肉吗?”   “不够让您塞牙缝真是抱歉。”竹泉知雀已经麻木了,饶是她不怎么怕疼,生理性的疼痛依旧不好受。   “杰,我左边口袋。”五条悟腾不出手,朝夏油杰努努嘴。   夏油杰走过来,从五条悟口袋里抓出几颗糖,他挑了挑,选了颗草莓味的奶糖。   男生仔细剥开小小的糖纸,把糖块送到竹泉知雀唇边。   “我断的是腿,不是手。”竹泉知雀小声说了一句,张嘴含住奶糖。   甜甜的草莓味和奶味治愈了她百遭迫害的心,竹泉知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得眼皮打架。   “睡吧。”   温厚的掌心遮住她的眼睛,来不及分辨是谁的手,竹泉知雀陷入黑甜的梦乡。   知雀的梦里,她的左腿呜呜呜,右腿嘻嘻嘻,双腿造反,开始内战 第60章   打工的第六十天   盈满阳光的晨曦中,竹泉知雀迟缓地转醒。   她盯着天花板醒了会儿神,慢吞吞扭头,眼睛从左转到右。   左边入眼是被打碎成渣的落地窗,破洞大剌剌地杵在玻璃上,裂痕极有气势,保证名侦探进门虎躯一震,惊恐质问:是谁大半夜入室抢劫!   右边,一颗很好rua的蓬松又柔软的雪白猫猫头搁在床沿边,埋头睡得正香。   竹泉知雀侧头盯着散发着“快来rua我”“不rua不是人”“你戒过毒吗竟然能忍住”的白毛看了两秒。   她悄悄伸出罪恶之手。   顺着毛rua一遍,逆着毛rua一遍,来一遍,再来一遍。   “有完没完?”五条悟打了个呵欠,动人心魄的蓝眼睛从手臂上方露出来,“竭泽而渔不如适可而止。”   五条悟:别摸了,再摸就秃了。   他的意思是可持续发展,但竹泉知雀不这样认为,鬼知道下次和五条悟见面他会不会抓她换赏金,当然是在能摸的时候尽情摸个够更划算!   她是干劫匪生意的Mafia,什么可持续发展?不吃环保主义这套。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认我的手臂没有断。”竹泉知雀诚恳地说,“毕竟断手断脚是连用词。”   想起昨晚惨烈的三车连撞,饶是以五条悟的心理素质都一言难尽,他难得气短,默许了竹泉知雀搁在他脑袋上的手。   美好的一天从撸猫开始,竹泉知雀又可以了。   超大只的猫猫摘了墨镜,蓝眼睛随着竹泉知雀的手挪来挪去,像盯逗猫棒似的。   五条悟嘴上不承认,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表达了舒服和摩多摩多的意思。   夏油杰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五条悟不靠谱就算了,夏油杰已经在饱经折磨中强迫自己习惯,但竹泉知雀的不靠谱,他今天才初见端倪。   一个半夜被咒灵掳走,失足掉下阁楼,摔断了两条腿的女高中生,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质问,不是痛哭,不是尖叫,而是——撸猫?   那么多可以干的事,你一件都不做,只知道在这里撸猫?   “竹泉小姐,你还好吗?”夏油杰竭力无视了大清早不干正事的两个奇葩,“我们给你做了急救,暂时没有通知剧组。”   急救,指大半夜夺命连环call打给家入硝子,在全班唯一的奶妈远程视频指导下摸骨、包扎。   场面非常混乱,夏油杰不愿细想:五条悟单手高高举着手机,像拎吊瓶一样,家入硝子一边就着摇晃的视频看诊,一边啧啧感叹他俩对人家女孩子造成的伤害咒灵压根没法比,即便土下座赔礼也难被原谅。   “别在人家女孩子腿上乱摸。”家入硝子调侃道,“万一她中途醒了,你们俩跳进东京湾都洗不清。”   万幸竹泉知雀伤得不算太重,家入硝子建议他们先用绷带固定,再送医院打石膏复建。   “我帮你缠了绷带。”夏油杰点了点被子,竹泉知雀掀开被角一看。   竹泉知雀:我变成半个木乃伊了!(惊恐。jpg)   “夏油君,你一定很喜欢吃粽子。”竹泉知雀发自内心地感叹,“谢谢你,让我体验到当法老的快乐。”   夏油杰:目移。jpg   他只是担心绑一圈不结实,不知不觉绕了很多圈,又不小心打了几个死结而已。   丸子头男生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关于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竹泉知雀:“记得你们压在我身上不走,右腿断了左腿断,一双腿断得整整齐齐。”   夏油杰,艰难地:“……我指的是更之前的事,比如你为什么大半夜去了阁楼?”   “我不知道。”竹泉知雀摇摇头,“我有意识的时候,身体已经在空中了。”   毕竟非咒术师看不见咒灵,夏油杰抿了下唇,即使他费劲解释,恐怕也只会收到不信任的目光吧。   “绝对是那个。”五条悟比了个手势,信誓旦旦道,“梦游,绝对是梦游。”   竹泉知雀和夏油杰的目光集中在五条悟脸上,两人的心理活动出奇一致:我看你怎么编。   五条悟张嘴就来:“小不点你居然有梦游的毛病,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不记得了?昨晚我和杰睡得好好的,突然听见走廊上有人学僵尸一蹦一跳,一开门就看见双手举平非蹦要着走的你。”   “不能惊醒梦游的人是常识,我和杰只好跟着你一路蹦到阁楼,你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蹦上去,蹦得太累了,不小心从阁台上摔了下来。”   起因,经过,结果,有理有据,五条悟自信道:“有什么问题?”   竹泉知雀委婉示意他看破了个大洞的落地窗:“那也是我梦游蹦出来的?”   “是我打破的。”五条悟眼皮不眨地说,“我听说病人多通风对身体好,帮你在窗户上开了个洞,昨晚睡得好吗?”   牛,啤酒,竹泉知雀墙都不扶就服他。   竹泉知雀自愿接受了五条悟的解释,夏油杰被迫接受五条悟的解释。   只有一个人,他不愿接受。   “梦游?从别墅梦游到阁台跳楼?”工藤新一满脸震惊,“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傻子?”   五条悟、夏油杰、竹泉知雀:摇头,摇头。   “别以为把头摇出残影就能以头晕为由躲过口供。”正义的名侦探犀利指出,“在证据面前,谁都逃不掉!”   问题是你不可能找到证据啊,新一弟弟,竹泉知雀心想。   没看到两个高专学子像大爷一样躺平任你质问吗?他们正统一脉历来如此,一点都不平易近人。   竹泉知雀是受害者,工藤新一一看向她,黑发少女便捂住腿一脸痛苦:“啊,好疼,我说不出话。”   她的演技全剧组有目共睹,工藤新一怨念地盯着喊疼的学姐。   别墅里最崩溃的男人不是工藤新一,在初中生侦探身边,导演已经哭成了泪人。   “塞西莉亚,呜呜,我的塞西莉亚,呜呜呜呜你死的好惨啊呜呜……”   竹泉知雀看了洁白的床单,不确定要不要扯起来盖在脸上。   哭灵的都来了,她不闭眼躺倒辜负人家泪眼如泉。   贝尔摩德掀开竹泉知雀盖在腿上的被子,仔细摸了摸绷带下的腿骨。   真断了?贝尔摩德奇异地看向竹泉知雀:威雀威士忌这是唱的哪出戏?   难道是想以工伤逃避组织的加班吗?   也不知道琴酒平日是怎么差遣她的,把孩子逼成了这样。   东京不是横滨,横滨断胳膊断腿实在太正常了,哪怕太宰治手臂裹着石膏,夹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在港口Mafia大楼里,路过的清洁工阿姨都不屑于投去半个眼神。   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是什么歪理邪说,我们横滨人不信这套,我们只信人定胜天!   港口Mafia什么都好,餐补饭补五险一金俱全,食堂菜好吃,后勤报销容易,唯一的缺点是病假难请。   难请,真的难请,比黑衣组织难请多了,先不提首领本人是东大医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杜绝一切虚假病条,单是你的同事中有太宰治这号人物,病假决计批不下来。   “太宰君是我们港口Mafia第一励志员工。”   竹泉知雀给新人做员工辅导时激情演说:“你不要看他平时总摸鱼偷懒,单是带伤加班这一点就战胜了无数打工人,是连我都无比敬佩的存在。”   竹泉知雀带伤也能工作,但为港口Mafia打工中午还能去食堂蹭口饭吃,心疼她的打菜阿姨多给好几个大鸡腿呢,带伤给酒厂打工有什么好处?   好失败一组织,员工积极性为零却不知反省,迟早药丸。   竹泉知雀泪眼汪汪地握住贝尔摩德的手,像猫猫蹭毛般蹭了蹭:“前辈……”   贝尔摩德心领神会地温柔摸摸她的头:我懂,病假我给你批,多余的工作量交给波本就好。   安室先生又要加班了吗?竹泉知雀难免有些怜惜。   但转念一想,她忙于剧组拍戏,好些时日不能监督男朋友,为了避免男人疏于管教变坏,给他找点事做很有必要。   剧组的随行医生拆开夏油杰裹得死紧的绷带,仔细检查后告诉导演:“得尽快给她打石膏。”   随行医生的建议是送竹泉知雀去医院,虽然别墅深处深山,但好在有直升机。   “我不要。”竹泉知雀万分警惕,一脸你们是不是想害朕的怀疑表情,“我不坐初中生开的飞机。”   新一弟弟!无论你开飞机的技术有多好,没有执照就是没有执照!这是原则问题!   你们怎么能让一个断腿病人坐无证驾驶的飞机?万一中途坠机,她跳机都没办法跳,何等草芥人命的暴行!   竹泉知雀的担忧虽然质疑了工藤新一夏威夷特训归来的开飞机技术,但谁也不能说她担忧得不对。   “换个思路不就好了。”五条悟举手,“小不点不肯坐飞机去医院,医院的医生可以坐飞机空运过来嘛。”   “至于飞行执照的问题,等他们上了飞机,没有回头路可走,自然认命。”   好邪恶的主意,竹泉知雀喜欢。   “臣附议!”她立刻说,“我还要留在剧组拍戏呢,断腿怎么了,断腿也不能阻碍电影上映的决心。”   导演一听,大为感动,手帕吸着鼻涕嚎啕不已:“塞西莉亚!即使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让你出现在屏幕上!”   导演拍板,尘埃落定,工藤新一嘴角抽搐地答应下来:合着你自己担心坠机不肯坐我开的飞机,别人坐就没关系是吗?   不妙,险些被她带跑了,他的驾驶技术经受得住雷暴雨的考验,才不会发生坠机事故!   可恨,一群高中生欺负初中生。   金钱的力量是巨大的,导演的人脉是伟大的,工藤新一的开飞机技术是神速的。   三小时后,竹泉知雀人生第一次体验到坐轮椅的滋味。   坐轮椅真不错啊,她来回转圈圈,比小樱牌溜冰鞋还酷炫,不如下次找酒厂要经费买轮椅。   溜冰鞋不给报销,轮椅总要给吧?生是酒厂人,死是酒厂魂,她的每一滴血都为酒厂而流,组织没有道理连只轮椅都不给她批经费。   竹泉知雀满意了,她快乐了,她接过夏油杰递来的小毯子盖在膝盖上。   “夏油君不用守着我。”竹泉知雀轻快地说,“虽然第一次坐轮椅,但我有丰富的自行车漂移经验,开轮椅不在话下!”   夏油杰:我要是不在她旁边看着,她会死的吧……   从未见过这种在生存赛道上反向冲刺的选手。   “竹泉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夏油杰微笑,“漂移禁止,飙车禁止,撞墙禁止,把驾驶权移交给悟禁止。”   “说到这个,我的确有事想拜托夏油君。”   竹泉知雀坐在轮椅上,仰头望向推着她往前走的黑发男生,“称呼,能不能改一下呢?”   夏油杰一怔:“什么?”   “我们好歹是一方打断另一方腿的关系。”竹泉知雀认真道,“叫‘竹泉小姐’也太生疏了,显得我的断腿很没价值。”   夏油杰:攀关系是这样攀的吗???   她的人际交往学究竟是谁传授的?长这么大就没个人提点两句?   发出暴言的好处是,听众很难找到合适的借口拒绝。   她可是押上了一只腿的重量才提出的请求!你要否定和她的断腿之交吗?   “好的……”夏油杰缓慢改口,“知雀?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哎!”竹泉知雀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夏油君好有礼貌,喜欢你。”   轮椅踉跄了一瞬,又恢复平静,夏油杰说:“要是不想悟一口一个小不点的叫你,可以和他讲。”   虽然他大概率不听不听。   “没关系。”竹泉知雀摆摆手,洒脱道,“我也私下里偷偷猫塑他,我们打平了。”   她可不是会吃亏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五条悟几步走过来。   他本来就高,竹泉知雀坐在轮椅上变矮一截,现在看着这根电线杆子就有种想踹他膝盖的冲动。   五条悟怪异地低下头:怎么有种膝盖隐隐作痛的感觉?   老寒腿?不至于啊,无下限术式时时刻刻开着,湿气怎么入体的?   不明所以的男高思索起养生的问题,他顺便像拍西瓜一样拍拍竹泉知雀的脑袋。   可怜的小不点,再怎么养生也注定长不高了。   “和你商量一件事。”五条悟没个正型地靠在轮椅上,“今天晚上,你想和谁睡?我,还是杰?”   竹泉知雀被口水呛到咳得直不起身,她一脸匪夷所思地抬起头。   Excuse me?   女孩子眼里的问号具现化足以淹没别墅,夏油杰踢了五条悟一脚:不想要的舌头可以割下来捐给需要的人。   五条悟不痛不痒,你踢任你踢,你以为踢到的是他吗?不,是你与他之间的无限。   “没什么好误会的。”五条悟弯腰俯视竹泉知雀,“字面意思上的睡,我对豆芽菜可没有兴趣。”   “悟的意思是,”夏油杰再不插话事情就要走向收不了场的方向了,“为了避免你今晚再次梦游到阁楼,你最好不要一个人。”   咒灵一击没有得手,难保不来第二次。   只要【孩子】敢露面,叫它有来无回。   竹泉知雀听懂了夏油杰未曾言说的缘由,她松了口气。   就说嘛,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是正经学校,果然有正确的两性教育,她差点以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像她一样自幼混迹Mafia,随随便便对女孩子提出过夜的要求。   只要他们不打鼾不磨牙不好梦中杀人,一起睡就一起睡,她又不是小气到半个枕头都不肯分人的吝啬鬼。   虽然他们注定徒劳无功,【孩子】已经是港口Mafia有编制的员工了,它的名字不再是【孩子】,而是化名【中央暖气】的优秀职工!   为了三倍年终奖,竹泉知雀誓死守卫【中央暖气】的生命。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五条君了。”   “昨晚忙了半宿,你今晚一定很想独占大床好好睡个觉吧?”   竹泉知雀微笑道,幕后黑手的阴影打光照在她脸上:“不好意思,让你梦碎。”   ……毫不掩饰报复的意图呢,夏油杰想。   至于五条悟是哪里惹到了她,可能性太多了,一张A4纸都列不完。   她也挺没常识的,虽说熬夜蹲守咒灵出没的确听起来是个苦差,但他们可不会像个保镖傻傻站在旁边,有床五条悟是真睡。   女孩子或多或少对和男生独处抱有紧张感,天底下又不都是硝子那样看人如看手术台上的尸体的类型。   二选一的情况下,被优先选择的不该是更温柔更让人安心的那个吗?   悟也只一张脸迷惑人,都相处两天了,他鸡掰猫的个性她早该看透才对。   ……不理解。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像是满意似的晃着脑袋轻轻哼歌,竹泉知雀是很好说话的类型,有疑问大大方方问她就好了。   就像现在,如果夏油杰把疑惑问出了声,关于他和五条悟谁更让人安心的问题,竹泉知雀的答案非常简单,直击本质且催毁三观。   “少年漫男主肯定比日后叛逃的男二更值得信任啊。”竹泉知雀耿直回答,“就像木叶人在卡卡西和带土之间二选一绝对选卡卡西一样,夏油君,你只是输在发色而已。”   嘛,但卡卡西是高中生竹泉知雀的立场,换成诅咒师竹泉知雀,她选夏油杰。   然而夏油杰并未问出口,错过了被竹泉知雀安利《火影忍者》的良机。   至于五条悟是哪里惹到了她,虽然有一张A4纸都列不完的可能性,但竹泉知雀报仇一般挑最近的仇报。   “没错,谁让你说我是豆芽菜。”   夜晚,主卧,竹泉知雀坐在轮椅上公布五条悟今晚不得安眠的真相:她比芝麻还小的心眼和比大海更伟岸的报复心。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轮椅被他推到自己正前方,和竹泉知雀面对面。   “我说错了吗?”男生两根手指拎起女孩子纤细的手腕,啧啧称奇,“豆芽菜都比你长得壮。”   “五条君。”竹泉知雀不屑一顾地抬高下巴,“我已经过了被人说矮会生气的年纪,也不像某个橘发朋友一样抱有自己还在生长期的妄想。我是光荣的一米六联盟盟主,天塌下来连块墙皮都不会掉在我头上。”   “但是!”她严肃道,“你说我是豆芽菜,无疑是在冒犯我的女性尊严。”   这和指着五条悟说他不行是一个道理,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无心之语的严重性。   竹泉知雀不仅是竹泉知雀,贝尔摩德在这里,她威雀威士忌的马甲天然披在身上,时刻不敢忘怀。   坏女人威雀威士忌被人说是豆芽菜,她怎么可能一笑而过?   竹泉知雀是很严谨的演员,魔鬼在细节,她扣细节比魔鬼还魔鬼。   威雀威士忌可是暧昧调情的高手,怎能任一介男高嘲讽?   她今天非把五条悟错误的认知纠正过来不可。   “我会让你哭着收回这句话。”竹泉知雀抚了抚腿上的小毯子,直起腰背,认真对敌。   小不点的态度太过严肃,虽然五条悟不明白他到底怎么冒犯了她的女性尊严,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让他收回?不可能。   “小豆芽菜。”五条悟支着头,“你想让我把你当女生对待吗?唔,有点困难呢……”   “困难?”竹泉知雀歪歪头,“那就做点不困难的、五条君分内的事好了。”   她拍拍轮椅,“你总不能指望一个残障人士自己上床。”   “抱我到床沿边就行。”竹泉知雀抬起手臂,“之前不是抱过一次吗?一样的。”   之前五条悟抱着双腿无法动弹的女孩子回卧室,用的是公主抱,打横抱起。   但她打了石膏,又坐在轮椅上,不好横抱。   竹泉知雀抬高手臂的示意明显,五条悟只好站起身,弯下腰,任冰凉柔软的手搂住他的脖颈。   如花蜜甜美又微显冷冽的白桃香气透过她的肌肤弥散,竹泉知雀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像猫儿似的蜷缩在五条悟身前。   丰盈柔软,纤秾合度,短短三步的路程就让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抱在怀里的是真真切切的妙龄少女,追求者三位数起步。   ……身材也远不是豆芽菜能形容的好。   “谢谢。”竹泉知雀坐到床沿边。   她松开搂住五条悟脖颈的手,神色轻松地提醒道:“五条君,你可以松手了。”   知雀:未来一周豆芽菜将在我的食谱上消失 第61章   打工的第六十一天   夏油杰想错了一件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其中有一个人坐立难安,那个人不可能是竹泉知雀。   黑发少女收拾妥当地占据床的左半边,她拿起枕头认真地把羽毛拍松,侧头看向床边的柱子:“不过来吗?或者你习惯睡左边?我挪去右边也行。”   左边靠近破了个大洞的窗户,通风。   介于真正打碎窗户的人其实是竹泉知雀,五条悟替她背了黑锅,女孩子本着负责任的心态睡在了左边。   但要是五条悟想更体贴一点,她也是不介意的。   一张双人床以两只枕头的夹缝为三八线分成两块,竹泉知雀生怕五条悟一米九的身长无处伸展,主动让了不少位置给他,只求他半夜别踢到她的断腿——别踢了,再踢骨折变骨裂。   竹泉知雀拍松了枕头,满意地埋头蹭了蹭,抬起头五条悟依然像柱子一样杵在旁边。   竹泉知雀:emmmm。   她的确想给男高一点小小的坏女人震撼,但明明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啊!   “不会是、不会是五条家的教育和我想得不一样……”竹泉知雀瞳孔地震,“五条家为了保持嫡系大少爷纯洁的心灵和纯洁的身体,所以自小教育他啵嘴就会怀孕,抱抱就得负责?”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御三家不是直到法治社会还在搞后宅妻妾正室侧室那套违法重婚操作的封建癌吗?怎么可能教出冰清玉洁型继承人!   竹泉知雀决不相信!   “但是、但是五条悟和御三家普遍素质低下的家伙们着实不同……”她的心在动摇。   他像泥潭中升起的孤月,孤高傲然地高悬于苍穹。   咒术界是一棵腐烂的巨树,太多蠕虫寄生于枝干之上,贪婪无度地汲取养分,使新生的树叶从翠绿变得枯黄,萧瑟碎于风中。   竹泉知雀早早看见了树木丑陋的模样,纵使她可以成为站在枝头的雀鸟,纵使贪婪的寄生物不敢靠近她的羽翼,停在这棵树上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所以她早早地飞走了,择良木而栖。   五条悟是这棵树孕育出的果实。   以最好的阳光雨露供奉,集无尽的期盼与爱重而诞生,他是腐朽巨树上诞生的金苹果,一个奇迹,一个神话,一个格格不入的生命体。   寄生虫想钻进金苹果,把他蛀成腐烂的果实,就像这棵被蛀得千疮百孔的巨树。   腐烂的果实才是众人熟悉的存在,比如禅院直哉,标准御三家嫡子,至今没被人打死堪称咒术界八大奇迹之一,竹泉知雀猜禅院家迟早会被人灭满门——要是自家人灭的,就更乐了。   禅院笑话,经典永流传。   和禅院笑话相比,五条悟简直是一条清流。   太干净了,他的灵魂和眼睛一样干净,宛如无限延伸的天空,崇高的理想,不曾停歇的脚步,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决心……   竹泉知雀第一次见到五条悟便知道,他是传奇的开端,亦是传奇本身。   竹泉知雀尊重有本事的人,哪怕五条悟和夏油杰害她多断了一条腿,她也没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中央暖气】到手,三倍年终奖到手,酒厂带薪假到手,区区一条左腿,舍了就舍了。   左腿:你只是嘴上说爱我,负心女!   “正是出于尊重五条君的本心,我才小小的、小小的捉弄了他一下,我还想着要是他反击,我就扯着嗓子大叫有人欺负残疾人什么的……”竹泉知雀咂舌,“他的战斗力也太弱了点。”   这不是被坏女人玩克吗?得亏威雀威士忌不是设计出来针对他的。   相较而言安室先生的心理素质高超好多,这就是成熟男人的游刃有余吗?   竹泉知雀不由得升起看小宝宝的恻隐之心,她放柔了声音:“快睡吧,明早还有拍摄呢。”   黑发少女月光下的面容柔美淡雅,她的声音、她的气味、她的容貌全部趋向于女性化,只要关注到其中任意一点细节,绝没有哪个男生会不把她当作异性看待。   五条悟本来是很擅长和女孩子做兄弟的,比如家入硝子,也擅长一句话惹怒女生一辈子,比如庵歌姬。   在他心里性别是无甚重要的概念,咒术师只需要关注对方能不能打,反正他是最强。   假如在这里的是家入硝子,五条悟一点犹豫都无地分走半边床,如果是庵歌姬,他指不定会一个人霸占全部,心情好的时候猜拳决定谁打地铺,丝毫不扭捏。   但听见竹泉知雀的邀请,空出的半边床在五条悟眼里仿佛一滩沼泽。   有种躺下去就会陷进去,再也起不来身的预感……   她睡过的床,呼吸中肯定满是白桃的冷调甜香,小不点看着不像是睡相很好的类型,睡着睡着抱过来怎么办?   处处都是陷阱,她充满报复心的那句“让你今晚不得安眠”果真是扎扎实实的大实话。   竹泉知雀珍惜每个能睡觉的夜晚,她安详地躺下,却看见站在旁边假装自己是根电线杆的五条悟终于动了。   他走向床……绕过床……走到破了个大洞的窗户前。   迎着竹泉知雀“???”的目光,五条悟:“我补好窗户再睡。”   竹泉知雀:??????   不是,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装什么敬业修理工?   真正敬业的修理工人会在白天完成工作,而不是大晚上在别人睡觉的床边咯吱咯吱敲玻璃!   竹泉知雀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五条悟也是学生,他难道没听过指甲划过黑板的刺人声吗?   但凡他听过,决计干不出大晚上玩玻璃这种事。   出乎竹泉知雀的意料,五条悟是有些修理技术在身上的。   他在高专教师和夏油杰打架,啊不,和同学快乐玩耍的时候不知道拆过几栋教学楼,刚开始大少爷挥挥手便捐钱投资建新楼,后来夜蛾正道想这样不行,死小孩太无法无天了,必须上手段整治。   咒术高专严厉地收下了五条悟的捐款,严厉地购买建材,严厉地要求五条悟亲自把房子还原成本来的样子。   建房子可是大有学问的,他看你们是在为难他小猫咪。   竹泉知雀趴在枕头上,一脸震惊地看五条悟熟练地拆玻璃修玻璃,他的姿态宛如港口Mafia后勤部手艺最娴熟的工人——一位一周至少修三次被太宰治砸碎的防。弹。玻璃,硬生生靠熟能生巧成为修理匠师的了不起男人。   一米九的男生半蹲在地,肩膀上的肌肉因发力而鼓起,如起伏的山丘。   五条悟这几天没穿高专校服,穿的是休闲款的宽松衬衫,衬得男生高瘦高瘦的,叫人忽略了他压迫感十足的体魄。   五条悟手下动作不停,思维放空地遥望远处森林。   玻璃反光映出房间内的场景,趴在枕头上看他修玻璃的女孩子脑袋一点一点地垂下去,额头抵在羽毛枕头上睡着了。   好蠢,五条悟嗤笑,小不点一副想把自己闷死的睡相。   她倒是乖乖只睡左半边,一大半的床留给他。   “毕竟是小不点,小小一块地方就够了。”五条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竹泉知雀,恶劣调侃道。   趴在枕头上的人睡着了,没人回应五条悟。   五条悟睡不着,他闲得发慌,不由得亲自动手把竹泉知雀翻了个面。   其无聊程度类似于人路过一只鱼缸,看见小乌龟舒舒服服趴着睡觉,非要把它龟壳朝下翻个面,让人家四脚朝天。   竹泉知雀不做抵抗地被翻过来了,好似一只摊开的鸡蛋饼换个面刷油。   她的脸在枕头里闷了半天,红扑扑的。   五条悟盘腿坐在床的右边,出于种种顾虑他不打算躺下,只好拿出手机自娱自乐。   高专二年级三人班群里,家入硝子还在熬夜,五条悟扫了眼她分享的文章《造假证的十个窍门》、《非医学生如何考取医生执照》,双击拍了拍家入硝子的头像。   【五条悟:硝子~假证违法。】   术式是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是咒术界第一奶妈,和横滨治疗之前先把人打个半死的与谢野晶子医生、信奉治病不如割喉的庸医森鸥外不同,家入硝子是难得的正经医生。   正经在她竟有一颗试图考取行医执照的心——在这个未成年Mafia肆意飙车、初中生侦探大开飞机的时代,家入硝子身处最最封建迷信违法乱纪的咒术界,竟然决定正儿八经参加考试拿到合法的行医执照!   这叫什么精神?   这叫合法公民精神!公安知道了都会深夜痛哭,感动不已,连夜缝制锦旗挂到她脖子上表彰拍照做宣传。   五条悟一辈子都不可能理解家入硝子的伟大,他是即使成为教师也不去考教师资格证的非持证上岗人士。   学医的苦人尽皆知,何况咒术高专的医学生只有家入硝子,全靠她自学完一本又一本写作医学教科书、读作牛津字典的厚实巨作。   家入硝子深夜靠酒精醒神,她边翻书边在群里和五条悟聊天,三人群里唯一入睡的只有夏油杰,排挤他。   五条悟就“夏油杰冷酷无情没有同学爱”的话题即兴发挥演讲了十几分钟,终于把家入硝子讲得问了一句:“难道不是你活该?”   “何况我没听出你多可怜,人家女孩子是抢了你的床位还是抢了你的被子?又不是不让你睡觉。”   五条悟把目光从屏幕上挪开,床上被他翻到正面的黑发少女又翻了回去,侧身背对着他,细腻的脖颈上覆着一层薄汗。   因为石膏很重,但她又喜欢乱睡翻身,把自己折腾出汗。   五条悟拍了一张,发给家入硝子:看,她用后背对着我,她排挤我。   家入硝子回了六个点。   她怀疑继续对话下去,她的智商会被五条悟拉低,今晚的书全白看了。   “既然无聊,不如玩会儿游戏打发时间。”家入硝子在群里上传附件,附件预览图是一颗粉红色的跳动的小爱心。   五条悟点击下载,顶配的手机网速也快,小爱心图标浮现在屏幕首页。   《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   像素风的图像一闪一闪,五条悟点击New Game,进度条加载,跳出一个对话框。   【你是吸血鬼猎人世家的少主,你路过一个村庄,听说时常有妙龄少女在南边的古堡失踪,你决心一探究竟。】   屏幕上像素风的小人可自选发色眸色,五条悟没有心理负担地捏出一个蓝瞳白发的小人,操作他走向邪恶的古堡。   【你走着走着,在古堡外遇见一个陌生的少女:是否上前对话?】   乡村风长裙打扮的黑发少女站在森林入口,头上顶着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一看就是任务NPC,当然要对话,五条悟操作小人上前。   黑发少女麻溜地给五条悟发布了任务,邀请他前去古堡查明真相。   【神秘少女:先生,我是替你指引前路的向导,如果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来问我吧。】   五条悟结束对话,黑发少女改为跟随状态,蓝瞳白发的小人朝哪边走,黑发白裙的小人就跟到哪里。   【你来到古堡,推开门,意外地看见古堡大厅灯火辉煌。】   【传言中在村庄里失踪的少女们正在大厅快乐地跳舞,见古堡大门被人推开,她们纷纷停下,惊讶又好奇地围住你:先生,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一二三四五六,六个攻略对象吗?”五条悟数了数围上来的少女们,不算给他发任务的神秘少女,古堡里一共有六个性格不同的可攻略角色。   可攻略对象头顶有颗象征恋爱进度条的爱心,依五条悟玩游戏的经验,只要把爱心刷满,就能触发dokidoki恋爱结局。   屏幕上唯一没有头顶爱心的只有黑发的神秘少女,如她自己所言,她只是个向导。   对话框停留在女孩儿们问吸血鬼猎人“先生,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位置,五条悟点了下屏幕,蹦出几条选项。   【我是路过的旅人/我是吸血鬼猎人/我是上门推销的,要买牛奶吗?】   五条悟沉思一秒,愉快地选了最后一个。   【主角:我是上门推销的,要买牛奶吗?】   六个女生头上刷满了省略号,站在蓝瞳小人背后的神秘少女头顶冒出一个笑脸的气泡。   【神秘少女:反向刷好感可不妙,让我们假装刚刚风大听不见,再来一次自我介绍好了。】   选项又一次跳出,第三个选项化为灰色不可选。   五条悟:她是在吐槽我吗?   他点了最正常的选项一,得知主角是路过旅人的女孩儿们热情地招待了他:“请在城堡里休息一夜再启程吧,我们有美味的食物和愉快的舞蹈。先生,你想与谁跳第一只舞?”   【神秘少女:第一次很重要,认真选择喜欢的对象吧。】   六个女主角,发色分别是红橙黄绿青紫,五条悟暂时称呼她们彩虹六侠。   彩虹六侠的发色分别对应不同的经典性格,温柔、傲娇、单纯、活泼、可爱、高冷,六款战士,总有一款是你的菜。   “硝子分享的居然是正儿八经的galgame。”五条悟嘀咕两句,他还以为游戏中途会突然跳出鬼脸,或者玩到一半从恋爱剧本改成前女友大逃杀。   五条悟随便选了紫色头发的高冷系,像素小人冷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把手递给主角。   【神秘少女:适当夸奖女生是增进感情的良方,对方似乎是比起外貌更重视内在的类型。】   跳出选项框:【我被你极具才华的气息吸引/我被你谐星的气质吸引。】   五条悟,愉快的,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紫发高冷女主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甩开蓝瞳小人的手:“滚!”   其他五个彩虹女生站在旁边充当背景板,因不是她们的场合而不做反应。   【神秘少女:真是有个性的先生。】   “她好捧场哦。”五条悟好感度up。   【神秘少女:不必灰心,向下一位女士发动攻势吧。】   紫发高冷少女站到舞厅另一边,用实际距离彰显不再理会男主角的决心。   五条悟再度盲选,选中橘发的活泼女生。   主角小人顺利地跳完了一支舞,橘发少女领着他走在阴森的古堡长廊上,指给他一个房间。   【神秘少女:她完全看不见这里还有个我吗?】   NPC自己吐槽了一句,黑发少女和五条悟操纵的角色绑定随行,五条悟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找道具,神秘少女跟着他到处转圈圈。   【神秘少女:多少休息一会儿……男生也太有活力了。】   五条悟翻遍了房间,选择出门。   【神秘少女:夜晚是增进感情的绝妙时机,先生准备夜袭哪个女生呢?事先说好,违法行为禁止,我们是正经游戏。】   “我懂了。”五条悟恍然大悟,“这个游戏含meta要素,她是破壁型NPC,直接和玩家对话。”   meta要素,即打破次元墙,游戏里某个角色偶尔会发出知道自己是个游戏角色的发言,让沉浸式玩游戏的玩家从代入感中剥离,一瞬间细思极恐。   神秘少女便是这样的角色,她没有好感条,会根据五条悟的行为吐槽他,仿佛知道屏幕外是个不省心的玩家。   五条悟操控小人出门,和路上碰见的彩虹六侠对话。   攻略游戏靠对话选项增减好感,五条悟每选对一次,彩虹六侠头顶的爱心就涂粉一部分。   神秘少女的反应则每每不同。   【神秘少女:恭喜你先生,她完全被你迷住了。】   【神秘少女:呃,好糟糕,才对姐姐说完甜言蜜语就去找妹妹调情,她们俩没长眼睛吗?】   【神秘少女:当面ntr,我爱看。】   【神秘少女:又在作死了……明明才从厨师口中得知人家花生过敏,先生好恶趣味。】   比起彩虹六侠或羞涩或直白的爱慕,五条悟发现自己一直沉迷看神秘少女吐槽。   她与被程序和选项控制的可攻略对象不同,在框框架架的像素风世界里灵动真实,就像她正趴在五条悟肩上,边看他玩这个游戏边笑个不停似的。   “怎么不可以攻略神秘少女?”五条悟大为不满,“厂家会不会做游戏,把指导型NPC做得这么可爱是不是有病?”   好气,想把游戏买下来,逼他们出续作,把神秘少女转正成可攻略女主角。   五条悟逐步攻略彩虹六侠,当六颗爱心都已满点,神秘少女屡次吐槽:“她们完全看不见你当面劈腿吗?”之后,游戏进入了下个剧情。   只在开头作为背景介绍的吸血鬼猎人世家的管家联系主角,得知他所在的古堡位置后大惊:“少主,那是吸血鬼女王的城堡!”   “吸血鬼女王无法用圣枪的子弹消灭,唯有爱可以杀死她。”管家严肃道,“少主,为了世界的和平,请您攻略吸血鬼女王!”   五条悟一言难尽地点击屏幕过剧情,他有太多想吐槽的话反而组织不好语言。   像素风画面一转,彩虹六侠呈一字在主角面前排开,每个人头上都顶着涂满粉色的爱心。   一直处于跟随状态的神秘少女依旧站在主角身边。   她的头顶顶着一颗红色的未涂抹的爱心。   五条悟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顶着那颗与众不同的红色爱心。   “神秘少女是吸血鬼女王?她是可攻略角色?”五条悟干劲大增,他已经完全沉迷了,狠狠夸奖游戏开放商:干得好!很懂玩家需求!   【神秘少女:先生?你一直盯着我呢。】   【神秘少女:是已经看完了管家寄来的信吗?用爱杀死邪恶的吸血鬼女王,不愧是galgame惯有的套路。】   【神秘少女:那么,你准备怎么攻略我呢?】   【神秘少女:不要忘了,你可是当着我的面脚踏六条船。】   五条悟:牙白。   牙白牙白,她什么都知道!   “可恶,主角,你这么花心做什么?”五条悟指责蓝瞳白发的小人,“拿不下老婆全是你的错。”   主角:这锅我不背。   五条悟使出浑身劲数,他的攻略之魂熊熊燃烧,前所未有的兴趣击中了五条悟。   彩虹六侠加起来也比不上神秘少女对五条悟的吸引力,而一路吐槽他的神秘少女在身份暴露后言辞愈发直击人心。   【神秘少女:这个套路不是用过三次了吗?能不能来点更新鲜的花样?】   【神秘少女:哼哼~不走心的情话我也会说——先生,自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空空如也的心腔宛如深谷振鸣。陌生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若是要为它命名,唯有……爱。】   【神秘少女:歇会儿吧,我看过的言情小说比你读过的书还多,需要我推荐书单吗?】   五条悟:好嘲讽一女的。   但好鲜活好可爱,攻略不下她五条悟这个月都睡不着觉。   蓝瞳白发的男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没注意到睡在旁边的黑发少女被他过于激动的语气词闹得悠悠转醒。   竹泉知雀睡眼朦胧地睁眼,刺眼的白光让她又困又茫然:五条君还不睡啊?   真能熬,和她有得一拼。   “他在干嘛?玩游戏吗?”竹泉知雀微微偏头,仗着视力好看向五条悟面前的屏幕。   “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她掩嘴打了个呵欠,“好耳熟的名字,我记得它前段时间在网上征集过投稿。”   因为是贫穷的众筹游戏,连编剧都请不起,到处求人提供人设和文本。   “因为看着蛮好玩的,我就以自己为原型写了剧本投稿。”竹泉知雀疑惑地歪歪头,“唔,我的角色叫什么来着?”   好像没有名字,很不走心地被主角一口一个【神秘少女】地叫。   悟:三秒钟,给我老婆的攻略 第62章   打工的第六十二天   五条悟打游戏打上了头。   夜深人静,唯独屏幕的白光照在他脸上,活脱脱一个网瘾少年。   倘若【中央暖气】敢不看眼色地打破五条悟刚修好的窗户闯进来打扰他打galgame,它将遭到最强有史以来最疯狂的报复。   竹泉知雀裹着被子,像蚕宝宝一样挪过去看五条悟看游戏。   像素画面中六个涂抹的粉心不断闪烁,彩虹六侠绕着蓝瞳小人殷切讨好,被五条悟不耐烦地推开。   【神秘少女:得到手便不珍惜了吗?呵,男人。】   黑发少女头顶的红色爱心空空如也,好感度不加也不扣。   蓝瞳白发的主角小人抱着从厨房找到的大南瓜送给她,神秘少女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   【神秘少女:姑且不提吸血鬼吃不吃南瓜的食谱问题,先生,你忘记这座城堡是我家吗?】   【神秘少女:拿我家的食材攻略我,好有创意呢。】   就是说啊,竹泉知雀腹诽,吃人家住人家的主角完全是个软饭男嘛,之前攻略彩虹六侠的礼物也全是从吸血鬼女王的城堡薅的,纯纯零元购。   虽然神秘少女一直在吐槽五条悟的种种行径,但她并没有取消跟随状态,主角小人走到哪儿,黑发白裙的小人便跟到哪儿。   【神秘少女:前面是城堡的花园,是我亲手打理的自满的花园哦。】   与之前放任旁观五条悟到处搜查不同,暴露城堡主人身份的神秘少女开始向他介绍起自己的城堡。   五条悟之前进过花园,为了攻略黄发女生,神秘少女建议他送花,带主角来花园折了一朵玫瑰。   【神秘少女:花苞是玫瑰的头颅,折下一朵,赠给你心仪的女孩儿吧。】   当时的五条悟很随便地扯了朵花离开,收到玫瑰的黄发女生涨了半颗心的好感度,神秘少女在一旁恭喜:【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主角走过花园,黑发少女一如既往跟在他身后,只在路过少了一朵的花坛边停了停,拎起水壶徐徐浇水。   见五条悟回头走到她身边,神秘少女:【同样的套路又想来一次吗?】   【神秘少女:摘花正如摘下花朵的头颅,请尽管做吧,我会为你奉上摘头狂魔的成就。】   【神秘少女:是的,我们游戏有成就可收集,比如先生之前去厨房偷南瓜的行径,值得一个成就。】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五条悟手机屏幕都玩烫了,神秘少女好感度纹丝不动。   “难道是我之前选错了选项,游戏已经走到死局了吗?”五条悟苦苦思索。   他玩galgame也算有经验,的确有一种角色如果关键选项选择错误,后期无论怎么挽回都只能痛失爱情。   陷入死局唯一的解决办法是……   “重开一局。”竹泉知雀说。   “哇!”五条悟吓了一跳,夸张大叫,“你什么时候醒的?”   竹泉知雀想了想:“在你厨房零元购的时候?”   你知道的太多了,五条悟露出可怕的恶人脸,小心被他灭口。   但五条悟是个很知道变通的人,他索性把手机放到竹泉知雀和自己之间,学着女孩子的模样抱着枕头趴下来。   两个人一下靠得很近,竹泉知雀品了品,感觉他们在开女子会。   超大体型的白毛JK向她求助galgame怎么打。   “你都当着人家的面脚踏六条船了,说再多甜言蜜语也只会被当成渣男的手段。”竹泉知雀建议道,“不如重开二周目,以清白之身追求女王。”   竹泉知雀言之有理,五条悟却犹豫了一下。   如果读档,二周目从头开始,这周目陪了他那么久的神秘少女是不是就不存在了呢?   她的每一句吐槽,每一个反应都是这周目的五条悟玩游戏玩出来的,由他打造出的,属于他的神秘少女。   但NPC毕竟是一串数字,删掉游戏记录,五条悟在她的世界里留不下丁点儿痕迹。   “好,重开。”   游戏一直卡关就没意思了,五条悟放下小小的遗憾,回到开头界面选择New Game。   新的一周目开始,捏脸界面上默认出现五条悟捏好的蓝瞳白发主角,他没做修改,点击进入游戏。   【你是吸血鬼猎人世家的少主,你路过一个村庄,听说时常有妙龄少女在南边的古堡失踪,你决心一探究竟。】   【你走着走着,在古堡外遇见一个陌生的少女:是否上前对话?】   乡村风长裙打扮的黑发少女站在森林入口,头上顶着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初次见面,再次见面。   五条悟操控主角走向前,选择和神秘少女对话。   如一周目时一样,掩盖了吸血鬼女王身份的神秘少女给五条悟发布了任务,邀请他前去古堡查明真相。   【神秘少女:先生,我是替你指引前路的向导,如果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来问我吧。】   对话框消失,神秘改为跟随状态,亦步亦趋地跟着蓝瞳白发的主角。   五条悟有些失望,他抱着隐秘的小小期待,期待有meta元素的游戏给玩家设置了彩蛋,神秘少女和玩家一样不受存盘读文件的记忆限制。   可惜NPC只是NPC,来到二周目的神秘少女已经不再记得五条悟。   五条悟心口的气球漏了气,他敷衍地点击屏幕。   【你来到古堡,推开门,意外地看见古堡大厅灯火辉煌。】   【传言中在村庄里失踪的少女们正在大厅快乐地跳舞,见古堡大门被人推开,她们纷纷停下,惊讶又好奇地围住你:先生,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彩虹六侠堂堂出场,头顶的粉色爱心进度清零。   【我是路过的旅人/我是吸血鬼猎人/我是上门推销的,要买牛奶吗?】   第三个选项会得到神秘少女的吐槽,要求五条悟重新自我介绍。   “我一周目选了‘路过的旅人’。”五条悟说,“吸血鬼猎人在吸血鬼女王的城堡里直接暴露身份,这就不是galgame,而是生存打怪类游戏了。”   竹泉知雀摸摸下巴:“但是哦,神秘少女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嘶,她说的有道理。   神秘少女连管家寄信给少主,信里的内容是杀她就得攻略她都知道,她会不知道主角的身份吗?   “既然要我坦诚,不如坦诚个彻底。”五条悟不再犹豫,选了第二个回答。   【主角:我是吸血鬼猎人,我为吸血鬼的城堡而来。】   六个整整齐齐的感叹号出现在彩虹六侠头顶,姑娘们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神秘少女头顶也冒出气泡。   【神秘少女:你在说什么?】   咦,五条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这个反应……   不等他继续操作,神秘少女头顶的气泡接二连三冒出。   【神秘少女:先生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他是路过的旅人,想在城堡歇息一晚。】   【神秘少女:音乐响起来,舞蹈跳起来,姑娘们,邀请他跳一支舞吧。】   游戏自动进行,又到了五条悟在彩虹六侠之间挑一个共舞的画面。   蓝瞳白发的小人走到神秘少女面前,点击对话。   【神秘少女:先生,你的舞伴在那边等着你。】   五条悟狂点对话,神秘少女咬死了这句话不松口,他只得放弃,又把求助的目光移向竹泉知雀。   “试试看做你自己如何?”竹泉知雀托腮,“不考虑好感度的问题,按五条君的心意选。”   他的心意……他现在只想和神秘少女跳舞。   那么,面对另外六个女生,他要做的事就很明显了。   五条悟找上紫发高冷女生,触发对话,选择:来跳舞吗?我被你谐星的气质吸引了。   紫发高冷女生狠狠甩开手:“滚!”   【神秘少女:……】   她没有像一周目一样夸五条悟有个性,头顶只有沉默的省略号。   五条悟又找上橘发活泼少女,对话选择:来跳舞吗?你活泼得像一只即将被送上餐桌的鹅。   橘发活泼少女笑容凝固,愤愤离开。   【神秘少女:……】   蓝瞳白发的小人一个个找过去,把女生们一个个气走,神秘少女沉默地旁观了一路,终于在最后一个可攻略对象被气走后开口了。   【神秘少女:你到底在干什么?】   【神秘少女:你没有玩过galgame吗?还是故意的?她们哪里让你不满意?】   “我的天,你是天才!”五条悟兴奋地搂住竹泉知雀的脖子,“竟然还可以这样?”   “谢谢。”竹泉知雀被勒得难以呼吸,在男生臂弯里挣扎,“我好心帮你作弊,你不要恩将仇报。”   “什么?”五条悟没听清她的话,他的注意力全在游戏里,“接下来怎么做?”   “邀你仅剩的舞伴跳舞。”   蓝瞳白发的小人走到神秘少女面前,再度触发对话。   【神秘少女:……】   【神秘少女:非我不可?】   画面一转,彩虹六侠消失在屏幕上,柔和的灯光自大厅上空打来,蓝瞳白发的主角牵住神秘少女的手,在舞厅慢慢旋转。   她的头顶没有爱心,她是不可攻略角色。   一曲舞必,神秘少女松开手,向后退去,恢复跟随状态。   【神秘少女:失去第一支舞不代表姻缘的断绝。先生,请去花园里折一朵花,送给你心意的女生。】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上周目我送了花,可我后来看见她亲自给被折下的花枝浇水。”   花园是神秘少女亲手打理的自满的花园,作为种花人的她喜欢这种被她比喻成“摘下鲜花头颅”的行为吗?   蓝瞳白发的小人在花园里走来走去,他捡起一把杂草,淡定地送给彩虹六侠。   原本十分容易变粉的爱心纹丝不动,轻易对主角大献殷切的女生们横眉冷对,没有半点好脸色。   【神秘少女:送草?连用雏菊梗编戒指求婚的养鹅人都比你有情调。】   虽然是一句吐槽,但五条悟莫名看出了她急了她急了的意思。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竹泉知雀吐槽,“人家的工作就是帮助你好好攻略,结果你全程搞事,打工人气都气死了。”   最恨搞事的客户,恨不得一拳揍到火星。   神秘少女急了,五条悟乐了,他乐此不疲地负方向刷彩虹六侠好感,他现在已经是城堡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了。   五条悟代入感良好,除了玩galgame之外,他哪里做过揣摩别人喜好迎合别人的事?嚣张又放肆的才是他。   他一直反向冲刺到邮差上门,送来管家的信。   “小不点,你有没想过,这个游戏不是随便取的名。”五条悟指了指主角吸血鬼猎人世家少主的身份,又指向游戏名。   《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   “无法逾越的爱,指的正是吸血鬼猎人世家的少主和吸血鬼女王跨越种族和世仇的爱情。”五条悟自信满满。   难攻略是正常的,就算游戏背景简单粗暴,两个小人之间与生俱来的隔阂永远存在。   “或许要过一段主角内心挣扎的剧情。”五条悟不在意地说,“纠结的是主角,关我玩家什么事?结婚,给我速速结婚!”   他才不在乎什么吸血鬼猎人、吸血鬼女王之类的身份差异,玩家在galgame里唯一的追求就是和老婆结婚。   五条悟点击屏幕,信封在他面前隐去,按照一周目的经验,神秘少女的头顶该出现红色的空白爱心了。   屏幕陷入短暂的黑屏,光茫亮起。   暗色的古堡里,六个好感度清零的女生一字排开,蓝瞳白发的主角站在屏幕中央,身边站着黑发白裙的神秘少女。   她的头顶悬挂着一颗血红的爱心。   五条悟:“!”   “满、满好感?”男生难以置信地抓住屏幕,一手拐过竹泉知雀的脖子拉她来看,“怎么一下变成满好感了?”   “因为你攻略成功了。”竹泉知雀拍拍五条悟的手臂,示意他小点儿力气,“恭喜。”   蓝瞳白发的小人走到神秘少女身边,触发对话。   【神秘少女:真是败给你了。】   【神秘少女:仗着二周目,你玩得很开心嘛。】   “欸?”五条悟怔住。   【神秘少女:嗯哼~没想到我都记得吗?看不起NPC可谓是玩家的通病。】   【神秘少女:亏你明明看不起我,还特意开了二周目来攻略我,真是辛苦了。】   “等等等等。”五条悟脑袋混乱,“她都记得?她都记得!她之前是在我面前装不认识吗?”   伴随玩家走过一周目的神秘少女来到二周目,她顶着大大的红色感叹号站在通往古堡的森林小路上,等待玩家与她的第二次“初遇”。   她重复一样的台词,假装自己是串随随便便就能被清洗记忆的数据。   “我才没有看不起她。”五条悟深呼吸,“我可太看得起她了,把我耍了个彻底。”   但好感动,也太感动了,居然一直是她!   “好感度满格又是怎么回事?”五条悟摸不着头脑,“我这周目明明是在瞎玩,一点儿galgame策略都没,全是凭自己的心意选的。”   “这正是你攻略成功的原因。”   竹泉知雀感叹,她也没想到五条悟居然可以打出最难打的隐藏结局,“神秘少女喜欢的正是五条君原原本本毫不伪装的模样。”   自由张扬的少年意气,绝对的自信,不在乎他人眼光与评价,潇洒快乐。   竹泉知雀喜欢这种人,所以神秘少女会被他攻略。   五条悟继续点击屏幕,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细节。   主角站在神秘少女左手边,她本该侧身对主角说话,但神秘少女至始至终都正面看向屏幕。   她一直与之交流的不是身为“吸血鬼猎人世家少主”的主角,而是屏幕外的五条悟。   【神秘少女: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恭喜你打出隐藏结局。】   【神秘少女:游戏已经结束了,如果短暂的时间里给你带来了些许快乐,我的一生便还算有价值。】   【神秘少女:明明没准备走到这一步的……】   【神秘少女:对你而言,这不过是一场简陋无聊的游戏,对我而言,这块像素风的小小屏幕却是我的全世界。】   【神秘少女: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一时兴起,不过是廉价的情话与滑动屏幕的手指而已。如果我不曾心动,大约也能以洒脱的姿态迎来结尾曲……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扰乱我的心呢?】   画面转而黑屏,结尾曲与制作人员字幕滚动在屏幕上。   游戏结束了。   五条悟emo了。   他搂在竹泉知雀脖子上险些把她勒断气的力道松懈下来,整个人化为呆滞猫猫头,呆呆地盯着滑动制作人名单的屏幕。   游戏标题《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划过屏幕。   其余字体都是粉色,唯独“无法逾越的爱”几个字猩红如血。   无法逾越的爱……无法逾越的爱……   五条悟反复念叨,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无法逾越不是吸血鬼猎人世家少主和吸血鬼女王的身份差别。   无法逾越的是屏幕内的NPC和屏幕外的玩家永不相交的壁垒!   痛,太痛了!   这他妈真的是恋爱游戏?   你以为你恋爱了,其实你老婆没了。   不,你根本没老婆。   “硝子!”五条悟奋力锤枕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分享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意了,我太大意了。”   他本以为家入硝子发来的是披着恋爱外皮的恐怖游戏,试图半夜恐吓他,五条悟根本没在怕。   “硝子居然这么阴险。”五条悟喃喃自语,“不,是这个游戏的问题,是写剧本的人的问题,谁,是谁创造了神秘少女?!”   屏幕上滚动的字幕正好来到特别鸣谢环节。   【本制作组特别鸣谢“神秘少女”人设及剧本的提供者,您为心跳dokidoki!Love!系列游戏之无法逾越的爱做出的贡献无可估量。】   【再次鸣谢来自帝丹高中二年级的投稿人——“不愿暴露名字的竹OO雀”同学,感谢你对《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的大力支持,非常感谢您!】   五条悟缓缓扭头。   竹泉知雀额冒冷汗,拖着打满石膏的断腿企图从床上翻下去跳窗逃跑。   她被一把拽回来,掀翻在床上。   “不愿暴露名字的竹OO雀同学。”五条悟皮笑肉不笑,笑得竹泉知雀毛骨悚然,“您准备跑到哪里去?小心腿疼。”   您——他居然用了敬称……   竹泉知雀:我命不久矣。   “五条君,你冷静一点。”女孩子好声好气地说,“不要给我造成二度残疾好吗?”   五条悟一直注意着,他避开了竹泉知雀腿上的石膏,单手掐着她的腰把人按在床上。   “我很冷静,你看我根本不生气啊。”五条悟嘴角带笑,“来自帝丹高中二年级的竹泉同学,你很有才华嘛,还会写剧本投稿呢,我都不知道。”   她该在笔名上更谨慎一点的,竹泉知雀深刻反思。   问题是她投稿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这游戏居然会被五条悟玩到,还是当着她的面玩?   “还行,还行。”竹泉知雀谨慎谦虚道,“我玩多了galgame,对套路型的攻略游戏有点厌倦,想给玩家一点惊喜。”   “五条君,你惊喜吗?”   五条悟:我可太惊喜了。   惊喜到这个月都睡不着了。   好好玩个游戏,碰见心动老婆,玩到最后老婆没了。   你赔他老婆!   竹泉知雀像条被猫按在砧板上的咸鱼,她试图说一些话摆脱掐在她腰上的大手,但好像屁用没有,五条悟一直紧紧盯着她不放。   “你不喜欢神秘少女吗?”竹泉知雀绞尽脑汁,“因为她骂你渣男?但你脚踏六条船被骂渣男不是很正常吗?换我我也骂。”   “但神秘少女对渣男也很友好。”她解释道,“她虽然吐槽你,但一直尽心尽力吃瓜看戏,啊不,是帮你攻略,是超合格的打工人NPC,请不要否认她的工作热情。”   五条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另一只手抬起竹泉知雀的下颌,仔细瞧了瞧她。   “很像呢。”五条悟低声说,“一模一样,神秘少女是以你为原型创作的角色。”   竹泉知雀:“你叫我小不点就算了,豆芽菜也罢了,说我和像素人长得像已经是人身攻击的程度了,我可以告你吗?”   她抓错了重点。   五条悟只是突然想到,诚然神秘少女是游戏里的NPC,随游戏的结束而消失在电子世界。   但真正的“神秘少女”,不正在他眼前吗?   知雀:不要把三次元和纸片人混为一谈啊你! 第63章   打工的第六十三天   当一个纸片人成为你心中的意难平,你会如何排瑄无处安放的过激情绪?   初级受害者上网吃粮,靠大手太太产出的同人图同人粮弥补被伤透了的心,出没在每个评论区下敲碗等粮。   中级受害者在煤炉疯狂切谷,管它好价天价海景房,捆物照收,调价跟团,为自推生日的谷阵献出钱包,扎痛包扎出容嬷嬷的气势。   高级受害者撸起袖子,左手键盘右手数字板,连写带画,图文双修,剪辑配乐建模MMD无所不精,一人撑起圈内一片天,养活无数嗷嗷待哺的干饭人。   五条悟开辟了新的受害者等级,他把剧本娘按在了床上。   这个人既不吃粮也不吃谷,心肠歹毒,深夜意难平emo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给编剧寄刀片,原地制裁剧本娘,何等邪恶的玩家!   最令编剧竹OO雀痛苦的是,年少无知的她不懂笔名的重要,当场被过激受害者逮了个正着。   “梦野咲子老师!野崎梅太郎同学!我终于领悟到了你的机智和深谋远虑!”竹泉知雀痛心疾首。   她一度不解一米九的壮汉野崎梅太郎为什么要取美少女漫画家的笔名,难道是竹泉知雀看走了眼,野崎君魁梧的身材下有颗敏感细腻的小心脏吗?   现在她悟了,完全理解了。   多么具有迷惑性的选项!多么高级的反串!连擅长情报的Mafia都猜不到他的真面目,根本不怕过激读者找上门掰头。   “如果是梦野老师在这里,即使制作人公开点名把他拎出来表扬,他的面瘫脸也定面不改色,不会让五条君看出一丝端倪。”竹泉知雀拜师的心都有了,她迫切需要去邻居家里进修一段时间,请收她为徒。   这么一想梦野老师完全天克五条君,他们不仅同样一米九,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就像两个动漫片场里同声优的角色,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卡密啊,请让这对亲兄弟互相折磨,作甚要为难无辜的小小打工人?   竹泉知雀不是不懂批马甲的重要性,但她之所以投稿给心跳dokidoki游戏制作组,除了看他们贫穷乞讨式求稿很可怜之外,也因为制作组承诺的学分加成。   心跳dokidoki游戏制作组:虽然我们出不起稿费,但学分可以有,学分大大的有!   没有哪个学生抵得住学分的诱惑,而想要学分自然要给出真实身份。竹泉知雀特意联系了制作组,委婉表达自己不愿暴露的心愿。   制作组一口答应,信誓旦旦,指天发誓。   他们的确履行了承诺。   “‘不愿暴露名字的竹OO雀同学’就是你们一口答应的结果吗?”竹泉知雀恨不得把制作组头都拧掉,“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Mafia的手段了!”   论寄刀片和人身威胁,还有比他们这一行更专业的吗?   只要她能活着回去,一个也别想跑,   ……只要她能活着回去。   不行的,放弃吧,已经没有以后了,她的生命将在这个一点都不美好的夜晚终结。   竹泉知雀躺平盯着天花板,思绪游离地想:她提前写好的遗书放在书房哪个抽屉来着?   早知道就未雨绸缪在遗书最后加上一行字:犯人是五条悟。   “喂,说话。”五条悟掐竹泉知雀的脸蛋,“不准备解释些什么吗?”   竹泉知雀被他捏的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本想一脚把五条悟踢下去,奈何石膏阻碍了她的发挥。   竹泉知雀: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悲)   五条悟明明人高马大的,心灵竟然比大多数二次元宅还脆弱。   竹泉知雀承认她写剧本时怀着愉悦的心态写下神秘少女的结局,也承认她时常在网上搜索关键词看玩家崩溃哀嚎,但五条悟——他可是五条悟耶,就不能再坚强一点吗?   “没有考虑到五条君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我的错。”竹泉知雀说,“但是,游戏里明明有六个性格各异发色各异的女主角,独独看上喜欢吐槽的NPC难道不是你品味的问题吗?”   先动心的人是你吧?无理取闹的玩家,想对勤勤恳恳的打工人NPC做什么啊。   “galgame令人享受的是攻略过程和与美少女相处的恋爱感。”竹泉知雀从五条悟手下挣扎出来,“你的胜负心太强了,不如放下恋爱去打拳皇。”   凭心而论,《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不仅隐藏的吸血鬼女王线写得很好,彩虹六侠也各有各的故事,沉浸式攻略某个人绝对能获得dokidoki的快乐。   奈何五条悟太菜了,攻略其他妹子全靠神秘少女助攻。他本身也不是个正经人,千难万苦攻略下来的女主角他不屑一顾,把主意打到含辛茹苦的僚机身上。   “五条君应该感谢我才对。”竹泉知雀抗议,“如果神秘少女不是以我为原型创造的角色,凭你浅薄的撩妹手段,怎么可能拿下她?”   振振有词的声音回荡在深夜的房间里,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两个深夜不睡的人突然一起没了声。   竹泉知雀面不改色地冷汗狂流:完了完了,说错话了,这个小肚鸡肠的记仇男人一定听出了她对他差劲技巧的讥讽,她马上就要被狠狠报复了!   看!掐在她腰上的手松开了,五条悟一定是准备调整姿势,来一发友谊破颜拳送她归西!   “打人不打脸!”竹泉知雀举起双手交叉护在脸上,大义凌然道,“我还有两条手臂,你选一条折吧!”   折两条也不是不行,但给琴酒和学校班主任的假条五条悟必须帮她写——竹泉知雀没手了。   竹泉知雀的脑袋被人恨恨按住,报复性地揉得她头晕眼花。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五条悟没好气地问,“暴力狂还是虐待狂?”   竹泉知雀:如果告诉他是“杀人狂”,我真的会死……吧?   严格定义上五条悟在竹泉知雀心里的地位和公安差不多,一个是Mafia的天敌,一个是诅咒师的天敌,总之都是竹泉知雀的一生之敌。   她树敌太多,已经到举目皆敌的程度了(悲)。   对话太不安全了,竹泉知雀抿着嘴,圆润的杏眼无辜地看向五条悟,仿佛林间不谙世事的小鹿。   或是明知道自己干了坏事企图萌混过关的家养小猫。   五条悟啧了一声,把竹泉知雀向旁边推了推:“给我腾个位置。”   “你要睡觉吗?”竹泉知雀抱着自己的枕头趴在左半边,“我还以为你打游戏是为了熬通宵。”   五条悟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我改主意了。”五条悟不客气地占据床的右半边,“有床干嘛不睡。”   竹泉知雀:男人心,百变怪,好多变一男的。   她宽容分出一个被角给五条悟搭肚子,再多就没了,天大地大病号最大。   “我睡了,晚安。”竹泉知雀向床沿侧身,留了个后背给五条悟。   由于这人两只腿都打着石膏,她的侧身应该只侧了上半身,五条悟想象了一下,是个蛮别扭的姿势。   毕竟是和男生睡在一张床上,她可能不想被他看见睡颜……之前看都看完了好吗,照片都拍了不止一张。   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   特级咒灵今晚怕是不会来了,话说咒灵是这么会看眼色的生物吗?   他明早就把《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推荐给夏油杰,来啊,一起苦鲁西。   “但杰不一定能打出隐藏结局。”五条悟想,“他哪里懂神秘少女的好。”   退一万步说,就算夏油杰和他性癖一致,他凭什么攻略下神秘少女?   “这可是我才能办到的事。”五条悟嘀嘀咕咕,“没什么难度,做我自己就行了。”   ‘五条君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神秘少女不是以我为原型创造的角色,凭你浅薄的撩妹手段,怎么可能拿下她?’   黑发少女不服气的脸历历在目。   “啊!”五条悟猛地捂住脸,冷白皮的耳垂微微泛红,“她什么意思啊!说这种话!”   他侧过身,手蠢蠢欲动想把竹泉知雀推醒。   竹泉知雀:zzzzzz   五条悟泄气般的翻个身,学着竹泉知雀的样子和她背对背,扯了扯只够盖住肚子的被角。   睡睡睡,睡着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五条悟做好了难以入眠的准备,但在他闭眼后没多久,浅浅的白桃香气勾着困倦地灵魂浮于云朵之上,陷入摇摇晃晃的梦乡。   五条悟:zzzzzz   “叩叩。”   夏油杰敲了敲门。   “叩叩。”   夏油杰又敲了敲门。   高大的黑发男生冷静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品了品自己无人搭理的处境。   如果不是剧组人来人往,下一秒他已经召唤出咒灵撬锁了。   “来了!”门内,女孩子远远应了一声。   透过门板,夏油杰听见竹泉知雀大声说:“稍等,我马上爬下床,一路爬过来给你开门。”   夏油杰:那倒大可不必。   竹泉知雀的腿是真断了,但屋里不是有个好手好脚的没用家伙吗?   门内传来一阵兵荒马乱乒乒乓乓的声音,夏油杰听见了竹泉知雀和五条悟争夺轮椅的声音,一个人在大喊“别乱来,你给我坐上去!”,另一个大喊“别小看人类身体极限,看我爬给你看!”   让这两个人共处一室是否是个无敌错误的决定?夏油杰深思。   人类的不靠谱是没有底线的,竹泉知雀和五条悟共同验证了这条真理。   门终于在夏油杰面前打开了,短发乱糟糟的五条悟打着呵欠,手伸进衣服下摆挠了挠侧腰:“早啊,杰。”   “早上好,夏油君!”竹泉知雀在后头遥遥挥手,元气满满地问候。   “早上好。”夏油杰扫了眼房间内,“昨晚没发生什么事?”   “没有。”五条悟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地打,“【孩子】可能知道有埋伏,一晚上没露头。”   夏油杰:那你为什么困成这样?   他拿出手机,在三人小群里看见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聊天记录。   【家入硝子上传群文件《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   【五条悟已下载。】   【家入硝子:深夜睡不着,玩它就对了。】   【家入硝子:这个月你都别想睡。】   五条悟没有回复,大概已经打游戏打上了头。   夏油杰不理解,他感觉自己被排挤了。   明明是三个人的群聊,昨晚没上线的却只有他。   夏油杰点击下载游戏,他招呼五条悟和竹泉知雀下楼吃早餐,新一天的拍摄要开始了。   “出发!”竹泉知雀一挥手,五条悟配合地推着轮椅在走廊上狂奔。   夏油杰及路过的剧组工作工作人员目送这两个幼儿园儿童一路飙车到楼梯口,五条悟轻轻松松把竹泉知雀连人带轮椅举起来,临空扛下楼。   工作人员用羡慕的语气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吃脑子长大的,夏油杰冷静地想,所以悟已经没脑子了。   竹泉知雀断腿之后戏份反而好拍了很多,今天的几场戏,一场是她坐在沙发上,五条悟靠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双手撑在她身侧。   “很好,拍出压迫感和掌控感的氛围来!”导演挥舞着小喇叭,“下一条!”   下一条是竹泉知雀坐在红木制的椅子上,五条悟半跪在地毯上,脑袋枕着她的大腿,蓝眸合拢。   “很不错很不错。”导演陶醉,“这一幕是布雷斯和塞西莉亚难得的温馨时光。恶灵柔软的发丝扫过塞西莉亚的指缝,她轻轻抚摸枕在她腿上小憩的布雷斯,眼睛凝望窗外遥远的森林。”   “虽然是很温馨的一幕,但布雷斯半跪在地的姿势暗含了他对塞西莉亚的服从,他是她豢养在身边的凶兽。”   清晨的阳光照在竹泉知雀脸上,她垂眸的姿态宛如圣洁怜悯的圣母。   “塞西莉亚最吸引人的矛盾点都被那孩子表现出来了呢。”   贝尔摩德用极为欣赏的目光看向拍摄片场,“越是纯白脆弱的外表,越衬得漆黑罪恶的心灵难以捉摸,电影上映后的观众怕都会对塞西莉亚又爱又恨——恨她的恶毒,也爱她的恶毒。”   威雀威士忌也算本色出演。贝尔摩德第一次在组织见到竹泉知雀,黑发少女开开心心喊她前辈,像亲人的小猫绕着她蹭毛,可爱的不得了。   贝尔摩德游刃有余地叫她“女孩儿”,用高浓度的烈酒逗喜欢小甜水的女高中生,无可奈何地任她趴在吧台上写作业。   简直像天使一样。   “一周之内执行灭杀任务十五次,全部一击致命。”琴酒丢下报告纸,“新人?我看组织是招进来了一只魔鬼。”   “明明是会叫前辈的可爱女孩子呢。”贝尔摩德轻笑,“算了,表里不一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嘛。”   琴酒的评价有失偏颇,威雀威士忌只是按组织的吩咐做事罢了,她又不能拒绝任务,人家女孩子在别的方面还是很善良的。   “竹泉知雀是个魔鬼。”   夏油杰闭上眼,笃定道。   要问他凭什么得出结论,来玩《心跳dokidoki!无法逾越的爱!Love~》。   制作组特别鸣谢声明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夏油杰险些砸了手机。   痛,太痛了!   “怎么会这样,真相线怎么会这样?”夏油杰不懂,他真的不懂。   他的攻略流程和五条悟截然不同,夏油杰即使玩galgame也不是渣男作风,他认认真真选了一个女主角进行攻略,成功进入对方的个人线。   在个人线里,他得知了游戏世界观下的惊天内幕。   在很久很久以前,古堡里住着一群吸血鬼,他们肆意拐走附近村庄的少女供自己吸食取乐。   村庄里失踪了六个女孩,村民惧怕吸血鬼,无人敢前往城堡讨伐。   唯有居住在村庄中一位父不详母早亡的孤女,独自踏上了前往吸血鬼城堡的路。   “我要救回她们,救回仅剩的善意待我的姊妹。”孤女说着,她顶替了一位血奴的身份,进入城堡。   奴隶的生活让她饱受折磨,孤女终于找到了关押六个女孩的地牢,她在城堡里放了一场大火,在浓烟中带女孩们回到了村庄。   可村庄的村民禁止她们回村,村民用大蒜和粪水驱逐她们:滚出去!滚出去!你们已经被吸血鬼污染了!   躲在孤女身后的六个女孩瑟瑟发抖,孤女低头看了看自己尖尖的长指甲,带着女孩儿们重新回到了古堡。   看着姊妹痛苦的脸,孤女拿出药草消除了她们被村民赶出来的记忆,只告诉她们日后要留在城堡里生活。   “尽情在这里唱歌,跳舞吧。”孤女对六个女孩说,“总有一天会有愿意接纳你们的人来到城堡,在此之前,快乐地歌唱舞蹈,直到天黑,直到天明。”   夏油杰攻略的女主角是六个女孩中的一个,女孩悄悄地告诉猎人:“先生,小妹妹的指甲比我们长,比我们尖,她每天都要打磨两颗犬牙,也从不与我们同桌吃饭。”   玩到这里的时候夏油杰还对游戏背景一无所知,他记得主角吸血鬼猎人的身份,做好了BOSS战的准备。   故事走到后面,女主角讲述了她和五个姐妹在吸血鬼城堡饱受折磨的往事,讲述她对吸血鬼极致的仇恨。   【我的小妹妹,她在故事里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她不许我们离开城堡,不许我们回到村庄。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夏油杰接受了女主角的任务,他同样收到老管家的信,信上说他所处之地正是近年声名赫赫的吸血鬼女王的城堡。   “传闻说这位女王是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纯种吸血鬼既畏惧她,又看不起她。我随信寄来了净化的圣银子弹,请您为人类消除灾厄,少主。”   夏油杰看准时机,对一直跟在他身边帮助他攻略女主角的神秘少女扣下扳机。   子弹出膛的那一秒,神秘少女的记忆在屏幕中闪回倒放。   她带六姊妹来城堡生活,她消除她们痛苦的记忆,她被村民泼粪水驱逐,她放火带六姐妹逃出地牢,她的手臂洞穿一位与她眉眼五分相似的男性吸血鬼的胸膛,她在村庄饥肠辘辘地活着,她被说是克死父母的不详之子……画面最后定格在迸溅的血花上。   神秘少女仰面倒下,重重摔在地上。   六个发色各异的女孩子欢呼着围拢在夏油杰身边,神秘少女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   【神秘少女:……】   【神秘少女:大家都很开心呢……】   【神秘少女:我的工作也结束了,真好。】   【神秘少女:多谢你,猎人先生。】   话音落下,屏幕转而黑屏,浮出字迹:恭喜您打出结局——漫长使命的解脱。   夏油杰,瞳孔地震。   他发出和五条悟一样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这真的是恋爱游戏吗?这合理吗?   漫长使命的解脱之后是主角小人和女主角的婚礼,女主角特别开心地说:“我勇敢的丈夫,谢谢你消灭了我们邪恶的小妹妹,我想带你去生我养我的村庄,见一见我的家人。”   剧情走到这里结束,留白的部分细思恐极。   一想到两人回村会遭遇的事,夏油杰好想把猎。枪填满子弹,突突突把游戏里所有人全杀了。   妈的,一群恩将仇报的东西!   “杰?你怎么了?”五条悟晃过来,看见夏油杰杀气腾腾地握着手机,状态很不对的样子。   他凑过去看了眼屏幕,一拍大腿:“我懂你,杰,我懂。”   夏油杰:“你也亲手把神秘少女杀了?”   五条悟:“你老婆也在表白后没了?”   夏油杰/五条悟:“???”   我们玩的不是一个游戏吗?   两个男高一脸怀疑人生的对了对口供。   夏油杰听了五条悟的游戏流程:开局脚踏六条船还能有老婆?   五条悟听了夏油杰的游戏流程:靠!你把我老婆杀了?你还是个人吗?   不,现在不是内战的时候,或许他们两个都不做人了,但世界上最不是人的家伙绝对不是他们。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同时迈开脚步。   一楼客厅,和亲爱的前辈快乐贴贴的竹泉知雀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搓了搓满手臂的鸡皮疙瘩:怎么了?夏天还没过,冬天就来了吗?   这刺骨的寒流究竟是哪里的冷空气?   知雀:好恨你们男高,玩游戏不要太真情实感了求求 第64章   打工的第六十四天   工藤新一路过厨房。   他停下脚步,原路后退,脑袋旋转九十度,看向厨房里的三个人。   初中生侦探满脸震惊:“你们在什么?”   “你们知道自己在犯罪吗?”   夏油杰:“怎么会?我们只是在友好交流。”   五条悟:“友好且温柔的交流。”   被五条悟举起来按在冰箱上的竹泉知雀拼命挣扎:“救我!新一弟弟!救我!”   工藤新一:你们在对残疾人做什么啊!   迎着初中生正义的目光,五条悟遗憾地把竹泉知雀放下,让她重新坐回轮椅。   高个子的男生拉开冰箱门,随手拿了一瓶酸奶搁在竹泉知雀脑袋上。   “蓝莓味?”竹泉知雀仰头看了眼,双手并用地比划,“我要喝那瓶芒果味的。”   “给你拿就不错了,挑三拣四。”五条悟抱怨了一句,自己拿了蓝莓味的酸奶,把竹泉知雀要的口味给她——依旧是搁人家脑袋上。   竹泉知雀揭开瓶盖,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活过来了。”她感激地对工藤新一说,“谢谢你,正义的路过侦探,将我从挠痒痒之刑中解脱,你的成熟胜过这里所有男生。”   工藤新一再次确信,全厨房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带我走吧新一弟弟。”竹泉知雀朝侦探伸出求救的手,“我受够了这两个在电子世界受到创伤却来现实世界找剧本娘麻烦的游戏宅,攻略不下老婆、误杀老婆、老婆没了又不是我的错!活该他们没老婆!”   现充工藤新一眼露茫然,他不是很懂游戏宅的世界。   “我今天准备继续查爱德华夫人之死的案件。”工藤新一看了眼他毫无卵用的侦探助理,受不了她渴望的求救眼神,“学姐想一起来吗?”   竹泉知雀连连点头,双手滑动轮椅的轮子往厨房门口跑。   就算失去了双腿,她的主观能动性依然令人叹为观止,夏油杰忽然难以想象她手脚俱全时能有多折腾。   比如随便写了个游戏剧本,多日后连续创死两个男高的心之类的。   五条悟戳了戳夏油杰,压低声音:“杰,你说特级咒灵会打游戏吗?”   特级咒灵有智商,会说人话,能打游戏似乎很合乎常理。   五条悟:“我们遭受的痛苦也让咒灵尝尝如何?”   夏油杰示意五条悟看轮椅上扑腾的黑发少女,委婉道:“你嫌她吸仇恨吸得不够多?”   竹泉知雀身上的挑衅buff已经大到远超五条悟的程度了,亏她八字够硬,能抗住非人的命格。   “说的也是。”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她要是咒术师,说不定比我更让上头那帮老东西头疼。”   超级无法无天,身后也没有家族派系拖累,想干嘛就干嘛,心情不好随机挑两只幸运坏橘子捏碎榨汁,快乐美滋滋。   “如果是那样,她很容易被当成诅咒师通缉。”夏油杰没有展开话题,“和我们可是敌人。”   “不会的不会的。”五条悟摆摆手,“让她摔到断腿的咒灵我一只手就能碾死,这么弱小的诅咒师,轻轻松松绑回来拷问。”   夏油杰收回前言,论挑衅还是五条悟技高一筹。   “好了,别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夏油杰平静地说,“知雀只是个需要咒术师保护的普通人而已。”   “再去阁楼看看。”五条悟走向门口,“【孩子】到底藏哪儿去了?乖乖出来被我祓除不好吗?”   【母亲】寄宿在别墅中,【孩子】躲在母亲的躯体内,六眼范围内哪哪都是残秽,反而叫五条悟难以寻觅其中一个咒灵的行踪。   两个男高的身影消失在阁楼,工藤新一在别墅客厅转来转去翻箱倒柜式查案,竹泉知雀划着轮椅停在墙边,低头啜酸奶喝。   火舌攀上靠墙的轮椅,坐垫温度升高,竹泉知雀赶在酸奶高温变质前几口喝完,不重不轻地敲了下轮椅扶手。   墙壁上跳动的火焰阴影停了一瞬,回想起了生吞千根针的痛楚。   “有事吗,新人员工?”竹泉知雀压低声音,“来找前辈做入职辅导?但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我最多能给你薪资合同的建议。”   港口Mafia向来不吝啬给员工买保险,特别是人身意外险,投保额度惊人的高,身前生后事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保你无忧入职。   “话虽如此,你是第一个入职港口Mafia的咒灵员工,史无前例,五险一金的落实有些困难呢。”竹泉知雀琢磨,“该怎么和保险公司签订合同呢?以你是否被祓除为条件,要求咒术师赔偿港口Mafia的电费损失?”   这份合同黑心资本家森先生一定很喜欢吧,把无耻打在公屏上。   “毕竟你也没有家属。”竹泉知雀耸肩,“不然受益人可以填家属姓名。”   【妈、妈妈……】   稚嫩又尖利的声音回荡在阴影里。   【妈妈、妈妈、妈妈……】   “受益人填你的母亲?”竹泉知雀无障碍地理解了,“不行呢,它离不开这栋别墅。”   若非如此,你们母子俩早被邪恶的咒术高专学生消灭得连灵魂都成灰了,哪有机会收到港口Mafia给的offer?   “你知道你妈妈为了给你找工作付出了多大牺牲吗?”竹泉知雀语重心长地对妈宝男说,“唯有好好工作才能回报它一片苦心。”   “你在和谁说话?”   工藤新一检查完沙发底下,抬头问:“什么员工保险?”   “是兼职啦。”竹泉知雀草稿不打地说谎,“我可不想坐轮椅去学校,准备请个长假,但只在家呆着不是很浪费生命吗?准备出去找个兼职做,问一问对方愿不愿意给我买保险。”   工藤新一:“你坐着轮椅让兼职公司买保险,真的是去应聘,而不是碰瓷?”   竹泉知雀沉思:“作为一个很懂得变通的人,我的角色是流动的,可切换的。”   工藤新一是个侦探,他受不了竹泉知雀的犯罪宣言,转移话题道:“我有一些发现。”   初中生侦探拿出粉笔,挨个在地板上留下记号:“这块、这块、还有这块地板,比周围的地板更新。”   “火灾发生在客厅,事后更换地板很正常,但你看这些记号连成的轨迹。”   工藤新一站到沙发上,从左看到右:“明显,受害者在被火烧到后企图逃跑,她的脚踩在地板上,烧出一个个焦痕,事后被人更换了地板。”   名侦探闭上眼,几乎能想象出多年前夜晚的那一幕。   仿佛被浇了一层油的女人在火焰中哀嚎,跳动的火苗黏在她的皮肤上,她在地上打滚,挣扎着爬起来逃跑——跑到哪里去?   “厨房。”竹泉知雀说。   没错,工藤新一睁开眼,几步跑进厨房。   厨房有水龙头,被火焚身的人第一反应当然是找水!   男生趴在地上,仔细观察地板与地板之间的缝隙,肯定道:“厨房地板也有换新的痕迹!死者进过厨房。”   “但她没能成功灭火。”竹泉知雀转着轮椅过来,“那天晚上,厨房的水龙头奇怪地坏了。”   工藤新一拧动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声凝重道:“你说的没错,如果厨房顺利出水,死者不可能离开厨房,以至于在楼梯口留下烧痕。”   他快步跑向楼梯,竹泉知雀紧随其后。   工藤新一是足球爱好者,不仅射门奇准,跑步速度也快,但令他无言以对的是,竹泉知雀的轮椅永远可以与他并驾齐驱。   明明没有人推,全靠她手操,这真的是人可以拥有的速度和腕力吗?   她为什么没登上全国田径大赛的舞台?帝丹中学的体育老师难道全是薪水小偷不成?   田径社教练:呜呜,我找到知己了呜呜,工藤同学你知道想抓人入社却永远只能在放学看见灰尘滚滚的背影的痛吗?   抓不到,根本抓不到,竹泉知雀是风一样的女子,信奉时间等于工资的争分夺秒勤恳打工人。   参加全国大赛?的确,非常青春,非常适合运动番的高中生,但竹泉知雀已经过了集体荣誉感爆棚的时期了,要她出力是要付费的。   一旦参加工作,一旦成为社畜,人就不由自主抵触起白嫖行为了,是竹泉知雀的错,是她不够青春热血。   竹泉知雀:安静地呆在我的恶役片场,绝不去隔壁运动番串门。   楼梯被剧组的工作人员来回踩过,但工藤新一不怕,他的偶像可是大侦探福尔摩斯。   昔有偶像靠烟灰辨识140多种香烟品种,今有他靠夏威夷进修回来的神奇技术辨认新旧地板,舍他其难!   “死者没能爬上楼梯。”工藤新一指着楼梯中央道,“她只跑上了楼梯几步,体力不支,彻底摔下楼被活活烧死了。”   他语气沉沉,侦探能查到过往痕迹留下的线索,而斯人已逝,再如何努力亦挽回不了悲剧。   竹泉知雀的轮椅停在楼梯下方,她这几天上下楼梯全靠五条悟扛,工藤新一还修练不到能把竹泉知雀连人带轮椅抱上楼的程度。   安安分分支着头靠在椅背上的黑发少女看向沉默的侦探,替他说了难说出口的话:“你猜,那天夜晚有多少人站在二楼目睹她的死亡?”   别墅的隔音并不好,晚上导演的鼾声是个人都听得见,而一个活人被火活活烧死是怎样惊天的痛楚?死者的叫喊声连远处森林的郊狼都被骇得夹起尾巴。   “没人来救她吗?”工藤新一拳头紧握,“那可是他的妻子,他们的母亲啊!”   “都说了是谋杀,哪有凶手救被害人的。”竹泉知雀摇了摇头,“想知道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看葬礼现场就知道了。”   长子吞下金叉——餐具存放于厨房,暗示他是当晚破坏水龙头的人。   二子磕破头颅,三女惊吓过度——两人在二楼看见被烧成火人的母亲,被吓得大叫逃跑,没想过救人。   而被幼子推下坟坑的爱德华代表着当晚在客厅苦苦挣扎无法上到二楼的女人,幼子充当了爱德华的角色,冷眼看着妻子挣扎——是他亲手置她于死地。   “一场男主人和长子连手设计的谋杀,二子和三女或许知情或许不知情,但没打算去救母亲是肯定的。”   小儿子跳楼自杀,象征那天晚上,他想从二楼跳下去,坠入焚烧母亲的火海。   “大致上和我猜测得差不多。”竹泉知雀自言自语。   她不懂侦探,但她懂咒灵,尤其是特级咒灵出现的原因,只管往狗血猎奇的方向猜,越耸人听闻越接近事实——好歹是个特级,日后和同伴见面互相报诞生原因可是很要面子的,没个令人深感“人类才是最大的邪恶,我们要消灭人类创造只有咒灵的美好世界”的理由都不好意思做特级咒灵。   行行都内卷,终是卷到咒灵头上了,逃不过,逃不过。   工藤新一还在继续他的侦探侦察,他真是个好儿子,这次收集的素材够工藤优作多写一本短篇小说——分类是悬疑推理不是灵异鬼怪,竹泉知雀不服。   竹泉知雀自由地划着轮椅在别墅里乱转,她无疑是全场掌握信息量最大的人。   明明只是担心前辈过来做个兼职,效率却大大超过了某咒术高专的专业人士,两位男高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竹泉知雀:男人,不行。   靠不住,还是要看她的,新员工【中央暖气】和三倍年终奖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轮椅轧过吱吱作响的走廊,投在墙面的影子清晰瘦长,竹泉知雀的手按在墙壁上。   “越过神情冷漠的父亲、表情复杂的大哥、惊慌的二哥和尖叫的三姐,你看见你被烧得不似人形的母亲。”   “火海很热吧?气流掀起额发,热得人心里发寒。但火焰却又很美,摇曳着,融化着,明知不能触碰,又难免心生向往。”   她说:“你当时一定很想跳下去。”   火焰的影子缠住她的手指,灼烧的痛楚十指连心,竹泉知雀不为所动地甩甩手,含住指尖,声音含糊道:“别了,我不和咒灵共情。”   母亲被烧成了焦炭,黑黑的,到处都是,男孩想,母亲到处都是,她在别墅的每个地方。   葬礼前夕的夜晚,他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见粘稠的黑雾渗过天花板,如水般一滴滴落在他脸上,仿佛过往夜里母亲温柔的手。   “它因你对母亲的思念与爱意诞生了。”竹泉知雀歪头,“真了不起,需要非常强大的执念才行。”   她不太能理解男孩对母亲的依恋,都多大了,晚上还要妈妈哄才睡得着吗?   “我没被哄过呢。”竹泉知雀摩挲下颌,“父爱母爱什么的,没体验过的人可能没什么发言权,毕竟我很早就自食其力了嘛。”   能以爱意诞生近乎诅咒的执念,竹泉知雀是有些佩服的。   她没有那样浓郁强烈的情感。   “【母亲】诞生了,因你而诞生的咒灵不会伤害你,但恶意可是咒灵的本质。”竹泉知雀了然道,“你把父亲、哥哥和姐姐喂给了妈妈。”   “除此之外呢?”她轻轻地问,“路过的人,借宿的人,只要是进到别墅里来的人,都被你喂了你的好妈妈?”   小小的孩子,凄惨地死了全家,任谁也不会对他升起戒心。   走进别墅的人们看不见天花板上一滴滴坠落的黑水,粘稠的黑液划过他们的脸颊,滴答,滴答。   “不是很好吗?”竹泉知雀弯了弯唇,“就这样和【母亲】过上一辈子,不正是你想要的幸福吗?”   为什么要从阁台上跳下来,为什么要坠入那片火海?   “让我猜猜。”竹泉知雀指尖抵住墙壁,“和塞西莉亚是一个理由,对不对?”   明明是人类,却用同类的尸体一天又一天地饲养怪物,活在扭曲的日常里,每晚做同样的噩梦。   “你后悔了。”她说,“后悔让【母亲】诞生,想回到那个晚上,跳入火海与真正的母亲一起死去。”   咒灵是什么东西?是什么都可以,唯独不会是死者转世的产物。   死掉的已经死掉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来晚了几十年,他们若是在男孩没有跳楼之前来到这里,【母亲】只是个由人类爱意诞生的普通咒灵,并不算非常特殊。   但男孩死后,【孩子】诞生,【母亲】的定位就非常奇怪了。   “一般由爱意诞生的咒灵,爱它的那个人若是死去,咒灵便会失去执念成佛离开。”   竹泉知雀古怪道:“问题是你死了但没完全死,人不在,执念还在,【母亲】由被人类的爱意诅咒而生的咒灵变成了由咒灵的爱意诅咒而生的咒灵。”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母亲】不是竹泉知雀听说过最奇怪的咒灵,它至少比两面宿傩正常,没被人像剁鸡爪一样把二十根手指剁下来生腌泡椒。   竹泉知雀一度十分抗拒吃泡椒鸡爪,两面宿傩占百分之九十的责任——他都不剪指甲的!看着好拉嗓子啊!   痛起来了。jpg   “五条君他们想错了一件事。”竹泉知雀摸摸下巴,“执着于电影剧本的不是【母亲】,是你。”   但这也不怪他们啦,竹泉知雀一开始也没想到,小小年纪追什么虐恋情深相爱相杀大戏,不要随便扭曲你们单纯的母子情。   竹泉知雀:咦,不过我和五条君之间也是单纯的敌对关系,四舍五入可以代。   小小咒灵,蛮会吃代餐的嘛。   “导演天天把台本翻来翻去,咒灵又是最适合偷窥的物种,加上你认字——应该认吧?你看着不像文盲,是文盲也没关系,港口Mafia不歧视文盲,不会卡你的offer——你应该知道电影的结局是什么。”   竹泉知雀暂时不知道,导演给演员台本一次只给一部分,说是保留惊喜感更方便演员投入情绪。   “你在等终幕,是吗?”她问墙壁上的影子。   影子静止不动,好似竹泉知雀一直在自说自话,但她感觉得到,被倾听的言语的重量。   “那就藏好了。”竹泉知雀收回手,推着轮椅离开,“别被六眼抓到。”   轮椅吱呀吱呀碾过走廊,竹泉知雀自立自强地推着轮椅走到楼梯口,突然连人带轮椅整个腾空而起。   “想上楼吗?”五条悟挑眉,“求我。”   “求你,夏油君,请向被胁迫的残疾少女伸出援手。”竹泉知雀把手伸向旁边的夏油杰。   “别玩了,悟。”夏油杰扶住轮椅把手向上抬,他的手臂力气不比五条悟差,紧实的肌肉青筋泵起,“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五条悟:当然是突然冒出来和我撞车的杰的错。   他可是最强,最强不会有错。   “阁楼之行一无所获。”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抬了一边,竹泉知雀被人工搬到二楼。   软骨头似的白毛猫猫不顾体重靠在她的轮椅上抱怨:“今晚又要给你守夜,有没有什么好处给我?”   比如喜久福,喜久福和喜久福。   “我的存粮被某人偷去了多少,五条君竟然不知道吗?”竹泉知雀故作不解,“要不找侦探来推理一下好了,我出一瓶酸奶的雇佣费。”   白毛猫猫讨不到好处,愈发不知收敛地把重量压在轮椅上,压得小轮椅嘎吱作响,不堪重负。   “今晚我来守。”夏油杰说。   竹泉知雀无所谓,五条悟一口否决:“不行。”   “理由?”夏油杰瞥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像甩麻烦一样把差事甩给我,以前不都这样?”   理由?五条悟说不上来。   他随心所欲惯了,张口就来的情绪没有缘由可言。   “需要什么理由?”五条悟双手插兜,“看不出来吗?我在体谅你。”   “体谅你从前帮我写检讨的辛苦。”他拍拍夏油杰的肩膀,“希望你睡个好觉,感动吗杰?”   “感动就再帮我分担一万字。”   白毛猫猫大言不惭,夏油杰没有回答,他询问地看向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竹泉知雀。   “知雀希望是谁?”   竹泉知雀突然被cue,赶紧收起手里的瓜子。   她希望是谁?无所谓,谁都可以,他们两个有什么差别吗?   上次选五条悟是为了报复他说她是豆芽菜,这次竹泉知雀没什么仇要报。   选夏油杰也行,她打得过,安全。   选五条悟也行,不会黑化的少年漫男主,安全。   都是安全选项,令人难以抉择。   “其实,你们看,现在时间还早。”竹泉知雀双手合十,诚恳道,“不如我们先来一局昆特牌。”   选不出来就三个人一起吧XD 第65章   打工的第六十五天   牌没有打成,因为五条悟作弊。   他墨镜一摘,夏油杰当场弃牌。   夏油杰弃牌的动作太过干脆,他把扑克往地毯上摔的姿势险些让竹泉知雀以为他下一句是“十七张牌你能秒我?你能秒杀我,我当场把地毯吃掉。”   竹泉知雀非常配合地给他们各倒了一杯卡布奇诺。   “不玩了吗?”她抓着一手顺子,“我这把手气还不错。”   “就是就是,杰不要扫兴。”五条悟睁着比卡姿兰大眼睛更闪耀的苍蓝六眼在旁边拱火,“别认输得这么快嘛。”   “休想。”夏油杰微笑,“我不会上当。”   他第一次被五条悟拖着打牌时还是个相信同学爱的天真萌新,等连输十七把连底裤都输出去之后,看不下去的夜蛾正道沉声点破五条悟的六眼。   自此之后,夏油杰再没和五条悟玩过扑克、麻将、牌九等一系列增进同学友情的益智游戏。   小赌伤人,大赌伤身,拒绝赌博从咒术高专做起。   “可我们还没分出胜负。”竹泉知雀指出,“五比五比五平局这种结果,我不接受!”   她的好胜心不允许!   十五场牌局中他们换了多个打法,最后形成夏油杰和竹泉知雀两个农民斗地主五条悟的格局。   五条悟大摇大摆地接受了自己的地主身份,竹泉知雀本来想争取一下地主地位,她大小也是个富婆,但考虑到在场唯一普通家庭出身不是社会人的夏油杰,她贴心地没有说。   既没有巨额家产继承,也没有复数个工作可以赚钱的夏油君还是个没遭遇社会毒打的孩子呢,竹泉知雀有责任守护他的心灵。   学生时代总觉得上学苦,打工之后才发现校园果真是象牙塔般的存在。就算是咒术高专这种滥用童工的非法校园,起码在单人宿舍的住宿环境上打败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睡大通铺的学校。   自小在横滨打工的竹泉知雀住着港口Mafia名下的高级公寓,举着酸奶杯遥祝高专学子期末顺利。   “不打牌却要决胜负。”五条悟双手撑在地毯上,懒洋洋地说,“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硝子呢?”   他不会忘记深夜未眠的自己最初只是向同学询问打发时间的良方,却被家入硝子一脚踹进心跳dokidoki系列的惨痛回忆。   家入硝子没有辜负两个同级生的期望,今晚的她依旧在线,苦读备试的医学生听完五条悟提的要求:“三人对战游戏?巧了,我知道一款,非常适合你们。”   【家入硝子上传群文件。】   文件缩略图上三颗跳动的粉心宛如在场三人跳动的心脏。   五条悟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选择下载,游戏全名被他光荣打在公屏上:   《心跳dokidoki!Love!Love!Love!秘密关系大作战!》   竹泉知雀被两双满含怀疑的眼神扫视,她高举双手证实自己的清白:“我只投过一次稿,我发誓这部游戏与我无关,我也没有玩过。”   “我怎么可能和五条君、夏油君的同学串通呢?”竹泉知雀努力自证,“你看,我根本不认识她。倒是你们,明明是同学却不知道对方是心跳dokidoki系列的死忠粉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从未探寻过身边唯一女同学的心理,是他们的问题。   “我已经下好了。”五条悟拇指悬停在粉色爱心上,“玩不玩?”   “心跳dokidoki系列是单机游戏吧?”竹泉知雀好奇,“怎么让我们决胜负?”   “这一款似乎可以联网,有排名系统。”五条悟点开来看了眼,排行榜已经密密麻麻填满了各种玩家名,战绩那一栏列着由大到小的数字。   排行第一,“漆黑小矮人来战”,战绩7.   排行第二,“垃圾青花鱼去死”,战绩5.   系统只显示前十名战绩,最后一名战绩2.   “战绩2可以排进前十,战绩7第一。”五条悟好奇,“平均战绩怎么这么低?按什么算的?人头数吗?”   夏油杰:“这是个恋爱游戏,哪里来的人头?”   “恋爱游戏当然有人头。”竹泉知雀露出不赞成的眼神,“杰哥,你没有听说过诚哥的传说吗?”   她明明叫了哥,夏油杰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寒而栗。   有些新世界的大门,还是不推开为妙。   “区区战绩7,看我刷新排名。”五条悟摩拳擦掌,催竹泉知雀和夏油杰赶紧下游戏。   竹泉知雀看了眼排行第一第二的两位熟悉的陌生人,取好了昵称。   【玩家“打工人锐评同事内战”已上线。】   五条悟偏头看了眼,一言难尽:“你取的什么名字?”   “你不懂。”竹泉知雀深沉摇头,“我自有打算。”   等她占据第一,战绩榜的格局就会变成这样:   排行第一,“打工人锐评同事内战”,战绩N。   排行第二,“漆黑小矮人来战”,战绩7.   排行第三,“垃圾青花鱼去死”,战绩5.   特别好,特别适合截屏发到港口Mafia内部论坛供人取笑。   不给下属提供同事笑话的打工人不是好上司。   竹泉知雀一向关心下属的幸福指数,她是港口Mafia最有人情味的上司。   “此截屏一出,今年的最受好评上司奖又将被我收入囊中。”竹泉知雀自信满满。   横滨哪有人不喜欢双黑笑话?嘴硬罢了。   五条悟搞不懂竹泉知雀,谜一样的少女过于难以琢磨,他确定自己的昵称,登录游戏。   【玩家“老子是最强”已上线。】   【玩家“我不认识这两个人”已上线。】   五条悟:“杰!你太伤人心了。”   竹泉知雀:“就是就是,明明‘宝可梦训练大师’才是最适合夏油君的代号。”   夏油杰:“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认识这两个人’的原因。”   玩家上线,联网准备,《心跳dokidoki!Love!Love!Love!秘密关系大作战!》——Game Start!   竹泉知雀进入游戏,开屏选择玩家性别。   她朝左一看,五条悟选的男,朝右一看,夏油杰也选的男。   “太宰君和中也君肯定也选的男,啊不,太宰君有玩女号的可能,但中也君肯定是男号。”竹泉知雀细细琢磨。   四个竞争对手,至少三个玩男号,既然她决定以最心服口服的方式击败他们,初始角色自该和大众一样。   竹泉知雀选择性别男,进入游戏。   噔噔噔噔瞪的背景音乐闪过,一个像素小人从房间的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   【主角: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出门上学吧。】   小人捡起放置在地毯上的书包,迈着像素小短腿出门。   下到二楼,餐桌上有三个像素小人正在吃饭,其中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抬手打招呼:“哥哥早安。”   【主角:早安。】   进入吃饭CG,页面跳转,点击大门外出。   背着书包的小人按部就班出门,走过走廊,踩下楼梯。   “哐!”   一声剧烈的背景音在耳机中响起,游戏瞬间黑屏,猩红色的鲜血流淌的字体浮现在屏幕中,映出一张呆滞的脸。   【您已达成Bad End——疏忽的早晨。】   五条悟的手机掉在地毯上,他顾不上捡,只顾拔剑四顾心茫然。   他死了?   他怎么就死了?   好好上个学而已,哪里来的剧情杀?   五条悟不服,他凑上去看夏油杰的进度,他操控的主角吃完饭后并没有立刻出门上学,反而和爸爸妈妈妹妹分别对话。   【妹妹:哥哥等一下哦,我喝完早餐奶就和你一起出门。】   夏油杰等了一会儿,顺利和妹妹一起出门,两个像素小人安全地走下楼梯。   五条悟手指颤抖:“我死亡的原因,是因为没等她一起出门?”   只是没有一起出门而已!何苦谋杀亲哥!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选择重开。   二周目邀请了妹妹的他顺利度过剧情杀,主角在路上碰到几个打招呼的同学,在对话中了解到他和妹妹就读于同一所学校的初高中部。   妹妹是札南碧斯学院初中部二年A班学生,主角是高中部一年E班学生。   不知为何,五条悟品了品札南碧斯学院的名字,品出一种浓浓的恶意。   心跳dokidoki系列游戏,一款大胆广泛全网征集投稿,愉快采用竹泉知雀投稿的创死玩家剧本的游戏制作组。   正如“不可逾越的爱”暗指真相一样,“秘密关系大作战”又暗含着怎样创死玩家的恶意?   主角在校门口和妹妹分开,在走廊偶遇英姿飒爽的女班长。   【班长耶香:好巧,X君可以陪我去办公室给老师送数据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不太方便,你找别人吧。/抱歉,我腹泻。】   夏油杰直觉选项二会扣女班长的好感,他存了个档,试探性点了选项三。   【主角:抱歉,我腹泻。】   【班长耶香:…………】   【班长耶香:那就没办法了呢,下次不要这样了噢。】   “她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起码主角找了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借口。”夏油杰读文件,选择选项一,“选一应该加好感。”   【主角:当然可以。】   【班长耶香:太好了!最喜欢X君了,我们走吧。】   秘密关系大作战不像无法逾越的爱一样用爱心标记可攻略角色和好感度,夏油杰只能自己估算。   “按悟的游戏进程,无法逾越的爱显示好感度看似帮玩家攻略,实则是为了在隐藏线扎玩家的心。那秘密关系大作战不显示好感是为了什么?加大难度吗?”   夏油杰操控主角抱着资料和女班长一起走向办公室,见到他们的班主任,一个穿橘色夏日裙的年轻女老师。   【幸子老师:辛苦了,耶香同学,X君。】   毫无异常,主角离开办公室,在门口与女班长耶香告别,独自走回教室。   【同学A:X君,杏子老师要你去找体育老师借器材室的钥匙。】   屏幕上显示夏油杰接到了任务“老师的委托”,他操控小人一路走到体育办公室。   【体育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体育老师不在办公室内,器材室钥匙放在他的桌上。】   【因为幸子老师好像很着急,你擅自拿走了钥匙。】   【幸子老师:你拿来了啊,X君。】   【幸子老师:真是辛苦了,你一直很乐于助人呢。】   委托显示完成,夏油杰吸取了五条悟惨痛的开局杀教训,特别谨慎地存档防范,但班主任幸子老师什么都没做,只谢过X君。   “看来是个加好感的小事件。”夏油杰判断,“通过帮老师做事加好感,这游戏还蛮正常的。”   夏油杰一身轻松地继续玩,直到放学他都没有遭遇任何血色案件,和平得仿佛在玩一个普通的校园galgame。   “仔细想想,心跳dokidoki系列本来就是普通galgame,无法逾越的爱才是其中的变异体。”夏油杰点头,全是竹泉知雀的错,是她开着泥头车在玩家身上乱创。   放学铃声打响,班长耶香邀请X君一起去吃甜品,初中部的妹妹跑过来抱住哥哥的手臂撒娇说要一起去。   “可以选她们两人中的一人,也可以两个都要是吗?”屏幕停在三选一的选项上,夏油杰正要伸手去点,对话框忽然自己关闭了。   屏幕边缘渗出黑红色的雾气,一群人突然闯入校园,围住X君。   【警察:X君,你涉嫌谋杀体育老师,请和我们去一趟警局。】   夏油杰:“???”   普通和平的校园galgame故事里,哪里来的凶杀案件?   何况X君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他安安分分学习,安安分分撩妹,是最最典型的亚撒西galgame男主。   夏油杰的反抗毫无作用,X君被警察无情带走。   在铁窗泪中,警察向天真的夏油杰出示了他身为嫌疑人的绝对证据——沾有他指纹的器材室钥匙。   夏油杰的手机掉下来,砸到他的膝盖,他却顾不得疼。   啊?啊!   “幸子老师陷害我?”男高震惊又不解,“她为什么要陷害我?”   “因为她喜欢X君。”旁边掉了手机又捡起来的五条悟幸灾乐祸道,“你和班长耶香一起送数据的样子被她看见了,爱而不得的幸子老师因爱生恨。”   夏油杰走进体育办公室后存了很多次档,他万万没想到,死亡结局的分支竟然早早就走过了。   “顺带一提,和班长耶香的三选一中,只有你最开始选的腹泻选项是安全的。”   被剧情杀的五条悟剧透道:“拒绝她会被她用订书机砸破太阳穴,答应她会被幸子老师陷害坐牢,只有推说自己腹泻才安全——肾不好的男人,果然安全。”   这个世界的恶意对他的恶意实在太深,夏油杰收回前言,他错怪了竹泉知雀,马路上不止她一个人开着泥头车到处乱创,一整个制作组都是癫狂的疯批。   她毕业后要是找不到工作,心跳dokidoki游戏制作组一定八抬大轿把她聘回去做组长。   心跳dokidoki系列将在竹泉知雀手中长成游戏界一颗无法拔除的毒瘤,荼毒每个对恋爱抱有幻想的天真男高。   ……其实竹泉知雀真的收到过制作组的offer,但她已有两份工作兼学生身份在手,只得婉拒。   竹泉知雀答应日后有空会给心跳dokidoki系列写剧本,这件事夏油杰和五条悟就没必要知道了——怕他们杀人灭口。   夏油杰又开了一周目,他失去了独自攻略的勇气,和五条悟凑到一起,两人靠剧情拼多多的方式以存档和Bad End为代价勉强得到一份生存攻略,跌跌撞撞地打下去。   札南碧斯学院太可怕了,这里有挥舞订书机如斧头的爆头狂魔班长,心机深沉擅长借刀杀人的班主任,处处是雷点的病娇地雷女同桌,藏于阴影中的诡异跟踪狂学姐,超级无敌暴娇任性妹妹,高岭之花自带护卫队随时把你做掉的学生会长和家里有矿天凉王破巧取豪夺的霸总校花。   七个女主角,个个不是人,好感度涨幅犹如过山车起起伏伏,死亡陷阱多如迷宫的岔路口,好好一个galgame硬是给人玩出大逃杀的冷汗直流。   事到如今,五条悟和夏油杰终于知道排行第一的玩家“漆黑小矮人来战”的战绩7是什么含义了。   这代表这位NO。1选手,攻略下了这七个魔鬼!   太强了,简直是galgame之神。   排行第二的“垃圾青花鱼去死”的战绩5也非常了不起,连第十名的战绩2都如高山仰止不可攀。   五条悟绝不轻易认输,他可是最强,玩galgame也是最强。   夏油杰扬长避短,他身上莫名的男妈妈的气质正好合了其中几个角色的口味,在经历了十几次死亡后,终于走到攻略的正轨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人再纠结今晚谁守夜的问题,三个人抱着手机坐在地毯聚精会神。   终于,五条悟呼出一口气,向后仰倒在地毯上。   排行第四,“老子是最强”,战绩4.   “时间太短了。”五条悟揉了揉眼睛,猫猫洗脸,“再给我半宿,战绩7不是梦。”   他刷新排行榜,找到了夏油杰。   排行第五,“我不认识这两个人”,战绩3.   五条悟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夏油杰听见声音,不动声色地把屏幕递给他看。   五条悟屡战屡败,好感一度刷到复数的妹妹正甜甜地说:喜欢哥哥,最喜欢哥哥!   五条悟:切。(猫猫臭脸)   他自己是个任性人,应付不了第二个任性人,险些和妹妹在家里打起来,现场火并。   “反正我是独生子。”五条悟挥挥手,“你日后肯定很会养女儿。”   两个男高都对自己的战绩还算满意,他们不约而同偏头一看,看向许久没说话的女孩子。   竹泉知雀靠在床沿边睡着了。   她拿着手机的手自然垂下,屏幕上闪动着“游戏结束,是否录入排行榜”的字样。   五条悟坐在地毯上,伸长手臂,擅自给她点了“是”。   白毛猫猫自信满满:“要是醒来发现在排行榜上找不到自己,小不点会不会哭啊?”   和太优秀的人战斗就是会面对如此残酷的结局,不是她的错。   五条悟点击刷新排行榜。   排行第五,“我不认识这两个人”,战绩3.   排行第四,“老子是最强”,战绩4.   排行第三,“垃圾青花鱼去死”,战绩5.   排行第二,“漆黑小矮人来战”,战绩7.   排行第一,“打工人锐评同事内战”,战绩9.   竹泉知雀被摇醒了。   她被两个人联合起来疯狂地摇醒了。   仿佛整个人被丢进洗衣机大洗特洗,晕头转向,昏天倒地,五脏六腑被人抖出来踩烂。   谁!谁要害朕!   竹泉知雀猛然睁眼,在地毯上到处摸索:刀,我的刀呢?   没摸到刀,只看见排行榜刷新的手机屏幕。   她记得她好像在上传战绩之前撑不住困意睡着了,是哪位好心人帮她传了?   竹泉知雀美美截图,准备匿名发到港口Mafia内部论坛,角逐今年的双黑笑话冠军。   “咔。”   截图成功。   嗯?周围是否太安静了一些?竹泉知雀缓缓抬头。   对上两双如狼似虎的眼睛。   不夸张,这个形容绝不夸张,竹泉知雀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到了地狱,黑白无常要来吸走她的阳气。   “五条君?夏油君?”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有事吗?”   不是吧不是吧,难道她说梦话暴露了自己是被通缉的特级诅咒师身份吗?   可恶,她还没做好BOSS战的准备!   一双大手抓住她的肩膀,动人心魄的蓝眼睛看进竹泉知雀眼中。   五条悟:“你的战绩9哪来的?”   竹泉知雀前一秒遭遇美色暴击,险些陷入那双苍天之瞳,后一秒被五条悟问得一愣。   竹泉知雀不明所以:“一共九个可攻略女主角,全部拿下不就是战绩9吗?”   “我懂了,你们和太宰……和‘漆黑小矮人来战’君一样犯了新手错误。”竹泉知雀很快理解了一切,“galgame有隐藏角色不是个常识吗?”   “两个隐藏角色是和X君同级不同班的一对男装丽人。”   她解释道:“她们是从驱魔学校转来的驱魔人姐妹花,叫悟酱和杰子,需要特殊条件才能触发。”   “我本来也以为秘密关系大作战是指X君脚踏七条船不翻的作战,没想到有九条。”竹泉知雀还蛮惊喜的。   “触发隐藏线后有个小彩蛋,制作人在彩蛋里说原本没打算在校园故事里加入非日常的灵异元素,是从读者来信得到的灵感。”   竹泉知雀回忆道:“读者信上说她是心跳dokidoki系列的忠实粉丝,一直很想把游戏安利卖给自己两个同学。希望制作组能在游戏里加一点小惊喜,让两位同学更有代入感。”   “她提的意见非常新奇,给的人设也很特别,制作组特别开心地采纳了读者建议,连隐藏角色们的名字都是好心读者取的呢。”   悟酱,杰子。   作为隐藏角色不为人知,终于在竹泉知雀攻略后得见天日,是她战绩9的重要组成部分。   竹泉知雀很感激好心读者。   好心读者却因为她大祸临头。   五条悟:“犯人……”   夏油杰:“竟然是……”   两人:“硝子——!!!”   被两个JK迫害的DK们 第66章   打工的第六十六天   竹泉知雀以一己之力挑动了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内战,她不是故意的——至少不负全责。   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他们的友谊怎么一点都经不起刺激呢?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连一海里都未航行出门就掉进了阴沟,可怜可叹。   竹泉知雀不理解,介于这三个人的小群屏蔽了他们尊敬的班主任,事发突然无人劝架,群聊鸡飞狗跳。   竹泉知雀一边观战,一边悄悄登录港口Mafia论坛,上传截图,发送。   Mafia的工作是黑暗里的工作,Mafia的员工是熬夜的员工,深夜正是论坛活跃人口高峰期。   熟悉的ID浮出论坛首页,无论是港口Mafia大楼里边值夜班边刷手机的摸鱼打工人,还是下班后窝在被子里玩手机的熬夜打工人,亦或在酒吧和同僚喝酒的社交打工人,统统精神一振。   是那位大人!   她来了,她又来了,她带着新的双黑笑话来了!   “呜呜,竹泉大人!没有你在日子好寂寞好孤独!”竹泉知雀的原下属抱着手机泪眼汪汪,感动得无声啜泣,“不愧是你,人在东京心在横滨,今年的双黑笑话角逐赛又能继续看见大人美妙的身影!”   一石激起千层浪,论坛首页浪花滚滚。   港口Mafia论坛采用匿名制,鱼龙混杂,你根本不知道和你同贴吹水的网友究竟是你的上司还是你的顶头上司。   不重要,统统不重要,都来上网了,主打一个不要命。   或者说,正因为可以装作不知道和自己对线的网友是上司,才能借对线的机会指桑骂槐,发泄工作中积累的浓浓怨气。   港口Mafia论坛,Mafia的心灵之家。   在这个混乱又温馨的家庭里,贴子的热度总共分为三个等级。   第三等,匿名吹水贴,永远热闹永远有人,永远污言秽语。社畜的幽灵盘踞在帖子里,吞噬每一口加班的怨气和上班掉落的秀发。   贴子里只有阴暗的爬行和暗黑的蠕动,仿佛全港口Mafia窸窸窣窣的声音都集中在这里,令黑心资本家心里发毛,不敢独自走夜路。   第二等,高层八卦贴,包括但不限于BOSS今天又临幸了哪几家洋服店,又有哪个高层顶着A的英文名在外面拉仇恨,红叶大姐的气势一天比一天强,昨晚审讯室惨叫出男高音的那位仁兄还活着吗?   该等级的贴子比上一等稍注意言辞,毕竟大家心知肚明,上头的大人们同样是5G网冲浪,且热衷于搜索自己的关键词窥屏。   第一等,热度最高最爆棚的一等贴。   毫无争议,当然是——双黑笑话!   森鸥外?那是谁?我们港口Mafia顶流组合从来只有一个——双黑!   森鸥外:呜呜艾丽斯酱,大家是不是不喜欢我?作为首领我太失败了,对不起传位给我的前代首领。   艾丽斯:林太郎哭得真恶心!你愿意被写进笑话挂在论坛顶端供人瞻仰,人家可不愿意!   森鸥外假惺惺地擦了擦眼泪,愉快地拿出手机登录论坛,快乐吃瓜。   笑话,当然是别人的更好看!   双黑笑话虽然迷人,但碍于太宰先生的可怕和中也先生的铁拳,敢于产出的英雄极为稀少,每一位的ID都被港口Mafia员工铭记在心。   日常产出大手主要是尊敬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首领和红叶大姐,以及双黑笑话的官方圣刊《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   圣刊由太宰治倾情编写、印刷、发售,在双黑笑话中的地位等同于行为艺术,乃港口Mafia不外传的神级读物。   港口Mafia员工:太宰先生好多才多艺一人,哪天不想干Mafia了,转行当作家肯定红极一时,留下不朽名篇。   然而!《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远不是双黑笑话的极限!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懂什么双黑,年度双黑笑话角逐赛的竞争有多激烈他们知道吗?   年年夺冠,连续夺冠,为港口Mafia员工的文娱事业创造巅峰的人物永远是那位大人!   竹泉知雀的论坛ID被港口Mafia员工烟吸入肺刻在DNA上,给她设置特别关注提示音的账号多得数不胜数。   许多新人加入港口Mafia的一天,在前辈指导下进入论坛的第一时间便被告知:快关注竹泉大人,不点关注后悔一辈子!   竹泉知雀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以一个又一个振聋发聩的双黑笑话回报大家的期待。   不夸张地说,港口Mafia员工幸福指数一半来自竹泉知雀的付出,她是打工人的灵魂挚友。   “叮咚。”   特别关心提示音响起,宛如魔鬼的催命声令人牙齿发酸。   在Lupin喝酒的太宰治和在办公室加班的中原中也仿佛火烧屁股般跳起,同一时间拿出手机,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登录论坛。   知雀/那家伙又上论坛发了什么怪东西?   今年的双黑笑话竞争不是已经很激烈了吗?她又想干什么?   “包揽前十名还不够吗,知雀?”太宰治一边碎碎念一边心生佩服。   能打败竹泉知雀的只有竹泉知雀自己,她永不停下迫害他人的脚步,永远前进在迫害他人的路上。   如果“他人”不是太宰治本尊,他一定全力声援,举荧光棒穿打歌服背扎满谷子的痛包为她应援。   【你的特别关注“誓死扞卫年终奖”在论坛发帖,点击查看。】   太宰治又期待又抗拒地点进去,页面加载完毕,顶着“誓死扞卫年终奖”ID的楼主只甩出了一张截图。   没有只言词组,一张图引爆平静的夜晚。   屏幕照亮的荧光中,无数手指点开大图。   粉色的爱心照亮了Mafia漆黑的西装,粉光打在一个个墨镜西装大汉脸上,照得港口Mafia大楼一片粉霞。   仿佛他们不是黑暗势力武装集团,而是横滨相亲会所,空气中充满LoveLove氛围的粉红泡泡。   粉色!到处都是粉色!审讯室是粉色,地下室的粉色,监控室是粉色,尾崎红叶的房间是粉色,森鸥外的办公室是粉色,全部——全部都被粉色占据!   无数人脱口而出:“好粉!”   双黑的应援色竟然不知何时从黑色变成了粉色,他们完全没收到消息呢,真是孤陋寡闻,惭愧,惭愧。   待粉色爱心的冲击渐消,他们终于能静下心阅读图上的文字。   “噗!”   “噗噗噗噗噗!”   仿佛憋笑也仿佛放屁的声音在横滨各处响起,形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四处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打工人锐评同事内战……不行了,我笑不活了,字字不带嘲讽,字字都在嘲讽,竹泉大人是语言天才!”   “关键是、关键是,”旁观工位的同事快要笑断了气,话音都在发抖,“她朴实无华的ID压在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的游戏名上面,衬得他们超幼稚!比以往幼稚一万倍!”   “堂堂双黑,内战就算了,内战却还输给了锐评同事战争的打工人,嘲讽加倍,超级加倍。”   中原中也盯着手机,脸皮烫得能煮火锅。   “啊啊啊她怎么会知道这个游戏!”橘发少年抓狂,“是谁把游戏推荐给她的!”   明明下过禁令,难道是混蛋青花鱼那边泄露了消息?没原则的家伙,别什么都和她说啊!   无独有偶,太宰治也在怀疑中原中也,怀疑小矮子被知雀稍微磨了几句就乖乖暴露了情报。   家入硝子:深藏功与名。   不愧是她,咒术界的珍宝,一举坑了横跨两座城市的四个男人,谁敢与之匹敌?   来叫女王。jpg   年少不知网名的重要性,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当初起名字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着“垃圾青花鱼去死”和“漆黑小矮人来战”好羞耻,羞耻到想翘班,请一星期带薪假出去换脑子。   “打工人锐评同事内战”牢牢压在他们头上,以第一名的绝对气势俯瞰愚蠢的内战同事,仿佛无数次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打起来时掏出西瓜在旁边啃啃的竹泉知雀本人。   竹泉知雀不在横滨,她无时无刻不在横滨。   “这下好了。”太宰治一头栽倒在Lupin吧台上,握着手机的手臂向上抽搐着,宛如溺水的人只伸得出一只手求救。   “怎么办织田作,明天全港口Mafia都知道我和小矮子内战的方式是打恋爱游戏,还统统输给了知雀。”   织田作之助喝了口酒,淡定问道:“你什么时候赢过?”   太宰治垂死病中惊坐起,扑腾着挣扎两下,一脸恍惚:“对哦。”   从来都没有赢过,无论想出多出人意料的自鲨点子也绝对会被知雀看破,就算她不在横滨也一样。   虽然在情报和战术上知雀总是依赖听从他的决断,但除此之外完全是她在拿捏他。   太宰治扒拉截图,放大缩小看来看去,若有所思:“第四第五都是新面孔,但录入排行榜的时间和知雀几乎是前后脚……她和这两个人一起玩的游戏?”   同学?朋友?可现在是深夜。   况且“老子是最强”一看就是男生,哪里来的野男人?   “顶着最强的名头屈居第四,也不怕说大话把门牙说掉。”太宰治阴暗道。   他单方面宣布与五条悟为敌,但此刻太宰治的疑问与不久前的五条悟完全重合:“知雀哪来的战绩9?”   太宰治太过好奇,以至于没忍住又打开《心跳dokidoki!Love!Love!Love!秘密关系大作战!》,重开一局。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以及每个港口Mafia的不眠人动作整齐划一地点开粉色爱心跳动的软件。   让大家伙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欸,我掉线了?”竹泉知雀眨眼。   突然一下,小小的游戏仿佛涌进了一股汹涌的海潮,啪嗒一下就把她挤下线了。   “销量这么好的吗?”竹泉知雀不理解,但很为制作组开心,“这下新游戏的经费也更充足了,真期待他们下个作品。”   五条悟/夏油杰:“一点都不期待!”   “和同学吵完了?”竹泉知雀指了指服务器拥挤的游戏,“虽然不知道理由——大概可能也许肯定与我无关——总之突然有很多人下载秘密关系大作战,这游戏火了。”   “游戏火了,悟酱和杰子一定会大火。”竹泉知雀语重心长。   身为大明星贝尔摩德的后辈,她有几句忠告要告诉两位男高:“你们现在是真的火了,平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千万不要让别人以为你们是坏男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盼望你们出错……后面忘了。”   其实没忘,是五条悟咯吱作响的指骨逼迫她忘却。   别害羞嘛,悟酱明明很可爱,你不想变可爱吗?   竹泉知雀叹气,一口一个老子的男高不懂可爱有多好,等他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会撒娇的男人最无敌。   竹泉知雀是个预言家,十年后的五条悟果真参悟了可爱即正义的真理,一米九的二十八岁男人用可爱的语气拧掉了一颗颗咒灵脑袋,自此之后整个咒术界对可爱两个字剧烈过敏。   十八岁的男高小悟不像十年后那般从容,至于旁边的夏油杰,他屏蔽掉了“杰子”这个称呼。   竹泉知雀:不喜欢子字辈?杰酱也可以,小杰也不错。不如你改名杰·富力士,从男二号上位男一号,逆天改命,成为少年漫男主从改名找爸爸开始。   拿火影忍者的剧本不吉利,换成全职猎人也可以呀,少年漫那么多,何必拘泥一个剧本?   竹泉知雀:但火影有个巨大的优势,神之技:秽土转生!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   不过重活一次的前提是死亡呢,还是珍惜生命比较好。   “说起来,胜负既分,是我赢了。”竹泉知雀欢快地说,“有什么给赢家的彩头吗?”   五条悟看向夏油杰: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开始打牌的?   夏油杰:为了决定守夜的人选。   五条悟:夜呢?   夏油杰平静地指了指窗外,一抹鱼肚白自东方亮起。   夜没了,天亮了。   森林的清晨比城市亮得更早,剧组众人还未起床,导演并不知道,他的两位心爱的主演又双叒叕熬了一夜。   亏竹泉知雀和五条悟皮肤好,否则化妆师使出十八辈祖宗的力气也遮不住他俩的黑眼圈。   “彩头,请给我彩头。”竹泉知雀摊手,“不要多的,举着‘我是败犬’和‘我好柔弱’的牌子让我拍张照片就行。”   这将是咒术界有史以来最强大最恶毒的把柄,是诅咒师竹泉知雀赖以生存的坚强后盾。   一片无声中,五条悟站起身,夏油杰随之起身。   两个人沉沉的影子笼罩住坐在地毯上的竹泉知雀,差距过大的体型差衬得她分外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们都站起来了,只有竹泉知雀站不起来,她默默抱紧自己的石膏腿。   五条悟:“我是败犬?”   夏油杰:“我好柔弱?”   竹泉知雀:“……要不,你们换换?”   举哪个牌子都可以,她不挑剔,唔唔唔@#¥%!!@##¥%……   阳光逐渐洒入落地窗,工藤新一正准备下楼吃早饭。   他路过爱德华的主卧,隐约听见无助的呜咽声。   “闹鬼了?”被竹泉知雀的封建迷信学说彻底荼毒的工藤新一抓了抓睡乱的头发,怀疑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幻听。   “导演的鼾声震天响。”工藤新一打呵欠,抱怨道,“昨晚还听见几个人打游戏大呼小叫的声音,害我没睡好。”   既然是幻听,无视就好,主卧里只有竹泉知雀一个人,哪里来的无助呜咽声呢?   工藤新一离开了,带着竹泉知雀最后一丝希望离去了。   半小时后,五条悟一脸无事发生地打开主卧的门走出来,他身后是坐在轮椅上心伤之哀莫大于死的竹泉知雀和笑眯眯推轮椅的夏油杰。   “昨晚睡得还好吗,亲爱的?”贝尔摩德拿着一只巧克力味的可颂笑吟吟看向竹泉知雀,笑容忽然一顿。   美艳的女明星斟酌措辞:“你这是,行为艺术?”   “不,我被羞辱了。”竹泉知雀面无表情地说,“他们的行为和拿油性笔在我腿上写正字没有区别,是该被扭送去午夜监狱片场的罪行。”   贝尔摩德:威雀威士忌突然暴露了自己懂得很多的阴暗面呢……   这可不是高中生该有的知识,你在道上混了几年?   金发女人的目光,或者说全剧组的目光都聚集在竹泉知雀两条腿的石膏上。   她的左腿石膏上用黑笔写着:我错了,我是小狗。   右腿石膏上用黑笔写着:对不起,我这么弱。   工藤新一:“横批是?”   “你还想有横批?”竹泉知雀杀心渐起地盯住名侦探,“我看你像个憨批。”   她的言语比往常暴躁得多,但工藤新一能理解,他真的能,他同情得连笑声都憋不住了。   “要就怪她自己。”五条悟毫不畏惧旁人打量探询的目光,“是她自己提供的灵感。”   我是败犬、我好柔弱,不是她想看见的吗?那就写给她看。   竹泉知雀:这两条腿我不要也罢。   区区断腿,舍了也就舍了,她今天就教教他们什么叫断舍离的艺术!   女孩子愤愤不平地接过夏油杰递来的插好吸管的酸奶,泄愤似的滋滋狂吸。   五条悟掰开一个可颂,看了眼夹心:“花生酱?我想吃巧克力味的,你吃花生酱吗?”   竹泉知雀咬着吸管点点头,五条悟把其中一半可颂放进她盘子里,又拿了一个掰开:“这次是巧克力了。”   于是半边巧克力味的可颂也到了竹泉知雀的餐盘中。   五条悟美滋滋地把两个口味不同的半边可颂拼在一起,一口吃掉。   竹泉知雀:这是什么奇葩吃法?   人的嘴巴居然可以张这么大吗?   她放下酸奶,学着五条悟的样子一口吃掉双拼可颂,腮帮被塞得连咀嚼的空隙都没有。   竹泉知雀:唔唔唔(你怎么做到的?)   五条悟:唔唔唔(是你太菜。)   两个同样说不出话的人对着比划手语,夏油杰把竹泉知雀没喝完的酸奶拿开,以免被她碰掉了。   贝尔摩德:“和好了呢。”   工藤有希子:“和好了呢。”   真好啊,这就是JK和DK恋爱的感觉吗?   哦,不对,贝尔摩德轻轻捂嘴,她竟然嗑错了CP,抛弃同组织的波本嗑到了高中生纯恋。   怎么办,难以抉择,坏女人和成年男人尔虞我诈的爱情好嗑,少年少女打打闹闹的青春纯恋也好好嗑,叫她如何抉择?   明明都是一个人,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嗑法,知雀实在太棒了。   努力咀嚼可颂的竹泉知雀左顾右盼,她感受到了前辈爱意的目光,应该不是错觉?   黑发少女对上金发女人欣赏的眼神,不由得挺起胸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是夸夸,她欣然接受!   前辈真好啊,竹泉知雀感叹,漂亮姐姐真好啊,不仅不取笑她,还会夸她呢。   贝尔摩德比讨人厌的男高好了不知多少倍,就算是有成熟男人魅力的安室先生也比不过前辈风情万种。   塞西莉亚和布雷斯虽然是官配反派CP,但塞西莉亚和女侦探琳娜也很好嗑,落地窗下拥抱的一幕仿佛圣母慈爱又怜悯。   最后大高。潮,塞西莉亚领悟自己无法在布雷斯死后独活,背叛琳娜并试图将琳娜带给布雷斯那场戏,导演特别强调塞西莉亚此时对琳娜依然很有感情,要竹泉知雀按照痛失所爱的激烈情绪去演——他真的很懂虐恋剧,筹拍工藤优作的推理剧本太掩盖导演的才华了。   导演:能把优作的推理剧本拍成情感大戏正是我才华的证明!(骄傲。jpg)   “等电影上映后去搜索关键词看看好了。”竹泉知雀边吃可颂边想,“有没有人产出我和前辈的同人粮呢,让我吃吃。太太饭饭饿饿。”   竹泉知雀并不知道,这部后来被粉丝戏称“塞西莉亚混乱大三角”的电影,在同人创作中以塞西莉亚为绝对核心联机。   七成网友吃布雷斯×塞西莉亚,八成网友吃布塞的同时也吃琳娜×塞西莉亚×布雷斯的三箭头,剩余两成网友支持塞西莉亚独美。   至于侦探夫妇中的男主角,电影的男一号……他叫什么来着?   一个拉郎都不会拉到的名字,忘了就忘了吧,不重要。   男主角:咬住手绢忍住不哭 第67章   打工的第六十七天   暴雨倾盆,黑压压的乌云占据苍穹,乌云下的森林仿佛地狱在人间的倒影。蔓延的昏暗中,唯有一星烛光亮起。   微弱的灯光照亮手持烛台的黑发少女,她削瘦的脸蛋苍白惨淡,唯有眼眸亮得惊人,瞳孔中烛火摇曳。   她的对面,跌倒在地的金发女人双手撑在地毯上步步后退。女人嘴唇张合似乎在努力劝说些什么,声音却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听不真切。   纤细柔弱的少女凝视金发女人,一步步走进。   她的声音那样轻,几乎看不出唇瓣的碰撞,说出的每个字却砸在人们耳边,宛如暴雨击打水面。   “布雷斯的死亡就是我的死亡。”   在灯火明灭不定的暴风雨之夜,拥有天使面孔的塞西莉亚微微笑了。   “谢谢你们,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持之以恒的杀意,暧昧不明的爱意,交错在一起的生命至始至终都是错误与不堪。   但没关系,没关系,恶人就是这样活着的。   不断背叛,互相伤害,又在淋漓的鲜血中舔。舐伤口。   谁也无法抛弃谁独活。   “我终究爱自己更多。”塞西莉亚自言自语,她琥珀色的眼睛中含着释然和自嘲,坦荡如一望见底的湖水。   琳娜从不了解塞西莉亚到自认为了解她,又到遭遇她突如其来的背叛,直到这一刻,女侦探第一次意识到:站在她眼前的是袒露真心的塞西莉亚。   一个自私自利的恶毒少女,却美丽得令死者亦无法责备。   塞西莉亚自愿走进地狱,因而琳娜无法救她。   火焰散发灼人的热度,烛台上的蜡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凝固成柔软的疤痕。   黑发少女高高举起手中的烛台,轻轻地说:“对不起,琳娜女士,你还是去死吧。”   烛台携带烈火与重量沉沉砸下,少女的影子投影在落地窗上,仿佛一出无声的哑剧。   雨幕中,过往的记忆映在玻璃上。   金发的女侦探从走廊尽头走来,她的瞳孔中映出独自站在窗边看雨的塞西莉亚。   黑发少女站在落地窗边,清澈的眼眸含着忧郁的色彩,她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一段永远在阴雨天纠缠不清的回忆。   “塞西莉亚?”琳娜温声呼唤少女的名字,她感谢对方答应让他们夫妻借宿躲雨的善举,亦为塞西莉亚柔美面容上的哀伤感到怜惜,“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塞西莉亚缓缓从雨幕中收回视线,她冰凉的目光在琳娜身上停了一瞬,安静地垂下眼帘。   琳娜走上前正欲开口,突然被塞西莉亚抱了满怀,少女的手臂搂得很紧很紧。   “琳娜女士,您像我的母亲一样亲切,我看见您就像看见了母亲。”   靠在金发女人怀里的塞西莉亚呢喃着说:“她去世在雨天,一个阴冷潮湿的夜晚。”   没有比失去父母的少女更令人怜惜的了,琳娜放轻了声音,用沙哑温和地语气说:“真抱歉,我让你想起这些。”   她回抱住削瘦的塞西莉亚,掌心轻抚她的后背,面容怜悯,仿佛圣母抱住向她祈求爱的幼童,宛如天鹅垂下羽翼保护她的幼崽。   一面落地窗映着慈爱的圣母,一面落地窗映着背叛的哑剧。   激烈的抽气声回荡在黑暗的影厅里,银幕上画面一转,狭窄的、与宽敞富丽的别墅格格不入的杂物间出现在观众眼前。   背影灰白,象征着过去的回忆,灰色调的画面中黑发白裙的少女宛如油画中走出来的人,她赤脚站在鲜血涂抹的咒文上起舞。   杂物间外生日歌如细小的水流流淌在空中,父亲母亲和兄长的交谈声渐渐模糊,升腾的黑雾围绕舞蹈的塞西莉亚,打着旋越升越高。   她的舞姿由献祭的舞蹈转为双人舞,塞西莉亚打着节拍,在黑雾的牵引下徐徐旋转。   舞曲渐渐走向高。潮,塞西莉亚抬起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带她走完最后一圈旋舞。   黑发少女倚靠在蓝瞳白发的男生怀中,画面如雾散去,灰白重新涂抹色彩,象征时间线的回归。   俊美的恶灵仰躺在杂物间堆积的书堆边,刺绣精美的白衬衫被血打湿,他微微眯着眼,像在小憩。   布雷斯脸色苍白如霜雪,任谁看到都知道他的生命正在流逝,但男生仍是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脸朝向杂物间的门口。   沉沉的拖拽声在门口响起,陈旧的房门被吱呀推开。   浑身湿汗的塞西莉亚喘。息着,双手拽着昏迷的琳娜,一步步拖着她走向布雷斯。   “回来了?”布雷斯笑着问。   他不顾腹部血肉模糊的伤口,抬起手臂:“过来,让我抱抱。”   塞西莉亚没有理会他,她终于把琳娜拖进杂物间,回身紧紧合上门,将门反锁。   黑发少女体力不支地软倒在地上,额头抵在男生肩上,剧烈运动后脸颊烫红。   “乖乖,你很努力了。”布雷斯像摸小狗一样摸摸塞西莉亚的脑袋,笑道,“你看你,这是何苦?”   塞西莉亚微合着眼,她明白布雷斯的意思,恶灵腹部上的伤口不为别的,正是塞西莉亚帮助琳娜的结果。   是她企图利用侦探夫妇杀死布雷斯,又是她在布雷斯垂死之际袭击琳娜,将琳娜作为血肉补品带给布雷斯。   “来回折腾的我,像傻子一样。”   塞西莉亚身体本就不好,有布雷斯在她从未做过重活,拖着琳娜回来后塞西莉亚的双手酸痛得近乎脱臼,再没有半分力气。   黑发少女蜷缩在恶灵怀里,她仰头看向杂物间未合拢的窗户,丝丝雨线打湿她的睫毛。   轻轻的叹息中,塞莉西亚闭上眼,雨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仿佛泪水一般。   一个不曾落泪的人,流下的眼泪是否纯净无味?   画面再转,镜头给向在别墅中寻觅妻子踪影的男主角。   电影院的观众纷纷松懈紧绷的肩膀,只分出一半注意力给电影,另一半小声和朋友讨论剧情。   “我一开始是听说这部电影是莎朗和工藤优作联名的电影才来看的。”一个女生捂住红红的脸蛋,“结果我却爱上了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狠狠嗑到了,我是个花心女人吗?”   “你不是,塞西莉亚和布雷斯这么好看,嗑他们的CP也是人之常情。”闺蜜大力鼓励,“何况你也没有背叛莎朗,塞西莉亚大三角吃起来最带劲!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啊啊啊嗑死我了!”前排,女生拽着男朋友的袖子拼命摇晃,“布雷斯好帅!好帅!救命那双蓝眼睛真的是人类可以拥有的颜值吗?我直接自信打招呼,嗨!老公!”   被当面ntr的男朋友:嘤嘤嘤。   “光看他们三个的脸就值回票价了。”女生捧着脸梦幻道,“何况剧情还这么刺激,导演不愧是曾主导过七角恋的好莱坞虐恋之神!我的卡密!”   “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真的是新人演员吗?”观众难以置信,“星探都是干什么吃的?懂不懂自己肩负替人民群众洗眼睛的光荣义务啊。”   “布雷斯算是色令智昏的典型吧。”一位男观众用肯定的语气说,“塞西莉亚明明歹毒得不得了,结果背叛后还是被原谅了。”   “听着就像你不是色令智昏的典型似的。”他的兄弟嘲笑道,“大喊‘塞西莉亚我的女神你毁灭世界我也支持你’的人是谁啊?是我旁边这个憨批吗?”   男观众狠狠揍了他的兄弟一拳:“有种把你手机里偷拍的照片删掉。”   兄弟:“不约,我没种。”   “凭心而论,男主角独自在别墅里侦察,设法救援琳娜这段推理戏写得相当不错,不愧是工藤优作执笔的剧本。”观众A点评道,“可惜影厅里没几个观众想看男主角高光。”   观众B:“虽然男主角演技不错,但在另外三个Bug演员面前已经不是没有存在感,而是卑微到像路过蚂蚁的程度了。”   反派CP好嗑到疯狂上头,性张力拉满,相较之下谁爱看这种剧本设定里的塑料夫妻啊。   但导演还算坚守了底线,压抑了他狗血爱好者的本性。虽然他的镜头无比偏爱竹泉知雀和五条悟,但电影时长更多分配给侦探夫妇,出演工藤优作笔下的剧本。   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的出场少而精,塞满导演的私货。   无论是开场的吻手礼,房间里压抑暧昧的对持,形影不离的肢体接触,还是给竹泉知雀和五条悟的特写,都尽全力丰满他们的人物形象,便于观众做阅读理解。   “塞西莉亚雨幕中闭眼仿佛流泪的镜头,很值得细细琢磨。”   观影的影评人甲说:“塞西莉亚在电影中的形象围绕‘背叛’二字展开,背叛父母兄长,背叛琳娜,背叛布雷斯。为了不背叛自己,她不断背叛亲近之人。”   “一个惯性背叛者,不可能对背叛行为产生愧疚心。但在袭击琳娜并决定置她于死地之后,塞西莉亚明显表现出了疲倦,这是为什么?”   影评人甲不理解,“我可不是嗑CP上头的小姑娘,塞西莉亚对布雷斯或许存在感情,但她对只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琳娜不可能爱那么深。”   影评人乙想了想,缓缓道:“我们明确一个前提,塞西莉亚是人类。”   “塞西莉亚当然是人类——啊,你是说……”影评人甲恍然。   影评人乙:“没错,立场反复摇摆的塞西莉亚貌似是四人中的异类,但从物种的角度看,恶灵布雷斯才是三个人类之外的异类。”   “塞西莉亚最后的疲倦不是因为背叛琳娜,而是她背叛了身为人类的自己。”   是她让恶灵来到人间,是她纵容保护恶灵的性命。   观众们的讨论告一段落,因为镜头终于没继续跟着男主角,别墅中的四人开始了混战。   高光已过的男主角边缘划水,蓝条清零的塞西莉亚边缘躺尸,重头戏交给布雷斯和琳娜。   同样是边缘人,男主角说没镜头就没镜头,塞西莉亚一直跪坐在细雨拂面的窗边不动弹,镜头还是时不时扫到她。   观众:“塞西莉亚很文静呢,镜头里大多描绘她优雅的坐姿。”   优雅的坐姿(×)   摔断的双腿(√)   少女的裙摆下藏着什么?   少女的裙摆下藏着石膏。   电影播至后半段,高。潮迭起,剧情一出比一出刺激惊险。   贝尔摩德是电影当之无愧的招牌女主角,她饰演的女侦探琳娜既有怜悯圣母的一面,也坚毅果敢如女王。   布雷斯身受重伤还未疗愈,迫切需要人类的血肉。   失去行动力的塞西莉亚就在布雷斯身边,恶灵却看也不看她,直冲琳娜和男主角而去。   “恶灵原来也是有心的吗?”琳娜狼狈却镇定地躲开攻击,“也好,若你想也不想地吃掉塞西莉亚,我真为她不值。”   “人类,别高高在上评价我们的关系。”蓝瞳白发的男生神情轻蔑,纵使鲜血染红他的衣衫,他骨子里的傲慢依然强大。   狂暴的力量冲垮杂物间的门,侦探夫妇夺门而逃,布雷斯紧随其后。   体力耗尽的黑发少女撩开脸颊边湿漉漉的黑发,盯着敞开的窗户轻声道。   “雨还没停么……”   镜头转为追逐战。   追逐战比推理戏更精彩,导演自己拍摄的时候也没想到,女明星莎朗动作戏那么专业,五条悟更是拿出了一拳干碎别墅的架势。   在失业边缘试探的武术指导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把男主角练得像颗陀螺团团转,练得男明星醉生梦死,极端渴望武替。   男主角:没有武替,戏份我不要了行吗?   这个要求可以满足,导演大手一挥,让侦探夫妇分头逃跑,布雷斯选择追杀琳娜。   逻辑上很能说得通,琳娜本就是塞西莉亚捕获回来带给布雷斯的食物,到嘴的鸭子飞了,恶灵怎么能忍?   别墅是布雷斯的主场,琳娜冲入暴雨之中,任凭雨幕将她淋湿彻底。   女侦探金发湿透,恶灵也没好到哪里去,雨水冲刷他腹部的伤口,雨水混着血水流淌而下,勾勒腹部紧实的肌肉。   五条悟个头和骨架都很宽大,一米九的身高使他乍一看是高减肥形,但实则肌肉犹如雕塑般完美,力量感爆发性十足。   电影院里几乎九成的观众彻底失语,被美与暴力震慑得不能动弹。   暴风雨中树影摇晃,青草伏倒,电闪雷鸣。   雷声仿佛天罚,吃不到人类血肉的恶灵愈发暴虐,蓝眸冷酷残忍。   琳娜的眼前已然出现重影,她掏出枪,平缓呼吸。   没问题的,失去血肉补充的布雷斯只会越来越虚弱,而这里没有供他吞吃的血肉!   丈夫已经逃出别墅求援,塞西莉亚在杂物间无法动弹,只要自己再坚持一段时间……   金发女人在躲闪间无意中抬了下头,她看见一扇打开的陈旧的窗户。   杂物间的窗户。   黑发少女站在窗边,俯视暴雨中的两人。   “草地竟然正对杂物间的窗户。”琳娜对别墅还不太熟悉,但塞西莉亚既然在二楼,短时间内她不可能赶来帮助布雷斯。   就算赶来也没关系就是了,塞西莉亚体力不好,拿烛台砸琳娜的那一下已经用尽了她这辈子的运动量。   金发女人正欲收回视线,瞳孔忽然扩大。   “塞西莉亚!”她厉声尖叫,“你要做什么!”   翻上窗沿的黑发少女不言不语,她坐在窗户边缘,双手撑在窗沿上,向下一跃。   如蝴蝶轻飘飘落下,也如一颗石子坠入湖中。   与琳娜缠斗的布雷斯听见了女侦探的叫声,蓝瞳白发的男生回头看去,入眼是大片大片香甜到令他发狂的血液。   头颅坠地的塞西莉亚抬了下手,唇瓣张合:“吃……吃掉我……”   吞噬血肉的本能与急需补给的身体支配了布雷斯,他闪现到塞西莉亚身边,眼眸中一片猩红。   俊美的恶灵张开嘴,咬住女主人的咽喉。   血液的流失和剧烈的疼痛让塞西莉亚眼前发黑,她的手无力垂下,轻轻抚了抚男生的脊背。   黑发少女仰头倒在雨幕中,似是不甘心,又似期盼地说:“雨还没停啊……”   塞西莉亚闭上眼,再没有睁开。   随着血肉的补充,布雷斯渐渐恢复了理智。   他拇指抹去唇边血渍,平静地将黑发少女放下,让她平躺在草地上。   “好久没吃这么饱过了。”蓝瞳白发的男生抓挠喉咙,“但怎么回事,还是好饿,好渴。”   “饥饿像火苗一样烧进胃里了啊。”他咧开嘴,笑起来,“受不了,再这样我会死的。”   “要更多,更多的食物才行。”恶灵喃喃自语,“更多——更多!”   他脚尖蹬地,宛如炮。弹般冲向金发女人,黑雾不受控制地从布雷斯身体里溢出,满含愤怒、急躁、暴虐和杀意。   琳娜奋力抵抗,她的丈夫开着车过来,两人驾驶车辆冲入黑暗中的森林。   车越开越快,暴雨击打车窗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布雷斯跳到车底上,一拳打碎车顶,硬生生把驾驶座上的男人拽了出来!   金发女人咬着牙抓住方向盘,油门一踩到底。   大口大口嚼完了手中血肉的恶灵舔了舔修长的手指,正欲把琳娜抓出来。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乌云中一线亮白。   暴雨停歇,太阳快出来了。   黑发少女最后的声音回荡在布雷斯耳边,她说:“雨还没停啊……”   什么意思?她希望雨停,阳光照世,还是希望暴风雨永远不停歇,他们两个永远在别墅里互相折磨地活下去?   布雷斯无从得知答案。   他站在森林里,前方是开车逃命意图回到人间的琳娜,后方是永远留在地狱的塞西莉亚。   蓝瞳白发的少年甩了甩指尖的血滴,一步步走回别墅。   镜头留在原地,他的身影逐渐缩成一粒黑点。   画面再转,琳娜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围绕着亲戚朋友,人间烟火气弥漫在她身遭。   金发女人拿着一张产检报告,她想到死去的丈夫,想到不知何时怀上险些在别墅里流产的孩子,又想到暴雨中坠落的黑发少女,捂住脸难以呼吸。   镜头飞速运转,金发女人身边多了个金发小女孩,她一天天长大,与自己的母亲越来越像,同样走向成为侦探的道路,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恋人。   小夫妻蜜月新婚,却突遭暴雨,森林中只有一栋别墅亮着暖色的灯光。   侦探夫妇敲开别墅大门,开门的少年俊美非人,蓝瞳白发,眉梢微挑。   “许久无人关顾这里了。”少年说,“我很愿意招待你们一杯热茶。”   他回过头,呼唤坐在沙发上面容柔美苍白的黑发少女:“塞西莉亚,看啊,是我们的客人。”   “久违了。”肤色苍白的少女说,她的周围隐有黑雾环绕,“请进,请进,请务必让我招待你们。”   片尾曲缓缓响起,镜头拉长,银色的闪电照亮暴风雨之夜,雷声震彻。   影厅灯光亮起,照亮坐满影院的观众。   先是沉默,一秒后声音暴起!   “最后一幕!”影评人甲抓住影评人乙的肩膀,“呼应开头一幕,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的台词互换了。”   “塞西莉亚已经不是人类了。”影评人乙肯定地说,“她的肤色比之前更惨白,身边的黑雾也彰显了这一点。琳娜的女儿又一次重复了她母亲的命运,但这一次不再有身为人类的塞西莉亚,别墅里只剩两只恶灵。”   开放式的结局令人揪心,侦探夫妇能逃掉吗?塞西莉亚和布雷斯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这些年他们如何相处?   留白的空间越大,同人创作的灵感越如泉涌。   “决定了。”女观众摩拳擦掌,“我今晚回去就产粮!新建文档我来了!”   “我吃灰的数位板也是时候掏出来晒晒太阳了。”闺蜜振奋道,“画!画他丫的!”   观众们逐渐离场,只余下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人没动。   其中一个墨镜男人摸出手机,再一次点开学生提交的祓除咒灵报告。   【拍完电影后两只特级都成佛了(爱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的演技太过惊人,连咒灵都被打动了。——五条悟】   【虽然原理不明,但别墅里咒灵的气息彻底消失了是真的。——夏油杰】   夜蛾正道:“……”   他不懂,他大受震撼。   即将升职成东京咒术高专校长的二年级现役班主任感觉自己这辈子教的书都被喂进了狗肚子。   中年男人沧桑地起身离开,他路过唯一没有离场的观众,对方似乎还在震撼之中,忘记挪出走道的位置。   夜蛾正道不懂这人因什么而震撼,但必然比不过在银幕上见到学生的他。   夜蛾正道武断了,人家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他。   诸伏景光在陌生人的提醒下如梦初醒,连忙站起身离开影厅。   他本来只是想着来看贝尔摩德的新电影,莎朗·温亚德的身份公安早就知晓,只是碍于对方公众人物的身份难以逮捕,他们这些潜入组织的卧底更是知道金发女人的难缠,收集情报是必须的。   安室透比他忙碌得多,诸伏景光便一个人来看电影。   他刚出影院便收到了安室透的消息:【电影怎么样?】   安室透问得很随意,毕竟是全国上演的电影,贝尔摩德不可能留下被公安抓住把柄。   卧底也是有个人生活的,看电影是一种放松手段,安室透寻思如果诸伏景光对电影评价不错,他下次就带小女朋友来看。   有段时间没和知雀约会了,虽然每天都有发短信,但男友失格可不好。   消息显示已读,紧接着是“正在输入中……”   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正在输入中。   安室透:???   一部电影而已,是有什么让景难以启齿的内容吗?   景光:那可太多了 第68章   打工的第六十八天   “恭喜杀青!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呜呜,能完成拍摄太好了呜呜,我死而无憾了呜呜呜呜呜……”   别墅的杀青宴上,导演握着酒瓶边吨吨吨边抹眼泪,激动到口齿不清:“莎朗!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哇呜呜呜!”   中年男人一句一哭地讲他有多感谢贝尔摩德,感谢她参演,感谢她参演的同时把竹泉知雀带来片场。   “能拍出布雷斯×塞西莉亚×琳娜的大三角实在是太好了,虽说是和优作合作的推理剧但我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喜欢狗血恋爱的真心!谢谢你替我圆梦!”   工藤优作:“不过推理的部分拍摄得也很出色呢,虽然风头完全被两位反派角色抢走了就是。”   男主角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安静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有点想退圈了,娱乐圈真不是人能混的,还是在自尊心尽碎前跑路保全体面为妙。   成熟大人在喝酒,成年但并不成熟的竹泉知雀一手扒拉她的奶啤,一手在手机上疯狂按键。   五条悟好奇地猫猫探头,被她狂rua一顿后敷衍打发。   “我在和班主任说断腿的事情。”竹泉知雀不给他看屏幕,头也不抬地从糖果盘里摸出一枚巧克力塞进五条悟嘴里,“吃你的糖,不要打扰我严肃的谈判。”   五条悟很吃嗟来之食,他含着巧克力嚼嚼嚼,被“班主任”三个字触发了关键词。   想起来了,要给夜蛾正道写咒灵祓除报告。   五条悟拐了下夏油杰:“怎么写?是夸奖自己,夸奖自己,还是夸奖自己?”   比如啥都没干只是客串演了出戏就让别墅里的咒灵统统成佛消失之类的。   是积德的好事,很值得大写特写夸耀自己。   夏油杰:“确定别墅里一点儿残绘都没有了吗?”   “一点——都没有。”五条悟指了指他的眼睛。   六眼说没有,谁说有都不顶用。   原本与别墅融为一体的咒力自饰演塞西莉亚的竹泉知雀从杂物间窗户跳下后剧烈波动,扭曲数秒后渐渐抽离,消失于无。   唯一让五条悟和夏油贾森疑的是,他们无法确定成佛的咒灵是一只还是两只,若是两只,另一只特级咒灵又跑哪里去了?   可惜工藤新一看不见咒灵,不然他一定会接到来自咒术高专的委托《别墅惊魂之离奇失踪的咒灵》。   封闭的别墅,暴风雪山庄似的环境,犯人就在他们中间!犯人的真实身份是……   竹泉知雀:正是在下(爽朗。jpg)   五条悟离真相只有一线之隔,特级咒灵【孩子】,现名【中央暖气】,它被竹泉知雀藏在五条悟曾检查过一次的容器里。   没错,竹泉知雀的行李箱。   作为一位以富婆自称的职场女性,竹泉知雀的炫富没有摆在明显上,而是彰显在每个细节中。   她装满甜食的行李箱看似是女高中生平平无奇的行李箱,实际是价格以亿为单位的咒具。   竹泉知雀:正是如此,真富婆拿咒具装甜食,有意见?   就像铅板可以挡住超人的透视一样,造价高昂的咒具同样能在五条悟眼皮底下藏下咒灵。   虽然把咒灵迭巴迭巴塞进行李箱很不容易,但竹泉知雀好歹是独居女性,她在日常家务中练习出的迭衣服技巧完美用在当下,硬是把【中央暖气】塞进了箱子,夹在她的裙子和替换衣物之间。   顺带用暖气和热度帮她烘了烘衣服,免去晾晒的工序。   多么有同事爱的一幕,这位新同事着实是居家旅行办公三用小助手,竹泉知雀都有点舍不得上交给森鸥外了。   竹泉知雀:要不是为了三倍年终奖……(捂心口)   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的不是给班主任的断腿说明书,而是关于新同事的入职须知。   特级咒灵是十分狡猾的存在,它现在一副老实好欺被迭着塞进行李箱也不反抗的受气小媳妇模样,全是被竹泉知雀打听话的。   【打工人打工魂-三倍年终奖讨要中:因此,我推荐中也君或者太宰君来取快递,给咒灵一点小小的横滨震撼。】   【最大最恶黑心资本家:我会参考你的建议。话说竹泉君,你的网名不知何时变长了呢。】   【打工人打工魂-三倍年终奖讨要中:能被首领注意,正是它变长的理由。一寸长,一寸强。】   【最大最恶黑心资本家:这个月直接打你工资卡上。】   【打工人打工魂-赞美您,我的BOSS:好的!谢谢老板!】   竹泉知雀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拿起刀叉专心致志向满桌的食物进攻。   她一手叉蜜汁鹅肉,一手舀葡萄桑葚双球冰淇淋,一人吃出千军万马的架势。   “养伤不用忌口吗?”夏油杰问剧组医生。   “按道理是要的。”剧组医生看了眼吃嘛嘛香的竹泉知雀,委婉道,“但竹泉小姐是我见过精神状态最稳定的骨折病人,心态好才是真的好,让她吃吧。”   何止精神状态稳定,拖着两条断腿照旧坚强拍戏,连从二楼坠楼的戏份都坚决不需要替身上场,何等敬业的打工人精神。   竹泉知雀:不必客气,拿了工资的。   要做就做到最好,这才是天选打工人的内卷精神!   竹泉知雀可不是靠运气升职的,她敬业起来,连琴酒都要在燃烧的社畜之魂前战栗!   “可惜杀卧底是琴酒的特权,若是把这份工作交给我,杀空酒厂不是梦。”竹泉知雀眼露憧憬。   恶役最快乐的是什么?恶役最快乐的正是无证据疑心病扫射全场,连敌方带我我方队友一起痛击,自由,潇洒,不羁,图的就是一乐。   竹泉知雀越想越向往琴酒,不仅被好多人叫大哥,自带司机开豪车,上班时间随心所欲还被上司无条件信任,简直是打工人心中的理想型。   “好想把琴酒取而代之啊。”竹泉知雀在内心阴暗爬行。   等她取代琴酒,为报他不批经费买小樱牌溜冰鞋之仇,竹泉知雀要取消他的保时捷维修费!油费也不给,保险也不交,狠狠磋磨他!   黑发少女陷入美好的幻想,连被五条悟抢走大鸡腿都不生气,回以梦幻的期许表情。   叼着鸡腿的五条悟摸了摸竹泉知雀的额头:没发烧,干嘛傻笑?   贝尔摩德端着酒杯朝竹泉知雀招招手,女孩子立刻丢下两个dk,欢快地推着轮椅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腿还疼吗?”贝尔摩德勾起竹泉知雀颊边的碎发,“回头安排你住个院?”   “琴酒会拎着果篮来看我吗?”竹泉知雀认真地问,“如果他来,我愿意为这只果篮住院。”   即使是贝尔摩德也无法给出这样的承诺,金发女人喝了口红酒,逃避了酒厂同事关系不睦的难题。   “你看着挺喜欢那两个男生。”贝尔摩德暧昧地问,“有长久发展的打算吗?”   惊悚自竹泉知雀眼底一闪而过,若非贝尔摩德是她尊敬的前辈,她险些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害我,继承我的赏金?   黑发少女用力甩头:“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咒术师和诅咒师是通缉与被通缉的关系,横在他们之间的可悲壁垒名为悬赏金。   这话落在贝尔摩德耳中变成:我是组织成员,他们是普通人,一边是罪犯一边是平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真清醒啊。”贝尔摩德摇晃红酒杯,“虽然出演了许久的塞西莉亚,但你一点儿没有入戏呢。”   轻轻松松抽离出来了,倒是旁观者近乎沉溺,思绪卷入永不停歇的暴风雨。   贝尔摩德作为一位时常在同人二创中出场的国际知名女星,她已经预料到电影上映后井喷的布雷斯×塞西莉亚文学。   “你要变成名人了。”贝尔摩德低笑着说,“近期打算去学校吗?我不推荐哦。”   本来在学校就是大人气选手,竹泉知雀这下怕不是要被围观到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   竹泉知雀不想落下功课,但前辈说的有理,她不想象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围观——连门票钱都不给,打工人绝不营业。   “先请一段时间的假期吧。”竹泉知雀摩挲下颌,“组织的任务全部丢给波本,我就在家安心养伤好了。”   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工作,她不是逃避学习,绝对不是。   竹泉知雀快乐地给两条石膏腿拍摄照片发给班主任,在对方“你请假是为了从山上摔下来以便请更多假吗?”的疑惑中成功拿到假条。   了却一桩心事,竹泉知雀推着轮椅重回餐桌战场,和五条悟划拳喝奶啤。   全剧组闹哄哄地吃了一晚上,期间唯一的未成年初中生工藤新一被爹妈赶上楼睡觉,第二天下楼无语地看见满客厅的死尸。   导演不必说,他没把自己淹死在洗手池已是好运,高中生三人组才是全场最无语。   工藤新一不知他们昨晚玩了什么,五条悟脸上一边画着一只王八,竹泉知雀顶着黑色的猫胡子,夏油杰脸上贴满了白条。   初中生侦探默默掏出手机:咔擦。   一直到太阳晒屁股,宿醉严重的大人们才纷纷清醒,一半人坐上巴士,一半人坐上飞机,准备离开深山里的别墅。   “说是被诅咒的别墅,这些天明明很和平嘛。”道具师感叹道,“果然是以讹传讹。”   “唯一可以称为灵异事件的只有塞西莉亚神秘断腿案。”化妆师说,“她真的是半夜去厨房找东西吃不慎跌落楼梯摔断腿吗?”   武术指导:“我听到的版本是梦游。”   摄影师:“我听说是人为作案。”   “反正肯定和那两个男生有关。”道具师笃定道,“自从竹泉小姐腿断了,他们两个黏她黏得死紧,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也可能是少年慕艾~”化妆师笑眯眯,“郎才女貌,年龄正好,又出演了一对让人嗑生嗑死的CP,当事人很难没有想法。”   “是这样吗?”剧组医生凑过来,“但我听竹泉小姐说,她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是比她大的年上。”剧组医生肯定道,“我给竹泉小姐换石膏的时候听见她说,不知道怎么和安室先生交代之类的。”   “但这位安室先生貌似工作很忙。”剧组医生又说,“‘最近所有的工作都是安室先生一个人在做,真希望他不要猝死。’竹泉小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道具师:“真的是关心男友的语气吗……听着不像。”   反倒像可怕的斯巴达上司一边给下属施压,一边担心对方猝死后没人给自己打工。   “但她有男友是事实吧。”化妆师神色微妙,“过不了多久电影上映,只能祈祷这位安室先生不是个爱看电影的人,也没有爱看电影的朋友了。”   不是她想太多,是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真的好嗑,剧情都属次要,单两个演员的颜值和演技就够观众狠狠发疯。   化妆师不信上帝也不信佛祖,她的祈祷无人倾听,惨遭实现。   莎朗·温亚德协同工藤优作出品的电影上映第一天,东京人生百态,横滨目瞪口呆。   铃木绫子带妹妹铃木园子和园子的朋友毛利兰三人看了电影,塞西莉亚初一登场,铃木绫子就呆住了。   知雀——我那因困倦请假回家休息的友人——说好回家补眠,你是怎么把自己补进剧组的啊?!   “我倒有听说过知雀对打工的执着。”铃木绫子捂住嘴,“难道在她心里连休息都是罪孽,除了上学,她的生命里只剩兼职吗?”   何等自立自强的存在!活该她有钱。   竹泉知雀的朋友虽然很少,但每个都是妙人,野崎梅太郎同样抱着取材的心观摩了电影。   “竹泉桑!我命运的灵感源泉!”野崎梅太郎一边在小本子上狂写记录,一边激动地无法言语,“只要有你在,无时无刻都有新灵感!新登场的男主角又增加了,不愧是你,我快数不清有几个男主角了!”   电影的剧情也太棒了吧,布雷斯和塞西莉亚也太好嗑了!尤其是布雷斯一米六对塞西莉亚一米六的体型差,性张力拉满,看得人脸红心跳。   “但那位和竹泉桑同身高的一米六橘发少年也很好。”野崎梅太郎奋笔疾书,“身高差有身高差的萌点,同身高有同身高的好处,我从未想过一部漫画里竟能同时容纳多个萌点而不混乱,都是多亏竹泉桑。”   不行了,他的创作欲在沸腾,再不画点什么他就要烧起来了!   野崎梅太郎拿出手机搜了搜“布雷斯×塞西莉亚”的tag,电影才结束放映没一会儿,同人创作已如雨后春笋般刷刷冒出。   “哟西。”知名漫画家右手握拳,眼神坚定,“让我也为粮仓添一份力。”   产粮大手梦野老师毅然决然开火做饭,无愧他特级厨师的美名。   铃木绫子呆滞,野崎梅太郎产粮,竹泉知雀的同班同学在班群里猴子尖叫,校园论坛被无数水贴填满,管理员焦头烂额。   帝丹高中论坛管理员并不孤独,港口Mafia论坛管理员和他同病相怜。   森鸥外双手抵住下颌,他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是竹泉知雀大老远寄回横滨的特级咒灵【中央暖气】。   由于还是夏天,【中央暖气】没有立刻入职,森鸥外先把咒灵放到了港口Mafia审讯班上岗培训,让它学乖一点。   咒灵:魔鬼……人类都是魔鬼……   谁再说咒灵是邪恶的一方,它死给他看。   “艾丽斯酱。”森鸥外问他身边的金发红裙小女孩,不确定地说:“我派竹泉君去东京,是叫她去做卧底的吧?”   “是哦。”艾丽斯抓着蜡笔在地板上画画,“知雀特地带了土特产回来,林太郎有什么不满吗?”   森鸥外:不,把咒灵形容成东京的土特产也太……   虽然横滨的确很难见到咒灵就是了。   森鸥外:“我对竹泉君的工作效率没有任何不满。”比起太宰治,竹泉知雀堪称港口Mafia良心员工,老板打钱有多快,她效率就有多高。   “但卧底不是个颇为低调的职业吗?”森鸥外真心实意地疑惑,“她出道成为明星是什么操作?”   他看不懂,他真看不懂,他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   “反向思维的运用吗?越高调越引人注目反而越不容易被怀疑。”坂口安吾心情复杂。   同为卧底,他敬佩竹泉知雀的胆量。   “电影?我带着孩子们去看了。”织田作之助语气毫无起伏,“咲乐一直说恶灵大哥哥特别特别帅,比太宰更帅气之类的。”   坂口安吾:“……太宰君听见了?”   “没有吧。”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他从看见布雷斯和塞西莉亚的吻手礼那一幕开始,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吓坏小孩子了。”   “说起来,我也有听说横滨某家影院包厢地板损毁的新闻。”坂口安吾喝了口酒压惊,“是中也君吧。”   织田作之助:“是吧。”   今年的双黑笑话,角逐有够激烈。   竹泉知雀没有关注横滨的风波,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发生些什么都不稀奇。作为横滨人,她对横滨很有信心,对横滨电影院的地板同样信心十足。   竹泉知雀:都被双黑拆过那么多次楼了,我们横滨的建筑工队是最强的,无需担心。   她忙于应对铃木绫子和野崎梅太郎的追问,竹泉知雀用贝尔摩德签名照和她石膏腿的照片蒙混过关。   铃木绫子由惊讶转为担忧,野崎梅太郎则从断腿联想到许多无法言喻的漫画情节,看竹泉知雀的眼神复杂又敬佩。   竹泉知雀:梦野老师脑补了什么?   不要一看断腿就联想到德国骨科啊喂,就算她真的去德国看骨科,她也是独生女,你死了那条心吧!   “好多同学想要布雷斯的联系方式?”竹泉知雀连连摇头,对电话说,“不行不行,人类和恶灵是没有结果的,让同学们放自己一条生路吧。”   五条悟的联系方式她有,但竹泉知雀怎会把这串不祥的数字交给他人?她才不要活在时时刻刻担心被领赏金的提心吊胆地狱里。   “理科笔记拜托绫子了。”竹泉知雀划着轮椅在客厅转来转去,“我等腿好的差不多了再去学校。”   “家里?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关系,吃喝都有外卖。”竹泉知雀轻快地说,“一周请一次小时工打扫卫生就好。安全问题?那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哦。”   要是有小偷入室盗窃可太好了,直接省去请小时工的钱,若是对方饭做得好吃,竹泉知雀可以考虑不灭口,招安到港口Mafia食堂里去。   “嗯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门铃响了,应该是我的外卖到了,绫子下次再聊。”   竹泉知雀挂断电话,朝门外高声喊道:“来了来了。”   她推着轮椅滑到门边,取下门口的插栓。   “是我的鳗鱼饭吗?”竹泉知雀欢欢喜喜推开门。   站在门口的金发男人目光定格在轮椅上,扬起眉梢。   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对不起我开错门了,我重来一次。”   她迅速划轮椅后退,手抬起来想把门合上。   安室透一脚抵住房门,强硬地进了屋。   “怎么了怎么了,私家侦探入室抢劫?”竹泉知雀连连后退,轮椅轮子骨碌碌朝后滑,“我要报警了,我真的会报警。”   “你报吧。”安室透拽住她的轮椅,“看有没有警察来。”   竹泉知雀:“连警察都贿赂!你不是正经侦探!”   安室透:“我的确不是。”   他是正经警察。   黑发少女反抗无能,连人带轮椅被男朋友拖了过去。   “竟然对残疾人士使用武力。”竹泉知雀微弱反抗,“好歹把我的鳗鱼饭给我。”   安室透单手拎着外卖袋,显然是上楼时碰见来给竹泉知雀送饭的外卖小哥,替人拎了上来。   “受伤了还吃不健康的外食?”安室透把外卖袋放到竹泉知雀够不到的位置,半蹲在她面前,轻轻按了按她腿上的石膏,“怎么回事,严重吗?”   竹泉知雀眼睛瞅着她的鳗鱼饭,随口答道:“不严重,两条腿都断了而已。”   安室透:“而已?”   竹泉知雀敏锐听出男朋友语气中的威胁意味,飞快改口:“很痛,痛得我拳打脚踢,半夜惊醒仿佛有一万只舞王僵尸在我腿上蹦迪。”   “啊。”她脸蛋皱起,一把捂住膝盖,“舞王僵尸又来了,再不用鳗鱼饭驱逐它我就死了……要死了……”   安室透静静看着她表演,面带微笑:“不愧是备受好评的电影新星。”   “知雀演技真的很优秀。”   知雀:他是不是在嘲讽我? 第69章   打工的第六十九天   竹泉知雀怀疑安室透在内涵自己,并且有证据。   她录音了:)   录音、窃听和监控可谓是私家侦探的看家本领,竹泉知雀为侦探助手一职进修技能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侦探才是日常生活中最大的犯罪分子的声音。   真的没有警察愿意管管吗?不要逼恶役跪下来求你们。   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残障人士遭人入室抢劫还不给她饭吃,米花新闻八一八记者在哪里?她要曝光,曝光光天化日下的累累罪行!   “就算拷问嫌疑人,至少要给嫌疑人一口热饭吃。”竹泉知雀努力仰着头去够桌上的鳗鱼饭,“安室先生,不要逼我,就算失去了行走的双腿,为了干饭我爬也能爬到餐桌上。”   区区人类,别小看她的意志力!   “医生没给你发复建需要忌口的饮食清单吗?”安室透单手按住女孩子不老实的膝盖,皱着眉说,“重油重糖重盐辛辣食物全部pass,至少拆完石膏才能吃。”   “没有。”竹泉知雀勇敢无畏地摇头,“医生说我是她见过的精神状态最好的骨折病人,能吃是福,我拖着断腿都拍完了最后的戏份,怎么可以克扣我的饮食?”   安室透:哪来的庸医?   他十分想质疑工藤新一开飞机从医院请过来的随行医生,要知道这年头有水平无医德的黑心医生可太多了,其中一位都不务正业坐到Mafia首领的位置上去了,带他过毕业论文的导师一定很崩溃。   这事不怪剧组医生,要怪只能怪竹泉知雀不是个正经病人。   正经病人怎么会因为收不到大哥同事的果篮而辞不住院?   你住院就为了吃果篮吗?   竹泉知雀手持苹果,清脆地咬了一口:是啊。   住院不为果篮还能为什么?   这可是商机!   遥想曾经,竹泉知雀的挚友太宰治曾创下连续一月住院三次,共签十八张病危通知书的记录。   港口Mafia全体上下都很淡定,祸害遗千年,太宰先生必定安然无恙。   唯有帮太宰治签下十八张病危通知书的竹泉知雀很不淡定,她坐在病床边注释戴着呼吸机双眼紧闭的太宰治,木然地看他手指一抖一抖,敲下一串串穆尔斯电码。   【知雀~知雀~你听我说!我想到一个赚大钱的方法!】   此时医生推门进来查房,他看了看心电图的波动,露出同情又哀痛的眼神,对竹泉知雀说:“病人的情况很不好,家属要早做准备。”   竹泉知雀:是吗?我怎么感觉太宰君状态好的现在就能出院回办公室加班呢?   作为挚友,她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凄凄惨惨戚戚地和医生聊了几句,签下又一份病危通知书。   医生一走,太宰治的手指又开始抖,竹泉知雀看完了他的计划,犹豫地看了眼呼吸机。   “太宰君。”她俯下身,在太宰治耳边轻轻地说,“我不能保证中也君知道真相后不会拔掉你的呼吸机。”   她话音落下,少年的手指勾了勾竹泉知雀垂落的黑发,随即松开跌落在雪白的病床上。   下一秒,太宰治的心电图突然变为一条直线!   事发突然,病房中警铃大作,一群医生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抢救,竹泉知雀被请到病房外。   隔着一扇玻璃,黑发少女明白了挚友的言下之意。   他不惜死亡也要赚大钱!   “既然如此,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太宰君!”竹泉知雀右手握拳垂在心口,“等我的好消息!”   半小时后,太宰治病危垂死的消息传遍了港口Mafia。   一小时后,由竹泉知雀发起的“为太宰君祈福”活动风靡全组织。   一个半小时后,医院附近的水果店果篮库存清零。   竹泉知雀一边接过医生递来的又一张病危通知书熟练签名,一边掏出账本。   “与水果店谈好的分成是三七分,以确保他们果篮断货库存清零为条件,店家承诺再让利一部分。”   “病房里的果篮我另外找了售卖渠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形成了‘太宰君收到果篮——转手卖给批发商——批发商进货水果店——水果店卖给前来探病的同事——太宰君收到果篮’的完美死循环。”   空手套白狼,不外乎如此。   竹泉知雀服了太宰治的商业头脑,不愧是成就了港口Mafia一半年利润的男人。   “分成我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竹泉知雀看向闭着眼戴呼吸机睡得香甜的太宰治,委婉道,“BOSS莫约看穿了我们的计划,但为了减轻他自己给下属发奖金的负担,我相信森先生愿意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她问,“中也君已经买好了葬礼用的白花,我该如何通知他你下个星期会活蹦乱跳出院的不幸事实?”   太宰治装死,太宰治不回答。   为了避免事情真的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竹泉知雀在某个下班日拦住了准备去订做葬礼西装的中原中也。   半分钟后,她遥望浓烟滚滚的住院部大楼,冷静地拿出手机联系森鸥外。   “BOSS,我是竹泉。”   “恐怕太宰君下个星期无法回到工作岗位,是的,他从虚假的病危变成了真正的病危。”   “也请通知其他人,果篮可以继续送。”   “安心吧,我有分寸。”竹泉知雀看了眼账户进账,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会在彻底扰乱横滨水果市场前结束计划。”   横滨的商战正是如此朴实无华,外地商人永远不知道是谁在幕后操控果篮售价。   自从之后,港口Mafia财务部主办的防新型诈骗讲坛中多出一个经典案例,每逢新人入职必拿出PPT大讲特讲,让新人充分体会港口Mafia尔虞我诈连自己人都坑的恐怖企业文化。   始作俑者拿着分成深藏功与名,竹泉知雀试图在东京复刻商机,无奈黑衣组织太过没有同事爱,她压根收不到琴酒的果篮。   “如果琴酒送了果篮,伏特加多少要随个红包。贝尔摩德对我最好了肯定给我带慰问品,波本作为小弟也该意思意思关心上司。”   竹泉知雀算了算她能收到的果篮数量和酒厂报销住院费的金额,立刻得出亏本亏大了的结论。   不住院,这个院休想让她住进去。   竹泉知雀抗拒不已,只差把“讳疾忌医”几个字写在脸上。   她固执起来尤为难搞,安室透不知道医院是不是给知雀留下过痛苦的回忆,又或者因为某黑心医生的缘故导致她一点儿不信任医生,总之女孩子咬死了要在家养伤。   竹泉知雀还有更充分的理由:“现在去住院岂不是把我送到记者嘴里,被他们嚼碎骨头吃掉吗?”   她大小也是个名人,经纪人的自荐名片都递到贝尔摩德眼前了。   电影,安室透被点醒了他来找竹泉知雀的原因。   首映日观看电影的诸伏景光在和他的聊天页面中足足停了十分钟的“正在输入中”,最后一个电话打过来,十分艰难地组织语言。   诸伏景光:“我不好说……问题太多完全组织不了语言。”   诸伏景光:“总之你自己看一遍就知道了。”   诸伏景光:“记得控制情绪。”   好友语焉不详,网络上好评如潮,安室透被威雀威士忌不知为何统统甩给他的工作忙得连看电影海报的时间都没有,匆匆购买一张午夜场电影票,独自去往电影院。   电影的开幕是暴风雨中敲响别墅大门的侦探夫妇,金发女明星的脸出现在银幕上。   诸伏景光来看电影正是因为莎朗·温亚德——黑衣组织中地位极高的成员贝尔摩德出演电影,安室透自然而然认为,景是在观影途中察觉到与组织有关的情报才那样震惊。   下一秒,公安头子惨遭打脸。   贝尔摩德不是重点,哪怕饰演男主角的男明星突然换成琴酒的脸也不足以当作本场电影的重点。   黑发白裙的少女亭亭而立,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纤细削瘦的背脊上,琥珀色的眼眸流淌碎金蜜酿。   当你在电影中看见女朋友的脸而你一无所知是什么体验?   当事人安室透震惊失语,瞳孔地震。   任他如何震惊,电影没有暂停键,银幕忠实地播放这部年度最受好评虐恋推理大片。   竹泉知雀出场后便是五条悟露脸,紧接着是竹泉知雀和贝尔摩德的亲密戏、竹泉知雀和五条悟的亲密戏、三人混乱三角戏——虽然是四个人的电影,但男主角并无姓名,可谓是安室透观影途中唯一的好事。   布雷斯×塞西莉亚×琳娜的旷世奇恋CP可是连少女漫画作家梦野咲子老师顶着交稿死线的压力也要产粮作画的超级无敌好嗑CP,谁看完电影不嗑生嗑死?   特别是电影中几个隐晦的镜头,叫人看得捂嘴尖叫,直呼有什么是我们VIP用户不能看的?拍,给我拍出来啊!   客观来说,工藤优作亲自执笔、好莱坞导演亲自导拍的电影论剧情和镜头无可挑剔,纯粹的视觉体验震撼了不少偶然走进影院的路人观众,莎朗粉丝大增加。   安室透不愿承认,他渐渐看入了迷。   塞西莉亚和布雷斯的极致拉扯,黑发少女屡次背叛之下掩盖的真我,果敢坚毅的女侦探与轮回的悲剧式的命运,尤其是结尾塞西莉亚与布雷斯台词互换的那一幕,细思极恐。   暴风雨中滚动着演职员列表,安室透盯着“竹泉知雀饰塞西莉亚”几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他点开和诸伏景光的聊天页面,彻底领悟了好友欲言又止之下的复杂心情。   事情已经复杂到金牌调解员也束手无策的地步了,诸伏景光再怎么人好,也抵抗不了想要逃避的心情。   诸伏景光:zero,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卧底了,我相信你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   苏格兰威士忌毅然决然分担了波本威士忌一部分工作,让安室透得以空出时间找他神鬼莫测的女朋友。   安室透敲响竹泉知雀公寓门前准备了很多套开场白。   他有许多可以质问的事情,比如竹泉知雀上学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去拍了电影,比如她和贝尔摩德是怎样认识的,她知不知道黑衣组织的存在,再比如电影中和她搭戏的男生是什么来头……   许多许多,都是安室透确定竹泉知雀无法逃避,一定能被他问出真东西的问题。   可别小看公安的审讯手段。   安室透拎着外卖敲门,屋内传来清脆的女声,连猫眼都不看一下就喊着来了来了地打开门。   一如既往安全意识稀缺,黑衣组织的高压环境里会有这样的成员吗?   安室透侧耳听了听,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听见车轮碾过地板的声音。   公寓门打开了,脑袋只到男人腰间的女孩子探出头,一脸期待:“是我的鳗鱼饭吗?”   下一秒,坐在轮椅上的黑发少女看见安室透,整个人石化成灰白。   “对不起我开错门了,我重来一次。”   她双手按在车轮上迅速后划,试图关上门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安室透满脑子准备好的开场白被一键清空,他抵住房门,强硬地推着轮椅进入客厅。   竹泉知雀连连后退,仿佛海洋中被鲨鱼步步逼近的可怜人类,除了拼命划水外找不到别的自救办法。   她看着真的太可怜了,走不了路,轮椅也控制不好,送上门的外卖吃不到嘴,在男朋友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哪里有一星半点组织成员的气势?   应该是搞错了什么,安室透冷静地想,绝对是搞错了什么,知雀和贝尔摩德出现在一个电影里八成和黑衣组织无关。   演员表里清清楚楚打出了她的大名,没有半点遮遮掩掩的意思,讲究一个光明正大。   和全场烈酒大甩卖画风的黑衣组织截然不同。   高调才是最精妙的低调。——竹泉知雀   安室透思索片刻,把挪到竹泉知雀够不到的位置的鳗鱼饭拎回她面前,看见黑发少女感激涕零地掰开筷子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本来想选严格一点的逼问方式来着……安室透捏了捏眉心,罢了,总不能让孩子饿肚子。   饭香味飘散在客厅,埋头吃饭的竹泉知雀腮帮鼓鼓,说话全含糊成听不清的嘟囔,彻底粉碎了冷硬的审讯氛围。   安室透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手边,得到女孩子感激的眼神。   有那么一秒,安室透疑心竹泉知雀故意摔断了腿,好糊弄过去他的质问。   但他还记得电影中的剧情,塞西莉亚有不少戏份是坐着完成的,联想全片,她应该是在电影拍摄过程中不慎摔断了腿,身残志坚地拍完了全程。   这份诡异的坚强和过于顽固的责任心十分符合竹泉知雀的性格,一看就是真人真事。   “再说,苦肉计断一条腿就差不多了,何苦如此?”安室透消除了疑心,他看得出来她的腿是真断还是做戏。   竹泉知雀:我原本也只想断一条腿来着……   没办法,她是个过于公正的人,右腿坚持要左腿也断一断,她拗不过它们同甘共苦的决心。   “吃饱了。”竹泉知雀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和空碗,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安室先生看了电影吗?”她身后猫猫尾巴直摇,“我签了合同,不能在电影上映前透露拍摄内容,一直忍着没和安室先生说呢,惊喜吗?”   安室透:惊喜没有,惊吓挺多。   都不等他问,女朋友老老实实交代了实现没对他告知参演事宜的原因,合情合理——身为公安,他不能教唆知雀公然违背契约精神。   “拍摄途中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吗?”安室透把话题带向他探究的方向,“比如那位传奇女明星莎朗·温亚德,她好相处么?”   竹泉知雀露出我懂的眼神:“安室先生看着很正经,原来也是追星人。没关系,我理解,我不吃醋。”   “毕竟是漂亮姐姐,谁不喜欢漂亮姐姐呢?”黑发少女支着头,轻快地说,“她对我可好了,拍摄的时候一直指导我演技,明明一开始特别高冷。”   安室透:“一开始?”   “是啊。”竹泉知雀坦坦然然地说,“拍戏途中我不是在和安室先生你发消息聊天吗?被漂亮姐姐看见了,她超级感兴趣地问了我很多事呢。”   “自那之后她就对我很亲切了。”竹泉知雀摸下巴,“也时不时给我恋爱上的建议,我都好好地学了,改天展示给安室先生看。”   女孩子的话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量,与安室透某个猜想不谋而合。   竹泉知雀牵扯进贝尔摩德主演的电影不是偶然,但也不是她本人的原因。   而是他的缘故。   同为秘密主义的情报工作者,谁多一步了解对方,谁占据上风。   竹泉知雀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她身上唯一值得贝尔摩德关注的,只有来历不寻常的男朋友。   是贝尔摩德在警告他吗?还是黑衣组织试图调查他?   微凉的手指抚过安室透不自觉皱紧的眉心,竹泉知雀眼眸弯弯:“在想什么呢?眉头皱起来了。”   “在想你的腿怎么办。”安室透自若地移开视线,语带关切,“向学校请假了吗?”   “请过了。”竹泉知雀眼睛眨眨,“所以这段时间落下的功课就全权拜托给我可靠的家教了。”   安室透:就知道你和我谈恋爱是为了学习。   虽然是他乐意看见的发展,但多少让人有点怀疑自己的男性魅力。   “既然帮你补习,复建期间的病号餐也由我来做。”安室透屈指敲了敲竹泉知雀的额头,“不许点外卖。”   身为一个靠食堂和外食茍活的社畜,竹泉知雀不能理解同行繁忙中坚持自己做饭的用意,只好将一切归结于酒厂没有公共食堂也不给员工发餐费补贴的错。   只要有的吃,她怎样都行,嘴馋炸鸡烧烤铁板烧碳酸汽水大不了半夜偷偷点夜宵,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都听安室先生的。”竹泉知雀乖巧点头。   她撑起身,轻巧地在男人鼻尖留下蝴蝶触碰花瓣般的亲吻。   “先付一点儿报酬。”竹泉知雀语调上扬,“想要更多也可以哦。”   少女的挑逗如夏天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安室透掩饰般的站起身,无奈道:“两只腿既然都打上石膏了,就别勉强自己撑起身。”   真不怕从轮椅上摔下来。   “所以是鼻尖吻。”竹泉知雀扶着桌沿让轮椅转圈圈,“本来想吻脸颊的。还是说我再努力一次比较好?”   她的语气介于认真和开玩笑之间。   “我去厨房看看缺不缺调味品。”安室透推着轮椅把竹泉知雀推到电视前,遥控器往她手里一塞。   电视里热闹的声音冲散了暧昧的氛围,竹泉知雀顺势换到她喜欢的漫才频道,被正在播出的段子吸引了注意力。   安室透顺利从客厅脱身,进到厨房。   他碰了碰鼻尖,呼出一口气。   别想太多,金发男人告诫自己,最近要忙的事情已经堆成山了,好好照顾知雀,让她尽快痊愈才是关键。   竹泉知雀的厨房,安室透记忆犹新。   非常之新,干净得闪闪发光,油烟机买回来就没开过,调料架上有糖无盐,因为竹泉知雀不往速冻汤圆里加盐。   安室透走到调料架边,脚步停住。   食盐味精胡椒粉一应俱全,全套大马士革。刀具整齐排开,锋利的刀刃在白色的厨房灯下闪耀专业的光辉。   调料架上的玻璃罐子里装着八角、花椒、干辣椒和生姜,竹泉知雀原本塞满垃圾食品的储物柜被咖喱叶、小茴香、肉桂皮、丁香等等她说不定连名字都不认识的香辛料占据。   最令人在意的反倒不是突然多出的调味品,而是明明确确存在的烟火气。   有人在厨房里开火做过饭,煎焦的肉香渗入砖瓦的缝隙,滋拉滋啦的油粒在台面上,抽油烟机呼呼地响。   竹泉知雀从不在家开火,微波加热快餐咖喱和用小奶锅煮速冻汤圆是她使用厨房的极限。   人间烟火气与她崭新的厨房和空空荡荡的冰箱毫无关联,她的公寓因独居缺少人气,只要忽略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便能察觉出空气中的冷清。   购置这些调味料并用其占据厨房的人,不是知雀。   可东西能够留下,却一定经过了主人的许可。   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人默许另一个人占据自己的私人空间?   “有人在知雀家里借宿过。”安室透目光扫过擦得锃亮的刀具,“是她的朋友吗?”   透子:男的女的? 第70章   打工的第七十天   恋爱大师曾言,交往是融入彼此的朋友圈。   安室透还记得伊达航带恋人与他们聚餐的时候,一位位认认真真介绍彼此: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她是我心爱的恋人。   网络上流行的辨别渣男是否真心十条准则中,对方是否愿意带你接触他的朋友占据重要地位。   依这份准则,安室透属于渣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卧底的朋友全是警察、警察和警察的事实怎么能被人知道?他不要命的吗?   好在竹泉知雀非常贴心,甚少过问男朋友的交友情况,从不为难安室透。   竹泉知雀:酒厂连个团建活动都不举办,上哪交知心朋友?别为难人了。   连社交悍匪如她都搞不定心硬如石的琴酒,酒厂人没有纯洁的友谊。   没有团魂的组织注定走不长远,竹泉知雀对黑衣组织的未来十分悲观,她劝波本早做打算,尽快跳槽找下家,免得简历空窗期不好看。   竹泉知雀对安室透的交友圈一无所知,她的档案在公安眼里却是透明的。   女孩子联系最频繁的关系最好的朋友,仅有铃木绫子,铃木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在朋友家留宿还算正常,但留宿顺带给朋友家厨房添了一套刀具画风是否有些不对?   铃木家是财团,铃木绫子的隐藏身份不是黑暗料理界世家大小姐……吧?   可若不是铃木绫子,又是谁?   安室透倚在门框边,看向客厅。   坐在轮椅上的黑发少女被电视里的漫才逗到,笑得浑身发抖,全力抱着轮椅才没摔下来。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抬手间衣服的下摆随手臂力道被拉起,露出平坦小腹上黑色的蛇纹。   生着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但刺青、混迹牛郎店、不去上学去拍电影,反差极多。   竹泉知雀看着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但清澈太过,反而叫人无从估计泉水的深度。   看似一米深的泉水,水底淹没了多少大意的不瞑人?   “安室先生?”   竹泉知雀注意到站在厨房门口的金发男人,雀跃地朝他招手,“你看你看,电视上说今年东京漫才新人组合赛开放了报名,第一名大奖是双开门冰箱和咸蛋超人典藏款手办。”   她兴致勃勃:“有人想和我组队参赛吗?我亲爱的男朋友怎么想的呢?”   安室透:参加漫才比赛然后被松田录像发到群聊嘲笑一辈子吗?   也可能是被贝尔摩德录像,一夜之间从琴酒到莱伊都知道波本的新理想是成为日本第一的漫才选手。   在酒厂扩大知名度是好,但不必用成为笑柄的方式。   安室透果断拒绝,女朋友难掩失望,只差把“你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刻在脸上。   “也罢。”竹泉知雀叹气,“和安室先生组队是赢不了的。”   东京漫才组合竞争太激烈了,单竹泉知雀知道的便有好几对实力不俗的搭档。   比如琴酒和伏特加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比如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黑白双煞组合,自带笑料,人设清奇,即使竹泉知雀有一个人carry全场的本事,也顶不住队友是个猪头。   竹泉知雀:我没有侮辱安室先生的意思,但在漫才领域,我是认真的。   万一哪天酒厂破产,真酒们下岗待就业,她有意组个威士忌乐队——莱伊吹唢吶,苏格兰敲锣鼓,波本抬棺,威雀哭坟,组成吹拉弹唱葬礼一条龙乐队,堂堂出道!   葬仪业可赚钱了,别说她不够讲义气。   竹泉知雀沉迷漫才节目,安室透本想陪她看一会儿,算是弥补这些日子都没见面,但作为身兼三职的男人,他身不由己。   公安,酒厂,侦探,总有一门事业让人不得闲余。   借着电视里一阵又一阵笑声的掩盖,安室透快速地读完了诸伏景光传来的消息。   一个与波本无关的任务,调动了组织好几位狙。击。手。   苏格兰和莱伊赫然在任务名单里。   【zero,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需要降谷零的帮助,而不是波本。   【我知道了。】安室透回复消息,他抬起头,看向竹泉知雀专注的侧脸。   她的注意力全在电视上,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脑袋偏过来一点,软和地问:“怎么了?”   “抱歉。”安室透带着歉意地说,“我该走了。”   “不再留一会儿吗?”竹泉知雀歪歪头,“又是‘讨人厌的女委托人’给的工作?”   “不,是别的事情。”   安室透本想把黑锅甩到威雀威士忌头上,毕竟她最近真的甩了很多工作过来,一副把人榨干的架势。   “但知雀已经对威雀威士忌很有意见了。”安室透有自己的考虑,他怕继续拉仇恨下去竹泉知雀会挽起袖子找威雀威士忌真人掰头。   感觉她是能干出这种事的类型。   竹泉知雀轻轻挑眉。   波本心里还是存在对上司的敬意嘛,她满意点头。   虽然她最近因为腿伤分了很多工作给她的小弟,但这不是他可以随便扣黑锅的理由。   就像安室透给她补习的时候从来不会被任务打断一样,她想他留下来一起看漫才,威雀威士忌不可能充当碍事破坏气氛的角色。   诚实是一种美德,虽然她没有美德,但男朋友有也是极好的。   “好吧。”竹泉知雀宽宏大量地说,“原谅你了,工作加油哦。”   她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安室透俯下身,在女孩子颊边印下一个干燥的吻。   说竹泉知雀黏人,她其实很独立,说她独立,她又很喜欢亲昵的小动作。   “晚上记得给我发晚安。”竹泉知雀蹭了蹭安室透的侧脸,“漫才还没讲完,我就不送你到门口了。”   “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有事给我打电话。”安室透顿了顿,“虽然我不一定能赶过来,但要记得告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竹泉知雀拖长音调,“安室先生是护着小鸡仔的鸡妈妈吗?学会放手孩子才能飞高高哦。”   “小鸡仔再怎么扑腾也飞不到天上,只会摔进草窝里摔成一只鸡蛋饼。”安室透敲了敲她腿上的石膏,“多少安分点吧。”   他好喜欢冤枉人,竹泉知雀哪里不安分了?   房门一关立刻在客厅里表演轮椅漂移的女孩子不服。   “不是因为威雀威士忌的任务忙碌,那是什么?我的小弟又被琴酒征用了?”竹泉知雀恨铁不成钢,“都说了跨部门征用劳动力不可取,波本是不懂拒绝的职场新人吗?”   明明是年上系的成熟男人,怎么半点职场老油条的智慧都没学到呢。   被不合理压榨了也不知道找他的直系上司说情,威雀威士忌绝对会帮他啊,倒不如说波本竟然在完成她给的任务之余还有闲暇替琴酒打工才让人震惊,他不用睡觉的吗?   竹泉知雀:早知道我也去占他一部分睡眠时间。   发出魔鬼的声音。jpg   她拿出手机联系贝尔摩德,拐弯抹角讲琴酒坏话,意图让漂亮姐姐替她出气。   “琴酒?最近组织征调了一批狙。击。手执行任务,琴酒忙得不可开交,组织到处缺人手。”贝尔摩德说,“话虽如此,波本是情报人员,跨部门征调哪里会征到他头上?”   贝尔摩德此生从未用“跨部门征调”描述黑衣组织的人事调动,都是竹泉知雀洗了她的脑。   不如让威雀威士忌和朗姆共事一段时间,贝尔摩德想,组织说不定从此开始给成员买人身保险——受益人写那位先生的巨额人身保险。   新的发家致富之路出现了。   也可能朗姆在威雀威士忌的教唆下兴建员工食堂,从此杀卧底不再浪费琴酒的子弹,直接按名单在盒饭里下毒就好——真正意义上的领便当。   竹泉知雀喜欢谐音梗,谐音梗摩多摩多。   由此衍生出“爱我就和我交换盒饭”、“我敢让你吃我的盒饭证实对组织的忠诚”的名场面,除了被剥夺猎杀卧底爱好的琴酒,所有人都很快乐。   竹泉知雀:我来到酒厂,是为了将欢声笑语带给大家。   不用谢。jpg   “唔,这样啊。”她竟然冤枉了琴酒,但她不会道歉,“安室先生大概是去忙侦探的工作了,不小心分了太多工作给他,我很过意不去呢。”   贝尔摩德:“你要拿回一部分吗?”   竹泉知雀:“不不不不不。”   “交出去的工作犹如泼出去的水,不可回收,不可回收。”   “我的腿还疼着呢。”竹泉知雀撒娇,“带薪假的事就拜托了。”   “放心。”贝尔摩德安慰她,“琴酒最近不会找你的茬,他人不在东京,出差去了。”   “出差?去哪里出差?”竹泉知雀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琴酒,“难不成是打着出差的名义去夏威夷度假,穿着沙滩裤像大爷一样边欣赏比基尼美女边隔着半个地球嘲讽辛苦工作的我们?”   贝尔摩德:“琴酒到底哪里惹了你?”   威雀威士忌的揣测未免太有画面感了,她想象中的琴酒好欠打啊。   “不过,琴酒在我心里是即便中暑也黑大衣黑礼帽黑西装不离身的吸热套装狂热爱好者。”竹泉知雀稍微反思了一下,“我不该传谣说他穿沙滩裤,对不起。”   贝尔摩德:意思是除了沙滩裤之外其他揣测都是大实话,对吗?   她没有问出口,决定给琴酒留点面子。   好歹是共调马丁尼的关系,贝尔摩德稍稍替琴酒挽尊:“他不是,他没有,他带苏格兰和莱伊上了穆尔贝斯号。”   一听琴酒不在夏威夷,竹泉知雀顿时失去了兴趣。   苏格兰和莱伊她也是认识的,当初威士忌三选一竹泉知雀挑走了波本,好比galgame选分支,选中一条,另外两条攻略线便会消失。   “穆尔贝斯号?”黑发少女兴趣缺缺,“要是有You jump,I jump的名场面,我拼着腿断也要划轮椅去录像。”   “你还是安心养伤为好。”贝尔摩德告诫道,“在组织里不能随便打听其他人的动向,万一任务出了差错,事先打听的人很可能被怀疑是卧底。”   竹泉知雀:“我腿都断了耶?”   “所以我才告诉你了。”贝尔摩德放缓语气,“没关系,不是机密任务,只要你人不到场,怀疑不到你头上。”   “我才不会去。”竹泉知雀信誓旦旦,“哪有人放着带薪假不休自愿加班的,我又不傻。”   “我是傻子。”   竹泉知雀沉痛地重复:“我是天字一号大傻蛋。”   她为什么要手欠搜索穆尔贝斯号?   如果她不手欠,她不会知道穆尔贝斯号是从东京驶向横滨的游轮。   如果她不知道穆尔贝斯号是从东京驶向横滨的游轮,她怎么会放着带薪假不要去加班!   “某种意思上并不冲突。”竹泉知雀脸色灰暗地想,“我在酒厂放带薪假关我为港口Mafia加班什么事?”   她是优秀打工人,她为组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是自愿加班的。   “我这该死的责任心。”竹泉知雀嘀嘀咕咕骂骂咧咧,“森先生再敢怀疑我对港口Mafia的拳拳真心,我一拳给他揍到外层空间。”   打工人的原则是不逃避本职工作,像竹泉知雀把酒厂工作甩给波本是没问题的,因为她的本职工作至始至终只有一项——卧底。   “已知穆尔贝斯号以30节每小时的速度航行,此刻距离最后登船时间剩余二十分钟,又知小明双腿残疾,唯一行动工具是轮椅。”   竹泉知雀:“求问小明如何逃票上船?”   小明拒绝回答问题,并把数学老师拖下了水。   竹泉知雀数学很差,但这题她会。   坐在轮椅上的黑发少女弯下腰,手掌附在坚硬的石膏表面,微微施力。   咔,咔咔,咔咔咔。   细密的纹路自石膏上蔓延,灰白色的碎块掉落在地毯上,露出苍白的肌肤。   竹泉知雀揉了揉冰冷的小腿肚,手指一点点摸索,找到断裂处。   “我很久没给过自己【祝福】了。”她自言自语,“这算什么?低配版反转术式?”   稍微有点羡慕呢,不必支付代价就能得到的治疗。   “其他咒言师也是这样看我的吗?不必支付代价的【诅咒】。”竹泉知雀想到着名表情包:   沙滩,男女,趴下——我一直想看看你这幅表情,这幅嫉妒我的表情。jpg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竹泉知雀终于理解了森鸥外看隔壁武装侦探社与谢野医生的羡慕表情——人家才是真正的奶妈,港口Mafia根本没有治疗。   全输出菜刀队的命运罢了。   给予自身【祝福】的消耗比给予他者少很多,竹泉知雀咳嗽了两声,慢吞吞推着轮椅走到镜子前。   镜子映出一位可怜的残障人士。   这位可怜的残障人士,她、她……她站了起来!   “这是医学奇迹。”竹泉知雀严肃脸,“一位双腿巨断的残障人士在工作压力与责任心的作用下竟然摆脱轮椅站了起来,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不给我加班费我要闹了精神。”   啊啊啊好遗憾,为什么没人和她组队参加今年的东京漫才新人组合赛?   她怎么看都是冠军的好苗子,漫才界将因损失一位人才彻夜哭泣。   “没有讲漫才的时间了。”竹泉知雀按了按痊愈的双腿,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男装。   竹泉知雀双腿俱断,威雀威士忌带薪休假,如今能出场的唯有【自由人】。   一个性别不明,长相不明,姓名不明,身份不明,炸了加油站就跑的社会边缘人士。   “光看和黑衣组织作对这点,我可是正义路人。”竹泉知雀一边上妆一边碎碎念,“不知道那位易容的红方卧底还记得不得加油站火海中亲切的我。”   一个可爱的自由人,一个敬业的临时工,一个给钱什么都干的打工人。   虽然婉拒了红方卧底的警校推荐信,但竹泉知雀感激对方的知遇之恩,甚至愿意给他打折。   “忘记要联系方式了。”竹泉知雀遗憾道,“我本来不必逃票,可以借红方卧底的报销上船的。”   她也只是想想,哪有那么巧。   竹泉知雀推开客厅的窗户,一跃而下,身影消失在行道树的树影之中。   临海港口,巨大的豪华游轮穆尔贝斯号正在进行最后的检票。   一行四人,皆着黑衣打扮,在为首的银发男人带领下登船。   琴酒,伏特加,莱伊,苏格兰。   三个狙。击。手加一个凑数的,顺利登船。   一对快迟到的情侣喘着气匆匆登船,琴酒瞥了他们一眼,未见异色地收回视线。   顺着他的眼神,苏格兰看见跟在情侣身后的一位游客。   他模样陌生,金发,小麦色皮肤,衣领上别着一副墨镜,闲闲散散的模样。   苏格兰松了口气:zero顺利赶到了。   公安的易容师本领不如千面魔女贝尔摩德,只能固定易容成几副面貌,安室透之前顶着这张脸潜入过黑衣组织的深山基地。   这副易容本会在那次行动中废弃,好在他碰见了一位立场摇摆的自由人,在对方的帮助下不仅抓捕了几位组织成员,还顺利保住了易容。   虽说付出了一座加油站的代价,但无人员伤亡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安室透顶着这张脸,难免回想起爆炸的火海中懒洋洋朝他挥手的青年。   “工作结束,容我说一声再会。”   “下次见面,能叫破我身份的话,我也不介意替警察先生你办事哦。”   “当然,要收费的。”   飞尘火海中,那人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身手好得出奇。   “呜——”   汽笛声响彻海面,穆尔贝斯号缓缓驶离港口。   最后一位登船的安室透跟在庆幸自己没迟到的小情侣身后,眼神扫过甲板每处细节。   琴酒几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安室透连余光都不往他们身上扫,只当自己是个纯粹的观光客。   无论琴酒所谓针对叛徒的嗅觉是否存在,单莱伊便敏锐得不似凡人,苏格兰如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要做的唯有临机应变与静待联络。   穆尔贝斯号的游客信息早早被公安彻查后交给安室透记忆,他一一对上游客和船员的脸,思索其中谁是琴酒等人的目标,谁又可能是黑衣组织暗中安排的人手。   游轮的封闭环境与暴风雪山庄一样,狼人杀模式,牌桌上每个人都有第二张面孔。   安室透无法信任游轮上除诸伏景光以外的人,但若黑衣组织意图对游客出手,他又有义务保护无辜群众。   “要是有个确定与组织无关,身手又好的协作者就好了。”安室透忍不住想。   他四下观察,脚步突然一顿。   细微的、极其隐秘的声音隐藏在游轮航行的噪音中,难以捕捉。   安室透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地走向甲板阴影处。   靠近围栏的位置垂着一张深绿色的渔网,鱼腥味极浓,游客和船员都不自觉地避开了这处。   突然!一双惨白的手抓住栏杆,一道身影破水而出,携带阴冷咸湿的海水扑了安室透一脸。   什么人?!   安室透没能出声,潜伏在海水里攀爬上船的那人似乎也没料到她精挑细选的阴影处有人,第一时间捂住安室透的口鼻,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正要砍向他的后颈。   金发男人顺势在地一滚,用熟练的擒拿术与对方扭打在一起,几秒钟时间里过了十几招,心生诧异。   是个高手!   “你为什么从海里翻上船?”安室透质问,“你想做什么?”   “逃个票而已,至于和我打生打死吗?”竹泉知雀低声问,“你是船员?资本家给你发多少工资,抓逃票抓得这么不要命?”   安室透:“身手好成这样只想着逃票?我看上去很好骗?”   “买不到票有什么办法?”竹泉知雀不以为然,“难不成你给我报销?”   说话之余他们仍在较劲,竹泉知雀从港口跳海一路跟着穆尔贝斯号潜泳,费劲巴拉地爬上船,浑身湿透。   冰冷的海水从她衣领渗下,滴在安室透脸上又咸又湿。   竹泉知雀偏头打了个喷嚏,安室透趁机挣脱她的钳制,看向她的脸。   全然陌生的面孔,中性化的面容,难辨男女。   逃票、报销、极好的身手与怪异的举动……一张火光中的面孔浮现在安室透脑海。   “是你?”   竹泉知雀闻声低头,她下手太急,没有仔细看这位抓逃票勇士的正脸。   “欸?”她大为惊讶,“是你呀,警察先生。”   “几天不见,你从卧底警察转行当海警了?”   知雀:这船票我非补不可吗? 第71章   打工的第七十一天   警察的职位调动原来是这么容易的吗?竹泉知雀长知识了。   想想也是,卧底工作压力大死亡率高,酒厂又是个没人情味没五险一金的黑心组织,红方卧底呆在酒厂一定又压抑又窒息,每天以泪洗面,顶着流泪猫猫头表情上下班。   这样的他很需要蓝天白云大海治愈心灵,打报告申请换岗来做海警也属情理之中。   竹泉知雀:当海警就当海警,抓逃票抓那么积极做什么!懂不懂与人方便于己方便的道理!   富婆如她又不是自愿逃票的,你知道徒手打碎石膏一路忍者跑奔向海岸跳水潜泳攀上船身有多累吗?铁人三项冠军都要跪在地上叫爸爸,打工人她容易么!   竹泉知雀:请叫我Iron Man,我是Iron Man。   铁人,一位真正的铁人屹立在海洋之上。   竹泉知雀甩了甩头发,发梢的水珠被她甩得洒了安室透一脸,金发男人错觉地以为自己正在给猫咪洗澡。   “从我身上下来。”安室透低声说。   “你先承诺不计较我逃票的事。”竹泉知雀讨价还价。   她的双腿压制着男人的大腿,双手按在他小臂鼓起的肌肉上,如一张弯起的弓弦。   雌雄莫辨的年轻人轻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走,安室透感觉自己随时能把她掀翻。   可压制在他四肢上的力量是实打实的,几个要命的穴位被牢牢钳制。   她的手上一定沾过人命,才招招都是杀机。   想来也是,一个加油站说炸就炸的疯狂之徒能守法到哪里去?警方零伤亡是她刻意控制的成果,算是未来合作的诚意。   炸完加油站不见悔意,今天倒是纠结起船票的问题了,自由人真是难懂。   “你回头把票补上。”安室透说,“纠正一下,我不是海警。”   “那你抓逃票抓这么积极做什么?”竹泉知雀不理解,“跨部门执法不用打报告吗?警察先生。”   竹泉知雀没有意识到,她从海里爬上来的样子像只枉死的水鬼,别说安室透,琴酒看到了都会正义执法,给她一子弹。   安室透抬起膝盖抵住竹泉知雀的小腹,眼神凌厉地示意她下去。   好凶哦,警察先生在酒厂卧底太久沾染到琴酒凶狠的风气了吗?   竹泉知雀掀起衣角抹了把脸,从安室透身上翻下来。   身形削瘦的年轻人只穿了一件单衣,她掀起衣角的一瞬间,大片雪白映入安室透眼中。   他平日路过街头篮球场,总看见打球打得浑身是汗的男生揪着衣角擦脸,雄性荷尔蒙爆棚。   旁观的小女生捂着脸尖叫,安室透是在警校念过书的人,习以为常地走过。   他从没觉得这个动作有这么不对劲过。   黑色短发的年轻人神色自若地掀起衣角擦脸,对方或许觉得身为同性没什么可避讳的,安室透却无端想强硬地拽着她的手把衣服扯回去。   “海水真冷啊。”竹泉知雀拧干衣角,手指搓了搓手臂的盐粒,“要是能换件衣服就好了。”   她看了眼有别于阴影处的阳光,有点想躺平在甲板上,像晒咸鱼一样把自己晒干。   “警察先生,你风纪问题不归你管吧?”竹泉知雀确认道,“我准备把自己挂在桅杆上晾一晾,你知道哪根桅杆紫外线最强吗?”   她鞋袜湿透,脸色却很轻松,目光随着一只飞过甲板的海鸥,墨色的瞳孔映出雪白的羽翼。   自在,随性,神秘,安室透只能以这三个词语形容对方。   初次见面的临时修理工戴着鸭舌帽和防尘口罩,顺从地被安室透袭击按在墙上,语气中含着惊慌与无措。   安室透后来回想起来,被他按在墙上的年轻人稳稳拎着一桶满溢的油漆,动作间没有一滴油漆漏在外面。   还有两人一起挤在车厢里的时候,窄到翻不了身的空隙中,她的额头抵在安室透胸口,双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安装好炸。弹。   轮船行驶时底部的螺旋桨高速切割海水,吸力的漩涡会将轮船附近的物体强行吸过去搅碎。   在轮船边游泳是安全上的大忌,海水咸湿格外刺眼,她既没有泳镜,穿的又是吸水的衣服,简直无法想象这人怎么敢跳海一路跟着游轮潜泳,又生凭手臂力量攀上光滑的船身。   接近三十米长的船身,究竟是怎样攀上来的?   攀上来不说,连一口气都没歇地和他打了一架,停战后像没事人一样扯着湿哒哒的衣服,一副好想把自己连人带衣服挂上桅杆暴晒的向往表情。   越难以看透,越叫人忌惮。   安室透不可能放竹泉知雀把自己挂在桅杆上,虽然这家伙换了幅易容,但安室透相信琴酒定然对深山基地实验楼惨遭搬迁一事印象深刻。   他能认出刷油漆的临时工,万一琴酒也认出来了呢?   安室透:穆尔贝斯号会被他们两个打沉船吧……   不能细想,不能细想啊。   他必须把人拴在身边看牢了。   “你逃票上船之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安室透说,“比如,住哪里?”   一客一房,有票才有房。   “我有想过。”竹泉知雀点点头,“我可以睡在腌菜的桶里。”   “工作就是这样,没办法挑剔环境。”她老气横秋地抱起手臂,“后厨远不是我呆过最恶劣的环境,至少趁水手不在我还能搞点生鱼片吃,条件不错了。”   某种意思上,安室透很是佩服她。   “工作?什么工作?”金发男人换上开玩笑的语气,眼神却异常冷静,“难不成有人雇佣你炸沉穆尔贝斯号?”   竹泉知雀:“视情况决定,不无可能。”   “别紧张,警察先生。”她掏了掏空空如也的裤袋,以示清白,“你看,我什么作案工具都没带呢。”   这个人最危险的,便是无从判断她哪句是玩笑,哪句是实话。   安室透曾把她在实验楼外墙上刷拆迁标志的话当作笑谈,事后付出了瞳孔地震的代价。   自由人,自由起来不是人。   她确实浑身湿透,两袖空空地登船,可谁能保证她不会利用船上物资策划一场惊天沉船案?   穆尔贝斯号上可不是什么作案工具都没有,琴酒、伏特加、莱伊和苏格兰人手一套作案工作,万一被她摸去那还了得?   且不能无视琴酒招安她的可能性,单看胆大妄为这一条,这人和琴酒之间有着天打雷劈般的和谐默契,当场分桃拜把子也不无可能。   危险,太危险了,恨不得拿手铐给这人拷上,一头拴她,一头拴他。   “二楼,207房间。”安室透比了个请的手势,不由分说,“跟我走。”   “欸?”竹泉知雀惊讶道,“你愿意借我浴室吗?我好感动,但大可不必,决定去睡腌菜桶的人没有打理个人卫生的需求。”   “你可以把腌菜桶搬到房间里,也可以选择在我的房间打地铺。”安室透不松口,“无论哪种,现在跟我走。”   警察先生真是个热心人。竹泉知雀嗅了嗅身上的海水味,遵从心的选择:“打扰了~”   她跟在安室透背后,路上遇到的人皆好奇地看着竹泉知雀一步一脚印的湿漉漉惨状。   “在甲板边看风景的时候被打过来的浪袭击了。”竹泉知雀熟络道,“监护人带我回去换衣服。”   “监护人?”路过的女性笑眯眯说,“是兄弟吧?虽然肤色差异很大,但你们感情很好呢。”   “都说要他出门擦防晒霜,总是被以‘小麦色才是男人的颜色!’为理由驳回,我也没办法呢。”竹泉知雀叹气,“是不是啊,哥哥?”   只要她先一步确认兄弟关系,他就不能用“你就是个弟弟”嘲讽她。   安室透加快脚步,在竹泉知雀编造出更多友爱兄弟事迹前打开房门,侧身让她进屋。   “浴室在那边。”他指了指磨砂玻璃门,“你带了换洗衣服吗?”   竹泉知雀回以茫然的眼神。   安室透:好的,我不该问的。   他拉出行李箱,捡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丢过去:“先换上。”   竹泉知雀拎起男士衬衫在身上比划:“太大了。”   拿来给她当睡裙还差不多。   “没得挑。”安室透铁面无私,“反正明早你的衣服就干了。”   “好吧好吧,谁叫我寄人篱下呢?”竹泉知雀妥协了,她掀起衣服扇了扇风,“盐粒黏在身上好不舒服,我可以去洗澡了吗?”   她软白的腰肢在衣服下若隐若现,年轻人拎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合着淋浴的水声轻快哼歌。   安室透看着磨砂玻璃上模糊不清的人影,闪过一个念头。   ‘没有纹身啊……’   可能是知雀小腹上的蛇纹冲击性太强,也可能是自由人太过随性,他本以为她会在身上纹点什么的。   热气腾腾的水雾驱散了海水的湿冷,竹泉知雀站在喷头下,不紧不慢搓掉皮肤上的盐粒。   她的手慢慢划过皮肤,轻轻按住小腹边缘卷起一点儿的胶质物。   “可不能露出来。”竹泉知雀盯着光洁的小腹,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纹点什么更好看。”   水声停歇,竹泉知雀穿上警察先生借给她的男士衬衫,袖子挽上好几层才露出手指。   裤子也是一样,给她在戏台上甩水袖的既视感,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安室透坐在床沿边,随着浴室的门打开,热气翻涌的水雾一起涌出来。   黑色短发的年轻人像只笨拙的小鸭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摇摇摆摆走出来,额发黏湿在脸颊边。   “肚子饿了。”她一点不扭捏地在地板上坐下来,边卷袖子边问,“我准备去后厨搞点腌菜和生鱼吃,要给你带一份吗?”   安室透:你和腌菜没完没了是吗?   他拎起房间内置电话订餐,点了一份鲑鱼色拉。   “太慷概了。”竹泉知雀赞美道,“要是每次工作都能遇上像警察先生一样大方的主顾,我明年就能攒够钱在乡下买个小房子,金盆洗手归隐田园。”   安室透:“真心话?”   “谁知道呢。”竹泉知雀摆弄电视遥控器,她跳过漫才表演,停在经济致富频道,“但我赞美你的心一定是真诚的。”   年轻人专注地看经济致富频道的主持人大讲特讲,一副迷信致富渴望金钱的模样。   安室透无法确认她展现出的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假,对方的演技不掺丁点儿表演成分,浑然天成。   “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竹泉知雀偏了偏头,回忆片刻,“啊,是那句‘下次见面,能叫破我身份的话,我也不介意替警察先生你办事。’”   “算数哦。”她下颌搁在床沿边,眼眸上抬看向安室透,“要收费的。”   “你愿意出多少钱买我?”她饶有兴致地说,“一份鲑鱼色拉可不够。”   如果将人以价值区分,她一定是任何组织的首领都愿意以天价雇佣的存在。   但既然选择成为自由人,她渴求的便绝非实际存在之物。   安室透冷静地看向竹泉知雀:“先情报共享。”   “和上次不一样,你是临时决定登上穆尔贝斯号的。”   “这不难猜。”竹泉知雀摊摊手,“逃票,潜泳,没行李,我像是有准备的人吗?”   “所以很奇怪。”安室透慢慢地说,“假设你受人雇佣,不应该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的登船。”   “为什么不假设我临时起意,想蹭一趟免费的航海之旅?”竹泉知雀支着头,“船上那么多观光客,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不符合我的性格吗?”   安室透:“住在腌菜桶里的旅行?”   竹泉知雀:“适当吃苦也是旅行的乐趣之一。”   滴水不漏,她是兜圈子的能手。   “穆尔贝斯号是从东京开往横滨的游轮。”安室透手肘搭在膝盖上,沉声道,“我们上次见面,你受雇于横滨港口Mafia。”   竹泉知雀:“港口Mafia是大方的主顾,可不会一张船票都出不起。”   “因为港口Mafia没有给你任务,你是在知道穆尔贝斯号开往横滨后匆匆赶来的。”安室透紧盯着竹泉知雀的眼睛。   “每天开往横滨的游轮不计其数,要说穆尔贝斯号有什么特别,只有一点。”   “你和我拥有同样的目的。”安室透肯定地说,“我不需要雇佣你为我工作,与我合作本就是你愿意跟过来的原因。”   短暂的寂静中,竹泉知雀鼓了鼓掌。   “警察先生,和你聊天令人愉快。”她微笑,“看来你的确没有转职成海警的念头,一心一意做卧底警察。”   安室透提起的心脏微微一松。   她承认了,承认自己登船的目的与黑衣组织有关。   自由人最难判定的就是她的立场,上一次合作下一次背叛,上一次坑害下一次援助,如坏掉的天平摇摆不定。   “你是横滨人?”安室透问。   “是还是不是,你想听哪个回答?”竹泉知雀反问。   “劝你一句,别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她懒洋洋地说。   “你瞧,你既不知道我的脸,连我的性别都无法确定,猜测我是哪里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安室透迟疑了:“你不是男性吗?”   他搜身的时候明明摸到过这人的喉结,短发和偏中性的面容也是,在男人面前不扭捏的行为也是,怎么看也不会是女性……吧?   “别在意啦。”竹泉知雀洒脱道,“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两个性别,把我当成外星人我也不介意的。”   红方卧底也太没有卧底的觉悟了……啊!难道说警察先生有女朋友,所以无法原谅自己不慎与女性共处一室还借她浴室的罪行吗?   “需要向女朋友解释的话,我可以配合。”竹泉知雀正襟危坐,“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第三者插足的缺德事我不干。”   威雀威士忌不是第三者插足,自己ntr自己无罪。   “不用了。”安室透直接拒绝。   他可是放下了坐轮椅的女朋友来执行任务,万一被知雀知道了,渣男的头衔真的会焊死在安室透头上。   竹泉知雀:“安心,我没有说自己是女人。”   竹泉知雀:也没说不是XD   自由人连性别都是自由的。   “我也没有探寻你来历的意思。”对方先退了一步,安室透跟着缓和气氛,“只是看你很在乎横滨。”   “真过分,听着像我是个没有心的一样。”竹泉知雀慢悠悠地说,“就算是我这种戴了很多很多层面具的人,总有可以容身的、卸下面具也无所谓的归处。”   “你不也一样吗?”   戴上很多层面具……容身之处……安室透想到警校耀目的阳光和阳光下笑着的友人。   他升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他们两个人,或许很像。   立场不同却能互相理解,是好事吗?   不,别去想了。   “关于黑衣组织本次的任务,你了解多少?”安室透正色道。   “楼上四瓶真酒,我面前一瓶假酒。”竹泉知雀指了指天花板。   竹泉知雀:算上我有两瓶假酒,我不说。   安室透:算上我和景有两瓶假酒,我不说。   他们彼此对视,都很满意真酒和假酒的比例。   “穆尔贝斯号是一座观光游轮,以游轮主人贝塔·穆尔贝斯的姓氏命名。本次由东京前往横滨的航行也有贝塔·穆尔贝斯借自己生日炫耀财力的意思。”   “贝塔·穆尔贝斯作为外籍商人,想借生日宴一事联络人脉,参与横滨的港口贸易。”   安室透说着诸伏景光透露给他的情报,是竹泉知雀没能从贝尔摩德口中听到的内容。   “横滨的港口贸易。”竹泉知雀面色古怪,“说到港口,果然是……”   “据说港口Mafia会派人登上游轮为贝塔·穆尔贝斯庆生。”   安室透接着说:“穆尔贝斯先生不希望被打上亲近黑手党的标签,他向外售票允许游客登船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希望能私下与港口Mafia达成合作。”   “出于考虑,港口Mafia应该会派遣非战斗力的谈判人员前来。”   非战斗力的谈判人员,竹泉知雀恍然大悟:应该是干部A!   身为干部却十分无能一男的,赚钱是他仅剩的技能,对外贸易社交的麻烦事肯定被丢到A头上了。   “难怪我没收到消息。”竹泉知雀理解了一切,她已经有了打道回府游回东京继续她的带薪假的念头了。   万一A在琴酒手中遭遇不幸,她一定怀着极大的哀伤在他的葬礼上手捧白花,在“热烈庆贺A与世诀别”派对上难过地少吃一串烤肉。   “港口Mafia的对外贸易,游轮上却有黑衣组织的成员。”竹泉知雀拿到了安室透给她点的鲑鱼色拉,美滋滋啊呜一口鱼肉,“敢问贝塔·穆尔贝斯先生还有几日好活?”   若想逆天改命,不如速速改名舒克·穆尔贝斯。   “黑衣组织派出了三位狙。击。手。”安室透面色发沉,“我怀疑他们的目标不止贝塔·穆尔贝斯一个人。”   只有琴酒知道真正的目标。   楼上四瓶酒参与任务,却只有三个狙。击。手,至于被忽略掉的一瓶真酒,竹泉知雀和安室透默契地没有提。   竹泉知雀:这么一想琴酒对伏特加简直是真爱,即使是无需开车的场合也特意带伏特加来刷资历,大哥的爱令人动容。   想到没有收到的来自琴酒的果篮,她低下头默默扒了两口色拉。   她委屈,但她不说。   “警察先生,你知道很多内幕嘛。”竹泉知雀好奇地问,“你的卧底身份在黑衣组织是不是广结善缘?说不定我听说过你的代号。”   波本没有广结善缘,他倒是有个广结善缘的上司。安室透只见过威雀威士忌两面,但从不同人嘴里听她的名字听了太多次。   威雀威士忌按理足以承担狙。击。手的工作,琴酒为什么没叫上她?   琴酒冷笑:因为贝尔摩德说威雀威士忌腿瘸了。   为了给可怜的女孩子请到带薪假,女明星尽力了。   “我有我的途径,别乱打听。”安室透守口如瓶,看向夕阳渐斜的窗外。   他们谈话途中时间流逝,太阳渐渐沉入海平面,海风阵阵的夜晚即将来临。   三楼,302房间,小提琴盒里的枪械零件被一双干净的手仔细擦拭上油,归拢藏好。   诸伏景光顺着窗户眺望白浪滚滚的黑沉海面,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计划有变,换个接头地点。】   诸伏景光神色微凝,他和安室透约好在207房间碰头,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安室透握着手机,最后一句话久久发不出去。   他光顾着把不可控因素拴在身边,没想好怎么和景解释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知雀: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第72章   打工的第七十二天   “警察先生是想丢下我和人幽会吗?”   黑发的脑袋从床沿边像雨后蘑菇一样冒出头,全身心贯彻自由二字的竹泉知雀双手扒在边缘,眼里闪烁八卦的光芒。   自由人,自由的乐子人,不是女高中生也不是纯黑坏女人,只是单纯的搞事乐子人。   不必担心社会性死亡的问题,一个劲快活就好,竹泉知雀超喜欢她的新马甲!   自由~像海草海草随风飘摇~自由~像蘑菇蘑菇到处冒泡~   啊!忍不住高歌一曲自由,抚慰带薪假泡汤的心情!   竹泉知雀放飞自我,反正她在正义的红方卧底眼里从来不是个正经人,再不正经一点他也只能强行忍耐,此刻不作死,何时作?   “没关系的,被警察先生丢下我也无所谓。”竹泉知雀快乐地演了起来,下颌搁在床上仰视安室透,双手捂心,“我不过是个独守空房的寂寞青年罢了。你只管去幽会,我来帮你和幽会对象暖床。”   “哎,你什么时候能正视我的努力呢?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啊。”   安室透:这就是我为什么必须更换接头地点的原因。   要是让诸伏景光知道他在房间里收留了这么个玩意,他风评被害。   金发男人没有理会盘腿坐在地上调侃他的年轻人,他看了眼屏幕上的短信,站起身。   “你要出门吗?”竹泉知雀从床上顺了个枕头抱在怀里,指尖敲打枕面,“我不会多嘴的,无论警察先生是去见自己的幽会对象还是埋伏在船上的线人——亦或是和你同岗位的同事,我保证缄口不言。”   “我指的是海警。”竹泉知雀对上安室透沉下来的灰紫色眼眸,她弯了弯唇角,“没有说是卧底警察,你不要太敏感了。”   “好了,去吧去吧,别耽误时间。”她不再看安室透,转而端起没吃完的鲑鱼色拉继续看财经致富节目,“我的衣服还没衣服晾干呢,可没法出门见人。”   屏幕晃动的光影打在她年轻俊美的脸上,时不时低头扒色拉吃的动作十足生活化,仿佛她是安室透关系不错的朋友,他出门办事,她留下来边看电视边不走心地看家。   令人不知不觉丢弃警惕心,又因她仿佛无心之言的话语寒毛耸立。   ……故意的吗?   房门在安室透身后合拢,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归于寂静。   竖起耳朵等了三秒,竹泉知雀果断把遥控器丢到一边,不再看她一点儿兴趣都无的财经致富节目——富婆嗤之以鼻,勤劳致富才是不朽真理——电视沦为背景音乐播放器。   “正义的红方卧底最后一秒看我的眼神,好恐怖。”竹泉知雀抱住手臂,心疼地抱住不小心知道太多的自己。   警察先生出门是为了和人幽会——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推理,如果不是必须和人接头的任务,他怎么可能放她一个危险分子独自在房?   别以为竹泉知雀没看出来,男人的眼神不止一次瞥过她的手腕,绝对满脑子都是手铐play限制自由。   竹泉知雀:我可是和太宰君进修过开锁技能的能工巧匠,可别小看横滨开锁小王子的本领!   她才不像夏油杰,开锁都要奴役咒灵,竹泉知雀是自食其力派。   正义的红方卧底,一看就是为大义牺牲私情的正派人士,他的幽会肯定不是和小情人,不是他的线人,就是他的同事。   竹泉知雀稍稍诈唬了他一下,得到超级可怕的骇人眼神。   “我不会被灭口吧?”竹泉知雀用力抱紧自己,认真思索,“何必呢,卧底不为难卧底,我又不会找琴酒打小报告。”   警察先生都给她买鲑鱼色拉了,她怎么也不会恩将仇报到上楼找琴酒,告诉他:你带的三瓶酒里起码有一瓶是假酒,烈酒瓶里装着代表红方的西红柿汁。   “伏特加,莱伊,苏格兰。”竹泉知雀掰着手指数过去,“谁是警察先生的好朋友?”   首先排除伏特加。   “如果伏特加是卧底,大哥就太惨了!”竹泉知雀捂住心口,仿佛替琴酒受伤,“大哥是多么信任伏特加啊!这份信任的重量堪比富士山和铃木塔加起来的重量,沉沉压在大哥心头。”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说伏特加是卧底。   多疑的琴酒,残酷的琴酒,冷血的琴酒,他这些年辜负了多少人,唯独没有辜负永远在他身边默默开车的伏特加。   心爱的保时捷356A给他开,镀金刷资历的任务带他来。无论风吹日晒,高瘦个身边永远有壮汉男伫立,这对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出没在黑衣组织各个基地,是酒厂最靓丽的风景线。   “倘若伏特加背叛了琴酒,我对酒厂最后一丝同事爱的信任也将消失殆尽了。”竹泉知雀不愿接受,她心怀希望,决不相信这残酷的现实。   “再说了,伏特加的智商不足以支撑他上任卧底这份地狱难度的职业。”   卧底可是非常严肃的工作,工作上的困难多得数都数不清,一难接一难。   拿竹泉知雀举例,她算是很有能力的人,饶是如此卧底初期也吃足了苦头。   比如辍学儿童再上学的苦,比如理科全科文盲的苦,比如天天熬夜通宵不得安眠的苦,比如一边怀念港口Mafia食堂一边啃便利店饭团的苦……   那么多那么多苦难,亏她身残志坚地挺了过去,被大哥溺爱的伏特加做得到吗?   据竹泉知雀的观察,伏特加有除开车以外技能的可能性堪比琴酒倒立洗头——也就是绝无可能。   竹泉知雀:等等,琴酒真的不会倒立洗头吗?   她和琴酒头发长度差不多,她会,琴酒说不定私下也尝试过。   竹泉知雀:想看。   发出渴望的声音。jpg   “伏特加是卧底唯一的可能性,唯有公安另辟蹊径剑走偏锋,在无数候选者中挑出一位大智若愚的铁憨憨!他将琴酒的智商拉到和自己一个水平的低谷,并用自己丰富的二货经验打败了英明神武的琴酒大哥。”   竹泉知雀不由得思考起这种可能,聪明人总容易想太多,蠢货凭什么不能是卧底?   倘若伏特加是卧底,他在这一行的地位堪称竹泉知雀的大前辈,是值得她花钱求他开班教学的水平!   “不不不,我不接受。”竹泉知雀用力摇头,“我可以接受我期末考试数学挂科,但不能接受伏特加是白切黑的高智商智者。”   为了守护她和全酒厂的三观,请你不要背叛大哥的信任,伏特加!   “排除伏特加,还剩莱伊和苏格兰。”   莱伊和苏格兰之间选一个红方卧底,竹泉知雀认为是苏格兰。   这并不是因为她抓到过苏格兰的把柄,只单纯因为另一个选项是莱伊。   “莱伊,绝对是黑方。”竹泉知雀笃定。   他没有理由不是黑方,哪怕竹泉知雀和他不熟,只稍微听说过他的事迹都能判断,莱伊是纯粹的黑方人员!   “想想看,他是怎么进入组织的?”名侦探雀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眼底划过一丝亮光。   大马路上!被黑衣组织一名女性成员的车撞到!碰瓷医药费!利用人家的愧疚心交往!靠人脉拿到酒厂offer!飞速获得代号!沉迷任务忽略女友!渣男!   以上的感叹号和断句不是竹泉知雀原创,是她在组织旗下的酒吧写作业的时候听同事讲的。   该同事或许是嫉妒莱伊拿到了代号自己却还是无名氏,举着啤酒杯激昂慷慨大骂莱伊,竹泉知雀吃瓜吃得作业差点没写完。   咬着笔杆写不出题的黑发少女放弃似的丢下纸笔,一边举手高呼“全场我买单”,一边“安可!安可!再来一段!”   酒吧气氛瞬间火热,小富婆一掷千金,听了一肚子八卦。   无名氏:“莱伊身手明明那么好,却被一个普通女人的车撞到,他绝对是故意的!”   竹泉知雀:“嗯嗯!”   无名氏:“他一定是早早看中人家美色,特意等在路边碰瓷,阴险!”   竹泉知雀:“嗯嗯!”   无名氏:“哈哈,但是莱伊没想到他猎艳猎到我们组织头上了,都是报应!”   竹泉知雀:“嗯嗯!”   无名氏:“莱伊这个渣男,他根本不是怜惜女朋友才为组织做事,只是无业游民企图靠裙带关系给自己找工作罢了,小人!”   竹泉知雀:“嗯嗯!”   莫得感情的嗯嗯机器深得同僚的心,无名氏在酒精作用下说出掏心窝子的话,以“渣男莱伊”为话题口若悬河大讲特讲,竹泉知雀录音录得手机差点没内存。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莱伊是组织头号大渣男,洗不白的那种。”竹泉知雀拍了拍烂醉如泥的无名氏肩膀,“这么可恶的人,必须让他知道同事对他的排挤,我明天就代你去找他。”   无名氏被酒精荼毒的大脑没有领会竹泉知雀的意思,他傻乎乎的大着舌头笑:“好、好,麻烦你了。”   第二天,竹泉知雀履行承诺,带着录音找上莱伊。   她画了个路人妆,在路上与莱伊擦肩而过时撞了下男人的肩膀,压低声音:“别以为你诸事顺利。”   小巧的U盘掉进莱伊口袋,竹泉知雀混入车水马龙的街道,不见踪影。   真恶役搞事不回头,竹泉知雀没有看见赤井秀一冰冷严厉的眼神,FBI谨慎地掏出口袋里的U盘,立刻拿回家分析。   他先提取指纹,一无所获。赤井秀一深呼吸,做好万全准备,插入U盘,点击播放音频文件。   剧烈的夜店蹦迪声险些震碎了音响,赤井秀一赶在邻居敲门投诉前连按音量键,终于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中找回了听觉。   “全场消费由大小姐买单!”仿佛某黄金台gg里传出来的声音混杂在迪斯科中,“喝!尽情地喝!安可的声音在哪里!再喊得热烈一点我才继续往下说!”   如临大敌的FBI:???   什么玩意?   赤井秀一隐约有种事情的发展与他的预想大相径庭的预感,但他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嗝!我继续来讲,新人中的异类,组织头号渣男——黑麦威士忌的故事!”   隔着音频仿佛都能嗅到浓郁的酒气,赤井秀一坐在计算机前,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无名氏对他长达三小时的诋毁。   音频中除了蹦迪的背景乐、嘈杂的路人声和无名氏的演讲外,最突出的便是跟在无名氏每段发言后的“嗯嗯!”声。   嗯嗯铿锵有力,全程捧哏,异常捧场,硬是引着无名氏讲了赤井秀一三个小时的坏话,一句不带重样。   音频在漫长的难熬中总算走到尽头,赤井秀一终于听到一段非诋毁的对话。   “这么可恶的人,必须让他知道同事对他的排挤,我明天就代你去找他。”   “好、好,麻烦你了。”   赤井秀一这才知道他今天好端端走在街上突然被人带U盘冲撞放狠话威胁的原因。   赤井秀一:你们酒厂员工没正经事可干吗?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身为卧底的自己太过勤奋,导致真正的黑衣组织成员无所事事。   这个组织难道是靠卧底撑起来的吗?   离谱!   赤井秀一坐在计算机前思考了很久,听音频中的内容,虽然组织有人对他晋升太快十分不满,但总体对他的印象都是恶人。   换个角度想,是对他正义红方身份的有利伪装。   FBI思索良久,决定坐实U盘里的诋毁。   赤井秀一轻易查到了说他坏话的无名氏,带着U盘直接找上了门。   在黑衣组织,拥有代号的成员地位凌驾于普通成员之上,面对冷漠的莱伊,酒醒后的无名氏膝盖一软,险些当场跪给他看。   “对对对不起!”无名氏发出杀猪的叫声,“我不是有意的,我喝多了!有人灌醉了我,是她引导我说你坏话的!”   赤井秀一:“我听你说得那么大声,不像被强迫的。”   无名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赤井秀一晃了晃手里的U盘:“不然你把同伙的名字交代出来,我去找她对证。”   无名氏很想出卖竹泉知雀,但他泡在酒精里晕晕乎乎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几个断片的细节,有人饶有兴致地端酒给他,一边“嗯嗯!”一边催促:“接着说,你还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她的脸了。”无名氏头痛欲裂,“只知道是是个女人,特别大方地替全场买了单。”   赤井秀一拷问无果,又找去了酒吧,得到酒保摇头的一句:“我不能透露那位的身份。”   一个身份比黑麦威士忌更高的女人。   赤井秀一在之后才得知威雀威士忌的存在,他当时最强烈的心情是:有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高层在,黑衣组织是怎么做大做强到今天的?   竹泉知雀:全是我的功劳哒!(爽朗的笑容)   论卧底时期给予黑衣组织的重创和打击,公安、FBI和CIA加起来都比不过她。   虽然赤井秀一没能和罪魁祸首竹泉知雀真人对线,但他希望用谣言掩盖正义红方卧底的愿望得到了充分满足,起码竹泉知雀对他纯黑的一面深信不疑。   不疑到三瓶真酒选一假,竹泉知雀宁可怀疑伏特加都没怀疑到莱伊头上。   赤井秀一,一位成功的卧底。   他成功的代价是明明没有露出破绽但因不如同僚恶评多而被迫暴露的诸伏景光。   惨,苏格兰,惨。   “经过我慎密的分析,警察先生出门八成是和苏格兰接头。”竹泉知雀摩挲下颌,“我瞧苏格兰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他也是卧底。”   “威士忌三选一选到安室先生真是太好了。”她松了口气,“万一选到红方卧底苏格兰,两人互飙演技多累啊,还要小心他暗戳戳记仇,预谋未来某天逮捕我。”   明明都是卧底却要互相防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了哪里?猛女落泪。   “苏格兰跟在琴酒身边,万一暴露身份就完蛋了。”竹泉知雀把吃空的色拉碗放到旁边,“我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万一警察先生杀我灭口怎么办?”   “呃啊”一下勒断脖子,再“嗷嗷呜”一下踹碎膝盖,最后“哐当”“哗啦”地丢进海里喂鱼。   竹泉知雀:可怕,太可怕了。   这是犯罪,暴力禁止!   她急忙拿起遥控器,从财经致富频道调到法治在线频道。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欢迎收看今天的法治在线频道……”   在字正腔圆的播音中,竹泉知雀面容舒缓,软趴趴陷在枕头里:啊~安心了。   安室透推门进来,被屋内正道的光芒闪瞎了眼睛。   “经过警方的大力侦察,犯罪人员甲某对罪行供认不讳,他承认自己伙同犯罪人员乙某趁受害者丙某不在家私下开了丙某斥巨资买的榴莲。”   “丙某在法庭上愤怒控诉:‘买榴莲正是为了开盲盒时激动的心情啊!他们毁了我的快乐!’法官及陪审员十分同情丙某,决定判处犯罪人员甲某和乙某榴莲之刑……”   安室透:“???”   安室透:“你在看什么?”   “警察先生回来了。”竹泉知雀招招手,“我在看法治在线频道,我充分接受了法治光辉的洗礼,在正义的道路上健步如飞地前行。”   安室透:我信你个鬼。   他坐在床沿边,耳畔法治在线频道主持人正义的言辞衬得房间红光大盛,抱着枕头的年轻人一脸为社会献身的光辉觉悟。   安室透差点遗忘了这人加油站说炸就炸的罪行,被她洗心革面的假象蒙蔽双眼。   安室透:有点怀念漫才节目了,相比之下知雀的节目单多么正常。   竹泉知雀没有把电视调回财经致富频道,她铁了心要用法治科普充当她和警察先生的背景音,企图用音乐打消对方灭口的念头。   身为公安,安室透无法开口说别看法治频道了,正道之光不可能照在你头上……就算是犯罪预备役,多少要给人家洗心革面的机会。   他和诸伏景光密谈后的严肃氛围快被竹泉知雀冲没了。   “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十分钟前,穆尔贝斯号一处隐蔽的角落,得知自己卧底身份被人怀疑的诸伏景光冷静道。   “对方猜测你与另一位卧底见面,是因为她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卧底。”诸伏景光说,“而她显然站在黑衣组织的对立面。”   安室透与神秘的自由人初遇在十分特殊的环境,对方受雇与港口Mafia,自然而然与潜入组织基地的公安达成联盟。   她虽然拒绝被招安,对警校推荐信十动然拒,但整体偏向红方,对酒厂恶意颇重。   恶意不重就不会恶趣味在人家实验楼外涂红漆画拆字了。明明有很多给重力操纵使指路的办法,偏偏选了最气人最嘲讽的一种,自由人是有些个性在身上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诸伏景光安慰道,“既然有共同的敌人,不妨再多付出一些信任。”   “何况她没那么容易猜到卧底是我。”诸伏景光意有所指,“穆尔贝斯号上可有四个黑衣组织成员。”   安室透想想也对,神秘的自由人再如何潜入黑衣组织,她也不是正经酒厂人,四个迷惑选项摆在面前,够她喝一壶了。   只有资深酒厂人知道卧底首先排除琴酒和伏特加,莱伊和苏格兰二选一的话……   “莱伊嫌疑更重。”诸伏景光说,“如果用他是卧底的前提去看,单靠女朋友加入组织这一点就很不对劲。”   碰瓷男心里绝对有鬼,选他没错!   酒厂狼人杀,新世纪烧脑大作,安室透手握自己和诸伏景光两张明牌都玩得十分艰难,区区一个自由人又能推理出多少真相?   全世界的卧底都该来黑衣组织镀一层金,惊险,刺激,全员吃鸡,赢到最后的是哪家选手?   安室透晃了晃脑袋,晃掉脑子里不自觉出现的gg词。   一定是知雀对漫才的执念入侵了他的大脑,这是他抛下坐轮椅的女朋友沉迷工作的代价吗?   竹泉知雀:没错没错。   说完突然入局的自由人,诸伏景光把话题拉回黑衣组织的任务。   琴酒点名带了两个狙。击。手参加任务,摆明是为了见血而来。   “明晚穆尔贝斯号登录横滨港口,受贝塔·穆尔贝斯邀约的港口Mafia成员将登船参与他的生日宴。”   诸伏景光摩挲指骨:“看琴酒的意思,他预计在宴会现场动手。”   知雀:心动了吗?想和我组漫才组合了吗? 第73章   打工的第七十三天   东京到横滨的距离有多远?   如果是物理距离,竹泉知雀一天内可以游个来回,她是自由泳王者。   假如她不在东京住房,选择成为一名横滨走读生,竹泉知雀将过上每天背着防水书包跳入海中,一路奋力游到东京湾上岸,急跑上学的健康生活。   “如此一来,我的人生将从警匪剧本改为热血运动番。”海浪汹涌的岸边,一位冉冉升起的体育界明星如是说。   阳光,健康,开朗,正是十八岁花季少女该有的青春。   竹泉知雀:但也有一定概率因过于惊人的身体素质被猎犬看中,招入军方就是了。   人生血雨腥风过了头也是没办法的事。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世上绝大多数人没有竹泉知雀乐于跳入大海与鲨鱼搏斗的勇气,比如游轮的主人、生日宴的主角、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名叫舒克的兄弟的贝塔·穆尔贝斯先生,他经不起折腾。   他坚持在海上缓速行驶的原则,故而穆尔贝斯号明天晚上才会到达横滨港口。   “早知道就不为了逃票把自己搞得湿漉漉了。”   竹泉知雀双手抱头躺在地板上,脑袋舒舒服服搁在手臂上,“干脆穿泳衣一口气游到横滨,随便打劫路边一个流浪汉,抢他的衣服混上船多好。”   安室透:你做个人吧。   无论怎样都是违法乱纪,两个小时的法治在线算是白看了。   游轮的房间不大,两个人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铺,假如忽略高度只看水平距离,约等于睡在一起。   在竹泉知雀心里约等于,她是连腌菜桶都睡得香喷喷的强者,别说地铺,拿根绳子吊在床头她照样美美入睡。   在安室透心理绝对不约等于!虽然他怎么想都认为自由人是男性……也正因为是男性才无心理压力地赶她去睡地板。   安室透靠在床头,盯着旁边的地板看了一会儿,沉默。   果然是男性吧……哪有女孩子高高兴兴睡地板,连床被子都不垫,只从床上顺了个枕头。   枕头还没垫在脑袋下面,被她放在肚子上了。   竹泉知雀此时的睡姿是这样的:人平躺在木地板上,双手抱在脑后,脑袋枕在手臂上,枕头压着肚子。   安室透:我看不懂。   他真的看不懂,这是什么新型的忍者修炼方式吗?   “被我抓到了。”竹泉知雀掀开眼皮,仰视安室透。   “警察先生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吧?”她敏锐地问,“难道是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比如等我睡着把我塞进麻袋,捆上石头从窗户丢出去沉海……”   “海上神秘抛尸事件!”竹泉知雀掷地有声,“困于海洋中央的豪华游轮,被船员打捞出的无名尸体,休假旅行在船的警探A参与办案。信任警探A的船员们并不知道,这是一起贼喊捉贼的犯罪事件。”   受害者永远也没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了,她死得好惨啊。   不管一开始有没有让她沉海的念头,安室透承认他现在升起了杀心。   “把枕头放在肚子上有什么用意吗?”他实在很好奇,“顺便,你拿枕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床上明明有两个枕头,分我一个怎么了?”竹泉知雀抱紧她的战利品,“除非你带小情人回来同床共枕,我二话不说还你。”   已经到恶役手上的战利品,想免费要回去唯有迈过她的尸体!   “至于这个。”竹泉知雀拍了拍肚子上的枕头,“我在扮演翻倒的鲑鱼寿司,看不出来吗?”   白白的枕头是饭团,吃掉鲑鱼色拉的她扮演鲑鱼,然后翻倒——“锵锵!翻倒的鲑鱼寿司,参上!”   安室透:“……你今天几岁了?”   竹泉知雀:不才区区十八岁是也。   “年龄是秘密~”她故作深沉,“或许我是个五十岁整容成功的深沉大叔,或许我是个十二岁整容失败的可怜弟弟,或许我刚从泰国回来,或许我潜入了龙宫。到底是多少岁的问题,难以回答呢。”   “你还真是滴水不漏。”安室透没有被长串的排比句绕进去。   他眼前的人无疑是糊弄学高手,无论打直球还是绕着弯问话,她总有糊弄过去的办法。   放在情感领域绝对是不回应不承诺不负责的史诗级渣男。   公安突然警觉:“你工作期间有没有欺骗过别人的感情?”   竹泉知雀:目移。jpg   工作……如果是指卧底工作……是正当交往没错!没有欺骗感情!   只是开马甲精分哄骗男朋友而已,哪里恶劣了?你看她多么善良无害,完全不恶劣啊。jpg   “怎么会呢?我人怪好的。”竹泉知雀急忙转移话题,“枕头放在肚子上可不仅仅是扮演翻倒的鲑鱼寿司,万一警察先生你半夜梦游一脚踩到我身上,枕头可是预防我肋骨断裂的最佳防具。”   “我最近领悟到,人要对自己的骨头好一点。”她真心实意地说,“能不断就别断。”   安室透后悔和她搭话了,悔到想把知雀介绍给这人,她们若是能组个漫才组合,红遍全球不是梦。   竹泉知雀:你,很有眼光!   能打败竹泉知雀的只有竹泉知雀自己,能和竹泉知雀完美搭档的也只有竹泉知雀自己,世界的尽头是水仙。   “我要睡了。”明明今天没干太多事,安室透却已经累了,“向我保证,你不会半夜出门去后厨偷腌菜。”   “向你保证。”竹泉知雀敬礼。   她放下手,若有所思:“换句话说,我可以半夜把床单拉起来遮住你的脸假装自己睡在停尸房喽?”   安室透:“不行!这点也给我保证!”   累了,好累,仿佛在和一匹脱缰的野马谈判,他却不是套马的汉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红方卧底好难伺候。另一头,竹泉知雀心累叹气,警察先生一定是被琴酒带坏了。   说真的,红方卧底在酒厂卧底久了,任务结束后还回得到过去纯真腼腆的自己吗?   享受过鱼鹰扫射的畅快战斗,见识过琴酒说一不二的霸气作风,这群卧底回去后得上多少节思想教育课才能捡起社会新风好青年的形象啊?她好好奇。   恶役就完全大丈夫了,进酒厂前黑麻麻一片,跳进酒厂大染缸游了一圈,出来照样黑麻麻一片,五彩斑斓的黑,洋气!   竹泉知雀携带满腹的优越感快乐入睡。   打地铺的黑发年轻人秒睡,几乎眼睛闭上的下一秒呼吸便渐渐匀称,胸口轻微起伏。   她依然维持着“扮演翻倒的鲑鱼寿司”睡姿,脑袋枕在迭起的胳膊上,枕头搁在肚子上,手和脚缩进不合身的男士衣服里。   特别自在,一点儿没有和安室透同处一室的紧张感。   “有点让人羡慕啊……自在感。”安室透躺下来,仰望天花板。   同样用着不是自己的脸和不是自己的名字,做着危机重重的工作,身边没有几个真心信赖的人,这家伙却出乎意料的乐观。   说是自由人,工作也还是蛮辛苦的,上次被丢到组织基地要一个人想办法逃离,这次硬生生游了几千米像只落水小狗徒手爬上船,上来就和他打了一架,现在睡在光秃秃的地板上补眠。   个子矮矮的,身材比普通男性瘦弱好多,一副营养不良的感觉,一看就是不好好吃饭且时常通宵的类型。   “知雀也是这样。”安室透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橱柜里囤积的快餐和她偶尔透露的稀缺睡眠时间都令人担忧。   高中生真的会辛苦到她那种份上吗?   但女孩子通宵学习的样子,安室透不止见过一次。   安室透自己也是缺少睡眠时间的类型,多重身份占据了大量时间,每天日程表都满得不象话,必须时刻注意每个身份对应的性格,周旋于不同的人之间。   单卧底工作负担已经很重了,安室透其实没想到能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女孩子恋爱这么久。   像恋爱上的陪伴感、仪式感之类的,他几乎给不了。   高中生向往的应该是黏黏糊糊的恋爱,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互相传消息发简讯,一有休息时间就拿来约会,恨不得挤占恋人的每分每秒,怀着酸涩的心情计较对方身边出没的异性。   美好,也累人。   不是责任重大的成年人可以负担起的感情。   尤其是在学校里受欢迎受追捧的女生,虽说发展到斯托卡刑事案件那一步多少有些惊悚,但爱慕她的男生中肯定存在不错的类型。   或许还是篮球部、网球部的明星王子。   知雀那么喜欢甜品店情侣半价的活动,每逢路过的时候会不会在想:好想和安室先生再来吃一次?   做不到呢,他中午偶尔会带便当去给她,但接她放学是小概率事件中的小概率事件,即使在周末也时常因为种种原因放鸽子。   令安室透没想到的是,竹泉知雀完全不在意。   她是一点儿也不黏着型女友,安室透去找她,她超开心,安室透不找她,她自娱自乐做自己的事,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被奇异的轻松裹挟,时常头疼不已,时常哭笑不得,时常啼笑皆非。   安室透和她道别时,嘴角总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这段关系非常轻松,轻松到仿佛踩在云朵上,轻飘飘触不到实物。   印在鼻尖、脸颊上的亲吻是实际存在的,滑过唇齿的柔软是实际存在的,笑着挽过来的手臂是实际存在的。   ……什么是不存在的?   走在云端,踏不到实处的究竟是什么?   安室透按亮手机,他输入晚安两个字,在竹泉知雀发过来的表情包中挑了她常用的猫猫头,点击发送。   很快收到女孩子的回复,屏幕中窝在月亮上打哈欠的小猫咪头顶晚安,困倦地闭眼呼呼大睡。   希望她养伤期间能少熬点夜,不要再卷入危险的事情,安室透默念。   地板上,竹泉知雀翻了个身,四肢舒展。   豌豆公主被四十层鹅绒下一颗豌豆闹得不得安眠,她在地板上睡得昏天黑地雷劈不醒。   安室透中途因不习惯陌生人睡在旁边醒了好几次,每醒一次看见她换个姿势,像一张炉子上的烙饼,非得边边角角都烙熟才甘心。   要不是有墙壁限制,他怀疑明早他得去隔壁房间找人。   “……嗯?”   拉动窗帘的响声惊醒了竹泉知雀,她懒怠地掀开眼皮:“早上了?”   早晨的她不是翻倒的鲑鱼寿司,是蜷缩的鲑鱼寿司。   “早上了。”安室透说,“你醒得不慢。”   “没有警惕心可是会死的。”竹泉知雀鲤鱼打挺坐起身,她搂着枕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目光突然停在安室透脸上。   安室透:“我脸上有什么吗?”   “这里。”竹泉知雀指了指左脸右上方和右脸偏下的位置,“还有这里。”   “脱妆了。”   她话音刚落,红方卧底脸色难看地冲进了浴室,脚步急促。   竹泉知雀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取下昨晚晾晒的衣服。   浴室里,镜子中,正如她点出来那样,安室透的易容与昨日有了些微变化。   不明显,但既然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就必须做好其他人发现破绽的准备。   安室透盯着镜子,脸色不好。   易容可不是能够速成的技能,茫茫大海孤帆游轮,公安的易容师能坐潜水艇赶来帮忙补妆吗?   “不好意思。”雌雄莫辨的声音在浴室门外叫喊,“如果您欣赏够了自己五彩斑驳的妆容,能否将浴室借给晨起需要洗漱的我?”   “这家伙。”安室透磨牙,五彩斑驳是用来形容妆容的吗?嘲讽谁呢?   他冷冷打开浴室门,门外的人自自然然道了句“失礼了”,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个防水袋。   短短的时间里竹泉知雀已经换上了原本的衣服,她携带海风的气息走来,两人将浴室挤得满满当当,难以转身。   竹泉知雀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双手捧着凉水泼到脸上,拍打脸颊。   “脱妆是易容中常见的失误。”她含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说,“就算用躺棺材板的直挺挺睡姿,过了一晚也绝对要补妆。”   “倒也不必怪罪你的易容师。”竹泉知雀低头咕噜噜漱口,“警察先生的脱妆百分百责任都在于你自己啦。”   安室透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什么都没做啊。   竹泉知雀:“你昨天不是和我打了一架吗?”   “激烈运动的出汗,加上我身上滴落的海水共同作用。”她收好牙刷,仔细用流水冲净洗手台,“责任不在你吗?先手进攻的可不是我,我热爱和平。”   敢情成了他的错?安室透捏了捏眉心,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没把加油站损毁的赔偿金额甩到这人脸上。   竹泉知雀:我不会认!死也不会!   她猫猫揉脸式洗完了脸,对着镜子照了照,特别乐观地对安室透说:“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脱妆了。”   “虽然是防水的化妆品,但在海里潜泳几千米还是稍稍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   安室透看向竹泉知雀,确如她所言,皮肤的颜色显出了微小的差异。   她原本的皮肤比化妆后更白。   如果化妆后是易容的模样……那脱了妆是不是会露出她的真面目?   安室透的行动比思考更快一步,他单手托住竹泉知雀的下颌,拇指在她脸颊用力擦过。   “痛!”   竹泉知雀嘶了一声向后倒退,脚跟碰到瓷砖墙面。   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竹泉知雀一脸控诉:“你是警察,怎么可以动手动脚?”   “同为男性这样做有何不妥?”安室透看了眼干净的指腹,“擦不下来啊。”   “能被擦下来的还叫易容吗?”竹泉知雀碰了碰泛红的擦处,不满地说:“懂不懂道上规矩?想看别人的易容,前提是先揭开自己的马甲。”   “不要搞偷袭,你要是敢在我面前卸妆,我也给你看。”   她双手环胸,身体前倾,言辞挑衅。   浴室本就狭小,突来的意外使得气氛剑拔弩张,空气都热了两分。   “抱歉。”安室透见好就收,他友好地微笑,“我开个玩笑。”   “看在你吃我的住我的份上,就别计较了。”   “唔,真狡猾。”竹泉知雀没法反驳,富婆自尊心受挫,她难受,“早餐要黑椒蘑菇浓汤配餐包,还有黄油煎鱼。”   “没问题。”安室透侧身,准备离开浴室,忽然看见竹泉知雀拿出了一长串瓶瓶罐罐。   站在镜子前的人熟练地试色补妆,她拨弄嘴唇,试图调一个显气色的唇色。   些微脱妆的部分被完美补好,竹泉知雀一边给脸上打高光,一边疑惑看向停住脚步的安室透:“你怎么还在这儿?算了,帮我看看,和昨天有没有区别?”   安室透:“多了点黑眼圈?”   “故意的。”竹泉知雀随口解释,“易容追求真实性,美妆不如PS。我推荐真实化的皮肤状态加独特的标志,更容易隐藏身份。”   “比如这样。”她在眼尾点了一颗小痣。   “泪痣很少见吧?”竹泉知雀轻快地说,“如果我的通缉令上标出‘此人眼有泪痣’的提示,这辈子都别想查到我。”   安室透一直在学习各种知识,从各个人身上,比如他的同期同学,教会了他做饭和拆弹。   黑衣组织中最会易容的无疑是千面魔女贝尔摩德,是她的不传秘技,不可能教人。   其次是每次出现都换一张脸的威雀威士忌,她的妆容搭配不同颜色的美瞳,在掩饰骨相的同时做到了既像她又不像她,让人一眼认出又无从记忆。   再是眼前的自由人,她的易容无一例外,全是冲着“混淆”的目的而化。   混淆性别,混淆特征,可以鹤立鸡群,也能泯然众人。   非常适合卧底工作的技能,假如她拿着他写的警校推荐信去念书,读出来后八成概率加入安室透的小组,和他一起进酒厂卧底。   竹泉知雀:让我捋捋。   竹泉知雀:港口Mafia派去黑衣组织的卧底被公安招安派去黑衣组织卧底——这叫什么?无限套娃还是不忘初心?   被卧底的怎么又双叒叕是黑衣组织?酒厂再掺水下去还有一瓶酒敢保真吗?   管管卧底,救救琴酒!   “看在私拿了你一个枕头的份上。”竹泉知雀晃了晃眉笔,“介不介意我在你脸上动两笔?”   安室透没有犹豫太久,点头道:“麻烦了。”   竹泉知雀不常帮人化妆,她跃跃欲试:“交给我吧,你弯腰。”   安室透单手撑在洗脸台上,弯下腰。   冰凉的指尖扶住他的下颌,竹泉知雀仔细打量安室透的骨相,捏着刷子轻柔地点在男人皮肤上。   “发色和肤色没有易容吗?”她专心地化妆,“你的发色不太常见。”   金发黑皮的搭配很罕见呢,竹泉知雀倒是认识一位,正是她目前交往的男朋友。   “不,是染过的结果。”安室透不动声色道,“太显眼了吗?早知道我该染成黑色,像你一样。”   “只要别染成绿的,算不上显眼。”竹泉知雀笑了笑,“其实我有考虑尝试,像水草一样的墨绿色,从海里爬出来更像水鬼。”   “万一我准备犯下什么罪行,还能推说是水鬼作案,完美。”   安室透:“收起你违法犯罪的想法,警察就在你眼皮底下。”   “要逮捕正在为警察先生辛苦工作的我吗?”竹泉知雀倒吸一口凉气,“警察原来是这种过河拆桥的职业,长见识了。”   安室透有时候不想和脑回路奇葩的自由人聊天,但不知为何一旦和她说上一句话,便没完没了地聊了下去,还全是些没营养的气人内容。   她把握氛围的能力十分优秀,有点像安室透的小女友。   知雀也是这样,话题全被她牵着走,你一边觉得神啊救救她的离谱脑逻辑,一边忍不住各种吐槽,时间飞速消失。   “完工。”   竹泉知雀放下小刷子,托着安室透的脸仔细端详,欣赏自己的作品。   她指尖冰凉,摆弄皮肤像小猫挠人,轻佻随性,可眼神又很正经,十分认真。   化的不错,不愧是她,名家之作。竹泉知雀满意点头,收回手。   安室透一直弯着腰方便她化妆,弯腰的姿势让他的领口敞开了一点儿,露出衣服下的胸肌。   很有料。   “应该不是易容的效果吧……”竹泉知雀小声咕哝。   警察先生身材不错,骨相也好看,易容之下的脸说不定会让她大吃一惊。   此刻的知雀并不知道,胸肌,她摸过 第74章   打工的第七十四天   “您点的黑椒蘑菇浓汤配餐包,以及一份黄油煎鱼,请慢用。”   黑白制服的服务生送来客人的点餐,安室透礼貌道谢接过餐盘,合上门后递给贴着墙壁站在阴影中的某人。   竹泉·被勒令不许出现人前·知雀心疼地抱住自己:“我是个见不得人的家伙,我懂。”   警察先生一定是认为包庇逃票人员有损他的正义之气,才不许她露面。万一被督察抓住还要扣警察先生的工资,逃票的竹泉知雀赔不起。   体制内的工作太严格了,要是竹泉知雀的同事太某治在此,早就和她勾肩搭背使用超高级的社交技巧和船长桃园结义混吃混喝去了。   竹泉知雀一手掰开餐包蘸黑椒蘑菇浓汤吃,一手叉起油汪汪的煎鱼,枯焦的鱼皮配上黄油的香气,香得她肚子咕咕。   游轮供餐有送餐到门口和去餐厅吃自助两种选择,见不得人的竹泉知雀留在房间内用餐,安室透出门。   女孩子美美吃了一顿,她擦擦嘴收拾好餐具,不意外地看向手中咔咔拧不动的门锁。   “这么不放心我呀?”竹泉知雀松开她再多施一点儿力能直接拽下来的门锁,端着餐盘头疼道,“麻烦了,我想去还餐盘。”   港口Mafia食堂规定,吃多少拿多少,禁止浪费食物,无论职位等级,请做个文明人,餐盘自行归还至回收处。   竹泉知雀常年吃食堂,已经吃出了惯性,不把餐盘还回去等于吃饭的最后一个流程没有走完,堪比逼死强迫症的罪行。   没办法了,竹泉知雀走到窗边,单手抬起窗户。   她右手五指稳稳撑起餐盘和餐盘上的碟碗,单手握住窗沿边框,翻身跳了出去。   激烈的浪花拍打船身,幽深的海水仿佛深渊的漩涡,叫人眼前发晕。   对高空与对深海的恐惧扎根于人类的灵魂。   竹泉知雀单手攀在船身上,看也不看眼底的浪花,脚尖借力,几下越至栏杆,轻快地跳上甲板。   凭着寻觅食物的本能,她轻轻松松摸到厨房的位置,悄悄将餐盘混入堆满泡沫的洗碗池里。   后厨是世界上最忙碌的地方之一,竹泉知雀随手端起一个托盘,靠打工人的气场无缝融入热火朝天的工作氛围。   厨房能听到很多八卦。   比如301房间的小姐昨天点了二人餐,302房间的先生却什么都没吃,负责三楼送餐的服务生压上一张代金券,信誓旦旦:“他们必定有染!”   再比如住在407房间的一位明明长得十分英俊但莫名令人心里发寒的银发男人,他的餐点是由隔壁408房间的壮汉客人亲自送过去的。   “我懂,我懂,他们绝对是那种关系。”负责四楼送餐的服务生神秘兮兮,“隐世家族的少爷和他的贴身保镖!绝对是!”   竹泉知雀面露深思:是她从未设想过的思路,好有道理。   琴酒一向信任伏特加,这份信任总该有个理由。总不能是伏特加的愚蠢取悦了多疑的大哥,琴酒为了杜绝卧底在身边埋伏才选择一直带着个二傻子。   琴酒的真实身份至今仍是谜团,万一他真是隐世家族的少爷,离家出走误入歧途加入黑衣组织,而伏特加是忠心耿耿跟随少爷离家的保镖,和少爷一起加入酒厂当跟班司机——琴酒和伏特加之间的信任关系不就说得通了吗?   竹泉知雀:格局打开。   仔细想想怪感人的呢,一位性格孤僻如独狼的少年,因想把头发染成银色与家族大吵一架,负气出走。   他离去那日乌云密布,彰显一位犯罪界新星冉冉升起,一个传奇的开端。   家族没有挽留孤僻的少年,唯有一个胖墩拎着女仆装的小裙子跟在后面,大喊:“啵酱!啵酱!等等我!”   “你跟过来做什么?”少年冷硬地问。   “啵酱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胖墩坚定道,“即便成为一个只会开车的司机,我也永远追随啵酱。”   “……那就跟上我。”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几年后,黑衣组织Top Killer名声鹊起。   无论Top Killer出现在哪里,他身边永远跟着一个壮实的身影,不离不弃。   “太感人了!”竹泉知雀擦了擦眼角,“我要和前辈分享这个感人的故事,原来酒厂还有真情在,这不比博燃?”   她摸出衣兜里的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远方收到消息的贝尔摩德:“……”   给你请了带薪假是为了让你好好养伤,不是为了让你在家无所事事编排琴酒啊!   嗯……但确实有几分道理,贝尔摩德回忆起黑衣组织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惊悚发现竹泉知雀说得好有道理,至少现有证据无法反驳她的谬论。   竹泉知雀:那可不,我从来不冤枉人。   琴酒若是知道后厨发生了什么,不知他是否会后悔让伏特加给自己送饭。   大哥只是很酷而已,酷哥自己端饭不够酷,养小弟前日用小弟一时,船上没有车开,除了送饭做后勤工作伏特加还有什么用?   好歹是拿组织工资的人,总不能真只游船观光围观同事做事。   竹泉知雀混迹在人群中这里听听那里聊聊,不愧是万能的后厨,竟然也有警察先生的八卦。   “207房间的客人是换了一种粉底液吗?”实习厨娘探讨,“他今天的皮肤状态比昨天自然好多。”   当然咯,竹泉知雀骄傲挺胸,公安的易容师化妆水平怎么敢和她比?   化妆质量量也不在同个等级,她用的可是港口Mafia提供的高级货。   港口Mafia在美妆产品上的投资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比如太宰治需要的痱子粉——绷带打湿黏在身上容易起湿疹,即使是太宰治也要常备痱子粉;比如红叶大姐的化妆品和竹泉知雀的易容道具;最后还有五大干部之一的A,他臭美,颜值不够化妆来凑,十年如一日坚持带妆上班。   森鸥外翻看财务报表时常常无法理解自己究竟继承了一个怎样的组织,这是正经Mafia吗?   绷带和大楼玻璃的报销费都快超过武器支出了,投入化妆品的研究经费也远超过投资科研,底下这帮人到底在组织里做什么啊?   前者与竹泉知雀无关,她打碎玻璃纯粹为了捞住时不时从天台一跃而下的太宰治,战损记在太宰治账上。   后者竹泉知雀有话说,她劝森鸥外换个思路:众所周知,全日本的科研技能点都点到了黑衣组织头上,他们别的不行,搞科研是真的行,酒厂唯一能与卧底人数抗衡的群体唯有科学家。   “何必用我们的短处去对抗人家的长处?”竹泉知雀言辞恳切,“不如把投资科研的钱全拿去研究美妆产品,赚大钱的同时把黑衣组织的科学家绑架回横滨不就好了吗?”   连吃带拿,不给钱黑吃黑才是Mafia的作风!   森鸥外被可耻地说服了,自此森式株式会社的美妆品牌在横滨饱受追捧,美妆博主人人一套,日渐风靡全国。   卧底在港口Mafia的坂口安吾望着要写给异能特务科的报告,久久无法下笔。   好魔性一组织,根本无从报告!   竹泉知雀心满意足地听完了不知名群众对她易容技术的夸夸,她放下餐盘,从水池里摸了一个苹果,边啃边在游轮四处游荡。   “咔咔……咔咔……”   硕鼠啃水果的声音在耳边不绝如缕,苏格兰没忍住,看向站在廊柱后抱着苹果啃啃的年轻人。   竹泉知雀察觉到视线,抬眸。   哇,是苏格兰威士忌!   她眼眸放光。   经过竹泉知雀缜密的推理和她对人性的揣摩,比起渣男浓度过高的莱伊,苏格兰是红方卧底的概率大大提升,几乎到了稳赚不赔的地步。   这把梭。哈能不能赢全靠他了。   “我吃苹果的声音吵到你了吗?”雌雄莫辨的年轻人大大方方走出来打招呼,她眼尾点着一颗泪痣,苹果汁染得唇瓣水润光泽。   “没有。”诸伏景光没料到对方主动来搭话,“吃东西是你的自由。”   “你人真好。”竹泉知雀夸张感动,“我的同伴可不这么觉得,在他看来我不自由才是最好的。”   “怎么说呢,就像逼良为娼一样。”她比喻道,“通过将自由人逼成不自由的人来满足自己的支配欲与正义感,是不是很可恶?”   诸伏景光看她的眼神变了。   介于竹泉知雀酷爱换脸,安室透没向诸伏景光描述自由人的长相,相对的,他也一定不会向自由人透露苏格兰的情报。   可她却自己找上了门。   “换个地方聊。”诸伏景光低声说。   他率先向走廊拐角走去,竹泉知雀啃着苹果跟在男人身后,一副不设防的模样。   她迈过拐角,不意外地被枪口指向眉心。   “你是和某个把头发染成银色的男人相处太久,学到了他的作风吗?”竹泉知雀嚼着嘴里的小块苹果,“不错呢,非常特别的企业文化。”   但琴酒的枪不止指向眉心,银发男人的枪口会抵在她额头上,用力之大压出泛红的痕迹。   仿佛能嗅到硝烟气味,枪口滚烫。   苏格兰太温和了,他的枪口是冰冷的,仿佛火焰熄灭的余烬。   杀意不足,可威胁不到纯黑的恶役。   一想到人家是正义的红方卧底,竹泉知雀又觉得可以理解。   人家可是抱着消灭社会毒瘤,拯救普罗大众的光荣任务进入酒厂卧底,和她这种纠结工资和带薪假的打工人不一样。   琴酒很难怀疑竹泉知雀是卧底,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没见过对加班费和加班时长这么斤斤计较的卧底……   普通来说卧底为了得到信任,工作都蛮卖力的,为了收集更多情报,就算加班加到睡眠时间被压榨为零也在所不惜。   竹泉知雀工作也卖力,但她算工资真的算得好清楚,清楚到酒厂财务人均知道这位大人的执着,每逢打薪日都再三核对,生怕被她杀过来查账。   竹泉知雀才是无法理解红方卧底行为的一方,不论卧不卧底,劳动赚钱天经地义,你都不是酒厂的人,干嘛替他们省钱?   不如说正因为是卧底,才要抱着掏空黑衣组织钱包的邪恶念头,争取自己应得的薪水。   竹泉知雀:我和红方卧底注定无法互相理解,我们之间有一层可悲的代沟。   “请开枪吧。”竹泉知雀把苹果啃得只剩一个果核,“枪拿出来是为了杀人,如果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就不必想着威胁人了。”   苏格兰:“你认为我不会杀你?”   “怎么会?我只是不推荐你用枪杀人。”竹泉知雀左顾右盼找垃圾桶,像投篮一样把果核扔进开口。   她拍了拍手,微笑道:“毕竟枪声还蛮招人的,比起普通群众,某些人对声音更敏感。”   比如琴酒,琴酒,和琴酒。   若是竹泉知雀被枪杀在这里,一连在船上找到三个卧底的琴酒一定非常快乐,今天是琴酒快乐日。   三个卧底,指竹泉知雀,警察先生和苏格兰。   虽然她不认为渣男莱伊是卧底,但假设他是,琴酒将达成全船除伏特加外全是卧底的成就。   怪刺激的,那位先生会不会被气到中风啊?   琴酒被太多人辜负了,兜兜转转斗转星移,唯有伏特加永恒不变,仿佛海边的礁石,任卧底如流水风吹雨打,他依然壮硕无知且愚蠢。   隐世家族少爷和他的笨蛋保镖,多么感人的兄弟情。   假如伏特加性转,手握时下流行的笨蛋美人剧本,这对CP竹泉知雀先嗑为敬。   冷漠孤僻狼少年和笨蛋美人女仆的搭配,tag数量有望超过布雷斯×塞西莉亚的疯批反派CP,产粮大手梦野老师即将陷入画不完了真画不完了的地狱。   脑洞和人分享才最快乐!竹泉知雀无视了眉心黑漆漆的枪口,热情分享了她突然想到的嗑点。   苏格兰是个多么合适的听众!他在黑衣组织卧底,一早知晓琴酒和伏特加的组合关系,竹泉知雀也不担心他在琴酒耳边嚼舌根——开玩笑,这个话题是连贝尔摩德都不敢在琴酒耳边提起的禁忌,红方卧底必定守口如瓶。   诸伏景光的表情从警惕变成震撼,又从震撼变成失语,最后他枪口垂下捂住额头,不确定要不要给自己一枪。   他都听了些什么啊!   耳朵,耳朵要被不可名状的知识污染了……   连大脑一起被污染得空空如也,被“笨蛋美人伏特加”几个字占据,循坏洗脑,头脑风暴。   大讲特讲虎狼之词的魔鬼还在侃侃而谈,太自由了,她真的太自由了,诸伏景光彻底不担心她和黑衣组织有所勾连——没有哪瓶真酒敢编排狗血言情编排到琴酒头上,她绝对是友方!   “够了,别说了。”诸伏景光只差亲自捂住竹泉知雀的嘴。   她讲的内容实在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在这样下去他等会儿怎么对面琴酒和伏特加?   他们几个人甚至住在同一层……现在申请换房间还来得及吗?以眼睛瞎了为由戴上墨镜再面对他们可以吗?   今晚的任务还没开始,诸伏景光已经感到心累了,疲倦得想跳船下班回家喝闷酒。   不下班也行,让他跳海洗洗脑子里的废料,倒倒垃圾。   诸伏景光不由得担心起来:zero是怎么和她共处一室相处整晚的?他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安室透:我不好。   他回房间看见海风呼呼往里灌的窗户便觉不对,那个自由得过了头的家伙果然跑了!   反锁房门也无用,说翻窗就翻窗,竟然还顺手把餐盘还了,有这能耐不去马戏团演杂技做自由人实在屈才。   安室透真是怕了她,撒手没,能力又强又爱搞事,早知道还不如拿手铐把人拴在身上,一步都别想跑。   金发男人深呼吸,一边养气一边在游轮里四处寻觅竹泉知雀的踪迹。   他发誓,要是半小时内抓不到人,他直接杀去广播室全游轮通报有个逃票上船的犯人混迹在人群里,请立刻逮捕她扭送保安室。   安室透运气不错,他和诸伏景光很有默契,成功在偏僻的拐角遇见这两个本不该相遇的人。   “警察先生?这里这里。”竹泉知雀踮起脚招手,三人中唯有她阳光灿烂,“我在分享一件世纪级大发现,你要不要听?”   “别听!”   诸伏景光脱口而出,安室透吓了一跳,第一次见他说话这么急切。   “别听。”诸伏景光重复道,“信我,是为你好。”   精神污染就在他身上终结吧,不要祸祸更多人了。   竹泉知雀满脸遗憾,她不死心地看向安室透,只要他点一点头,她什么都愿意分享。   “不了。”安室透决定相信朋友的劝告,无情道,“你十句话九句半不是人话。”   好过分!竹泉知雀受伤了,如今场面红方比黑方二比一,她没有人数优势,可恶。   “先生们聚集于此,一定对如何破坏黑衣组织邪恶行动有了充分的计划。”   竹泉知雀右手抚胸鞠躬,行了个绅士的礼节,“两位里应外合,想必不需要我的额外劳动,我这就告辞,有事自助餐厅找我。”   她抬脚就走,被安室透扯住衣领拽回来。   “跑什么跑。”金发男人皮笑肉不笑,“让你呆在房间不听话,现在装乖?晚了。”   竹泉知雀小心翼翼提问:“是我错觉吗?你身后冒出了一层仿佛抖S的黑气?”   不是她的错觉,警察先生真的笑得好恐怖。   “你们要对一个无辜的自由人做什么?”竹泉知雀双手环胸,架出十字型的防护盾。   “我不过是个身无分文的可怜人罢了,即使将我投入深海喂鱼,也喂不饱几只鱼。我对你们的正义毫无贡献可言,不如各退一步,放我去吃饭。”   一听她还记着吃饭,安室透便知道她外露的恐惧和胆寒都是假的,她只是想躲着他们摸鱼而已。   “你都和苏格兰见面了,还以为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安室透拦住竹泉知雀的去路,“只要给钱,为谁工作都没差——自由人,你是这样定义自己的工作的吧?”   “没错。”竹泉知雀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但我也说过,至少在这座游轮上,我与你利益一致。”   “至于下了游轮,虽然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这位威士忌先生手里有我肆意编排琴酒桃色故事的证据。”   她扬起下颌指了指诸伏景光,“我不可能用卧底的情报获取琴酒信任,我和他距离不死不休仅仅一步之遥。”   诸伏景光不太想承认,但他得说,竹泉知雀对琴酒的恶意是实打实的,不掺一滴水分。   “信不信任我是你的决断,保守秘密是我的承诺。”   竹泉知雀顿了顿,决定交个底:“黑衣组织不止你们警方的卧底,我终身受雇于一个人。”   “只有那个人,我绝对不会背叛。”   言语的重量蕴含在她的承诺中。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都意识到,此话绝非谎言。   如果自由人是某个黑衣组织卧底的下属,她承诺保守苏格兰卧底身份的话语就非常可信了。   卧底不骗卧底,竹泉知雀认真的。   “你的上级是谁?”安室透追问,“在黑衣组织地位如何?”   “Stop!”竹泉知雀比了个打住的手势,“问题太多的男人可不受欢迎。识破苏格兰威士忌是假酒纯靠我自己的本事,想知道更多得你们自己努力。”   她没有说谎,一句都没有。   自由人终身受雇于一个人,唯独那个人,她绝对不会背叛。   竹泉知雀可以用灵魂起誓:她绝不背叛港口Mafia驻黑衣组织卧底威雀威士忌女士。   王尔德曾言:“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自己雇佣自己,谈什么背叛!   “打工人最高的境界是给自己打工。”竹泉知雀大彻大悟,“我突破了,我到达了新的领域!”   不过威雀威士忌是卧底的事可是高度机密,她绝对是威士忌中潜伏时间最长的那个。   竹泉知雀:咦,这个说法好像威士忌组里除了苏格兰和我之外还有卧底似的。   怎么可能,一共四瓶威士忌,再出两瓶假酒那还了得?   琴酒会因此患上威士忌PTSD,治不好的那种。   竹泉知雀怀着一点儿对酒厂Top Killer的敬意,不是很想在医院心理辅导室见到他高大的身影。   对琴酒好一点吧,人家怪不容易的。   虽然竹泉知雀打死不松口,但同为卧底,安室透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他既准备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住,也打算让竹泉知雀参与到计划中来。   同为社畜,她别想独自在自助餐厅摸鱼。   “我想到一个很适合你的计划。”安室透打量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竹泉知雀,重点看向她雌雄莫辨的脸。   竹泉知雀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谦虚道:“假如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   “不,完全不。”安室透否认,“绝对在你能力范围内,非常简单,很适合你。”   竹泉知雀:“我怎么那么慌呢……我想起来了!晨间占卜说我今日不宜出门,我这就跳海回家,改天再约。”   她拔腿就跑,二度被男人拽着衣领扯回来,仿佛一只生无可恋的风干猫猫挂在人臂弯里尾巴垂下。   “穆尔贝斯号预计今晚到达横滨港口,游轮将举行一场大型晚宴,庆祝贝塔·穆尔贝斯的生日。”   安室透一锤定音:“我正好缺个女伴,你换女装陪我一起去。”   知雀:论演技之女扮男装再扮女装   此处禁止套娃。jpg 第75章   打工的第七十五天   论女扮男装再扮女装的十个小技巧。——《演员的自我修养之查无此篇》   “没有吗?真的没有吗?”竹泉知雀把手里的书翻得哗哗响。   怎么回事,《演员的自我修养》不是号称演艺界圣经的存在吗?为什么没有教导女扮男装再扮女装的内容?   别这样,重要的参考书,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竹泉知雀不死心地把书翻烂,终于正视了凄惨的事实。   前人的智慧靠不住,新的篇章要由她来书写,上吧,无所不能的打工人!   竹泉知雀:“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劳动仲裁,我要申请劳动仲裁!”   警察先生驳回了她的申请,无情丢来一件晚礼服和一双恨天高。   他的品味,竹泉知雀不多评价。   安室透:“你几个意思?有意见就说出来。”   “警察先生,你的品味竟是这般。”竹泉知雀拎着裙子,沉痛地说,“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败坏,伦理崩塌。”   “你以为在船上找来一件礼裙很轻松吗?我的行李箱里可没有女装。”安室透见不得她挑三拣四。   竹泉知雀:“没带女装是你的失误,不要给自己的不专业找借口。”   她的行李箱里可是一年四季男女装俱全,连套头玩偶服都备了一套,随时随地迎接各种意外。   这才是一流打工人该有的职业素养,学着点。   介于要穿女装的人不是自己,安室透主动退了一步,没和竹泉知雀争论职业素养的问题——她身无分文从海里爬出来,别说女装,连身上的衣服都差点变成咸腌菜。   话说回来,她从哪里掏出化妆包的?异次元口袋吗?   竹泉知雀:我的深不可测,你难以猜测~   不止化妆包,还有通讯工具。   她的头脑可能进水,但手机绝对不会。   竹泉知雀二度打量警察先生扔过来的裙子。   常言道,品味代表性癖,他挑选的裙子里必然暗示了他个人的性癖,让她品一品,看能不能抓住什么把柄。   修身的纯白色长裙,后背镂空,裙摆如鱼尾收束,衬得人腰细腿长,气场十足。   对一米六非常不友好。   竹泉知雀愿将其列为中也君舞伴十大雷款礼裙之首。   想来警察先生亦察觉到了自己浓浓的恶意,于是在高跟鞋的鞋跟长度上做出了弥补。   竹泉知雀锐评:不如让我演段杂技。   就演个踩高跷吧,不知客人您看得满意吗?   “您这辈子没穿过女装是吗?”竹泉知雀礼貌道,“敢请您屈尊降贵试穿片刻,我会为您提前备好敷脚的冰袋。”   他不崴脚算她输。   安室透当然没穿过高跟鞋,他对高跟鞋最深的印象来自威雀威士忌。   一袭黑裙的女人婷婷袅袅走来,鞋跟如插入脑壳的尖锐冰锥,坠在鞋面上的碎钻摇曳闪烁,每一个横切面都映着化不开的浓血。   她的鞋跟高度很可观,神秘纯黑的气质足以令人忽略她本来的身高。   安室透因此错估了过高鞋跟的穿戴难度,迎来自由人好一顿阴阳怪气。   也是被她阴阳怪气嘲讽了一通,安室透才意识到他思考女伴服饰时竟然潜意识拿威雀威士忌做了参考。   那件礼裙倘若从纯白换为纯黑,完全是威雀威士忌的品味。   或许是和女人一起参加过派对的缘故,下意识就……   安室透晃了下神,好在竹泉知雀没有过多纠结鞋跟的问题,无形中带过了话题。   “你真该庆幸被你为难的人是我。”竹泉知雀抱着裙子把安室透轰出房间,理直气壮赶人,“出去出去,别偷看女孩子换衣服。”   安室透:“你入戏是不是太快了点……别推我,我自己走。”   他需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金发公安不放心地叮嘱屋内的人老实点,得到隔着门板的一句自信满满的“放心吧,我很专业的,点过我的老板都说好”。   安室透:这不是让人完全放不下心吗!   她的五星好评怕不都是受她威胁的老板被迫给的,安室透拒绝同流合污,等事情结束他一定要给出最真实的差评,让后来者瞧一瞧人间真实。   公安头子满怀不安地离开了,屋内,竹泉知雀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才开始换衣服。   她不是怀疑警察先生的人品,而是确信他是个热衷于监听的技术工。   “让我看看,他为我准备了长款假发,choker,遮喉结用的?还有硅胶……知识面好广啊这人。”   有够专业,让人疑心他是不是亲身女装上阵过。   竹泉知雀敬而远之地把女装小道具推到旁边,抬手解开扣到最高的衣领纽扣。   她摘下贴在脖子上的枣核,一圈圈解下缠在上半身的绷带,绷带如积雪垂落在脚踝边。   “谢谢你太宰君,谢谢你在研发防水透气绷带上做出的贡献,易容界有你了不起。”   去掉约束一身轻松,竹泉知雀扯下短款假发,扎好团起的黑色长发如瀑布垂落,她甩了甩黑发,松快地呼出一口气。   “长发外戴一顶短款假发再迭戴一顶长款假发,我是什么绝世套娃?”竹泉知雀拎起警察先生给她的假发,顿觉脖子被压得酸痛不已,颈椎病快犯了。   试想一下,舞厅里秀发飘飘浓密靓丽,忽然一阵猛烈的海风席卷而过,携带十几顶假发乘风而起消失在天边,徒留舞厅中呆滞成僵硬笨头鹅的人群。   一位跳舞的淑女尖叫一声,手指颤抖地指向男伴头顶的地中海:“你、你竟然这么年轻就秃了!”   男伴恼羞成怒,顶着地中海怒吼:“我没秃,我还有头发,你看看他。”   他指向的是一位以头发茂密在同龄人中傲视群雄已久的中年人,谁都没想到他自夸自满的茂密秀发竟是人造假发!真正的他头顶只剩两根毛了!比三毛还少一根!   在所有人都因假发被迫害的世界里,唯有头戴两顶假发的竹泉知雀早有准备。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备胎很重要。   竹泉知雀把两顶假发放在一起远远推开,她还是喜欢自己的原装黑发,不压脖子,颈椎友好。   “choker戴上好了。”女孩子对着镜子扣上雪白蕾丝的choker,她换上礼裙和高跟鞋,不太习惯地看着镜子里纯白的身影。   “警察先生是不是在酒厂卧底太久,对黑色有心理阴影?”竹泉知雀差点想去拔了五条悟的头发盖在头上,给安室透凑一套纯白套装。   不知道他有没有玩过一款名叫纯白地狱的拼图,很好玩的,竹泉知雀用良知推荐,保证他玩完一年不敢碰牛奶,路上遇见白喜事两眼一黑。   不如留个地址给她,就当付这两天的房费和餐费,她买给警察先生当礼物。   这人挑choker的品味还不赖,没戴出伊莉萨白圈的效果实属万幸。   “为了感激他的‘贴心’。”竹泉知雀拿出眼线笔,“我来准备个惊喜吧。”   叫你让她女扮男装再扮女装,不报复回来她白瞎了自由人自由的马甲。   夕阳渐沉,巨大的游轮踩着最后一丝余晖停泊在宽阔的横滨港口。   游轮上的客人有的听说舞会而选择留在船上,有的选择下船到横滨观光。   横滨是一座旅游城市吗?   横滨人竹泉知雀即答:当然!   民风淳朴热情好客两个字发明出来就是为了形容横滨!这座城市对外地人可友好了。   自从龙头战争结束,横滨的小打小闹都在港口Mafia的管理下日渐消失,别的帮派不是被毁灭就是走在预备被毁灭的路上,治安那就一个好,万籁寂静,鸦雀无声。   横滨上下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有爹罩在头上,外地游客谈何不愉快?   竹泉知雀相信他们必然会经历一段难忘的旅程,“有的城市温柔时光,有的城市惊艳岁月,横滨两者皆不是,它是很特别的一款,叫你有来无回。”   这段话是竹泉知雀受邀写下的横滨旅游宣传语,上交给BOSS后,森鸥外以微笑阅读,以裂开结束,冷静地将下属冥思苦想整晚的小作文放入碎纸机。   没救了,今年的全国最不宜居城市又将花落横滨,东京脸都笑裂了,可恨!   池袋、博德、京都在一旁吃瓜:每年评选期间横滨和东京都打得很激烈呢。(呱唧呱唧吧唧嘴。jpg)   好巧不巧,穆尔贝斯号是一座从东京开往横滨的游轮。   游客们从全国第二不宜居城市来到全国第一不宜居城市,等于刚出狼口又入虎口,游玩体验很是特别,值得品鉴。   若是没有任务在身,竹泉知雀也愿意下船观光,呼吸熟悉的空气。   嗯,今天空气中硝烟味和血腥味的比例正好,配芝士汉堡别有一番风味。   她下不了船,但竹泉知雀一位熟悉的同事却主动登上了船。   这位同事某种意义上和竹泉知雀很熟,毕竟他的名字与竹泉知雀的英文名同名,但可惜他们不是可以帮对方带芝士汉堡的关系。   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A,堂堂登场!   A甩了甩飘逸的秀发,身后跟着脖子上携戴宝石项圈的下属登上巨大的穆尔贝斯号。   这段时间A可以说意气风发。   “要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个家伙不在横滨。”A的心情是明朗的天空,连上船的脚步都轻快两分。   他,横滨龙头组织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地位仅次于首领的存在,极具领袖风范,积极筹备下一任首领竞选中。   A:港口Mafia,我心里有你,森鸥外他老了。   迟早退位给他,等着瞧吧!   不肯退他就自己来抢,不就是篡位吗?当谁没有梦想一样。   A非常不满意港口Mafia目前的风气,一点等级尊卑都不讲,特别是后招进来的几个小辈,一个比一个嚣张。   他没有指名道姓骂双黑,休想抓住他的把柄。   但A必须承认自己很嫉妒,他如此英俊帅气风流不羁,人气怎么就比不上几个小辈呢?   不谈港口Mafia唯一良心中原中也,太宰治可是下属们公认的最难搞上司没有之一,转岗去他手下做事的壮汉无不痛哭流涕,恨不得连夜上山烧香拜佛做法事祈求转运。   饶是如此,太宰治在港口Mafia的话语权依然远超过A,甚至在不能被BOSS知晓的下一任首领候选人竞赛中一骑绝尘,以近乎全票碾压其他选手。   森鸥外对太宰治的忌惮是有理由的,A由此认为篡位心思明显的自己被小瞧了,他的威胁性就那么不如太宰治吗?   森鸥外:是啊。   你以为你天天顶着一副“老子才是港口Mafia首领”的脸能在组织安然过活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威胁太低,当个笑话看都因为笑点太少被观众嫌弃。   五大干部在职位上高于干部候补——职位上,是这样的。   现实中仁者见仁,反正竹泉知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没对A礼貌过。   除了相对正直的中原中也,另外两个热爱搞事的乐子人愉快地顶着“A”的英文名在外面作威作福,甩锅甩得飞起。   A很生气,A不敢吭声,A在家里悄悄扎小人画圈圈诅咒他们。   当你的武力值比不过某人,智力又在某人的衬托下显得像从花园宝宝频道走出来的弱智,学会闭嘴和绕路走是一种生存的智慧。   A日夜做法,夙夜祈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竹泉知雀离开横滨的一天。   当天在办公室里听说这个消息后,A痛痛快快地开了瓶香槟,一边对瓶吹一边放声高歌:“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竹泉知雀一走,港口Mafia将是他的天下!   再不会有被她怂恿来搞事的太宰治在他的楼层出没,再不会有人内战一路打到他的办公室,害他三天一小装五天一大修,他终于不必自掏腰包填补后勤财务的空缺了!   通常来说双黑一直瞧不上A,也懒得频繁找他的麻烦,但谁让太宰治总是跟着竹泉知雀一起玩,竹泉知雀特别喜欢找A的茬。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谁让A是五大干部中最德不配位的一个呢?   “五大干部,意味只有五个人可以升职。”竹泉知雀拉出一面黑板,在窗帘紧闭隔音打开电磁静默的房间里给太宰治讲课,教鞭打在黑板上啪啪直响。   “五个空缺,而我、太宰君、中也君已经有三个人,红叶大姐的地位不容动摇,名额更少。”   竹泉知雀严肃道:“不想升职的打工人不是合格的打工人,我还远不到触碰职业天花板的时候呢。”   “比起做老大,背上一堆麻烦事,每天被下属气得死去活来,我更喜欢给人打工,拿钱办事,干部的职位算是我追求的尽头。”   竹泉知雀手中的教鞭拍打掌心,“但若是干部的名额无论如何都不足以容纳下我们三人,没办法,只能出一个人去篡位了。”   她也不愿意的,但一个萝卜一个坑,太宰君和中也君这么年轻,怎么能早早失去升职的希望呢?   竹泉知雀私下偷偷开了小号给港口Mafia下任首领候选人竞赛投票,毫无疑问,她是太宰治忠实的支持者。   为挚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这并不代表竹泉知雀对森鸥外有什么意见,和A相比她算很忠诚的下属,太宰治比她叛逆。   “为了不让森先生抖着手骂我们逆子,目前姑且只着眼干部之位。”竹泉知雀敲黑板确定行动方针,“先定个小计划,把A开除。”   解雇,开除,或自愿转行去地下停车场当保安,竹泉知雀十分人性化地为A提供了三个选项。   A打死不从!   他的耐性犹如顽石中钻出的西瓜虫般柔韧,硬生生咬牙忍耐下去,一天天熬日子,熬到了竹泉知雀被森鸥外送去东京卧底的日子。   好快乐,A快乐得飘飘欲仙。   参加穆尔贝斯号的晚宴谈生意?好呀好呀,只要是没有竹泉知雀的地方,要他做什么都行。   A踏上甲板,夜间的海风吹过他的头发,猛烈的风几乎吹翻了他的头皮。   仿佛海风生了灵性,阻止他继续往游轮里走。   “啧,区区海风也敢阻拦我的脚步吗?”A顶着狂风,在眼睛都睁不开的激烈风暴中前行,风啊,你阻止不了天生丽质的他!   海风吹了又吹,终是徐徐停下。   仿佛神明试图给一个不幸之人提示,那人却无视了卡密的好意,朝深渊巨坑大步狂奔。   A梳理乱成鸡窝的头发,昂首挺胸走向贝塔·穆尔贝斯的生日宴会。   他来的不早不晚,舞厅中穿着礼服的身影觥筹交错,水晶灯闪耀光泽,乐队演奏悠扬的乐曲,供先生小姐们在宴会开始前交谊热身。   A没有自带舞伴,他相信凭借他俊俏的小脸,任哪位美丽的淑女都舍不得拒绝他的邀约。   他的目光在舞池中找寻,猛地被一个纯白似天使的身影吸引。   看她中性化的柔和面容,看她眼角惹人怜爱的小痣,看她被蕾丝choker衬托的修长脖颈,看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若隐若现的长腿。   A捂住胸口:听,是心动的声音。   一位陌生的美人,一场浪漫的邂逅,一曲华丽的舞蹈,两人在乐曲中耳鬓厮磨,A会告诉她自己在横滨龙头组织中的地位,宠溺地问:小姐,你想不想成为未来首领的女人?   除了点头之外他还会得到别的答案吗?   不可能!   全世界的蛇蝎美人都在港口Mafia,其中最可怕唯有A梦魇中的黑发少女,既美丽又恐怖,迷人而惊悚,漂亮且暴虐。   “受不了那些被她吸引蒙骗的家伙。”A是知道的,连被他的异能掌握生命的下属们都有不少是竹泉知雀的爱慕者,目光追随那道活泼轻快的身影,在她眉眼弯弯的笑容里拘谨问好。   “我绝对不会被她的外表蒙骗。”A恨恨道,“魔鬼就算披上人皮也是魔鬼!我不会认错!”   被魔鬼摧残太久,A不禁被纯白天使吸引,噙着自信的笑容走向徘徊在甜点区的少女。   “你的美丽令横滨的夜晚犹如白昼。”A摇晃红酒杯,学吸血鬼的优雅方式抿酒。   他看起来像个不太聪明的暴发户,但被他搭话的少女很是礼貌,面露微笑。   “有幸邀你跳一支舞吗,美丽的小姐?”A放下酒杯,弯腰伸手。   “答应我的邀约不会使你后悔。”他意有所指,“在横滨,我能给你一切想要的。”   纯白少女笑了笑,将手交到A的白手套中:“你真有勇气。”   A:她是夸我吧?绝对是在夸我。   “男人自当身具勇气。”A在悠扬的乐曲中展示他的资本,“若是你知道我的身份,必然大吃一惊。”   “哦?”白色礼裙的少女感兴趣地问,“莫非您是某个公司的总裁,亦或什么组织的头目?”   A嘴角微翘,没有否认。   “若说横滨有名有姓的组织,我只知道森式株式会社。”她歪了歪头,“您竟然是森式株式会社的首领吗?真叫人大开眼界。”   “现在还不能算是。”A清了清嗓子,“但迟早它会是我的组织。”   “美丽的小姐。”他凑进一步,对方十分配合地靠近听A说话,“你想不想成为未来首领的女人?”   少女微微启唇,A俯身凝神去听。   他被荷尔蒙与傲慢支配的灵魂飘飘然想,她会怎样回答我?一脸娇羞地别过脸,还是故作清高的冷哼?   “A。”竹泉知雀笑眯眯地说,“我录音了。”   轻柔和缓的声音,如此熟悉,仿佛A午夜梦回时无法摆脱的梦魇,仿佛植根于他灵魂深处的噩梦,仿佛他一边无声惨叫一边被人扼住咽喉按进水泥里无法呼吸——   “竹泉、知雀……”A心脏骤停。   他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整个人犹如小儿麻痹症患者和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结合体,脸庞呆滞,神色麻木,扭曲成吶喊小人。   她是谁?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要做什么?哦哈哈哈我已经无法思考了,我是一具尸体,我的头顶有樱花在飘……啊!我看见了纯白的光芒,一定是上帝指引我前往的归处!   随便吧,无所谓了,毁灭吧,无论是通往天国的列车还是前往地狱的渡轮,什么都好,让他离开这个有竹泉知雀的人世!   现在的地狱说不定非常宜居,A思维放空地想:地狱空荡荡,魔鬼在这里!   “我要转圈了,扶住我的腰。”竹泉知雀提醒神游天外的A,跟着小提琴乐曲跳完一个旋步,自然而然接过领舞权。   她的手搭在A肩上,指尖的力道令他面容扭曲,想喊出声又不敢动,疼得呲牙咧嘴。   “注意表情管理。”竹泉知雀慢悠悠提醒,“我不需要一具看起来像尸体的舞伴。”   “或者我把你变成尸体。”她贴心地说,“那就没关系了。”   A满脑子都是一个表情包:毒妇,你这个毒妇。jpg   “你不是在东京卧底吗?”A的声音又小又急促,“回横滨做什么?你想把我怎么样?”   “不好说呢。”竹泉知雀面露思索。   “我来之前也没想到能听见大名鼎鼎的干部A发表的惊天宣言。好威风,好霸气,不发到港口Mafia内部论坛都对不起大家对我的信任。”   竹泉知雀:“你有望超过双黑笑话拔得港口Mafia年度小丑评选头筹,高兴吗?”   A:想死,现在就是很想死 第76章   打工的第七十六天   A原本是个很怕死的人。   原本是。   他属于港口Mafia遭遇敌人袭击必然第一时间带着全部家当躲进防空洞的谨慎人,哪怕明知事后会被同僚大嘲特嘲依然不忘初心,怀抱“说不定再露面的时候BOSS已经死了,就由活到最后的我来做首领”的美好期盼躲在保险柜里做梦。   若能把他的求生欲望分给太宰治百分之一,横滨自鲨狂魔自此改邪归正,热爱生活珍惜生命。   A从未想过,自己竟有如此渴望死亡的一天。   仿佛太宰治灵魂附体,一瞬间A大彻大悟,以往追求的一切在他眼中黯然失色,世界只剩灰白枯竭之色。   活在这腐朽的氧化世界真的有意义吗?何不坠入梦一样的死亡寻求解脱?他的灵魂为什么困在沉重的躯壳里?   人距离成为一位哲学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   A距离出家,只需要一个竹泉知雀。   “在我眼皮底下走神,很有胆嘛。”竹泉知雀搭在A肩膀上的手指松松一划。   “!”一瞬间的剧痛,A神情扭曲,他咬住舌尖吞下不体面的惨叫,哲学家的灵魂从他头顶飞离,怕死的本能重新占据高地。   “港口Mafia禁止互相残杀。”A咬着舌头说,“你不敢动手。”   “残杀同伴不可取。”竹泉知雀夹起衣领里的录音笔在A面前晃晃,“替首领肃清预谋篡位者,非常可取。”   说不定她今年的年终奖又可以翻三番。   优秀员工称号也手到擒来。对比产生美,相较而言她是个多么优秀的下属,港口Mafia有她了不起。   A瞪着录音笔,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在他脑海盘旋,他的尴尬雷达在啸。   其中最尴尬的一句不是他沾沾自喜说港口Mafia迟早是自己的所有物,而是那句:“美丽的小姐,你想不想成为未来首领的女人?”   A是个忠实自身欲望的男人,但过了今晚,他恐怕再没有世俗的欲望了。   神情恍惚之际,A想到甲板上那阵突如其来汹涌的海风,仿佛阻挠他前进步伐的猛烈海风。   原来神给了他启示!是他不听,他失去了被救赎的机会!   好悔啊,好恨啊!一拳打死过去不听劝的自己。   “你……我不信你敢把录音交给森鸥外。”A垂死挣扎,企图拖竹泉知雀共沉沦,“这么羞耻的对话,你真敢拿到首领办公室公放?”   诚然他必将超过双黑笑话,拔得港口Mafia年度小丑评选头筹,但难道竹泉知雀就不会被嘲笑吗?   “没关系哦。”竹泉知雀顶着一张易容的脸,换回易容的变声,“我只是个在东京兢兢业业卧底的出差人罢了,发生在横滨港口的羞耻对话关我什么事?”   朋友,你是真人真声出镜,她不是。   A:大意了。   “对了!”A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急忙道,“你还没交代,在外卧底的你为什么突然易容回横滨?有什么阴谋?”   这话竹泉知雀就不爱听了,她挑剔地瞥了眼A:“对付你还需要阴谋?”   她可是付出了带薪假的代价大老远跑来,身无分文险些流落后厨,又被拎到警察先生的房间上法治思想教育课,好不容易才回到横滨。   你在侮辱她的努力吗?   “说起来,你跑到人家的游轮上谈生意,一共只带了十个属下?”竹泉知雀问,“您是否对您的体术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太宰治体术中下,是指中原中也以下。   A体术中下,指的是令人怀疑港口Mafia招聘标准,疑心前代首领究竟缺人缺到了什么地步才招进来这么个玩意?   “只带十个人怎么了?”A恼羞成怒,“他们都是我忠心耿耿的下属,我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为我去死。”   他冲动发言后顿觉不对:“跟着我上船的明明只有四个人……你是怎么发现其他人的?”   竹泉知雀:因为我在后厨有人脉。   洗碗工一边洗碗一边聊八卦:“你知道吗?三楼有六个客人好怪,统一戴着同款项圈,是不是在完成主人的任务?”   A并不知道,他的名声在后厨十分猎奇。   他的异能【宝石王的失常】能将部下的寿命变为同等价值的宝石,部下必须自愿戴上A给予的项圈,将生命与自由拱手相让。   A的异能,怎么说呢……非常无用。   竹泉知雀认识A之前都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废物的异能。   竹泉知雀:你退群吧,异能力者大家庭不欢迎你个菜鸡。   能够随意夺去他人性命这点还算强力,但前提是“自愿”戴上A给予的项圈。   竹泉知雀想了又想,A除了天克抖M之外,还有哪个傻子愿意戴他一点品味都无的丑项圈?   戴他的项圈不如带伊莉萨白圈,洋气多了。   把部下的寿命换成等价宝石也很无用,战斗的时候奉献友方生命只为了获得一把宝石,他是能用小石头把敌人砸死还是能当场贿赂敌人留他狗命?   竹泉知雀:咦,说不定贿赂行得通。打劫打到A头上的敌人,肯定不怎么富裕。   回头去查查A的账,绝对有他通敌叛国的证据!   A有太多把柄握在竹泉知雀手中,像一只被她抓到拆家咬沙发的狗,若不想被赶出家门,只能乖乖朝竹泉知雀摇尾巴。   比如他在听出竹泉知雀声音的那一秒便想夺门而逃跳海游回岸上,但竹泉知雀搭在他肩上的手不松开,A僵硬成尸体也得陪她把舞跳完。   热身舞的舞曲不长,竹泉知雀不再闲聊,在舞步交错间低声报出几个坐标。   A好歹是黑手党干部,基本的职业素养仍在,他在脑内勾勒出舞厅的空间图,一一标记竹泉知雀提到的坐标。   “这几个位置怎么了?”事关小命,A努力思考,“我知道了,舞厅里有狙。击。手埋伏,这些位置不安全。”   “前半句是对的。”竹泉知雀在舞池里旋转,平静地说,“后半句说反了。”   “我的意思是,整个舞厅除了我给的四个坐标,你站在哪里都是一死。”   A如遭雷击。   “黑衣组织派了三个狙。击。手过来。”竹泉知雀继续说,“如果来的是太宰君或中也君,派三十个狙。击。手问题也不大,但谁叫您是干部大人呢?”   “能者多劳。”她笑笑,“加油,努力活下去。”   竹泉知雀松开手欲走,不出意料被A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   “你需要我做什么?”生死关头,A终于聪明了一回,“不,你需要我的部下做什么?”   A的部下因为生命掌握在A手中,反而是港口Mafia极少数不听从竹泉知雀命令的人。   A意识到了,他的命在竹泉知雀眼中毫无价值,但她有自己的劣势,她缺人手。   如果不缺人手,她绝对不会好心提示他安全位置,只会懒散旁观A在子弹雨中浑身溅血的惨状。   “你反应过来啦。”竹泉知雀欣慰地说,“不错,不枉我浪费时间和你聊天。”   A脸庞抽搐:她和港口Mafia食堂打菜阿姨聊天都能端着餐盘一聊就是半小时,津津有味不厌倦,和他才说了几句话就抱怨浪费时间,双标不要太明显!   “联络用的耳麦给我。”竹泉知雀勾勾手指。   “没你什么事了。”她用完就丢,利落地甩下A,“去找贝塔·穆尔贝斯先生,完成你本来的工作吧。”   纯白的身影隐没在舞池交错的脚步中,A头顶的水晶灯反射彩光照得他目眩神晕。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叼着烟的男人举起漆黑的枪口,准心瞄准,指向A的头颅。   A突然有所明悟,倘若竹泉知雀和他不是同个组织的人,在他踏入穆尔贝斯号的一瞬间,死劫已至。   A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他收到任务带下属出发之际,曾和太宰治打了个照面。   黑发鸢眸的少年瞥了他一眼,忽地笑了笑,正大光明地翘班离开。   风声吹散了他的自言自语,A依稀听见太宰治说:“今天空气中硝烟味和血腥味的比例正好,去买芝士汉堡吃好了。”   记忆里港口Mafia的某个人很喜欢芝士汉堡,是谁呢?   赶在生日宴开始前,安室透赶到舞厅。   诸伏景光不和他同路,来自黑衣组织的最优秀的狙。击。手们被琴酒召集,公布他们上船的目的。   狙杀贝塔·穆尔贝斯及游轮上的港口Mafia干部,不惜伤亡,炸毁穆尔贝斯号,制造灭口案。   “横滨港口发生的灭口案,无论缘由,港口Mafia负全责。”琴酒扯了扯嘴角,冷笑道,“用他们干部的血来洗刷组织遭受的耻辱,让他们知道与我们对抗的结果。”   全场只有莱伊不知道前因后果,苏格兰看过安室透的报告,知道两个组织间结大仇的恩怨。   诸伏景光还记得自己看报告的震惊,他读报告读到一半立刻给安室透打电话:“港口Mafia抢了黑衣组织一栋楼?凭空抢了一栋楼?确定不是商业纠纷而是强抢了一栋楼吗?”   安室透懂他的震惊,他写报告的时候也一度不知该如何落笔,怕上头的人怀疑他卧底压力太大产生幻觉。   “是,就是强抢了一栋楼,连地基带楼里的人一起凭空挖走的明抢。”安室透再三肯定,“不信你可以去深山基地看一眼,地基留下的坑还在。”   横滨是异能力者的城市,诸伏景光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介于异能力者们常年在城市内部打来打去,不怎么跨城搞事,依然让人非常震惊。   黑衣组织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全程目瞪口呆看着自家的实验楼飞走,连带威逼利诱拐来的科学家一起跳槽,那位先生心绞痛。   横滨人,不讲武德!强盗!无耻!败类!   那位先生的手指停在报警电话上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命令琴酒必须帮酒厂找回场子,出一口恶气。   好巧不巧,贝塔·穆尔贝斯想在横滨开拓他的商业版图,不幸正撞枪口。   “狙。击任务由琴酒一手指挥。”诸伏景光隐蔽地给安室透传递消息,“我们三人分散在狙。击点,射击范围涵盖整座舞厅,几乎没有死角。”   几乎没有,等于还是有。诸伏景光从站到狙。击点开始思考,他知道琴酒和莱伊的位置,计算良久后不太确定地得出模糊的死角坐标。   “除非港口Mafia也有懂行的人,否则他们站在哪里都是一死……等等。”诸伏景光一怔,透过狙。击镜看向带着贝塔·穆尔贝斯在舞厅移动的A。   “他们走到了安全区。”他难以置信,“没错,是狙。击的死角,子弹到达不了的地方。”   “毕竟是港口Mafia的干部级成员。”安室透也很意外,他很快接受了现实,“本事不俗。”   被两个公安夸赞的A:我没走错位置吧?没有吧?可恶那家伙报答案能不能别只报一遍?我好慌啊!   诸伏景光连了两个频道,一个是安室透,一个是酒厂频道。   他听见琴酒冷漠的命令:“苏格兰,到大厅去。”   琴酒决定减少一个狙。击。手,让苏格兰负责将目标带到视野内。   至于为什么不在保留三个狙。击。手的同时派出唯一没有狙杀任务的伏特加行动,苏格兰和莱伊不约而同没有多问。   大哥对小弟宠爱归宠爱,对小弟本事的估量还是很现实的。   “我知道了。”苏格兰收起枪,转身下楼。   他不能露出破绽,一点儿也不能,必须完完全全按琴酒的指示做。   接下来,只有信任他的同伴了。   安室透走进舞厅,一眼看见徘徊在自助餐区的纯白身影。   高挑削瘦的女性背对着安室透,蝴蝶骨展翅欲飞,雪白蕾丝边的choker为她添上几分圣洁之色。   她专心致志挑选心仪的甜点,垂眸深思的神色仿佛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一直高度警惕,紧张得要命,A冷汗打湿后背,全场除了无知群众,唯有竹泉知雀自自在在,犹豫再吃一块红丝绒会不会太罪恶了。   没关系,等会儿加倍运动消化就好,只当是行动前补充能量。   她高高兴兴叉起小蛋糕,突然感受到一道怨念的眼神。   竹泉知雀含着叉子扭头:哦,原来是警察先生,怎么了,浑身一股社畜的怨气?小心诞生新的咒灵。   “来块小蛋糕吗?”她友好道,“吃甜食心情会变好。”   看来自由人女装适应得很,都吃上了。   安室透:你只知道吃,完全不干活是吗?   “你的主顾,港口Mafia的干部已经到了。”金发男人扶住竹泉知雀右肩,借亲昵的姿态低声提醒。   “他可不是给我发工资的人。”竹泉知雀捏着叉子刮了刮碟子里的奶油,懒散道,“况且他的站位不是很安全吗?”   她举起酒杯,用玻璃的反光看了看:“没问题,走位正确,你在担心什么?”   和懂行的交流总是很轻松,安室透声音更轻:“苏格兰负责引他入网。”   琴酒大哥有够慧眼识珠,一点就点到了红方卧底,竹泉知雀十分佩服。   “除了狙杀贝塔·穆尔贝斯和港口Mafia干部之外,琴酒还准备做什么?”竹泉知雀吃掉一颗莓果,“大名鼎鼎的黑衣组织Top Killer亲自带队,不至于只杀两个人就打道回府。”   “他准备炸毁穆尔贝斯号,嫁祸港口Mafia。”安室透说。   他本以为竹泉知雀会露出震惊或凝重的表情,再不济也是不爽和生气,谁曾想她一下就笑开了怀。   看起来心情非常之好。   和她炸加油站时一模一样的心情好。   安室透:莫不是我估计错了,她的乐子人属性已经强到听见爆炸就开心的程度了吗?   这是什么混乱邪恶人。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是:“这不是很好吗?”   “海面上可适合炸东西了。”竹泉知雀愉快地说,“附近的渔民一定很开心,捡现成的炸鱼吃。”   不知道太宰君有没有提前准备渔网捞一网炸鱼回去下酒,还可以把织田作先生全家都叫上,够孩子们吃好久的鱼。   吃鱼好,吃鱼补脑。   “好歹港口Mafia也是你的雇主。”安室透复杂道,“你一点儿不为他们的名声着想?”   竹泉知雀:名声是什么?我们不是邪恶的武装集团吗?   她这么友好和善的一个人都摘不掉恶役的标签,港口Mafia距离洗白还有一万年的距离。   “说的也是。”竹泉知雀点点头,“可不能任凭黑衣组织败坏雇主的名声,天下乌鸦一般黑,酒厂想踩着港口Mafia的头把自己洗白成清纯白莲花,要先问我答不答应!”   安室透:重点是这个?   “穆尔贝斯号被炸毁,你也逃不出去。”安室透把话挑明,“前门后门与窗户都在狙。击范围里,没有跳海逃亡的选项。”   “何况这里有许多无辜的游客。”公安内心焦灼,“琴酒可以不计伤亡,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冷血,可恶!”   他拳头握紧,却被人轻轻拍了拍,皮肤相触传来安抚的温度。   “我在想一件事。”竹泉知雀靠近安室透,低声说,“既然琴酒一早有炸毁穆尔贝斯号的打算,他肯定携带了大量爆。炸。物上船。”   “你猜,爆。炸。物由谁保管?”   谁一直在划水摸鱼,谁一直无所事事?   安室透瞳孔紧缩:“伏特加?”   “嗯哼。”竹泉知雀耸耸肩,“他很容易被忽略,可不就走到了你们的思维盲区。”   光顾着认为伏特加无法参与狙。击任务,游轮上也没车让他开,忽视个彻底。   “我现在去找伏特加。”安室透呼吸急促,胸膛起伏,“拆弹也交给我,如果数量不太多,来得及!”   “来不及了。”   竹泉知雀握住他的小臂,把人带回来:“前门后门与窗户都在狙。击范围里,没有跳海逃亡的选项——这话是谁对我说的?”   “你突然异动,真当琴酒不敢开枪?”   竹泉知雀:“现在舞厅里没人能自由行动,只除了……”   “除了什么?”安室透追问。   “除了最开始安排在船上的人。”竹泉知雀抬起手,屈指叩了叩耳麦。   她耳垂上坠着一粒珍珠耳钉。   六位隶属于A的下属接入竹泉知雀的频道。   “他们能拆除炸。弹吗?”安室透不放心地问。   “当然——不能。”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因为我给他们的命令不是拆弹,是装弹。”   她微微眯起眼,极愉快地说:“我让他们配合伏特加,务必把炸。弹全部布置好,布置到能彻彻底底把游轮炸毁,就算琴酒喊停也无用的程度。”   “什——你想做什么?!”   竹泉知雀脖颈间的雪白蕾丝被安室透用力揪起,他含着怒意和沉重的压迫感向她逼来。   竹泉知雀被勒得喘不过气,她向后退了两步,退入黑色绸缎的窗帘后。   幕帘遮住了旁人的视线,安室透不再收敛,握在身侧的拳头随时能砸到竹泉知雀脸上。   “冷静点,打人不打脸。”竹泉知雀踮起脚才勉强能呼吸,她双手抓住男人的手向下拽,拯救自己可怜的喉咙。   “真粗暴……我们能不能先明确一个前提:我既不是黑衣组织的人,也不是你们公安的人。”竹泉知雀眼眸上抬。   “别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我。”   “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做法,事态能如谁所愿全凭本事。”她反问,“我让给你的行动回合还不够多吗?一直到穆尔贝斯号登录横滨港口之前,我可一步都没行动。”   “这要是个回合制游戏,我已经放了整个太平洋的水。”   直到A登上游轮,才轮到竹泉知雀的回合。   “游戏?你把整座游轮上的人命当成游戏?”安室透怒气更甚,指节咯吱作响。   她的意思非常明确:技不如人就别恼羞成怒,她给足了他机会,是他自己棋差一步。   强大的能力,可怕的洞悉,恐怖的思维……而她湿漉漉从海水里爬上来的时候,像个身无分文的小乞丐。   什么也没有,睡在冷硬的地板上,安室透防备她,却从未想过优势在她。   即使被揪住颈间的choker,呼吸困难,黑发少女看向他的眼神依然平静镇定,问心无愧。   【至少在这座游轮上,我与你利益一致。】   她说过的话回荡在男人耳边。   “我最后相信你一次。”沉重的喘。息中,安室透松开手,“把你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透:在揍人的边缘来回徘徊 第77章   打工的第七十七天   烟头一点儿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琴酒咬着烟嘴,看向狙。击镜中移动的苏格兰。   苏格兰正按照他的指示接近舞池里的目标,琴酒移动狙。击镜,一一确定舞厅的前门后门及窗户,没有可疑人员。   一对情侣从幕布似的丝绸窗帘中露出半边身子,纯白色的少女衣衫不整,低头整理脖颈上皱起的白色蕾丝,金发男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像是一步也不容许她离开视野似的。   琴酒判断他们是情侣,因为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自带张力,空气紧紧绷着一张弦,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   管他普通的小情侣、吵架的小情侣还是私奔的小情侣,琴酒兴趣缺缺地移开准心,瞄准A和A身边的游轮主人贝塔·穆尔贝斯。   两个目标任务被四个保镖围了起来,谨慎地像两颗蘑菇蹲在竹泉知雀圈出来的安全区,打死不挪身。   琴酒嘴边的烟头掉在地上,被高大的银发男人一脚踩碎,他露出冰冷残酷的笑容:“伏特加。”   “大哥。”耳麦中,壮硕的伏特加回应道,“炸。弹全部安装完毕,分散在游轮的各处,保管他们拆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不论如何挣扎,穆尔贝斯号我们今天炸定了!”   很好,琴酒得到了他想听的消息。   此次任务他点了苏格兰和莱伊两个狙。击。手同行,却带上状似无法派上用场的开车小弟伏特加,此举当然不是为了帮无能的小弟刷资历,而是另有安排。   在苏格兰和莱伊不约而同忽视伏特加的当下,琴酒派他携带大量爆。炸。物登船,务必把炸。弹安在穆尔贝斯号的每一处。   这种艰巨的任务本不该交给伏特加一人完成,但贝尔摩德亲自给威雀威士忌请了带薪假,琴酒没法把坐轮椅的少女强行拎过来加班。   她进可狙。击,退可装弹,强攻和辅助都是一流,实在很好用,是每个上司都忍不住压榨过头的天选打工人。   威雀威士忌不在,琴酒始终留神关注伏特加的行动,令他没料的是,伏特加竟然十分顺利地圆满完成了任务。   还以为他没人帮忙多少要出点意外的……难道伏特加只是看起来没脑子,实际上还是有脑子的?   琴酒莫名想到威雀威士忌刚拿到代号的时候,因为她进入组织之后一直是琴酒和贝尔摩德在带,熟知职场社交礼仪的竹泉知雀特意带了出师礼物给他们,伏特加沾琴酒的光也得了一份。   她给伏特加买了一箱六个核桃。   “多喝,补脑。”黑发少女倾情安利,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酒厂人不骗酒厂人,信我没错。”   琴酒亲眼看着伏特加收了礼物,吭哧吭哧扛回家,八成是喝了。   效果真有这么好?   倘若能改善伏特加的智商,琴酒愿意命令酒厂旗下的所有酒吧上架新品——六个核桃。   伏特加不知道大哥脑子里想了什么,他的智商一直在波动,但怎么波动都处在智商低谷区间,竹泉知雀送他六个核桃比起补脑,更多是鼓励的意思,给伏特加一点儿心理安慰。   伏特加确实有被安慰到,他自觉变成了聪明人,足以胜任大哥安排的一切任务。   今天也是,伏特加看着空空如也的行李箱,满足地擦擦额头的热汗。   很顺利,非常顺利,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简直如有神助。   要不是没亲眼看见有谁从田螺里爬出来,伏特加都怀疑是田螺姑娘帮他安装了大部分炸。药,否则怎会顺利得像上了油一样丝滑?让他都有点不安了。   黑色西装的壮汉离开走廊,走向乐曲阵阵的舞厅。   他前脚离开,后脚一位黑白制服的服务生端着托盘路过,他弯腰拉开电箱的门,露出线管缠绕的遥控炸。弹。   “第十二枚。”服务生按住耳麦,“是,竹泉大人,我立刻接管起爆权。”   舞厅乐曲阵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吹散在徐徐的海风中。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在A的催促下,穆尔贝斯号的主人贝塔·穆尔贝斯强撑着站起身,宣布他的生日宴会开场。   “穆尔贝斯先生为什么不站到聚光灯下?”一位宾客好奇地和同伴闲聊,“他站的位置好偏僻。”   和宾客有同样疑问的人还有很多,贝塔·穆尔贝斯没有解释的余韵,在知晓自己的游轮上登陆了不止一个恐。怖。分。子后能控制住不腿抖已是他胆识的极限。   若非港口Mafia给了他承诺,贝塔·穆尔贝斯早就孤注一掷跳海求生了。   “感谢各位赏光鄙人的生日宴。”贝塔·穆尔贝斯手握话筒,他的笑容像强行画在脸上一样惨白无力,“首先请熄灯,将聚光灯留给我美味的生日蛋糕——”   砰!砰!砰!   场内灯光连熄,被提前预告的宾客没有惊慌,纷纷欢呼,营造出生日宴该有的活泼氛围。   只有少数知晓游轮现状的人笑不出来。   贝塔·穆尔贝斯将颤抖的手藏在袖子下,目光看向舞厅旁的偏门。   按照事先的策划,游轮的侍者将推着蛋糕车从偏门进来,聚光灯照在蛋糕车上,一路走到他面前。   偏门打开了。   六位黑风衣壮汉大步走到聚光灯下。   他们来势汹汹,风衣仿佛劈开空气般猎猎作响,杀气四溢。   男人们被墨镜遮住的面容狞笑残酷,能治小儿夜啼,他们的黑皮鞋踩在地上,仿佛一脚踹进人的心窝。   人群短暂的寂静,接着掀起轩然大波。   从偏门中走出来的不是事先说好的甜蜜柔软的奶油蛋糕,突然出现的男人们连头发丝都染着硝烟和血腥味。   他们还未开口,恐慌的气氛便如瘟疫般在宾客中蔓延炸开,激起惊涛骇浪。   “穆尔贝斯先生!”有人高呼,“这是怎么回事?”   贝塔·穆尔贝斯:我才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求救的目光还来不及投给谁,六个男人中领头的一位满脸不耐地掏枪:“吵死了,给我闭嘴!”   砰!   上抬的枪口打碎了水晶灯的挂饰,掉落的碎片砸在地毯上,人们仿佛被捏住脖子的鹅,脸上惊恐害怕焦虑五味杂陈,却没有人敢做第二只出头鸟。   赤井秀一抱着狙。击。枪蹲在高处,看似镇定的脸色下十分迷茫。   “今天晚上,负责坏人戏份的不是我们吗?”   琴酒和他有同样的疑问。   他自认是个恶人,称他为东京极恶琴酒也不作反驳。   他带了两个狙。击。手和能把游轮炸上天的大量炸。弹登船,怀抱制造游轮灭口案的邪恶目的,只等送终的钟声响起便给各位来宾一点小小的酒厂震撼。   谁——是谁抢走了他的戏份?!   琴酒不懂,狙。击。手固然神秘莫测令人忌惮不已,但装逼唯有装在明面上才最酷炫。   从他选择狙杀战术开始,舞台的主角之位便由不得他了。   见场面安静下来,六位壮汉满意点头,笑容愈发令人害怕得惨叫出声。   他们暴露在琴酒和莱伊的狙。击视野里,却不见惧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都给我安分一点。”为首的壮汉从怀里掏出两枚遥控器,“瞧瞧这是什么?”   坏人从怀里掏出的遥控器还能是什么?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尖利叫声,又被死死捂住嘴,眼角渗出泪花。   如果只有两枚遥控器,射击他的手掌应该能拿下……琴酒瞄准,准备开枪。   仿佛能听见琴酒心声似的,另外五位壮汉纷纷把手从怀里抽出来,一人握着两枚遥控器。   十二枚遥控器,十二只手,你射啊?   琴酒黑着脸放下枪,满脑子的脏话骂不出来。   “十二枚!”男人高声宣布,“我们在穆尔贝斯号上安置了十二枚炸。弹!”   随着他得意洋洋的宣称,不少人脸色灰白地瘫软在地上,几乎失去了求救的欲望。   “害怕吗?恐惧吗?”为首的黑风衣男人踱步,语气愉悦,“这是我们带给你们的恐惧,我们承诺为此负责,一定让各位死无全尸。”   近乎确凿的死局里,死亡来临的脚步踏碎了死寂的空气,一位胆子颇大的女士强撑着站起身,大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告诉我,你们是谁!”   “好问题!”   黑风衣男人手臂高举,以极为自豪的语气掷地有声道:“本次穆尔贝斯号沉船灭口事件,我们黑衣组织负全责!”   我们黑衣组织负全责!   他的声音盘旋在舞厅上空,盘旋在海面之上,传得很远很远。   “黑衣……组织?”   “是新势力吗?可恶!我会把这个邪恶的名字刻在我的坟头!”   “该死的,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名号更拉风的组织手里啊!黑衣组织是什么怪名字?没品位的东西。”   “只要穿黑衣服就算加入你们吗?我今天穿的一身黑,我是自己人,不要杀我!”   吵吵嚷嚷的声音随着恐慌传播,无论是年过四十有家室的叔辈人士还是年纪轻轻的都市白领,都牢牢记住了这个邪恶的名号。   黑衣组织!来生我等与尔等不死不休!   愿死后在炼狱化为恶鬼,取你们狗命!   一时间,所有人都咬牙切齿痛骂:狗屎的黑衣组织!   赤井秀一手里的狙。击。枪掉下来,险些砸到他的脚趾。   他按住耳麦,真心实意地问:“琴酒,他们是你安排的人?”   他竟然一点儿情报都没收到,堪称卧底失格。   同频道里苏格兰不做声,他本来负责把贝塔·穆尔贝斯带到狙。击范围,现在任务无论如何都推进不下去了。   寂静的频道里回荡着琴酒呼吸不稳的声音。   他仿佛一座活火山,在爆发的边缘强作忍耐。   “伏、特、加!”琴酒咬碎了牙,以前所未有的恐怖语气质问他最信任的小弟,“说!怎么回事!”   “大哥!不好了大哥!”伏特加慌张地说,“我的遥控器失灵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在场的蠢货只有伏特加一个,剩余三个人都精明的不得了。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顿时明悟发生了什么。   炸。弹的确是黑衣组织的炸。弹,起爆权却不知被谁拿走了!   隐藏在帷幕后的黑手不动声色,任伏特加忙忙碌碌满船安装炸。弹,轻巧地摘走劳动的果实。   如四两拨千斤般轻松写意,对人心的把控犹如高高在上的执棋者,托腮看着棋子们忙来忙去。   恐怖的存在。   银叉陷入滑腻的奶油中,挖出浅浅一块白,送入微张的唇瓣。   “生日蛋糕味道真不错。”竹泉知雀惊喜道,“我不客气地笑纳了。”   三层豪华至尊巧克力水果奶油冰淇淋生日蛋糕,一人独享,奢华。   一个人吃是不是太罪恶了点?竹泉知雀勉为其难切下一块递到旁边:“喏,你的份。”   安室透神色难言地接过蛋糕碟。   他并不想吃蛋糕,他没有吃蛋糕的心情。   或者说全场唯一心情悠闲的只有他身边这个人,愉快地拿着叉子在水果中挑挑拣拣,丝毫不在意舞厅中因她而起的核爆场面。   这份悠闲不令安室透感到放松,反而加剧了他的忌惮,遍体生寒。   不想吃蛋糕却接过蛋糕碟也是,安室透失去了拒绝的选项。   拒绝有可能激怒她,激怒她的后果又是可想而知的恐怖,于是大脑的潜意识抹除了反抗的念头,只留下顺从的种子。   仿佛侍奉在暴君身边的骑士,心知王者残忍暴虐的本性,即使她笑吟吟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他人也被求生的本能提醒——不可忤逆她。   手里的蛋糕散发甜腻的香味,却是再危险不过的信号。   安室透闭了闭眼,把蛋糕放到一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还是有些意外的。”竹泉知雀含着樱桃梗,不急不慢地说,“比如,我事先的计划里可没有被人掐脖子这一项。”   “实在令人伤心。”她漫不经心地说,“我尽心尽力帮助警察先生的卧底朋友,毫发无伤地救下全船乘客,最后却落得不被信任的下场,琴酒听说了都得为我流两滴眼泪。”   “亦或是警察先生你有更精妙的计划?”竹泉知雀比了个请的手势,“轮到你的回合了,请务必让我见识一下。”   她句句不带嘲讽,句句都是嘲讽,显然记恨上了安室透掐她脖子的举动。   这点儿记恨却让安室透松了口气:她是个鲜活的,有自己性格和喜好的人。   不是玩弄人心操纵灵魂的不可知存在。   “抱歉。”他认真地说,“但重来一次,我照样会那样做。”   “整船人的性命,不是可以随便交付给人的东西。”   “但我确实抱歉。”安室透重复了一遍,“以及,谢谢,谢谢你与我选择了同样的立场。”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竹泉知雀耸肩,“随随便便牵扯无辜者的做法很差劲,这里是横滨,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这次就原谅你了。”她拍拍安室透的肩膀,“下次多信任我一点如何?”   “视情况而定。”安室透谨慎地说,“你并不总和我利益一致,是不是?”   “没踩中陷阱呢。”竹泉知雀弯了弯唇,“没错哦,要有选择性地相信我。”   她现在有点喜欢警察先生了,没由来的猜疑与无条件的信任都不是卧底该有的素质。   可以稍微多期待一点这位不肯露出真面孔的红方卧底了。   他的代号是什么呢?让人好奇。   “你准备怎么收场?”   安室透问竹泉知雀:“炸。弹的起爆权虽然在你手中,但游轮上只有真的黑衣组织成员和冒领黑衣组织名号的人,你该不会指望琴酒立场转换去救人?”   “我用‘人美心善’形容过很多人。”竹泉知雀说,“但绝对不包括琴酒。”   “至于救世主,这不就来了吗?”   轰隆隆——   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隔着天花板在舞厅上空响起。   安室透抬起头,目睹神兵天降。   耀眼的白色灯光扫射整座穆尔贝斯号,整齐划一的武装人员抱着枪械登录甲板,迅速占领各个哨位。   “欢迎各位来到横滨。”   戴着单边眼镜的优雅老者徐徐鞠躬,“来到属于港口Mafia的城市。”   “太宰先生。”广津柳浪请示身侧的人,“开始行动吗?”   “嗯。”黑发鸢眸的少年披着宽大的风衣,懒洋洋地说,“再不出场,知雀该把蛋糕吃完了。”   随着太宰治的点头,黑浪般的人潮涌入舞厅,聚光灯下六位领衔主演看见太宰治,脸上浮现出不作伪的畏惧,投降得一个比一个快。   站在琴酒狙。击范围中他们不怕,被A掌控生命的A的下属习惯了时时刻刻的死亡威胁。   唯有太宰治,生不如死的象征出现在他们面前,连A都忌惮不已的他来到这里,服从与听顺是仅剩的结局。   瞬息之内,一大半人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港口Mafia接管了穆尔贝斯号。   贝塔·穆尔贝斯愣愣地站在原地,A整了整领带,重拾港口Mafia干部的威严。   “贝塔·穆尔贝斯先生。”他拖长语调,“与港口Mafia合作无疑是正确的选择,对不对?”   富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连点头。   广津柳浪指挥着收尾工作,不出意料地发现太宰治的身影不见了。   “不见了也好。”广津柳浪看向A。   这位干部大人一改之前不敢说话的畏缩,变得嚣张极致。但广津柳浪知道,但凡竹泉知雀和太宰治中的一位出现在A面前,A的表情管理必然整个垮掉。   罢了,给干部留点儿面子吧。   太宰治越过不安躁动的人群,轻车熟路地寻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掀开帘幕,抱着蛋糕吃得满嘴都是奶油的女孩子抬起脸。   “太宰君!”竹泉知雀开心地喊他的名字,“你来得正好,蛋糕还有剩。”   “人家的生日,蛋糕知雀一块都不给他留吗?”太宰治指腹抹去女孩子脸颊边的奶油,沾在唇边抿了抿,“唔,奶油不错。”   “对吧对吧。”竹泉知雀找到了知己,警察先生一口蛋糕都没动,只有她一个人吃怪寂寞的。   她献宝似的把蛋糕捧起来给太宰治,少年摇了下头,不客气地抢走了竹泉知雀的叉子。   “再拿个新的又不会累到你。”她吐槽,“太宰君,生命在于运动,不要太怠惰了。”   太宰治腮帮塞着蛋糕,敷衍地点头。   他听见了,他下次还敢。   竹泉知雀拿她的挚友没辙,自己交的朋友,除了宠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女孩子站起身,在一片狼藉中扒拉出新的叉碟,她正准备向下一块蛋糕进攻,突然被太宰治拉住了手腕。   “在我的口袋里。”黑发鸢眸的少年点了点下颌,“知雀自己拿。”   “什么什么?”竹泉知雀好奇地凑过去,习以为常把手伸进太宰治的风衣口袋。   温热的,油纸包裹的——“芝士汉堡!”她惊喜道。   “‘今天横滨空气中硝烟味和血腥味的比例绝妙,配芝士汉堡正好。’”太宰治笑了笑,“是知雀的原话,没错吧?”   “你还记得。”竹泉知雀感动不已,不愧是她的挚友,没有忘却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友谊感天动地。   蛋糕哪里比得上芝士汉堡,竹泉知雀折开油纸,美美咬了一大口。   蓬松的面包夹着黑椒味的肉饼,配上融化的芝士和酸味腌黄瓜,绝品!   竹泉知雀:呜呜自从去东京出差好久没吃芝士汉堡了,令人怀念的味道。   虽然东京也有芝士汉堡,但果然在横滨硝烟味和血腥味比例得当的空气中吃滋味最佳。   她吃得泪眼汪汪,太宰治笑眯眯地诱惑:“知雀,留在横滨好不好?”   竹泉知雀点点头,又摇摇头。   “横滨当然什么都好,但我在东京的工作还没完成呢。”她舔掉嘴巴边的酱料,“今晚也是,琴酒没那么容易抓到。”   抓不到琴酒,留下伏特加、莱伊和苏格兰也没有价值。警察先生趁港口Mafia全面占领穆尔贝斯号前离开了,有本事的人能看破今晚的局,自然不会被困住。   太宰治想留人也留得住,只是他扫了眼局面便知道竹泉知雀的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人放走了。   “今晚狠狠给港口Mafia攒了人气。”竹泉知雀昂首挺胸,“足以压下‘港口Mafia是黑心组织,员工工作压力大时常跳楼’的负面新闻。”   太宰·谣言的罪魁祸首·治:“一想到森先生会忍不住得意起来,好想再去天台跳一次。”   “我留下的预防太宰君作死补救措施有定期维护吗?”竹泉知雀托腮,“最近上新了不错的防护垫和充气床,难得回横滨一次,借机更新一下好了。”   只留一个晚上,应该没关系。   “那今晚我要去知雀家住。”   太宰治积极起来,推着竹泉知雀往港口走,“我帮你卸妆。不管怎么说,还是知雀本来的样子最好看。”   “我要先去总部找森先生汇报啦。”竹泉知雀被迫走得很快,“说起来,广津先生也在,要和他打个招呼才行。”   “广津先生很忙,打招呼的事下次有机会再说。”太宰治抓着竹泉知雀的手腕,脚步近乎飞起来,“森先生那边随便敷衍过去就好,让A去报告,他只有这点用。”   “其他人就更不重要了。”太宰治用心险恶,连中原中也的名字都不提。   海风吹过港口,吹过黑发少年扬起的风衣,吹过太宰治浅色的鸢眸。   “放眼全横滨,最想念你的人一定是我。”   知雀:回到我的快乐老家~ 第78章   打工的第七十八天   横滨是一座不夜城。   “这不是我大半夜不得安眠的理由。”被迫从床上爬起来加班的森鸥外抱着艾丽斯痛哭,一点儿Mafia首领气概都无,“别随便给城市戴上不夜城的称号,给我按时下班好好睡觉啊喂!”   金发红裙的小女孩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   她是异能生命,她不睡觉,也不加班,不懂你们人类的苦。   首领办公室一片漆黑,森鸥外阴暗爬行,他负手而立站在视野广阔的落地窗前,望向灯火通明的港口。   港口上空飞着直升机若干,巨大游轮上活跃着黑衣人若干,皆为港口Mafia所属。   一般而言,港口Mafia出动不是火并便是血洗,但今晚不同,今晚他们是正义之师。   正义之师——听见这四个字,森鸥外牙都疼了。   他倒不是没有洗白名声的心,每年港口Mafia用在公关上的花费金额惊人,多数都是为了压下“港口Mafia是黑心组织,员工工作压力大天天跳楼”的负面新闻。   但森鸥外最多撤一撤新闻稿,雇水军大力宣传他们完备的五险一金、人身意外险和餐补饭补制度,再如何发通告吹自己,都不至于顶着“正义之师”四个字招摇过市。   这么离谱的行为,一看就不是他许可的!   百分百是某人的作风。   某个按理该在东京好好上学却不知为何突然回横滨搞幺蛾子的人的作风。   森鸥外:“我前些天听说竹泉君腿断了,拍戏都是坐轮椅。”   莎朗·温亚德联名工藤优作的电影火遍全国,森鸥外就算原本没打算看,也在收到双黑的电影院损坏赔偿单后不得不去观摩一番。   在银幕上见到熟人的感觉十分奇妙,早知道竹泉知雀在演艺圈才华过人,他就不派人出去卧底,改出道成为偶像为港口Mafia创收岂不甚好?   听闻竹泉知雀摔断腿的消息,森鸥外虽然不理解中途发生了什么,但也嘱咐她好好休息,最好安分一阵不要搞事。   竹泉知雀前脚答应,后脚王者归来,给深夜睡熟的森鸥外一击加班重拳。   穆尔贝斯号今夜登录横滨港口的事森鸥外知道,来和港口Mafia谈生意的资本家嘛,森鸥外一脸轻松地派出生意人A,早早下班等明天A来报告。   临近下班前,森鸥外收到太宰治翘班的消息,他不以为然。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早有端倪。   森鸥外明明只缺席了几个小时,却像少看了一集似的,呆滞面对突然暴走的剧情。   黑衣组织为了报复港口Mafia携带狙。击。手和炸。弹登上了穆尔贝斯号?   他派出去的敬业卧底竹泉知雀跟着逃票上了船?   游轮里藏了十二枚炸。弹,但十二枚炸。弹的引爆权不知为何落入了竹泉知雀手里?   A的下属cosplay酒厂员工发表恶人宣言,硬抢走琴酒的戏份让酒厂大哥无话可说?   一条条消息汇报到森鸥外面前,再是太宰治带人神兵天降,港口Mafia以绝对正义的救世主身份光明正大出场,踩着黑衣组织的脑袋狠狠刷了一波声望。   “船上不少游客非常感谢我们港口Mafia的壮举,联名制作了锦旗想献给BOSS。”   广津柳浪恭敬地问:“是否将锦旗挂在组织正门口并写进今年人事部招新手册中?”   森鸥外:当然要!那可是锦旗!   他当医生的时候都没收到妙手回春的锦旗,没想到当了黑手党头头后反而收到了,真是世事无常。   真该让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看看,谁才是横滨最受群众欢迎的良心组织——锦旗,你们有吗?   看在锦旗的份上,竹泉君害他加班之仇他就不计较了,人家一片好心为组织名声着想,身为首领的他应当大气容人。   温和稳重的笑容重回森鸥外脸上,他清了清嗓子:“太宰君和竹泉君做得很好,我想听他们更具体的行动报告,可以让他们回来了。”   广津柳浪:“这个……”   儒雅的老者语带迟疑,丰富的职场经验让他缓声道:“干部A也全程参与了穆尔贝斯号行动,BOSS不如听他汇报?”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深呼吸,拿出了多年的养气功夫:“……人呢?”   把他轰起来加班的两个罪魁祸首,他们人呢?   广津柳浪翻遍了自己脑海里委婉的修辞手法,但无论他怎么斟酌语句,事实就是事实,不如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广津柳浪:“跑了。”   太宰治带着竹泉知雀跑了。   加班是什么,不存在的。jpg   港口Mafia大楼,被关在审讯室接受新人教育的特级咒灵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是错觉吗?首领办公室一瞬间产生了足以诞生新特级咒灵的怨气?   好可怕,特级咒灵【中央暖气】瑟瑟发抖,不愧是被称为咒灵禁区的横滨,好可怕。   “阿嚏!”   竹泉知雀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诅咒她?横滨竟有敢诅咒她的诅咒师吗?   “感冒了?”太宰治侧头,“今晚的海风很大呢,你穿的还是露背裙。”   “我之前就想问了,是谁帮你挑的裙子?”   自诩恶役的竹泉知雀很少穿一身白,但白色出乎意料地适合她,纯净,圣洁。   “一位试图让我改邪归正被公安招安去读警校的红方卧底。”   竹泉知雀扯了扯脖颈上的雪白蕾丝,“纯白中包含了他不切实际的期盼,也蕴含着他对酒厂统一色系的叛逆心情。”   反抗期人人都有,她理解。   “好怀念啊。”竹泉知雀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伸了个懒腰,“我多久没回家了?家里不会积灰到住不了人吧?”   “不会。”太宰治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竹泉知雀好奇,“我可没叫定时上门清洁服务。”   “因为我偶尔会住在知雀家。”   黑发鸢眸的少年掩嘴打了个呵欠,困倦地说:“失眠频繁的时候,被迫加班的时候,住所被中也堵门的时候……之类的。”   也有时候他不知不觉往这边走,走到门口才意识到房子主人早不在家了,又懒得折返回去,索性睡上一晚。   竹泉知雀和太宰治相识已久,知道她的挚友住在集装箱。   没错,太宰治住在集装箱。   不愧是她的挚友,十分赛博朋克。   竹泉知雀尊重友人的喜好,但不管怎么说公寓肯定比集装箱住得舒服,太宰君喜欢来她家里蹭吃蹭睡实乃人之常情。   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朋友住进家里,房子买来是为了住人,凭白空着岂不可惜?   “所以是太宰治帮我打扫的房间吗?大感谢。”竹泉知雀先道谢,而后不放心地问,“你有没有进过我的厨房?”   不擅长厨艺的竹泉知雀这么多年从未被冠上厨房杀手称号,不为别的,只因有太宰治为她垫底。   他的厨艺是远月十杰第一席看到都大受震撼的等级,如果说有什么能彻底摧毁料理人百折不挠的意志,当属太宰治的名菜:活力清炖鸡。   难以名状的邪恶之物,不祥的代名词,以地狱的岩浆作浇头的混沌浓汤,两面宿傩见了都望而却步,不敢轻易尝试。   竹泉知雀愿意为友谊做任何事,除了吃太宰治亲手做的饭。   竹泉知雀:强者低头。jpg   “没有。”太宰治眼神飘忽,“知雀的厨房连炖锅都没有,我进去做什么?”   “对了!”他右手握拳敲击左手手心,“我帮知雀的厨房换了个风格的装修,你看看喜不喜欢?”   竹泉知雀:“什么风格?”   “工业难民风。”太宰治面不改色,“最近在横滨很流行的装修风格。”   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太宰君你说实话我不追杀你——我的厨房是不是又被你炸了?”   又。   非常精髓的一个字。   太宰治眼神游离,太宰治支支吾吾,太宰治露出完美笑容企图用美色蒙混过关。   竹泉知雀不会被骗——任谁家里的厨房被同一个人炸毁了三次,都不会被骗。   “我挂在厨房门口的‘唯太宰君与小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呢?”黑发少女逼近她的挚友,“被你吃了?”   太宰治:“我又不是啄木鸟怎么啃木头……话说知雀太过分了!简直伤透我的心,你怎么可以把我和狗相提并论?”   他超讨厌狗来着。   问题不大,竹泉知雀回头重做个牌子,写:唯太宰君不得入内,狗可以进。   这下他不和狗相提并论了,人不如狗。   竹泉知雀气势汹汹地拎着瘫在地上变成饼饼的太宰治上楼,在电梯里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事,没事,区区工业难民风,坚强如她一定能挺过去的!   竹泉知雀走到家门口,她掏了掏口袋,一无所有。   忘记带钥匙回来了。   竹泉知雀门口有地毯也有花盆,但她从不像漫画里画的那样把备用钥匙藏在地毯下或花盆下。   一点都不隐蔽!就像把自动笔芯夹在门后链条上检验是否有人进屋一样,方法是好的,但大家都知道不就没意义了吗?   竹泉知雀防贼的方式朴实无华但好用:她只有一把钥匙,绝不备份。   如果遇见像现在一样没带钥匙的场合,只需要这样做……   竹泉知雀把太宰治推到门口:“就决定是你了!上吧,横滨开锁小王子!”   “是是~”太宰治摸出铁丝,在门锁里捣鼓,“上门开锁服务来了,记得五星好评哦。”   他轻车熟路地撬开竹泉知雀家里的门锁,推开门后侧过身,比了个请的手势:“欢迎回来,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   竹泉知雀双手环胸,仿佛女王巡街,扫视许久不见的公寓。   首先是进门处,被撬了无数次依然坚强的门锁,你辛苦了。   玄关一排毛绒拖鞋一字排开,有猫猫头拖鞋和鲨鱼头拖鞋,竹泉知雀把脚伸进张大嘴的鲨鱼头里。   太宰治跟在她身后,拿了大一码的黑色猫猫头拖鞋穿上。   不要问,问就是毛绒拖鞋两双打对折。   客厅还算整洁,没有竹泉知雀想象中的灰尘遍地,地毯上散落着几卷绷带和开封的游戏光盘。   她深呼吸,一步一停地走到厨房门口,探头。   “哇。”竹泉知雀干巴巴地赞叹,“好美丽的焦土。”   知道是晓得是厨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穿过任意门一脚踩进轰炸区。   太宰治安静如鸡,拎着小水壶给阳台上竹泉知雀种的盆栽浇水。   仙人球盆栽里的水淹过半颗球,绿萝盆栽里土干燥得快要裂开。   竹泉知雀:“太宰君,植物的命也是命。”   你还是朝自己头顶浇浇水,假装自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绿色植物算了。   这个家没她不行。   竹泉知雀用力合上厨房门,眼不见为净。她收拾好阳台上的盆栽,大家都很坚强,经历风吹雨打和太宰治的摧残依旧顽强求生,求生意志吊打十个小兔宰治。   再去确认下其他房间。   书房里多了很多册漫画,梦野咲子新发售的少女漫单行本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旁边是《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手写初稿。   初稿唯有放在竹泉知雀家里风险最低,太宰治只有在这儿能安心创作,不担心中原中也突然杀出来一拳把他揍进水泥地里。   但绝非百分百安心,自从竹泉知雀离开横滨,失去少女漫共同爱好者的中原中也每逢漫画上新都带着单行本到公寓来,填补主人不在家的书架。   太宰治进屋靠撬锁,中原中也进屋靠翻窗,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再是客卧,竹泉知雀打开门,探头,随后冷静地关上门。   什么叫台风过境啊(战术后仰。jpg)   你们双黑有点过分了,在港口Mafia大楼内战无所谓,森先生的钱包会赔,在她家客房火并是什么原理?地方小拳拳到肉打得特别过瘾吗?   竹泉知雀不由得想到曾在论坛刷到过的一个帖子:《震惊!我武力值天花板的上司被陷阱袭击了!》   一眼破案是中原中也的下属,竹泉知雀好奇地点进主楼细看。   楼主绘声绘色描述了他今早上班发现自己的上司脸上带彩的惊悚一刻。   楼主:他可是操控重力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伤害了他!   4L:秒解碼,详细说说(勾手指)   5L:打码跟没打码一样,我告诉你们,中也先生经常看论坛。   6L:楼上故意的?   7L:新的双黑笑话?我来了!   双黑笑话实乃流量密码,五花八门的回帖把帖子顶到首页,被竹泉知雀看见。   她抱着欣赏双黑笑话的心情一路追帖,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缓缓消失。   中也君受伤了——中也君被敌人的陷阱打伤了——中也君在某个地址过于眼熟的公寓里被敌人的陷阱打伤了——   读作敌人,写作太宰治。   整件事概括来说是这样的:   中原中也某天带着梦野咲子老师的新漫画去竹泉知雀的公寓,看完新连载后天色已晚,他决定在公寓客卧住一晚,第二天直接去上班。   谁曾想太宰治早有算计,他一早打听到梦野咲子新连载发布的日期,提前在竹泉知雀公寓客卧备下了陷阱。   中原中也没料到他的诡计,一脚踩进陷阱,埋伏在衣柜里的太宰治抓住机会人间失格掉他的异能力,两人在中原中也的大骂“你是不是有病!”中扭打在一起,双双挂彩。   越是狭窄的地方越不利于中原中也发挥,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竹泉知雀家里的客卧是绝佳的内战地点。   为了不一拳把墙壁打碎,小矮子只能憋屈收敛力道,开污浊更是想都不用想,客卧是太宰治快乐屋。   毕竟有时会碰上他们两人同时被森鸥外压榨加班,同时到竹泉知雀公寓里借住的情况,谁睡客厅谁睡客卧唯有塔塔开能决定!   作为职业打工人,竹泉知雀购入公寓时充分考虑到了通勤要素,选了个距离港口Mafia特别近的好地方,她在家里甚至能点到食堂的外卖。   外卖方便,通勤方便,游戏机和漫画书俱全,比起睡在冷冰冰的办公室或拖着加班后疲惫的身体回家,留宿她家可太快乐了。   客卧的战况远超竹泉知雀想象,她是说太宰治怎会如此老实地承认了被他“装修”成工业难民风的厨房,敢情是为了掩盖更惨烈的客卧。   竹泉知雀:要不你们干脆把房子拆了算了,给我个痛快。   为了这段友谊她付出了太多。   “我的主卧还活着吗?”竹泉知雀在心里打气,“主卧!要坚强啊我的主卧!”   她压下门把手,闭着眼探头进去,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看向屋内。   淡淡的灰尘气和冷调的熏香弥散在空气中。   白色防尘罩裹住床脚,窗户紧闭,放在飘窗上的漫画书半开着,页脚沾着飘飞的灰尘。   一切都维持在竹泉知雀离开的那一刻,仿佛时间被四四方方的窗框定格。   打开主卧的门才令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屋子的主人许久未曾回来了。   “我来帮忙打扫吧。”   太宰治下颌压在竹泉知雀肩上,越过她的肩膀看向清冷的卧室。   “知雀没回来,我可没有擅自进你的卧室。”黑发鸢眸的少年声音很轻,“倒不如说,知雀不在家里,卧室冷冰冰的,根本睡不了嘛。”   “客卧的床也被小矮子打碎了。”太宰治告黑状,用撒娇的语气说,“我好可怜,这些日子都睡的沙发。”   竹泉知雀家里的沙发很宽敞,放下沙发背后等同于一张双人床。   “打扫……不用了。”竹泉知雀摇了摇头,“我明早就走,主卧还是维持原样比较好。”   即使驱散清冷的空气,人一离开,留下的温度渐渐也散了。   穿着纯白礼裙的少女朝太宰治摇头,她易容后的脸不是太宰治熟悉的模样。   明明离开他并没有很久,这种令人不高兴的陌生感是怎么回事?   “差点忘了,我要帮知雀卸妆呢。”太宰治若无其事地笑笑,毛绒绒的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去浴室吧?”   “我没办法走路了。”竹泉知雀一边合上门一边说,“我们俩像迭加状态的企鹅。”   猫猫头拖鞋撞在鲨鱼头上,太宰治的重量压在竹泉知雀肩上,他一如既往的削瘦,骨头硌得她有点疼。   “企鹅不好吗?”太宰治慢慢地说,“为了取暖黏黏乎乎地贴在一起,很可爱。”   “冬天是很可爱。”竹泉知雀提醒道,“但是太宰君,现在是夏天哦?”   就算是喜欢贴贴的小熊软糖也要考虑融化的风险。   “连皮肉都黏在一起撕不开,也挺不错的。”太宰治不知为何笑起来,“撕开疼得不得了的那种,怕疼的人就没办法离开了。”   “啊,但知雀不怕疼呢。”他自言自语,“倒是我很怕。”   “?”竹泉知雀听不懂,她抬手贴住太宰治的脸,担忧地问:“谁让你疼了?”   “报名字。除了中也君之外,什么人我都替你杀。”   欺负到她的挚友头上,真是有胆!   “那可不行。”太宰治低笑着蹭了蹭竹泉知雀的掌心,声音轻得被晚风卷走,“比如自杀,还不如和我殉情。”   “好了,浴室到了。”他退后一步,推着竹泉知雀的肩膀向里走,“用特制的卸妆水洗脸是不是?我会很温柔的。”   竹泉知雀:“等一下,卸妆是什么粗暴的工作吗?”   特意强调温柔让她好慌啊。   女孩子揣揣不安地在椅子上坐好,镜子照出她身后的少年,他的手指缠着雪白的绷带,黑风衣披在肩上。   竹泉知雀:是我的错觉吗?这一幕神似审讯室拷问现场。   如果在审讯室里,这可能是太宰治有史以来下手最轻柔的一次拷问。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乖乖闭着眼仰起脸,打湿的面巾抹过她的眼角眉梢,修饰用的粉黛被擦净,露出白皙的肌肤。   熟悉的面容一点点浮现而出,她挺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宛如展翅欲飞的蝶。   最后一步是摘下美瞳。   墨色褪去,琥珀的光泽流淌迷金,仿佛从黑夜来到黎明,流光溢彩。   竹泉知雀碰了碰湿润的脸颊,对太宰治扬起笑脸:“辛苦了。”   果然还是现在最好看,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欢迎回来。”太宰治又说了一次,他趴在椅背上,笑眯眯地提议。   “既然知雀只能留一晚,干脆别睡了,来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知雀:横滨是一座不夜城(复读) 第79章   打工的第七十九天   竹泉知雀睡眠守恒定律:每天她获得一晚安眠,第二天晚上必不得安宁。   好比“静止是绝对的,运动是相对的”一样,睡眠是相对的,熬夜是绝对的,当代睡眠学大师正是她本人。   睡觉重要还是挚友重要,that is the question。   竹泉知雀看向太宰治,黑发鸢眸的少年趴在椅背上,狡黠似黑猫,不安分的坏尾巴缠在她的脚踝上,毛绒绒瘙痒。   怎么可以拒绝猫猫呢?猫猫都求你了。   “好吧。”竹泉知雀狠下心,舍命陪君子,“要做什么有意思的事?是潜入中也君家里偷走他的珍藏红酒并留下怪盗到此一游的涂鸦,还是入侵横滨最醒目的gg牌发表我们的中二宣言?”   亦或PS森鸥外的女装照印成传单发遍港口Mafia,在坂口安吾的工作室大跳肚皮舞,把织田作之助的激辣咖喱饭中的辣椒换成超级变态喷火龙辣椒……   以上绝非臆想,全是竹泉知雀和太宰治曾经干过的离谱事。   竹泉知雀一度怀疑森鸥外派自己去东京卧底是为了拆散她和太宰治的漫才组合,可恶的老男人,你毁了漫才界未来的希望!   “知雀的每个提议都让人心动。”太宰治一副蠢蠢欲动的表情,“但我想和知雀两个人相处,找点不出门就能玩的娱乐好了。”   他指尖绕着竹泉知雀一缕黑发,摩挲两下,突然有了灵感。   “我想起来了。”太宰治拿出手机,点开一张截图,翻转给竹泉知雀看,“有笔帐要和知雀好好清算。”   竹泉知雀定睛一看,她当即起身,朝门口狂奔,夺命而逃。   “不行——”太宰治挡在浴室门口,高瘦的身影笼罩住竹泉知雀,“犯人没有反抗权。”   竹泉知雀:“不好了,我突然想起我的钱包落在了东京,我去去就回。”   太宰治:“好办,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你。”   啊不,他在Lupin赊账的酒钱还没付,那就:“我把小矮子的工资卡偷来给你。”太宰治改口。   中原中也:洗内!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段对话里?他不是你们paly的一环!   太宰治:中也当然应该出现在对话里,我可是好心帮蛞蝓一起讨了帐呢。   不错,竹泉知雀欠账一向欠双份,她是得罪人的端水大师。   “知雀截图发论坛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太宰治微笑逼近,句句令竹泉知雀警铃大作。   “为今年双黑笑话冠军角逐添柴火不是添得很积极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的分享精神连A听了都感动痛哭呢。”   苦主找上了门,竹泉知雀目光飘忽地看向浴室天花板。   太宰治展示的截图不是别的,正是竹泉知雀的杰作,双黑笑话参赛作品,港口Mafia内部论坛标红加精贴——《打工人锐评同事内战》。   双黑是个神奇的组合,虽然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内战,彼此最大的敌人就是彼此,但某些时候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致对外的默契令人害怕。   他们三个能组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任意两人随机组合排挤第三人,第三人又可能随机联合两人中的一位突袭背刺,恩恩怨怨比百慕大三角刺激多了。   “是你们技不如人。”竹泉知雀犀利指出,“《心跳dokidoki!Love!Love!Love!秘密关系大作战!》是公平的游戏,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你们反思一下。”   她说中原中也菜可以,说太宰治菜他可不认。   “除了两个隐藏角色之外我明明全部都攻略了。”太宰治说着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纳闷,“名字是悟酱和杰子对吧?我试过了,油盐不进,好感度朝负数一路狂奔。”   竟然有他拿不下的女孩子,奇了怪了。   竹泉知雀:“可能是角色原型的问题。”   悟酱是地雷系JK,杰子是黑化型JK,论作精前者和太宰治不相上下,论黑泥太宰治远胜后者,这三人相性极差。   “我可以教你怎么攻略她们。”竹泉知雀提议,“一晚速成galgame大师,包教包会,先教后付,一对一教学指导,心动不如行动。”   “不要。”太宰治拒绝,“虽然她们的立绘比其他角色精美太多像充了钱一样,但我怎么看怎么讨厌,要不是galgame角色亮不了血条……”   思想逐渐危险。jpg   竹泉知雀顺着太宰治的思路设想,当悟酱和杰子亮出血条,游戏画风一转变为《五条悟VS太宰治VS夏油杰》。   角色·五条悟,职业·近战法师,等级:特级(Max),特殊:伤害豁免。   角色·夏油杰,职业:召唤师,等级:特级,特殊:一个人等于一支军队,群殴爱好者。   角色·太宰治,职业·禁言术士,等级:???,特殊:将一切不科学之事全部制裁,力压牛顿棺材板的男人。   解说员竹泉知雀:各位玩家老爷们,以上三个角色的实力排名一直没有定论。有人坚持五条悟最强原则,有人心怀宝可梦情怀,有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今天就让本解说员为大家带来《五条悟VS太宰治VS夏油杰》的现场解说。   解说员竹泉知雀:首先出场的是最强咒术师五条悟选手,他使出了一记瞬移,他使用了【苍】——哎呀!【苍】碰到太宰治选手之后被人间失格了!五条悟选手发出的是空炮!   解说员竹泉知雀:第二位出场的是夏油杰选手,他召唤了他的咒灵大军,咒灵大军包围了太宰治选手,被抢夺空气的太宰治选手快要无法呼吸了!   解说员竹泉知雀:被围攻的太宰治选手采用了近战手段迎敌!他自带的被动沉默技能【人间失格】给了两位特级咒术师一记唯物主义重拳:不科学的事情统统给我去死吧,现在是牛顿主宰的柯学世界!   解说员竹泉知雀:好的,场面的局势已然稳定,可以看见我们三位选手放弃了一切法术,选择贴身肉搏。他们三人的近战能力相差不大,宛如菜鸡互啄——抱歉抱歉,这三个男人都听不得别人说他们菜——宛如战斗鸡互啄,打得难分胜负。   解说员竹泉知雀:他们还在打,他们继续打,本解说员有点累了,让我嗑点瓜子……等等!比赛选手禁止殴打解说员,禁止抢夺解说员的瓜子!我的瓜子!   解说员竹泉知雀:…………   解说员竹泉知雀:解说员失去了瓜子,解说员要下班了,诸位观众老爷我们有生之年再见。   “太宰君。”竹泉知雀谴责她的挚友,“你怎么可以帮他们抢我的瓜子?我们不是一伙儿的吗?你对得起我们纯洁的友谊吗?”   太宰治:“???”   别把你的脑补当成现实啊喂。   “我记得心跳dokidoki系列前段时间出了新作,我有买回来。”   太宰治走到客厅,打开大屏幕的电视,在一堆游戏光盘里挑挑拣拣。   “找到了。”他拿出一张很粉很粉的光盘,念出游戏名,“《心跳dokidoki!靠近的体温,交互现实之恋~》,体感游戏,限定双人游玩。”   “心跳dokidoki系列不是像素风贫穷游戏吗?”竹泉知雀惊讶,“他们找到金主爸爸投资了?”   她偶尔会给制作组打钱,算是心跳dokidoki游戏制作组的衣食父母之一。   太宰治拿出随游戏配对的体感设备,朝竹泉知雀晃了晃:“要玩吗?”   他要一雪前耻,把知雀按在地上摩擦,支支吾吾说她错了。   竹泉知雀敏锐地感觉到了战意,她嗅到了太宰治的挑衅。   “呵。”黑发少女撸起袖子,“赌上galgame之神的名义,你将后悔对卡密的挑衅。”   竹泉知雀穿戴好体感设备,仔细阅读游戏说明:“游玩途中可能出现需要玩家自行准备的道具,包括但不限于捆绳、手铐、胶带、教鞭等——这是正经游戏吗?”   她一边嘀咕,一边跑去杂物间,翻出一捆绑架专用绳、警制钛合金手铐、捂嘴宽胶带……   不愧是恶役如她,设备齐全到竹泉知雀自己都惊讶的地步:平平无奇犯罪小天才说的难道正是她本人?   竹泉知雀抱着箱子坐在沙发上,太宰治调试好设备,屏幕上闪亮的粉色爱心宛如心脏泵动,迫不及待地跳出屏幕。   他们一人拿起一只手柄,点击开始。   “先是选角色。”太宰治看着一男一女的剪影,理所当然道,“我选男……”   “不,你是女主角。”竹泉知雀手脚麻利地抢过男主角,飞快输入玩家姓名【竹泉君】。   一看就是偏偏有礼的竹林君子,非常符合她的个人形象。   “妖人VS人妖才是看点。”竹泉知雀无视了太宰治的抗议,和他分享流量密码,“一对男女恋爱,和伪装成女性的男人与伪装成男人的女性恋爱,哪个更有看点?”   她可是制霸港口Mafia论坛的顶流人物,拿捏流量的王者,听她的没错。   太宰治具有十分丰富的玩女号经验,但大多是对战游戏,难得和知雀一起玩恋爱游戏,接下来的发展他没办法预料了。   “好吧。”猫猫委委屈屈,女主角【太宰治子】小姐堂堂登场。   角色选定,姓名确认,《心跳dokidoki!靠近的体温,交互现实之恋~》——Game Start!   【本游戏是正经的恋爱向游戏,无论游玩途中发生了什么令您迷惑的剧情,都请牢记:我们是正经的恋爱游戏。——心跳dokidoki游戏制作组敬上】   竹泉知雀搓了搓手柄,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请玩家完成以下三项体感动作,以确认角色属性,开启属于你们的专属剧情。】   屏幕上跳出三个动作,分别是对视、举高高和翻花绳。   “分别对应意志力、体能和敏捷。”竹泉知雀看完说明,干劲满满,“来吧。”   简单倒是挺简单的,都不像心跳dokidoki系列一贯热衷于玩弄玩家的作风了。太宰治暗自嘀咕。   他和竹泉知雀并排坐在沙发上,肩膀靠在一起,离得很近。   第一个动作是对视。   太宰治偏过头,看向竹泉知雀的眼睛。   这样就行了吧?要对视几秒?说起来,体感设备是怎么用对视的动作判定玩家意志力的?   “额头碰额头。”竹泉知雀说。   太宰治:“欸?”   不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子双手撑在沙发上,温热的呼吸贴近太宰治,与他额头相触。   “谁先后退谁就输了。”竹泉知雀用气音小声说,“别眨眼,好痒。”   气音在空气中低低振鸣,女孩子细软的发丝扫过太宰治脸颊,她安静地呼吸,气息平稳。   太近了,近到能看见她眼眸中的他,根根分明的眼睫微微颤动,她吐息时的气息扰动了太宰治的额发,他隐约嗅到枝蔓攀延的栀子花香。   明明在对视中更有优势的是太宰治才对,绷带遮住了他一只眼眸,半边的黑暗令人安心。   但是不行,越来越不行。   人一旦思考起呼吸的方法便忘却了该怎样呼吸,一旦听到心脏的跳动便胸腔满是跳鸣的巨响。   额头碰触的皮肤细腻温热,他出汗了吗?相触的皮肤是否在升高的温度中粘黏,撕开时会疼吗?   幻觉般的疼痛充斥了太宰治的想象,他无法控制地在意起碰触到一起的额头,属于另一个人的吐息侵入了他的呼吸道,再继续下去他会窒息而死的。   窒息是很痛苦的自杀方式,其次是溺亡,他不想要窒息和溺亡迭加的痛楚。知雀的呼吸像水一样,快淹没他的口鼻了。   好痒,竹泉知雀心想。   她明明说过不要眨眼,纤长的眼睫扫在眼尾好痒。   真漂亮呢,太宰君浅鸢色的眼睛。   难得的沉浸式欣赏机会,要是能把绷带取下来就好了,要不,趁机偷袭?   竹泉知雀撑在沙发上的手分出一只,悄悄绕到太宰治脑后。   她的视线没有移动,只用余光小心动作,快了快了,还有五厘米……   太宰治呼出一口气,后退着别过脸。   抵在额头的温热触觉离开,冷空气吹得人一颤。   “结束了吗?”竹泉知雀看向屏幕计时,“才一分钟耶?”   “我这边已经过去一小时了。”太宰治下颌搁在膝盖上,发出不甘心的声音,“居然是我先败……”   “我可是卧底级意志力的拥有者。”竹泉知雀骄傲挺胸,“就算再来一小时也无所畏惧。”   “那我可能已经死了。”太宰治抓起手柄,“或者游戏彻底玩不下去,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对视而已,太宰君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竹泉知雀看他似乎出了汗,体贴地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两度。   “下一项是举高高。”她摩拳擦掌,“男主角要举起女主角了,治子小姐准备好了吗?”   太宰治瞥了眼竹泉知雀的身高,又看了眼自己。   他一句话不说,他的高傲已悉数显现。   “太宰君。”竹泉知雀语带威胁,“你忘了是谁在你跳楼的时候单手把你从天台拎回来的吗?”   “又是谁在你被中也君追杀的时候拖着你狂奔半个横滨救你性命?”   竹泉知雀冷笑:“我麻袋扛过你,沙包背过你,公主抱过你,还有什么方式是我们没有解锁的?”   你竟敢怀疑她的男友力?是谁给你的勇气,流泪猫猫头表情包吗?   竹泉知雀站在沙发上,指挥太宰治站到地毯上。   “身高是一串流动的数字。”竹泉知雀振臂一挥,“看,我这不就比你高了半个头。”   太宰治:“你比垫了五层增高鞋垫的中也更会安慰自己呢……”   他拿竹泉知雀没办法,配合地抬起手臂。   竹泉知雀深呼吸,她双手用力:“喝!”   太宰治脚尖碰到地毯,他看了看眼前和他自己踮脚没区别的视野,敷衍赞美:“知雀好厉害哦。”   “是吧是吧。”竹泉知雀开心附和,“我很厉害!”   她松开太宰治,准备跳下沙发。   忽地,竹泉知雀视野拔高,一双修长的手托着她的腋下将她举起。   “这才是举高高。”   太宰治仰头看向眼睛睁大的女孩子,弯了弯唇角,“高处的空气怎么样?”   竹泉知雀:“比一米六新鲜。”   可恶,输了,一败涂地。   她不高兴地踢了踢腿,太宰治笑眯眯地耸肩,把竹泉知雀放回沙发,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力量判定两人不相上下,可能是竹泉知雀捏手柄力气太大,游戏不得不为她妥协。   “最后一项,翻花绳。”太宰治从箱子里翻出一团红线,“考验手指的灵敏度吗?知雀可不要哭鼻子。”   “别小瞧我。”竹泉知雀扫了眼她幻视中太宰治背后的猫尾巴。   猫猫抵抗不了毛线团的诱惑!只要太宰君沉迷玩乐,她勤能补拙,还有胜算!   竹泉知雀熟读龟兔赛跑的童话故事,她可不是乌龟,最次也是花栗鼠,接招吧小兔宰治!   “好了,结束。”   太宰治轻松地拍拍手,饶有兴趣地看竹泉知雀双手被红绳缠得乱七八糟。   他看过来的眼神倒真像是猫咪看见了有趣的毛线团,兴致勃勃想挠一爪子。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竹泉知雀双手用力,红绳被她噼里啪啦扯碎一地。   “我也结束了。”竹泉知雀无视一地狼藉,“完美。”   太宰治:“随便把红线扯断可不吉利。”   “缠上来的红线太多,除了扯断还有别的做法吗?”竹泉知雀吹了吹手背上被勒出来的红痕,“放任它继续缠下去,会勒出血的。”   “真冷酷啊。”太宰治喃喃。   竹泉知雀:“???”   扯断根绳子而已,作甚要人身攻击她?   “属性分配出来了。”竹泉知雀看向屏幕,“竹泉君高意志,高力量,低敏捷,治子小姐低意志,高力量,高敏捷。”   太宰治子小姐,力速双A弱女子。   【剧情载入中……】   一段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夜晚,屏幕上【竹泉君】喘得非常投入,声音通过竹泉知雀家里的立体音响回荡在客厅里,身临其境。   竹泉知雀是成年人,又工作在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的纯黑环境里,理论知识——无论是正常向还是猎奇向,都十分丰富。   “我很想说这是快乐的声音。”竹泉知雀盯着屏幕里的【竹泉君】,迟疑道,“但为什么我越听越觉得像逃命呢?”   竹泉君!你怎么了竹泉君!恋爱游戏却开场被追杀的你做了什么?   “的确,是逃命。”太宰治凝神细听,“【竹泉君】身后跟着脚步声,踏踏,踏踏。”   屏幕剧烈摇晃,白色小字浮现【竹泉君】的心声:又来了……又是这样……   【竹泉君】:已经一个月了,无时无刻不被注视着。邮箱里的告白信越来越露骨,能听见拍照的咔擦声,有双眼睛一直、一直注视着我……   【竹泉君】:到底是谁?   【竹泉君】:换成别人恐怕已经崩溃了,但我的意志力远超常人。只是不知道这样下去,跟踪狂会不会更先崩溃,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竹泉君】:我要保护好自己……终于甩脱了,回家吧。   画面逐渐变亮,【竹泉君】走进电梯,他正准备按下楼层键,预备合拢的电梯门却自动打开了。   【竹泉君】:是住在隔壁的治子小姐。你好,工作辛苦了。   柔弱美丽的治子小姐露出迷人的微笑,她的高跟鞋轻轻磕在地上。   踏踏,踏踏。   视角转移到治子小姐这边,血色的小字浮现出她的心声。   【治子小姐】:忍耐,好辛苦。   【治子小姐】:无论如何他都不懂,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响应,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治子小姐】:用心写了告白信,为了他去学习摄影技术,每天每天都看着他,陪他上下班。   【治子小姐】:我的理性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他怎么可以依旧冷静?   【治子小姐】:以为到家就安全了,好天真。   【治子小姐】:今晚开始行动吧,首先,邀请他来吃晚饭。   【治子小姐】:嘻。   屏幕画面正式切分成两块,【竹泉君】和【治子小姐】的控制权移交到竹泉知雀和太宰治手中。   竹泉知雀:“……恋爱游戏?”   太宰治:“嗯,恋爱游戏。”   心跳dokidoki制作组:没错,不要怀疑 第80章   打工的第八十天   心跳dokidoki系列游戏,无愧它的大名。   无论何时都要让玩家dokidoki,至于是粉红泡泡外溢的dokidoki还是心脏骤停的dokidoki,制作组的思路有种不顾玩家死活的美感。   屏幕一分为二,分别显示【竹泉君】和【治子小姐】的家。   只看竹泉知雀这边的屏幕,内容十分正常,房间的布置非常符合年轻社畜的喜好,每把椅子上都搭着穿过一次没洗的衣服。   椅背,年轻人的新型衣架,专供非全新但也没到需要洗程度的衣服安放,随脱随放,随放随穿,十分符合人体工学。   竹泉知雀操控的【竹泉君】站在椅背边,跳出“换衣服”和“算了摆烂”两个选项。   她的视线默默移到隔壁【治子小姐】的家里。   “她到底在【竹泉君】家里装了多少个摄像头?”竹泉知雀握着手柄陷入沉思,“非法入侵,监控,窃听,好一个激进的犯罪分子。”   她看着屏幕乱瞟时无意间看到紧闭的厨房门,竹泉知雀一想起厨房美丽的焦土头便痛了起来。   她扯了扯太宰治的袖子:“厨房的监控呢?给我看一眼。”   “知雀说什么呢?”太宰治装傻,“没有那种东西。”   “你以为我会信吗?”竹泉知雀眼神睿智,“我这被非法入侵多次的家里三米一监控,五米一窃听,除了浴室和主卧之外毫无隐私,太宰君手上绝对有备份。”   没有监控,双黑内战之后怎么分得清谁造成了哪笔战损?竹泉知雀怎么知道该找谁算账?新的双黑笑话靠什么提供凭证?   仅凭太宰治三炸厨房的视频,竹泉知雀便在这段友谊中占据高地。   她手里的黑历史多着呢。   回头就把视频拷下来大屏幕循环播放。   竹泉知雀的注意力重回游戏:“【竹泉君】家里有这么多摄像头,真可怕啊。”   【竹泉君】:你认真的?   竹泉知雀选择“算了摆烂”,【竹泉君】放下准备换衣服的手,满屋子乱转,企图找个武器防身。   他可选择的余地不多,竹泉知雀在平底锅和拍蟑螂拖鞋中犹豫不决,探头去看太宰治的情况。   【治子小姐】的家,仿佛怨妇女鬼的巢穴。   太宰治操控她熟门熟路地打开隔壁的监控,路过名为杂物间实为武器库的小房间,仔细数了数弹药储备。   竹泉知雀:在一个以病娇为主题的游戏里,为什么会出现“弹药储备”的字眼?   【治子小姐】的愿望不是把【竹泉君】绑架捆回家酿酿酱酱吗?请问这个过程中哪里需要用到榴。弹?   别的武器姑且能与情趣挂钩,但榴。弹不行,真的不行。   一墙之隔,有人手握重军火,有人举着打蟑螂的拖鞋举目茫然,好偏心的制作组,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谁才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竹泉知雀:给我开放氪金渠道,现在立刻!   太宰治走过军火库,操控【治子小姐】来到厨房。   今晚无法忍耐的【治子小姐】决定邀请心爱的【竹泉君】来家中吃晚餐,为此她做足了准备。   太宰治站到锅前,揭开锅盖。   一阵亮堂堂的金光闪耀在屏幕中,光芒四射,光彩照人,光亮刺眼,惊动了满屋子打蟑螂的竹泉知雀。   “怎么了?”竹泉知雀手柄差点掉在地毯上,“治子小姐成佛了吗?我就知道她的本体是一只咒灵!”   怨气那么浓,黑泥那么深,一看就不做人。   “这不是个正经的恋爱游戏吗?”太宰治惊讶,“为什么会内置料理小游戏?”   心跳dokidoki游戏制作组:为了增加可玩性和惊喜感,喜欢吗?(少女眨眼式wink)   竹泉知雀暂停灭蟑螂满族的肃清行动,凑过来看太宰治的操作。   料理小游戏:请以【治子小姐】现有的食材为原料,不拘烹饪方式,做出【治子小姐】心目中的完美料理。   “心目中的完美料理……”太宰治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假如我是【治子小姐】,我想做给知雀吃的,果然是那个吧。”   竹泉知雀一直不肯品鉴太宰治的料理,他超遗憾的。   “就让我大展身手吧~”太宰治心情愉悦起来,哼着做饭的小曲,“首先是加入这个!”   滋拉,哗啦啦,噗嗤噗嗤。   太宰治:“再是切碎的这个!调味料不能忘,盐放半瓶左右好了。”   碰啪,呼叽叽,咕噜咕噜。   混沌的气泡自锅中升腾,双手握着勺子在锅里搅拌的【治子小姐】发出愉快的笑声。   这不是做饭,这是女巫炼丹。   热气腾腾的漆黑料理缓缓出炉,太宰治想起最后一步:“迷药放在哪儿了?”   好不容易把心上人拐回家,最重要的迷药去了哪里?   “我想,【治子小姐】并没有准备迷药。”竹泉知雀害怕地抱紧即将被深深荼毒的【竹泉君】,“太宰君做的料理本身,已经超越了市面上所有迷药的药效总和。”   给心上人吃至暗至黑的料理真的没关系吗?下一步是小黑屋酿酿酱酱还是救护车送去医院洗胃,很难评。   不管如何,【治子小姐】已经做好了爱心料理,她微笑着敲响隔壁的门。   【治子小姐】:竹泉君,你在家吗?   【治子小姐】:我知道你在家哦。来吧,晚餐已经做好了,快来吃吧。   一声声的敲门声,仿佛索命的女鬼。   竹泉知雀:“如果抵死不从,她会破门而入吗?”   她有非常丰富的植物大战僵尸和守卫萝卜游戏经验,擅长守塔,只要给竹泉知雀一点儿阳光,将房间营造成铜墙铁壁亦不在话下。   然而,这是个正经的恋爱游戏。   正经的恋爱游戏不允许男主角用对待丧尸的态度应对美丽的女主角。   缘分是绝对的。(重音)   【竹泉君】:是治子小姐,她真好客。   【竹泉君】:上班好累,下班还被跟踪狂追杀,我已经没力气煮泡面了。   【竹泉君】:不知道治子小姐会拿出怎样的料理,好期待啊。   满怀期待的【竹泉君】打开门,门外,【治子小姐】捧着一团马赛克朝他微笑。   【治子小姐】:你开门了呢。   【治子小姐】:好天真,但天真的部分我也喜欢。   【治子小姐】:我们的故事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微笑的女鬼,啊不,微笑的女主角令【竹泉君】面露迟疑,察觉到人物的控制权重回手上的竹泉知雀拿出打拳皇的架势,操控男主角后退回家。   没成功。   【眩晕】的debuff宛如天使光环在小人头顶转圈圈,【竹泉君】啪唧倒在【治子小姐】怀里,不省人事。   好消息,她不必被黑暗料理荼毒。   坏消息,太宰治的料理已经进化到光闻一闻便自带致幻效果的程度了。   竹泉知雀:从此我将警惕太宰君喂进我口里的每一口食物。   活着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分开的屏幕合二为一,视角重合,【竹泉君】昏迷在床上,【治子小姐】面前跳出三个选项。   【用麻绳捆住他的手/用胶带捆住他的手/用手铐铐住他的手】   【请玩家依照现实道具选择。】   太宰治和竹泉知雀的目光一起落在她脚边的箱子里。   “麻绳、胶带和手铐都有。”太宰治问竹泉知雀,“知雀喜欢哪一个?”   竹泉知雀双手撑在沙发上,慢慢后退。   “拜托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交互现实之恋’、体感游戏。”太宰治一脸无辜,“不是那样能是哪样?”   “这是违法!这是犯罪!”竹泉知雀退得快要掉下沙发,“这游戏怎么过的审?”   “也许是因为普通人家里没有手铐。”太宰治抓住竹泉知雀的脚踝,轻松把她拖回来,“好了,选择时间结束,听我的。”   他晃了晃金属制的手铐,把竹泉知雀的双手反剪到身后。   “知雀不会玩不起,是不是?”少年在她耳边恶魔低语,“绝对不会做出捏断手铐逃走的事,对不对?”   激将法,敌人使用了激将法!   竹泉知雀是经不起激将的人吗?   她是。   女孩子眼睫颤了颤,一脸坚决地点头:“没错,我不会不战而逃。”   “真乖。”太宰治维持拥抱的动作给她拷上手铐,笑眯眯夸奖道。   屏幕上,被手铐铐住的【竹泉君】慢慢转醒,头顶冒出硕大的感叹号。   【竹泉君】:治子小姐,你……   【治子小姐】:我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你呢。   【治子小姐】:毫无防备心的样子,在外面招蜂引蝶的样子,全部都看在眼里。   【治子小姐】:我啊,本来是可以再忍耐一段时间的。但是竹泉君,你的工作要调动了不是吗?从下个月开始,你要搬到别的城市去了。   【竹泉君】:治子小姐怎么知道?   【治子小姐】:我在竹泉君的隔壁部门工作,工作调动的消息第一时间从BOSS口中传到了我的耳朵。   【治子小姐】:那个老东西,竟然妄想分开我们,不可饶恕。   【治子小姐】:竹泉君也是,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地接受了调令,完全没有留恋我的意思。   【治子小姐】: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什么的,果然是骗人的话。   “治子小姐怨气好重。”竹泉知雀边看剧情边说,“工作调动也是没办法的事,打工人的身不由己她不可以体谅一下吗?”   “被留下的人感到寂寞和痛苦也没关系吗?”   太宰治:“明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突然分隔在两个城市,想见一面难的不得了。治子小姐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包括“毫无防备”和“招蜂引蝶”也是,深刻共情了。   知雀对男人的警惕心用几乎为零来形容丝毫不过分,明明理论知识丰富,且在异能力名为【性。欲的生活】的森鸥外手下做事,绝对不可能不懂。   “因为没必要。”太宰治曾问过竹泉知雀这个问题,女孩子思考过后给了答复,“强者,无所畏惧。”   心怀恶意的家伙她一拳一个,从横滨揍到东京,让坏男人飞到天上与太阳肩并肩。   横滨一拳超人阔落她哒!   沙包大的铁拳你怕不怕。jpg   实力给予的自信与生俱来,就像现在,双手反铐在身后的女孩子跪坐在沙发上,自自在在地挪了个舒服的位置玩游戏。   下陷的沙发让她和太宰治靠得很近,她被少年近在咫尺的呼吸闹得发痒,没怎么用心地向后躲了躲,躲不开也不在意,一副和好朋友快乐贴贴的开心模样。   挚友的身份好用得过了头。   竹泉知雀加入港口Mafia是前代首领时期,她年轻强大,升职很快,同龄的朋友一个也无,唯一的女性长辈是尾崎红叶。   虽然没有朋友,但竹泉知雀沉迷漫画,少年漫也看,少女漫也看,她既羡慕为朋友打生打死两肋插刀的火影式友谊,又喜欢黏黏乎乎开女子会的青春友谊。   太宰治和竹泉知雀的友谊从她单方面开始。   那时森鸥外刚刚篡位,太宰治作为传位人证在组织内为人知晓。一心打工并不在意上司是谁的竹泉知雀一边向森鸥外宣誓效忠,一边好奇又期待地看向旁边的太宰治。   她的目光可以用轻小说的书名形容:《打工地点终于出现和我年龄相近的少年人了!宠,给我往死里宠!》。   “我想要一个能让我未来说出‘佐助,即使打断你的双腿我也要把你带回木叶’帅气台词的朋友!”   黑发少女一脸兴奋地找到太宰治,握住他的手:“拜托了太宰君,请在叛逃前和我做朋友,给孩子一个圆梦的机会。”   太宰治:“???”   他身上阴郁颓废的气质被少女的惊天之语冲刷得只剩迷茫,太宰治一边想着她脑子没坏吧,一边说:“少看点火影忍者。”   “你也喜欢少年漫吗?”竹泉知雀更开心了,“我可以借你,我有一个很大的书房。”   “不了。”太宰治不想和她扯上关系,怕脑回路被她带短路,“话说,你前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叛逃那句?”竹泉知雀拍着胸脯保证,“不要怕,我不负责叛徒的追杀工作。”   太宰治:“谁问你这个……森先生刚刚即位,你却说证明他‘名正言顺继位’的人要叛逃。这个玩笑,够你去审讯室呆一晚了。”   港口Mafia,最靠近黑暗与死亡的工作,说不定能让太宰治找到些什么。   “或许有人能在工作中找到人生的意义,但这条对太宰君你不成立。”   黑发杏眼的少女看向太宰治,她的眼眸澄澈如琥珀,“或者说,对在港口Mafia的太宰君而言不成立。”   “你试图在死亡中寻找什么吗?”她歪歪头,“去医院、志愿者服务中心之类做好人好事的地方找比较快。”   “港口Mafia是个非法的暴力集团,这里每一天都在上演无意义的死亡。”   竹泉知雀双手背在身后,“我是没关系啦,能自由使用力量、员工福利待遇好的工作我非常喜欢。森先生也没关系,港口Mafia是让他实现理想的地方。红叶姐的话,这里是她仅剩的归宿。”   “但对太宰君而言,明明没有一个成立的理由,让你非留下来不可。”   竹泉知雀停顿了一下,搔了搔脸蛋:“哦对,仔细想想,太宰君虽然缺乏留下来的理由,但叛逃的理由同样缺乏——抱歉,是我武断了,请原谅我!”   女孩子双手合十,深深弯腰,道歉诚意十足。   “全都是那句‘佐助,即使打断你的双腿我也要把你带回木叶’的台词太帅气的错。我还在中二的年纪,没能经受住诱惑,真的很抱歉。”   “但是!”她立刻说,“我想和太宰君成为朋友是真心实意的。我知道横滨哪家蟹肉饭肉最多最嫩,也知道哪条河水域污染最轻最适合入水,和我做朋友不会让太宰君有一点儿损失。”   “我第一次交朋友,会努力做到最好的!”   她伸出手,摊开的掌心暖烘烘的。   “一起玩吧?”   他当时有没有把手放上去,太宰治已经忘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自在地窝在竹泉知雀办公室躲懒打游戏,女孩子拎着从食堂打包的饭回来,自信地说:“我不信你能破掉我的游戏记录。”   太宰治回了两句嘴,他拆开饭盒,用筷子夹起蟹柳,故意停顿了一瞬。   竹泉知雀果不其然张嘴抢走了第一口蟹柳,边咀嚼边找借口:“我帮你试试毒,嗯没问题,放心吃。”   太宰治:“有毒我会更高兴。我最近看见了新的自鲨方式,知雀一会儿陪我去嘛。”   “又翘班?”打工人摸了摸良心,败在了早退的快乐里,“OK,我找人帮我下班打卡。”   胡来的玩耍,把天都捅破的作死,两人在港口Mafia漫才组合出道。   竹泉知雀本来就够能搞事,加上太宰治之后愁得森鸥外头发大把掉,在网上疯狂检索“小孩叛逆期怎么办?”“好大儿能不能往死里打?”“小孩早恋翘班如何整治?”   他的检索因违法滥用童工险些被警察找上门,老父亲含泪败北。   太宰治和竹泉知雀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们深夜挤在沙发上打游戏打得浑身是汗。   少年抬手用手背擦掉额头的汗珠,他余光无意间瞥过身侧,看见女孩子掀起衣摆,像花猫洗脸似的抹过脸颊。   小腹常年不见光的皮肤白皙如雪,如照耀在雪原的阳光令人目眩神迷。   猩红蛇信的黑蛇盘踞在雪白之上,肆意舒展身姿。   很难形容那一刻太宰治脑海中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像被车狠狠撞过,思绪跌跌撞撞,宛如打散搅开的鸡蛋,找不到出路。   竹泉知雀热得不行,跳下沙发去开空调。空调一开她又觉得冷了,一边念叨体寒真麻烦,一边挤到太宰治身边,胳膊紧紧挨着他的。   “挤一挤温度正好。”女孩子轻快地说,她握着游戏手柄,“太宰君,我们再来一局。”   对战游戏很需要玩家的集中力,太宰治打街机长胜不败,今天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目不暇接。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三连败,放下手柄。   “知雀。”少年斟酌措辞,“你身上的纹身是?”   “这个?”竹泉知雀低头掀开衣摆,黑色的蛇纹又一次暴露在空气中,“好看吗?”   问好看不好看……当然是好看的。   古老的兽类图腾弥漫原始的野性,暗中活跃的黑蛇危险神秘,猩红蛇信嘶嘶吐露。   “黑蛇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太宰治伸出手,指腹碰了碰蛇信,凉意惊人。   她明明更适合可爱热烈的图案。   “我喜欢舌头敏感的生物。”竹泉知雀吐出舌尖,露出舌头上的咒文。   “太宰君是不是忘了?我是纯黑的恶役。”她抬起手,手臂玩笑似的搂住太宰治的脖子,稍稍用力,“像蛇一样把人绞杀,是我的工作。”   暗调的冷香倾入太宰治的呼吸,体寒的女孩子像小动物一样拱过来,黑发蹭过他的脸颊。   太亲密了,他们之间的边界感原本有这么薄的吗?   还是说,是他心态变化,才恼怒于她过从自然的态度?   换个角度想——太宰治放松身体,他稍微使了点巧劲,拱过来取暖的竹泉知雀跌坐在少年腿上,他的手绕过她的腰握住游戏手柄。   “再来一局?”太宰治问。   “当然!我要四连胜。”游戏开始的声音轻易吸引了竹泉知雀的注意力,她不再关注其他,坐在太宰治腿上专心致志打游戏。   挚友的身份,太好用了。   太宰治回忆着过去,又看向双手被手铐束缚依然不见紧张的竹泉知雀。   她应该紧张的,太宰治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最大程度抹除她特级诅咒师的力量。   知雀是十分纤细柔软的少女,她的体格在男人面前天生劣势,想要保护自己就该多点警惕心。   一边是令他宰割的现状,一边是浑然的不在意,真伤太宰治的自尊心。   “真的非常信任我呢。”太宰治小声自语,“若是破坏这份信任,不知道她会露出什么表情。”   若这份信任只给他一个人,他也可以一直装下去。   就像【治子小姐】没受刺激前,一直有好好地忍耐住。   “能把喜欢的人锁在房间里一直看着,治子小姐很幸福。”   太宰治脑袋歪在竹泉知雀肩上,语带困倦地说:“不要破坏她的幸福,就让游戏停在这里吧。”   知雀:竹泉君的命不是命() 第81章   打工的第八十一天   一边是【竹泉君】的命,一边是挚友的请求,竹泉知雀进退两难。   忠孝不能两全,放弃【竹泉君】等于背叛自己,拒绝太宰治的请求等于背叛友谊,无论如何都得背叛一个。   这就是卧底的宿命吗?是对她未来的一次演习吗?   竹泉知雀握着手柄,陷入激烈的心理挣扎。   黑发猫猫趴在她的肩上小声打呵欠,毛绒绒的碎发扫在竹泉知雀锁骨上,她若是能腾出手,必将狠狠rua他以示敬意。   同样是一男一女,同样双手反拷,屏幕外依偎在沙发上的他们友谊深厚,屏幕里的两位主角为什么不能试试转变心态呢?   “【治子小姐】的剧情里有说,【竹泉君】当她是最好的朋友。”竹泉知雀沉吟,“既然是朋友,监控监听和绑架什么的,就不要太计较了吧。”   恶役的友谊是比普通人稍微特殊一丢丢,【竹泉君】会害怕只因他在一家普通公司入职,倘若他工作于港口Mafia或者黑衣组织,一定能理解【治子小姐】。   就如太宰君所愿好了。   敬友谊。jpg   竹泉知雀按动手柄,【竹泉君】出现三个选项。   【面对治子小姐的犯罪发言,你选择:】   【A。错的不是她,是这个世界。】   【B。我还能把她怎样,还不是像个老父亲一样把她原谅。】   【C。劝她少看点病娇文学。】   【D。逃跑。】   竹泉知雀指尖微动,快准狠按下B。   竹泉知雀:“太宰君,感受到了我如山的爱吗?”   父爱如山体滑坡,你好自珍重。   【竹泉君】的命运掌握在竹泉知雀手中,她做出选择,男主角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不知他是无话可说还是想说的话太多失去了语言能力。   作为一名被逼急了能狂飙rap的朋克咒言师,竹泉知雀理解不了他的痛,她满意地看着【竹泉君】头顶颤颤巍巍冒出的粉心。   强扭的瓜还是很甜的嘛,按头CP也是CP,嗑,都可以嗑。   竹泉知雀满意地放下手柄,她扭头看向太宰治,准备请横滨头号开锁匠人帮她打开手铐。   太宰治脑袋歪在竹泉知雀肩头,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竹泉知雀:说好嗨到天明,你却抛弃我独自酣睡,你还是个人吗?   她和睡着的太宰治干瞪眼,试图用意念把他瞪醒。   未果。   竹泉知雀:我不在横滨的这些日子,太宰君熬夜的能力果然退步了,有必要送他去东京吃一吃学习的苦。   论续航,没人比她更强。   骄傲挺胸。jpg   “到沙发那边去睡啦。”竹泉知雀小声抱怨,“压在我身上好沉。”   她愿意把太宰治当成宝宝宠,但他不能真以为自己是个宝宝——起码在体重上不行。   睡梦中的太宰治似乎听见了她的抱怨,他挪了挪身子。   向后退?不,不是的,他变本加厉地前倾,把越来越多的重量压在竹泉知雀身上。   竹泉知雀被迫向后退却,她跪坐在沙发上,后倾等同于下腰,一直到腰窝贴在沙发上,退无可退。   沉甸甸的少年压在她身上,满足地蹭了蹭大只的抱枕,脸埋进女孩子的颈窝。   竹泉知雀浅浅吸气。   她不想出道成为漫才明星了,改去挑战吉尼斯柔韧记录也挺好,包赢。   竹泉知雀想起和警察先生一起藏在车后备箱里的时候,能在如此狭窄的地方一边假寐一边装弹,她可太能了。   “呼,解开了。”   竹泉知雀甩了甩手腕,艰难地把手从后背下面抽出来,指尖勾着摇晃的手铐。   她能嘲笑夏油杰开锁靠咒灵,自是因为有自食其力的本领。   “太宰君,你这样压得我动弹不得了。”竹泉知雀的视野里只剩下天花板和太宰治黑软的额发。   沙发背放下来就是一张双人床,何必人挤人?   睡熟了的少年不听不听,竹泉知雀只好自己努力,手臂抱住太宰治的腰。   “好细。”   腰好细。   削瘦得能摸到骨头,他在横滨有好好吃饭吗?   竹泉知雀不由得停下搬运工作,回忆过往太宰治的饮食。   一日三餐和她一样靠食堂、快餐和外卖解决,但于按正常频率进餐且很爱吃吃喝喝的竹泉知雀不同,太宰治时常因为沉迷新的自鲨方式忘记吃饭。   饿死也是自杀的一种。   竹泉知雀还在横滨的时候,她习惯在食堂吃完饭之后给太宰治打包一份盒饭,放上多多的蟹柳,拎着打包盒迈出走向鹤见川的步伐。   运气好的时候她能在河流下游找到头朝下沉在水里漂流的太宰治。   黑发少女一边驱散围绕太宰治的乌鸦,一边打开饭盒让蟹柳的香味飘出来:“咦,这里怎么有一份盒饭?有没有人要呢,没有人要我就吃掉了。”   太宰治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在水里像溺水的人求救般高高举起手。   他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在河岸边坐下,拧干风衣袖口的水,竹泉知雀托腮坐在太宰治旁边,看他饿极了的大口扒饭。   很有投喂流浪猫猫的成就感。   运气不好的时候,她在河流下游找不到太宰治,只能任劳任怨叹好大一口气,挨个拨打熟识的渔民的电话。   “你好,你放置在河里的渔网有捞到某个不该存在于水域的不可描述之物吗?”   “什么?你捞到一个疑似绷带成精的不明生物?请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马上过来。”   四处打捞挚友是竹泉知雀日常任务中的一环,倘若她心血来潮背着钓竿在河边垂钓,十次里九次钓起的都是太宰治——某种意义上,也算钓鱼佬决不空军的保障。   “什么都吃只会让你营养均衡。太宰君,你有没有考虑入水后张开嘴摄入一些活鱼活虾?”竹泉知雀好心提议道,“运气好些,吃到活蹦乱跳的青蛙也不无可能。”   海鲜,他只吃最新鲜的一口。   除了竹泉知雀的投喂,太宰治偶尔爆发出的对料理的剧烈热情是横滨十大灾难之一,与醉酒的中原中也排名不相上下。   此人不仅制造黑暗料理,品鉴黑暗料理,还试图拖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下水共享黑暗料理。   竹泉知雀很难评价是织田作之助喜欢的激辣咖喱饭更难以入口,还是太宰治的新超人火锅更五毒俱全。   竹泉知雀:无赖派三人中只剩安吾先生一个正常人了吗?这种事不要啊。   不,安吾先生也不正常,一个能说出“不下班等于不用上班”的男人,能正常到哪里去?   竹泉知雀:港口Mafia最后的正常人之光竟是我自己?   森鸥外/中原中也/广津柳浪/尾崎红叶/干部A/员工甲乙丙丁: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尖叫)   最不正常的人就是你好吗?!   竹泉知雀不听,人总是对自己有着错误的性格认知,她哪里不正常了,她明明正常得很。   “我的名字叫竹泉知雀,18岁,一位平平无奇女高中生,在横滨和东京都有房产,目前就读于帝丹高中二年级。我不抽烟,酒仅止于黄油啤酒和奶啤。晚上凌晨入睡或者通宵不睡,每天要睡足八分钟。睡前,我一定喝一杯冰酸奶,然后殴打枕头并幻想是在殴打狗上司二十分钟,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睡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在休假日,医生都说我很正常。”   医生说她正常,定是真的正常。   森鸥外:扶朕起来,朕非把行医执照考到手不可。(咬牙)(隐忍)   他是医学系出身的无行医执照黑医生,家入硝子是伪造医学生身份的有行医执照黑医生。   放眼里世界和咒术界,竟找不到一个专业对口且行医合法的医生。   造孽哦。   太宰治,竹泉知雀的挚友,常年在黑心医生手下工作,三餐颠倒,新伤不断,缠绷带打石膏依旧在犯罪现场负重前行。   人瘦得只剩骨头了,蔫蔫的,也不像睡眠充足的模样。   这么可怜的猫猫,他只是想靠在你身上睡个觉而已,你真的忍心拒绝他吗?   竹泉知雀环住太宰治的背,满怀怜爱之心地轻轻拍抚。   她此刻的心情仿佛在外出差把家养猫猫寄托宠物店的铲屎官,回家后看见猫猫抑郁后心疼地呼噜呼噜毛,多贵的冻干和罐头都愿意掏钱买。   “睡吧睡吧。”竹泉知雀小声说,“晚安,太宰君。”   她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能睡三个小时。”   “那我也睡吧。”女孩子掩嘴打了个呵欠,“晨泳很费体力呢……”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呢喃无声。   压在竹泉知雀的力道稍稍减轻了些,黑夜里有人换了个姿势,在她耳边沉沉睡去。   一缕光透过拉得严实的窗帘,在地毯上留下极细的光缝。   睡梦中的黑发少女梦呓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好眼熟的天花板,瞧吊灯旁这条弧度优美的裂痕,猜猜是双黑中哪一位的杰作?   她回家了?啊对,她回家暂住了一晚。   “呼吸家里的空气不应该感到自由和愉悦吗?”竹泉知雀不解,“为什么我只觉得胸闷?”   仿佛胸口压着沉甸甸的重物。   竹泉知雀镇定地眼神下挪,看见了导致她胸闷的罪魁祸首。   太宰治一只手横在竹泉知雀身上,把她挤在少年胸膛和沙发靠背的缝隙间。   他呼吸均匀地洒在竹泉知雀耳根,睡得香甜。   “早上好。”女孩子揉揉眼睛,把太宰治的手臂从身上扒拉下来,不惊扰他地轻巧翻下沙发。   竹泉知雀迅速地洗漱,洗漱途中含着牙刷试图在冰箱里翻出能吃的食物,未果,再次被厨房美丽的焦土暴击,眼不见为净地闭眼洗脸。   打工人的早晨唯快不破,竹泉知雀轻手轻脚地打理好自己,站在落地窗前望向晨曦里的横滨。   “该回东京了。”她拍拍自己的脸,“白洞,白色的工作在等着我。”   竹泉知雀换好鞋,把鲨鱼头拖鞋放回鞋架,她打开房门,又回头原路折回,朝太宰治的睡颜做了个鬼脸。   “不许再第四次炸坏我的厨房。”她义正言辞地说,“拿工业难民风装修作借口是没有用的。”   “再见,太宰君,我出门了。”   黑发少女踩着晨光静悄悄离开,房门在她身后合拢,尘埃于阳光中飞舞。   沙发上,太宰治毫无睡意地睁开眼,他翻身仰望天花板,手背遮住额头。   “今天翘班好了。”   黑发鸢眸的少年自言自语:“睡到天黑,再找织田作和安吾一起喝酒。”   阳光照在落地窗上映出一片波光粼粼。   横滨港口的海水闪烁波光粼粼的光斑,一只海鸥拍打翅膀飞向岸边,衔走少女手里撕成细条的面包。   “没有了,吃完了。”竹泉知雀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朝盘旋在她周围的海鸥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她吃完从便利店买的早餐,在港口旁若无人地打了一段八段锦热身。   准备OK,体能充沛,晨泳之从横滨游回东京计划,Start!   竹泉知雀背脊弯成弓弦的形状,以标准跳水运动员的姿态华丽入水。   黑发扎成团子的脑袋从海面冒出来,她双臂用力,哼哧哼哧地划水一路远离港口。   港口边早起拍照的游客:呆滞。jpg   “年轻人,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没人下水捞人了吧。”港口边晨练的老人语重心长道,“外地人,你不懂横滨。”   这是一座群魔乱舞的城市,而海的另一边的东京,是另一种形式的群魔乱舞。   竹泉知雀奋力海泳,途径于她比谁速度更快的海豚、于她比谁牙齿更尖的鲨鱼和与她比谁才是全国冠军的游泳部正选选手,顺利在东京一个不起眼的港口登陆上岸。   她宛如落汤鸡般上岸,一发咒言烘干衣服,顺带连头发都因过度干燥而呈放电状飞舞。   “东京,你们的王回来了。”竹泉知雀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首先,王者归来的第一件事。”   ——重新给她两条腿打上石膏。   这可是竹泉知雀能从琴酒手里请到带薪假的有利物证,她不会轻易抛弃。   提起琴酒,竹泉知雀不由得关心起酒厂老大哥。   他还好吗,人没事吗?   “你最近不要招惹琴酒。”   贝尔摩德一个电话打过来,告诫在家休病假的威雀威士忌。   “我没有,我对大哥可尊敬了,我从来不招惹他。”   女孩子无辜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贝尔摩德隐约听见推轮椅的声音,想来可怜的女孩子依旧受断腿所苦。   竹泉知雀坐在轮椅上一边尝试用石膏腿翘二郎腿,一边关切地问贝尔摩德:“大哥怎么了?心情不好吗?要不要我讲一段漫才替他助兴?”   贝尔摩德:我的告诫你是一句不听。   高中生,叛逆如斯。   前辈沉默但加重的呼吸声彰显了她的拒绝,竹泉知雀遗憾摇头:酒厂人均不爱漫才,一群没品味的人,注定成就不了大业。   “好吧,我会听话的,我很乖。”竹泉知雀软乎乎的说,亲昵和喜欢的前辈贴贴。   贝尔摩德被她乖巧的假象蒙蔽了一瞬,正欲开口继续说下去,便听见竹泉知雀下一段话。   “所以说,琴酒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难道他又去研究组撩冷艳美人雪莉未果,深感自己是个魅力缺失的男人,不禁悲从中来,信心破碎,从而抑郁了吗?”   别这样,大哥可是组织的颜值担当,琴酒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相信自己的帅气。   他追杀叛徒的靓仔身影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里,全靠琴酒力挽狂澜,酒厂才有如今的赫赫威名。   没有琴酒的黑衣组织当是竹泉知雀的天下,邪恶的跨国犯罪集团将在她的领导下变成谐星组合,集体出道震撼东京!   竹泉知雀盼望那一日的到来,朗姆?那位先生?一切阻碍在她导引的洪流中不值一提,唯有酒厂头牌琴酒可与她对抗,是竹泉知雀的劲敌。   “威雀威士忌,我收回前言,重新说一次。”贝尔摩德深呼吸,吸气,呼气,“你不要招惹琴酒,若非必要,你给我在他面前当个哑巴。”   竹泉知雀:但我已经是个瘸子了?   酒厂好可怕一组织,她才入职多久,又是双腿俱断,又是被人毒哑,时时刻刻危在旦夕,在垂死的边缘吊命。   好好一个人进厂,躺平抬着出去,恐怖如斯,竹泉知雀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黑心工厂。   “OK,我现在是一颗不会说话的南瓜。”竹泉知雀在嘴巴前打叉,“前辈总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琴酒在横滨栽了大跟头。”贝尔摩德点燃一根女士香烟夹在指尖,“他回来的样子前所未有狼狈,我都惊讶了。”   竹泉知雀:狼狈,指从横滨游回东京,体力不支险些溺毙在东京湾吗?   琴酒看着壮实,实则体虚,不像她,超一流的游泳健将,自信放光芒。   “同行的伏特加、莱伊和苏格兰同样狼狈。”贝尔摩德呼出一口烟雾,用有点奇怪的语气说,“我第一次看见琴酒那么凶狠地呵斥伏特加,他搞砸了什么?”   竹泉知雀:呵斥——只是呵斥?   伏特加因智商不足被她派出的下属耍得团团转,可以说琴酒行动被毁全是因为伏特加无能——也可以说是竹泉知雀太能了的结果——但站在酒厂角度,责任首在伏特加。   换成别的什么人,早在穆尔贝斯号上便被琴酒一枪爆头崩掉性命了,最不济也会赶在伏特加被港口Mafia擒获前灭口。   但伏特加竟然逃出来了,在琴酒的帮助下逃出来了。   他不仅逃了下来,他的大哥还仅仅是口头凶狠呵斥雷声大雨点小,既没有赏他五枪加三拳,也没有把枪口和烟头抵在伏特加脑门逼问:你蠢成这样,是不是公安故意派来拉低组织平均智商的卧底?   竹泉知雀:“真爱啊。”   她是不是能和梦野老师说说她的桀骜不驯隐世家族独狼少爷×忠心耿耿笨蛋美人女仆的脑洞,拖梦野老师下水画性转本子?   一定会大卖,她预感能大卖!   竹泉知雀:我距离躺着数钱的日子只差一个性转体伏特加。   恨他是男儿身!   “只有伏特加被训斥了吗?”竹泉知雀假装自己对穆尔贝斯号上的抓马剧情一无所知,“莱伊和苏格兰也参与了任务,没有他们的责任么?”   琴酒老爱搞迁怒那一套了,杀卧底的时候时常连自己人一起解决,搞得每个酒厂老人都恨不得举块牌子昭告新人:大楼,窗户,快逃。jpg   黑衣组织最恨琴酒的怕不是人事部,他们往里招人,招多少你杀多少,你有没有考虑过HR的感受?   莱伊和苏格兰都是酒厂新人,现成的背锅人选,这次犯错的人还是琴酒心爱的小弟,大哥没想过让两个冤大头背锅吗?   竹泉知雀深知职场险恶,从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狗上司。   “没有。”贝尔摩德夹着烟缓缓摇头,“我问过莱伊,得到的回复是港口Mafia背后有高手做局,他和苏格兰压根没被人家放在眼里,连算计他们都不屑于。”   竹泉知雀: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她怎么不重视苏格兰了?苏格兰可是她卧底生涯里第一个明确证实身份的战友!很珍稀的!   想她一瓶掺水假酒混迹在酒厂中战战兢兢,生怕质检检查到她头上,发现她瓶不对酒的真相,仿佛一群狼里混进来一只哈士奇。   苏格兰的出现大大增加了酒厂的含水度,令空气为之一新。   竹泉知雀相信,只要像苏格兰和警察先生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迟早酒厂会从适合真酒生存的环境变为真酒被假酒包围,酒精浓度越高越格格不入的美妙环境。   劣币驱逐良币,假酒驱逐真酒,一座宏伟酒厂的堕落从掺水开始。   苏格兰的一小步,却是竹泉知雀实现理想的一大步。   迟早有一天,她要面朝琴酒大声说:不许动!你已经被卧底包围了!   琴酒拔枪四顾,前一个卧底后一个卧底,左一个卧底右一个卧底。   四面八方都是卧底,Top Killer被卧底团团包围,连呼吸中都充满卧底身上浓郁的假酒气味。   凡人皆有墓志铭,竹泉知雀提前帮琴酒想了一个特别贴切的墓志铭,简单且朗朗上口,高浓缩概括了他的人生,十分适合刻在他的墓碑上。   大理石和风墓碑,端端正正地刻上四个血字——假酒害人。   Gin: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知雀:我是故意不小心的 第82章   打工的第八十二天   腌制好的鸡块蘸满鸡蛋液,放入盘子裹一层面包糠外衣,用筷子夹起放入油锅中热炸,至酥脆焦黄捞起。   炸好的鸡块整齐码在生菜叶上,淋上一层奶油色的色拉酱,半颗切开的小青柠点缀其中。   另起一个平底锅,倒入日本酒,以酒灼的方式将烈酒的香气浸入食材。   “很有趣的烹饪方式。”安室透尝了一口,点点头,“多试做几种好了。”   料理令人平心静气,滋滋的热油声和蒸腾的烟火气带给人幸福感,仿佛从黑暗中挣扎出来,呼吸一口人间的空气。   原本从幼驯染手上学会的料理技巧,逐渐变成了安室透的兴趣,是他繁忙工作中难得的休憩。   竹泉知雀是不会这样想的,在她看来打工已经吸走了人全部的精气,下班后居然还要自己做饭完全不合理,外卖发明出来就是为了拯救她的。   “我只要负责吃就好了。”女孩子举起筷子宛如举起她的长枪,“非工作时间的我是一颗急需被填满的南瓜,请不要怜惜我,让我吃到表皮裂开为止。”   安室透端着盘子走到客厅,“知雀最近为什么特别喜欢用南瓜比喻自己……吃南瓜饼吗?”   竹泉知雀:好残忍一男的,竟诱惑她吞噬血亲。   竹泉知雀:“好耶,要吃!”   没办法,她天性残忍又冷酷。(埋头狂吃。jpg)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快乐干饭,上半身左摇右晃。   安室透猜她其实是想晃腿,但腿被石膏桎梏晃不动,退而求其次晃动上半身,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真是闲不下来的女孩子,都吩咐过她乖乖静养了。   “我很乖哦。”竹泉知雀从碗里抬起脸,“我最近在学着做一颗不会说话的哑巴南瓜。”   讲真前辈也太照顾琴酒了,大哥的心灵哪有那么脆弱,能被她一两句话轻易破防?   忠言逆耳利于行,大哥身为大哥,应当广开言路,怎么可以把手下人毒哑呢?   太不是个东西了!   竹泉知雀谴责他。   她咬住鸡块,假装是在咬琴酒的脖子。   安室透:今天的鸡块难道炸得时间太长不好下口?   为什么她的表情如此狰狞?   “等会儿就可以去医院拆石膏了。”竹泉知雀振臂一挥,“我的自由,我的奔跑,风一样的我重生归来。”   “医生的原话明明是拆完石膏继续静养。”安室透把竹泉知雀挑食不吃的青椒重新夹回她碗里,“别只挑肉吃。”   挑肉吃却不长肉,削瘦得厉害,营养到底消化到哪儿去了?   搞事是需要体能支撑的,长身体的营养压根跟不上竹泉知雀搞事的速度。   “安室先生今天难得空闲呢。”竹泉知雀说,“上午帮我补习,中午做饭,下午还答应陪我去医院拆石膏,忍不住让人怀疑你是不是被炒鱿鱼了。”   安室透:我只是个打了个三份工的打工人而已,拥有假期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   是。   特别稀奇。   “最近是行业淡季。”安室透睁眼说瞎话。   竹泉知雀:真的吗?我不信。   在东京,侦探这一行竟然会有淡季?你是不是瞧不起这座城市辛辛苦苦升起来的犯罪率?   女孩子眼里的怀疑过于露骨,安室透想到这个月新鲜出炉的犯罪率调查表,没有底气反驳她质疑的双眼。   但他最近的确清闲了很多。   要问罪魁祸首,正是某个自由人。   孑然一身逃票登船的自由人在她的回合大杀特杀,一番操作跌宕起伏,伏特加傻了,莱伊懵了,琴酒暴怒了,船上游客惊吓连连,唯有她和她身后的港口Mafia赢麻了。   安室透不愿细想那一晚的遭遇,他还算幸运,趁港口Mafia登船前潜入港口,走陆路回到东京。   听诸伏景光说,他、莱伊、伏特加和琴酒被迫跳海,硬生生从横滨游回东京,险些半路力竭溺水,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报了个游泳班。”诸伏景光脸色憔悴,“我有预感,这种事说不定会发生第二次。”   学不会游泳就要死,卧底这行技能要求也太高了。   下届奥运会不如从卧底队伍里挑人,这里人才辈出,说话又好听,保证震撼评委和观众。   十二枚炸。弹为他人做嫁衣,琴酒的心态恐怕要过好长时间才能调试好,现在的他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大哥好酒厂才好,大哥不好,酒厂陷入懈怠期,黑衣组织进入犯罪淡季。   站在打压酒厂的角度,安室透承认他和苏格兰加起来都比不过自由人的一发暴击。   一个连队友也一并痛击的狠人,做出一番事业是她应得的。   酒厂难得清闲,神秘主义作风的威雀威士忌一如既往不见踪影,安室透想起知雀拆石膏的事情,带着食材来给小女友补习。   “坐轮椅不方便出门,你这些日子闷坏了吧?”安室透提议道,“拆完石膏想出去走走吗?我陪你,只要不是剧烈运动都没关系。”   “还好,没有很闷。”竹泉知雀如实说。   她的人生仿佛运行不止的跳楼机,永远在刺激和摩多摩多的刺激间来回横跳。   拆石膏的过程一切顺利。   “患者恢复的不错。”年轻的医生笑眯眯地说,“不用额外照X光,家属放宽心。”   黑发少女卸下石膏后的双腿纤细苍白,她晃了晃脚尖,一副自在的样子。   安室透帮她摸过骨,确定知雀的腿的确断过,但她的恢复速度超乎他的意料,是正常的吗?   “毕竟她还年轻,在生长期。”年轻医生摊摊手,“虽然没了长高的指望,但长好腿难度不大。”   “后面半句是多余的。”竹泉知雀眼神威胁他,“岸谷新罗医生。”   “抱歉抱歉。”岸谷新罗摆摆手,“去取药吧,我给你开点维生素吃。”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医生双手插兜,神色悠闲,直到他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响起。   “是赛尔提的短信!她一定是想我了。”岸谷新罗脸色大变,头冒恋爱酸臭气味的粉色小花花。   他急匆匆收拾桌上的手术刀和病历,“我要提前下班了,下次腿断了再来找我,两位再见!”   医生一溜烟跑出问诊室,身后滚起层层白烟,一路病人护士为之侧目。   安室透沉默:“岸谷医生真的靠谱吗?要不再去找别的医生看看?”   “岸谷医生是从池袋临时来我们医院学习的医生。”护士走进来说,“他在池袋名气很大呢,不少病人听说他来我们医院学习,特地从池袋赶来就医。”   正是如此,竹泉知雀用力点头,毕竟是池袋有名的地下密医。   细数竹泉知雀认识的几个医生,热爱解剖的岸谷新罗反而是最有职业素养的。   连恋人是无头骑士这点都是加分项。   无头骑士赛尔提可是名副其实的成年女性,岸谷新罗比森鸥外守法多了,BOSS怎么不和人家学学?   竹泉知雀:嫌弃。jpg   拆了石膏,竹泉知雀像日抛女友的渣男一样爽快抛弃陪伴她多日的轮椅酱,挽住安室透的手。   “为了庆祝残疾人士重获健康,我们去居酒屋吧!”   安室透无言抬头,看向医院走廊上贴的建议患者健康饮食表。   比起居酒屋,素食馆比较适合她。   竹泉知雀:哒咩哒咩哒咩哟。   “我喝黄油啤酒就好。”她仰着头可怜兮兮地说,“你尽管点黑啤馋我没关系。”   “只许喝一杯。”安室透和她勾手指,“炸物和烤串也是,量力而行。”   “嗯嗯。”女孩子欢欢喜喜地勾住男人的小指,晃了晃,“我说到做到。”   竹泉知雀想去的居酒屋离医院不远,安室透虽然是东京人,但他不可能每个居酒屋都去过,反倒竹泉知雀手里有一张东京美食地图。   得到这张地图的方式很简单,只要登陆港口Mafia内部论坛,匿名发帖:听说东京是美食荒漠,尊嘟假嘟?   在一片横滨人的附和中,原籍在东京的成员被激得撸起袖子,抛下工作连夜肝出东京美食全地图贴进论坛:嗟,来食!   竹泉知雀保存地图,深藏功与名的下线。   她选的居酒屋量大实惠且管饱,深受东京警察的喜爱。   倒不如说正因为常有警官光顾,这家店的食物味道和环境才一直维持在上流水平,被附近的小混混称为劳改快乐盖浇饭。   竹泉知雀:马上就要在警察包围下吃饭了,有点紧张。   她不怀疑自己的心理素质,但万一波本过于激动,喝醉酒后公然砸场子向隔壁桌警察挑衅,她该如何收场?   “灭口——是不行的吧?”竹泉知雀摸摸下巴,“有点为难呢。”   一个个洗脑过去,她口都说干,要是小弟没眼色不知道给她买金嗓子喉片和急支糖浆,她定要扣波本月薪!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抱住安室透的胳膊,认真道,“要做个和平的人,不要惹是生非。”   安室透:“???”   惹是生非这个词,难道不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贼喊捉贼。jpg   竹泉知雀手握导航,带着安室透左拐右拐,一家热闹非凡的居酒屋灯火辉煌,微风掀起门口的布帘,喷香的烟熏味传得老远。   “是这家。”竹泉知雀翻阅网络评价,“他们家虽然没有情侣半价优惠,但有家庭优惠和儿童优惠。不如这样,等会儿我们一进屋,我就喊你爸爸。”   “安室先生喊我妈妈也行。”她十分懂得变通地说,“虽然我很年轻,但我愿意认下好大儿。”   为了打折不择手段。jpg   “不如我把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把你抱上去假装它是个婴儿车。”安室透和善微笑,“再给你拿个奶嘴含着吮,好不好?”   竹泉知雀:“好哇好哇。”   你以为她会退缩吗?天真。   为了家庭折扣,竹泉知雀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假扮过一家三口:父亲母亲和宠物。   中原中也:“谁是宠物啊!你这混蛋是不是想死!”   太宰治一边敷衍地打哈哈:“好吧,那就父亲母亲和儿子,中也是儿子。”   中原中也:“这还差不多……不对!你才是儿子!”   饭没吃到嘴,双黑已经打了两架,关键时刻竹泉知雀站了出来。   “我和中也君都是一米六,我们两个演儿子和女儿。”竹泉知雀不容置喙地说,“太宰君是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这个人设,绝对打折优惠更大。”   太宰治:“凭什么只有我穿女装,我不要。”   “中也君也穿女装,我穿男装。”竹泉知雀淡定道,“中也君是娇娇悄悄的女儿,我是帅气过人的儿子。”   大家都反串,你们有什么意见?   王者获得了胜利。一段时间后,一位骗吃骗喝的单亲母亲与她的两个饭桶儿女的传说席卷横滨自助餐厅,餐厅老板人人自危,连夜关门搬离横滨。   安室透对竹泉知雀的过去知之甚少,她可是宛如黑洞的离奇王者。   王者在东京败北,男朋友坚决否定了竹泉知雀的认爹认妈策略,称不需要打折,他请得起。   “打折是人类出于本能无法抗拒的追求。”竹泉知雀一路都在试图说服安室透,“和富裕贫穷与否无关,享受折扣的喜悦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之前吃情侣优惠的冰淇淋不也一样?”竹泉知雀举栗子,“安室先生不喜欢吗?”   安室透:情侣优惠和儿童优惠能一样吗?叫爸爸和亲亲在你心里难道是同个地位?   女孩子实在难懂,普通来说肯定很讨厌抠门的男性吧,男朋友请客却要女朋友喊爸爸享儿童折扣,是挂上论坛会被嘲出五百条回帖的水平。   竹泉知雀不,她积极又主动地提了出来,十分体谅她打了三份工的男朋友。   安室透:这种体谅还是没有更好。   他和知雀在一起时难以分心,随时随地高度警惕她时不时冒出的惊天之语,无可奈何,焦头烂额,紧紧挨着她低头耳语。   在外人看来,是不一般亲密的小情侣。   “娜塔莉。”伊达航恍惚地问未婚妻,“那是zero吗?”   好小子!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身为班长我却没有及时关心zero的感情问题,是我的失职。”   伊达航站起身,隔着两条桌子的客人、满桌烤肉炸串啤酒杯,高高挥手,“喂——”   他宏厚的嗓音即使在嘈杂的居酒屋也听得明显,竹泉知雀好奇地看过去,因身高差错过男朋友陡变的脸色。   安室透:“!!!”   冷汗刷得遍布公安的后背,他知道这位老班长的性格,下一秒伊达航绝对会喊出他的名字,喊出“zero”。   不行,不可,带女朋友出来吃饭却被女朋友发现男朋友一直在用假名,这不是是诈骗案件吗?!   居酒屋里一半的客人是警察,真正的光速出警,安室透一点都不想自己在警校全科第一的名声变为欺骗女性的可恨渣男。   不,名声什么都无所谓,真名,唯独他的真名是不能被知晓的存在。   “虽然知雀和黑衣组织没有关系,但贝尔摩德知道她和我交往的事情,万一‘降谷零’的名字暴露到组织那边……”安室透不愿再想。   流年不利,知雀选这家居酒屋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不过侧面也证实她不是酒厂成员,再怎么说,就算是嚣张如琴酒也不会刻意来警察群聚的居酒屋喝酒。   竹泉知雀:笑死,根本不带怕的。   千钧一发之际,安室透只能相信,必须相信他和伊达航在警校培养出的默契。   感谢他和竹泉知雀的身高差,女孩子抬头才能看清安室透的脸色。   伊达航正欲喊出安室透的名字,忽然看见了金发男人微变的脸色。   他灰紫色的眼眸迅速扫了眼身边的少女,微不可察地对伊达航摇头。   伊达航毫不犹豫地咽下几乎涌到嗓子边的“zero”,被灌入口里的空气呛得大声咳嗽,娜塔莉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帮忙顺气。   “那个警察是在叫安室先生吗?”竹泉知雀扭过头,看向金发黑皮的男人,“你们认识?”   波本和警察认识?   “熟人。”安室透点了下头,低声说,“工作需要。”   他暗示的是他的侦探工作。   侦探认识在职警察是非常普遍的事情,一个警察都不认识反倒是人缘差能力差的证明。   竹泉知雀听到耳边,自动翻译成波本的工作。   “原来如此。”竹泉知雀懂了,她悟了。   的确,波本是黑衣组织成员,还是特别有上进心的一类成员。   他主要负责情报工作,而什么情报在酒厂价值最高?当然是与酒厂作对的红方势力的情报。   红方既然在酒厂安插卧底,酒厂以牙还牙,绝对要反安插回去。   波本在威雀威士忌手下做事,但他野心勃勃,不甘屈居人下,无论什么手段都要升职加薪,这份努力的精神竹泉知雀十分欣赏。   和警察攀上交情无疑是立功的绝顶妙计。   比如假借朋友的身份与警察相处,工作日拎着保温桶以送鸡汤送温暖为由,光明正大进入警视厅收集情报。   比如悄悄挑拨离间,以警察工资太低我真为你不值为由向对方宣扬酒厂的高风险高收益工作理财法,勾引人入伙。   比如欲拒还迎逐渐显露自己深陷黑暗难以脱身的痛苦,希望正义的警察救他于苦海,他愿意成为双面间谍为警方谋取情报,实则借机获取警察信任,在酒厂平步青云。   各种各样的比如,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波本不愧是酒厂真酒,水很深啊。   “他都和安室先生打招呼了,我们过去吧。”竹泉知雀主动说,“拼桌一起吃更热闹。”   优秀的上司绝不拖小弟的后腿,她今天务必帮助波本营造好他热心市民的马甲。   竹泉知雀:论马甲,我是专业的。   不等安室透回答,竹泉知雀率先迈步。   伊达航和娜塔莉对面正好空余两个位置。   “我们可以坐这边吗?”竹泉知雀露出笑脸,“拜托了,我刚拆掉石膏,想早点找位子坐下来。”   “石膏?”娜塔莉惊讶道,“你刚从医院出来?”   居酒屋不适合你,出门右转五百米有家素食馆,清水煮豆腐,便宜又美味。   “拍戏途中摔断了腿。”竹泉知雀洒脱道,“好不容易摆脱轮椅,当然要喝酒庆祝。”   “拍戏……啊!”娜塔莉连忙捂住嘴,“你、你是塞西莉亚!是塞西莉亚吗?”   “什么什么?”伊达航茫然,“她和娜塔莉一样是混血吗?”   “不是的。”娜塔莉提醒男友,“你不记得了?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我们一起去看过的,莎朗·温亚德和工藤优作联名的电影。”   但电影播出后最有人气的却是反派疯批恶人CP布雷斯×塞西莉亚,两位素人演员的颜值秒了整个娱乐圈。   “竟然是大明星。”伊达航用眼神对安室透说话:你小子可以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伊达航本以为警校几人中唯一非单身狗的人永远只有他一人。   伊达航原本对竹泉知雀有些陌生,但既然看过她演的电影,大家就是熟人,他露出爽朗亲切的笑容,加入闲谈。   安室透找店员点完单,把黄油啤酒递给竹泉知雀。   “谢谢~”竹泉知雀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好喝!安室先生要不要尝一口?”   安室先生。   伊达航和娜塔莉对了个眼神。   他们都知道降谷零的本名,即使他突发奇想给自己改了个名字,总不至于连姓氏一起改掉。   同届第一的优秀警察,毕业后却没有看见对方活跃的身影。   是否意味着,zero活跃的地方隐没在不为人知的暗处?   黄油啤酒递到安室透面前,他就着女孩子的手喝了一口,笑了笑:“好喝,但不可以贪杯。”   “免费续杯也不行吗?”竹泉知雀拖长调子,“安室先生好苛刻。”   “多少该知道我是为你好。”安室透伸手擦了擦竹泉知雀嘴边的泡沫,“别空腹喝酒,吃点东西垫垫。”   他自然而然地照顾小自己不少的女朋友,伊达航看在眼里。   “也就是说,这位小姐的确是zero真心交往的女朋友,但因为某个秘密任务,zero只能以假名假身份和她相处。”伊达航在心里想。   金发男人言行间也有拜托伊达航日后帮忙照顾她的意思。   没问题,包在班长身上,他一定用尽浑身解数让她理解zero的苦衷,即使以后zero身份暴露,依然和他情比金坚!   竹泉知雀一边吃炸串,一边和娜塔莉说话,“不经意”透露出安室透对她的关心和照顾。   她不是说给娜塔莉听的,她的目标用户是伊达航。   撒!给她好好听着!听听看波本是个怎样的绝世好男友!   他对女朋友如此温柔,怎么可能是犯罪分子呢?   即使一时失足加入了黑衣组织,也绝对是被酒厂的HR哄骗,被琴酒威胁,被高薪诱惑,他的灵魂依然是纯洁的灵魂啊。   这样的他,这样一瓶真酒接近你这位在职警察绝对没有非法的目的,一丝丝一毫毫都没有。   波本只是想和你成为朋友,肯定没有盗取警察情报的意思,你要相信他的人品。   竹泉知雀举起黄油啤酒和伊达航干杯,竖起大拇指。   波本,不要害怕,前辈在这里,前辈会帮你,她必将你的铁狼身份无限做好,任谁看到都称赞一句: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干杯!”黑发少女振奋道,“今晚不醉不归!”   知雀:我必带波本通关红黑阵营狼人杀 第83章   打工的第八十三天   竹泉知雀具备优秀打工人所需的一切素质,包括酒量。   以中原中也为酒量度量单位,竹泉知雀可顶1.5个中原中也。   “我从来没有喝醉过酒。”竹泉知雀骄傲宣称,“无论是庆功宴还是港口Mafia年会,我都是奋战到最后的不败王者。”   她很有自信!   竹泉知雀一向是个自信满满的人,绝大多数时候,她的自信来自对自己实力的认可和正确认知,自信到了点子上。   但也有些时候,她自信得十分盲目。   或者说,被周围人的善举蒙蔽了双眼。   以去年的港口Mafia年会举例。   偌大的会场被激烈的音乐填满,迪斯科灯球闪耀亮瞎人眼睛的七彩炫光,动次打次的节奏声宛如声浪一层层拍打礁石。   推门进来的尾崎红叶呼吸一窒,险些被节奏带跑,跟着跳一段社会摇。   “今年是谁选的音乐?”尾崎红叶抓住路过的下属,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告诫过你们,千万不能被知雀拿到点歌权吗?”   竹泉知雀是重金属摇滚饶舌死亡音乐爱好者,喜欢赛博朋克风,她的歌单上到斗地主,下到海草海草随风飘摇,包容天地,曲曲猎奇。   港口Mafia不少人在车载音响里录入了她的歌单,深夜开车疲劳驾驶时点开播放,歌歌有惊喜,每曲踩点都令人面容扭曲,睡意全无。   这群过分的人深谙去母留子文学,一边推崇竹泉知雀的歌单,一边不许她拿到年会的点歌权。   “回禀红叶大人。”下属神情悲壮,“太宰先生背叛了我们。”   尾崎红叶:我就知道!   这个没原则的家伙!   “太宰指不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尾崎红叶面容肃穆,“既讨好了知雀,又达成目的,真是恐怖的家伙。”   “若我所料不错。”美艳的大姐头不忍闭眼,“今天又是双黑笑话名场面。”   中也,可怜的中也,被迫害的为什么又双叒叕是你?   尾崎红叶身为中原中也曾经的教导者,她的眼光长远且准确。   在森鸥外和尾崎红叶找不到的角落,竹泉知雀和中原中也一人一酒杯,潇洒干杯。   “你一杯我一杯,咱俩交情谁跟谁,喝!”竹泉知雀豪迈挥手。   中原中也咕噜咕噜地灌下一杯酒,长舒一口气。   竹泉知雀:“人在横滨走,哪能不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喝!”   她先干为净,酒杯掉转一滴不剩。   “太宰君,给我满上!”竹泉知雀把酒杯递到太宰治面前,豪情万丈。   “好的~”太宰治愉快倒酒,不忘怂恿中原中也,“中也,男子汉要对瓶吹才帅气。”   对付中原中也,激将法百试不爽。   喝高了的橘发少年说对瓶吹就对瓶吹,抱着红酒杯仰头灌下,酒水顺着下颌流进领口,打湿成透明的衬衫贴在胸膛上。   “爽快!霸气!”竹泉知雀欢呼,“中也君一米八!”   中原中也晕乎乎地朝她笑了笑,他伸手去拿酒瓶,太宰治手疾眼快地把话筒塞到他手上。   酒瓶和话筒都是圆柱形,喝高了的中原中也没察觉到异样,拿起话筒往嘴里灌。   竹泉知雀还没醉,她看见中原中也嘴边的话筒,迷蒙着眼抬头望向大厅上空闪瞎人眼的灯球。   【米娜桑!】   突如其来的咒言横扫全场,携带咒力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嘈杂,清晰无比地回荡在人们耳边。   特级咒言师,只要竹泉知雀想,她的声音能响彻整个城市,回荡于无数人脑海。   太宰治除外,但他站在离竹泉知雀最近的地方,笑眯眯听她的本音。   【下面有请我们的横滨歌姬——高大的、帅气的、飙出海豚音的中原中也先生为我们演唱!】   竹泉知雀踩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彩带四处挥洒:“掌声献给中也君!”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的掌声如哗啦啦的潮水淹没会场,中原中也费劲地思考了一秒,大大咧咧地走上台,打了个酒嗝。   “好!给你们唱一曲!”   气氛陡然激烈,打架子鼓的乐队成员在掌心啐了一口唾沫摩拳擦掌,上甩鼓棒耍了个花活,砰地敲击主鼓。   请欣赏横滨歌姬献唱——《文豪野犬第三季OP》。   竹泉知雀随着节奏感十足的音乐打拍子,边打边牵着太宰治的手跳舞,舞步乱七八糟,专冲着踩舞伴脚去。   太宰治熟练地避过竹泉知雀不成章法的舞步,引着她转圈圈像个陀螺一样把自己转得晕头昏脑,脚步虚浮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想听中也君唱难忘今宵。”竹泉知雀举手,“我可以帮他和音。”   在迪斯科舞厅灯球下让高音摇滚歌姬唱难忘今宵,必然十分难忘。   “没问题。”太宰治爽快说,“让中也唱小黄曲录音挂论坛都行。”   “《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有新素材了,主编大人不敬我一杯吗?”竹泉知雀捧起空杯子,“满上,满上。”   太宰治拿起旁边的酒瓶晃了晃,他嗅了嗅浅淡的酒气,从善如流地给竹泉知雀倒了一满杯。   “中也君的酒量真差劲。”竹泉知雀沾沾自喜,“我和他喝的是一种酒,我一点儿没醉。”   太宰治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他不动声色地藏起酒瓶。   酒瓶里装着知雀特供酒饮:含水量80%掺水酒精饮料。   她对自己的酒量自信背后是太宰治在负重前行。   不仅竹泉知雀为这段友谊付出了太多,太宰治亦是如此,他们是双向奔赴的挚友。   竹泉知雀盲目自信很多年,从未看破过现实。   一来她不是酒鬼,任何饮料都偏向小甜水,从不自己购入烈酒,二来她最常关顾的酒吧是Lupin,一个被太宰治买通的酒吧。   无论这位港口Mafia的大人物点单什么酒,淡定的老板都始终记得太宰治的嘱咐:多掺点水。   竹泉知雀加入黑衣组织是一种宿命,一种由掺水假酒连接而成的命运。   在被掺水假酒欺骗这点,她和那位先生互为知己。   自打竹泉知雀被派去东京卧底,太宰治在Lupin喝酒时欲言又止的次数激增。   离开他的知雀再也没有掺水假酒可喝,她卧底的还是个特别喜欢用酒吧做根据地的组织,万一她的自尊心被粉碎该怎么办?   太宰治:“知雀可是超级自豪她的酒量等于1.5中也的。”   织田作之助:“实际上?”   太宰治:“0.5中也不能再多。”   普通人的酒量约2.5中原中也至3.5中原中也之间。   太宰治胆战心惊地等竹泉知雀打电话回来质问,没有等到。   他不知道,酒厂虽然是个以卖酒发家的组织,里面的成员也全以酒名为代号,这反倒让竹泉知雀难以下口。   “在酒吧对老板说来一杯琴酒,感觉像在某会所点单,让老板把头牌牛郎裹在被子里给我端上来一样。”   竹泉知雀打了个冷颤,“好可怕,脑子要被琴酒吃掉了。”   你们酒厂人真的好可怕,天天把同事端在嘴边喝掉,动不动为同事一掷千金,关系好靡乱一组织!   不禁让竹泉知雀想到她年少无知被太宰治用鬼故事恐吓的过往:   她拿出一瓶罐装旺O牛奶准备喝,黑发鸢眸的少年晃悠过来,一脸深思:“知雀,你看,牛奶罐是旺O的脑袋,那么罐子里的液体岂不是……”   竹泉知雀低头用力抠开易拉罐,吸管无情插入旺O的脑袋,滋滋吸了一大口。   “旺O的脑浆,甜甜。”   资深惊悚猎奇恐怖片爱好者品鉴道。   竹泉知雀喝旺O的甜甜脑浆没有心理压力,就像看电影的时候知道角色死了但演员没死一样,她三次元二次元分得清楚。   “但喝同事同名酒感觉完全不一样!”竹泉知雀对心爱的前辈大吐苦水,“好可怕,太可怕了,酒厂表达同事爱的方式是把同事喝掉吗?”   好沉重的爱,她承受不起。   “不如喝黄油啤酒和奶啤。”贝尔摩德安慰地拍了拍竹泉知雀的肩膀,“我保证没有人认领这两个代号。”   竹泉知雀:真的吗?但我觉得很有品位耶。   她的梦中情代号包括但不限于黄油啤酒、奶啤、蟹酒和干贞治特制酒水饮料。   ……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致死的酒名。   竹泉知雀是懂事后辈,她听前辈的话,任菜单上酒水名五花八门,她专情于黄油啤酒和奶啤。   以她真实的0.5中原中也的酒量,喝一两杯问题不大。   安室透本也只打算让女朋友喝一杯。   他错估了竹泉知雀的对他的爱。   准确来说,是错估了威雀威士忌对小弟波本的爱。   波本,酒厂真酒,冒着可能被琴酒怀疑是叛逃被大哥一枪崩掉的风险,顽强与现役警察交友。忍辱负重,只为在黑衣组织谋得一席之位,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他一定很害怕吧,在被警察环绕的居酒屋里,宛如狼群里的羊故作镇定。   竹泉知雀没有错过安室透看向伊达航时的紧张感,他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紧张,额发都微微汗湿。   安室透的紧张是真实的,他生怕老班长一声“zero”惊动知雀,约会日秒变拷问日。   正因为真实,竹泉知雀更觉得自己没有会错意。   她浅浅吸气:波本在紧张,波本在害怕,好可怜,他一定无助极了。   是她的错,是她挑中了这家居酒屋。   伊达航此人面容爽朗,老大哥性格,正义感十足,一看就是很难策反的类型。   波本估计走的不是发展对方进组织路线,八成是套关系假借送鸡汤为由潜入警视厅。   也就是说,波本必须在伊达航面前维持三好阳光正直青年的人设,不能被人发现他羊皮下的狼身份。   竹泉·经验丰富的狼人杀玩家·知雀:我懂,这一局是狼人跳警,给自己套民及民以上身份坐实好人牌。   他急需女巫的银水或预言家的金水,再不济起码他的狼同伴要在旁边帮腔,不能留他孤军奋战。   三好阳光正直青年的人设十分简单,扮演难度不及横刀夺爱坏女人威雀威士忌十分之一。   竹泉知雀:以安室先生的肤色来看,没人比他更阳光。   她着重要替对方造的人设是“正直”。   正直,又称鲁莽,不拘小节。   放在酒桌上,是酒豪的代名词。   “这一局,只要把伊达警官喝趴下,我们就赢了。”   竹泉知雀在酒桌底下握了握安室透的手,给他一个“有我在,你放心”的可靠眼神。   女孩子柔软的指尖悄悄碰过来,仿佛鼓励仿佛安慰地捏了捏男人的手掌,侧头看来的眼眸澄澈清晰,满怀善意。   竹泉知雀全心全意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没人能逃过下陷的漩涡。   安室透也不例外。   他迟疑一瞬,主动权彻底易手,归属竹泉知雀的回合。   桌上四人,每个人都点满了社交属性。   但和安室透的伪装且观察型社交、伊达航和娜塔莉的天性开朗健谈型社交不同,竹泉知雀,是一个社交悍匪。   何为悍匪?   不讲理,不听劝,即使天崩地裂,她的意志必须贯彻。   竹泉知雀: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睁大眼睛看看吧,我的绝学——《语言的艺术之劝酒篇》!   她端起酒杯,携带千军万马的阵势发动了攻势。   安室透感觉自己只是分了一下神,酒桌上的气氛已经宛如油锅噼啪炸响,水已烧开,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竹泉知雀的记忆到此结束,当晚的事实由安室透和娜塔莉共同补全。   他们一个陪着女朋友,一个陪着男朋友,不是酒局的主力军,侥幸存活。   有请当事人娜塔莉小姐发言。   “当时我害怕极了。”她捂住嘴,“突然一下,我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个人!只见竹泉小姐灵活得像成了精的野生猴王,不顾安室君的阻拦跳上桌子,大声呼唤店里的其他客人。”   “她的身姿灵巧极了,没拦住人的安室君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错过了最后阻止她的机会。”   “竹泉小姐的号召力非常惊人,她站在桌子上财大气粗地振臂高呼:全场酒水由在下买单!掌柜的,拿你店里最好的酒给兄弟姐妹们润润嗓子!——竹泉小姐似乎有沉迷黑。道电影的倾向。”   听到有人买单,店里的客人可不就兴奋了吗。   再一看,和金主品酒的不是他们的好同事伊达航吗?伊达,你怎么回事,堂堂警察,堂堂大男人,在酒局上欺负一个小姑娘?   热血上头的警察们挽起袖子,端着酒杯团团围来。   这是竹泉知雀的策略!她从不小看自己的敌人,一切能利用的都该利用,战场正是如此残忍的地方,可别说她以多欺少。   黑发少女仰起头喝干最后一口酒,她用袖子擦了擦脖颈上的残酒,一下扑到安室透怀里。   “嘿嘿。”女孩子快乐地笑了两声,手臂胡乱挥舞,指向被同僚围住的伊达航,“同类相残,正是我的战术!高超的战术!”   用警察打败警察,她可太能了,快夸她快夸她。   “你还站得稳吗?”安室透扶住她,低声问。   “可以,没问题。”竹泉知雀无所畏惧,“我给你走个猫步瞧瞧,喵喵。”   好的,看来是不能,安室透把人拉回来,让女孩子趴在自己怀里,扒拉他的手臂借力。   他怀里的竹泉知雀一点儿也不安分,脑袋四处乱拱,像被衣服遮住眼睛急于解救自己的猫猫,香甜微熏的酒气沾得到处都是。   她躲在安室透臂弯里玩捉迷藏:“你看的见我吗?看不见……现在又看得见了!”   “你的酒量是四杯黄油啤酒,我记下了。”安室透接过店员递来的账单,签下自己的名字。   “嗯哼?”竹泉知雀醉酒后介于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她歪着脑袋看了账单很久,把手伸到安室透面前。   “做什么?”安室透生怕她又要搞事,声音放得又轻又温柔。   “给你变个魔术。”竹泉知雀五指张开,“当当当!”   四张银行卡夹在她的指缝间,仿佛一把小扇子,富贵泼天。   “这位先生,请问你掉的是这张一百万的卡,还是这张一千万的卡呢?”黑发少女发出河神的声音,“诚实的勇者,告诉我你的回答。”   “我掉的是某个酒后露财的小混蛋。”安室透捏住女孩子的鼻尖。   “你很诚实。”竹泉知雀深沉地点点头,“我决定把卡都给你。”   “零用钱,拿去花吧。”她伸手去扯金发男人的领口,企图把银行卡塞进他的胸肌。   “嗯?不要?”竹泉知雀看见自己的手被捉住,银行卡被塞回她自己的口袋,一脸纳闷,“你的同行不是这样的,头牌烫男人可贵了,上次在牛郎店我给甚尔君刷了三座香槟塔呢,别客气!”   她还敢提这事。   要不是不好和醉鬼计较,安室透今天绝不轻易饶了她。   “不要钱,你愿意给我白嫖吗?”竹泉知雀勾住安室透的脖子,亲在他的喉结上。   “免费的就是最香的,喜欢你。”   她一直在笑,沾着酒气的笑容感染人心,安室透心里有一处不知不觉浸入黄油啤酒的甜香,温热的喜悦如醉意升腾,占据思绪。   他抱住怀里的女孩子,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带来喜悦的你,带来轻松的你,带来自在的你,他的休憩之地。   “账已经结好了,我先带知雀回去。”   安室透半搂半抱晕乎乎的竹泉知雀,走到酒桌边看向眼冒蚊香圈的伊达航:“要帮你们叫车吗?”   “不用。”娜塔莉笑着摇摇头,“店里的人都喝过了头,我等会儿和老板一起安排他们回警局休息。”   “突然就喝起来了。”女人捂嘴笑,“竹泉小姐很擅长让大家高兴呢,虽然闹腾得厉害,但大家都很喜欢她。”   “我总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安室透头疼地捏捏额角,“知雀的行为难以预料,又时常语出惊人。”   即便如此,喜欢她的人依旧很多。   在她身边仿佛五脏六腑被温泉飘渺的热气拂过,什么都不用想,被温暖渐渐裹入怀抱。   “无论在想什么,竹泉小姐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才行动的。”娜塔莉看向男人怀里只露出发旋的女孩子,“她一定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你越了解她,越知道她行为背后的含义。”   “我已经很了解知雀了。”安室透说,声音却带着迟疑。   他知道竹泉知雀的过去——通过调阅公安的档案,知道她的学校生活、她的成绩、她的交友,女高中生的生活轨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竹泉知雀是一汪清泉,她的喜好一看便知,可以说是地雷系女友的反面,零雷区。   安室透未曾踏足这片水域。   他站在距离岸边极近的位置向下看,水深似乎只能没过他的腰间。   若有似无的违和感阻止了企图踏足清泉的外来者。   结在树上的石榴饱满得裂开,露出红宝石的颗粒,清香甜腻的气味引来蜜蜂和蝴蝶探寻。   盘踞在石榴树上的黑蛇静静地盯着窥探果实的活物,冰冷的蛇尾绕在枝桠间,身躯隐没在阴影中。   人该怎样证明自己足够了解另一个人?   相处时间?亲昵关系?   不,是以秘密交换秘密。   有所隐瞒者被人隐瞒,安室透是这样,竹泉知雀亦是。   想要一直维持轻松快乐的恋情,不如在此止步,不必继续深究。   只可惜无论是警察还是侦探,总不给自己适可而止的选项。   酒精催发睡意,竹泉知雀半梦半醒间把头埋得更低,抱住她的手臂结实有力,走动间没有扰人的摇晃感。   她被送回东京的公寓,陷入柔软的床铺里。   “我今晚……有帮到你吗?”竹泉知雀迷迷糊糊地抬高手臂,勾住正欲起身离开的男人脖颈,问道。   又是听不懂的话,或许是醉话,可能她幻想了一些奇怪的剧情,脑补到了奇怪的方向。   “有。”安室透顺着她说,“帮了大忙,谢谢知雀。”   “不客气。”竹泉知雀毫无防备地笑了,一脸天真和开心。   她松开手,睡意渐浓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声音越来越低:“我当然要帮你,我们可是……”   安室透附耳过去,依旧没听清最后几个字。   我们可是?   我当然要帮你,我们可是【恋人】?   安室透心口柔软,帮睡姿差的女孩子盖好被子,静悄悄合上门离开。   昏暗的房间里,竹泉知雀翻了个身,小声梦呓。   “我当然要帮你,我们可是……”   【共犯。】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话不能只听一半 第84章   打工的第八十四天   黑沉无月的夜晚,星星隐没在乌云中。   下水道缝隙间,两只短短的小爪子探出来,尖头的灰老鼠动了动胡须,爬出阴湿的下水道,贴着墙根一溜烟跑走。   周围起了白雾,天色渐深,无人修理的路灯触电式的一明一暗跳闪,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烧焦的残影。   一双皮鞋踩过水洼,惊走了墙根边的老鼠。   “受不了,又加班到这么晚。”男人抱怨着,手里拎着装有盒饭和零食的便利店购物袋。   “再不回家,小莓会饿坏的。”   他是个父亲,夹着公文包的那只手拿着一个米白色的兔子玩偶,是带给女儿小莓的礼物。   白雾隐隐遮住了男人的视线,他太熟悉这条回家的路,迈出的步伐毫不迟疑。   下水道和垃圾箱边老鼠蹿动,吱吱叫着奔向四面八方,蹿到男人脚边。   男人用力踢了一脚,一只灰老鼠撞到垃圾箱上,散发恶臭味的垃圾箱晃了晃,随风弥散的酸臭味越发难闻。   男人脸色变差,他四处张望,想找总在垃圾箱周围徘徊的拾荒人。   睡在垃圾桶周围的拾荒人不见踪影,男人却在雾中看见一道黑影。   黑影被头顶的路灯拉得细细长长。   雾中黑影站在男人回家必经的巷子口,沉默地面向他。   夜风吹过,白雾驱散,露出黑影的小半张侧脸。   它抬起手,漆黑的枪口指向男人。   “砰!”   枪声回荡在死寂的巷子中,男人手里米白色的兔子玩偶坠落在地,染上脓水的脏污。   “死者高田武,男,42岁,现役警察,于昨夜十一点半至十二点期间被人枪杀在距离家门一百米远的巷子口,今日凌晨五点附近的拾荒人发现尸体,报案。”   “高田警官曾结过一次婚,前妻离异带女儿并入高田家籍。离婚后前妻抛弃女儿离开,由高田警官独自抚养七岁的继女高田莓。”   “案犯当晚高田警官在警局加班至十点才下班,下班后在便利店购买便当、零食和女儿想要的兔子玩偶。我们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了被老鼠啃食的食物和购物袋中的小票,核实无误。”   警戒线一条条拉开,风见裕也听下属逐一汇报案发现场勘察情况,手里拿着的证物袋里装着一只被污水浸湿的米白色兔子玩偶。   新从货架上拿下的兔子玩偶打着精致的领结,却被脏水污染得无比肮脏,不复白净。   不远处的长椅上,女警官轻柔地用毛毯裹住发抖的高田莓,递给她一杯热可可。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看。”女警官悲伤又怜惜地抱住高田莓,“我们一定会找到杀死你爸爸的凶手,为高田警官讨回公道。”   “爸爸……再也回不来了吗?”扎着可爱羊角辫的小女孩眼神空洞。   她眼睛红肿,眼皮酸涩得几乎睁不开,嗓子哑得厉害,“爸爸答应带兔子姐姐回来的……他答应过的!”   米白色的兔子玩偶坠落在污水中,脏水污染了纯真的约定。   死者是现役警官,家里还有个年仅七岁的女儿,这场枪杀案无疑点燃了搜查的警察们的怒火,他们拿出全部的干劲投入到破案中。   “风见先生。”法医递来检查报告,“死者的伤情鉴定结果出来了。”   一枪致命,伤口边的血肉呈焦黑枯萎状,疑似接触到强腐蚀性物质,细胞萎缩,如一朵开败了的黑色大丽菊。   “犯人使用的子弹不是军火市场上流通的任意一种。”   法医擦了擦头上的热汗,“这种效果的特殊子弹从研发到制弹都需要大额资金和人才,高田警官被杀案已经不能当作普通的谋杀案件看待了。”   风见裕也翻阅报告,他比了个手势,独自走到远离人群的一角,拨通电话。   “降谷先生,是我,风见。”风见裕也说,“我这边发生了一起疑似涉及黑衣组织的谋杀案件。”   特殊的子弹指向热衷于黑衣出行的危险集团。   风见裕也正巧读过上司降谷零提交的报告,详细描述了他与黑衣组织高层威雀威士忌执行任务时新型子弹的研究结果。   “是的,没错,和报告里情况一致,我立刻把全部的资料都发给您。”   现场的勘察结果,附近居民的口供,死者的家庭情况……林林总总的文件打包发送。   虽说上司身为卧底不好与警察牵扯在一起,好在降谷先生未雨绸缪身兼了一份侦探的兼职,风见裕也只要以警方推理技能点得太低,不得不请教侦探为由就能让对方参与案件。   背个智商不够的黑锅而已,风见裕也习惯了,替上司背锅是职场打工人应该具备的素质。   高田武的尸体被抬走,只留下地上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形印迹。   “风见先生,我们已经通知了高田警官老家的父母,两位老人家已经到警局了。”下属汇报道,“高田警官的女儿,我们要一起带到警局去吗?”   风见裕也看向长椅上神情恍惚的小女孩。   七岁的高田莓宛如一只被抛弃的小兽缩在毛毯里,她编着可爱的羊角辫,穿着漂亮的碎花裙,显然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带过去吧。”风见裕也叹了口气,“联系上她的母亲了吗?”   下属摇了摇头:“对方接到电话没听两句就挂了,让我们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高田武和高田莓没有血缘关系,他和前妻离婚后执意抚养无血缘的继女,多年没有再娶,老家的父母为此发过很大的脾气。   风见裕也担心这对老人不肯抚养高田莓,她才七岁,未来的命运宛如大海上摇摇欲坠的船舶,任一风浪都能将她打翻。   “灾心!不知好歹的东西!”   警局里,得知独生子死讯的老太太尖利大叫,用力挥舞手掌抽打在高田莓身上:“阿武要不是为了给你买什么玩具,怎么会遇上天杀的凶手!”   “老太太,你冷静一点!”女警官把高田莓护在身后,努力劝说,“殴打未成年是违法的,这里是警局!”   “我家阿武不是你们的同事吗?”老太太指着女警官的鼻子叫骂,“你们还护着她,护着这个小杂种!”   “我当初苦口婆心告诫阿武,他不听。”老太太眼眶通红,“这种先被亲生父亲抛弃,又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小杂种,天生是个灾星,养在家里要短命的啊!一定是她诅咒了我儿子,是她诅咒了我儿子!”   风见裕也:“请不要在警局传播封建迷信。”   被女警官护在身后的高田莓低垂着脑袋,像一颗负担不起花苞重量的向日葵,细瘦的脖颈仿佛一折即断的柳枝。   她无声地哭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风见裕也头疼欲裂。   高田武被杀案因凶器的特殊脱离了普通他杀案的范畴,只要牵扯到黑衣组织,案件的性质和危险性与普通案件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老太太的封建迷信灾星说和高田家复杂的家庭情况让事情乱上加乱,风见裕也可没脸让上司一边应付一地鸡毛一边查案。   “两位老人家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下,案件有进展会随时通知你们。”   风见裕也看向高田莓,小女孩紧紧抓住女警官的衣角,小声说:“我要回家。”   “但你家里没有大人……”   “我要回家!”高田莓抬高声音,语气坚定,“爸爸上班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在家,我要回家。”   其实让两位老人和高田莓一起回家是最佳选择,但实际情况很可能演变成虐待儿童案件,风见裕也看向女警官。   女警官立刻说:“我陪着小莓。”   先暂且这样,风见裕也安排好几位受害者家属,攥着手机默默道:降谷先生,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涉及黑衣组织的案件不是普通警察能插手的。   公寓里,安室透看完了风见裕也发来的文件,计算机屏幕上放大的照片映出高田武胸前的枪口。   没有错,是黑衣组织最新研发的新型子弹。   安室透曾亲眼目睹威雀威士忌开枪,黑裙女人吹了吹枪口的硝烟,怠惰地闲站在旁边,枪口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波本,你的工作。”   公安手中有关新型子弹的报告是安室透一个字一个字在键盘上敲出来的,没人比他更懂伤口的特征。   “眼下有能力制造新型子弹的势力只有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安室透低声自语,“事情发生在东京,照现场情况来看,港口Mafia作案可能性很低,基本可以排除。”   查案有两种思路,一是杀人手法和凶器,二是被害者的身份。   死者高田武是一名现役警察,他在职业生涯中得罪过的以及可能得罪的犯罪分子可太多了,多如天上繁星。   “死者当天加班至十点才离开警局。”安室透滚动鼠标,“先去便利店购买自己和女儿的晚饭,再沿小路回家。”   “当天夜里起雾,能见度低,高田警官熟悉地形,却在离家一百米远的巷子口被枪杀——凶手同样熟悉附近的地形。”   凶手专门守在高田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送他上路。   “一百米,不远的距离。”安室透看着计算机里的地图,“距附近居民的口供,他们的确听见了枪声。”   听见了枪声,但没人敢在起雾的天气随便出门,尤其是持枪的凶手可能徘徊在附近的情况。   距离案发现场最近,听见枪声最清晰的位置不是别的,正是高田武的家宅。   高田武与前妻离婚后独自抚养继女,当晚在家的只有七岁的高田莓。   小孩子不一定理解枪声是什么含义,这么小的女孩,大人离家前肯定吩咐过她晚上不能随便出门。   “她或许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安室透没有找到高田莓的口供,监护人不在场,警察没法询问一个七岁的孩子,她的口供不具备法律效应。   安室透站起身,决定亲自走一趟现场。   白色的马自达停在巷子口,狭窄的巷子开不进车。   今夜无雾,月色明亮,周围的污水、老鼠和垃圾桶上如黑云的苍蝇看得一清二楚。   高田武的经济状况一般,他住的位置不在主城区,除了附近的居民外甚少有外人过来。   巷子口一片冷清,只剩地上白色的人形粉笔轮廓。   一百米外,小小的家宅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仿佛在等回家的人。   安室透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女警官,风见裕也的下属,她显然得到了提前的通知,侧身让安室透进来。   “安室侦探,风见先生嘱咐说要我配合你的问话。”女警官说,“但请你不要逼问太紧,小莓的精神状况很差。”   “她不肯睡觉,一直趴在卧室窗户前等着。”   高田莓的卧室窗户正对巷子口,七岁的女孩子执着地趴在窗边,长久而沉默地等待。   “她没能接受爸爸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女警官叹气,露出几分难过,“小莓还这么小,爷爷奶奶不喜欢她,母亲也不肯回家,她该怎么办啊?”   安室透默默地听着,他换上安抚的笑容:“我给了她带了点心,或许她愿意吃一点。”   甜甜软软的草莓大福,知雀最近很迷团子类点心,安室透听过她长篇大论的外卖测评,买了她“用灵魂安利绝对好吃”的一家大福。   高田莓卧室的门没有关,女警官先走到她身边,弯腰小心翼翼和她说话。   许是点心的效果,小女孩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谢谢哥哥。”   她双手捧着一枚大福小口小口地吃,眼睛仍看向窗外。   “你在等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吗?”安室透轻声问。   高田莓安静地点点头,一直扭着头的姿势很不舒服,但她执拗地坚持。   “我给你带了兔子玩偶。”安室透从身后取出一只米白色的兔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高田莓抱住兔子玩偶,揪玩偶的耳朵,“爸爸答应给我带兔子姐姐回来,他说话不算数。”   女警官面露不忍地侧过头。   “兔子姐姐?”安室透指了指玩偶身上的男士领结,他是照着证物买的,“打领结的是兔子哥哥。”   “不,是姐姐。”高田莓抓紧玩偶。   和孩子争论一只兔子玩偶是哥哥还是姐姐不会有结果,女警官正准备哄女孩两句,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   女警官接完电话回来,脸色焦急:“我家里突然出了点事,现在必须赶回家一趟。”   “安室侦探。”女警官看向安室透,拜托道,“风见先生说可以信任你,能拜托你今晚陪着小莓吗?或者我现在打电话给同事来接班。”   “我留下。”安室透点头,“已经很晚了,你路上小心。”   “非常感谢。”女警官摸摸女孩子的脑袋,“小莓,你要听安室侦探的话。”   高田莓抓着兔子玩偶,嗯了一声。   女警官匆匆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安室透和高田莓。   小女孩一直望着窗外,下巴搁在膝盖上等着,望眼欲穿。   安室透不想打破她“爸爸还会回来”的无望期待,但高田莓是昨晚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人。   “小莓。”他温和地问,“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高田莓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我要喝冰箱里的果汁。”   小孩子大晚上最好不要喝冰饮,所以女警官没给她拿。   “只能一点点。”安室透和她商量。   “果汁开封后不喝完会坏掉的。”高田莓说,“爸爸说不可以浪费食物。”   “我和你分怎么样?”安室透折中道,“我是大人,喝多一点可以吗?”   高田莓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眼睛凝望窗外巷子口忽闪忽闪的路灯。   安室透去冰箱里拿了果汁和两个纸杯,给两人倒上。   “来干杯。”高田莓双手捧起杯子,“像大人一样干杯。”   她终于显露出些许符合年龄的稚气,安室透不禁笑了笑,端起杯子和她碰在一起:“干杯。”   高田莓举起杯子凑到脸边,纸杯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安室透不欲多喝,只抿了一口冰凉酸甜的果汁。   清凉的果汁顺着喉咙流下,香精的味道充斥口腔。   香精浓烈的味道掩盖了果汁中些许涩意。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击中了安室透。   世界颠三倒四,头痛欲裂,他与周围的一切仿佛蒙上一层毛玻璃,手脚不听使唤地软倒。   玻璃对面的小女孩放下杯子,冰冷地看着安室透。   “是兔子姐姐给我的药。”高田莓甜甜地笑了,“才没有兔子哥哥。”   她把米白色的兔子玩偶丢在地上,踩着兔子的耳朵走向安室透。   灰色的鞋印烙在玩偶身上,恰似巷子里被污水弄脏的米白色兔子。   迷。药药效上涌,安室透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他被麻绳紧紧捆住,手腕脚腕被打了无数个结。   七岁的小女孩站在安室透面前,天真的脸上面无表情。   她手里拖着一把沉重的园艺剪刀。   大意了,安室透想,高田莓的年龄迷惑性太强,谁也想不到她有能力对自己的父亲开枪,又用迷。药迷晕了查案的侦探。   “你有同伙。”安室透肯定地说,“给你提供枪、子弹和迷。药,并帮你引开警察的同伙。”   女警官昨夜接到电话的时机现在想来很是凑巧,是有人故意调走了她。   “但你和你的同伙应该没有料到我的存在。”安室透镇定地说,背在身后的手企图解开绳结,“调走警察后家里只剩你一个人,你准备逃走对吗?”   果汁里的迷。药也不是给他准备的,选择迷。药而不是致死药物,高田莓的目的只是逃跑,不是杀人。   “你一直看着窗外,是在等接你的人?”   “我在等兔子姐姐。”高田莓说。   “兔子姐姐要我在家乖乖等着,她会来带我走。”小女孩看向安室透,眼中突然涌出极深的憎恨和厌恶。   “兔子姐姐没有让我杀死警察小姐。”高田莓慢慢地说,“来陪我的只要是警察小姐,我都不动手。”   “但你不一样。”小女孩举起对她而言过于沉重的剪刀,“你是个男人。”   “和爸爸一样的男人。”   憎恨,厌恶,恐惧,杀意,高田莓对高田武的情感投影到安室透身上,沉重得像一潭淤泥。   “去死。”小女孩压下剪刀,锋利的刀刃闪烁冷光,“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安室透侧身躲过她的攻击,在地上翻滚,手肘用力砸向没有关好的衣柜门。   高田莓的衣柜打开,一件又一件绝不该穿在七岁女孩身上的露骨衣服掉落在地。   高田莓尖叫一声,情绪愈发激烈。   安室透在闪躲间看到了更多细节,小女孩房间里床的尺寸不是儿童床,床上有两个枕头。   床底下掉落着男士袜子,和几张沾灰的照片。   照片上的内容属于任何道德水平不为负数的人看到后都火冒三丈立刻报警的那种。   “你的继父伤害了你?”安室透狼狈看向几乎癫狂的女孩,心绪被突然披露的罪恶真相搅得五味杂陈,“为什么不报警?警察会帮助你……”   金发男人话说到一半,突然静默。   死者高田武,男,42岁,现役警察。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高田莓冷笑,“让我听听还有什么大道理。”   “你不是个侦探吗?又不是警察。”她拖着园艺剪刀一步步逼近,“所以我才给了你逃跑的机会。你要是警察,被迷晕的时候已经被我切成无数块了!”   沉重的园艺剪刀让高田莓有些体力不支,她打绳结的手法不够专业,虽然尽可能打了足够多的死结,到底只是七岁的孩子。   经验和力量都差公安太多。   安室透暗中活动松懈的手腕,趁高田莓举起园艺剪刀时一把按住她,将小女孩头朝下擒拿在地毯上。   “啊!!!!”   高田莓蹬腿尖叫。   她挣扎着抬起脑袋,希翼的、渴望的、望眼欲穿的眼神看向窗外。   看向几天前突然出现在她窗外,弯腰敲击玻璃的兔子姐姐。   “是你匿名在聊天室求助?真是有胆量的小姑娘。”   “我来是想问你,敢不敢更有胆量一点。”   高田莓握住了那只手,握住那只手里沉甸甸的子弹。   “不要害怕,我会带你走。”   啪——清脆的响声由点扩大成面,如敲击鼓面扩散而开。   噼里啪啦的脆响砸落在地,窗户在安室透和高田莓眼前破碎。   背对月光,踩着一地玻璃碎片走来的黑裙女人扬起眉梢,像是没猜到今晚剧情的走向。   “波本?”威雀威士忌不解地问,“你是来入室抢劫的吗?”   透子(看向被打破的玻璃):??? 第85章   打工的第八十五天   深夜,一身黑的犯罪组织高层破窗而入,质问钳住犯人的公安:你是来入室抢劫的吗?   她质问的声音清晰有力,背后的月光都显得格外明亮,仿佛正道之光照耀黑夜。   “姐姐救我!”   看见黑裙女人的瞬间,高田莓立刻大哭尖叫,她稚嫩的手努力向前伸去,满眼渴慕。   小女孩拼命挣扎,安室透险些以为拿到反派剧本的人是自己,即将以入室抢劫罪和欺压儿童罪的双重罪名被下属风见裕也逮捕归案。   他拍入狱照的时候,“正义使者”威雀威士忌手持红彤彤的锦旗站在旁边,劝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恐怖的未来,是安室透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威雀威士忌踩着一地玻璃渣走来,黑玫瑰的气息暗香浮动。   女人弯下腰,手指轻柔地揩过高田莓颊边泪痕。   “波本,你把小莓吓哭了。”威雀威士忌声音染笑,“怎么说呢——不愧是组织的人?”   她的意思大概是褒奖,至少在以琴酒为首的真酒们看来,说他们凶神恶煞是一种赞美。   安室透没有被夸到,他稍稍松懈手下的力道,抬起下颌指了指倒在旁边的园艺剪刀。   “我差点被这孩子杀了。”波本假笑,“光指责我可不公平。”   “女孩子独自在家,有个防身用的武器不是挺正常?”威雀威士忌端起茶几上的纸杯,低头嗅了嗅。   “你喝了?”她朝波本晃了晃纸杯,“迷晕你居然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计,早知道我也试试。”   提供迷。药的人显而易见,栽在七岁小女孩手里不光彩,栽在这个女人手里却显得正常。   她的心思深不见底,形踪难觅。   “好了,欺负小孩子算什么男人。”威雀威士忌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时间不早了,要做的事多着呢。小莓也别太死脑筋,男人固然不是好东西,充当苦力还是很有用的。”   她像抓幼儿园小孩打架的和事佬老师,只差再补一句“谁先道歉谁是老师最喜欢的宝宝。”   “对不起侦探先生,我错了,都是小莓不好。”   高田莓认错认得飞快,她自见到威雀威士忌起就开始摇晃的尾巴拍在地上啪啪作响,要不是波本按着她,小女孩早就扑进黑裙女人怀里蹭蹭打滚了。   波本:她还是个孩子,不能和她计较。   最重要的是,威雀威士忌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击碎了波本的心理预期。   并非毫无征兆,高田莓用的新型子弹是稀缺货,能搞到手肆无忌惮使用的人少之又少。   加上小女孩对男人的憎恨和对兔子姐姐的喜欢,一一排除后威雀威士忌是唯一对得上号的嫌疑人。   但——为什么?   威雀威士忌为什么会插手这种事?高田莓是怎样和她认识的?她今晚又想做什么?   金发男人松开手,趴在地毯上的小女孩手脚并用地跳起,扑到威雀威士忌怀里。   她短短的手臂用力箍住女人的脖颈,挤压气管,力道之大让威雀威士忌短促地咳了一声,脸色不适。   波本看见黑裙女人眉头蹙起又松开,她安抚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把高田莓从地上抱起,边拍背边温柔地哄了哄。   耐心温和,仁善柔爱。   仿佛是个假的威雀威士忌。   她开枪杀人可从来没有犹豫过,拔枪,瞄准,扣动扳机,轻松写意如折下一朵开败的残花,轻描淡写地丢在脚尖碾碎。   威雀威士忌也有温柔的一面吗?   女人单手抱着孩子,空出的手拉开衣柜和床头柜,又打开几个抽屉。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干活吧波本。”威雀威士忌神情平静地挑出衣柜中令人不适的露骨衣裙丢在地上,脚尖勾住抽屉里的相册踢到地上。   散落一地的罪恶,皆是高田武不为人知的罪证。   波本捡起他脚边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让他生理性的反胃。   宛如一张张小女孩痛苦的脸在地板上朝人吶喊,触目惊心。   “别看了。”威雀威士忌失笑,“你的表情好没出息。”   “怒火对谁撒都有意义,唯独对死人撒火没有。”   她摸摸怀里高田莓的脑袋,小女孩热烘烘地紧紧贴着她,“受害者都愿意向前看,你纠结她的过去做什么?”   高田莓窝在威雀威士忌怀里,仿佛从她身上汲取到了莫大的勇气,即使不堪回首的过往散落遍地,她也死死咬住牙关,一声不吭。   “你要把罪证收集起来交给警方吗?”波本问。   “为什么?”威雀威士忌反问,“为了让他名声扫地?”   “至少揭露他的罪行。”波本掩盖了他多余的愤怒,黑衣组织成员怎么会因为警察的失职和知法犯法生气?他们只会高兴,欣然帮助对方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倒也是个思路。”威雀威士忌歪着头想了想,“现役警察竟对继女做出禽兽之事,对警方的声望可是一击重锤。”   “你真是优秀的组织成员。”她夸奖,“凡是都为组织着想,琴酒不赏识你是他没眼光。”   威雀威士忌一定很不会说夸人的话,否则波本怎么句句听出了嘲讽?   “如果你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可以直说。”波本看她把房间搞得一团乱,想帮忙又不知道威雀威士忌想做什么。   “没有没有,我的确在夸你。”女人摆摆手,“站在组织同伴和上司的角度夸奖你,很有工作热情和为组织着想的意识。”   “只是作为人类,再多点怜悯心如何?”   她抚摸高田莓的后背,女孩子靠在她怀里仿佛温顺的羔羊,“上交罪证,披露真相,最好再找几个记者过来采访,登报明日新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桩丑闻。”   “小莓的人生难道只有七年吗?”威雀威士忌语调上扬,“她之后不必继续活着了吗?就算是活到五六十岁出意外死掉的人,七年在他们的生命里也只占八分之一呢。”   “她会被当成别人一辈子的谈资,被怜悯,被逼问。明明绝大多数人都不记得七岁之前的事,她怎么就非被这段日子折磨一辈子不可呢?”   小女孩隐隐的啜泣声回荡在房间里,威雀威士忌的语气并不严厉,相反,她十分轻柔温和,像在天气一类的轻松话题。   怜悯心,一个杀人如麻的存在,显露出了人性充沛的怜悯心。   论良知、守法、善良,安室透远胜于威雀威士忌,她离好人这个身份差再投一次胎的距离。   因为正统的好人不会像她这样做,至少不可能把枪和子弹交给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让她亲手扣动扳机,背负杀人的罪孽。   送给她枪、子弹和迷。药,教她说谎,教她欺骗,教她逃亡。   “波本虽然是组织的人,但思维很正派呢。”威雀威士忌听完了波本的观点,她摸摸下巴,出乎意料地评价。   “你的想法没有错,我是在匿名聊天室无意间看见了小莓的求助。”   “你不玩聊天室吗?真可惜,还蛮有意思的,特别是成员IP在池袋的聊天室,他们的生活可精彩了,天天都在犯罪……我开个玩笑,可别害他们聊天室被封了。”   “普通人的做法大致可以分为上门求证、搜查证物、报警、保密受害者身份等待判决一系列步骤。虽然耗时长了一些,但合法,小莓作为受害者也能得到许多警察的同情,再被送入收养家庭,过上美满幸福的光明人生。”   威雀威士忌笑了笑:“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必手染鲜血背负杀人的罪孽实在是太好了,死后可以上天堂呢。”   “你想上天堂吗,小莓?”她低头问怀里的女孩,“亦或不惜下地狱,也不要别人施舍给你的正义。”   高田莓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声音细小却坚定:“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看。”黑裙女人朝波本微笑,“这才是她想要的。”   “我可以替她开那一枪。”威雀威士忌慵懒地说,“毕竟我是个对无辜者下手也打心底无所谓的坏人,但有什么意义?让小莓高兴,还是让你高兴?”   她恍然:“波本或许会高兴呢。比起让小孩手上沾血,我这种指甲缝里血渍拿消毒液洗都擦不掉的罪犯即使多背上一条人命也没有十九层地狱可下。”   波本很早就发现了,威雀威士忌对同伴十分体贴。   她包容同伴的善良、怯懦和犹豫,不像琴酒要求手下人冷酷残忍,“就算是犯罪组织的成员也没必要天天犯罪,做个善心人给自己积点德没什么不好”,是佛系上司。   和她组队,脏活基本是她动手。   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把本该两人平分的罪孽一力担起,波本从前思考过理由,总不能因为她是个好人吧?   他现在得到了答案。   因为手上沾的血太多了,拿洗洁精消毒水洗衣粉漂白剂一起洗手都搓不掉指缝里的血,黑裙女人不禁气恼地甩了甩被水泡皱的手:烦人,不洗了,摆烂。   你不想脏手?问题不大,文书工作报告会写吗?OK,这部分给你,人她来杀。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介意替高田莓开那一枪。   到底出于什么理由,威雀威士忌非让高田莓自己动手不可?   她口中的“没有意义”究竟是对高田莓,还是……对她自己?   细微的异样感中藏着什么,宛如海中冰山不可知其真面目的威雀威士忌,她在高田莓事件中一系列行为背后,露出了半张真容。   波本默不作声地帮黑裙女人把地上的衣服和照片聚拢在一起。   威雀威士忌把怀里的高田莓放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给她。   “自己点火。”女人用鼓励的口吻说,“你一个人也能办得到,对不对?”   小女孩攥紧火柴盒,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笨拙地拆开火柴盒,第一根没有划燃,又试了一根,第二根火柴却在没有点着照片前熄火了。   高田莓只有七岁,两次挫折后她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最信赖的大姐姐。   “没关系,慢慢来。”威雀威士忌变魔术似的翻出十来盒火柴,大气道,“总有一根点得燃。”   “苦力,你也该干活了。”黑裙女人推着波本往客厅走,“浇油和破坏不燃物是我们的工作,要烧得彻底一些,别偷懒。”   她把高田莓一个人留在小女孩最恐惧的房间和最憎恶的证物前,竟是真的不准备帮她。   “迷。药也要销毁掉。”威雀威士忌打开冰箱,熟门熟路地拉掉电源避免火灾中发生爆炸,随地取材提起一桶食用油给波本。   “你准备帮她制造一起火灾事故,假死逃脱?”波本低声问。   高田莓只有七岁,不用负刑事责任。   “不然呢?”威雀威士忌摊摊手,“我给她找了领养人家,今早清晨的火车。”   “你什么眼神?”她不高兴地说,“我在你心里难道是个不靠谱的人吗?”   波本:你不是吗?   一向喜欢把多余的工作丢给他,天天不见踪影,与靠谱二字无缘之人。   “不是,只是想没想到你想得这么周全。”波本回答道,“高田武昨晚才死。”   “我是个讲究工作效率的人。”威雀威士忌把油泼到窗帘上,一脸承蒙夸奖。   两个成年人动作很快,卧室里的小女孩仍在一根根报废火柴。   “卖火柴的小女孩果然是个假故事。”威雀威士忌锐评,“小孩子哪能一次性连划三根火柴都点燃?”   波本:“不帮她?”   “不。”黑裙女人一口否决,“这是她自己的事。”   她耐心十足,却绝不做递工具以外的事。   波本大致猜到了理由:高田莓对伤害过她的高田武有极重的心理阴影,她必须亲自杀死他,再亲手烧去象征过往痛苦的证物,才能如涅盘的凤凰重获新生。   “握着她的手帮她点火,再让她亲自点燃也没关系。”波本了解一些心理学,他建议道,“让她亲手结束过去固然好,但小莓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不用非逼她一个人面对。”   威雀威士忌扭过头,她看向男人的眼神十分陌生。   今天的她换了浅灰色的美瞳,瞳色泛着无机质的冷调。   “帮她?”黑裙女人重复道,“这里有可以帮助她的人吗?”   波本:我们两个不是人吗?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开除了人籍。   “房间的那个孩子,是被亲生父亲放弃,又被亲生母亲抛弃,被爷爷奶奶骂灾星骂诅咒之子的孩子。”   “我不理解。”她的语气是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认为世界上存在能够帮助她的人?一个被至亲厌恶的人,在她有能力为他人创造价值之前,是一文不值的。”   “枪、子弹、迷。药、火柴是我的施舍。”威雀威士忌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即使一文不值的人也能得到他人的施舍,这正是乞讨的意义——小莓在匿名聊天室向我乞讨,于是我施舍对我而言价值不大的东西给她。”   “至于如何使用乞讨来的东西,又怎样实现自己的愿望,是她一个人事情。没有至亲无偿帮助的小莓,不可能支付起雇佣你我的代价。”   黑裙女人看向安室透,灰瞳含着淡淡的不解:“这套规则,难道不是社会通用的?”   威雀威士忌的逻辑异于常人,且格外冷酷。   她将自己帮助高田莓的行为定义成“乞讨与施舍”,只提供物资,绝不插手行动。   在威雀威士忌的逻辑里,未能为他人提供价值者仅仅能得到来自至亲的无偿帮助,如果被至亲厌恶抛弃,她就只能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直到她为他人创造价值的一天。   这套逻辑究竟是谁给她灌输的?   亦或者,是在她自己的人生中,逐渐形成的关乎她自己的逻辑。   “你过去是个一文不值的人?”   波本冷不丁问。   “才不是,真失礼。”黑裙女人责怪地看向他,“恰恰相反,我是生下来就有很有价值的人。”   “但我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给他人创造价值就是了。”竹泉知雀回忆道,“因为太小了嘛,找不到工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滥用童工竟然也有年龄限制。”她大为不满,“既然犯法就给我一犯到底,招收童工的地方拒收儿童好伤人的心啊。”   黑裙女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嘀嘀咕咕,她说着说着生了闷气,把沙发的抱枕一个个丢到地上浇油。   安室透凝视她的背影,眼前的迷雾驱散了些许。   雾散了,却露出更深不见底的暗色。   他想,他知道威雀威士忌帮助高田莓的动机了。   高田莓遭遇继父的伤害不是主因,威雀威士忌真正与她共情的,是被至亲厌恶和抛弃。   灾星。   不详之子。   被诅咒的孩子。   她曾经听过一模一样的咒骂。   血缘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第一羁绊,象征无条件的帮助与爱。   “除此之外没有免费一说,免费的是施舍,不是帮助。”黑裙女人双手交叉比了个大大的不,“外貌、性格、谈吐、能力……交朋友也好,找工作也好,本质是将自己的价值展示给人家看。”   “朋友想在你身上获得理解、体贴和快乐,上司想在你身上获得收益、时间和人脉,一个什么都不能为他人创造的人,又凭什么从他人手中索取?”   她工作,所以有工资可赚,她交朋友,所以有可以半夜连麦一起痛骂狗上司的知己。   为他人创造价值,从他人身上索取价值,新的羁绊从而诞生。   “等小莓到了新家,她可爱的性格为收养人家带来快乐,创造了价值,与她建立亲情关系的那户人家便会出现在小莓的帮战列表里了。”   黑发黑裙的女人微微笑着,她看向房间里孤零零的高田莓,眼中是纯粹的祝福。   不掺杂质的对过去自己的祝福。   火点燃了。   火星从火柴跌落到衣服和照片上,燃着了一片。   高田莓有些怕火,热气吹起她的头发,她慌乱跑向威雀威士忌,被女人弯腰抱起来。   “做得很好。”威雀威士忌夸奖道,“单看行动力,我们小莓已经是很有价值的孩子了。”   她抱着小女孩往门口走,波本断后,引着火源烧到房子的每一处。   高田家是独栋的小房子,不必担心牵连邻居。   威雀威士忌眼尖看见停在巷子口的熟悉的白色马自达,笑了:“这个时间可难打车了,你要谢谢侦探哥哥。”   “姐姐喜欢他吗?”高田莓缩在她怀里问,“姐姐喜欢,我就谢谢他。”   “喜欢哦。”黑裙女人把高田莓放进后座,自己坐到副驾驶位,“姐姐喜欢认真工作的人,你看他都这么晚了还在做侦探的工作,很辛苦吧?”   “其实他在我这里还有一份工作。”她笑眯眯,“职场新人就是会很忙,没办法啦,他非常优秀。”   “我有一句忠告要告诉小莓。”   威雀威士忌说:“小莓很可爱也很漂亮,可爱和漂亮是你天生的价值,这没什么不好。”   “姐姐也很漂亮哦,无论这张脸还是别的脸。”她单手扣住脸颊,指尖在脸蛋上一点一点,“但是呢,姐姐创造价值,靠的是这个。”   她摊开双手。   “和这里。”   她指向心脏。   “属于自己的实力和为朋友着想的关切之心。”   明媚的笑容宛如盛开的太阳花,神秘、危险与纯黑的气质第一次从她身上全然褪去,女性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   “会有人爱你的,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竹泉知雀笑着说,“这是我的【祝福】。”   安室透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他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她们的话。   金发男人什么都没说,他递来一张薄毯给后座的高田莓,小女孩脑袋一点一点的,熬不过两个大人,困得厉害。   “睡吧。”竹泉知雀说,“醒来我们就到车站了。”   “送我们到车站就行。”她对安室透说,“你想一起来也可以,但没有票,你掌握了逃票这门实用的技能吗?”   安室透翻转手机屏幕,给违法犯罪分子看他购票成功的页面。   竹泉知雀悻悻地系好安全带。   她无事可做,坐在副驾驶上一会儿看看风景,一会儿看看男朋友帅气的侧脸。   遇见安室先生不在她的计划内,只能说他对每份兼职都很有责任心,深夜还在工作现场出没。   安室透瞥了眼后视镜,后座的小女孩睡熟了。   “委托我查案的警察给了我高田武父母的口供。”他说,“口供是昨天录的,但你既然已经给小莓找好了收养家庭,是提前知道了高田武父母对她的态度?”   “不难猜。”竹泉知雀诚实地说,“即使凶手不是小莓,那对老人依然会把她当灾星看待,越迷信的人越喜欢没道理的揣测,不必和他们讲理。”   安室透:“那些人揣测了你什么?”   竹泉知雀随口回答:“说我是逢魔之时出生的克死父母的不祥之子。”   她:“……”   她:“你套我的话?”   这位下属,你对上司的态度很有问题!   “是我对小莓太关注了,才被你看破端倪。”竹泉知雀双手抱臂,“我承认我有点移情在她身上,但只有一点点,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   “不要把我当成小莓。”   她偏过头,浅灰色的瞳孔看向安室透,“至少删掉你脑子里我童年凄惨饱受欺凌的虚假剧情。”   出生就是特级咒言师的人哪有什么饱受欺凌的童年?她只是比同龄人早进入社会打工早了亿点点而已。   “我没有瞎想。”   安室透专注握着方向盘,不特意去看威雀威士忌,嗓音温和,“知道你厉害。”   知雀:I am very strong! 第86章   打工的第八十六天   飞驰的光影映在托腮坐在车窗边看风景的黑裙女人脸上,她对面的金发男人埋首计算机屏幕,手指几乎在键盘上敲出火花。   竹泉知雀打了个呵欠,脸上露出两分彻夜未眠的困倦,右手慢吞吞地搓着靠在她身上裹着薄毯熟睡的高田莓脑袋,搓丸子手艺人的揉搓手法。   “你要是不困,不如来和我一起工作。”波本礼貌假笑,“不必担心泄密问题,全是从你手里转给我的工作。”   “贝尔摩德没有告诉你吗?”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说,“我因伤休了带薪假。”   虽然腿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休个假怎么了?(超级无敌理直气壮。jpg)   不止骨折,还有宿醉,她为了帮波本和伊达航警官搞好关系,掏出她的不传秘籍《语言的艺术之劝酒篇》在居酒屋大杀特杀,波本眼里竟然没有她奋勇战斗的英姿?过分!   竹泉知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人在床上,被子在地上,男朋友留下的便签压在水杯下,附带两颗解酒药。   她晃晃悠悠像只学步的小鸭子晃到客厅,一头栽在沙发的抱枕堆里,痛苦打滚。   宿醉苦鲁西!   “明明从来没有喝醉过……在横滨一次都没有醉过……我能顶1.5个中也君的酒量在东京居然不管用吗?”竹泉知雀怀疑人生。   她不信,一定是水源的问题!   东京是酒厂的据点,这边的水源一定被琴酒污染了,发生了可怕的酒精中毒事故!   “黑衣组织实在是太邪恶了。”竹泉知雀卧底责任心大爆发,“我代表环保组织谴责他们!”   她到东京出差出了这么久,终是遇见了水土不服的困难,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有道理的,课本诚不欺她。   竹泉知雀掏出电话打给她的挚友,即兴发表了一通质疑东京水源问题的讲演和她对酒厂字字血泣的指责之情。   不知为何,她素日能言善辩的挚友陷入微妙的沉默,全程支支吾吾的应和,欲言又止。   太宰治:“……”   太宰治:“没错,全是黑衣组织的错。知雀的酒量能打1.5个中也没有错,不要怀疑自己。”   竹泉知雀感动:“谢谢你,我的挚友,还是你清楚我的实力。”   她得到了有力的支持,竹泉知雀豪迈地吞下解酒药,一键复活。   “昨天把石膏拆掉了,但我的腿还是好痛。”竹泉知雀发出虚假疼痛的声音,“腿上的痛苦甚至传递到脑袋上了,怎么不算工伤呢?”   她可是为了同组织的波本才与一群警察周旋,激情共饮,宿醉到天明。   算工伤,必须算工伤。   “综上所述,我想申请再延续一段时间的带薪假,工作之类的交给波本就好,是他应得的。”竹泉知雀联系最溺爱她的前辈,“我为他的升职加薪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她没有交代贡献是什么,贝尔摩德也没有问。虽然她喜欢竹泉知雀带给她的快乐,但贝尔摩德被竹泉知雀的惊天之语创到过太多次,她想休息一段时间,缝缝补补破碎的三观。   竹泉知雀顺利延长了她的带薪假,她像一只肚皮朝下贴在冰面上的海豹,颓废快乐地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先登录诅咒师内网,看一看她通缉令上的金额。   很好,理财产品·竹泉知雀再度升值,悬赏金上涨速度远超她的银行存款利息,她是面子里子都值钱的非凡人物。   再登录港口Mafia内部论坛,大家一如既往在工作时间各种摸鱼。   竹泉知雀扫了眼五花八门的ID,略怜悯地看太宰君的部下在贴子里吐槽上司不做人,随贴支持楼主的是中也君的马甲,太宰治本人正一边拱火一边鼓励楼主多说点。   绝对被截图了,成为太宰君手中新添的把柄(悲)。   今天论坛没有新的双黑笑话产出,竹泉知雀本着找乐子还得看甘乐酱的心态,登录DOLLARS的聊天室。   她随意翻着几天前的聊天记录,努力在折原临也JK少女般的发言里找寻他被平和岛静雄暴揍的乐子。   【草莓:救救我。】   【草莓:谁能来帮帮我?】   仅有的两条留言淹没在聊天室庞大的对话记录里,它的主人大概只是偶然进入了DOLLARS的聊天室,不抱希望地广撒网留下了求助信息。   “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呢?”   DOLLARS的聊天室,一款披着马甲压根不知道对面是人还是无头骑士的神奇聊天室,适合池袋年轻人体质。   非池袋人很难get聊天室字里行间暗示的各种搞事,虽然大家人都不坏,但也有可疑的假装花季少女用小甜甜语气骗人的阴险情报贩子积极出没。   竹泉知雀截图两条求助消息发给折原临也,附赠一个红包。   秒收。   【甘乐酱:欢迎光临,这不是我的大主顾吗?回头客可享九折优惠哟亲,有事您吩咐。】   【打工人打工魂:你上哪儿抄的客服语录?(总裁质疑。jpg)】   【甘乐酱:讨厌啦,是人家的真心话。】   【甘乐酱:所以呢,想查什么?对方的身份、住址、性癖还是存款额度?】   多么熟练的客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情报贩子。   【打工人打工魂:来份套餐。(总裁揣手。jpg)】   甘乐酱已读不回了十几分钟,发来一份内存很小的文件。   【打工人打工魂:我给的价钱不说以GB为单位,至少是MB,你给我KB的文件?(总裁犀利的闪电双眼。jpg)】   【甘乐酱:没办法,人家就七岁,我上哪儿给她编一份以MB为单位的简历。】   【甘乐酱:我顺便问一句,知雀不是猫猫头表情包忠实爱好者吗?这套油腻写实的总裁表情包哪来的?】   【打工人打工魂:专门为临也君找的。(总裁叼玫瑰。jpg)】   感动吗?   折原临也可太感动了,他连夜下载全套表情包,以后就用它和小静聊天。   从线下作死走向在线作死,折原临也开辟了新的道路。   【甘乐酱:怎么突然多管闲事起来了?东京打工人,你不是很忙吗?】   【打工人打工魂:(阳光,沙滩,八块腹肌美男子。jpg)】   【打工人打工魂:(红酒,女人,跳舞小人。jpg)】   【打工人打工魂:我在休带薪假!(总裁露齿一笑。jpg)】   折原临也充分感受到了打工人的快乐,他不屑一顾。   折原临也:我可是老板,我随时可以给自己放带薪假。   竹泉知雀:只是单纯闭店没生意而已吧?   折原临也:可恶,恨起来了,唯有老板没有办法给自己放带薪假。   竹泉知雀休假期的娱乐多姿多彩,主打一个随缘,草莓的求救消息既然到她眼皮底下了,找点乐子又何妨?   她点开折原临也发来的文件,一眼扫过。   竹泉知雀:“……”   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黑发少女歪歪头,长发柔顺滑下,绕在她指尖。   “有段时间没见血了。”竹泉知雀弯了弯唇,“来点娱乐吧~”   她摊开掌心,细长的子弹触感冰冷。   竹泉知雀是体贴的大姐姐,她为高田莓策划的复仇行动的难度属于“有手就行”。   瞄不准?不怕,她提前给子弹附加了咒力。   打不死?不会,新型子弹打谁谁死,森先生正考虑将其命名为“死神来了之爱来自横滨”。   据竹泉知雀听到的来自太宰治的可靠消息,第一版命名叫“迷你艾丽斯”。   “艾丽斯酱可是可爱到掉进眼睛里都不觉得痛的女孩子,没有比一枪致命更适合她的形容词了。”白大褂黑心医生捂住心口,“啊!艾丽斯酱!你的笑容和子弹一样致命!”   “听说森先生被艾丽斯骂了两百遍变态。”太宰治告诉竹泉知雀,“把他骂哭了都。”   竹泉知雀:“首领办公室监控还在吗?”   太宰治轻飘飘地说:“我有备份。”   竹泉知雀:干得好,不愧是你!   森鸥外的好大儿,永远给他最痛一击的小兔宰治。   迷你艾丽斯的取名pass,死神来了之爱来自横滨以最高票数获得了员工支持。   港口Mafia员工甲:我们公司,真的还有品味这东西吗?   港口Mafia员工乙:如果不认可死神来了之爱来自横滨,子弹的命名权就要转交到竹泉大人手里了,谁敢担责?   员工甲顿时理解了一切,真心实意地赞美:“死神来了之爱来自横滨——真是个好名字!”   管它好不好,一定比取名权落到竹泉大人手中好。   竹泉知雀凭一己之力团结了港口Mafia涣散的人心,今年横滨和平大使金奖必有她姓名。   竹泉知雀:汝闻之,人言否?   竹泉知雀: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她在港口Mafia已经没有话语权了(悲)。   死神来了之爱来自横滨,一点也不简洁的取名却精华毕现:既点名了新型子弹强大的威力,又心机将其打上横滨标签,行为之狡猾不亚于杜鹃。   杜鹃,一种把鸟蛋往别的鸟类巢穴里放的狡猾小鸟,破壳的小杜鹃还会因为想独占养父母的宠爱而把原巢穴的鸟蛋推下巢。   完美暗喻了港口Mafia把黑衣组织连楼带人带技术一把抢空,且不要脸地把子弹打上自己的城市标签的恶劣行为。   那位先生听说后饭都吃不下了,竹泉知雀在家里为他虔诚祈祷,祝他早日中风。   竹泉知雀:属下这里有一个偏方,请属下为您医治。(背手藏刀。jpg)   她把子弹放在高田莓掌心,听见小女孩天真地问:“姐姐,开枪的时候我要不要大声把绝招喊出来?像美少女战士一样!”   竹泉知雀想象了一下:   高田武下班回家,他起雾的夜晚,在距离自家一百米的巷子口看见对准他的漆黑枪口。   小女孩双手持枪,大声喊道:   “代表月亮消灭你——上吧!死神来了之爱来自横滨!”   biubiubiu!   滑稽又热血,血腥又谐星,竹泉知雀品了品,好有她的风格。   “算了,前摇太长,万一猎物跑掉就本末倒置了。”黑发少女遗憾摇头。   要是由她动手,这句拉风的gg词倒可以说来听听。   竹泉知雀和高田莓约好来接她,在高田宅见到男朋友她是真没想到。   “小莓的现场处理是我教的,警察查不出线索很正常,然后他们就请外援了?”竹泉知雀猜测。   东京警察没有侦探破不了案是吗?工藤新一初中就出来四处给警察打工,滥用童工的竟是正义的红方组织。   让人家好好读书啊!   明明是大好的读书年华,新一弟弟合该在教室里与试卷、小测和习题集为伍,品味知识拿漏斗往脑子里灌,边灌边漏的酸爽滋味。   竹泉知雀阴暗地想。   她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后辈的伞统统撕烂。   邪恶。jpg   请侦探就请侦探,东京那么多侦探,能精准请到安室先生身上,果然是因为——他和警察有特殊关系!   没错!正是竹泉知雀在居酒屋为他荣光而战赢来的人脉!   竹泉知雀:我为男朋友的事业付出了太多,果然每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辛苦付出的女友。(感动抹泪。jpg)   托她的福,情商高擅长与人交际的波本定然成功在警局开辟人脉,为自己的侦探职业发展到大客户。   还能有比警方更需要侦探的客户吗?他以后再也不用愁没工作了。   “警方委托到安室先生头上,他应该是为了新型子弹而来的。”竹泉知雀通过错误的逻辑推理出了正确的真相,“所以,波本是来找小莓认亲的?”   把小莓当成酒厂同事,见面把人家按着脖子怼到地上打招呼,真有酒厂风格。   可见波本没能从小莓口中问出子弹的名字,否则他会立刻意识到自己认错了家人。   竹泉知雀不欲让威雀威士忌和横滨联系在一起,她悄悄用在咒言给高田莓下了个暗示:若是侦探哥哥问起你子弹的事,你回答他,这枚子弹是我给你的,它的名字叫死神来了之爱来自黑衣。   酒厂出品,在横滨研发,她说谎了吗?没有哦。   港口Mafia不给竹泉知雀取名权,黑衣组织里有溺爱她的前辈,区区取名权,竹泉知雀全款拿下。   然而波本没有问,他看威雀威士忌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一切。   竹泉知雀:你明白了些什么?   你不觉得自己做副业却被顶头上司抓了个正着很尬尴吗?   她有带薪假,你可没有。   竹泉知雀承认她有一点点迁怒,她那么热情地想传授波本逃票的二三小技巧,他竟连笔记都不肯做。   不禁让竹泉知雀想到正义的红方卧底,不好好做任务一男的,抢了海警的工作对她死抓不放,榆木脑袋不知变通。   竹泉知雀又打了个呵欠。   她眯着眼看车窗外的晨曦,耳畔是男人有规律的敲击键盘声,十分催眠。   黑裙女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安室透飞快瞥了一眼,备注是“广井太太”。   “您好,您起得很早呢。”竹泉知雀接通电话,语气和缓有礼,“我们还在火车上。”   “小莓在补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好好睡觉会长不高的。”她轻轻地笑,“如果能一醒来吃上热乎乎的早餐,小莓一定很开心。”   “她喜欢吃什么?”竹泉知雀呃了一声,“实话说,我不太清楚,但小孩子应该喜欢甜食吧?”   “喜欢的颜色和心仪房间类型……抱歉,太为难我了。”她歉意地说,“我和小莓认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想参考我小时候的喜好?”竹泉知雀一脸为难,“嗯……广井太太,我能理解你第一次养小孩紧张的心情。或许你可以去书店买一本《新手祖母进修指南》,我还推荐《猫嫌狗憎熊孩子教育法则》《论鬼故事如何让你的孩子一秒安睡》《秘制鲱鱼料理,让你的孩子从此不再挑食》等作品,是同个系列的丛书,销量领先同类书一个时代。”   安室透想把手机抢过来了,他升起了对高田莓浓浓的同情心,再不计较小孩阴他的仇。   “这些书你已经预订了吗?”竹泉知雀眼睛睁大,“您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出色的祖母,能出现在祖母驳论里的大人物。”   安室透从未听过如此特别的寒暄。   若不是他正面威雀威士忌,看得见她纯然的欣赏和惊叹,他从这段细思极恐的寒暄中听出多少意味深长的解读都不稀奇。   或许之前听说琴酒和威雀威士忌关系扭曲并非谣言,谁来了和她的关系都得扭曲成香酥小麻花。   安室透只听威雀威士忌的话语便听得出来,这位广井太太正是他们和高田莓坐火车去见的人,小莓的收养家庭。   光从广井太太早早打电话来询问小莓的喜好便能看出,她是个非常好的收养人,决心好好疼爱即将来到她家的小莓。   安室透不知道威雀威士忌花了多少时间和心思帮高田莓找领养家庭。   他本该担心的,担心黑衣组织的成员心怀恶意,连七岁的孩子都利用,教唆杀人。   威雀威士忌有多危险是安室透亲身得出的结论,如笼罩在她身上的似雾的黑玫瑰香气一样,她走过的地方,鞋跟滴答鲜血。   黑裙女人与组织其他人一样习惯出没在黑夜,赶在天亮时分融入城市的阴影。   安室透第一次看见,晨曦中的她。   轻缓温和,柔美有礼,曦光为她披上浅金色的面纱,女人低垂的眼眉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耐心地回答老妇人絮叨的提问。   裹着薄毯的小女孩像依恋主人的猫咪靠在她身上,睡脸红扑扑的,安心地沉睡。   安室透看着她们,仿佛看见一个美好童话的结局。   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在晨曦仙女的帮助下找到了家,她不认识家里等待的人,却相信指引她的晨曦仙女,满怀希望地走向新的人生。   给孩子写的童话不会有Bad End。   即使握着笔的手指缝染血,即使仙女雪白的裙摆被纯黑的丝绸取代,执笔的人仍一字一句,写下美好童话的结局。   “小莓给自己取的网名是【草莓】,我想她喜欢自己的名字,就建议广井太太采用全草莓风装修和草莓全宴迎接她。”   竹泉知雀挂了电话,对安室透说。   她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她可别再逼问我,非要用我小时候的喜好当参考了,饶了我吧。”   “你小时候不是个喜好普通的女孩子吗?”安室透闲聊般地问。   “我说我普通,你信吗?”她反问。   安室透不信。   她是个与平庸无缘的人。   “我习惯了非日常的生活,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竹泉知雀揉了揉小莓软嘟嘟的脸蛋,“仔细想想,每一天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反而不容易。”   “祝愿她拥有平凡普通的日常。”她指尖点在高田莓眉心。   小女孩熟睡着,只有安室透看见了黑裙女人温柔的神情。   她花了许多心思帮助小莓。   虽然嘴里说着施舍,单收养人便能看出她有多用心,推荐广井太太的奇怪书单恐怕也是她特意去书店寻觅育儿教育书籍的成果。   “高田莓是她心里另一个自己么?”安室透想。   威雀威士忌为高田莓创造的平静幸福的普通人生,是否是她自身隐秘的期望?   她渴望平静的生活吗?   沐浴曦光的圣洁之女抬眸,浅灰色的瞳孔看向安室透。   “盯着我看太久了。”她笑,“工作不要做了吗?”   “上司偷懒,我上行下效。”安室透合上笔记本计算机,抿了口咖啡。   他其实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余的一点收尾,如今却怎么都提不起劲做完。   “竟是我的错。”竹泉知雀单手托腮,“没办法反驳,只能承认了。如果琴酒逼问你,可以把我供出来。”   她尾音轻软,含着松懈的倦意。   “我以为你会严厉地斥责我,让我赶紧干活,好再把更多工作丢到我头上。”安室透挑眉。   竹泉知雀:“这么一说我又心动了。你,不许偷懒,快干活。”   她的声音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安室透选择不听从。   晨曦中一切都柔和缓慢,列车哐哐作响,咖啡香气萦绕,和坐在对面的人偶尔闲谈,听她轻轻的笑。   安室透曾和威雀威士忌夜间疾驰在无人的街道上。他警惕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油门一踩到底,几秒也不愿和她多呆,担心陷入无法挣脱的沼泽。   他或许不知不觉间已然陷落沼泽地。   否则他为什么会在心里期望,期望这趟迎着晨光的列车在太阳落山前都不曾停歇? 第87章   打工的第八十七天   开童装店的香穗迎来今早的第一位客人。   她忙着收拾柜台,听见门口风铃叮当的晃动声时匆匆起身:“欢迎光临。”   推门而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俊美的金发男人侧头与他身边的黑裙女人耳语,女人精致姣好的面容令同为女性的香穗都惊艳不已,对她神秘高贵的气质望而却步。   是电影明星吗?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出来遛街?   “小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黑裙女人身后探出头,小手牢牢抓着大人的手。   原来是一家三口吗?香穗忍不住猜测,好年轻的父母。   但是好般配!站在一起时散发出旁人无法插足的气场。   似是察觉到香穗停留过久的目光,黑裙女人朝她笑了笑,神色温和。   天吶,竟然是这么温柔的人吗?香穗差一点捂脸尖叫。   衣着打扮与气质都给人强势危险的感觉,弯腰和小女孩说话时语气却又轻又软,细心地扶正羊角辫上的蝴蝶结发卡,鼓励小姑娘自己挑喜欢的衣服。   小孩在店内跑来跑去,两个大人站在一边旁若无人地说话。   香穗不禁冒出粉红泡泡:小夫妻在说什么甜蜜的悄悄话呢?好想知道哦。   “你信吗,全球连锁的童装洋服店VIP我都有。”竹泉知雀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跟着BOSS一天跑了十八家洋服店,被迫做他的参谋,花式换彩虹屁夸艾丽斯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公主殿下,一天下来精力条永久磨损了大半。   竹泉知雀因此练就了高超的闭眼说瞎话本领,等会儿无论高田莓把自己打扮成行走的窝瓜还是粉红的芭比,她保证能把小孩夸上天,让她迷失在山呼海啸的溢美之词中。   “我没见过你穿黑色之外的衣服。”安室透问出了他加入酒厂以来疑惑许久的问题,“统一黑衣着装是组织的明文规定吗?”   否则琴酒、伏特加和威雀威士忌为什么永远一身黑出场,丝毫不顾及夏天黑色吸热的生活常识。   竹泉知雀:这个道理类似于穿校服。   名为“黑衣组织”的学校规定他们的校服是黑色,班主任琴酒是校长那位先生的忠实簇拥,班长伏特加是班主任琴酒的小弟,班干部基安蒂和科恩遵守校规。   竹泉知雀是装乖的转学生,为了融入班级黑衣出道,在衣着打扮上努力彰显自己对大哥的敬意和对那位先生的虔诚。   在她看来,原装真酒波本不必死守校规,他的肤色天然是虔诚的证明,比起穿黑衣,不涂防晒霜去夏威夷走一趟更有奇效。   竹泉知雀没有如实说出心里话,她情商很高的。   “我并不偏爱某个颜色。”她轻笑,“黑色是想你能一眼认出我来。”   这可不是谎言。   “脸蛋和瞳色总是在变,认人很辛苦吧?”竹泉知雀抬手抚上安室透的脸颊,耳语的距离,“想着至少给你留下一点提示,比如颜色,比如气味……”   黑玫瑰的香气宛如附骨之疽萦绕在安室透鼻尖,骤然靠近又骤然远离。   “小莓挑好了?”黑裙女人丢下安室透,走到小女孩身边替她理了理肩带,“猫猫背带裤非常可爱哦。”   高田莓害羞地笑了。   竹泉知雀让她多挑几件,高田宅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到新家之前起码要购置几件衣服。   “安室先生,来帮忙挑挑……嗯?”黑发少女疑惑地晃晃手,“发什么愣呢?”   莫不是男性在童装店给小女孩挑衣服所以害羞了?年纪轻轻让他体验喜当爹的感觉真是抱歉。   竹泉知雀体贴地没有勉强他,自己承担了全部。   黑裙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安室透缓缓呼出一口气。   细腻柔软的触感残留在脸颊上,黑玫瑰的芬芳顺着呼吸流入舌尖,甜美的慢性毒。药。   她没有用上调情的技巧,白天的威雀威士忌远不如夜间进攻性强。   她不再在言行上逼得人喘不过气,宛如锋利的刀锋裹上一层丝绒,难得显露的人情味使威雀威士忌变得真实,仿佛触手可及的距离。   安室透以前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   与黑衣组织任务无关,窥视威雀威士忌私下真面目标机会。   她又不是琴酒那样的仿佛连灵魂都为了振兴酒厂繁荣酒厂而生的酒厂狂热分子,她平时都在做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能与什么共情,又无法原谅什么?   安室透想要知道。   仅因组织任务产生交集远远不够,私交越多他越有把握找到突破口——无论是探究情报,还是给她定罪。   踩着月光与碎玻璃走来的女人黑发黑裙,浅灰色的眼眸如蒙尘的明珠,陌生而姣好的面孔。   ——是她。   ——不会有错,是她。   纯黑的颜色,黑玫瑰的气息,无论换多少张脸安室透都认得出来。   那一瞬间,比起惊愕和疑惑,莫名的喜悦占据了他的心脏。   第一次。   他第一次偶遇见私下的威雀威士忌。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犯罪组织的罪犯干部,连非工作时间都行走在犯罪的道路上?   很快披露的真相让安室透有一丝狼狈。   他自然不会帮高田武辩解什么,安室透比任何人都痛恨警察队伍中的败类,若是高田莓的事情被他先一步知晓,他奔波半月也定要把高田武钉死在牢狱里。   然而率先解决一切的人是威雀威士忌,一个犯罪履历黑得不能更黑的黑衣组织成员。   正义与邪恶的立场全然颠倒,沙漏中的金沙洒了满地,女神手中的天平摇晃不休。   小巷里的枪声,燃烧的家宅,清晨的列车,编写这一切的编剧将罪恶描绘成童话。   威雀威士忌的个人生活与安室透设想的很不一样。   假如他没有作为误入者参与这趟旅行,打死他也想象不出纯黑坏女人带着小姑娘来童装店买衣服、在书店翻阅教学丛书、耐着性子联系收养人家的场面。   把以上场景换成来童装店持枪抢劫、因为没有买到心仪的漫画热刊砸毁书店、逼某户人家搬出去把房子腾出来给她住,安室透反倒感觉安心——是黑衣组织的作风没错。   “小莓穿泡泡袖真可爱,要不要试试这件,牛仔裙也适合你。”   “小莓梳包包头也好看,丸子头也不错,我给你编个羊蝎辩试试。”   竹泉知雀属于一边说着呀咩咯我不会再陪BOSS和艾丽斯逛街了,一边和艾丽斯一起看裙子看的不亦乐乎的类型。   高田莓第一次被大姐姐带着买衣服,兴奋地脸蛋红红,试过的衣服在店员香穗小姐手里堆成山。   竹泉知雀大气刷卡:买,都可以买。   等从童装店出来,安室透两只手拎满了纸袋。   威雀威士忌一开始就说了,让他来是为了充当苦力。   “太阳真热啊。”竹泉知雀用手扇了扇风。   黑衣吸热果然没错,琴酒到底是怎么顶着黑礼帽黑风衣黑长裤的一身黑套组行走在大太阳底下的?老实交代,他是不是在里衣底下贴满了清凉贴?   她就不该穿黑裙,恨威雀威士忌和黑裙捆绑,恨她做人设太过一丝不茍。   竹泉知雀:五彩斑斓的黑也是黑,我下次必换。   “小莓吃不吃冰淇淋?”竹泉知雀一眼看见路边的冰淇淋车,魂都跟着飞过去了,“喜欢什么口味?”   高田莓高兴地说:“蔓越莓覆盆子!”   “要一个蔓越莓覆盆子冰淇淋和两个个焦糖珍珠味。”竹泉知雀付钱,补充道,“其中一个焦糖珍珠淋巧克力酱。”   上司亲自问下属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未免太过礼贤下士,酒厂职场关系讲究一个独断专行,竹泉知雀选择看印象购买。   焦糖+黑珍珠+巧克力酱=安室透印象冰淇淋   她把冰淇淋递到男人面前,神情自信。   安室透:我感受到了恶意,是错觉吗?   他摇了摇头,拎起两只手满满的购物袋给竹泉知雀看。   “忘记你没有手了。”竹泉知雀咬了口冰淇淋尖尖,伸出的手抬高,把淋了巧克力酱的冰淇淋递到安室透嘴边。   “喏。”   上司亲自喂的冰淇淋,敢吃吗?敢不吃吗?   安室透没有选择的余地,专心吃冰淇淋的竹泉知雀喂食不够细心,冰凉的奶油擦过男人唇角。   他只得微微张嘴,咬了一口。   迁就身高差,男人低头咬食的动作露出一小块后脖颈。   喂食与被喂食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冰淇淋车边买冷饮的路过女生捂住脸,指缝张得大大的,另一只手在聊天框激烈敲打。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看见了什么吗!】   【我好想拍照,我不敢拍照,救命救命让我变成他们身边那根电线杆吧!】   专注吃冰淇淋的黑发少女人如黑曜石精致,眯起的猫瞳带着惬意,冲淡了她生人勿近的气场,反差萌特别可爱。   她一边吃一边手臂举高高投喂两只手被购物纸袋占据的金发男人,碍于身高差,男人只得低下头迁就,像凶兽从人手中叼走食物,露出的后脖颈与吞咽的喉结格外性感。   穿着猫猫背带裤站在旁边的小女孩埋头啃冰淇淋,吃成奶油胡子小花猫。她的存在愈发显得旁边两个大人不清不白。   “有人在拍照。”安室透低声说。   “我看见了。”竹泉知雀吃冰淇淋吃得声音含糊,“她手在抖,拍出来的效果和哈哈镜没区别,问题不大。”   “你不吃了吗?”她露出谴责的眼神,“浪费食物天打雷劈。”   “太甜了。”安室透舔舔牙齿,“巧克力酱是多余的。”   竹泉知雀:那可是印象色,哪里多余?   “我不信,能有多甜。”她一脸你们男人就是矫情,吃个甜食挑挑剔剔的表情。   竹泉知雀收回手,连着蛋卷一起咬了口安室透的冰淇淋。   竹泉知雀:“!”   甜甜甜甜——甜死了!   “牙齿都要被甜掉了。”她心有余悸,“是摊主的阴谋吗?是阴谋吧?为了让客人去他推荐的牙医诊所看医生的阴谋。”   安室透:“……”   安室透:“特意买来给我吃的你才是阴谋主使。”   他用吐槽缓解脸上的薄热。   黑裙女人的动作太自然了,安室透没想到她一点儿不介意吃他咬过的冰淇淋,被甜腻到的小表情生动又鲜活。   好像他们是一对正儿八经的恋人似的。   竹泉知雀:不是吗?   虽然她有把两个身份区分来,但只要竹泉知雀是竹泉知雀,恋人的亲密行为是她应有的特权。   被甜到的女孩子没有放弃她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在安室透无言以对的眼神中一边一口双管齐下解决掉两个焦糖珍珠冰淇淋。   “但愿明天我不必去看牙医。”竹泉知雀祈祷。   酒厂虽然没有牙医,但提供免费拔牙服务,具体操作是先准备一个琴酒,再准备一把没有子弹的枪。   接下来只用张开嘴,等大哥用枪托把你满嘴的牙敲碎即可。   简单,快捷,一劳永逸。   “广井太太的家就在前面。”竹泉知雀指着道路尽头说,“她和她的妹妹一起居住,家里的小花园打理得非常漂亮。小莓,广井太太为你扎了个秋千,额外开辟了一块田种草莓给你吃。”   高田莓抓紧了竹泉知雀的手,小小地嗯了一声。   “紧张吗?”竹泉知雀摸摸她的脑袋,“不用怕,她们是很好的人家。”   “姐姐。”高田莓喊她,小脸上扬,“我不可以像姐姐一样吗?”   “你指什么?”竹泉知雀疑惑。   高田莓:“像姐姐一样,一个人生活。”   “姐姐的父母离开之后,也有被什么人家收养吗?”她拉扯着背带,小声问。   竹泉知雀:“我的情况不一样,不能拿来做参考。”   “七岁。”高田莓固执地问,“姐姐七岁的时候是一个人生活吗?”   “是。”竹泉知雀弯腰和她说话,没有说谎,“我一个人。”   高田莓:“那我也——”   “你不行。”竹泉知雀打断她的话。   高田莓没有气馁,她的心智远超过同龄人,认认真真地说:“为什么?如果是指一个人生活的能力,在爸爸上班忙碌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家,我会煮饭煮面,会打扫家务,不给陌生人开门,不乱过马路。”   “姐姐七岁时的生活能力比我好吗?安全意识比我强吗?”   竹泉知雀:“……”   她的膝盖中了一箭。   安室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何止七岁时比不上,这人怕不是如今的生活能力和安全意识都比不过七岁的高田莓。   知雀也是如此,比七岁小孩更令他操心。   “并不是有生活能力就可以一个人生活。”竹泉知雀举栗子,“小莓不知道,现在社会可多啃老族了,二三十岁还和家里人生活在一起的都大有人在。”   “有人愿意收养你不是好事吗?”她叹气,“姐姐会一个人生活,除了我有实力独身活下去之外,没有人愿意收养我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啊。”   黑裙女人的声音回荡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随风渐淡。   “没有人……愿意收养姐姐?”高田莓眼睛睁大,“骗人,不可能,姐姐那么漂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姐姐?”   竹泉知雀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比喻:“假如贞子小姐是个美人,你愿意和她一起住吗?”   高田莓立刻摇头:“她会杀了我的。”   竹泉知雀:“假如她保证不杀你呢?”   高田莓继续摇头:“那也不要。万一她哪天生气了,说话不作数怎么办?”   “这就对了。”   黑裙女人笑了笑:“这便是为什么没人愿意收养我的理由。”   “好了,快点走吧,广井太太等急了。”   她推了推高田莓的背,引她继续向前走。   小女孩没能听懂大姐姐的话,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眼角耷拉下来。   “别不高兴呀。”竹泉知雀安慰高田莓,“小莓的回答一个字都没有错,懂得远离危险源是长寿的第一步,你会长命百岁的。”   危险源,她这样形容自己。   惠梨咖喱董事长跳楼的一幕在安室透脑海重演。   仅凭话语,威雀威士忌连人都没有到场,只凭一个命令便洗了董事长的脑,让他自己从二楼跳了下去。   如果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们说我是逢魔之时出生的克死父母的不祥之子。】   比起高田莓遭遇的纯属污蔑的封建迷信,对她的指控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生而危险,因此孑然一身。   “……是可以控制的吧,你的能力。”安室透低声道。   “嗯?嗯。”竹泉知雀应了一声,“可以。”   “我说可以,有几个人愿意信?”她摆摆手,“远离危险源,降低被害率是人的天性,不必责备天性。”   “你不也是吗?”黑裙女人慢悠悠地说,“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危险,警惕,快逃。”   虽然是她特意营造的氛围啦XD   言语占尽上分的黑发少女得意地哼了哼歌,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路,一点儿不在意安室透的表情。   这是个生而不凡,引以为豪的人,安室透明悟,威雀威士忌既不在意他人的畏惧,亦不需要无意义的怜悯。   无畏的强大与自由的洒脱是她独有的魅力,不分善恶的吸引一切看向她的人。   广井太太的家到了。   竹泉知雀率先按了门铃,门立刻被打开,两位年约五十的老妇人笑容热情:“是酒井小姐吧,请进请进。”   “打扰了。”竹泉知雀牵着高田莓进屋,安室透跟在她们身后。   “这些是小莓的衣服。”竹泉知雀示意安室透把手上的纸袋放到一边,“抱歉,她没有很多行李。”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广井太太立刻说。   她的妹妹端着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用围裙擦了擦手,蹲下身和高田莓说话:“小莓累不累,要不要去你的房间睡一会儿?”   高田莓抬头看向竹泉知雀,她鼓励地点点头,才说:“我不困,但我可以去看看房间吗?”   老妇人欣喜地哎了一声,带着小女孩往楼上走。   “酒井小姐,真是麻烦你了。”广井太太端上茶,她看向安室透,“这位是……酒井先生吗?”   安室透:“咳咳!”   他知道威雀威士忌在用“酒井泉子”的假名,安室透用公安的权限查过,百分百是她随口编造的假名,敷衍得连配套的虚假档案都懒得做。   但他没想到广井太太会误会——也对,威雀威士忌的原定计划里没有他。   一个男人无故跟着一个女人,陪她安置与自己没有亲缘的小孩,他们之间能是什么关系?   “是的。”竹泉知雀眼皮不眨地说,“他叫酒井透,因为我的姓氏更好听,所以入了我的家籍。”   广井太太一脸理解,赞美道:“两位真是一对壁人。”   突然被结婚的安室透:“喂!”   竹泉知雀悄悄用手肘拐了他一下,趁广井太太不注意,小声说:“大男人别扭扭捏捏的,大不了我以后把假名改成安室泉子,承认你的姓氏更好听,行了吧?”   最好听的姓氏当然是竹泉,酒井和安室之间的争锋让他赢也无妨。   竹泉知雀的妥协换来的是安室透更大的惊吓。   他对“安室”这个姓执念不大,又不是真姓,“酒井”也是假姓,假姓改假姓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安室透:当然不可以!   别开玩笑了,他怎么能让威雀威士忌顶着和他相同的姓氏在外面招摇撞骗,万一她和知雀碰到一起——嘶!   说是兄妹绝对没有人信,他身边这人皮肤白皙得像在发光,黑发犹如乌木水墨,单肤色和发色已经斩断了全部退路。   “你一脸抗拒啊。”坏女人玩味道,“口头玩笑而已,想到哪里去了?”   “我的名字跟在你的姓氏后面,让你那么受不了吗?”她悠悠叹气,“我好受伤。”   “只是现在由不得你了。”竹泉知雀喝了口茶,借茶杯掩盖开合的嘴唇,“你也不想小莓的来历和过去被更多人知道吧?”   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女孩容易被好人家同情收养,一个亲手杀了父亲烧毁家宅的小孩,想收养她的人家只有一户——黑衣组织。   竹泉知雀:把小莓交给琴酒从小魔鬼训练培养出第二个酒厂社畜,你怎么忍心!   “小莓的来历有多清白,取决于我们留给广井太太的印象有多正派。”   竹泉知雀拍了拍男朋友的大腿:“好好表现,酒井先生。”   知雀:都是假姓,有什么不行?   透子:这是一码事吗? 第88章   打工的第八十八天   竹泉知雀是个演技派,她的男朋友也是。   “安室先生是了不起的演技派。”竹泉知雀心想,“他特别擅长扮演正义使者,如果酒厂派他去红方卧底,绝对是狼人杀一路玩到决赛的冠军预备役。”   作风正派,人美心善,要不是竹泉知雀心知肚明他又名波本威士忌,是一瓶高纯度烈性真酒,差点就被骗了。   他们这对闻名东京的骗子情侣头次连手,化名酒井夫妇展开一场惊天骗术!   酒井夫妇,酒厂员工,竹泉知雀是藏头诗天才。   广井太太并不难骗,安室透环视客厅一圈,确信老妇人已经被威雀威士忌忽悠瘸了。   证据是客厅的茶几上高高一摞书,自上而下分别是《新手祖母进修指南》《猫嫌狗憎熊孩子教育法则》《论鬼故事如何让你的孩子一秒安睡》《秘制鲱鱼料理,让你的孩子从此不再挑食》《萝卜大棒竹笋炒肉,两道料理贯彻童年》……   安室透知道高田莓暗暗怀揣着被大姐姐收养的小心思,他只想说你放弃吧,这人养不了小孩,她只能养异形。   也就异形能被这人养活。   他无法想象威雀威士忌带孩子的可怕画面,安室透一点也不想哪天进黑衣组织的酒吧之前被人抱住腿拦下,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敲着碗说:先生给点。   威雀威士忌还是靠谱的,她起码有自知之明,在领养人名单上第一个划掉了自己的大名。   安室透微笑和广井太太寒暄,指尖在膝盖敲穆尔斯电码:前景提要是什么?   竹泉知雀指尖敲击大腿外侧,敲击速度极快几乎冒出火花,引来广井太太疑惑地一句:“酒井小姐是被蚊子咬了吗?我给你拿点花露水。”   趁老妇人离开,竹泉知雀二倍速给安室透过了一遍她找领养人家时的说辞。   “小莓,一个身世凄惨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孩,她的母亲是我大舅妈的外甥女的堂哥的小表妹的姑母。小莓的母亲青春叛逆少小离家,在外打工期间经历了五段恋情,遭遇了六个渣男,有过三段失败的婚姻,小莓是其中一段婚姻的结晶。”   “小莓的父亲是渣男中的一位,她的母亲身侧渣男环绕,源源不绝。和渣男离婚的母亲嫁给了另一个渣男,小莓又迎来了一位渣男继父——人设参考性转版容嬷嬷,长相酷似移植写轮眼后的团藏,性格堪称现代无惨——小莓的母亲忍无可忍,抛弃无惨远走天涯,奔向下一位渣男的怀抱。”   “身世凄惨的小莓不愿和容嬷嬷+团藏+无惨的结合版坏人plus生活在一起,她辗转联系了多个远方亲戚,最后被我收留——介于她的母亲是我大舅妈的外甥女的堂哥的小表妹的姑母,我,一个有良知的好心人,不能放着她不管。”   “虽然酒井泉子女士十分好心,但酒井透先生还没做好喜当爹的准备,酒井家无奈,只得替小莓寻觅一个好的收养人家,于是来到了这里。”   竹泉知雀:“前景提要大致是这样,你背下人物关系了吗?”   安室透:脑袋空空。jpg   要问他背下没有,背是背下了,但是、可是……   安室透:“广井太太信了?”   要不考虑一下别的领养人家吧,这里实在不像能教出聪明小孩的家庭。   “她是唯一一个信了的。”竹泉知雀点头,“这正是我选中广井太太的原因。”   小莓是聪明小孩,聪明小孩适配笨蛋家长刚刚好,不信你看齐木楠雄。   “笨蛋父母连万能的卡密都能养成善良正直热爱咖啡果冻的好孩子,不要小看笨蛋啊你。”竹泉知雀严肃道。   安室透被歪理邪说说服了。   起码高田莓在傻白甜家庭里不会吃亏,挺好的,孩子傻点就傻点吧。   酒井透的戏份也不多,在酒井小姐一脸遗憾地说“其实我有心收养小莓,只是我先生他无法接受自己年纪轻轻喜当爹”的时候露出三分羞愧三分不好意思三分拜托的眼神就好。   和威雀威士忌搭戏很轻松,唯有一点令人提心吊胆,必须时刻警惕话题走向,绝不能被她飞天猴子一样的思维带偏。   高田莓参观完房间走下楼,脸上笑影变多了,很亲近地和广井太太的妹妹说话。   安室透心口一松,他听见耳边轻轻的叹息声。   “她有家了。”   竹泉知雀偏了偏头,在金发男人耳边小声说:“吃过晚饭我们就离开吧。”   他们变成了这个家庭的外来者。   五个人的晚餐十分丰富,广进太太和妹妹都是料理好手,安室透擅长下厨,连高田莓都会用电饭煲煮饭。   唯一被请出厨房的竹泉知雀寂寞地坐在沙发上啃苹果,咔擦咔擦。   “酒井小姐真漂亮啊。”广井太太笑得眼角皱起,老妇人慈爱地看向帮忙切菜的安室透,“你们是很幸福的一对呢。”   菜刀剁进案板里,留下浅浅一道白痕。   安室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笑笑。   “她又漂亮又心地善良,我还记得酒井小姐联系我的时候,我们打了个三个多小时的电话,她声音都嘶哑了,依然很耐心。”   威雀威士忌,心地善良……安室透不做评价。   “你看上去不信。”广井太太慢腾腾地点火烧油,“老婆子我有什么骗人的理由?或许酒井小姐看起来难以接近,工作的时候像是冷酷的效率至上的精英,但那是全部的她吗?”   油烟机的声音呼呼作响,广井太太忙着炒菜,没有继续拉安室透聊天。   高田莓洗了一篮子草莓,欢欢喜喜地顶着盘子跑到沙发边,请姐姐先拿。   黑裙女人认真地低头挑了最大最红的一颗,佯装要吃,转手笑吟吟地塞进小姑娘嘴里。   小姑娘嘴巴一动一动,把盘子举得高高的,女人随便拿了一颗咬下草莓尖,露出被酸到的表情,鼻子皱起。   安室透站在厨房里看她皱着鼻子吃完酸草莓,又格外认真地在盘子里挑了颗一看就不甜的草莓藏在手里。   他升起一种好笑的冲动,主动走到沙发边坐下。   “帮厨辛苦了。”竹泉知雀眨眨眼,“吃不吃草莓?”   安室透目光落在她背到身后的手上,挑眉点头:“吃。”   “喏,我特意给你留的。”竹泉知雀立刻拿出她的精选草莓,特别认真地说,“我可会挑草莓了,信我,包甜。”   绝对酸得人掉牙。   安室透接过来,牙齿磨过草莓表皮,扑克脸都微微一颤。   她挑草莓有一手的,安室透这辈子没吃过酸成柠檬的草莓。   女人浅灰色的眼眸中透出一点儿笑意,她掌心托着下颌,看好戏的神色再不掩饰。   真是很坏心眼一人。   “广井太太刚刚还在说你的好话。”安室透凭着意志力吃完了,咕噜噜灌了半杯水洗舌头,“真该让她正视现实。”   “知道我邪恶面貌的酒井先生准备揭发我吗?”竹泉知雀一脸不在乎,“令人心寒,我们明明是一伙的。”   一伙的,她指的是同为黑衣组织成员?   竹泉知雀小小声:“今天的事,你可别在琴酒面前说。”   “首先,年轻人,明确你的职场上司是谁,琴酒又不给你发工资,没必要什么事都向他报告,对不对?”   安室透:但给我发工资的也不是你。   是酒厂财务。   “其次,现在是下班时间,禁止传播同事的私生活。”竹泉知雀认真道,“你看,莱伊私生活那么混乱,我传播了吗?”   安室透:“你没有传播,怎么知道他私生活混乱?”   竹泉知雀:目移。jpg   安室透秒懂,莱伊在黑衣组织声名鹊起的渣男传谣多半是威雀威士忌的功劳。   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话题:“总而言之,琴酒日理万机,每分每秒都奉献给组织,我们纵使不能用无偿加班回报他,至少不能用琐碎小事打扰他。”   “这件事就当成我们两个的秘密,如何?”   她伸出小指。   安室透不会说的,他希望高田莓在被伤害后能过上平凡幸福的生活,怎么可能让黑衣组织知晓她的存在?   黑衣组织是个丧心病狂的跨国犯罪集团,对外人冷血,对自己人更冷血,人人都在时刻被怀疑是卧底的高压环境里生存。   越是重要的成员,他们的家人和朋友越容易被牵连,被当成钳制手段利用。   就像宫野姐妹,被组织监视的宫野明美和被困在实验室的宫野志保。   威雀威士忌的强大是一柄双刃剑,黑衣组织试图利用她的同时亦担心割伤自己的手,若是能找到使她屈服的手段,哪能不心动?   这样的把柄,竟然被她送到了自己手上。   他算是被信任了吗?   安室透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指。   “不遵守约定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竹泉知雀认认真真地晃了晃尾指,定下约定。   “哟西。”她轻快地伸了个懒腰,“要成为守住秘密的大人哦,直到死亡之前都要。”   “当然,我也是。”   吃饭了吃饭了,闻见饭菜香味的竹泉知雀自觉带小姑娘去洗手。   晚餐十分丰富,竹泉知雀吃到了熟悉的咖喱,她遗憾婉拒了广井太太淋巧克力酱的烤棉花糖,非常遗憾。   高田莓吃得肚子圆鼓鼓,小女孩摊在沙发上,手里抱着竹泉知雀给她买的黑猫玩偶。   安室透帮忙把餐具送进厨房,他擦干手上的水珠,目光对上和小莓闲聊的竹泉知雀。   黑裙女人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温和地对高田莓说:“我们该走了。”   “这么快?”高田莓慌张起来,抬手去扯竹泉知雀的袖子,“天还没黑呢。”   “天黑就不好了。”竹泉知雀笑笑。   夜晚是属于威雀威士忌的时间。   “以后的路还长呢,要好好长大啊。”她摸摸高田莓的脑袋,“不要忘记我给你的【祝福】。”   “姐姐!姐姐会来看我吗?”高田莓揪住黑猫玩偶,“和哥哥一起。”   竹泉知雀低头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有一丝为难。   有些谎言她并不喜欢说。   “不会哦。”黑裙女人声音轻轻,“过了今天,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即使在路上偶尔遇见了,也是换了一副易容的她。   “每个人人生的道路上会遇见许多同行者。”竹泉知雀指腹揩过小女孩眼角的泪水,“小莓,你不是与我走一条路的人。”   她弯下腰,声音更低:“那边的哥哥也不是。”   “好好努力,珍惜你的同行者吧。”   竹泉知雀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没有留恋地走向门口。   “感谢您的招待。”她有礼貌地和广井太太一家告别,“收养小莓的手续我已经在办了,文件三天之内会邮寄过来,不必担心。”   “走了。”竹泉知雀向安室透眼神示意。   沙发上的小女孩脑袋埋在黑猫玩偶里一抽一抽地哭,黑裙女人挽起颊边碎发,身影已然消失在拐角。   “告辞。”安室透说,追上她的脚步。   威雀威士忌这回没有随便玩消失,她站在拐角等了安室透一会儿,见他过来才继续向前走。   “小莓哭了。”安室透说。   “我听得见。”竹泉知雀指了指耳朵,她双手背在身后,“明明我们没有认识几天,离别的时候竟也有泪水铺路吗?”   她看着不难过,太阳尚未落山,多留一会儿本是无妨的。   “小孩子就是很天真。”竹泉知雀甩着手说,“来见她意味着我要记住这副随手画的妆容,不然下次一敲门,她大惊失色: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安室透:“谁叫你不愿意真容示人。”   “我怕你看见我的脸吃不下饭。”竹泉知雀悠哉悠哉地说。   “何况施舍是一次性的行为,没有售后。”她眯着眼看渐渐昏暗的橘黄色天空,“虽然这话说来无情,但我愿意帮她有一部分理由是放带薪假时闲得发慌,随便找了点乐子。”   “她眼中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不过是我几天后便忘得一干二净的闲杂小事。”   乌黑的长发被夕阳的风吹乱,笼罩在橘色暖光中的女人眉眼有多温和,说出的话就有多冷淡无情。   “给每个收养家庭打三小时电话,打到嗓子都哑了的乐子?”   安室透轻声问。   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我只是做事靠谱又认真而已,别随便拆人的台。”   她脸上的冷漠表情垮掉,边走便把手甩得很高:“总之我不会来看她,你来不来是你的事,小莓的近况我也没有兴趣,一点点都没有。”   “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竹泉知雀小声嘟囔,“这附近治安可好了,一眼能看见尽头的安稳人生。”   她连收养家庭的住址是否宜居都考虑到了吗?安室透抿唇。   已经不是出乎意料的程度了,他见到的威雀威士忌的另一面简直闻所未闻。   温柔,耐心,细致,思虑周全。   但同时她又还是她,神秘,伪装,不为眼泪和哀求所动容。   安室透不认为威雀威士忌嘴硬心软,她说不会来看高田莓,是真的不会来。   高田莓不是能在她的人生中久留的人,所以她们不必再有交集,发展多余的羁绊并无意义。   威雀威士忌是个清醒且坦然离别的人。   “我本以为走到拐角就看不见你了。”安室透换了个话题,“像之前一样,说消失就消失。”   “我们好歹是一起来的。”竹泉知雀耸肩,“至少一起回东京。我会在车站的人流里消失不见,不要到处找我,寻人广播绝对禁止。”   意思是回程的这段路,他们是同行者吗?安室透没有问出口。   从广井太太家里到火车车站,一路都是步行。   夕阳落幕是适合聊天的时间,在天黑之前,压在他们身上的黑衣组织暂时隐没了身影,走在安室透身边的是竹泉知雀。   他们路过一座桥,潺潺河水如流淌的赤焰,竹泉知雀被吸引了目光,驻足看了一会儿。   “不如留下看完落日再回东京。”安室透突然说。   “我们?”竹泉知雀失笑,“什么时候我们变成了能一起看落日的关系?如果被第一次见到我的波本知道,一定会怀疑我给你下了迷魂汤。”   安室透无言以对,确实,他无法反驳。   “好啊。”竹泉知雀应了一声,率先走向河岸边,“再多留一会儿吧,我们。”   她在河堤边坐下,金发男人坐到她旁边。   夕阳落得很慢,竹泉知雀卸下高跟鞋放在一边,脚尖踢起河里冰凉的水花。   “我从前常常在河边看落日。”她说,“坐在河道下游,边看边等,等我的朋友顺着水流的方向从上游漂下来。”   “从上游漂下来?”安室透理解不能,“游泳?”   “不,是入水。”   “入水,也叫自鲨。”竹泉知雀笑起来,略带恶作剧的笑容,“我的朋友是个自鲨狂魔,但我一直把入水当成他下班后的减压游戏。”   “怎么想都是游戏嘛。”竹泉知雀晃了晃腿,看水花四溅,“人如果真心想自鲨,不可能死不了的。”   “虽然他的确很多次命悬一线,让救他的我疲于奔命。”黑发少女耸肩,“我倒不觉得累,他的心电图还在跳便值得开心,我很珍惜我的朋友。”   “入水比跳楼好救,我支持他入水。”   竹泉知雀描绘河流的流向给安室透看,“喏,我通常坐在这个位置,一边等日落一边等流水把我的朋友冲下来。”   “再之后我下水把人捞起来,两只落汤鸡在岸边拧干衣服,打喷嚏说好冷好冷,赶紧找家店吃火锅。”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仔细想想,虽然以前我经常在河边等日落,但其实一次完整的日落都没看过呢。”   天黑了难以打手电筒在鹤见川找人,她若是半天等不到人,就得一边沿着河岸向上游走,一边打电话给熟识的渔民烦劳他们检查渔网里有没有多出一个人。   “今天或许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完日落。”竹泉知雀扬头看向天空,“不会突然下雨吧?”   “不会。”   安室透学着她的样子仰头看向橘红色的天空,“这个星期都是晴空。”   “那就好。”竹泉知雀踢起一朵朵水花,“我是不看天气预报的人,除非它和晨间占卜同台播出。”   “晨间占卜很有意思的。”她倾情安利,“通过一个电视节目能知道未来一周的运势,不是很神奇吗?”   “你信这个?”安室透反问,“天气预报能知道未来一周的天气,为什么不喜欢看天气预报?”   “有道理。”竹泉知雀忍痛想了想,“好吧,我以后不看晨间占卜了。”   安室透:这又是为什么?   他搞不懂这个人的逻辑。   “因为无聊啊,很无聊。”竹泉知雀摇晃手指,“一眼看穿的天气就像一眼看到尽头的人生一样,非常无趣。”   ‘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这附近治安可好了,一眼能看见尽头的安稳人生。’   她是这样形容高田莓的人生的。   “你的人生格言难道是‘生命不息,搞事不止’吗?”安室透无语地问。   竹泉知雀:“咦,你怎么知道?”   安室透:还真是啊?多少否定一下啊喂。   “直觉。”他揉了揉额角,“你有些时候和知雀特别像——不是指性格和作风,令人无语的地方你们特别像。”   竹泉知雀:过分,这是双倍的人身攻击。   “拿我和女朋友比较吗?”她挑衅地抬抬下颌,“嗯哼,这可不算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之前对你说的话,你不会一句都没放在心上吧?”   竹泉知雀靠近安室透,轻佻吐气,“我的兴趣是横刀夺爱,越是热恋中的男人越来电。”   “你今天知道了我不少私事,这可是琴酒和贝尔摩德都不知晓的情报。”她的指甲轻轻划过男人喉结,感受到指腹下的皮肤紧紧绷住。   “好担心泄密问题呀,怎么办?”她苦恼地说,“你不留个把柄在我手上,我不放心。”   “你想要什么?”安室透盯着她的眼睛。   浅灰色的美瞳下,她真正的瞳眸是什么颜色的?   竹泉知雀余光看见西斜的落日,橘红色的暖光洒在男人的侧脸上,金发耀目。   夕阳让人的心都软了,竹泉知雀松懈地趴下来,脑袋搁在安室透肩上。   枕住的臂膀微僵,却没有把她推开。   “我能图你些什么呢?”她倦怠地说,如归巢的倦鸟收拢羽翼,“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我靠一会儿。”   “等到夕阳落下就好,我只要这个。”   黄昏是知雀一天中最喜欢的时间 第89章   打工的第八十九天   余晖如神鸟坠落时羽翼的残影,绚烂短暂,火红的晚霞晕染天空,倒映在潺潺的流水间。   水声,风声,呼吸声,耳畔轻缓的声音不急不徐,安静得过了头。   她靠在他肩上,目光放空地眺望橘红色的天空,足尖浸没在河水中。   一天的旅途即将结束,夜晚的到来宣告威雀威士忌的回归,而被留在夕阳下的这个人,她究竟是谁?   安室透首先是降谷零,再是波本。他发觉自己犯了个错误,他探寻威雀威士忌的秘密,视角却忘记扩大到容纳全部的她。   ‘老婆子我有什么骗人的理由?或许酒井小姐看起来难以接近,工作的时候像是冷酷的效率至上的精英,但那是全部的她吗?’   广井太太的声音回荡在安室透耳边。   但酒井泉子也是她的假名。一个声音在他左边说。   难道你没有用假名?另一个声音在他右边说。   安室透和降谷零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安室透是掩饰了公安身份的降谷零。   酒井泉子和【???】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酒井泉子是换了个名字的【???】。   她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包括她的过往,她的朋友与她残忍的仁慈。   现在靠在他肩上看日落的女人是真实存在的,她生活在东京某个角落。   或许在某个十字路口,他们一起等过同个红灯,又在人潮汹涌的斑马线被冲散走远。   夕阳一寸一寸没过地平线,余温潇洒,夜晚的凉意顺着河水弥漫到足尖。   “回去了。”   黑裙女人弯腰套上高跟鞋,脸上的倦意随日落一同消失,神秘危险的气息萦绕在她精致的眉眼间。   竹泉知雀率先站起,她伸手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抚平被她枕皱的衣料。   “烦劳你今天陪我跑一趟。”她扬唇,“回头发加班费给你,组织财务打账,不客气。”   黑裙女人拿出手机低头订票,她翻转了下屏幕,示意安室透的车票也由她买。   “走吧。”   高跟鞋踩在地上声音清脆,走在前面的女人不再双手背在身后一甩一甩,她的步伐从容不迫,成熟随性。   今天是个意外,是个奇遇。   如果没有收到风见裕也的消息,没有独自去往高田莓家调查,没有被小女孩阴以至于在宅子里留到威雀威士忌前来,他不可能有机会看见白昼时分的威雀威士忌。   黑裙女人只在夜间出没,安室透一开始只觉得她很有酒厂风格,热衷黑漆漆的时间段,慢慢后知后觉:威雀威士忌或许是想用时间段将黑衣组织成员的身份和真实的自己区分开来。   就像隔壁浇花养猫的老婆婆或许是他国间谍,白天学校里的学生会长放学后是咖啡店女仆,教室里的宅男是晚间肉食系牛郎一样。   人的社会身份可能有两面,甚至是反差极大的两面。   安室透今天见识到了一部分,实话说,极富魅力。   强大而温柔,耐心且细心,不拘小节,坏心眼,偶尔流露出的倦怠和漠然如一尊碎片斑驳的天堂鸟雕塑,破坏感的圣洁是艺术的至高。   随着夜幕落下与夕阳离去,她身上的人性渐渐抽离,只剩武器般的冰冷无畏与硝烟滚烫的暧昧吐息。   候车时威雀威士忌没再闲谈,她借玻璃的反光确认自己的妆容,或许美瞳戴得太久了,不适地揉眼睛。   不愿意露出真容总得付出些许代价,知道易容带妆有多不方便的安室透能懂她的感受。   “这里又没有认识你的人,把美瞳摘掉如何?”安室透建议,“即使不想被人知道真容,光暴露瞳色怎么可能查到你。”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是最不可信的。”竹泉知雀摇了摇头,她宁可临时去药妆店买眼药水。   她的瞳色可能很罕见,安室透记下一笔。   他自己紫灰色的眼眸便不那么常见,除此之外安室透印象最深的是知雀的眼睛。   松子糖似的琥珀色瞳孔,浅褐色调,在阳光下仿佛碎金流动。   安室透没见过知雀用润唇膏之外的化妆品,她本也不需要再多修饰,已经漂亮得十分招人了。   威雀威士忌则是爱用不同色系的美瞳搭配妆容的类型,雾霭蓝、暗金色、浅灰色……不太常见的搭配和她放在一起总是很合适。   安室透晃了下神,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不觉拿知雀和威雀威士忌放在一起比较起来,她们明明是两个极端的人物,完全不相似。   ……也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   说不清道不明,相似到令人不愿细想的地方。   可能是他的心乱了,安室透微微垂眸。   他其实感觉得出来,第一次耳麦联络的威雀威士忌和实际见面的威雀威士忌,行为中有刻意勾引他的成分。   她的调情技巧暧昧娴熟,即使刻意也不容小觑。   安室透一边怀着警惕心应对,一边酝酿着反将一军的计谋,为她备下蜜糖陷阱。   因审讯半夜前来的威雀威士忌半只脚踩在蜜糖陷阱边缘,她留下来吃了夜宵,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饮食喜好。   烟火气十足的环境使人懈怠,她懒洋洋地陷入舒适的氛围,身上刻意的成分便全然消失了。   今日更甚,除了勾住安室透脖颈,指甲划过他喉结的一瞬之外,威雀威士忌的注意力没怎么放在他身上,更别说花心思勾引。   夕阳照耀的人心都软了,怀着坏心思准备玩个大的女人眼中兴味消散,原本怀着的“吻我”之类的刻意逼他背德出轨的想法懒懒散去,她吐露了真心话。   ‘我能图你些什么呢?’   不过是累了,找个地方靠一靠罢了。   安室透本该松一口气的。   知雀是非常好的女朋友,既不干涉他的任务,也从不怀疑任何事,不计较隐瞒,不计较他的忙碌与不陪伴。   诚然为了任务牺牲个人情感是卧底应有的觉悟,但不必挣扎纠结肯定是好事,他应该松一口气。   但令安室透不愿放过自己的是,在威雀威士忌靠过来的时候,他的余光一直停留她湿润的唇角上。   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那是该期待的吗?   心的动摇是最无可反驳的铁证。   甚至连他本来的目的都变得可疑起来了。   试图挖寻威雀威士忌真实的一面是为了收集情报吗?他敢说他的行为中不包含一丝对她的好奇和渴望吗?   讨厌一个人,是不会想去了解她的。   喜欢才会。   火车到站的声音中断了安室透的思绪,竹泉知雀轻轻拽了一下迟缓的男人,示意他上车。   车门合拢,竹泉知雀在自己的座位坐下,这趟班次乘客不少,人多眼杂,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竹泉知雀的手机不停震动,她翻开看了一眼,大量短信夹杂未接电话,联系人是广井太太。   大概是小莓找广井太太要来了手机,执拗地联系姐姐。   竹泉知雀轻轻叹了口气,她移动手指,缓慢地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   指尖点在【确认】上。   号码注销。   竹泉知雀呼出一口气,打开短信页面,编辑。   【我的伤已经没问题了,丢给波本的工作可以挪回一部分给我。PS。文书工作哒咩。——威雀威士忌】   【OK——贝尔摩德】   手机下翻盖在膝盖上,竹泉知雀向后仰身靠在椅背上,脚尖绷紧伸了个懒腰。   “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吧。”   火车驶到东京,大量乘客下车,竹泉知雀混迹在乘客中,如雨滴汇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室透站在人流中,往来的乘客千人千面,拎行李的、打电话的、牵小孩的……稍一错眼,想找的人失去了踪影。   车站洗手间里,竹泉知雀摘下浅灰色的美瞳换上闪闪的亮粉色,长发扎成双马尾。   她一手按住裙身一手扯下裙摆,撕拉一声,修身的长裙秒变露膝的短裙。   竹泉知雀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指尖挑着口红膏体抹在眼角、腮边,握着口红在脸颊边画了两道。   她拧好口红,大大方方地走出洗手间。   “您好!”两个手挽着手的女孩子兴奋又紧张地围过来,“请问您是视觉系乐队的成员吗?”   “是哦~”竹泉知雀比了个心,“我是吉他手。”   弹小星星都跑调,但很受摇滚人喜欢的传奇吉他手。   两个女生发出一声尖叫,拿出手机:“可以合影吗?拜托了请和我们合影。”   “可以呀。”竹泉知雀接过手机,“想怎么拍?来摆个帅气又闪亮的pose吧。”   三个女生凑到一起,站在最中间的粉眸少女笑容明媚可爱。   安室透看了她们一眼,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神秘成熟的身影。   竹泉知雀合完影,又来了几个人,她一一合影,哼着歌走出车站。   车站附近便是商场,她进去逛了一圈,再出来时穿了件外卖制服,手里拎着一大堆小吃,骑着租来的小电驴呜呜行驶在道路上。   一刻钟后,自给自足自己给自己送外卖的竹泉知雀顺利到家,她把食物分门别类放好:“这边是夜宵,这边是明天的早餐。”   她走进浴室,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掬起水泼到脸上,一边卸妆一边把洗面奶搓出泡泡。   再抬起脸时,湿漉漉的竹泉知雀出现在镜子里。   “假期结束了。”她拖长调子,“又要回到被琴酒和学习压榨的生活中去了。”   卧底可真累啊,竹泉知雀偶尔还要承接港口Mafia一部分工作。   她被派出来当卧底是一回事,港口Mafia里原隶属于竹泉知雀的部下依然隶属于她,季度总结和大致工作方向需要她的批示。   这部分内容没法交给太宰治或中原中也帮忙,就像自己的狗子只能自己遛一样,她手下的小崽子也只能她自己管。   “港口Mafia的工作,黑衣组织的工作,以及学习任务。”竹泉知雀掰着手指数,“我目前能承受的极限就是这些吧。”   真亏她坚持下来了,不愧是她,时间管理大师。   “到大师这一步就够了。”竹泉知雀谦卑道,“我没有晋升时间管理之神的欲望。”   打工人也是有极限的,竹泉知雀已经走到了打工人职业道路的尽头,还有什么能为难她?   有。   竹泉知雀十分谦卑,但有人认为她不必谦卑——怎能在此停滞不前?竹泉君,开辟新的职业道路吧!   “相信自己,你可以。”森鸥外在电话那头温声鼓励。   “我不可以!”竹泉知雀难以置信,一脸被最信任的老东家背叛的吶喊表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说这话不亏心吗?”   森鸥外可疑地沉默了一秒,虚伪道:“完全不,我是相信竹泉君的本领才这么说的。”   竹泉知雀:“辞职信我明天邮寄到前台。”   森鸥外嘶了一声。   不妙啊,要是竹泉知雀走了,港口Mafia唯一认真的打工人岂不是只剩中原中也了?太宰治绝对会跟着她一起辞职,绝对。   黑心资本家宁死不愿放弃自己的劳动力。森鸥外脱下首领黑大衣红围巾,拿出白大褂套在身上,换上苦口婆心劝太宰治不要把升压药和降压药混在一起喝的老父亲语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竹泉君,我没有剥夺你睡眠时间的意思,新的工作不会占据你太多时间,你完全可以兼任。”   竹泉知雀:“谢谢,但我现在平均三天通宵一次,看见我消失的头发和减少的寿命,身为罪魁祸首的你有什么想忏悔的吗?”   森鸥外:“呃,把我常用的洗发水邮寄一箱给你?”   竹泉知雀:不了吧,你的发际线难道不比我更岌岌可危?   她没有说出口,姑且给中年男人一点儿面子,保留他的自尊心。   毕竟是决定年终奖金额的男人,森鸥外在竹泉知雀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BOSS,我们这么大个港口Mafia,除了我就没别人了吗?”竹泉知雀十分困惑,“今年的人事怎么干的活?你让人事部负责人接电话。”   森鸥外:“人当然是有的,每年都在招新,毕竟我们这一行死亡率远超其他职业……但像竹泉君一样优秀的人才却十分难得,你是特别的。”   黑心资本家温情款款说:“你是特别的。”   乙女游戏绝杀台词之一,配上森鸥外儒雅的外貌和悦耳的声音,杀伤力极大。   竹泉知雀面无表情。   她可是心跳dokidoki系列高玩,galgame神级玩家,阅览无数otomategame,管他病娇黑化变态抖S白切黑黑切白乐子人大野狼都攻略过的无坚不摧的铁血女人。   区区一句绝杀词,还不如加班费更令她心潮澎湃。   “我给你涨工资。”森鸥外改换策略,“涨工资,涨年终奖,任务结束后年假翻倍,未来十年港口Mafia优秀员工颁奖你都站头名,如何?”   还算有点诚意,竹泉知雀坚如盘石的意志稍稍松动。   森鸥外再接再厉:“我明白竹泉君的辛苦,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我已经下令人事部紧急招新。只是任务人选太过苛刻,横滨的确没有合适的人才。”   这是事实,竹泉知雀没法否认。   她:“我就那么特殊?”   “是的,只有你,唯有你。”森鸥外抓住机会给予最后一击,“竹泉君,港口Mafia不能没有你!”   竹泉知雀:“……”   她深呼吸,吸气,呼气。   竹泉知雀对港口Mafia是有感情的,至少她对港口Mafia的食堂很有感情,连买公寓都选在了食堂外卖派送范围内。   勇敢知雀,不怕困难,只是多一份工作而已……只是多一份工作而已!   “说的轻松!”竹泉知雀猛拍茶几,震得玻璃嗡嗡,“我可是卧底,我可是黑衣组织的卧底!突然派我潜伏进盘星教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应该抓狂吗?刚刚结束酒厂带薪假,干劲满满重新投入到卧底工作和学业中,突然接到BOSS打来的电话,放出一个惊天大雷。   森鸥外:是这样的,竹泉君,组织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森鸥外:不是出道成为偶像,也不是和太宰君组队参加全国漫才大赛,更不是操办中也君的演唱会和艾丽斯酱的走秀——这个可以考虑,你回头写个方案给我。   森鸥外:身为港口Mafia唯一一位咒术师,我需要你前往一个名叫盘星教的组织卧底。   森鸥外:是的,你没听错,我需要作为黑衣组织卧底的你再去盘星教卧一次底。   森鸥外:碟中谍中谍之三角关系,这正是夏目老师三刻构想精神的体现!   竹泉知雀有六个点要说,比起继续听顶头上司不合理的工作安排,她宁可杀回横滨扶太宰治上位。   竹泉知雀:可恶,但凡太宰君再有上进心一点!何至于如此!   她好想狠狠鸡娃,抽出皮带把她的挚友像陀螺一样抽得团团转,逼他上进。   竹泉知雀的沉默令森鸥外很不安,他知道自己的要求稍微过分了那么亿点点。   卧底本来就是个挺难办的职业,虽说竹泉君升职极快已然在黑衣组织站稳脚跟,但她距离取代琴酒成为酒厂大哥还有一段路要走。   争权上位的节骨眼,他啪地给人又安了个卧底身份,很难说不是蓄谋逼死员工。   “我没有让竹泉君立刻成为盘星教骨干的意思。”森鸥外解释道,“最迟明年得到盘星教教祖的信任即可。”   一年哦,给了一年的时间,够大方吧?   竹泉知雀:“你的意思是,要我一边高三备考,一边双重卧底?”   明年她19岁,高三,升学关键期。   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森鸥外假装没听见竹泉知雀声音里的怨气,鼓舞道:“我把我以前考东大的笔记整理给你,相信自己,你可以!”   竹泉知雀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随便挂断首领电话是大不敬,但没关系,森鸥外从今天起彻底失去了竹泉知雀的尊敬。   她决定把睡前锤枕头辱骂黑心资本家的时间从二十分钟延长到半小时。   不客气,森先生应得的。   竹泉知雀做了两次深呼吸,练了一段瑜伽,打完一套养气八段锦,终于心平气和地接收森鸥外发来的文件。   她先把东大考试笔记划到一边,点开盘星教的资料。   【盘星教是一个崇拜和信奉纯粹的天元大人的非术师宗教团体。】   这句话有很多槽点。   盘星教写作宗教团体,读作邪//教,等同于传。销组织。   “让堂堂干部候补卧底传。销组织,这就是横滨龙头组织的格调吗?”竹泉知雀怨念满满。   让一个反PUA大师卧底传。销组织,莫不是想把他们反手买到横滨搬砖还债?   好歹毒的计划。   宗教真是个好用的借口,咒术高专也自称私立宗教学校,哪天竹泉知雀定要以校方有传。销拐卖嫌疑为由通知教育部门查他们的水表。   盘星教是非术士集团,但他们崇拜的又是咒术界的天元大人,竹泉知雀好奇:保密协议是被他们签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咒术界上层腐败真可怕,她早早跑路是对的。   “崇拜纯粹的天元大人。”竹泉知雀重念了纯粹二字。   懂了,似你——汤姆·里德尔的追随者!   “盘星教是追求纯血的斯莱特林,那么五条君就是纯血家庭出生但离经叛道的格兰芬多,手握小天狼星的剧本。夏油君是麻种巫师出生的格兰芬多,嘶,我怎么感觉他和斯莱特林适配度更高?”   虽然是术士,但魔法剧本不适合他们,还是让火影成为指引他们前行的方向吧——五条君,教师一职,你考虑一下。   竹泉知雀不是格兰芬多也不是斯莱特林,她是阿兹卡班交换生。   “一年之内获取盘星教教祖信任。”竹泉知雀思索,“既然教祖崇拜天元,盘星教的升职方式或许不是加班,是虔诚。”   她必须装做虔诚信仰“纯粹的天元大人”的模样才能升职吗?   演戏难不倒竹泉知雀,吹彩虹屁也难不倒她,但和一群脑子不正常的家伙互飙演技争相吹彩虹屁,太过精神污染。   她是去卧底的,是去打工的,不是去精神科住院的。   “取信教祖……只要求是盘星教教祖就行,没规定非是那个人。”竹泉知雀右手握拳敲击左手手心。   有了,她给盘星教换个教祖不就行了吗?   知雀:杰哥,杰哥帮帮我 第90章   打工的第九十天   常言道,铁打的组织,流水的首领。   换头目这种事,经历过港口Mafia篡位风波的竹泉知雀很有经验,她是熟练工。   打工路上困难重重,首领不行咱就换。   像盘星教这种发家已久的组织,元老位置早早满额,上位拼的不止有实力还有资历,人情世故人际往来也颇为麻烦。   竹泉知雀是有大哥梦的人,让她屈居人下伏低做小?不可能。   “成为元老最简单的方式无外乎四个字——从龙之功。”竹泉知雀在客厅来回踱步,机智的小脑瓜宛如发烫的计算机风箱呼呼转动。   谢谢森先生,身体力行地替她指引了一条明路。   一年时间替盘星教换个教祖与一年时间在高三备考和酒厂加班的夹击中把自己包装成天元大人狂热信徒之间,竹泉知雀选择前者。   比起为难自己,还是为难别人更快乐。   遥远的横滨,看见竹泉知雀接收文件的森鸥外松了口气,他的好下属终是接受了现实。   森鸥外派竹泉知雀去盘星教卧底有许多原因。   首先,港口Mafia只有她一个咒术师。正所谓物尽其用,普通卧底身份配不上竹泉知雀,她是要成为卧底之王的女人,森鸥外十分乐意为竹泉知雀传奇的一生添把柴火。   不必谢他,打工人的福报罢了。   其次,森鸥外是高瞻远瞩之人。   君不见他杀死前代首领篡位的原因里,一半是因为前代首领人老脑残。   明明到了退休的年龄却不肯回老家安度晚年,病入膏肓依旧紧紧扒着他的皇位不放手,老眼昏聩。   这种蠢货横滨只有一个,咒术界有一群。   一群,想想都可怕,连五条悟都无力挽回咒术界的平均智力低谷。   五条悟像个孤独的纤夫,烂橘子的负数智力像陷入沼泽的沉船,即使是最强纤夫也无力回天(悲)。   森鸥外远在横滨,遥望与他的城市并称全国最不宜居城市的东京,忧心忡忡。   兔死狐悲,大家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愚蠢的气息顺着空气传播,污染横滨的气候可怎么是好?   必须防范于未然!先下手为强!   港口Mafia没有立场插手你们咒术界,特级诅咒师总有立场,竹泉知雀和咒术界是一款剪不断理还乱的怨偶关系,十指连心,藕断丝连。   选择盘星教卧底也是森鸥外深思熟虑的结果。   诅咒师集团【Q】与竹泉知雀相性极佳,倘若派她进【Q】卧底,组织首领看见竹泉知雀通缉令金额的第一秒立刻起立:“您来,您请,首领你来当。”   竹泉知雀:前来卧底的我成功篡位,BOSS你怎么看?   森鸥外闭着眼看,不禁感叹自己竟能在群狼环伺之下坐稳首领之位,一定是三花猫之神庇佑的结果,谢谢你夏日老师。   盘星教则不然,它是非术士宗教集团,既与咒术界关系密切,又不像隔壁看通缉令赏金额度评比干部。   “虔诚的信仰与捐助组织的金钱才是盘星教区分地位的方法。”森鸥外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从容道:“而这两点,竹泉君都不具备。”   虔诚她姑且可以演一演,给盘星教捐钱是不可能的,打死她都不可能。   所谓打工,是一种付出自己的时间、精气和脑子,换回金钱维持生命的邪恶仪式。   倘若工作中的开支需要打工人自己支付,这算什么?倒贴钱干活?   竹泉知雀宁愿一夜在牛郎店给天与暴君开五座香槟塔也绝不干这种损己利人的离谱事,她不做冤种。   既不虔诚也不捐钱,竹泉知雀在盘星教的卧底行动便只能徐徐图之,因此森鸥外才给了足有一年的时限。   慢慢来,不着急,稳妥为重。   老狐狸在资料里特意标明了盘星教现任教祖的喜好偏好,给他辛苦的下属罗列出了不少表忠心的小技巧,贴心劝慰:即使不能成为教祖的左膀右臂,只要做到让他适时听从你的谏言即可。   竹泉知雀的眼睛自动过滤这句话。   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到最好,最强打工人的字典里没有将就二字。   “现任教祖的喜好偏好资料也太多了,我晕字,不看。”竹泉知雀无情把森鸥外精心收集的资料丢到回收站。   区区港口Mafia首领懂什么卧底,外行人不要瞎指挥。   “给盘星教换个教祖的事就这么定了。”竹泉知雀手臂环胸,“不同的组织采取不同的卧底方法,我也成长了不少。”   到别的城市出差见见世面果真有利于成长,不要学森鸥外整天窝在首领办公室像个喜欢玩换装play的吸血鬼,他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森鸥外:咱们循序渐进的卧底,不要篡位,篡位哒咩。   竹泉知雀:明白,我不篡位。   竹泉知雀:我帮人篡位:)   瞧她多听话,定叫BOSS得偿所愿。   森鸥外: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喂!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竹泉知雀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是卧底,你不是,so,听她的。   “现在进行计划的构思。”   竹泉知雀拖出一张白板,握着笔画思维导图。   《盘星教教祖更替之狸猫换太子计划(初稿)》   竹泉知雀:“不小心写成替身梗了……擦掉擦掉。”   《盘星教教祖更替之敢叫日月换新天计划(初稿)》   黑色油性笔在黑板上刷刷书写,竹泉知雀列出计划的几个步骤。   “我没有篡过位,参考一下森先生的做法好了:首先,先想个办法让原教祖中风瘫痪在床。”   教祖中风了,口吐白沫了,再起不能了。   为了家里的皇位有人继承,教祖决定挑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继位。   竹泉知雀自身可以充当储君的人设,但她不想。   “我一向爱惜我的简历。”黑发少女皱眉,“怎能让我的名字和邪//教传。销头目牵扯在一起?耽误我日后跳槽找工作怎么办?”   她光辉的简历容不得一滴污点!   找人上位,务必找人上位,可是找谁比较好呢?   谁愿意不惜背上传。销头子的名号接手这个一看就没有前途的邪//教组织?   竹泉知雀拉出自己认识的咒术师名单,一一排除。   “首先排除五条悟,他没有传。销的才能。”竹泉知雀划去六眼神子的名字。   她心里的五条悟是能被路边甜点打折买五送三传单榨干钱包里最后一枚硬币的贪嘴猫猫,如果竹泉知雀卧底的宗教集团是飞天猫猫神教,她一定考虑扶五条悟上位。   “再排除冥冥小姐,她只会卷款潜逃。”   “甚尔君姑且也排除。”竹泉知雀思索道,“教祖起码要有传教的口才,如果是甚尔君,新入教的姐姐夫人们会把严肃的宗教总部变成牛郎店夜场,那就不好办了。”   而且甚尔君天花板级别的身材实在太能打,盘星教的教宗又多是骨骼脆弱的老头老太太,宗教团体中开销最大的部分是医务室可不是个好玩的笑话。   堂堂咒术界,传。销人才竟如此短缺。后继无人,属实可悲。   “我需要一个既有实力,又有口才,不谈内在光看外表和蔼可亲,有一定阴暗面,黑化概率高,没拿热血漫主角剧本的人才。”   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为新教祖之位量身定做的人才真实存在吗?   竹泉知雀的目光缓缓停在一个名字上。   “认真的吗我?”她小小声,“不是吧,不可能,他……他的话……”   嘶,竹泉知雀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来了:不是不可能,是很有可能!   这位朋友拿的可是宇智波带土剧本!   为了理想不惜策划屠杀全族,连尊敬的师父师娘都不放过,叛村后助力月之眼宣传计划,成果喜人。   “他一定有传。销的才能,他一定极具传。销的才能!”竹泉知雀笃定不已,她抓住了希望。   杰哥,帮帮她杰哥,卧底任务是成是败全靠你了!   咒术高专三年级有什么好读的,读出来也只有当咒术师的垃圾工作,不如跳槽来盘星教当教祖,专业卧底助力保送CEO,做大做强不是梦。   竹泉知雀在白板上端端正正写下夏油杰的名字,一时间心都安稳了不少。   她擦去“初稿”二字,改成《盘星教教祖更替之敢叫日月换新天计划(定稿)》。   之后送去查个重,虽说引用了森先生的篡位方法,但重合率应该不高,至少竹泉知雀的选题角度很是新颖。   “为了助力夏油君尽快登顶,我先加入盘星教替他铺个路。”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她准备了两手方案,要么一年后夏油杰杀掉原教祖登基,竹泉知雀成功卧底,要么竹泉知雀杀掉原教祖扶持一只野生狸猫登基,她成功卧底。   无论如何,杀掉原教祖和成功卧底是命运的必然,不接受反驳。   竹泉知雀打开计算机,噼里啪啦打字给自己编了份简历。   她,酒井泉子,一个因没有信仰痛苦活在腐朽氧化世界的可悲之人,入水后被人所救,聆听了天元大人信徒的布道,从此皈依元门。   为了找到组织,她日夜上网,在酒吧吃住,居无定所,终于从好心群众口中打听到盘星教的存在,心向往之。   “只有纯粹的天元大人才是世界的救主,为了在末日来临时登上天元大人的方舟,我不惜跋涉千里前来应聘,请务必给我一个机会!”   “说好的只要信仰天元大人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呢?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酒井泉子自此与各位桃园结拜,义结金兰!”   不就是拜把子吗,竹泉知雀熟得很。   她停下打字的手,通读了一边演讲稿,不愧是她,文采斐然,写的非常感人。   “明天带简历上门面试。”竹泉知雀打了个呵欠,“提前在口袋里备一只眼药水。”   轮到证明虔诚的环节,哭给他们看。   竹泉知雀第二天的面试十分顺利。   她填完除性别外一句真话都无的入会表格,交纳一笔入会费——森鸥外承诺报销,成功加入盘星教大家庭。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替竹泉知雀做入会指导。   老婆婆:“我们总部有食堂,会员免费就餐。”   竹泉知雀:“噢噢噢!”   老婆婆:“提供午睡场所和祈祷用的净室。”   竹泉知雀:“午休室和自习室?好好好!”   老婆婆:“天元大人庇佑着我们,此处地脉畅通,无所阻碍。”   竹泉知雀:“信号好网速快?妙妙妙!”   老婆婆:“你多留在总部一段时间,对天元大人的信仰定会更加虔诚。”   “实不相瞒。”竹泉知雀深情款款,“我已经爱上了这里。”   这条件不比酒厂好一万倍!   没食堂没餐补不报销流量包的黑心组织是怎么做大做强到跨国犯罪这一步的?靠压榨员工省钱吗?可恨!   竹泉知雀本想因为卧底酒厂放弃卧底盘星教的任务,现在她的想法反了过来。   卧底盘星教真舒服啊,黑衣组织是什么玩意?她有这个任务吗?   竹泉知雀快快乐乐地跟着老婆婆去食堂吃了一顿会员餐,肉末茄子配一碗蛋羹,简单又下饭。   她埋头呼哧呼哧地吃,余光看见一个披袈裟的男人走过,不少人对他低头行礼。   “那位是教祖大人。”老婆婆提点到,“下次见到你可不要忘记行礼问好。”   “原来那就是教祖大人。”竹泉知雀记下了那张脸。   她在心里把夏油杰的脸PS到袈裟上,意外的很合适。   原来如此,教祖服是夏油君的新皮肤,穿上黑化值+50,口才+50,蛊术+50,新增【传。销头子】头衔,是套属性不错的皮肤。   竹泉知雀点击加入购物车。   “教祖大人看起来十分匆忙。”竹泉知雀吹了吹勺子上的蛋羹,送进嘴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一件关乎我等信仰存亡的大事。”老婆婆慈爱的面容陡然肃穆。   竹泉知雀:怎么了,天元大人要死了吗?   难道是知道自己有一群盲目崇拜的信众于是羞愤而死?还是说给咒术界打工打了太久,累了倦了,决定一劳永逸死遁下班?   “我等崇拜的是纯粹的天元大人。”老婆婆冷声道,“而破坏我等信仰的恶人却意图用名为星浆体的存在污染天元大人的纯粹,无法忍受!”   竹泉知雀:你们是毒唯吗?   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像自家爱豆和别家小偶像炒CP后勃然大怒攻讦对方:什么糊咖敢来沾边我家,滚滚滚!   “星浆体,是个人吧?”竹泉知雀问。   所谓的污染,指的是星浆体与天元大人同化,使天元大人维持作为人类的存在,不进化到更高层次。   用宝可梦科学来解释就像是小火龙会进化成喷火龙,但比起可爱听话的小火龙,喷火龙十分叛逆。为了让小火龙不变成叛逆的喷火龙,训练家打断了它的进化。   盘星教希望小火龙进化为喷火龙,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他们是一群抖M。   竹泉知雀:我竟然加入了抖M集团。(心情沉重)   进化成喷火龙的天元大人可能危及世界,因此每过一段时间咒术界便会护送名为“星浆体”的存在与之同化,打断进化。   星浆体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但在这个过程中完全被当成道具在使用,还是一次性的。   竹泉知雀不认识这一代的星浆体,但她推己及人想了想,如果有人敢把她当成工具人……   竹泉知雀:杀了你们哦。(笑)   “我们盘星教是阻止天元大人和星浆体同化的立场吗?”她托腮问,“教祖大人准备怎么做?把星浆体藏起来还是送对方去咒术界找不到的地方?”   把人送去横滨也是OK的,横滨咒术师含量极低,风景优美民风淳朴,今年全国最不宜居城市评选必压东京一头。   “你在说什么呢?”老婆婆浑浊的目光看向竹泉知雀,慈祥的面容透露出阴骘的可怖。   “当然是杀了她。”   竹泉知雀舀蛋羹的动作一顿,她放下勺子擦擦嘴,笑了笑:“我吃不下了。”   “教祖大人一脸匆忙,原来是为了杀死星浆体啊。”竹泉知雀单手支头,“为了保持天元大人的纯粹,真是辛苦他了。”   “一边是把人当成一次性道具用完就丢,一边是禁止使用道具所以把道具砸烂。这地方和咒术界根本没区别啊,如出一辙的烂。所以我才不喜欢掺和咒术界的破烂事,心情都被搞差了,涨工资又不给我精神损失费,来东京出差就是个错误。垃圾,败类,遵照成王败寇的原则给我去死,比我弱小的东西也敢大放厥词?老爷爷们都多大了还活在世上浪费食物浪费空气,懂不懂环保的重要性?见到五条君的时候我本以为咒术界还有救呢简直大错特错——”   细小的长段碎碎念源源不绝,竹泉知雀眼神放空,语速快到耳背的老婆婆一个字都没听清,只知道新入会的小姑娘生了大气。   老婆婆:她果然是天元大人虔诚的信徒,是值得信赖的同伴!   “不必太生气。”老婆婆安慰道,“教祖大人已经在想办法了,他雇佣了最厉害的咒术师杀手,一定会把星浆体的尸体送到盘星教来。”   “我没有生气。”竹泉知雀笑意不及眼底,“这些人的德行,我早就知道了。”   与其帮无药可救的东西做事,成为诅咒师被通缉反而自由自在,看那帮橘子脸的老东西一边无能狂怒一边增加赏金,多有趣。   盘星教说到底和他们没区别,一样的皱皮橘子脸,一样令人呕吐的空气。   竹泉知雀:我收回前言,我宁可去黑衣组织的酒吧写作业。   “星浆体已经要送去和天元大人同化了么?”竹泉知雀搅动蛋羹,搅得碗里一片稀碎,“她的心态一定很稳。”   护送成功,成功和天元大人同化,死亡,game over。   护送不成功,中途被盘星教截杀,死亡,game over。   仅站在她的立场看,毫无区别。   踏上注定死亡的旅途是什么心情呢?竹泉知雀无法想象。   她只知道,如果有人胆敢摆布她的人生,即使堕落成只会用牙齿撕咬的野兽,她也要大口咀嚼仇敌的血肉,直到鲜血流干的尽头再死。   “没有抗争的力量也是悲哀的一种……”竹泉知雀喃喃自语,她抬头看向老婆婆,“教祖雇佣的咒术师杀手是哪一位?”   老婆婆本想提醒竹泉知雀是“教祖大人”,却在她的声音中逐渐精神恍惚,讷讷作答:“我不知道,教祖大人说是最厉害的咒术师杀手。”   竹泉知雀:他说厉害就厉害?   戴滤镜看人的效果是惊人的,竹泉知雀自己也是个看待朋友十分盲目的人,她能在中原中也开大砸楼的时候对惨遭拆迁的无辜群众说:“中也君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   无辜群众:你说什么都对,能不能先让他把徒手举起的公寓楼扛回原位?   别砸了,别砸了,那是公寓楼不是金箍棒,你没有自己武器的吗?干嘛抢别人的楼!   竹泉知雀常备十八层滤镜,为友谊十分盲目,她不是很相信教祖口中“最厉害的咒术师杀手”,万一是为了业绩自己写通告吹出来的呢?   不过,“咒术师杀手”这个称呼透露了不少线索。   “如果仅仅是与咒术师对立的术士,应该用‘最厉害的诅咒师’形容对方,我不认为盘星教会犯常识性错误。”竹泉知雀自言自语。   当然,要是他用“最厉害的诅咒师”来形容,竹泉知雀秒速判断是戴滤镜的虚假说辞。   最强诅咒师刚填完表加入你们盘星教,正在食堂蹭吃蹭喝呢。   “咒术师杀手,但不是诅咒师,非术士做得到吗?黑手党?异能力者?”   “不,不可能,现在的咒术界可是有六眼诞生的咒术界。护送星浆体的任务大概率有五条悟参与,谁敢接任务去找死?”   竹泉知雀冥思苦想,卒然间,一道闪电掠过她脑海中的乌云。   有一个人,不是术士,但最强的咒术师杀手的头衔冠在他头上,无人胆敢置喙。   “不会吧……”竹泉知雀双手交叉捂住脸,指缝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睛,“真的假的?”   她才加入盘星教一天啊,真的要参与这么恐怖的战斗里去吗?   竹泉知雀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老婆婆的手:“教祖花了多少钱雇佣甚尔君?”   她今晚赶去牛郎店开一万座香槟塔够不够让他回心转意?   知雀before:我不会为工作花钱   知雀after:让我花钱!让我花钱! 第91章   打工的第九十一天   “大意了。”   “我太大意了。”   竹泉知雀端起黄油啤酒咕噜噜狂喝,气势很足地把酒杯砸在茶几上。   “我早该知道,分配到我头上的任务能有几个简单的?只提涨薪不提难度的BOSS是屑,他涨工资的幅度与任务困难度完全不成正比!可恶,我被骗了。”   卧底盘星教乍一看简单得很,填张表格付款会费秒进,入会即享受会员餐厅、自习室、午休室的良好待遇,以老带新和蔼可亲。   实际呢?恶心得她连饭都没吃完,迎面一个惊天大雷,炸得竹泉知雀五雷轰顶。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有卧底的经验了,再没有比黑衣组织更适合刷卧底经验值的地方,竹泉知雀可是在琴酒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绝世强者,不存在能难到她的卧底任务。   琴酒没做的事,盘星教教祖做到了。   倒不是说教祖鼻子灵到能在食堂的饭菜香味中嗅出叛徒的气味,而是他对教众会费的利用让竹泉知雀如鲠在喉。   她一想到盘星教雇佣伏黑甚尔截杀星浆体的钱有一部分来自她交的会费,竹泉知雀的心态仿佛上班一天疲惫回家的打工人迎面被非洲大蟑螂骑脸一样炸裂。   竹泉知雀:对不起,把盘星教和蟑螂放在一起比喻,辱蟑螂了。   一想到才加入盘星教一天就要掺合到天与暴君和六眼神子的战斗中去,竹泉知雀悲从中来,把酒杯往外一推:“再来一杯。”   “好的好的,小姐您不要喝太多了哦。”坐在竹泉知雀身边的青年牛郎接过酒杯,又给她调了一杯黄油啤酒。   “我在借酒消愁。”竹泉知雀窝在沙发里,神色忧郁,“愁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自找苦吃。”   “发生什么事了吗?”青年牛郎体贴道,“任何烦恼您都可以向我倾诉,美丽的小姐。”   “为一件本与我无关的事。”竹泉知雀摇晃酒杯,牛郎店晃动的灯光反射在玻璃切面上,五彩斑斓,“假装视而不见会少很多麻烦,真恨我不是个瞎子聋子。”   要是没听见星浆体的事情,看不见恶心人的罪恶,普普通通进盘星教卧个底而已,有什么好愁的?   “和良知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个有良心的人。”竹泉知雀微醺地单手支住脸,醉意上脸,“但是啊,真的太可悲了。”   “虽说人注定有一死,但不为自己而活的人生算什么人生。”醉鬼不高兴地嚷嚷,“连选择权都不给人家,把人物化的世界最可恶了,我听着就来气!”   她拎起一只水灵灵的樱桃丢进口里咀嚼,脑袋歪在沙发上,“好想看两拨人都无法得偿所愿的无能狂怒脸。”   一样烂,都烂!   竹泉知雀眯着眼笑起来,残忍又邪恶的反派笑容配上她醉醺醺红扑扑的脸蛋,一旁的青年牛郎喉咙滚动,凑上来和她碰杯。   “再给你开一瓶路易吧。”竹泉知雀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和人倾诉之后舒服多了……我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管这桩闲事,但一想到激增的工作量和肉眼可见的困难,总有种想跳进水里洗洗脑子的冲动。”   “能为您解忧是我的荣幸。”青年牛郎的注意力本该放在路易的提成上,却无法遏制滚烫的心情,“只是真令我意外,像您这样受欢迎的女性也需要到牛郎店倾诉苦恼吗?”   又漂亮又出手大方,说话风趣不为难人,没有人不喜欢接待这样的客人。   “我倒是有男朋友啦。”竹泉知雀抱着酒杯懒懒散散,“但很多事不能和他讲。”   禁忌话题超多的。   “这样啊,真是不称职的男朋友。”青年牛郎又坐近了些,殷勤地叉起一小块菠萝喂到她嘴边,“但我不一样,无论什么话您都可以对我说。”   竹泉知雀向后仰了仰头,没有吃青年牛郎喂来的菠萝,她琥珀色的眼眸蒙着困倦的水雾,声音飘忽:“是呢,反正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青年牛郎:“您说什么?”   “说我等下会给你洗脑。”黑发少女抬起手,像摸小狗一样摸摸他的脑袋,“这些事没法和安室先生说,一是保密原则,二来,他不是听过就算的人。”   “他听到后一定会试图做些什么的。”竹泉知雀笑了笑,“但是不行,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   “说起来,这家店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冷清很多呢。”竹泉知雀环顾四周,指尖夹着VIP卡。   她露出了然的眼神:“是甚尔君的缘故吧。”   “我本来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过来的,果然没有那么幸运。”   青年牛郎的脸色变得有点难堪了。   “伏黑先生的确很受欢迎。”他强笑道,“他出现的时间没有定数,总是让客人败兴而归,店长挺头疼的。”   但只要伏黑甚尔在场,营业额起码翻十倍以上也是事实,青年牛郎咽下话头。   竹泉知雀:毕竟接到了盘星教的巨额悬赏,比当牛郎赚多了,甚尔君当然不会来。   伏黑甚尔的心态无限接近于打工人,很好懂,竹泉知雀十分共情。   正因为共情,靠金钱战术让对方放弃截杀星浆体任务是不可能的。   竹泉知雀倒不是出不起这笔钱,虽然数额庞大,但她有的是办法。   “问题不在于甚尔君,而在于盘星教。”竹泉知雀指尖抵住额头,“他们铁了心要雇人,我难道能一个个收买过去不成?”   那她为什么不干脆把盘星教杀光光呢?简单,快捷,还便宜。   “这和就算把烂橘子屠杀干净咒术界也一样烂透是一个道理。”竹泉知雀喃喃自语,“继续延申下去干脆人类全部去死——原来如此,我应该发动圣杯战争许愿世界和平。”   “事情不要想得太复杂了,再想下去我要变成第二个太宰君了,深夜念着‘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边听网抑云边emo什么的,不适合我。”   无论经历什么,打工人明天都要起床打工。   比起阴暗蠕动的爬行,竹泉知雀更喜欢阳光开朗的跳跃。   “我的目的是救下星浆体,仅此而已。”竹泉知雀双手合十,“怀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仁善之心以及想看烂橘子和盘星教笑话的恶毒之心,在下不过是个兴趣使然的路过勇者罢了。”   回家拉思维导图做个计划表好了,竹泉知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青年牛郎连忙扶住她。   “谢谢,今天喝酒很开心。”黑发少女身体前倾,冰凉的发丝扫过青年牛郎的脖颈。   竹泉知雀嘴唇开合,言语裹在咒力中灌进青年牛郎的大脑,他眼神恍惚了一瞬,脑海中的记忆蒙上一层擦不掉的迷雾。   “客人准备回去了吗?这是账单,请您过目。”   竹泉知雀看也不看地刷卡付账,她剥开一颗薄荷糖压在舌尖下,跟着青年牛郎往店外走。   醉意上头令竹泉知雀脚步轻飘飘的,她单手拎包,像走平衡木一样踩着猫步晃晃悠悠,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年轻漂亮,鲜活有趣,气质又并非天真单纯的少女,反而与东京的夜晚气味相投。   “深夜不好打车。”青年牛郎试探性地问,“您住在附近吗?”   “我可以骑自行车回去。”竹泉知雀自信地说,“我骑自行车可快了。”   她说的是实话,青年牛郎却当成客人的醉话,心思活络起来。   “附近有家星级酒店,您可以在酒店住一晚。”青年牛郎把人往另一条路上引,“我来带路。”   “带客给你提成?”竹泉知雀露出了然的表情。   现在牛郎副业真多啊,她感概。   但比起咒术师杀手,给酒店带客的兼职多么朴实无华接地气。   竹泉知雀无所谓,她住哪里都可以,她过去曾有为了潜伏任务找干净垃圾桶补眠的辉煌经历。   ——当时竹泉知雀和太宰治大打出手,两人为争论谁睡不可回收垃圾桶差点友情破碎。   竹泉知雀跟着青年牛郎走向另一条路,她的体力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但也的确困得很,失去了骑自行车深夜狂飙的激情。   星级酒店的前台接待了竹泉知雀,前台小姐看了眼醉醺醺刷卡的女客人和跟在她后面几乎把“小白脸”三个字写在脸上的青年牛郎,面露了然。   “一间大床房是吗?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竹泉知雀接过房卡,她辨认了一下电梯的方向,迈出自信的步伐。   “七楼……啊,谢谢你帮我按电梯。”竹泉知雀困倦地揉眼睛,眸中水雾接连不断。   “不客气。”青年牛郎瞥见她打呵欠时嘴唇中殷红的舌尖,心头一片火热。   漂亮又大方的女客人,若是能留住她的心,牛郎店的工作算什么!   被包养才是青年牛郎的终极梦想,他对着电梯里镜子整了整领结,自信地想:我长得也不差,技术又高超。   这还不把她狠狠拿下?   青年牛郎小心地用余光注意呵欠一个接一个的黑发少女,她一脸昏昏欲睡,连眼风都不往他这边瞥一眼。   完全无视——没关系,起码他跟上电梯了。   电梯在七楼停下,竹泉知雀走出电梯,她身边的乘客也跟着走出来。   “是和我住同一层的客人吗?”竹泉知雀疑惑了一秒,抛掷脑后。   她已经遗忘了青年牛郎的存在。   竹泉知雀:送完客之后飞速回到工作岗位迎接下一位客人不是打工人的基本素养么?   你怎么还在?你不用上班的吗?   醉意和困意令竹泉知雀只能注意到脚下一块地,青年牛郎屡次想伸手去搀扶她,都被Mafia神奇的闪躲直觉避开,愣是没能近身。   708房间,竹泉知雀抬头确认门牌号,掏出房卡。   青年牛郎舒出一口气,快了,胜利近在咫尺了!   “——你怎么在这里?!”   尖厉的女声险些震碎竹泉知雀的耳膜,疗效打败了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醒酒药。   黑发少女一脸迷蒙地抬脸,看向气势汹汹朝她走来的卷发女人。   准确来说,是朝她斜后方的人走来。   青年牛郎看见卷发女人的脸,大惊,一个瞬步躲到竹泉知雀身后:“你认错人了。”   “老娘认错人?开什么玩笑!”卷发女人一手揪住青年牛郎的耳朵把他从竹泉知雀身后扯出来,力道大得像在抓猪。   “老娘和你的包养关系还没结束呢。”卷发女人冷笑,“你吃我的住我的,牛郎工作照做不误,竟然还敢在外面勾三搭四?”   青年牛郎的脸色极其狼狈,他被自己的金主抓了个正着。   “你今天怎么和我说的?说你要加班?”卷发女人提高声音,指向竹泉知雀,“这就是你的‘加班’?”   竹泉知雀:无辜被cue。   “是老娘给的钱少了还是你心野了?”卷发女人继续逼问,“嫌我老还是嫌我不够漂亮?还是说人家对你温柔似水,让你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以上全对,青年牛郎没敢说答案是全选。   “凭什么把责任都丢到我身上!”青年牛郎爆发似地喊出声,“这个月的包养费你还没有付吧!给我买东西也越来越少了,明明就是把钱花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问我为什么在酒店……你不也在这里吗?”青年牛郎找到突破口,咄咄逼人道,“不和我约会,减少包养费,全是为了这个男人对不对?是谁!”   他们吵得好大声,把竹泉知雀酒都吵醒了。   她先疑惑地看了眼青年牛郎,这人怎么一路跟到酒店房间门口了,想干嘛?   趁火打劫吗?那是她的专长,你小子碰瓷碰到黑手党头上,有胆。   竹泉知雀接着看向衣冠不整的卷发女人,不认识,不是她的仇家。   卷发女人虽然咄咄逼人气势汹汹,但被青年牛郎质问为什么最近给钱给少了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了一丝狼狈。   金主不可能在牛郎面前露出狼狈的样子,卷发女人脸上的狼狈竹泉知雀非常熟悉,从前每到Lupin月末结账日,她的挚友脸上便会出现一模一样的表情。   没钱了的表情。   能包养牛郎,卷发女人应该属于小有资产的类型,突然缺钱难道是家道中落突然破产?   又或者……竹泉知雀偏过头,看向懒洋洋倚靠在走廊边的男人。   ——她没能把持住自己,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人。   伏黑甚尔是一款吞噬金钱的魔鬼。   黑发绿眸的高大男人瞥见竹泉知雀,懒散地朝她挥了挥手。   给钱大方的客人,他一向记得。   事情的走向变得魔幻起来,竹泉知雀再看青年牛郎,一时间觉得他十分可亲。   感谢他的提案,虽然其中掺满了他个人的龌龊念头,但竟然让竹泉知雀遇见了伏黑甚尔。   缘,妙不可言。   卷发女人揪住青年牛郎,两人拉拉扯扯,场外旁观的两人无意劝架,一路无言地看着卷发女人把青年牛郎拽回她开的房间,房门砰得紧闭。   走廊安静下来,竹泉知雀捏着房卡,试图从醉意翻滚的大脑里找出智商碎片,让她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一只大手抽走她手里的房卡,刷开708房间的门。   滴的一声,门锁打开。   “谢谢……?”竹泉知雀迟疑,她把手摊开给伏黑甚尔看,“其实我有手。”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他的笑声闷在胸腔里,夜间听来微微沙哑:“你喝了多少?”   竹泉知雀:“黄油啤酒三杯半。”   “我喝四杯才会醉。”她补充说明,伸出四个手指头。   “那可真了不起。”伏黑甚尔随口道,越过竹泉知雀走进房间。   她:“???”   这是她花钱开的房间吧?你这么熟练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的金主拐走了你的小白脸,我今晚没地方睡了。”伏黑甚尔摊开手,大大方方坐到床上。   “他不是我的小白脸。”竹泉知雀反驳,“我的品味没有那么低俗。”   伏黑甚尔:“但你今天点了他?”   “没办法。”竹泉知雀踢开脚上的小皮鞋,踩着棉拖鞋晕乎乎摔进沙发里,“谁叫甚尔君不在店里。”   “我一座香槟塔都没有给他刷。”女孩子竖起食指认真道,“只给他开了一瓶路易。”   这不还是挺大方么,伏黑甚尔想,怪不得青年牛郎试图换金主。   “原来你今天去店里是为了点我。”男人笑起来,扯动了嘴角的伤疤,“好办,店里的服务在这里照样能给你。”   竹泉知雀怠惰地抬了抬眼皮,她双腿搁在茶几上,怀里搂住一只抱枕。   “甚尔君。”竹泉知雀下颌搁在抱枕上,“我有正儿八经的男朋友,这件事你明明知道。”   连当初那场乌龙的捉奸计划,伏黑甚尔都陪过她一程。   “你的男朋友能让你满意吗?”伏黑甚尔挑眉,“我猜你们没有做过牵手和拥抱之后的事。”   竹泉知雀:“亲亲还是有的啦,虽然是我主动。”   “真是没用的男人。”伏黑甚尔说,不怎么认真的语气,信了就完蛋,“换我就不会让你一直干等着。”   “我不吃男人甜言蜜语那一套。”竹泉知雀不知为何被戳中了笑点,搂着抱枕笑起来,“像花蜜一样甜美,像漩涡一样缠人的好听话,我已经免疫了。”   没有人的情话能比太宰治嘴里说出来的更动听,可一旦“殉情”两个字自他的心声中吐露出来,再怎么甜蜜的话都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   竹泉知雀擅长扮演坏女人,不会被坏男人带进坑里。   “安室先生是出于珍视和爱护之心才格外慎重,其中还有一些别的原因——严格来说是我的过错,我对他太恶劣了。”   竹泉知雀沉默了一瞬,歪了歪头:“可我本来就是很坏很恶劣的人啊。”   好女孩什么的,和她不沾边。   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的女孩子气息萎靡,或许是喝多了但没有完全醉过去的原因,她的眼睛盯着落地窗外霓虹灯闪烁的东京夜景,一片放空。   她的眼眸澄澈如水,仿佛倒影人心的镜面。   看着占据沙发的竹泉知雀,伏黑甚尔意识到,她把床让给了自己。   她没有被浮于表面的甜言蜜语打动,也不为男色动摇,可能是醉酒后没力气和他计较,也可能是常识缺失到和男人共处一室也无所谓。   像被外来大野狼占据草窝的柔软羔羊,叼着自己的小枕头睡到房间另一边,脑袋埋下不理会蛮横的强盗。   乍一看是容易吃亏的个性,但伏黑甚尔直觉,她只是有恃无恐而已。   “感觉被小瞧了。”   虽说没钱赚或者金主没要求,他的确不会主动做些什么,但她一副放心的样子,微妙令人有些不悦。   没自觉吗?就样貌和性格而言,明明是不少牛郎倒贴钱也愿意为她提供服务的类型。   伏黑甚尔抓了抓头发,懒得再想,躺在床上抓住电视遥控器,打开赛马的频道。   介于他今晚属于白拿了人家的恩惠,伏黑甚尔把音量调小到不打扰睡眠的程度。   竹泉知雀本来是很困的,但她的睡意屡次被人打断,刻在DNA里的熬夜之魂被痛苦点燃。   这间酒店虽然是星际酒店,但碍于竹泉知雀的听力被咒力加强的缘故,她清晰听见了隔壁房间不和谐的声音。   十分耳熟的,卷发女人和青年牛郎的不和谐声音。   某种意义上也算一种床头吵架床尾和。   竹泉知雀有点佩服这位姐姐的精力,和甚尔君在一起之后居然还有体力残留?   也可能是钱没给够。   总之现在是皆大欢喜的结果,金主和小白脸和好,甚尔君有床睡有赌马看,只有她,可怜的她,无辜的她,委委屈屈窝在沙发里。   和伏黑甚尔争床睡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一只手能把竹泉知雀拎起来。   倒不是不可以打,但竹泉知雀确定以及肯定,她的赏金绝对高于盘星教雇佣伏黑甚尔杀星浆体的金额,是真·行走的钱袋子。   打一打铁定爆金币的钱袋子谁不喜欢?若非必要,竹泉知雀绝不暴露血条。   沙发也是极好的,沙发看电视视野比床更好,比如5号赛马虽然稍显颓势但竹泉知雀确信它是匹夺冠黑马。   “绝对是3号。”伏黑甚尔自言自语,在手机上下注。   竹泉知雀扭头看了他一眼,藏在抱枕下的手点了两下屏幕,购入5号。   比赛结束,结果揭晓。   竹泉知雀慢悠悠打了个呵欠,愉快地数了数进账金额后有几个零。   她看了眼郁闷喝酒的男人,顿时感觉沙发是全世界最舒服的床具。   知雀:爽了,快乐了 第92章   打工的第九十二天   和甚尔君一起赌马实在是太快乐了。   他绞尽脑汁出卖灵魂仍然屡赌不赢的样子令人着迷。   有伏黑甚尔在,竹泉知雀天然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暴君反买,别墅靠海,她找到了新的发家致富良方。   竹泉知雀越赌越精神,她彻底不想睡了,藏在抱枕下的手频繁操作手机,每中一次便小幅度挥舞下拳头,搁在茶几上的脚轻快摆动。   她欢快地像只跟在鸭妈妈身后衔鱼吃的小鸭子,伏黑甚尔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你赢了多少?”   竹泉知雀沉迷数钱,随口道:“不多,大满贯。”   全中。   “邪门。”全盘皆输的伏黑甚尔忍不住骂了一句。   金钱总是会流向不缺钱的人。   黑发绿眸的男人瞥了眼快乐数钱的女孩子,在心底肯定了青年牛郎的眼光。   出手大方又漂亮可爱的金主谁不想要?她一看便是不吝啬给男人花钱的类型。   但不好骗。   免疫甜言蜜语,不要特别服务,不吃凄惨过往卖惨那一套,试图拿捏她的男人往往被反过来吃得死死的,两性关系中的绝对强者。   难搞的类型,伏黑甚尔不会试图和她建立金钱以外的关系。   “已经凌晨四点了?”   竹泉知雀看了眼时间,为又一个不眠之夜哀悼,“今天还要上学,今天又要上学……我真的需要这份学历吗?”   好苦啊,好苦啊,打三份工还要考试的滋味好苦涩,森先生你欠她的拿什么还!   她一说上学,伏黑甚尔才想起来竹泉知雀还是个学生。   现在的学生课余生活这么丰富的吗?   伏黑甚尔出身禅院家,没有经历过正常人的学生生涯,他能拿来做参考的对象只有咒术高专。   一个滥用童工且学生死亡率居高不下的三流学校,毕业证书无法在现代社会找到任何一个糊口的工作。   他的儿子日后要去读这种学校?   “不,如果是卖给禅院家,多半是接受家庭教育。”伏黑甚尔不耐烦地想。   他如今很少去想禅院家的事情,面对这个否定他的家族,他连姓氏一并否弃了。   禅院家重视祖传术式,而这一代禅院家的嫡系没有人继承十种影法术,唯一继承祖传术式的竟然是他这个被家族认定成废物的人的儿子,真是好笑。   伏黑甚尔把儿子卖了个好价钱,无论如何,既然继承了祖传术式,伏黑惠在禅院家应该能过的不错。   这样就行了。   至于伏黑甚尔自己,他满足于辗转多个女人身边的生活,简单直白的肉。体关系,随时随地分开的轻松交际,有钱就去赌马,没钱接几单生意活动筋骨。   不再尊重自己与他人,是他自己选择的生存之道。   伏黑甚尔不太能理解一脸痛苦还非要去做某事的精神,他看竹泉知雀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不愿接受两小时后要去学校的事实,不负责地提议:“这么不想上学,不如逃学陪我去赌马。”   竹泉知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这是你说的。”   伏黑甚尔:“?”   “是你怂恿我逃学的。”女孩子加重音强调,“我是迫不得已,绝不是我发自内心想逃避今天的小测。”   不怪竹泉知雀一脸痛苦,宿醉通宵还得回学校小测,是个人都痛。   这并非她的过错,是谁逼辍学儿童再上学——森鸥外,是谁逼劳模卧底再就业——森鸥外,是谁逼卑微打工人深夜买醉——森鸥外。   全部都是森鸥外的错!   竹泉知雀摸出手机,请伏黑甚尔以“竹泉同学的邻居深夜阑尾发炎,可怜空巢邻居膝下空空,竹泉同学毅然决然担起重任,在邻居病床前充当孝女,因此今天请假不来学校”的说辞给班主任的邮箱里发一条留言。   伏黑甚尔负责扮演半夜阑尾发炎的邻居。   他不是很想帮忙。   竹泉知雀:“我给钱。”   伏黑甚尔:“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他照着竹泉知雀给的台词念了一遍,念到最后“充当孝女”的时候没忍住反驳了一句:“我有个儿子。”   伏黑甚尔本来不想说的,但竹泉知雀“在膝下空空的空巢邻居病床前做孝女”说辞太过魔性,让人有种不纠正她等于出卖灵魂的罪恶感。   “欸?”竹泉知雀第一次听说伏黑甚尔有儿子。   她转念一想,的确,人家本名禅院甚尔,伏黑应该是入赘后的改姓,都入赘了,有个儿子不也正常?   甚尔君竟是一位爹咪,竹泉知雀肃然起敬。   “甚尔君赌马是为了赢钱给小孩买咸蛋超人玩偶吗?”她面露不忍,“但以甚尔君的手气,可怜小孩这辈子都别想拿咸蛋超人玩偶在同学面前炫耀了,好打击他的自尊心啊。”   伏黑甚尔:“…………”   他太过年轻,和竹泉知雀相处经验不足,即使如坂口安吾那样优秀的吐槽役也时常感觉和她说话有种精神分裂的美感,没有一定吐槽功力的人轻易接不了竹泉知雀的话。   当可以吐槽和反驳的点太过密集,人们往往找不到话题的切入口,这便是竹泉知雀在对话中百战不殆的诀窍。   最后伏黑甚尔只勉强反驳了一句:“我不是每次都输。”   至于他很久没去见过小鬼,从来没给他买过咸蛋超人玩偶,小鬼也绝对不喜欢这种玩意的反驳,太累了,不想说出口。   伏黑甚尔决定在赛马场一雪前耻,以此证明竹泉知雀胡说八道。   赛马场下午生意正好,竹泉知雀抓紧时间补了会儿眠,叫了客房服务送餐上门。   伏黑甚尔不客气地蹭了顿饭,又在牌局中把饭钱输回给竹泉知雀。   “甚尔君的手气一言难尽呢。”竹泉知雀无情丢下王炸,“哟西,依然是我的胜利。”   越赌越输,越输越赌,说的就是他。   “没道理啊。”伏黑甚尔盘腿坐在地上,手上抓着一把烂牌,神情十分费解。   竹泉知雀摇了摇头,她在桌上一片狼藉的外卖袋中翻出手机看时间,打了个响指:“决定胜负的时候到了,今天的甚尔君究竟能不能赢下一局,让我们拭目以待——赛马场走起。”   黑发少女踢掉棉拖鞋换上小皮鞋,她单手拎着金属链条的小包推开房门,高大的男人懒洋洋跟在她身后,像玩世不恭的保镖和他的大小姐。   至少落在青年牛郎和卷发女人眼中是如此。   “早上好,啊不,是下午好。”竹泉知雀朝青年牛郎摆了摆手,“虽说牛郎店上午不营业,但你真是个敬业的人。”   青年牛郎眼睛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小心地瞟了眼酒足饭饱像头休憩的狼一样的伏黑甚尔,又看见玻璃反光中自己眼下青灰的黑眼圈。   自卑感淹没了他,青年牛郎侧头看了眼卷发女人,不出意外在她脸上瞧见了嫉妒和难堪的神色。   伏黑甚尔不和人谈感情,明码标价,价高者得,钱在人在,钱没人没。   爱慕他的结果等同于往无底洞里打水漂,落得两手空空还算走运,连人带心一起赔进去的比比皆是。   为了留他一夜,客人的钱包一定大出血了吧?   竹泉知雀:并不,甚至赚了。   赌马赚了一笔,打牌赢了一笔,短短一晚她的净收入抵了半个月工资。   跟着伏黑甚尔赚钱好轻松,竹泉知雀心头邪恶的想法直往外涌:好想辞职给森鸥外看!   卧底黑衣组织,酒厂起码给她发工资,卧底盘星教却要她加会费,这合理吗?   竹泉知雀:我一定要给盘星教换个给教众发钱的教祖,实在不行只给我一个人发也是极好的。   不给人发钱的宗教有什么好信的?打工人一生的信仰唯有工资!   竹泉知雀:信女参拜薪水之神(五体投地土下座大礼。jpg)   赛马场是伏黑甚尔最熟悉的地方,他熟门熟路地讲解,一副老手模样。   如果忽略他的手气,还是挺专业的。   “绝对是15号。”伏黑甚尔盲目自信,“信我没错。”   好的,竹泉知雀首先排除15号。   她掏空钱包,买下3号!   两人手里捏着赛马券,密切关注场中赛况。   孔时雨找过来的时候,一时迷茫谁才是他要找的人。   黑发的狂热赛马赌徒怎么有两个?旁边那位是禅院的性转体吗?长得真可爱啊。   “他新找的愿意为他花钱的女人?”孔时雨不理解,哪里来的活菩萨金主,兴趣爱好居然是和禅院一起赌马?   “禅院——不对,现在是伏黑。”孔时雨叼着烟走过来,对竹泉知雀笑笑,“不好意思,我借一下人。”   “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哦。”竹泉知雀的目光从跑马场中收回,视线蜻蜓点水掠过孔时雨,“我和甚尔君是单纯的赌马搭子关系。”   孔时雨朝伏黑甚尔投去一个眼神:你没拿下?   不应当,这人小白脸的功夫很有一套,就没有他哄不高兴的女人。   “人家还是个学生。”伏黑甚尔的目光没有离开跑马场,他手里攥着赛马券,不耐烦地问,“有事说事。”   “今天是上学日。”孔时雨表情复杂,“你把高中生拐出来逃学陪你赌马?”   “真是个人渣”,他眼睛里写着这句话。   场中情况不好,15号越来越落后,3号奋起直追,伏黑甚尔心情恶劣地切了一声。   孔时雨不懂他沉迷赌马的心情,这人随便接一单都是成千上亿的价格,却放着现成的委托不做,天天出没在赛马场。   “我来问你盘星教的事情。”孔时雨压低声音,“还有两天,星浆体与天元大人融合的满月之夜就要到了。”   “护送星浆体的人选与之前猜测的一样,五条悟和夏油杰。”   孔时雨说着他打探来的情报:“和盘星教目的不同手段相同的还有诅咒师集团【Q】,据说他们联系过诅咒师悬赏榜上那位特级咒言师,没能收到对方的答复。”   “咒术高专两人的注意力主要在【Q】身上,他们大概是认为盘星教是非术士集团,造成不了威胁。”   谁能想到盘星教雇佣了伏黑甚尔。   “五条悟吗……”伏黑甚尔意味不明地说,他丢掉手中已成废物的赛马券,“3号赢了,早知道就和她买一样的了,手气真够好的。”   “我果然不适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男人扯了扯嘴边的伤疤,“悬赏发布了?”   【悬赏·天内理子:廉直女子学院,中学部二年级,无论生死。】   【赏金:3000000】   既知道目标位置,目标又非术士,会有多少飞蛾来扑星浆体这团火?   即使蛾子被火焰烧成灰发臭也无所谓,无数的飞蛾尸身堆积起来,能使燃烧的火焰有一瞬间的疲惫就好。   ——只要一瞬间就好。   男人们的谈话掩盖在嘈杂的跑马场中,竹泉知雀低头看了眼手机,很轻地砸了下舌。   伏黑甚尔,明明是只有一身蛮力的男人,却不是无头脑的蛮干系。   他针对五条悟做出了最有效的布置,倘若竹泉知雀没有猜错,伏黑甚尔会等到五条悟带星浆体踏入天元大人的结界的那一瞬间出手。   一路被袭击的疲劳累积下来,结界带来的安逸感使人松懈,抓住无下限术式动摇的剎那——   六眼神子或许将陨落在那一日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Q】联系过我。”竹泉知雀看了眼被她忽略的消息。   抱歉,她开了勿扰模式,私信不看不回。   “这已经不是我能牵扯进去的战斗了。”竹泉知雀摸了摸喉咙,指尖伸入嘴里压住舌头。   伏黑甚尔和五条悟,在战斗结束后至少会死一个吧。   “结果反倒盘星教和咒术界那帮老东西活得好好的。”竹泉知雀呢喃,“凭什么啊。”   要让他们如愿吗?   他们配如愿吗?   脚步声从身后走来,竹泉知雀自然地翻转手机,举起赛马券朝他摇了摇。   “我又赢了。”   “你的手开过光?”伏黑甚尔单手握住竹泉知雀的手腕,把她的手拢在掌心,粗糙的指腹暧昧摩挲女孩子的腕骨。   “我不信佛。”竹泉知雀松开指尖,任凭赛马券落进伏黑甚尔手里,“我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的人。”   “心想事成——我的超能力说不定是这个。”她仰头看向身影笼罩住她的高大男人,“比起信佛,不如来信我?”   “至少赌马能让你赢。”竹泉知雀补充道。   “口气不小。”伏黑甚尔晃了晃赛马券,“你不要了?”   “给你给你。”竹泉知雀挣了挣手腕,“别摸了,花我的钱还占我便宜,过分了啊。”   “这种程度也算?”伏黑甚尔嗤笑,“你第一次来店里,我给的服务不喜欢么?”   枕胸肌……那必然是喜欢的。   男菩萨摩多摩多。   “我那天表白刚被拒,和现在情况不一样。”竹泉知雀义正言辞,“我可是专一女人。”   即使换马甲也只盯着安室先生一个人玩弄,专一如她。   “那就等你和他分手再来找我好了。”伏黑甚尔不以为然地笑笑。   令人无从抵抗的,野性的桀骜不驯的笑意。   “包客人满意。”   天与暴君的业务能力,竹泉知雀是佩服的。   不怪无数人流水似的在他身上花钱,青年牛郎的格局还是太小了,业内教科书在他旁边都不知道学。   伏黑甚尔相当会掌控与人交往的界限。   他像一只随时能把猎物吞吃入腹的狼,人们既因为恐惧而战栗,又在巨狼状似配合地低下头允许人们摸摸耳朵的纵容中心跳不已。   竹泉知雀:摸耳朵的价格可是一百万起步!用抢钱来形容毫不夸张。   能蛊得人心甘情愿掏空钱包是他的本事。   “甚尔君的定位真是便捷。”竹泉知雀默默感叹,“受了情伤需要安慰的时候可以找他,被渣男辜负可以找他,和男朋友极限拉扯可以找他……”   他一点儿个人的情感需求都没有,随客人喜欢。   或者说,因为绝不付出真心,只会逢场作戏,所以才什么都无所谓。   “人不愿意给出去的,往往是真正在乎的。”竹泉知雀伸了个懒腰,一身轻松,“反正和我没有关系,我又不渴求甚尔君的心。”   她差不多摸清了伏黑甚尔截杀星浆体的计划,今天的课没白翘。   竹泉知雀:我可是热爱学习的好孩子,怎么会随便逃学?当然是为了工作!   虽然也有0.01%的原因是不想小测XD   “今天也是圆满的一天,收工回家。”竹泉知雀站起身,她准备用手机打个车回家。   自动推送的新闻抵在竹泉知雀指尖,她没收住力道,直直点了下去。   “水族馆发生玻璃碎裂事故,事故发生时一小学正组织学生前来参观。目前无人死亡,一对姐弟因救助同学受伤,已被送入医院……”竹泉知雀念出新闻。   因为黑衣组织酷爱各类建筑物爆破艺术,她关注了不少新闻推送,“爆炸”、“碎裂”、“巨响”都是竹泉知雀的特别关注词。   “水族馆玻璃碎裂和组织没关系吧?”她挠挠脸蛋,“难道是馆长被琴酒逼迫:不给钱就炸了你的鱼池——这样?”   不不不,太没格调了,不是大哥的作风。   应该只是事故而已,触发了关键词被推送到竹泉知雀眼前。   她滑动屏幕,一目十行地浏览新闻。   新闻下方配了两张图,一张是破碎的水族箱,一张是被抬上救护车的伤者。   竹泉知雀一眼扫过,目光迅速移回第二张照片。   她双击放大图片,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无言地把手机递向沉迷于下一场赌马的伏黑甚尔。   “怎么了?”伏黑甚尔匆匆扫了一眼,注意力全在跑马场上。   “恕我冒昧。”竹泉知雀斟酌语句,“甚尔君,你的儿子和你长得像吗?”   伏黑甚尔:“???”   “大概?”他不确定地说,“可能。”   竹泉知雀:你是他的亲爹吧?为什么要说的这么不确定啊!   “很像哦。”她把新闻照片放大给伏黑甚尔看,“是拿镜子一照能直接看到对方的相似程度。”   “但他挺瘦的。”竹泉知雀想了想,“头发像颗海胆,不比甚尔君柔顺。”   海胆触发了伏黑甚尔的记忆,他终于正视了照片。   救护车,担架,平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水族馆玻璃破碎。”伏黑甚尔看了眼新闻标题,平淡道,“居然因为这种事受伤,小鬼有够没用的。”   他说完,继续关注跑马场赛况。   竹泉知雀眨了眨眼,她重新看了遍新闻,找到关键词“姐弟”。   “弟弟是甚尔君的儿子。”竹泉知雀问,“姐姐是?”   “继女。”伏黑甚尔随意答,“她母亲带来的孩子。”   竹泉知雀:“母亲人呢?”   “谁知道。”伏黑甚尔一脸无所谓,“啧,8号怎么又落后了,一开始不是领先地位吗?”   竹泉知雀深呼吸,吸气,呼气。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她脾气很好完全不会生气啊(扭曲。jpg)。   “甚尔君。”竹泉知雀温温柔柔地说,“我呢,其实不爱多管闲事。”   “虽然我最近管了不少闲事,但全部是因为他们触及到了我的雷点,比如恶心人的老不死,比如把人当一次性道具之类的破烂事。”   “但要问我一点就炸的雷区——没有比不·负·责·任·的·父·母更让人生气的了!”   竹泉知雀站到伏黑甚尔面前,挡住他看向跑马场的目光,她双臂一伸,狠狠把男人壁咚在座位上。   “住院是需要医药费的,这么朴素的道理你不懂吗?病危通知书没人签不能做手术你不知道吗?不尽抚养义务是犯罪、犯法、触犯天条。”   她俯下身,声音几乎耳语:“你要是真不在乎这孩子,我才不会在这里多费口舌,直接联系福利院比和你掰扯简单多了。”   “心里还是在乎的吧?否则甚尔君也不会在看到新闻说无人死残的时候松了口气。”   “既然在乎,干嘛不去看看他?”   少女冰凉的黑发落在伏黑甚尔肩膀、胸膛上,她的声音不含怒意,却有一种刺骨的寒风携带命运呼啸而来。   两天后,满月之夜,伏黑甚尔预计在五条家身具六眼的无下限术式持有者手上截杀星浆体。   伏黑甚尔一生中唯一一次被他人察觉自己站在身后,是年少时与五条悟相遇。   这是一趟留有归路的旅程吗?   “8号输了。”竹泉知雀挪开身子,给伏黑甚尔看比赛结果。   “甚尔君今天一场也没赢。”   “……麻烦死了。”   伏黑甚尔站起身,手中的赛马券揉烂丢到座椅上。   他烦躁地揉乱头发,“新闻再给我看一眼,医院地址是哪儿来着?”   知雀:对不负责任的爹咪重拳出击 第93章   打工的第九十三天   “果篮、咸蛋超人玩偶,女孩子的话应该喜欢鲜花,也来一束。”   竹泉知雀翻了翻购物袋,“还需要什么吗?”   “你问我我问谁。”伏黑甚尔单手拎着购物袋,看比他矮不止一个头的女孩子低头在购物袋里翻找。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柔顺的发旋上,移开眼。   “我探病的经验虽然丰富,但只针对同龄人。”竹泉知雀直起身,“没遇见过儿童住院的情况。”   小孩子的内心可是非常柔弱纤细的。   竹泉知雀:等会儿,若是和太宰君比较……   她的挚友的内心貌似更纤细敏感。   竹泉知雀:突然就有了信心呢。   “探望读小学的孩子,慰问品中果然不能缺少这个。”竹泉知雀举起手里的读物,“锵锵!《小学教材内容详解》《雏鹰起飞之教育从娃娃抓起》《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稚子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梦幻小公主换装贴纸书》……”   尤其是最后一本,热销款,竹泉知雀手疾眼快从货架上抢到的。   伏黑甚尔虽然缺乏教育小孩的经验,但认识竹泉知雀之后,他莫名有了优越感。   放养总比她养强。   在儿童教育领域,伏黑甚尔隔空和安室透达成了共识。   “再给他们买点补身体的饮品,比如六个核桃之类的。”竹泉知雀信誓旦旦,“信我,我认识的一位仁兄原本智商在负十与负一百间波动,喝了我送的一箱六个核桃,他的智商成功缩短进负十至负五十区间,进步了50%呢!”   伏黑甚尔:不还是负数?   他在和竹泉知雀相处的极短时间里学会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和她对着干,论歪理,不可能说得过她的。   高大的男人轻轻松松拎起又沉又重的饮品箱,竹泉知雀一点儿没有爱惜他力气的意思,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随手往伏黑甚尔身上一放,自己两手空空游走在商场中。   等她终于满意,伏黑甚尔手上拎的战利品的重量足以每个路过的人为之侧目。   男人神色懒散,手臂肌肉力量感十足,浅浅凸起的青筋更显性感。   他身侧的少女却身姿纤细,精致的五官仿佛易碎的陶瓷,她步伐轻快,微微翘起的笑唇活泼可爱。   反差极大的两个人,引来旁人频频注目。   “把东西送到我就能走了吧。”伏黑甚尔冷不丁说。   竹泉知雀偏过头,琥珀色的眼眸看向他。   她的眼睛看得人不自在。   “我和小鬼很久没见过了。”伏黑甚尔说,“就算站在他面前,他可能都认不出我。”   “在我看来,你们长相相似得像在照镜子。”竹泉知雀了然道,“我懂了,我去给你买一瓶发胶。”   “只要甚尔君把头发梳成海胆模样,小惠不可能认不出你。”   伏黑甚尔拒绝。   他拒绝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竹泉知雀不得不考虑是否该给伏黑惠买一瓶柔顺剂曲线救国。   Double海胆or零海胆,连连看玩家只要结果。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父亲的身份探望。”竹泉知雀换了个说辞,“我,一位来自帝丹高中的好心高中生,看见新闻后不惜逃学探望事故中勇于救人的勇敢小孩。”   “甚尔君可以只负责当背景板。”她说,“比如帮我把慰问品搬进病房的苦力——这种简单的角色,总没有问题。”   伏黑甚尔勉强答应了,仍是一脸避之不及的样子。   在和伏黑惠有关的事情上,他勉强、犹豫、敷衍、不愿详谈,只看态度,真是糟糕的父亲。   灯光迷离音乐吵杂的牛郎店,被女人簇拥的高大男人仰头喝酒,他熟练地运用甜言蜜语,被温香软玉包围,懒洋洋的模样备受追捧。   一个人不愿给出的和想要逃避的,往往是真正在乎的。   竹泉知雀玩galgame的时候,外冷内热型角色热度很高,人们都钟爱表面冷漠内心火热的人设,在竹泉知雀眼里,这是一种追求安心感的表现。   外冷内热,实际是热的。你知道这人有一颗鲜活温热的心脏,越努力触及越被接纳,自然动力满满,越来越爱。   与之相反的是外热内冷型,亲切的、友善的、好说话的统统是浮于表面的空壳,越探究他的内心越看见一片空洞。   失望,踟蹰,无法理解,如海面下的冰山,越来越冷,令人心底发寒。   竹泉知雀还蛮喜欢这一类的。   她不太应付得来外冷内热型,“当你热情满满跟人家讲了八百字小作文,人家回你一个哦字,就算社交悍匪如我也很难继续发展话题啊!”   逗哏需要捧哏的道理希望大家都懂。   外热内冷型则很好,无论人家心里想着什么阴暗碎碎念,只要外面场子热起来了,竹泉知雀就开心了。   她高兴是最重要的事情,社交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战争,唯有带着不顾他人死活的觉悟踏上战场的人才能收获最大最多的快乐。   “不必强求探寻他人的内心是交朋友第一准则。”竹泉老师如是说,“所谓朋友,正是不问缘由陪你喝酒听你发牢骚的存在。”   太刻意想从人家身上获得什么,友谊就变味了。   竹泉知雀并不是为了改善伏黑父子关系来探病的。   但凡这个家庭里存在一位负责的长辈,她都不会管这桩闲事。   “容易共情可怜小孩是我的坏毛病。”女孩子小声嘀咕,她捧着一束白百合配满天星,小心地插在伏黑津美纪床头的花瓶里。   额头缠着绷带的女孩子正在熟睡,竹泉知雀努力分辨她床头的病例,看得她痛苦面具,为自己的没文化流下苦涩泪水。   全世界的医生共享一套天书吗?森先生的字明明很正常。   他一定是为了文盲下属压制了自己的职业天性,苦了他了。   竹泉知雀:若是登基那天森先生没控制职业本能,我可能会在看见他字体的下一秒联合全体员工集体辞职。   这样的未来不要啊!   竹泉知雀放弃对天书的解读,以Mafia丰富的作死经验判断伏黑津美纪伤势较轻。   伤势较轻——在竹泉知雀的概念里,一切不致死不致残的伤势,都轻。   她蹑手蹑脚地把《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压在伏黑津美纪枕下,拿起《梦幻小公主换装贴纸书》走向靠里的病床。   伏黑甚尔难得欲言又止,最终抱着嘲笑小鬼的心态选择作壁上观。   竹泉知雀转头睨了他一眼,手舞足蹈比划手语。   “是是。”男人拖着调子应了一声,把竹泉知雀选购的一系列一点儿都不适合病人的慰问品堆在墙角,并把咸蛋超人玩偶放在了果篮的最上方,金鸡独立。   但愿医生护士现在不要进来,否则他们两人很有可能被当成可疑份子被保安请出去。   竹泉知雀单手扒着隔离帘,小心探头。   OK,小孩熟睡。   她放松下来,一手《梦幻小公主换装贴纸书》,一手《小学教材内容详解》,自信满满地上了。   “我是谁?我是给听话小孩送礼物的圣诞老婆婆。”黑发少女捏着嗓子,用弘厚的声音演独角戏。   “在这个既非圣诞节又没有圣诞袜的日子,圣诞老婆婆为听话小惠带来了两件礼物。提问!小惠更喜欢《梦幻小公主换装贴纸书》和《小学教材内容详解》,还是咸蛋超人玩偶和整箱六个核桃?”   竹泉知雀等了两秒,煞有正事地点头:“原来如此,小惠是贪心小孩,两样都想要。”   “小孩子贪心一点也没关系啦,圣诞老婆婆如是说。”她拿着两本书,准备塞到伏黑惠枕头底下,“恭喜,两件礼物都是小惠的,等你一睁眼就能看到……”   竹泉知雀对上伏黑惠与伏黑甚尔如出一辙的绿眼睛,舌头卡壳。   她:“……”   她:“打个商量,你当没听到那些话怎么样?”   竹泉知雀不会尴尬!在她Drama Queen的一生中,作为活跃气氛担当、搞事担当、用离谱脑回路击垮所有人心理防线担当的她,有一颗坚如盘石的大心脏。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便是竹泉知雀的生存法则。   黑发少女若无其事地继续把粉色封皮的《梦幻小公主换装贴纸书》往伏黑惠枕头下塞。   伏黑惠余光瞥见书名,早熟小孩久久沉默。   这个姐姐好像脑子有问题,她是从精神科跑出来的病患吗?   “我不是,我没有,医生说我很正常。”竹泉知雀反驳。   伏黑惠:眼神太明显被看出来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撑着病床坐起来,“你是谁?”   “帝丹高中二年级一位逃学来做好人好事的平平无奇女子高中生罢了。”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说,“我为了课外实践的学分来到这里,这本《梦幻小公主换装贴纸书》请你务必收下。”   是实话,她可半个字都没有说谎,拔舌地狱都不收她。   “水族馆玻璃破碎事件上新闻了。”竹泉知雀解释道,“我听说有两个非常勇敢的小朋友因为帮助同学受伤,很想来看看。”   “没什么。”伏黑惠平淡地说,“是津美纪非要救人,我只是去帮她,还受伤了,有够逊的。”   伏黑甚尔在隔离帘外赞同点头,竹泉知雀瞪了他一眼。   不要拿你自己的身体素质衡量别人!   “谁在外面?”伏黑惠敏锐地问。   “我花钱雇来的苦力。”竹泉知雀说着大实话,“给你们带了点慰问品,有我精选的咸蛋超人玩偶,惊喜吗?”   伏黑惠:完全不。   可人家一片好心,他也不好意思说实话。   黑发杏眸的大姐姐眼睛亮亮的,像他吃过的松子糖,被注视的时候实在难以说出拒绝她的话。   “谢谢。”小孩摸了摸良心,“很、很惊喜。”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   他早说了,小鬼不可能喜欢这玩意。   梅开二度,竹泉知雀扭过头,投以死亡注视。   ‘你对我的品味有什么不满?’   ‘信不信我一把拉开隔离帘当着小惠的面和你掰头?’   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明晃晃的威胁。   伏黑甚尔比了个闭嘴的手势,靠在墙壁上百无聊赖地等待。   竹泉知雀心平气和地坐正,拿起伏黑惠床头的病例看了看。   没看懂,她又放了回去。   “只是脚扭伤了,以及被碎玻璃划破了皮。”伏黑惠受不住她‘快给我说说病情让我假装自己没被没文化击败’的求助眼神,只得说,“已经输过血了,明天早上可以出院。”   “嗯嗯。”竹泉知雀立刻点头,“没事就好。”   她本想留下慰问品,看看情况就走,没想到伏黑惠突然醒来才多聊了几句。   “不打扰你们养病了。”竹泉知雀给伏黑惠掖了掖被角,“快点好起来回去上学吧,我选的《小学教材内容详解》课后习题记得做。”   她喜欢不喜欢学习是一回事,热衷于督促小孩学习是另一回事。   己所不欲必施于人,这便是大人。   竹泉知雀转过身,突然被伏黑惠拉住衣摆。   她偏过头,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裙子口袋,露出来了。”伏黑惠抬头看她,绿眼睛满是警惕,“你结清了医药费。”   竹泉知雀低头看了看裙子,一拍脑门:“口袋太浅了。”   纸质发。票迭了又迭,还是露出半个小尖角。   “我是好人嘛,好事做到底。”竹泉知雀唔了一声,“虽然不需要感谢的话,但是小惠你脸上的警惕……实话说,有点伤到我了。”   她蹲下来,平视伏黑惠:“怎么了,不愿接受陌生人的帮助?”   伏黑惠抿了抿唇。   如果是高高在上施舍性质的帮助,他才不要。   然而不是,黑发姐姐虽然在选择慰问品上品味堪忧,但她的态度令人十分舒适。   很难拒绝,也没什么人会拒绝她。   是否被人平等尊重,没有人比小孩子更看得分明。   “帘子外等你的人是谁?”他问。   说不定道不明的直觉让伏黑惠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他听见了那一声嗤笑,陌生的声音,却仿佛从他自己的喉咙里涌出,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伏黑惠从小就知道,没有帮助是无偿的。   或许黑发姐姐来探望他们的确出自自己的本心,也不抱任何目的,但——为什么是他们?   因为水族馆玻璃碎裂的消息上了新闻?   普通人会因为这种与自己无关的消息大老远跑到医院看望不认识的小孩吗?   退一万步说,即使有滥好人,普遍来说也会默认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有自己的父母照料,不可能在进病房之前直接了当付清医药费。   唯有知晓他们家庭情况的人会这么做。   “帘子外面?我说过了呀,是我花钱雇来的苦力。”竹泉知雀睁眼说瞎话。   她继续道:“抱歉欺骗了你,我不是陌生人。”   伏黑甚尔脚尖向外,他想溜了。   竹泉知雀无视父子俩的反应,换上沉重的口吻:“其实——我是水族馆的大股东。”   伏黑惠:“什么?”   伏黑甚尔脚步一顿,他被勾起了好奇心,没忍住靠在墙壁继续听。   “小惠受伤的那家水族馆是我的产业。”竹泉知雀叹气道,“玻璃碎裂的责任无论如何有我一份,探望受害者和结清医药费是我应当的义务,请务必收下我的赔罪。”   黑发绿眸的男孩脸上写满不信,竹泉知雀背在身后的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确认付款。   “喏,我的收购证明。”她翻转屏幕给伏黑惠看,在金钱的力量下,水族馆馆长办事效率前所未有之快,“看,我的名字。”   竹泉知雀,伏黑惠在心里默念。   文件好像是真的,那……她说的也是真的?   伏黑惠扭到了脚,他没办法自己下床拉开隔离帘。   违和感让他并不相信,但眼前的人连收购文件都拿了出来,证明她无论如何都会咬死这个说法吧……   伏黑惠攥紧了床单,隔着布帘,他仿佛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轮廓。   令他厌恶的,看不清脸的轮廓。   “姐姐。”伏黑惠开口,“你是个好人。”   竹泉知雀:“嗯?啊对,没错,我是个好人。”   “不要和人渣在一起。”伏黑惠认真地说,“好吗?”   竹泉知雀一头雾水,她摸不着头脑:“好、好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竹泉知雀谨慎措辞,“姐姐还是个高中生呢。”   “人渣连高中生都会出手,所以是人渣。”伏黑惠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怕的地图炮轰炸了好大一片人。   “你又不了解我,万一我才是人渣的那个呢?”竹泉知雀失笑,抬手刮了刮伏黑惠的鼻子。   “记住我的名字,下次想和津美纪一起去水族馆,直接报名字就好。”竹泉知雀没忍住摸了摸他的海胆头,有点刺手,“我先走了,好好养伤——课后习题记得做。”   她不再停留,妥贴地拉上隔离帘。   伏黑惠竖起耳朵细听。   小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哒哒。   哒哒声中,沉稳的脚步声跟在后面,结实有力的臂膀拉开病房的门,女孩子道了句谢。   那个男人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没有开口,无声无息地旁观到结束。   伏黑惠拿起枕头下面花花绿绿的书,有点生闷气地放到旁边,几分钟后又捡回来,翻到课后习题页面。   伏黑甚尔:“你买下了一座水族馆?”   “金钱的力量是伟大的。”竹泉知雀晃晃手机,“人之所以努力工作加油赚钱,便是为了在这种时候一掷千金。”   “就为了哄个小孩子?”   竹泉知雀扬眉,不太客气地说:“也为了某个站在帘子后面不肯露面的大人。”   多体贴啊她。   “甚尔君没有中途跑路我已经很感激了。”黑发少女低头操纵手机,处理激情买下水族馆后一系列麻烦的手续,“病房里一共四个人,猜猜谁才是外人?”   是她啊,只有她一个人不姓伏黑。   伏黑甚尔站在竹泉知雀身边,他抬高手臂,在医院走廊涌动的人潮中为低头摆弄手机的少女隔出一块空间。   收购协议、更换老化玻璃和处理舆论的琐事都很麻烦,竹泉知雀眉头微微蹙着,指尖敲击屏幕的速度飞快。   她擅长工作,一切工作。   沉迷工作的竹泉知雀被伏黑甚尔带到医院的休息区坐下,她的手边被摆了一杯刚买来的热可可。   女孩子含住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伏黑甚尔侧头看她,能清晰看见阳光下她脸颊边柔软的绒毛。   为伏黑甚尔花过钱的女人数不胜数。   但头一次是这种原因。   他明明没有拿到丁点儿实际的好处,却像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想赖账都赖不了的人情。   “亏了。”黑发绿眸的男人仰靠在座椅上,“我就不该来。”   热可可被喝得见底,竹泉知雀无意识地咬着吸管吸空了两下才回过神,口中满是浓郁甜腻的巧克力味。   “处理完了?”闭着眼假寐仿佛午睡的雄狮般的男人睁开眼,打了个呵欠,“能走了吗?”   “嗯,处理完了。”竹泉知雀眨眨眼,“甚尔君,你可以不用等我的哦?”   她还以为伏黑甚尔早就离开了。   毕竟这人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想在医院多呆一秒。   女孩子说得真心实意,她眼中甚至露出些许困惑,好像她忙于处理事务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伏黑甚尔拍拍屁股走人的准备,因此看见他还在时十分不解。   伏黑甚尔听见了伏黑惠含沙射影的几句“人渣”,当时他不以为然。   没想到在竹泉知雀心里他人渣程度更深,甚至到了他稍微做点人事她倍感诧异的程度。   伏黑甚尔:“……”   好歹他们是一起来的,看望的又是两个姓伏黑的小孩,她还花大价钱收购了一家水族馆,他陪在旁边等一等不是应该的吗?   竹泉知雀:可能是甚尔君明码标价按时收费的规则太深入人心罢。   她是买下了水族馆没错,但水族馆日后营业的收益也会进入她的口袋,等于她今天做了个投资。   并没有给甚尔君什么好处啊。   “算了。”伏黑甚尔放弃了,他不擅长阐述自己的想法,以往应付女性的甜言蜜语竹泉知雀又有免疫buff,和她讲道理与对牛弹琴无异。   “我送你回去。”他拿走桌上空掉的热可可扔进垃圾桶,“你家住哪?”   竹泉知雀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了地址。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在他们身后,医院住院部大楼的某一层,坐在床上盯着窗户外面盯了很久的伏黑惠直起身。   高大的男人走在黑发少女身侧,将她遮得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两个骗子。”   伏黑惠臭着脸,锤了下枕头。   小惠:骗小孩的大人,可恶 第94章   打工的第九十四天   【悬赏·天内理子:廉直女子学院,中学部二年级,无论生死。】   【赏金:3000000】   “这个女人就是悬赏里的三百万?”   “不是,好像是星浆体的仆人,抓到她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扫除工具。”   “哈哈,真好笑。”   黑暗,混沌模糊的黑暗,周围隐约传来说笑声,宛如隔着一层膜,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黑井美里眼皮抖动,她试图睁开眼,却仿佛鬼压床一般,身体不听使唤。   她用仅剩的思绪艰难回忆遇袭的那一刻:不是诅咒师集团【Q】,袭击并绑架她的是非术士集团盘星教。   明明自称非术士集团,绑架的活儿怎么干的比【Q】还好?   到底是盘星教太能,还是【Q】太菜?   她在黑暗中挣扎,微弱的反抗起不了丝毫作用,溺水的窒息感逐渐淹没黑井美里。   哒哒的鞋跟敲在地上,似乎有新的人进来。   “酒井小姐。”站在黑色裹尸袋旁的男人抬手打招呼,“辛苦了,教祖大人呢?”   “教祖大人在净室向天元大人祈祷。”黑发少女回答道,“我被派来看管俘虏。才入教没几天便被托付重任,真叫我诚惶诚恐,害怕辜负教祖大人的信任。”   “教祖大人仁善,对我们教众一视同仁。他这样安排,也是想酒井小姐尽快融入我们。”   男人恭维道:“何况酒井小姐年轻又优秀,未来必能成为教祖大人的得力部下。”   “我期待着那一天。”竹泉知雀的目光落在人型裹尸袋上,“就是她?”   “对,这女人是星浆体的仆人,两个人关系亲密。”男人说,“我收到的命令是把她带去冲绳和人交易。”   “冲绳……是个度假的好地方。”竹泉知雀自语。   她朝男人笑笑:“这边交给我,你去休息吧。”   脚步声渐渐离去,黑井美里躺在裹尸袋里,听见拉链被拉开的声响。   她的意识仍旧模糊,睁不开眼,只勉强从听来的对话里判断绑架犯和“酒井小姐”完成了交接,对方将带她去往冲绳。   大小姐……大小姐怎么样了?   听说她被绑架的消息,大小姐不知会焦急成什么样。   万一她以身犯险亲自来救她,也不知道咒术高专的两位咒术师能不能保护好大小姐。   黑井美里越想越着急,她不甘心干等着期盼救援,倘若她能自己逃出去——   “别乱动。”   冰凉的手按在黑井美里眉心,稍稍施加的一点儿力道便令她浑身如浸冰水,僵硬不得动弹。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直觉比本能更先反应,仿佛躺在山洞里的人眼睁睁看见一条毒蛇垂落在她鼻尖。   她的呼吸在一片空白中静止,尖叫的欲望掐在嗓子里不得释放,空白的大脑失去行动的念头,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好可怕!   盘星教,非术士集团?   你管这叫非术士集团?   “嘘。”   气息冰凉的少女似乎猜中了黑井美里脑中的想法,她食指抵住唇瓣,轻轻嘘了一声。   万籁寂静,连恐惧的念头都被迫抹除,黑井美里被人安抚地摸摸头,不走心地夸了句:“好孩子。”   她被人从裹尸袋拖出来,塞进了大号行李箱。   行李箱中提前铺好了防震材料和供氧设备,环境竟然比裹尸袋要好。   锁扣落下,滚轮碾压在地上。   竹泉知雀单手推着大号行李箱,黑白格纹的小包随意挂在拉杆上,她斜斜带着深褐色的墨镜,一副旅行打扮。   “度假果然是冲绳最棒了。”列车邻座的男子和她搭话,“你的行李箱看起来很重,要我帮忙搬吗?”   “不,只是看着重而已。”竹泉知雀单手拎起来示意,放下时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被压得下陷的地板。   男子没找到献殷勤的机会,绞尽脑汁找话题:“工作日上学日出来度假最舒服了,车厢里没有闹哄哄的学生就是好,你说呢?”   竹泉知雀推了推墨镜,看男子的眼神一言难尽,令他差点咬到舌头: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竹泉·高中生·知雀:上学日是NG词!不许说!   她最近请假请得太频繁了,病假请完了改事假,竹泉知雀现在已经是参与过五次婚礼八次葬礼九次家乡小孩满月酒的社交达人,她找借口请假找得班主任都累了。   班主任:要不我干脆给你办个休学?   竹泉知雀:好哇好哇。   并不能。   她一个电话打给森鸥外,阴森森让压榨下属的上司帮她搞定学校。   “森先生,你也不想被黑衣组织知道我请假不去上学也不去酒厂上班是为了替你做新的卧底任务吧?”竹泉知雀犀利道。   森鸥外说尽了好话才成功安抚因工作量剧增心情爆炸的下属。   竹泉知雀一手搭在行李箱上,一手拿出手机登录诅咒师内网。   天内理子的悬赏高高挂在主页,任务截止倒计时一分一秒减少。   “悬赏金三百万,是甚尔君出的钱。”竹泉知雀指尖敲击屏幕,“必然不可能被人拿到。”   伏黑甚尔玩得好一出空手套白狼。   他挂出巨额悬赏让诅咒师如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送死,但竹泉知雀心里门清,不可能有诅咒师在五条悟和夏油杰手下带走天内理子的性命。   三百万的卖命钱,不存在能拿到手的人。   “先是悬赏,再是绑架。”竹泉知雀的目光落在行李箱上。   盘星教出手绑架了黑井美里,她是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女仆,从小照顾她,两人是关系亲厚的家人。   盘星教把黑井美里绑来冲绳,等于天内理子、五条悟和夏油杰也必来冲绳。   竹泉知雀主动领了任务。   按资历来看,才入教没几天的竹泉知雀哪能参与盘星教中心大事,被她指示着带她去找教祖大人的老婆婆一路都在规劝。   “没事,盘星教亲如一家,教祖大人必能感知到我热爱工作的心。”   竹泉知雀推开静室的门,在教祖被打搅的不悦表情中走到他面前。   “听我的话,和现在就把教祖的位置让出来。”   竹泉知雀凑到男人耳边轻轻地问:“你选哪个?”   扭曲的恐惧,施压的咒力,汹涌的海水灌进大脑,在天晕地眩的感官中,披着袈裟的男人僵硬点头。   回过神来的时候,坐上教祖之位的男人记忆断了片,他仔细确认了一遍截杀星浆体、使天元大人保持纯粹的计划,吩咐道:“把绑架来的星浆体的仆人带走,告诉星浆体,在冲绳交易。”   “负责人?新入教的那个女人,叫酒井泉子的,这件事交给她办。”   竹泉知雀坐在东京开往冲绳的列车上,思考冲绳的意义。   天元大人所在的薨星宫位于东京,无论旅途中的地点怎样改变,终点唯一。   引天内理子、五条悟和夏油杰到冲绳有什么目的?   冲绳是一座适合度假的城市。   夏天的冲绳是一座格外适合度假的城市。   竹泉知雀把玩墨镜镜腿,她在想五条悟和夏油杰。   两位dk身兼把星浆体护送至薨星宫的任务,换句话说,他们负责送天内理子去死。   “我认识的五条君和夏油君可不像会认可这种事的人。”竹泉知雀自言自语。   五条悟是有能力把天捅破的人。   他们会怎样看待两日后即将不合理死亡的天内理子?会忍不住带她多玩一会儿吗?会说出“只要你想,你可以和黑井美里一起回家”吗?   “会的吧。”竹泉知雀想,“如果是我认识的五条君和夏油君,即使顶着整个咒术界的怒火,也愿意守护天内理子的自由。”   咒术界是个发烂发臭的地方,而月亮从淤泥中升起,依然皎洁白净,高傲如昔。   “冲绳真的很适合旅游,无论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还是唤起人对自由与自我的渴望,冲绳都再适合不过了。”   竹泉知雀盯着手机上一分一秒倒计时的悬赏令,了然地呼出一口气。   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   巨额悬赏,高强度的袭击,倒计时的临近,层层重压下却为星浆体一行安排了放松的冲绳之旅。   其目的绝非善意。   “二十四小时维持术式,无论是吃饭、睡眠还是游玩都不能松懈。我听说无下限术式非常费脑子,属于但凡数学差一点都玩不转的类型。”   人类的脑细胞是有极限的,假如让竹泉知雀上午考政史地,下午考物化生,夜晚上连堂的晚自习,十一点到家后她的脑子绝对一片空白。   空白到就算绑匪破窗而入大喊:打劫不许动举起手来!她都只能挪动无神的双眼,像毛毛虫一样在地毯上蠕动,黑压压的怨气具现化,仿佛还魂的女鬼。   竹泉知雀已经属于精力极佳的人类了,与跑八百米后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吐舌头的同窗们不可一概而论,她是同时打三份工的顽强打工人。   饶是如此,她也无法想象连续几天高强度运转无下限术式耗费的脑细胞。   竹泉知雀:五条君不会秃吗?   她好担心五条悟秃顶,雪白的猫毛哗哗掉的那种下雪式秃法。   长毛猫本来就爱掉毛,下次把森先生惯用的洗发水链接推给他好了。   列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缓缓驶入冲绳。   往来人群中,鼻梁上架着墨镜的年轻女人推着大号行李箱,如寻常游客般通过安检。   行李箱在地上滑动,冲绳阳光正好,竹泉知雀在路边买了一顶草帽盖在脑袋上,嗅闻咸湿的海风。   “上次来冲绳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呢。”   走到哪里哪里出事,竹泉知雀是出场自带BGM的女人。   她推着行李箱上了路边一辆车,司机一脚油门踩下。   黑井美里睁不开眼。   莫名的梦魇压在她身上,她浑浑噩噩间嗅到与制氧设备造出的氧气不同气味的空气,透着点咸味,像是海风。   绑架犯把她从行李箱中放出来了吗……颠簸的触感,车后座?   模模糊糊间,冰凉的手触碰她的手腕,微硬的石子硌在腕骨上。   透着凉意的呼吸洒在黑井美里耳垂上。   莫名的声音在她脑海内响起,听不清内容,讲述的文字却如针刺扎入她的血肉。   “好的。”黑井美里无意识地呢喃,“我会照做……遵命。”   “好孩子。”   声音渐渐远去,车辆中途停了一次,有人下车,有人上车,继续行驶。   “找——到——了——”   拖长调的少年声音响起,行驶在荒郊野岭的车辆被一击分成两半,车轮四散,冒着火星砸得遍地都是碎渣。   剧烈的爆炸中,黑井美里被一双手抱起来,两只手指在她眼皮上一抹。   女人眼皮抖了抖,缓缓睁开。   “清醒了吗?”夏油杰低头问。   他踩在飞行的咒灵身上,身后的天内理子扑到黑井美里怀里。   “太好了!你没事!”天内理子紧紧抱住黑井美里。   “大小姐!”黑井美里又惊又喜,伸出手臂搂紧怀里的少女。   她抬起手臂,一根发绳圈在黑井美里手腕上,黑蛇雕塑的吊坠一晃一晃打在腕骨上。   “我没事。”黑井美里惭愧道,“竟然被非术式的盘星教信众绑架,我太没出息了。”   “被偷袭也无可奈何。”夏油杰安慰道,“也有我的责任。”   “你们聊完了吗?”五条悟一手提着司机一手提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我这边什么都没审问出来。”   “他们只说自己是盘星教的,负责把黑井小姐送到冲绳。”五条悟把奄奄一息的俘虏粗暴丢在地上,“到底想做什么,完全搞不懂。”   “不知为何,我没有被袭击的记忆。”黑井美里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只感觉很害怕,特别冷。”   两声轻笑的“好孩子”回荡在她耳边,是谁意味不明地夸奖了她?   黑井美里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黑蛇吊坠。   “很特别的首饰。”夏油杰瞥了一眼,“你一开始就戴着吗?”   他怎么没有印象?   “啊,这是我的护身符。”黑井美里神情恍惚了一瞬,“是我的东西没错。”   黑蛇吐露猩红色的蛇信,黑井美里用手遮了遮手腕,天内理子跑过来和她说话,带过了这个话题。   “我好担心你。”天内理子说,她又笑起来,“好不容易来了冲绳,他们说要玩一会儿再去东京。”   天内理子从未来过冲绳,眼睛亮亮地看着新奇的一切,令黑井美里也不知不觉笑起来。   沙滩排球、冷饮、拉面、夹人的小寄居蟹和路边摊卖的贝壳手链都让天内理子移不开眼。   “粉色的这串好看,还是蓝色的?”她举起两条贝壳手链问黑井美里。   “都很适合大小姐。”黑井美里说。   她低头看向腕间的黑蛇吊坠,不祥的雕塑却令黑井美里移不开眼。   “大小姐。”黑井美里叫住天内理子,她余光瞥过周围,确认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注意这边。   为什么要防范保护她们的两个人,黑井美里不知道理由。   她莫名就这样做了,扎根在脑海深处的针刺隐隐作痛,催促她、催促她。   “你的头发有些乱了。”黑井美里温声道,“我帮你梳一梳。”   她负责照顾天内理子的起居生活,少女习以为常地转过身,任黑井美里梳理头发。   黑井美里按部就班地梳理天内理子的长发,她自然而然地摘下手腕上的黑蛇发绳,绑在天内理子发间。   “好了。”黑井美里向后退了一步,她看向卖贝壳手链的小摊,“两条都买吧,我和大小姐一起戴。”   她们一人戴着一串招摇的贝壳手链回去,五条悟看见了也跑去买了一条,一身度假气氛。   没看见什么不妥,夏油杰收回视线,有点担忧地问五条悟:“悟,你连续运转术式多久了?”   “没事没事,我可是最强。”五条悟不见疲态地说,“杰,打不打沙滩排球?”   两位dk带天内理子好好玩了一遍冲绳,到了下午,他们出发返回东京,前往咒术高专避难。   咒术高专的最低层是便是天元大人所在地的薨星宫。   “进入结界就不必担心什么了。”五条悟甩了甩胳膊,抱怨道,“真够累的……”   他踏入结界。   嗤——   血花,溅了出来。   高大的男人形如鬼魅地出现,伏黑甚尔扯了扯嘴角的伤疤,笑了。   五条悟缓缓扭过头,鲜血流过他苍蓝色的瞳孔。   跑!   拼尽全力地奔跑!   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在夏油杰的护送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五条悟拦住了突然袭击的黑发男人,让他们先走。   咒术高专的地下建筑宏伟,越往薨星宫走,天内理子的内心越动摇。   今天好开心,和大家一起玩好开心,黑井小姐没事真的太好了,想和她像以往一样作为家人幸福的、自由的生活下去。   不想就这样消失……即使是自己的使命……不为自己而活的人生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星浆体的小鬼如果拒绝同化,那就不同化好了。’   身负“抹消”星浆体使命的少年们,一早就做出了选择。   丸子头少年微微笑着,眼泪从天内理子眼眶里大颗大颗落下。   “我——我还想和大家待久一点!”   不想去,不想前进,不想被同化。   想回家,想和大家在一起!   夏油杰呼出一口气,他的心脏如浸没在温泉中,舒缓温和。   “回去吧,小理子。”   他伸出手。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回荡在空旷在地下。   笑得灿烂的少女太阳穴被洞穿,溅起的血花落在夏油杰眼中,在他瞳孔中缓缓倒下。   无法理解,夏油杰茫然地注视着地上仿佛睡着的少女。   发生了什么?   敌人应该被悟拦下了才对啊!   “五条悟被我杀了。”伏黑甚尔咧开嘴。   夏油杰:“……”   无数咒灵在夏油杰身后浮起,冰冷的怒意填充了他的大脑。   除了杀死眼前的男人,夏油杰再没有其他思考的余地。   他没有听见,枪声响起的下一秒,黑蛇吊坠碎裂的细小声音。   缠绕在天内理子头发上的黑蛇吊坠表面浮起碎裂的纹路,化为灰粒一颗颗落在地上。   少女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直到伏黑甚尔与夏油杰的战斗告一段落,丑宝蠕动过来,将她吞入腹中。   伏黑甚尔懒洋洋活动身体,“带尸体去交差,报酬就到手了。”   盘星教本部,星之子之家。   伏黑甚尔和孔时雨一起进屋,屋内等着他们的却不是一开始发布任务的盘星教代表理事园田茂。   “两位贵安。”陌生的年轻女人微笑,态度可亲,“辛苦了。”   孔时雨:“你是?”   “我名为酒井泉子,是教祖大人派我来的。”黑发女人礼节得当地说,“我需要看见星浆体的尸体,即刻汇款。”   伏黑甚尔无所谓谁来接待,只要钱到账他什么都行。   高大的男人抬手,丑宝吐出腹中的天内理子。   “四肢俱全。”他说,“很完整对吧?”   “是的,非常好。”竹泉知雀蹲下身,她瞥了眼天内理子发间空空荡荡的黑色头绳,“伏黑先生没有折磨猎物的癖好真是太好了。”   她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孔时雨看了眼转账:“多付了不少啊。”   “不客气,反正是教祖大人出钱。”竹泉知雀慷他人之慨慷得非常痛快。   她俯身抱起天内理子,伏黑甚尔见汇款到了帐,毫无留恋的往外走。   竹泉知雀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快步走进屋内。   “你知道吗?”她自言自语,“我喜欢蛇,一是因为它舌头敏感,二则,因为蛇会蜕皮。”   蜕去老旧的皮,迎来鲜活的新身体。   【醒来吧。】诡谲的咒言在天内理子耳边响起,【以死替死,以生复生。】   咬住衔尾蛇的尾巴。   子弹穿透天内理子的太阳穴,割裂的血肉被提前设定的咒力扭曲。   挂在发绳上的黑蛇吊坠承受了全部的伤害,湮灭成灰。   冬眠,春醒,身体机能陷入假死状态的少女被吞入丑宝腹中,最终被送到竹泉知雀手上。   【醒来吧。】   天内理子眼皮动了动。   她的手指一厘米一厘米抬起,仿佛手术过后麻醉效果未散的病人,又晕又昏,手脚冰凉。   被强制停机的身体机能又被强制唤醒,如果人的器官有PTSD,一定对咒言师加倍过敏。   如陷入噩梦被鬼压床的倒霉蛋一样,天内理子费了好大的力气睁开眼,大口呼吸。   “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问号几乎填满她的大脑。   回过神的天内理子发现自己平躺着,一位陌生女子站在旁边,俯视着她。   “你醒了?”竹泉知雀友善地说,“手术很成功。”   知雀:皮一下就很开心~ 第95章   打工的第九十五天   手术?!   天内理子大吃一惊,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全身。   很好,没少东西。   “噗哧。”   天内理子听见隐约的笑声,知道自己是被人戏弄了。   她脸涨得红了红,模糊的记忆重新回到脑海。   咒术高专、薨星宫、说着想和大家待久一点的自己、朝她伸出手想带她回家的夏油杰……   “砰!”   一声枪鸣,打碎了约定。   天内理子一身冷汗地摸了摸太阳穴,没有摸到血肉模糊的枪眼。   “是梦吗?”她迷茫地问,“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不是。”竹泉知雀示意她看周围,“这里是盘星教本部,星之子之家。”   盘星教,绑架了黑井小姐的组织!   天内理子摆出防御的手势,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你是谁?抓我过来有什么目的?”   她的防御在竹泉知雀眼里全是破绽,黑发少女伸出手,轻轻扯下天内理子发间的头绳。   “我的小蛇替你死了一回。”她弯唇,“你说我是谁?”   天内理子捂住头:一切都是真实的,薨星宫发生的事情是,击中她太阳穴的子弹也是。   她能活下来,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谢、谢谢你。”天内理子揪住衣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救了我,谢谢你。”   “我叫天内理子,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酒井泉子。”竹泉知雀说。   “酒井小姐是盘星教的人吗?”天内理子面色发白,“你们绑架了黑井小姐,雇人来杀我,又为什么要救我?”   “第一个问题,我是。”竹泉知雀摸摸下巴,“第二个问题,就我本人而言,是为了骗公款。”   天内理子:“欸?”   “你看,甚尔君其实没有完成任务,但我还是顺利把教祖给的经费打到他帐上了。”竹泉知雀摊手,“这种行为不叫骗公款吗?”   “虽然我并不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就是了。”   她伸出手,狠狠揉乱天内理子的头发,把少女揉得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你活着就是我的目的。”竹泉知雀笑了笑。   顺带恶心一大群她讨厌的老东西,简直赚翻。   揉在头顶的掌心微凉,散发的却是暖意的热度。   天内理子想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想到了黑井美里。   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摆脱被当作工具使用的使命,自由地生活。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没见到天内理子之前已经商量好了,如果她不想被同化,那就不同化。   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行踪可疑,目的却与他们一模一样。   因为看不惯没有选择的人生,受不了把人当作工具的世道,毫不犹豫地行动着。   “这些天我从陌生人身上收获的爱也太多了。”天内理子用袖子抹脸,脸颊湿漉漉的,“怎么办,泪水停不下来了。”   “盘星教本部可不是适合大哭的地方。”竹泉知雀想了想,“但我把其他人都支开了,让你哭个五分钟还是没问题的。”   “好丢脸啊。”天内理子吸吸鼻子,“不行,我还要去找大家,告诉他们我没事。”   “说起这个。”竹泉知雀蹙了蹙眉,“我把发绳交给黑井美里,交代她给你戴上之后就忙着到盘星教处理事情,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的只是救下天内理子,也只抱着这个目的行动,没有过多关注咒术高专的事情。   “我做了两手准备。”竹泉知雀说,“为你替死的黑蛇是预防意外,实际上我本以为留在盘星教等不来人的。”   伏黑甚尔与五条悟谁强谁弱,简直是世纪难题。   竹泉知雀既觉得如果是伏黑甚尔,从五条悟手下劫人也不是不可能,又觉得那可是六眼、那可是连近身都办不到的无下限术式持有者。   五条悟怎么可能会输?   “但甚尔君把你的尸体带来了。”竹泉知雀喃喃自语,“他赢了?”   真的假的?   最强输了?   天内理子:“尸体什么的,我还没死呢!”   她也不太情况情况,只能捡自己知道的说:“那个人,你口中的甚尔君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袭击了五条。”   “五条让夏油带我和黑井先走,他一个人留在上面。”   “但是……既然我差点被那个人杀了。”天内理子咽了口唾沫,“五条是不是没能挡下他呢?”   竹泉知雀扶住额头:“让我缓一缓。”   五条悟没能抵挡住伏黑甚尔,夏油杰更不可能做到。   即使他们两人的术式惊人,堪称上天的恩惠,但对于拥有天予咒缚,以零咒力为代价拥有最强体术的伏黑甚尔而言,绝非不可战胜。   “所以我才时常辱骂禅院家脑残。”竹泉知雀小声碎碎念,“不行,我今天要抽空再写五万字小论文骂他们,把新的禅院笑话发到咒术师内网上。”   禅院笑话让竹泉知雀冷静了一点。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能。   “五条悟不可能死。”竹泉知雀难以置信,“那可是五条悟。你知道五条悟是什么概念吗?我远在横滨都听他的名字听到耳朵起茧子。”   不可能啊!他手里拿着的不是主角剧本吗?   主角两个字就差贴在他脑门上了!   天内理子:“五条居然那么有名的吗?”   虽然他摘了墨镜长得人模人样,但性格恶劣得要命,在靠谱与离谱间摇摆不定。   “很有名。”竹泉知雀答道,“别人我不知道,他在我眼里是咒术界少有的干净人。”   淤泥中的月亮,那么亮,那么显眼。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竹泉知雀咬了咬指甲,“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刚迈出一步,整个建筑物突然天摇地动。   天内理子险些摔倒在地,竹泉知雀拉了她一把,让天内理子扶着她的肩膀站稳。   “地震了?”天内理子今天几乎把这辈子的惊吓都用完了。   “是地震就好了。”竹泉知雀呢喃。   这可是比地震严重一万倍的大事故。   她听见了。   宛如神魔的声音。   满怀兴奋,张扬大笑,令人心底发寒的声音。   五条悟的声音。   咒术界最强的声音。   真正意义上的,再无缺陷的最强。   “甚尔君都做了些什么啊。”竹泉知雀自言自语,“都说了不要惹手握主角剧本的人,临阵突破——真是少年漫的剧情。”   漫撕男这个词简直为五条悟量身定做。   天内理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听见竹泉知雀小声的自语,问道:“五条来了?他是来杀那个人的?”   伏黑甚尔杀死了她,天内理子对他完全没有好感,只是……   星浆体少女小心地觑酒井小姐的脸色,她似乎怔住了,陷入挣扎的两难的境遇。   酒井小姐是个立场古怪的人。   她自称是盘星教信众,参与了绑架黑井美里事件,却给天内理子替死的咒具,帮她瞒天过海伪造假死,让天内理子活了下来。   她称呼伏黑甚尔“甚尔君”,和那个人大抵有些私交,提起她分文不取帮伏黑甚尔骗公款的时候,声音含着笑意。   以及五条悟,酒井小姐似乎非常欣赏五条悟。   ‘他在我眼里是咒术界少有的干净人。’黑发少女说这话时,像是在污染区找到净土般松了口气。   盘星教,伏黑甚尔,五条悟,明明是三个立场。   酒井小姐想要兼顾吗?怎么可能做到?   竹泉知雀焦躁地咬了咬大拇指。   盘星教,无所谓,最多是伏黑甚尔和五条悟打起来没轻没重把本部房子拆了,请个工队再建就行。   教众之类的也一样,死了再招就好,连教祖竹泉知雀都能给他换个新的,其余人更不打紧。   卧底正是如此没有良知的存在,建议盘星教早日习惯。   五条悟,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人突破到了新的境界,天上天下唯他独尊,一切烦闷与凝涩烟消云散,神子高高俯瞰世间,看见了自己的无所不能。   随心所欲。   “他莫约并不是出于想为你报仇的心情而来的。”竹泉知雀在天内理子耳边低声说,“既无愤怒,也不怨恨。”   只是单纯获得了力量,决定来杀曾杀死他一次的人。   伏黑甚尔落得这个下场,可以说是他自己一步步走下来的结果,不含任何被逼迫的要素,亲自走到了这里。   其实不应该接的,在听说敌人是五条悟的时候,就该直接拒绝委托。   盘星教给的钱再多,也不过是他几把咒具的价格,随便接点别的任务酬劳是等价的。   风险和报酬完全不等价。   “一定是因为,对方是五条悟。”   站在咒术界顶点的,御三家的无价之宝。   在伏黑甚尔心里,五条悟代表着否认他的禅院家,代表着以术式决定人价值的整个咒术界。   如果能将五条悟踩在脚下,是否稍微能肯定自己一点了呢?   “都踏马是禅院家的错!”竹泉知雀爆粗口,“受不了了,咒术界怎么一天天净是被PUA的人?内耗成这样他们身体不虚吗?”   全咒术界被封建思想压迫的人都该来横滨进修,想知道咒术界为什么不敢把爪牙伸进横滨吗?   来横滨,最强反PUA大师教你如何倒打一耙,反道德卫士教你如何破除阶级制度勇敢登基,金牌讲师竹泉老师亲自教你如何用发疯文学痛击极品亲戚。   “小惠还在医院住院呢。”竹泉知雀咂了下舌,“我可不想被托孤。”   她抓住天内理子的胳膊,把她拽过来。   “一命还一命,很公平对吧?”竹泉知雀和天内理子商量,“我从甚尔君手下抢走了你的命,作为报答,你要还一条命给我。”   “放心,不要你的。”她大拇指朝外,“把外面那个破破烂烂的男人的命给我就行。”   天内理子一时间竟不知竹泉知雀和伏黑甚尔关系是好是坏:“……破破烂烂?”   “现在还不是。”竹泉知雀并起双指竖在面前,“马上就是了。”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随着咒语的念诵,庞大的结界自星之子之家周围升腾而起。   邪恶张扬的咒力不加节制,诅咒的气息铺天盖地沉沉坠下,遮住了蔚蓝的苍穹。   石缝中的青草枯萎,清风蒙上灰色的粉尘,不祥的气息弥散在每一次呼吸中。   诅咒,诅咒,诅咒,诅咒。   不必承担任何代价的,无止无尽的诅咒。   以言语为载体,污秽至极的力量。   世人常认为诅咒他人需要代价,言语的力量平等落入每个听众的耳中,反噬它的主人。   不对。   她可以什么都不必支付,只要这份力量用在伤害他人、诅咒他人身上,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天生的诅咒师,天生的邪恶之徒。   “特级?”   五条悟侧过头,苍蓝色的瞳孔中浮现浩如海洋般恐怖的咒力回路。   扭曲的咒文密密麻麻排布在结界上,每个咒文便是一种诅咒,交相辉映,浑然天成。   敌方咒术界是个诅咒人的天才,编写诅咒学教科书的主编该扛着书桌到结界边查漏补缺并深深感概自己见识浅薄。   连六眼解读诅咒的咒文都负荷颇大,难以想象这种等级的结界在一瞬间赫然成型。   “那就不解读,直接强攻。”五条悟噼里啪啦按动指节。   【咒术顺转·苍】   【咒术反转·赫】   【虚式·茈】   现在的他无所不能!   这一招既然能杀死伏黑甚尔,破掉诅咒师的结界又有何难!   “抱歉。”五条悟余光瞥了眼墙壁上凹陷的深坑,小腹被轰炸掉一半血肉的伏黑甚尔陷在废墟中,“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遗言,既然有人出手打扰,那就算了。”   “不会是来救你的同伴吧?”白发蓝瞳的少年语调微扬,“像你这种人,竟然有同伴。”   伏黑甚尔咳出一口血,半放弃半无所谓地瞥了眼诅咒气息恐怖的结界。   “我哪有什么同伴。”生机渐渐消失,寒冷攀上伏黑甚尔的四肢,如霜雪掩埋。   特级诅咒师,是黑网上名声鼎鼎的那个人?神秘兮兮的,从来不露面,悬赏高高挂在头名。   伏黑甚尔和对方没什么交情,他在走马灯中数了数和自己有交集的人,少得可怜。   即使死亡也不会有人感到难过和可惜,说的便是他这种人。   虚式·茈的发动不需要时间,森严如九天之上制裁的雷霆,伏黑甚尔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心想这便是他死前所见最后一幕。   意气风发的五条家嫡子抬手,在术式发动的一瞬间,伏黑甚尔缓缓合眼。   “天内??!!”   ——又被五条悟一嗓子喊醒。   伏黑甚尔:“?”   死都不能让人死得安心一点吗?   怀抱好奇心死去绝对是酷刑,他勉强蓄力,眯着眼看向诅咒的结界。   透明的结界里,本该死去的天内理子被一条咒文化作的森黑巨蟒绞住四肢,拼命挣扎。   巨大的黑蛇吞吐诅咒的黑雾,猩红蛇信亮如火星。   天内理子没死的现实震撼了结界外的两个人,虚式·茈轰向结界,五条悟的身影随之消失在烟雾里。   “天内!”   烟雾散尽,咒文化做的巨蟒被五条悟用蛮力扯开,他抓住天内理子的肩膀摇晃:“喂!还活着吗?”   “咳咳!”天内理子被他晃得脑浆都摇散了,她用力拍打五条悟的肩膀,推着他向后看。   “人被救走了!”天内理子咳嗽着说,“我没事,只是被酒井小姐当成了诱饵。”   至于酒井小姐是谁,她又在今天干了多少立场不明的事,天内理子艰难地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和夏油杰、黑井美里汇合后慢慢说吧。   伏黑甚尔被一个陌生女人带进了树林里。   落地的一瞬间隔绝气息的结界拔地而起,单看咒力运用的本事,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身份不明的特级诅咒师,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带走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缠绕在天内理子身躯上的黑蛇与猩红的蛇信在伏黑甚尔脑海挥之不去。   今天的局面实在是太复杂了,不太愿意思考的男人怠惰地想。   总归与将死之人没什么关系,这个女人把他带走,许是要他的尸体有用。   天予咒缚的身体,或许能卖出个好价钱。   丝丝缕缕冰凉的黑发垂落在伏黑甚尔脸上,唤回了他渐渐溃散的神智。   黑发少女微微张嘴,吐露的舌尖烙印诡谲的咒文。   咒言师?   少女跪坐在地上,从伏黑甚尔的视角看去,入眼是水润唇瓣中藏着的殷红舌头。   她呜咽一声,咳出鲜红的血。   “咳咳……呜哇……咳咳!”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少女喉咙里涌出,洒在伏黑甚尔脸上,他呼吸间满是新鲜的血腥味。   “咳咳!”她痛苦地抓挠着喉咙,嘶哑的声音含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削瘦的肩胛骨止不住地发抖。   细碎又密集的咳嗽在男人耳边连绵不绝,与此同时,自行痊愈的血肉在他小腹隐隐发痒,温热的生机缓和了僵硬的四肢。   伏黑甚尔抬起手臂,爆发的力量又一次回到他体内,强悍如昔。   “咳咳!”   半跪在他身边的少女仍在咳血,她脸上的痛苦渐渐变为习惯了的忍耐,唯有苍白的虚弱显露出难受的现状。   竹泉知雀捂着喉咙,咳出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流淌而下,打湿衣袖,满眼赤色。   “你伤得到底是有多重啊……”黑发少女蜷缩身体,止住喉咙间的痒意,闷闷地咳。   不是反转术式。   伏黑甚尔撑起身体,接住快要倒在地上的竹泉知雀。   女孩子的脑袋埋在他胸前,咳出的血打湿衣服。   伏黑甚尔堪称笨拙地拍抚她的后背,试图帮她顺气。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他?为救他支付的代价又是什么?   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在少女细碎的咳嗽声中一个也问不出来。   伏黑甚尔抱着竹泉知雀站起身,声音很低地问:“这里不安全,你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吗?”   竹泉知雀捂着喉咙点了点头,她嗓子里全是血沫,说不出话,只好抓住男人一只手腕。   少女抓着男人的手腕,带着他掀起自己上衣的衣摆,露出平坦的小腹。   猩红蛇信的黑蛇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见之难忘。   伏黑甚尔瞳孔微缩。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单手抱着竹泉知雀,朝森林的另一边疾行。   竹泉知雀像个软趴趴的挂件挂在男人结实的手臂上,她虽然咳血咳个不停,难受得要命,但思维依然清晰。   黑发少女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小团越变越大的虫子,放到伏黑甚尔肩上。   “咳咳……喏,你的全部家当。”   她带走伏黑甚尔的时候顺便捞走了丑宝,小小一只咒灵无助地喊着妈妈,把她听愣了都。   说好的爹咪其实是妈咪吗?妙啊。   蠕动的咒灵欢天喜地地缠上来,靠在伏黑甚尔臂膀里的女孩子微合着眼,她偶尔咳嗽一声,似乎随着伏黑甚尔伤势好转,她也渐渐恢复了原状。   不是反转术式,伏黑甚尔可以肯定。   反转术式的发动原理与这完全不同,如果竹泉知雀会反转术式,才不可能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爬满诅咒咒文的结界浮现在伏黑甚尔脑海,连他这种零咒力的存在都能感受到那是多么邪恶的一股力量。   最恐怖的不是邪恶,而是邪恶无需代价。   大招往往存在CD,能一次性放出令五条悟都数不清的诅咒,只说明一点:【诅咒】并不费竹泉知雀什么力气。   既然伤害别人不需要支付代价,那么什么让她痛苦至此?   【祝福】   是给予伏黑甚尔的【祝福】吞噬了她的血肉,造就痛苦,令她难受地抓挠喉咙。   雀鸟是带来祝福的圣灵。   “我不去医院。”竹泉知雀眯着眼辨认方向,伏黑甚尔走的不是回公寓的路,“小惠还在医院里呢,前几天看望他的姐姐今天突然重伤入院,我该编什么借口糊弄过去?水族馆玻璃又炸了?”   “直接回家,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淤血咳清后舒服了不少,被人抱着不用自己走路省了些力气,竹泉知雀心里盘算今天的行动。   抛开过程不谈,结果非常美满!   一切不致死不致残的伤都是小伤,真黑手党正是边咳血边战斗的强者,竹泉知雀是强者。   “甚尔君。”她心情好起来,“你算不算欠我很大一个人情?”   打工人从不无偿劳动!他高低得给竹泉知雀免单一次。   天与暴君的雇佣费好贵好贵的,送她一次免单优惠加永久有效五折卡不过分吧?   竹泉知雀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算。”伏黑甚尔挪了挪手臂,让竹泉知雀被抱得舒服一点,   他恢复了懒洋洋的语气:“以后你说杀谁就杀谁。”   知雀:打折卡打折卡!   爹咪:卖出自己 第96章   打工的第九十六天   伏黑甚尔单手推开窗户,踩着空调架翻身进屋。   竹泉知雀听见空调架咯吱一声呻。吟,把抽空去建材市场买些材料加固架子提上日程。   这年头不爱走门的人实在太多了,空调架承受了太多它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她被轻轻放在床上,竹泉知雀侧身蜷缩着咳嗽,后背被男人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拍抚。   女孩子的呼吸渐渐平歇,不再虚弱得像一只濒死的幼猫。   因为【祝福】反噬力道太强,竹泉知雀能不用就不用,突然使用、且是高强度的释放,太勉强她的身体了。   竹泉知雀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当着伏黑甚尔的面登录诅咒师内网,检索:咒言师用命推荐的十大好物。   同行们纷纷在回答里贡献了自己的常用好物,包括但不限于金嗓子喉宝、猎豹急支糖浆、皇室响声丸、乌梅枸杞养生茶、菜市场大喇叭、酷哥黑口罩……   “不听同行言,吃亏在眼前,我悟了。”竹泉知雀把十大好物加入购物车,“我这就下单,与米娜桑一起火热养生。”   她不该仗着自己唱rap不咬舌头的本事忽视养生学,她回头就往可乐瓶里丢枸杞。   竹泉知雀:好悔恨!   伏黑甚尔不是没见过咒言师,一个个惜字如金,要么是把口罩焊死在脸上的三无哑巴,要么用意味不明的饭团语和人有障碍交流,像竹泉知雀这样整天一张嘴叭叭个不停的人,哪里猜得到她是咒言师?   竹泉知雀:怎么了怎么了?话痨被你们开除咒言师籍了吗?   人长了嘴正是为了说话,她誓死扞卫自己发声的权力!   “你骗了多少人?”伏黑甚尔在床沿边坐下,姿态放松地问,“说实话,某位特级诅咒师的赏金高额到令人心动。”   竹泉知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开口:“甚尔君,恩将仇报不可取。”   “可不要忘记我帮你骗盘星教公款的恩情。”提起这桩功劳,她翘了翘唇,颇有些得意,“到账的数额不小吧?明明没有完成任务却拿到了加倍报酬,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因着咳血过多,黑发少女脸上的妆容在狼狈挣扎中化了不少,属于竹泉知雀的面容与酒井泉子交织在一起,割裂的身份恰如其分地相融。   “你的真名是什么?”伏黑甚尔突然问。   “是你知道的那个名字。”   竹泉知雀从床头柜里拿出棉球和酒精,用镊子夹起棉球,蘸着冰冷的酒精擦在脖颈的抓痕上。   她看不见伤口,擦得很费力,时不时因为破皮的位置染上酒精小声嘶气。   “我是很喜欢骗人没错,但甚尔君了解到的我都是实话——竹泉知雀,十八岁,帝丹高中二年级生,正和社会人男友绝赞交往中。”   她努努嘴:“书房里有我的学生证和江山一片红的数学试卷,亲自帮我给班主任留言请假的不是你吗?”   没有镜子,酒精染得伤口刺痛,竹泉知雀渐渐不耐烦了,她端起小瓶酒精,准备直接泼到脖颈上。   伏黑甚尔拦住她,从女孩子手里拿走镊子。   他极少做精细活,因自身肉。体力量的特殊性也不怎么为自己包扎,镊子在男人手里犹如玩具,按在竹泉知雀伤口上的力道却十分温柔。   黑发少女白皙的脖颈上一道道鲜红抓痕外露,是竹泉知雀在咳血的难受中自己抓挠的伤口。   “爪子像猫一样。”伏黑甚尔哼笑,“要我帮你修修指甲吗?”   “有那么尖?”竹泉知雀举起手看了看修剪圆润的指甲,“我回头拿锉刀磨一磨。”   如果抓在伏黑甚尔身上,只是小猫咪挠人的力道,但她的皮肤太嫩了,太容易留痕。   他没有作声,细致地涂抹。   涂完酒精后竹泉知雀的脸色从苍白变为浅浅的粉色,除了伏黑甚尔胸口残留的大片血迹,几乎看不出她之前的惨状。   “衣服上都是血。”竹泉知雀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我去洗澡换个衣服,再去问问梦野老师能不能借一件衣服给你——甚尔君?!”   你在做什么?她眼里写着几个大字。   随手把上衣脱下来丢在地上的伏黑甚尔一脸坦荡:“衣服被你咳出来的血打湿透了。”   他裸。露的身躯上布满野性的疤痕,天花板等级的体脂数令人屏住呼吸。   “你很介意?”他挑眉。   竹泉知雀哽了一下,她抓起换洗衣服走向浴室,逃避了这个问题:“我洗个澡,冰箱里有吃的,你随意。”   黑发少女像只灵活的兔子蹦跶到浴室门后,淅淅沥沥的水声与蒸腾的雾气弥散在空气中。   领口被血打湿的衣服丢在浴室的地上,竹泉知雀一边淋浴一边卸妆,她余光瞥见放在防水袋里的手机屡屡亮屏。   竹泉知雀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发现是诅咒师内网的私信,以0.1秒的频率狂闪。   竹泉·私信不看不回·知雀:谁啊?   怀抱微妙的好奇心,她点开私信扫了一眼。   竹泉知雀:“!!!”   怎么回事?她盯着白色猫猫头的陌生联系人,是他吧?是他吧?   五条悟——你堂堂御三家嫡子,跑到他们诅咒师的地盘砸什么场子?!   竹泉知雀咬了咬指甲,盯着五条悟一条条发来的骚扰消息。   首先是威胁,威胁他大爷要把你这个行走的钱袋子提现。   其次是质问,质问你把那么大个伏黑甚尔带到哪儿去?他才错开眼一秒人就没了,很惊悚你知道吗?   顺带问了下伏黑甚尔活着还是死了,他勉勉强强可以发个红包给伏黑甚尔买束白菊花。   最后是天内理子抢了五条悟的手机,发来很长一段话:虽然酒井小姐你立场不明十分可疑,像个搅屎棍哪哪都有你,但你救了她的命是不争的事实,她再次表达感谢。   “但是啊!”天内理子的控诉几乎从文字里喷洒出来,“酒井小姐突然召唤出那么大那么壮一只黑蛇把我绞进蛇躯,好可怕啊!”   要做恶梦了,这辈子不敢踏进动物园爬行馆一步。   竹泉知雀:私密马赛。   蛇蛇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怕蛇蛇?她回头帮天内理子做个脱敏治疗好了,不谢。   下一条信息,五条悟重新把手机抢了回来:“盘星教不是个非术士集团吗?又是有特级诅咒师加盟,又雇佣伏黑甚尔,你们是哪门子非术士集团?”   竹泉知雀:好问题,我也想问。   要不是森先生要她卧底进盘星教,她肯定首选诅咒师集团【Q】,入职即登基,美滋滋。   “非术士集团这个标签,我迟早给盘星教撕了。”竹泉知雀下定决心,“等我的新教祖上位就撕,大撕特撕。”   杰哥,你什么时候跳槽过来?   杰哥你说句话啊!   竹泉知雀没有回复五条悟和天内理子,她私信不看不回这么多年,轻易在他们面前破戒岂不是很没面子?   “只要我不承认,一切猜测都只能是猜测。”她握拳给自己鼓劲,“大胆猜测吧,凡人们,谜一样的打工人不会输!”   顺着“酒井泉子”这个名字是查不到任何东西的,竹泉知雀为即将被五条大少爷骚扰的咒术界情报来源【窗】默哀一秒。   同是打工人,她懂被不合理甲方摧残的苦。   竹泉知雀关上淋浴,她抹开镜子上的水雾,发愁地看向脖子上的抓痕。   OK绷必然遮不住,难道要学太宰君缠绷带吗?   “帝丹高中校园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混迹在学生中的断头少女。”   “传言许久许久之前,废弃的校舍中,一位少女被人砍断了头颅。她的脑袋和脖子只剩一层浅浅的血皮黏合,动作稍大,脑袋便向垃圾桶盖子一样向后翻去。”   “为了继续校园生活,少女戴上了围巾,遮住脖颈上的缝合线。然而大夏天戴围巾太过反人类,一位恶作剧的少年故意扯掉少女的围巾,她脖子上的缝合线暴露在同学眼前。”   “杀死了所有同学的断头少女年复一年藏匿在帝丹高中,她时而戴围巾,时而穿高领衫,时而用绷带裹住脖子。”   “久而久之,帝丹高中有这样一个传统——进教室前请摘下你的围巾,我的同学,你真的是我的同学吗?”   以上,是竹泉知雀在班级百物语的晚自习之夜讲的怪谈。   由于她讲述得过于身临其境,以全身发寒的效果达成了同学们夏日纳凉的目的,这桩全是瞎话的怪谈被怪谈社成员正式记录在文件,流传甚广。   竹泉知雀当时讲鬼故事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想一拳打醒曾经的自己。   人不该、至少不应该以自己的挚友为灵感编造怪谈,遭报应了吧?   “只能祈祷过一夜伤痕能消。”竹泉知雀虔诚祈祷,“实在不行就说我请假去猫德学院做志愿者,和流浪猫大战五十个回合,伤疤是我胜利的勋章。”   她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浴室,站在客厅深深吸了口气。   是肉料理的味道!好香!   客厅的电视被调到赌马频道,茶几上摆着粗糙但香味浓郁的肉料理,上半身赤。裸的男人盯着赛马结果,不爽地啧声。   又菜又爱赌,说的正是伏黑甚尔。   “你洗完了?”黑发绿眸的男人抬头,“正好,下一场买几号?”   “六号看着不错。”竹泉知雀披着湿毛巾在沙发上坐下,她没有看见外卖袋,惊讶道,“你做的?”   “只有这个手艺,将就着吃。”伏黑甚尔给六号下赌注,他以为有钱大小姐吃不惯粗糙料理。   男人下完赌注回头,正好看见竹泉知雀咽下最后一口肉,盘子光洁如新。   竹泉知雀腮帮鼓鼓,比了个大拇指:好味,赞!   茶几上的肉被旋风扫净,生动形象地彰显了一个“饿”字。   “我不该饿吗?”迎上伏黑甚尔微妙的眼神,竹泉知雀缩在沙发里大声为自己辩解,“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忙,像个陀螺一样在冲绳和东京两头转。”   “我不知道。”伏黑甚尔抓住她的脚踝,把人往自己身边拖,“我好奇得很,你详细说说?”   女孩子蹬了蹬脚,在巨大的力量差中败北。   现在是暴君的审问时间。   伏黑甚尔:“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不是就知道我是谁?”   “那天是意外。”竹泉知雀竖起双指发誓,“我参加联谊会不小心导航找错了地方,不然谁会穿学生制服来牛郎店?”   “遇见甚尔君是意外。”她斟酌措辞,“我不知道你上不上网,诅咒师论坛上有个吹水板块,热贴流量密码是禅院笑话。”   就像竹泉知雀是双黑笑话的最大贡献者一样,她同样是禅院笑话的最大编排人。   “咒术界芝麻大点儿地方,全部的笑话都集中在禅院家,我没克制住自己创作的灵感和讽刺家的灵魂,稍微产出了那么亿点点。”   竹泉知雀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咪咪小的距离:“嗯,亿点点。”   伏黑甚尔有没有看过竹泉知雀写的禅院笑话呢?   他看过。   很爱看。   咒术界除了姓禅院的,没人不爱看。   竹泉知雀产出的禅院笑话被称为咒术界第一厕所读物,不少诅咒师少了她的笑话连上厕所都上不出来。   伏黑甚尔:“竟然是你写的啊……”   传说中赏金极高为人神秘私信不看不回的特级诅咒师实际却在论坛匿名产出厕所读物,万一她马甲败落,竹泉知雀的赏金将在禅院家恼羞成怒的大力赞助中再创新高。   届时两面宿傩的赏金都不如她。   “我当时怕甚尔君把我提现,怎么敢暴露身份?”竹泉知雀挺胸,“对于自己(的赏金)有多受欢迎这点,我可清楚得很。”   个子小小,心眼多多,伏黑甚尔不置可否,他拿起竹泉知雀披在肩上的毛巾,盖住她湿漉漉的脑袋,一顿揉搓。   竹泉知雀:#¥%……@*%!   脑袋!脑袋要被搓掉了!   甚尔君真的是干小白脸这一行的吗?他的业务能力是否太粗暴了点?   被裹在毛巾的女孩子像刚洗完澡的炸毛小猫,晕头转向地茫然,伏黑甚尔乘胜追击:“盘星教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竹泉知雀高中生的身份是真的,特级诅咒师的身份也是真的,两者不冲突。   像高专两个小鬼,不也是一边上学一边拿命执行任务吗?   竹泉知雀和五条悟相比,她的学历甚至还高一些呢。   伏黑甚尔:“你得罪了上层那些老东西,所以没去咒术高专上学?”   “请把得罪改成我单方面碾压他们。”竹泉知雀顺了顺半湿半干的长发,“不然,我和五条君本该是同届生来着。”   “五条君。”伏黑甚尔重复道,“看来你和他有私交。”   “凭称呼判断?”竹泉知雀好笑道,“计较起来,我对甚尔君的称呼不是私交更密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他说,翠绿的眼眸望向她,“你是我的金主嘛。”   倒也没错?竹泉知雀消费过的,开了三座香槟塔呢。   “我和五条君、夏油君的私交也是意外。”竹泉知雀沉痛道,“我的生命中有太多意外了。”   她没有一天的人生是按部就班度过的。   得亏竹泉知雀没有计划强迫症,她若是那种把时间分配精确到秒写在手账本上并严格执行的严于律己人,早就在生活接连不断的打击中崩溃了。   “至于我和盘星教的关系,有一点点复杂。”竹泉知雀组织语言,“我对他们不是真心的。”   她的语气带着三分歉疚三分不以为然三分虚情假意,仿佛头一天向人表白第二天一脸吊儿郎当说:情话都是骗你的,扣落渣男哒!   “甚尔君知道这些就够了。”竹泉知雀做出结束语,“不必深究我的立场——我和你总归不会是敌人。”   她一拍大腿准备起身,却被搂在腰间的手向后揽进男人滚烫的怀里。   “我和你自然不会是敌人。”伏黑甚尔指腹摩挲女孩子的喉咙,感受每一寸皮肤的颤抖,“不是说过吗?以后你说杀谁就杀谁。”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免单?”竹泉知雀迟疑。   “不对。”黑发绿眸的男人否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将就着收吧。”   烫人的呼吸越来越近,爆棚的雄性荷尔蒙令人呼吸困难。   英俊的男色,完美的肉。体,不必负责的愉快关系宛如潮水冲刷人的理智。   竹泉知雀手肘抵住伏黑甚尔的胸膛,在快把人烧着了的沸水似的气氛中快速说:【把衣服穿好!】   她被逼得连咒言都用出来了!   伏黑甚尔动作一顿,他摊了摊手,意思明确。   衣服拿去洗了,竹泉知雀家没有他可以穿的衣服。   “我去隔壁梦野老师家给你借一件。”竹泉知雀一路倒退,从沙发背上翻下来,“你坐在此处等我,不要走动。”   炸毛小猫慌不择路地逃跑了,湿透的毛巾搭在沙发上,白桃味的洗发香波氤氲飘飘。   伏黑甚尔笑出了声。   竹泉知雀来去如风,大门一开一合,她拎着一件特大码的男装丢到沙发上,监工叉腰:【穿】。   咒言师怪作弊的,伏黑甚尔套上上衣,自在地舒展手臂。   “哦?结果出来了。”他看向电视,“六号夺冠。”   竹泉知雀看马的眼光不会有错。她仔细地审视沙发,思索自己该不该坐上去。   她的沙发,她凭什么不能坐?   甚尔君已经穿好了衣服,威胁大幅度降低,safe。   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盘腿坐下,竹泉知雀在家里穿得放松,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配上热裤,鞋也不穿,赤脚盘坐在沙发上。   伏黑甚尔看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   说她对男人没有警惕心吧,反应还挺快。   要说有,又实在看不出来。   “你的男朋友恐怕蛮辛苦的。”男人点评道。   “安室先生工作是很辛苦。”竹泉知雀没和伏黑甚尔对到同个频道,她双手环臂,“甚尔君,公寓并非法外之地。”   “你情我愿的事,哪里违法?”伏黑甚尔狡猾道。   竹泉知雀:“‘我愿’在哪里?”   “唯有这件事我对自己很有自信。”伏黑甚尔直白道,“试试?”   竹泉知雀决定不叫他男菩萨了,他分明是男妖怪,男狐狸精。   “我和安室先生感情很好的。”她试图打消小白脸错误的报恩念头,“交往这么久以来,我们一架都没有吵过哦。”   “不吵架就代表感情好?”在情感领域,伏黑甚尔见识过太多痴男怨女,嗤之以鼻,“难道不是你瞒着他太多事,想吵架都没有理由?”   竹泉知雀:呃!   她的膝盖中了一箭。   “至少你是特级诅咒师的事情,他不知道。”伏黑甚尔在竹泉知雀耳边低声说,微哑的嗓音勾人。   “他毕竟是个普通人,许多事没办法解释,很不方便吧?”   “我可以理解,毕竟我也看不到咒灵。向一无所知的人证明他们看不见的东西确实存在,容易被当成疯子。”   “……诅咒师的事,不说也没关系。”竹泉知雀慢吞吞道,“我和咒术界断联好久了。”   “断联已久,一出面插手的就是星浆体级别的事。”伏黑甚尔不急不徐地说,“嗯,你不关心咒术界。”   “我只是消息灵通,日行一善而已。”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缓解自己的心虚,“又不是没有咒术师和普通人恋爱的例子,大家都是人类,没有生殖隔离。”   她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   “这么说,你没有其他瞒着他的事。”伏黑甚尔故意道,“不错,坦诚是恋爱的第一步。”   竹泉知雀:呃啊!   膝盖二度中箭。   女孩子心虚地眼神乱飘,伏黑甚尔早早猜到了结果。   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她易容成酒井泉子和他交涉的时候,可是半点本来的性格都看不出来,超一流的演技派。   竹泉知雀是个谜团,谎言织就了她,坦白?不存在的。   伏黑甚尔:“诅咒师的事不能说,其他身份也不能说,你和他交往的不会只有高中生的一面吧?”   最浅薄的、浮于表象的一面。   “可以,没事,你就用高中生的身份和那位安室先生交往。”他欺身而来,蛊惑人心的话语如毒。药注入皮肤。   “和我在一起的是悬赏榜上的特级诅咒师,关女高中生什么事?”   “不必想太多。”伏黑甚尔劝诱,“只需要为自己着想,享乐就好。”   爹咪,顶级小白脸的上位话术 第97章   打工的第九十七天   纯黑坏女人是威雀威士忌,关她竹泉知雀什么事?   类似的逃罪说辞,竹泉知雀常用。   但第一次有人反向利用到她身上。   这就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道理吗?竹泉知雀悟了。   天道好轮回,掷出去的回旋镖狠狠扎在她后背,痛彻心扉。   “我现在可没什么享乐的心情。”竹泉知雀指出,“甚尔君,别把你过往积累的话术经验用在我身上。”   他言语间的挑拨离间蛊惑人心,但依然掩盖不了不道德的用心险恶。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甚尔君怎么那么熟练啊,到底干过多少小白脸上位的活计?   伏黑甚尔是有些绿茶在身上的。   竹泉知雀并非没有见识过绿茶男的厉害,相反,她深有体会。   原因无他,她的挚友太宰治是绿茶中的绿茶,横滨茶艺大师,一开口茶香四溢,带着“我好柔弱啊”的表情包大杀四方,所到之处人人避之如虎。   太宰治经典语录包括但不限于:   中也好凶啊,我不像中也天天矮子跳脚暴力傲娇,我只会心疼知雀。   这只帝王蟹是单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大家都有?   任务?都是别人挑剩下来的东西,我不要。   猫猫委屈,猫猫飞机耳,小猫咪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拆家蹦迪搅得你精神衰弱无能狂怒而已,小猫咪是不会有错的。   太宰治的绿茶功力不分敌我,竹泉知雀每每遇见被太宰治忽悠着专攻中原中也,把最可怕的危险分子随便捆在旁边的敌人,都为隐隐发痛的良心掬一把泪。   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竹泉知雀对待工作一向认真,只要不被黑心资本家不讲理的任务压榨,她一定能在打卡下班的时间点之前完成工作,飞奔回家扑进柔软的沙发上看少女漫画。   太宰治是竹泉知雀的相反面,港口Mafia摸鱼第一人,整天磨磨蹭蹭寻觅翘班良机,临近下班点蹲守在打卡机前对每个按时下班的人投以幽幽的目光。   港口Mafia员工:呜呜呜好可怕,太宰先生为什么这样看我们?我们是不是明天就得去审讯室报道了?   其他人姑且可以在太宰治幽怨的目光中四处逃窜,竹泉知雀却是他的定点抓捕对象,插翅难逃。   “知雀~留在办公室陪我嘛。”黑发猫猫挂在她身上磨蹭,“加班没有知雀补充能量我会死的——啊,对了,虽然中也也在加班,但是知雀完全不需要顾忌他的死活哦,你只要管我就好。”   竹泉知雀垂死挣扎,被太宰治捉住双手软磨硬泡拖回他的办公室。   黑发鸢眸的少年高高兴兴把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分出一半推给她:“这些就交给知雀了!你最棒了,一定可以批完!”   竹泉知雀:没有加班费的无偿加班,这种事不要啊!   放她回家,她想回家看梦野老师的新连载。   太宰治关门落锁,推着竹泉知雀在他的椅子上坐下,贴心地给钢笔拔出笔帽,塞进她手里。   “知雀最好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绑着绷带的病弱少年故意露出胳膊上渗血的伤口,“伤口裂开了,写字好痛。”   柔弱猫猫都受伤了,你好意思不帮忙吗?   “害知雀没看成漫画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中也。”太宰治茶香四溢发言,给中原中也上眼药,“他打得我很疼呢。”   竹泉知雀一边模仿太宰治的笔迹在文件上签名,一边反问道:“太宰君为什么会被打?”   太宰治:那当然是因为我盗刷中也的银行卡,还企图把自己部门的工作移花接木丢到他头上。   “我不知道。”黑心猫猫无辜脸,“中也只是看我不爽而已。”   竹泉知雀: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欠打?   她抬头对上太宰治漂亮的浅鸢色眸子,黑发少年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抽出一支pocky递到她嘴边。   竹泉知雀咬住pocky的一端,咔咔吃掉。   “只有这一次。”她强调,“明天说什么我也不来。”   太宰治乖巧点头:“嗯嗯。”   然而竹泉知雀第二天还是被拐来了:)   绿茶猫猫有他的新花招。   多年来,竹泉知雀深受其害,从一开始被绿茶狠狠拿捏到后面拿捏绿茶,她成长了,她进化了。   纵使伏黑甚尔手段高超,话术了得,竹泉知雀也硬是在暧昧得令人头脑晕晕的氛围里嗅出了不道德的气味,推翻喂到她嘴边的迷魂汤。   “不上当啊。”伏黑甚尔退开了一点,“真遗憾。”   他说着遗憾,语气中却没有多遗憾的意思,似乎比起竹泉知雀的回答,更以她的反应为乐。   “要不要我为你的恋情出出主意?”伏黑甚尔一改攻击性极强的模样,像竹泉知雀自家人一样说道,“男人了解男人,你顾虑着不能告诉他的事情,对我也不能说吗?”   竹泉知雀犹豫了一会儿。   甚尔君是个没有立场的人,除了超级讨厌禅院家之外,他只看钱办事。   他现在欠竹泉知雀很大一个人情,倒也不至于突然反水——起码不可能反水到黑衣组织头上。   酒厂给经费扣扣索索的,那位先生和甚尔君对上,八成会因为结账不利索被天与暴君当街殴打致死。   多么热闹的场面,竹泉知雀私心很想看看。   “我可以信任甚尔君吗?”竹泉知雀认真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千万不要怕。”   伏黑甚尔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不会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公寓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叱责她身侧笑得仰倒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不要笑了,有这么好笑吗?”   伏黑甚尔:是真的好笑,好笑到让他不笑等于强人所难。   他笑得肚子都疼了,绿眸映出黑发少女郁闷的脸色,又是一阵大笑。   “你的人生是我见过最精彩的人生。”伏黑甚尔真心实意地赞叹,“有考虑出书吗?拍电影呢?”   竹泉知雀:“我有演过电影……非常扭曲刺激狗血的动作推理戏。”   伏黑甚尔:“再狗血能狗血过你的人生?”   竹泉知雀不想说话,她捞起抱枕,砸到男人健实的胸肌上。   不痛不痒,伏黑甚尔大大方方让她泄愤。   “我,铁血女人,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竹泉知雀大拇指朝向自己,“坏女人怎么了?谁也不许否认威雀威士忌和酒井泉子的存在,她们是我的一部分。”   恶劣的,说谎的,演技的,伪装的,都是她。   “想起来了。”伏黑甚尔捞起茶几上的黑啤喝了一口,“你第一次请我喝酒,喝的就是威雀威士忌。”   “没办法,酒水单上的烈酒都是我的同事。”竹泉知雀沉痛道,“点酒就像点他们本人,我过不去心里的坎。”   “所以把你自己请我喝了?”伏黑甚尔摸摸嘴角,“味道不错。”   竹泉知雀:“……”   她当时没想到这一层!   “我迟早要把代号改成奶啤或者黄油啤酒。”竹泉知雀嘀嘀咕咕。   “总之,”她努力把气氛从搞笑片场挽回,“如我所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接受了前辈找个男朋友的建议,并在机缘巧合下偶遇安室先生。”   “在我和安室先生交往后,我才被前辈告知,他是和我同一个组织工作的同事,且是我的小弟。”竹泉知雀语气沉重,“还是我亲自点名选出来的,另一瓶威士忌。”   威士忌三选一盲狙到男朋友,真有她的。   “虽然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既然是同个立场的人,暴露也没关系吧?”伏黑甚尔不负责任地说。   竹泉知雀:问题就在于,不是一个立场。   她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安室先生是个特别热爱工作的人,在心里工作大于远大于约会的类型,四瓶威士忌中最忠心为黑衣组织的就是他了。”   竹泉知雀和苏格兰是假酒卧底,莱伊是骗女人心的渣男,唯有波本,只有波本,又忠心又不乱搞男女关系,假如琴酒退位让贤,后继有人的对象一定是波本。   “至于我,正如甚尔君知道的,我在盘星教找了份新工作。”   竹泉知雀对手指,“没办法,黑衣组织给的工资太少了,再不兼职我连牛郎店都消费不起了,脚踏两条船并非我本愿。”   伏黑甚尔试图引诱她脚踏两条船·男人无果,但竹泉知雀脚踏两条船·工作却异常积极,不改她打工人本色。   竹泉知雀试图用迂回的方式说明,伏黑甚尔一眼看出,她没有说全部的真话。   这姑娘上辈子八成是洋葱成精,马甲一层又一层披在身上,扒了一个又一个。   像冬天怕冷于是一件秋衣一件保暖内衣一件毛衣一件羽绒服外面还裹了一条围巾的过冬小熊。   这个比喻是不是太可爱了点?明明是那么爱说谎的家伙。   “我对现状很满意。”竹泉知雀强调,“只是想和甚尔君倾诉一下而已,挑拨离间是没有结果的。”   她不会为男色动摇!收起你的小白脸气场!   “甚尔君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竹泉知雀转而道,“好转了吗?好转了就赶快回家。”   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赖在她家算什么事,【祝福】的效果一级棒,新伤旧伤陈年顽疾一视同仁的疗愈,除了苦了竹泉知雀,半点副作用也无。   伏黑甚尔拿起遥控器换台,没有半点挪窝的意思:“没地方可回。”   竹泉知雀:“???”   “我一直住金主家。”他倒是很坦诚,“有什么问题?”   竹泉知雀:问题很大!   首先,不要用一副没有收留就会流落街头活活饿死的语气说话,你的账户里才进帐了一大笔钱,还是她亲自从盘星教公账里帮你拐骗来的。   其次,实在没钱可以卖咒具,不想卖咒具还可以黑吃黑拦路打劫,只要放低你的道德下限,人间一片坦途。   最后,桥洞是可以睡的:)   “事先说明,我不会包养甚尔君。”竹泉知雀竖起食指,认真道,“虽然我小有资产,养一个两个三个野男人不在话下,但我不接受在我辛苦工作的时候有人在我家里白吃白喝白嫖——躺平是打工人的究极理想,别让我太嫉妒了!”   伏黑甚尔打了个呵欠,他中意起沙发的位置,捡了个抱枕搁在脑后,一脸昏昏欲睡:“为什么要出去工作?”   “一单。”他晃晃手,“我接一单的报酬够我们在屋里躺到明年。”   “我养你也可以。”伏黑甚尔笑,“只要你告诉我赌马的号码。”   【男色顶级的小白脸向您发来一起颓废躺平的邀约,请问是否接受?】   竹泉知雀可耻地发现自己心动了一秒。   天天枕在胸肌上睡觉玩游戏的生活谁不向往!直接快进到退休。   “不要诱惑我。”竹泉知雀敲打自己,“我对工作很有责任心的,从来不会半途而废。”   “以及,甚尔君不是没家可回。”她说,“比起孤寡如我,至少有与你共享姓氏的人。”   “我不是说禅院。”竹泉知雀及时补充。   伏黑甚尔的思绪飘远了些,记忆中的疼痛历历在目。   如耀日般的力量贯穿他的躯体,蓝瞳白发的神子看向他,平静地问:“有什么遗言吗?”   下一秒咒言诅咒交织的结界引走了五条悟的注意力,伏黑甚尔因而没有说出遗言。   在生命的最后,他的确有件事准备交代给五条悟。   ‘再过个两三年,我的儿子就会被卖给禅院家了,随你处置吧。’   明明是他自己卖出去的,想着继承了祖传术式的伏黑惠或许会在禅院家得到不错的照顾。   即使那个地方令伏黑甚尔厌恶至极,但反过来说,唯术式论对伏黑惠不是坏事。   ……之后却反悔了,竟然把儿子托付给杀死他的人。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让高专的小鬼养孩子?   “五条君养,起码比甚尔君的放养或者我来养要好。”竹泉知雀心有戚戚,“我养小孩的技能这辈子都是灰的,死锁,没有这条分支。”   她回话,伏黑甚尔才发觉自己把疑问说出了口。   “甚尔君原来打算把小惠托付给东京咒术高专吗?”竹泉知雀唔了一声,“倒是个好主意,但问题是……”   问题是她当着五条悟的面把伏黑甚尔救走了,最强闯进诅咒师内网狂发私信骚扰竹泉知雀,一副要把“酒井泉子”揪出来算账的凶恶架势。   “甚尔君最近少露面为妙。”竹泉知雀严肃叮嘱道,“万一被五条君抓到了,不要供出我。”   伏黑甚尔看了眼大门:“是吗?可你刚刚还忙着赶我走。”   竹泉知雀:牙白。   “怎么办怎么办?”她焦虑啃指甲,“你留在我家,被安室先生撞见,我死;你出门,被五条君抓到,我死。”   思来想去都是她死!   竹泉知雀:我只是想做点好人好事而已,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她一个扭头看向伏黑甚尔,目光希翼:“甚尔君,你考不考虑和梦野老师同居?”   梦野老师可好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女子力甩竹泉知雀几十条街。   只要伏黑甚尔愿意贡献自己以往游走在女人堆里的故事给野崎梅太郎取材,他住到天荒地老都没问题。   伏黑甚尔一口否决:“我不和男人同居。”   竹泉知雀:“梦野咲子老师是美少女漫画家!他又名野崎梅梅子。”   伏黑甚尔:不还是男的吗?   且是一米八的壮汉男高。   “行了,看你纠结的。”   男人抬手,大手揉乱竹泉知雀的脑袋揉得她晕头转向,“我走了,明天见。”   黑发少女眼睛变成蚊香眼,她不明所以地嗯嗯哦哦答应了两声。   “……明天见?”   竹泉知雀摸不着头脑,她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伏黑甚尔人已经不见了。   “一个两个都爱走窗户。”女孩子吐槽,“我今天就去五金店买建材。”   时间在竹泉知雀吊在窗户外吭吭哧哧加固空调架中过去。   她一身疲惫地翻窗进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又在次日的闹钟声里惊醒。   竹泉知雀抹了把脸从床上爬起来,换上帝丹高中制服,拎起书包。   普通学生不用上班,普通社畜不必上学,上班又上学的她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劳碌命?   “绫子,早上好。”竹泉知雀扑到她最亲最爱的朋友怀里,“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我可担心了。”铃木绫子担忧道,“班主任说知雀你这两天没来上学是家里出了事,出什么事了?”   竹泉知雀:让我想想,这回又是哪个虚拟亲戚断腿住院被发病危通知书来着?   “其实我消失的几天是跑去做志愿者宣传防诈骗意识。”她一本正经地说,“比如教育人们,看似死了的人不一定是真死,熟记有烟无伤定律,小心调虎离山之计,警惕心怀不轨的软饭男。”   铃木绫子:好厉害!   铃木绫子:但为什么听着不像正经志愿活动?   铃木绫子并不知道,她的朋友能活着回来上课属实不容易。   竹泉知雀有点想去读咒术高专了,即使高中变高专学历骤降,起码人家上课不打架,打架不上课,不会要求学生前一天塔塔开打生打死,第二天准点从病床上爬起来月考。   今天明明是上学日,竹泉知雀在听课,五条悟却放了假!   证据是诅咒师内网99+的私信,六眼神子对“酒井泉子”摆了他一通之事斤斤计较,竹泉知雀的私信箱快被他的骚扰短信塞爆了。   竹泉知雀:恨啊,好狠啊,凭什么他做完星浆体的任务后可以放假,我不可以?   五条悟和夏油杰喜提假期,除了和咒术界上层掰头、安置天内理子之外,放假的男高无事可做,莽足劲约竹泉知雀出来单挑。   她:谢邀,不约,补码学小测中。   郁闷咬笔的竹泉知雀一边痛苦演算,一边好想把闲得发慌的五条悟抓过来代考:无下限术式的持有者哟,和她签订契约,助力她成为一代高数宗师罢!   身为咒言师的竹泉知雀不是文科生也是艺术生,帝丹高中作甚非用理科折磨她不可呢?   她不理解,她无法与数学和解。   竹泉知雀艰难地熬过了一天,放学铃打响,她风一样地冲出校门,踩着自己的心腹爱车一路疾行,一个急剎车停在公寓楼下。   “今天有五张卷子要写。”竹泉知雀碎碎念,“回家啃个饭团就开工……呜呜,好想回家有口热乎饭吃。”   想念横滨,想念港口Mafia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食堂。   她走到楼下,正巧在电梯里遇见了放学回家赶稿的野崎梅太郎。   “竹泉桑。”野崎梅太郎打招呼,“你有新邻居了。”   竹泉知雀:“欸?”   “听管理员说,和你一墙之隔的隔壁公寓今天被人租下了,当天就搬了过来。”   野崎梅太郎分享自己听来的消息,“是一家三口,但有拐卖小孩的嫌疑。”   “拐卖小孩的嫌疑?”竹泉知雀惊讶,“报警了吗?”   “没有。”野崎梅太郎摇头,“管理员说父子俩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可能是拐卖,八成是小孩叛逆期。”   “真是有活力的一家人。”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感叹,“希望作为邻居能好好相处。”   电梯停下,竹泉知雀和野崎梅太郎走出电梯门,竹泉知雀隔壁的门敞开着,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浓郁的饭菜香味飘到走廊,烟火气十足。   竹泉知雀嗅了嗅饭香,顿时觉得冰箱里的冷饭团滋味寡淡起来。   “还是点个外卖吧。”她嘀咕一句,掏出钥匙开门。   野崎梅太郎听见了竹泉知雀的自言自语,他本着渴望取材的心想发出邀请,请竹泉知雀来他家吃。   隔壁敞开的门里突然探出一颗海胆头。   不情不愿的男孩被人推了一把,他臭着脸回瞪了一眼,又碍于某种威慑力迈出步子向竹泉知雀走来。   “姐姐。”伏黑惠仰头看向黑发少女,左眼写着‘你这个骗子’,右眼写着‘说好和人渣没关系的呢’。   “有人。”他咬重音,“邀你来家里吃饭。”   竹泉知雀的视角看不见隔壁门内,野崎梅太郎却看得一清二楚。   胸肌几乎快把上衣撑破的男人斜倚在门框边,笑意懒散。   这个人身上的衣服,不会有错,野崎梅太郎露出看穿一切的眼神:是竹泉桑昨天敲门找他借的那件!   继金发黑皮的青年和橘发蓝眼的少年之后,竹泉桑身边又多了个黑发绿眸的男人。   野崎梅太郎:妙啊!   不愧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来源,摩多摩多!   梦野老师:竹泉桑的品味,值得信赖 第98章   打工的第九十八天   “那个,知雀姐和伏黑先生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饭桌上,伏黑津美纪小心但好奇地问。   刚搬进来的公寓还处在卫生状况凌乱状态,托家中大人力气不要钱的福,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家里原来的家具基本都被搬了过来,勉强可以接待客人。   餐桌上的料理一大半出自伏黑津美纪之手,大火烹饪的肉料理由伏黑甚尔来做,以及伏黑惠被指使着跑腿买回来的下酒小菜和饮料。   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无良大人是这么说的。   伏黑惠不信他的鬼话。   伏黑惠倒不怀疑多年不见连脸都不记得的伏黑甚尔拐卖小孩,毕竟他们的确长相相似到警察看了都不出警的地步,他所继承的名为术式的能力也出于父辈的遗传。   但可疑,太可疑了。   他和姐姐津美纪刚出院没几个小时,从未在家里露过面的生父大大咧咧推开门进来,在伏黑惠看强盗的眼神中宣布:我们要搬家了。   “谁和你是‘我们’?”海胆炸毛,伏黑惠敌意极大地说,“别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   伏黑甚尔掏了掏耳朵,看都不看伏黑惠,对伏黑津美纪说:“收拾东西,我一次性搬走。”   “发生什么事了吗?”温柔的姐姐担忧地问。   她知道伏黑甚尔一向放养,把他们姐弟忘在脑后是常态,突然找过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最近可能有人来找你们。”伏黑甚尔抱臂倚靠在门框上,“如果不想掺合到掉脑袋的乱子里去,最好跟我走。”   男人语气平淡,伏黑惠看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攥紧拳头。   一定是所谓的咒术界的事情……被牵连到的应该只有他,津美纪是被连累的那个。   讨厌这个男人是一回事,津美纪的安全是另一回事,伏黑惠松开拳头,和姐姐一起收拾行李。   靠谱小孩对大人的不靠谱高度警惕,伏黑惠做好了搬家后流落街头的心里预期。   他没想到伏黑甚尔竟然已经看好了搬家的地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把公寓钥匙扔给姐弟俩。   “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吗?”伏黑惠问。   他怎么看都觉得只是一间普通的环境不错的公寓而已。   “我想住这里。”伏黑甚尔不负责任地说,“你有什么不满?这可是学区房。”   帝丹小学,帝丹中学,帝丹高中,一条龙解决小孩上学问题。   伏黑惠不信伏黑甚尔是出于为小孩上学方便考虑而选的公寓,绝不可能,这人的良知还没充沛到这种程度。   虽然不知道伏黑甚尔选择搬家地点的理由,但伏黑津美纪很快喜欢上环境干净雅致的公寓,拉着伏黑惠四处张望。   公寓管理员见伏黑甚尔是单身父亲带两个孩子,一时间脑补了很多狗血剧情。   他颇有关照之意地说:“这一层的住户人都很好,你们隔壁和斜对门两家是独居的高中生,虽然天天熬夜,熄灯很晚,但从不吵闹。”   熬夜一号种子选手野崎梅太郎奋笔疾书:画不完了,真的画不完了。jpg   熬夜二号种子选手竹泉知雀奋笔疾书:写不完了,真的写不完了。jpg   赶稿人与赶作业人的灵魂隔着过道惺惺相惜,为每一个不眠夜干杯。   伏黑惠顺着管理员的视线看向一墙之隔的邻居。   邻居家门口摆着一棵水浇多了几乎快要淹死的发财树,鲨鱼形状的毛绒地毯上书两个泼墨大字:鲨掉!   统统鲨掉——论当代打工人的精神状态。   伏黑惠:邻居一看就不像正经高中生。   不正经的高中生,伏黑惠前几天刚见过一位。   “你是被那个姐姐逼到医院来的吗?”小男孩仰头问他的父亲。   “躲在帘子后面,像个做贼心虚的犯人一样不肯露面。”伏黑惠接着说,“那么不情愿,干脆别来,不是更好?”   “医药费也是人家帮忙结的吧。”男孩顿了顿,“……她真的买下了一整座水族馆?”   “确实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伙。”伏黑甚尔没有否认,“我被迫承了她的情,早知道就不去了。”   没否认自己的不情愿呢……所以为什么要来?他要是真心不愿意,旁人真的能逼迫他吗?   “事到如今倒不用担心亏欠她人情的问题。”伏黑甚尔随口说。   伏黑惠:“你还清了?”   “不啊。”高大的男人摊开手,“又欠了一笔更大的,老实说,直到我死大概都还不清。”   伏黑惠:所以你干脆不还了是吗?   小孩眼睛里写满人渣两个大字。   每当他以为伏黑甚尔的下限已经到了极致,对方都再度证明,他根本没有下限。   “伏黑先生。”伏黑津美纪从厨房探出头,“我在冰箱里看见了腌好的肉,请问是今天晚餐要吃的吗?”   太大块了,她料理起来很苦手。   “肉我来做。”伏黑甚尔粗暴地揉了下伏黑惠的头发,被海胆刺了一手,“去,买三人份的饮料和下酒菜回来。”   三人份?是把酒也算成饮料了吧。伏黑惠护住头发,下楼跑腿。   上小学的男孩有些吃力地拎着袋子上楼,他一声不吭地维持呼吸。   饶是很不情愿承认和伏黑甚尔的血缘关系,作为男孩子,伏黑惠心里多少有些羡慕男人的肌肉和力量。   按照基因遗传理论,他未来会成长为一位壮汉吗?   单纯小惠许下心愿。   流星听见了他的愿望,惊慌失措地原路返回,倒退着飞离大气层。   某不知名的天文学家记录下这场奇观。具知情人士的证词,上一次流星倒飞是几年前,横滨某中原姓少年对着流星许愿再长高十厘米。   伏黑惠拎着袋子走出楼梯,饭菜翻炒的烟火气从敞开的门中传来,隐隐听见伏黑津美纪的说话声和伏黑甚尔懒懒的应答。   小孩撇了下嘴,走向被他暗自定义成家的地方。   “我回来了。”伏黑惠两手被占满,没有手关门,“为什么一直把门敞开着?”   “伏黑先生说是通风。”伏黑津美纪端着菜放到桌上,温柔地说,“邻居似乎都不在家呢,不会打扰到的。”   “因为还没到高中生放学的时间吧。”伏黑惠吐槽,“我们今天本来也该去上学的。”   又是搬家又是转学,一天之内尘埃落定,伏黑甚尔看着懒懒散散的,行动力令人吃惊。   说高中生,高中生到。   电梯门又一次打开,穿着不同制服的两个高中生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不是拐卖小孩就好,叛逆期可是很有活力的,希望作为邻居能好好相处。”个头不高的女生说。   伏黑惠在屋里听了一耳朵,敏锐地意识到叛逆期是在说自己。   伏黑惠:可恶!哪里不是拐卖小孩?他们明明是被迫强行搬的家!   女孩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她的脚步声停在隔壁,伏黑惠对那棵快被水淹死的发财树印象深刻。   “隔壁好香的气味……饿了,馋了,冰箱里的饭团顿时不香了,我还是点个外卖吧。”   邻居一边碎碎念,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伏黑惠身后落下一片阴影。   他高大的不负责任的父亲朝小孩抬抬下颌,指向门口。   “为你买下整座水族馆的好心姐姐就在外面。”伏黑甚尔说,“不邀请她进来坐坐?”   一瞬间,伏黑惠醍醐灌顶。   年轻漂亮又出手大方的黑发少女半蹲在病床边平视男孩,耐心温柔地说话。   她的声音又软又轻,令人生不起拒绝的念头,只觉得一切美好都凝聚在她身上,如神明亲吻她的脸颊。   伏黑惠当时就想,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   这一刻,伏黑惠理解了一切——他就知道!   搬家地方果然不是这家伙随便选的,这人狼子野心,分明是冲着隔壁的姐姐来的!   把他们姐弟带上是想干嘛?打亲情牌吗?   放弃吧,你这种人在相亲市场上没有优势!   伏黑惠像钉子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伏黑甚尔挑眉,用百分之一不到的力气推了小孩一把:“快去。”   伏黑惠踉跄着跨过门坎,狠狠回头瞪了男人一眼。   可恶,力气大了不起吗?你这个怪力男!   他知道伏黑甚尔是个怎样不讲理的人,无味的抗争起不到丁点儿作用,只好不情不愿地迈出脚步。   隔壁的邻居果然是有一面之缘的黑发少女。   她穿着帝丹高中的校服,单手拎着书包,正握着钥匙和门锁较劲。   可恶的伏黑甚尔,伏黑惠心想,竟然对高中生下手,这个人渣!   邻居姐姐也是个不听劝的,他明明告诫过她离人渣远一点,现在好了,人渣登堂入室,已经是赶不走的邻居了。   “姐姐。”伏黑惠一字一顿地说,“有人邀你来家里吃饭。”   你可以拒绝,赶紧拒绝,粉碎那家伙肮脏的念头!   小孩在心里盼望。   伏黑惠余光看见竹泉知雀对门的野崎梅太郎,一米八的壮汉男高眼睛发光地看向他们。   伏黑惠:他怎么了?变异了吗?   即使言语不通,漫画大师梦野老师取材的熊熊热切之心突破了心与心的墙壁,他的眼睛宛如巨瓦灯泡皮卡皮卡,无人能在梦野咲子老师期盼的目光下坚持三秒。   伏黑惠狼狈败退。   竹泉知雀站在家门口,头脑风暴。   ‘我先走了,明天见。’甚尔君的话回荡在她脑海中,昨日的疑问今天解答,是她小看了“明天见”的含金量。   身为咒言师的她竟没有重视言语的力量,是竹泉知雀疏忽大意。   虽然但是,他的行动力是不是太强了些?这才一天啊,举家搬迁是认真的吗?   “甚尔君是出于谨慎之心选择搬到我隔壁的吗?”竹泉知雀思索,“说的也是,同为被咒术界通缉的犯人,我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插手星浆体一事、糊弄最强后像没事人一样回来重新过高中生活,她的余裕向伏黑甚尔证实了安全区的存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人家自然麻溜地搬了过来。   竹泉知雀昨天是怎么说来着:“甚尔君留在我家,被安室先生撞见,我死;甚尔君出门,被五条君抓到,我死。   横竖都是她死,她万念俱灰。   伏黑甚尔完美地解决了难题。   他搬到了竹泉知雀隔壁。   同居,又没有完全同居,道德伦理妥妥贴贴,谁看了不赞一句:妙啊。   “甚尔君真贴心。”竹泉知雀感叹。   伏黑惠:“哈?”   他拍了拍脑袋,企图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再听竹泉知雀说话。   贴心——这是能用来形容伏黑甚尔的词汇?   伏黑惠:她一定是被骗了,好可怜。   “晚饭有我的份吗?太好了,我差点回家啃冷饭团。”女孩子高高兴兴地说。   她一幅容易被拐走的饭桶模样,伏黑惠更加忧心忡忡。   世界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小学生是这群成年人中最靠谱的人?   伏黑惠:世界没救了。(确信)   “打扰了。”竹泉知雀拎着书包走进隔壁,她左顾右盼,“和我家的布局一模一样。”   她独居,三室一厅分成主卧、客卧和书房,伏黑家则是一人一间房。   “甚尔君。”竹泉知雀悄声说,“你可千万别在卧室里进行一些类似于一拳锤碎墙面的健身活动,我不想半夜睡觉睡得香喷喷的时候被墙壁里冒出的拳头砸到地上。”   她和伏黑甚尔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以男人的身手,足以轻松从未安装防盗网的窗户翻进来。   竹泉知雀不是没想过安装防盗网,但她思来想去,无论是她、中原中也还是伏黑甚尔都是一手拧断钢筋的武斗派,安装一网废铁意义何在?   防贼吗?她本人是最大的贼。   竹泉知雀:恶役の自觉。jpg   伏黑甚尔和伏黑惠竹泉知雀都认识,她单方面见过伏黑津美纪,对方昏睡在床,没见过她。   “津美纪的伤痊愈了吗?”竹泉知雀一点不生疏地问,“有没有读我给你买的书?经典名作,不容错过。”   “托您的福,伤口已经不痛了。”伏黑津美纪开心地说,“是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吧?我很喜欢!”   有品位,竹泉知雀竖起大拇指,转而问伏黑惠:“小惠呢?有好好看书吗?”   伏黑惠面无表情看过去。   你指的是哪本?   《小学教材内容详解》?《雏鹰起飞之教育从娃娃抓起》?《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稚子篇》?   还是那本《梦幻小公主换装贴纸书》?   “当然全部都是。”竹泉知雀理直气壮,“小孩子要多读书,等你以后工作了就知道学生时代有多幸福。”   伏黑惠:“你也是学生,你很幸福吗?”   竹泉知雀:扎心了老铁。(心绞痛。jpg)   比社畜更惨的是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的社畜,她不幸福,她姓竹泉。   好冷的笑话。(冻到发抖。jpg)   想到书包里没写完的五张卷子,竹泉知雀萎靡了,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吃饭。”伏黑甚尔招呼道,他顺便打开电视,熟门熟路调到赌马频道。   “十一号。”伏黑甚尔自信满满。   “一号。”竹泉知雀在他对面落座,“赌吗?赢了送你一座水族馆。”   “输了呢?”   “输了你洗碗。”   伏黑甚尔琢磨片刻,觉得可以赌。   风水轮流转,好运气总该从竹泉知雀身上转到他这边。   “行。”他一口应下。   伏黑甚尔单手叩开一瓶黑啤灌了一口,又从购物袋里挑出一瓶葡萄汁,拧开递给竹泉知雀。   女孩子接过来,她侧头看见伏黑惠盯着她,不由地问:“怎么了?小惠想要我手里这瓶吗?给你。”   “不是。”伏黑惠摇头,他夹了一颗伏黑津美纪做的菜丸子吃掉,看见饿坏了的女孩子频频下筷,精准在一大桌子餐盘里夹中伏黑甚尔做的菜。   味道粗狂的肉料理似乎是她的心头好,边喝酒边看赌马的男人早有预料,把手边切块码好的炸肉条往对面推了推。   “再跑快点啊,十一号。”伏黑甚尔碎碎念。   “他已经不行了。”竹泉知雀晃悠筷子,“我预言一号将在十秒后胜利。”   请称呼她预言家,谢谢。   “洗碗的劳工定了。”黑发少女轻快地打了个响指。   男人骂骂咧咧地从电视上收回注意力,女孩子一边夹菜一边点评:“今天的甚尔君依然没有摆脱又菜又爱赌的头衔,明天战绩如何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竹泉知雀自己吃饭,不忘关心同桌的两个小孩。   她端起伏黑津美纪够不到的盘子递过去,女孩害羞地抿抿嘴:“谢谢你,竹泉小姐。”   “津美纪怎么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叫我?”竹泉知雀说,“和小惠一样叫姐姐嘛。”   姐姐好,她爱听。   伏黑津美纪:“……知雀姐?”   “我在呢。”竹泉知雀应了一声,“说起来,既然小惠和津美纪搬到这里,也得一并转学过来吧?”   “帝丹小学?”她问,“学期过了大半,突然转学手续很难办的,需要我帮忙吗?”   伏黑姐弟不约而同看向家里的大人。   昨天下午找到他们的伏黑甚尔突兀提出了搬家的要求,姐弟俩收拾行李忙了通宵,连假都没有向学校请,第二天一早被连人带行李拎到了米花。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伏黑甚尔坦坦荡荡地说,“麻烦了。”   伏黑津美纪&伏黑惠:你这个——完全不负责的家伙!   对你抱有希望是他们太天真。   伏黑津美纪顿时坐立难安起来。   她是为他人着想的、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光是竹泉知雀结清了姐弟俩的医药费一事便让她十分不好意思。   非亲非故的,知雀姐不过是伏黑先生的朋友而已,哪能一而再再而三麻烦她呢?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竹泉知雀一口答应下来。   帮伏黑姐弟转学一事对她毫无难度——丢给下属去做就好了,一切消耗由横滨的森先生买单。   竹泉知雀并非一个人在东京打拼,她是港口Mafia的实权高层,她的下属隐藏在东京各处,随时准备协助上级行动。   竹泉知雀的下属名单包括但不限于帝丹高中门口买章鱼小丸子的夫妻、帝丹高中图书室管理员、和帝丹高中董事会成员深夜撩骚的卖茶叶女子……等等等等。   以竹泉知雀为核心,她的下属呈放射性分布,在地图上画出来是自信放光芒的太阳图案。   转学这事交给辛苦卖茶叶的部下就好,区区帝丹高中董事会成员还不是随意拿捏。   “放心吧。”竹泉知雀宽慰道,“最迟后天,一定让你们有书读。”   “我尚未从学习的苦海中挣扎出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上岸?”她露出恶人脸,“淋雨,撕伞,和我一起迎接知识的暴风雨吧,少年少女!”   伏黑惠:“……”   从收到《梦幻小公主换装贴纸书》开始他就该知道,这个家里哪有什么正常人。   他对竹泉知雀被人渣缠上的怜悯似乎有一丝丝多余,她可不像是被男人拿捏的样子。   反过来才对。   让一向走肾不走心,翻脸不认人的男人积极主动拖家带口和她当邻居……假如是一场战争,女孩子才是赢麻了的那一方。   转学的事被轻飘飘解决了,两个成年人都不当一回事。   他们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昨天一个重伤濒死一个咳血不止,今天该上学上学该搬家搬家,主打一种松弛感。   “那个,知雀姐和伏黑先生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伏黑津美纪几番犹豫,还是问出了声。   又是搬家到她隔壁,又是知雀姐帮他们转学,和伏黑先生之间有种外人融不进去的默契。   难、难道是他们的新母亲吗?   可是她这么年轻!伏黑先生是在犯罪吧?是在犯罪吧!   必须勇敢地问出来才行,报警电话已经准备好了!   “关系?”竹泉知雀眨眨眼,“我和甚尔君?”   这就有点复杂了,不乏一些难以启齿的内容。   咒术界、诅咒师、酒厂、马甲之类的都不是小孩子可以听的内容,但骗小孩很没品,竹泉知雀想尽可能在说真话的情况下作出说明。   ……好难,她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存在,竹泉知雀是个有深度的人,她复杂得像洋葱成精。   竹泉知雀思考,她放弃思考,她把解释权让渡给另一位当事人。   三双眼睛看向伏黑甚尔,他仰头回忆伏黑津美纪的问题,简单而精辟地作了回答。   “我在等她和男朋友分手,意图在分手期趁虚而入成功上位。”他说,“我们之间是这种关系。”   津美纪:手中的报警电话掉下来 第99章   打工的第九十九天   伏黑津美纪大受震撼。   伏黑惠大受震撼。   竹泉知雀大受震撼。   “不,等等,你为什么震撼?”小孩深埋藏在内心的吐槽欲被迫挖掘,“你不是当事人吗?”   竹泉知雀:当事人没有权利震撼吗?   当事人可太震撼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现场有两个未成年,早早让他们接触大人的丑恶世界真的好吗?小孩子稚嫩的心灵不该好好保护吗?这样下去还有人相信纯爱吗?   “小惠和津美纪可还处在相信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年纪。”竹泉知雀大惊,“这么早教导他们厚黑学不好吧?”   伏黑惠:重点是这个?   你没有别的槽可以吐吗?求你吐槽!   伏黑惠感到了难受,吐槽役的重任如一座大山牢牢压在他瘦弱的肩头,他被迫扛起了这个年龄不该肩负的重任。   伏黑惠不该在东京,他命中注定的知己坂口安吾在横滨等他。   在这个吐槽役稀少的时代,每一个后辈的诞生都令前辈热泪盈眶,迫不及待把接力棒塞进后来者手心。   坂口安吾:我理解你!我懂,真的懂!   竹泉知雀是令一切吐槽役闻风丧胆的可怕女人,她离开横滨后,深深的解脱感笼罩了坂口安吾,一时间连太宰治没有那么猫嫌狗憎了。   坂口安吾吃不到的苦,伏黑惠帮他吃了。   “知雀姐正在和人交往吗?”伏黑津美纪是女孩子,天然对恋爱话题抱有兴趣,“是个怎样的人?”   “非常优秀,责任感强,成绩好,工作卖力,作为家教老师和勤奋下属无可挑剔的男人。”竹泉知雀认真回答道,“有点好骗。”   她形容男朋友的用词——有点好骗。   伏黑津美纪:“……”   继弟弟过后,姐姐的吐槽本能也被迫激起,伏黑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伏黑津美纪终于和伏黑惠达成了思想上的统一:这个家里的大人,果然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算了。   伏黑甚尔的发言,竹泉知雀没有往心里去。   当一个人原本以小白脸和牛郎为职业,那么他话语中百分之七十是哄骗人的好听废话,百分之二十九是不负责任的无良发言,剩下百分之一是语气助词。   竹泉知雀:综上所述,一个字也不必听。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她双手合十,心满意足地在椅子上瘫成饼饼。   回家有口热饭吃也太幸福了,竹泉知雀决定做些什么报答他们。   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即将就读帝丹小学,身为同校前辈,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两人提前适应帝丹的学习氛围。   竹泉知雀掏出书包里五张卷子。   “来。”黑发少女笑容爽朗,不容置喙地说,“和我一起写作业吧。”   高中生的卷子,伏黑惠必然不会写。   但他不必自卑,因为他的小学作业,竹泉知雀也不会写。   “我又没有读过小学,不会写多么正常。”竹泉知雀在男孩怀疑的目光里为自己叫屈。   小学奥数和高中几何一样是她的痛点,她不偏科。   伏黑津美纪:“知雀姐没有读过小学吗?”   “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一都没有读过。”竹泉知雀掰着手指一个个算过去,“我是直接从高二读起的。”   伏黑津美纪:“从学龄前儿童跳级到高二?!知雀姐好厉害。”   竹泉知雀:非也,是辍学儿童再上学。   “不要看我这样,我可是老家学历数一数二的人才。”她挺了挺胸,骄傲道,“在小惠的老家那边也一样。”   咒术界学历最高只到高专:)   入学高中,竹泉知雀赢麻了。   “身为帝丹高中的前辈,我强烈建议小惠来帝丹升学。再过两年,炙手可热的初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也将进入帝丹就读。因他的存在,学生平均智商拔高一个层次,升学率惊人,考入东大不是梦。”   竹泉知雀:“当然,如果小惠上学上着上着突然觉醒了运动神经,一些篮球、排球名校也值得考虑——网球就算了,他们根本不是打球,除非你想研习忍术,否则不要靠近网球,会变得不幸。”   她没有运动歧视,但你们打网球的真的有点过分,伤残度直逼龙头战争。   “最次最次的选择是东京咒术高专。”   竹泉知雀挽了个笔花,“我算算,等小惠入学高专的时候,五条君28岁,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伏黑惠:“为老不尊的概念?”   “五条君是童颜帅哥,就算88岁也依然帅气逼人的类型。”竹泉知雀客观评价,“但为老不尊是对的,请把这个概念焊死在他脑门上。”   “28岁的他,毫无疑问,是足以考取教师资格证的他。”她沉重道,“白毛,教师,遮住一半的脸,伏黑惠小朋友,你想到了什么?”   伏黑·不看火影忍者·惠:什么?   “不是我吹嘘。”竹泉知雀笃定道,“我对咒术界未来的预测甩了天元大人几十条街,五条悟此人与教师一职适配度极高,高到如果你入学高专,他十有八九是你的班主任。”   竹泉知雀:“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吗?”   世界第一问题学生变成世界第一问题教师,占着大义和教导者名头的五条悟,无敌。   “我不知道。”伏黑惠无表情地吐槽,“说到底五条悟是谁啊?”   “你不知道?”竹泉知雀看伏黑惠的眼神仿佛在看不可名状的外星海胆,“你不认识五条悟?”   她扭头去看伏黑甚尔:甚尔君,你的家庭教育就是这么教的?   伏黑甚尔狡猾地打着输家洗碗的名义溜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五条君:他一出生,悬赏就挂在了诅咒师抹杀名单的第一位。”竹泉知雀庄严道。   “论坛为他开辟一个新的版块,名为‘五条悟’的百科词条浏览量一度超越禅院笑话占据头名很多年。”   竹泉知雀:“一直到由我主笔,禅院笑话的热度才慢慢上涨超过五条君的百科词条,他正是如此恐怖的男人。”   她说得心有戚戚,伏黑惠的眼神像在看一群飞天猪头。   伏黑惠:咒术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奇葩俱乐部还是后妈茶话会?   以及“禅院笑话”里的禅院,是他知道的那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禅院家吗?   伏黑甚尔离家出走实在是太好了,入赘改姓实在是太好了。   年幼小惠为自己不必出现在咒术界热度第一的笑话中感到由衷喜悦。   “知雀姐是咒术师却不在咒术高专就读的理由我已经完全理解了。”伏黑惠点头,“你是不是把五条悟得罪的不轻?”   不,按照她的杀伤力,她应该是得罪了整个咒术界。   这张地图炮的嘴,着实惊人。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竹泉知雀一口否定,“我和五条君的同人还挂在热搜榜上呢,在吃布雷斯×塞西莉亚CP的同人女笔下我们可是热恋期。”   她本想找出几个电影片段向伏黑惠证明,又觉得由好莱坞狗血虐恋大戏爱好者导演拍出来的电影不是18+胜似18+,不适合小孩子观影。   竹泉知雀:“下次带你去水族馆看海底两万里。”   小惠一看便是能看小丑鱼看哭的类型,真可爱。   竹泉知雀点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怼到伏黑惠眼前:“喏,他就是五条悟,记住这张脸。”   照片里挤在镜头下合影的少年少女头顶柔软的猫耳滤镜,一个眉眼张扬,一个唇角弯弯。   伏黑惠沉思:“……你男朋友?”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竹泉知雀懵了。   她翻过手机看了一眼,“这是五条君超级难得的黑历史,我还有他喵喵叫的录音,留着生死存亡之际保命用的。”   伏黑惠:你们咒术师对黑历史的理解我不懂。   这个职业越想越奇葩,越琢磨越没前途,伏黑惠认真考虑:术式什么的当作不存在吧,老老实实读书毕业去大企业打工不比咒术师评级有前途?   “我记下了。”伏黑惠点头,“可疑的白毛猫耳男的脸。”   他对五条悟的评价满满全是偏见,但仔细一琢磨,还蛮客观的。   “记下就好。”竹泉知雀收起手机,拿起笔埋头写卷子,“他差点杀了你父亲。”   轻飘飘的一句话,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了出来。   突然出现的多年不见的生父,一夜之间的搬家,全部有了理由。   咬着笔杆对算式愁眉苦脸的黑发少女,哗哗的流水声中像摆弄玩具一样摆弄餐盘的高大男人,他们站在小小的公寓里、站在人间烟火气之中,不过是短暂的停留。   真正属于他们的战场远比人间残酷。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进场的门票,伏黑惠看向沙发上安静看书的伏黑津美纪。   想保护重要之人,就不可以丢弃手里的门票。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待他入学时将接受差点杀死伏黑甚尔的五条悟的教导。   “能干掉那家伙,他的实力应该很不错。”伏黑惠心想。   择校,主打选择师资力量。   年幼小惠在心里下定决心,规划好了自己的升学路线——与竹泉知雀替他规划的不说一模一样,起码毫不相干。   竹泉知雀:五条悟差点杀了甚尔君!(恐吓。jpg)   伏黑惠:那岂不是更好?   竹泉知雀:我真的……毫无养孩子的天分呢……   萎靡。jpg   她化悲痛为力量,刷刷刷在草稿纸上演算,一鼓作气写完了五张卷子。   “做完了做完了。”脑细胞耗尽的竹泉知雀解脱似的推开纸笔,揉了揉长时间久坐酸痛的腰。   她左顾,看见趴在沙发上睡得海胆垂下的伏黑惠,右看,看静音电视的伏黑甚尔随口问:“写完了?”   竹泉知雀抬头看客厅的挂钟,时间:凌晨两点。   “这么晚了?”她急急忙忙站起身,“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你回家不也写到这个点?”伏黑甚尔不在意地说,“厨房里有夜宵。”   凌晨两点吃东西好罪恶。   竹泉知雀一边忏悔,一边搓搓手蹲在微波炉边,盯着转动的暖光。   房间里唯一乖乖回房间睡觉的只有伏黑津美纪,伏黑甚尔看见儿子姿势别扭地睡在沙发上,连给小孩披件薄毯的意识都没有。   伏黑惠是被肉香和芝士香唤醒的。   夜已经沉了,客厅的灯只开了照亮茶几的一盏,电视机的影画倒映在茶几的玻璃上。   盘腿坐在地毯上的黑发少女举着筷子,切片的烤肉上裹着融化的芝士,粘稠的香味顺着呼吸钻进鼻孔。   “咕咕咕。”   小男孩捂了下肚子,耳根微微发红。   “啊——”竹泉知雀见伏黑惠醒了,探身举着筷子遥遥递过来,“吹一吹,小心烫。”   伏黑惠鼓起腮边吹了两下,在飘飞的热气中咬住烤肉。   他被烫得嘶嘶抽气,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才咀嚼咽下。   “刚从微波炉里端出来,所以很烫。”竹泉知雀教他,“像我这样,用咒力把口腔内膜裹住试试。”   她啊呜一口,吞下滚烫的芝士烤肉。   用法奇特且微操很难,伏黑惠人生第一次咒力指导就这样开始了。   “咒力又不是只能用来打架和祓除咒灵。”竹泉知雀说,“咒术界那帮人太没想象力了,咒术师再就业的途径可是很多的,比如水上魔术师:你把查克拉,不对是咒力,凝聚在脚下,慢慢维持平衡。”   “水上魔术师不行,去当专职的火影coser也是极好的。”她一脸向往,“我的梦想便是有一天组一个全是咒术师的coser团队,在漫展大跳宅舞。”   五条悟cos的旗木卡卡西和夏油杰cos的宇智波带土站C位,夜蛾正道头戴三代火影帷帽和家入硝子cos的纲手举扇子给两位DK应援。   “小惠只要多抹点发油,cos宇智波佐助不在话下。”竹泉知雀沉浸式幻想,“我是幕后导演,也是幕后大BOSS,大筒木辉夜姬的角色就交给我吧!”   天元大人若是想来漫展玩,她可以把六道仙人分配给他。   如果说多年后五条悟讲述咒力与咒术运用的能力是10,竹泉知雀的水平便是1.0.   她的讲解与家入硝子向五条悟讲述反转术式的运用一模一样:先咻咻咻,再啪啪啪,等咕噜噜咕噜之后再撕拉撕拉……听不懂?是你太没想象力了。   伏黑甚尔听了一耳朵,怎么说呢,是零咒力的他来指导都比竹泉知雀强的地步。   他没有帮忙的意思,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小鬼一脸怀疑人生地学习。   伏黑惠累得额头出汗,他看向崇尚鼓励式教育但教学水平极烂的竹泉知雀和把事不关己几个字挂在脸上看戏看得十分愉快的伏黑甚尔。   这两个大人,真是的!   小孩鼓起脸,又被竹泉知雀塞了一口烤肉。   他嚼着嚼着,目光落在一格格走动的时钟上。   快到凌晨两点半了,平时他在做什么?   只有津美纪和他两个人的家,道了晚安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昏暗的客厅安静得连空调嗡嗡的声音都听不见。   伏黑惠半夜口渴走到客厅喝水,他顺着窗户看向冷色调的城市夜晚,阴冷的影子缠住他的小腿,瘦弱的男孩一言不发地站立。   灯会辉煌的小格子里是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家庭,电视里放着儿童节目,织毛衣的母亲和剥松子的父亲,以及在地毯上打滚,困得睡着了被温柔抱起来的孩子。   伏黑惠回过神,因为竹泉知雀写完了卷子,伏黑甚尔打开电视的声音,赛马的动静一片嘈杂。   儿童节目?不存在的,只有赌狗喜欢的赛马。   织毛衣的母亲和剥松子的父亲也不存在,只有盘腿坐在地上吃夜宵的邻居姐姐和喝酒赌马的无良亲爹。   睡着的小孩也不会被抱回房间,只会被夜宵硬生生馋醒。   “……超级低配版。”伏黑惠小小声地说。   但是算了,勉强凑合。   对他而言足够了。   太幸福会遭天谴,勉勉强强的日子才好过。   伏黑惠抬起手,回忆着儿童节目看来的手影技巧,生疏地借茶几上的灯光比出犬型。   “玉犬。”他脱口而出。   “砰!”   一黑一白两只小狗从伏黑惠的影子中钻出,欢快地摇着尾巴蹲坐在主人面前。   圆滚滚的小狗,俏生生的毛发,竹泉知雀被击中了心脏。   她:猫派犬派什么的,我是全都要派!   伏黑惠还没来得及诧异突然出现的小狗,小狗已经被竹泉知雀单手捞起,躺在她膝盖上嗷嗷打滚了。   伏黑惠:“……喂!”   那是他的狗,不对,是来历不明的小狗,你能不能有点警惕心!   玉犬感受到主人起伏的心情,挣扎着想从竹泉知雀膝盖上跳下来。   “修狗还想逃出人类的手掌心吗?”她轻轻松松制住玉犬,故作凶恶,“像你们这么可爱的小狗生来就是要被邪恶的诅咒师吃掉的!早点放弃反抗,乖乖躺平吧。”   竹泉知雀特级咒术师的水平不掺一滴水分,新生的玉犬可怜兮兮扒在她膝盖上,朝伏黑惠哼哼唧唧。   女孩子搓了搓黑色这只,把它柔顺的毛发搓成伏黑惠同款海胆头。   白色的玉犬则被伏黑甚尔单手拎起,抓在手上来回地看。   “十亿。”他哼笑。   什么意思?伏黑惠意识到两个大人都知道突然出现的玉犬代表什么,唯有召唤出玉犬的他本人不知情。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伏黑惠忍无可忍,“别搓了,毛都要搓掉了。”   “长毛狗确实容易掉毛。”竹泉知雀点了点黑玉犬的鼻子,“但我们小狗不担心卫生问题,是环保小狗,对不对呀?”   人类有对小猫小狗说话声音会变嗲的本能,伏黑惠领教了。   他看见玉犬飘下的毛发落到地上,融入他的影子里。   玉犬……手影……   “它们是我的术式?”   “满分!”竹泉知雀竖起大拇指,“很聪明哦小惠。”   “术式是咒术师与生俱来的天赋。”她解释说,“比如我的【诅咒】与【祝福】,是其他咒言师不具备的能力。”   “像五条君,他继承的便是五条家祖传的无下限术式。咒术界御三家之所被成为御三家,全是因为独特的强大的祖传术式。”   竹泉知雀:“比如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加茂家的赤血操术,以及禅院家的——”   “十种影法术。”伏黑甚尔说。   “姓禅院的,这一代没有人继承十种影法术。”男人扯了扯嘴角,“猜猜看,小鬼,他们愿意出价多少买你?”   “十个亿。”伏黑甚尔竖起手指,“慷概到令人赞叹,是不是?”   伏黑惠冷静地问:“你把我卖了?”   “是啊。”伏黑甚尔不在意地说,“再过个两三年,禅院家就会把你接回去。”   “一直到前天,我都是这样打算的。”   高大的男人无赖地瘫在沙发上,说出来的话非常不是个东西:“但不巧,我欠旁边这位一份很大的人情。为了抵债,只好把你再卖一次。”   他拎着白玉犬放到竹泉知雀膝盖上:“你的了,随便处置。”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竹泉知雀双掌合十,清脆击掌,“随我处置的小惠,我决定判你每日召唤玉犬陪我玩之刑,有何异议?”   伏黑惠冷着脸站起身,狠狠踩了伏黑甚尔一脚。   “人渣!”他骂道,又憋着一口气看向被竹泉知雀摸得翻肚皮的黑白玉犬。   “十亿,你不准备还给禅院家?”   “不还。”伏黑甚尔十分嚣张,“他们能把我怎样?”   “小惠是我的人吧?”竹泉知雀跟着说,“和特级诅咒师抢人,禅院家很有胆嘛。”   她写了那么多禅院笑话,怎么不见禅院家敢找上门抗议半句?   “小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上学。”竹泉知雀试探性揉了揉海胆,被刺到,坚持不懈继续揉,“上课、考试、写作业,和我一样在数理化的地狱中挣扎——禅院家?你和笑话计较什么?”   她突然一个激灵:“御三家是不是有继承家传术式者为家主的传统?小惠,等你成年后别忘了继承禅院家,拿走库房里的咒具和存款,把禅家大院拆掉卖地皮建森林保护公园。”   伏黑甚尔陷入回忆:“禅院家地皮好像还挺大的,值多少?”   竹泉知雀:“他们能出得起十个亿买小惠,家族资产怎么说也有百来个亿。”   伏黑甚尔瞬间心动,叮嘱儿子:“等一成年你就回去,我把咒具库和仓库的地图画给你——”   “闭嘴吧!”伏黑惠忍无可忍,“你们两个强盗!”   知雀:十种影法术,十个亿,岂不是一种影法术一亿?两只玉犬价值一亿,一只价值五千万   知雀:rua到了五千万一只的小狗,赚! 第100章   打工的第一百天   抢禅院家产的事怎么能算强盗呢?   竹泉知雀露出不赞成的眼神。   小惠太天真了,但凡他多看几个禅院笑话,必能明白竹泉知雀和伏黑甚尔的强盗发言多么正义,多么劫富济贫,值得五条悟亲自订制锦旗双手奉上。   竹泉知雀:小孩子还是应该多读书。   多读书就不会被封建迷信欺骗,多读书就不会被伦理道德绑架。   多读书就会知道在现代社会搞正妻侧室那一套的御三家统统是犯下重婚罪的犯人,很值得人掏出法律武器一记重拳打得他们脑袋梆梆作响。   身为恶役,竹泉知雀鄙视他们,他们带低了坏蛋的格调。   她:吾耻与汝等为伍!   割席,拿锯子割席。jpg   “读书要趁早。小惠和津美纪转学的事交给你,拜托了。”   回到自己家,竹泉知雀敲击屏幕编辑短信,点击发送。   在网上沉迷卖茶叶好多年的下属立刻回复一句收到,体贴道:大人放心,属下必定在期末考试前帮他们转校成功。   绝不让小孩错过考试!   竹泉知雀:撕伞令人快乐。   她快乐地趴在枕头上打了个滚,翻滚到床沿边时,竹泉知雀余光瞥到日历上画出的红圈。   “差点忘了。”她拿起日历,“快到这一天了啊。”   快到一个有点特殊的日子了。   日历一格格爬过,爬到红圈圈出的日期。   这天下了毛毛细雨,竹泉知雀放学后在便利店买了件透明雨衣披在身上。   她站在便利店外,对着玻璃反光戴上兜帽,仔细把书包收拢在手臂下面遮好,又去隔壁花店选了一束花。   细雨朦胧,竹泉知雀坐上电车,一个人捧着花。   列车到站,她披着透明雨衣下车,走上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   越走越偏,山林渐渐取代城市,竹泉知雀抬手拔开一棵翠绿的松树边刺刺的松针,脚下跨过树根。   她放眼看去,入目是看不见尽头的墓碑。   竹泉知雀数着步子:“前行三百米,向右转弯,上十二层台阶,左走。”   竹泉知雀在一座双人合墓前站定,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   康乃馨的花瓣在细雨中润湿,微微摇曳着。   她掏出手帕伸到雨衣外面,等手帕被细雨打湿,才俯身擦了擦墓碑表面。   抹去灰尘后的墓碑显出“成落”二字。   “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花,就按我的品味来选了。”竹泉知雀说,“将就一下,总不能指望你们的同事来扫墓。”   墓碑下长眠的成落夫妇,他们原本和竹泉知雀八竿子打不着一块。   “谁叫我现在是你们的‘女儿’呢。”黑发少女挠了挠脸颊,“送一束花的心意,我姑且还是有的。”   成落夫妇,黑衣组织前员工,酒厂真酒,在一次意外中夫妻俩连带十六岁的女儿一起丧生。   每年因意外身亡的事故不计其数,酒厂更是员工折损率高频的组织。成落夫妇不像隔壁宫野夫妇身份特殊研究保密,他们的死亡如一张被水打湿的纸,轻飘飘揉成粉碎。   无人在意,无人扫墓。   本该如此——但他们恰恰好有个十六岁的女儿,与竹泉知雀同岁。   女儿随父母一起在意外中丧生的消息,并未被不关心员工死活的黑衣组织所知。   倒是被耳目众多的港口Mafia知道了。   竹泉知雀不知道森鸥外是不是从那时起便有了派她进黑衣组织卧底的念头,亦或者他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的本能贯彻始终。   老狐狸命情报部门掩盖了成落女儿的死亡,令人经营她的身份,维持基本的社会关系。   待到今年,森鸥外下令,由太宰治亲自负责伪造竹泉知雀的档案。   一位父母皆是酒厂真酒的酒二代腾空出世,成落夫妇从此成为竹泉知雀的“父母”。   太宰治是竹泉知雀的挚友,伪造出的档案很为她着想,这份为黑衣组织量身定做的档案天。衣无缝,连竹泉知雀为什么不与“父母”同姓的理由都帮她编好了。   竹泉知雀对此的评价是:转行成为作家吧太宰君,相信自己,你定能成为当代文豪。   当Mafia太屈才了,他天生该是在文坛发光发热的人才。   竹泉知雀劝森鸥外不要再误人子弟,早日送太宰治去文坛闯荡。   她:提高港口Mafia平均学历的任务不可以只交给我一个人!我的挚友,来啊,一起学习啊。   竹泉知雀携带挚友亲自编造的档案踏入东京,开始她腥风血雨的卧底生涯。   做戏做全套,竹泉知雀是注重细节的打工人,她特意记下了成落夫妇的忌日,带花来扫墓。   “今天是期末考试日。”竹泉知雀半蹲在墓碑前说,“等暑假过后我就高三了,时间过得真快。”   “小惠和津美纪顺利在期末前转到了帝丹小学,他们和我同一天考试,但早上出门时心如死灰的居然只有我。”   “小小年纪练成面瘫脸可不是什么好事,听说同学们都尊称小惠一句伏黑哥,酷。”   “多亏考试前一周安室先生密集地帮我辅导,我和数理化的关系终于不是它认识我而我不认识它了。”   “安室先生学生时代成绩一定很好,他每次露出‘这你都不会’的眼神时简直伤透了我的心。”竹泉知雀捂住心口。   “但看在他给我做饭吃的份上,原谅了。”   “对了对了。”竹泉知雀喜滋滋地说,“我现在每天放学回家都有热饭吃,要么是男朋友做饭,要么去隔壁蹭饭,津美纪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我个人特别喜欢甚尔君的肉料理,豪爽大气,狂放粗糙,微微的焦糊感令人欲罢不能。”   “等到暑假,不用上学是很开心啦,但我有种会被琴酒狠狠压榨的窒息预感。”   竹泉知雀朝墓碑叹气,“你们认识琴酒吧?无论你们生前死后,大哥总是你大哥,难搞。”   她絮絮叨叨地碎碎念了半天,毛毛细雨织成的雨雾连绵不断,山林间只有鸟雀清脆的鸣叫声。   “多谢你们听我说话,今年打扰了。”竹泉知雀双手合十,拍了拍掌,“虽然和我扯上关系并非你们本意,但事已至此,多多包涵吧。”   “明年同一天我还会来的。”她挥了挥手,“若是不喜欢康乃馨,可以托梦告诉我,打工人的怨气通灵很准的,我听得见。”   “仔细想想,认一对死人做父母是什么骚操作?”竹泉知雀摸摸下巴,“森先生提出计划的时候真不怕我生气……嘛,我也不可能生气就是了。”   “毕竟我本来就是克死父母的小孩。”她说,“承认事实是一种美德。”   雨水在透明雨衣上滑出一道道水痕,竹泉知雀抖了抖衣摆,穿过雨幕走回街道。   夏天的暴雨来得又急又快,细雨转暴雨,竹泉知雀身上一次性的透明雨衣堪堪在她冲进公寓楼前报废。   黑发少女甩了甩发间的水珠,一边坐上电梯一边小小打了个喷嚏。   “夏天只有笨蛋才会感冒。”竹泉知雀碎碎念,“我不是笨蛋,我不会感冒。”   继言语胜利法之后,她火速回家热水泡澡配姜茶,把自己洗得皮肤发烫热气氤氲。   竹泉知雀顶着湿毛巾一脸满足地瘫在沙发上,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光莫过于考完试还没出成绩的时候。   “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吧。”她发出咸鱼的声音,“所有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在家里一边听雨一边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手机开勿扰模式丢到旁边谁都不爱。”   对了,勿扰模式,她忘记开了。   竹泉知雀快乐地拿出手机,快乐地解锁屏幕,快乐地……   不快乐地看见一条未读短讯。   竹泉知雀:你看我脸色平和根本没有生气啊。(面容扭曲。jpg)   “我现在假装自己是个瞎子还得及吗?”她立刻搜索五条悟同款墨镜,点击下单。   要是别人的短信,忽视了也就忽视了。   “然而。”竹泉知雀深深叹气,“是大哥的短信。”   大哥的短信,你敢无视吗?   她敢,但她是个做卧底的,她不能。   “琴酒真会卡时间。”竹泉知雀骂骂咧咧,“他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考完试放假。”   全勤员工琴酒,酒厂有你了不起。   竹泉知雀磨磨蹭蹭地点开了短信,眯着眼看琴酒又整了些什么折腾人的幺蛾子。   她杏眼睁大,从沙发上爬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竹泉知雀紧急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到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森先生!”黑发少女指责,“我就知道你不靠谱!”   森鸥外人在家中坐,锅中天上来。   他:“???”   “竹泉君,可不兴污蔑人。”森鸥外十分不解,“我不比你靠谱?”   全横滨最不靠谱的人打电话来说什么呢。   竹泉知雀没有污蔑森鸥外,起码在今天的事上没有。   她动动手指,把琴酒的短信转发给森鸥外:“怎么办?”   森鸥外收到消息,沉默了。   琴酒的短信大意是这样的:   你,威雀威士忌,身为一瓶根正苗红的酒厂真酒,你的父母为酒厂贡献了自己的一生。   虽然组织从没给他们扫过墓,也没祭奠过他们,直到今天才想起他们,但生是酒厂人死是酒厂鬼,成落夫妇的遗产属于黑衣组织。   我们得到消息,有一份关于组织的情报遗落在成落夫妇手上,被放置在他们位于美国的旧宅中一个不可拆卸的保险柜里,保险柜解锁条件是扫你的虹膜。   带回这份数据,或者销毁它。   因此事与你的父母有关,为了防止你因为愚蠢的亲情做些小动作,波本和XYZ随你同去。   从速。   简单直白的威胁,不容置喙的命令,大哥的意志必须被坚决地贯彻。   竹泉知雀人都麻了。   “虹膜解锁——可不是我的虹膜!”她说,“我该怎么办?把人家的骨灰挖出来拼一双眼睛给自己换上吗?”   森鸥外:你以为我们是火影的世界吗?眼睛说挖就挖,说换就换?   他发愁地摸了摸后退的发际线。   单论琴酒的短信,其实没什么问题。   竹泉知雀在档案上是成落夫妇的女儿,夫妻俩留下的保险柜自然能扫女儿的虹膜。   波本和威雀威士忌是老搭档了,为了防止包庇,他额外派来此前与竹泉知雀从无交集的XYZ。   没有问题,挑不出一丝毛病,唯一有问题的只有时间:琴酒刻意在竹泉知雀刚考完试就发布任务,很难说不是恶意报复她之前请的带薪假。   “冒名顶替人家身份果然是要遭天谴的。”竹泉知雀说,“卧底果然是个不祥的职业,森先生,感受到谎言的痛苦了吗?”   琴酒的命令没有问题,竹泉知雀本人全是问题。   她的虹膜不可能扫开保险柜,但问题是——没有人会觉得她扫不开。   “冷静一点,竹泉君。”森鸥外安抚道,“你的档案绝无漏洞,太宰君亲自伪造的档案你还信不过吗?”   他老奸巨猾地搬出了竹泉知雀的挚友。   竹泉知雀虽然时常diss森鸥外,但她是溺爱朋友的类型,不会迁怒到太宰治身上。   “正因为没人怀疑我的档案,扫不开虹膜才是可能暴露卧底身份的大问题。”   竹泉知雀:“只能销毁资料了。”   销毁数据,但不能用威雀威士忌虹膜解锁失败保险柜自毁的方式销毁。   “还有一个问题。”她仰倒在沙发上,“成落夫妇的女儿竹泉知雀和我威雀威士忌有什么关系?”   大哥!你不能因为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就不顾及她马甲的死活啊大哥!   “两个问题合在一起倒是有漏洞可钻。”竹泉知雀自言自语,她从森鸥外手上敲诈到一笔精神损失费才挂断电话。   【都收到任务了?聚集见一面。(此条为群发)——威雀威士忌】   东京另外两处,两道屏幕光亮起,照亮两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成落夫妇……那不是——”   一天后,灯光昏暗的酒吧卡座。   大门被人推开,风铃摇晃,坐在卡座上的黑裙女人举起酒杯示意。   波本坐到威雀威士忌对面,桌上摆着一杯波本威士忌一杯XYZ,倒是点酒的人只要了一杯薄荷水。   “天气热,薄荷清火。”威雀威士忌贴心地问,“尝一口?”   波本:“不了。”   尝一口是就着她的杯子喝,金发男人婉拒。   “别那么生疏嘛。”黑裙女人端起酒杯,意味不明地说,“我们两个可是关系好到让琴酒特意多派一个人来监视的程度。”   她言语中有对XYZ淡淡的不喜。   波本无从判断这份不喜从何而来,威雀威士忌大部分时间是效率至上主义者,多个劳动力她该开心才是。   还是说,她只是单纯不喜欢有人插足他和她之间?   “你们来得好早。”   远远的,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伴着脚步声走到卡座边,一屁股坐到座位上。   “还特意给我点了酒?”XYZ端起XYZ,“威雀威士忌待人真好,咦,波本你也有?”   “也许你才是顺带的那个。”波本回答。   他瞬间判断形势,正如威雀威士忌所说,XYZ是琴酒以监督他们的名义派来的,表现出不悦才是正常态度。   黑裙女人笑了笑,没有否认。   她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位,即使XYZ占着“琴酒派我来监督你们”的大义,依然要老老实实听话。   “任务文件都看到了?”威雀威士忌抿了口薄荷水,“虽说带回文件和销毁文件都可以,但去都去了,不带点成果回显得我们很无能。”   她的意思是带回文件,十分符合酒厂主流的观点,波本和XYZ都没有出言反对。   “任务目标已经死亡,我们要找的是一份遗产。”   黑裙女人放下酒杯,目光直勾勾看向波本:“打开保险柜需要任务目标女儿的虹膜,这位年轻的小姐如今在哪里呢?”   “波本,你知道吗?”   XYZ看看她,又看向波本。   在黑衣组织里,打探他人身份视为叛徒的前兆。   以代号称呼彼此的本质原因是禁止探究真名,无论是活着的组织成员还是死去的。   无论成落夫妇的身份还是威雀威士忌的身份,都不是波本和XYZ有权知晓的情报。   他们只知道自己要带回一份遗产,至于组织有没有遗产继承权——笑死,黑衣组织杀人勒索的时候还跟你讲人权?   但比起真·一无所知的XYZ,波本知道的要多得多。   成落夫妇,他不陌生。   事情要追溯到许久之前,他用公安权限查了一个人的档案。   父母双亡,继承遗产后在东京独居的女高中生,孤孤零零的,与父辈母辈的亲戚都不来往。   知雀的父母死因登记结果是意外。   ……牵连黑衣组织的意外吗?   意外中只有十六岁的女儿存活,她不与父母同姓,或许是在避讳什么,躲避什么。   总归安安稳稳活到了成年,没有被黑衣组织打扰。   原本,该是这样的。   威雀威士忌浅灰色的眼眸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无机质的冷感。   她用询问的口吻问安室透:你知道竹泉知雀的下落吗?   威雀威士忌明明什么都知道。   换做从前,安室透会觉得黑裙女人是在威胁他,以女朋友的性命作为要挟,逼他困于两难的境地。   现在他却隐隐意识到,威雀威士忌是在给他机会。   组织要的不是知雀的命,只是想拿到她的虹膜罢了。   若他操作得当,牵连不了知雀。   真奇怪,安室透忍不住想。   威雀威士忌是个可怕的人,组织地位极高,实力深不可测,杀人不眨眼,从不在意脚下踩过的尸体。   以善意揣测她十分可笑,但那份给予高田莓的善良、耐心、温柔和守护却真切存在着,是她千面中的一面。   “波本,威雀威士忌问你话呢。”   XYZ不耐烦地说:“既然她这样问,你肯定知道那个小丫头的下落,快点说出来。”   “什么时候轮到你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话?”波本挑眉,“既然在做监视人这种工作,不如老实点闭嘴站在旁边。”   XYZ:“你说什么——”   “够了。”黑裙女人打断道,“我不想看见两个成年男性幼儿园斗嘴。还是说,我要给你们一个人塞一个安抚奶嘴才能获得一点儿清净?”   “既然波本知道目标动向,虹膜由你去取。”   威雀威士忌独断专行地下命令,“手段不论,生死不论,波本拿不到就由XYZ去。”   “对付一个读高中的小女孩,总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吧?”她嘲弄道,“给人省点事,男士们。”   她尾音的“男士们”极尽嘲讽,令人怀疑但凡回嘴一句,她下一次的称呼就会改成“男孩们”。   XYZ摸不清威雀威士忌的底细,但听过很多有关于她的恐怖传闻,敢怒不敢言。   波本面色如常地道了声明白,他余光瞥见警惕的XYZ,有种看从前自己的既视感。   威雀威士忌只差把纯黑坏女人几个字写在脸上,靠近她是一件令人期待又本能抗拒的事情。   无法否认的是,面对她觉得危险才属常态,感到亲近和信任反而难以想象。   谁能想到这不过是她伪装的一面?   “我会尽快拿到成果。”波本承诺道,他率先提出告辞。   “时限截止到延误飞机前。”威雀威士忌点头。   波本离开了,留下的XYZ受不了和黑裙女人独处的压抑空气,跟着告辞。   门口风铃摇晃又停止,竹泉知雀举起薄荷水,大喝一口。   清凉感顺着喉咙流淌而下,倍感舒爽。   竹泉知雀:口嗨,爽死。   按年龄看,她才是三人中的小女孩。   “那又如何?”女孩子轻轻哼歌,“我才是BOSS。”   “XYZ不足为惧。”竹泉知雀单手托腮,“但凡他敢来,即使我不出手,隔壁的甚尔君也叫他有来无回。”   竟敢瞧不起毁灭世界又拯救世界的高中生,是XYZ飘了还是她拿不动刀了?   “接下来就看安室先生的了。”竹泉知雀思索,“他要用什么办法拓印我的虹膜?”   无辜的女朋友意外被恐怖的黑衣组织牵连,为了在不近人情的女上司和心思险恶的男同事手下保护可怜的女朋友,身为男人的他不得不充当恶人角色——   恶人·安室先生要怎么做?   在咖喱饭里放迷药?假扮成入室抢劫的绑匪?把她打晕后拖上车?   “无论什么方法,能配合的我都尽量配合。”   竹泉知雀在心里替安室透加油:“上吧波本,是时候拿出你犯罪分子的真本事了。”   知雀:不必怜惜我这朵娇花(bushi) 第101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一天   黑色皮鞋踩过细长的松针和干枯的松果,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墓碑林立。   一束康乃馨放置在墓碑前,红色的花瓣呈现出被雨水打湿的蔫蔫状,边沿衰败枯竭。   安室透站定在墓碑前,拾起花束看了看。   透明的包装纸上印着小巧的logo,是帝丹高中周围一家花店。   “她前天来扫过墓吗?”安室透回忆道,“没记错的话,正巧是知雀期末考试当天。”   考试前一星期突击补习的女孩子每天都熬夜得很晚,她挂着耳机和安室透连麦,铅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成了那段时间他最常听的白噪音。   安室透单只耳朵挂着耳麦,注意力大多放在面前的计算机屏幕上,耳畔落笔的沙沙声、书页翻动的声音、女孩子做不出题的叹气声……最后变成熬不住了,趴在桌上睡着的呼吸声。   细碎的声音贴在他耳膜边,除了问题之外竹泉知雀几乎不说话,但能从落笔的频率听出她现在是顺利还是苦恼,仿佛女孩子鲜活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安室先生晚安。”女孩子蔫巴巴地黏黏糊糊地说。   连麦挂断,安室透仍然对着计算机继续工作。   他喝了口咖啡,感到了夜晚的漫长。   知雀是十分体贴的女朋友,无需赘述便对打工人的身不由己深有体会,从不耽误安室透的工作。   所以扫墓她是一个人来的。   下雨的天气,独自买了康乃馨,乘坐列车走到偏僻的墓地,献上一束鲜花。   安室透凝视成落夫妇的墓碑。   这对夫妇死于两年前一场意外,当时他们的女儿十六岁,堪堪到了可以独自生活的年纪。   生命每天都意外频出。   安室透从未听过竹泉知雀聊到成落夫妇的事情,但以她生活废物的家务白痴属性来看,从前大抵很被父母疼爱吧。   “黑衣组织究竟在这场意外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安室透拳头攥紧,“人死后两年还在谋算他们的遗产?”   旧宅连同宅子里的东西都该属于知雀才对,她没有留在美国而是回了日本,是否因为不愿触景生情?   安室透阴谋论了很多很多。   他用完全正确的推理,得出了完全错误的结论(悲)。   有些人的生活废物是天生的、是被港口Mafia员工食堂宠出来的,和原生家庭委实没有多大联系。   竹泉知雀当快乐小鸟当了十八年,前天是她头一次当孝女给人扫墓,要不是花店老板娘及时止损力挽狂澜,她将抱着九十九朵玫瑰站到墓碑前。   竹泉知雀:枉死的幽灵啊,请从冥界复活,嫁给我吧!(深情)   安室透只有一点猜得没错,黑衣组织的确不是个东西!   “两年,都已经过去两年了,酒厂想谋财害命吞并人家私产能不能动作快点?硬生生拖两年是什么概念?是我压根不知道成落夫妇的旧宅地址在哪的概念。”   竹泉知雀抱着谷歌地图定位,试图在经纬度中找出她的目标地址。   琴酒知道地址,但他没想过竹泉知雀会不知道,发短信惜字如金的冷酷大哥提都没提这事。   他没提,竹泉知雀又不能问,她思来想去,冷酷地联系上XYZ。   【你,做份旅游攻略,从速。——威雀威士忌】   学大哥说话就是爽,感谢琴酒手把手教会她职场霸凌。   “工作全部都分配出去了。”竹泉知雀伸了个懒腰,“接下来我就乖乖当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JK,等邪恶的波本拓印走虹膜就好。”   为了给男朋友创造机会,竹泉知雀决定出门逛街。   “留在家里的话,他得手的成功率就低得太可悲了。”她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   甚尔君最近不宜露面,一直宅在家。   他和竹泉知雀的公寓仅一墙之隔,随时能一拳砸碎墙壁将邪恶的酒厂歹徒捉拿归案。   “万一砸碎承重墙就完了。”竹泉知雀闭了闭眼,“要打出去打,不要在别人家里打啊。”   为了自己的财产安全,竹泉知雀毅然决然出了门。   波本今天必然动手,不为别的,只因竹泉知雀订的机票是明天上午。   她走出公寓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每一辆路过她身侧的车和每一个走在她身后的行人。   安室先生埋伏在哪里?树上?电线杆上?垃圾桶里?亦或像土拨鼠和矿工僵尸一样随时随地从地里钻出,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竹泉知雀控制住左顾右盼抓犯人的本能,神色如常地行走。   黑发少女走出公寓楼,她步伐轻快地踩着自己的影子,一甩一甩的手臂显出期末考试结束成绩还没出的高中生独有的快乐。   安室透远远看着她,略微棘手。   “一如既往没有警惕心。”他头疼,“一个人出门走大路不好吗?怎么专挑偏僻没人的小路走,生怕不被绑架?”   小巷里的女孩子蹲在一只绿眼黑猫前,喵喵喵地挠了挠猫咪毛乎乎的下巴。   她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人的视野中,让人只觉无论从哪个角度下手都轻而易举。   安室透远远跟着她,寻觅一个时机。   击打头部导致昏迷……不行,孩子本来就不聪明,打头更傻了怎么办?   雾状呼吸性迷药……不行,是药三分毒,万一她迷药过敏就完了。   捂嘴拖上车绑架……不行,会吓坏她的。   方案接连提出又被全盘否定,安室透是自己最严格的甲方。   相对而言,用手刀劈后颈应该是最温柔的做法,不疼,几秒钟结束。   等采集完虹膜,他送她回家,等知雀醒来过后就当是一场梦。   女孩子没心没肺的,说梦她真信。   安室透挽起袖子,迈出脚步。   一道黑影从他身后闪过,扬起的风卷起尘土。   XYZ回过头,遥遥给了安室透一个挑衅的笑容。   ‘太慢了。’青年做口型。   他手里拎着一只棒球棍,残忍地转了半周。   安室透:“!!!”   瞬息之间,惊恐和震怒如充血般占据了男人的脑海,他紧紧咬住牙关,在血腥味中咽下“XYZ!”的怒吼。   不行,不能当众叫出他的代号,甚至不能阻止他——XYZ只是在执行组织的任务而已,波本你出言阻止,是何居心?   因为私情吗?嚯,那姑娘对你挺重要啊?既然如此,怎么不发展她进组织?   不情愿?黑衣组织是给你选择权的地方吗?   窃窃私语声在安室透耳畔回响,他的立场成为了他的束缚。   卧底的生不由己,不惜牺牲珍视之人也要达成目的,凝视黑暗的人总有被黑暗吞噬的一天。   XYZ举起棒球棍,快速逼近竹泉知雀。   金属制的球棍泛着冷意,转动间响起的赫赫风声说明主人完全没有留力的意思。   一棍子砸下去,脑袋是否像干瘪的椰子壳一样凹陷下去,脑浆与血花溅满棒球棍?   XYZ唇边扬起残酷的笑意。   一阵风从青年身侧刮过,他的脸上狠狠挨了一拳!   XYZ连人带球棍一起砸到地上,震起引人咳嗽的灰尘。   “咳咳!波本!”青年脸庞狰狞,嘴角青紫,他啐出一口血沫,“你想破坏任务吗?”   “是你擅自插手别人的任务在先。”   安室透臂弯间挂着昏迷的黑发少女,居高临下俯视倒在地上的XYZ。   “威雀威士忌应该告诉过你,她是我的任务。”   安室透把竹泉知雀抱起来,女孩子埋在他颈窝,不谙世事的沉睡。   XYZ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牙齿都在安室透的一拳下松动了,脸颊一片青紫。   “听说你是情报人员。”他抹过嘴角的血迹,“手脚功夫也不错啊。”   不仅几步追上了他,还在目标人物察觉之前一手刀劈下,迅速无声地结束了行动。   “谬赞了。”安室透不冷不热地说,“总要防备一些不听命令,净给人添乱碍事的蠢货。”   “今天的事如果被威雀威士忌知道了,你恐怕难以交代吧?”金发男人嗤笑。   “你不了解她,她对下属有极强的掌控欲。话虽如此,也许你听过威雀威士忌在审讯上的传闻。”   XYZ眼神阴冷下来,藏住了一闪而过的畏惧。   他听说过,当然听说过,没有人能在威雀威士忌面前说谎,连灵魂都要被迫在她眼前呕吐出来,洗干净呈给她看。   他今天刚接到威雀威士忌让他负责线路图的任务,若是被女人知道他不好好干她吩咐的事,反而插手波本的任务,还没成功……她甚至有权处理掉他。   XYZ越过波本出手,自然是想把功劳抢过来。   黑衣组织行事一向如此,暴力至上,东京消失个把人才不会引人注目,叫后勤处理干净就是了。   这个名为竹泉知雀的女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父母又早早出意外死了,一点儿威胁也没有。   “这次算我技不如人,我认栽。”XYZ捡起棒球棍,“人既然到手了,你还磨蹭什么?”   安室透瞥了他一眼:“采集虹膜的仪器不在我身上,我先带人回去。”   “何必这么麻烦?”XYZ走过来,伸手想碰竹泉知雀的脸,“直接把她的眼珠挖出来不就行了?”   安室透:什么?!   竹泉知雀:卧槽?!   抱人的与被抱的同时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是的,竹泉知雀并没有昏迷。   区区手刀想让她昏迷未免太天真了,棒球棍在咒术师的铁头下不过是一根废铁罢了。   竹泉知雀:我以前和人打架,都是抓着对方的脑袋往水泥地里砸。(心平气和。jpg)   无论安室透还是XYZ,两个男人对自己的潜行能力都太过自信,在竹泉知雀听来他们只差在目标后面打一架却信心满满以为目标全无察觉——谁给他们的自信?   她配合地晕了过去,被男人强有力的臂弯托起,拉进怀里。   这个姿势还挺舒服的,竹泉知雀闭着眼,只等着安室透扒开她的眼皮扫描虹膜。   XYZ一句话,她眼睫跟着颤了颤。   不愧是琴酒派来的人,竹泉知雀心里感叹,这位朋友定是得到了大哥的真传。   但很可惜,你得罪她了,这辈子你的职业生涯给她就此止步。   没听波本说的吗?——“威雀威士忌是对下属极有掌控欲的人。”   没错,既然在她手里干活,就要乖乖听她的话。   别以为拿着大哥圣旨她就不能把你怎么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看琴酒帮不帮你报仇——他连墓都不给你扫!是最差劲的上司!   竹泉知雀:我才是全酒厂最有良心的上司。   XYZ,一款职场踩雷人,他创下的“当着上司面说要挖掉上司眼珠”记录即使在打工人职场失误炸裂锦集里也显得尤为突出,让人不禁感叹一句:你是不想干了还是不想活了?   安室透用力拍掉XYZ伸过来的手:“别碰她。”   “波本,你反应未免太过度了。”XYZ微微眯眼,“我的提议有什么问题吗?威雀威士忌要是在这里,一定会表示赞同。”   竹泉知雀:你再说一遍?   小伙子你很飘啊,谁给你的资格替她代言?   “自己不当人,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安室透抱着竹泉知雀越过XYZ,“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她是我的任务。”   XYZ追了上去:“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挖过人的眼睛?不难的,试一次就会了。”   “像挖布丁一样把手指伸进去,想象自己在戳一个泡泡。吃过鱼眼珠吗?一样的感觉,软软的,黏黏的,独特的手感……”青年陶醉道。   安室透:他是不是变态?   竹泉知雀:他是不是变态?   安室透不由得抬起手,遮住怀中少女的眼睛。   “你真是珍视这姑娘,女朋友?”XYZ恶劣道,“但我听说威雀威士忌一直对你青眼有加,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呢。”   他等着波本否认,金发男人却一声不吭,只加快了脚步。   “咦,不否认?”XYZ眼中流露出一丝稀奇,“即使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威雀威士忌也不在乎吗?”   他突发奇想:“难道是她的性癖?”   猜对了,但不完全对,姑且算对的。   “威雀威士忌很漂亮呢。”XYZ回忆道,“虽然每次都会化不同妆,但她的真面目一定是个美人。”   “她的眼睛是浅灰色吗?还是戴的美瞳?”青年似乎对眼睛情有独钟,“喂,波本,我不挖你女朋友的眼睛了,给我看一眼颜色。”   怎么可能给你这种人看。安室透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XYZ。   他真正生气的模样,异常可怕。   XYZ停下了苍蝇般的骚扰,他舔了舔齿缝间的血沫:“我要看着你扫描虹膜,避免掉包。”   安室透:“备份不会给你。”   “凭什么?”XYZ切了一声,“行,你拿着。”   扫描虹膜的机器在安室透家里,他一路护着竹泉知雀,不让XYZ有近身的机会。   “单手抱着人,单手组装仪器不累吗?”XYZ在旁边骚扰,“给我抱会儿呗,我发誓什么都不做。”   安室透不理睬他,他组装好仪器,让女孩子躺在他的腿上。   沉睡的黑发少女眼眸合拢,她的眼睫随呼吸微微颤动,毫无防备地休憩。   “要让她睁眼吗?”XYZ恶意满满地说,“让她看看绑架她的人的真面目。”   “自己的男朋友竟然因为别的女人的命令袭击绑架自己,无论多坚强的女孩子都会忍不住哭出来吧?”   眼泪哗哗的,小声抽泣着,哽咽着,红着眼眶问为什么。   真可怜,想想都可怜,XYZ一脸虚情假意地为竹泉知雀难过。   他不在乎竹泉知雀的死活,只因波本扑克脸表象下细碎的动摇而快意。   安室透愧疚吗?   当然是愧疚的。   睡在他腿上的女孩子脸蛋巴掌大小,她刚考完期末考试,本该无忧无虑地消磨假期。   却因黑衣组织被人绑架,无知无觉地闭眼沉睡着。   被安室透绑架算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落在XYZ手下,简直不敢细想。   安室透不会因为自己保护了竹泉知雀而认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无罪。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黑衣组织,只要组织存在一天,如知雀这样无辜的女孩子就会面临一天的危险。   像XYZ这种变态,早该被抓进局子踩缝纫机了,都是因为黑衣组织的存在才要对他一忍再忍。   安室透擦干净手,动作轻柔地扒开竹泉知雀的眼皮。   仪器启动,扫描虹膜。   XYZ凑过来,呼吸在松子糖般的琥珀色中停了一瞬。   真好看,要是没有波本,今天就能挖出来了。青年无比遗憾地想。   XYZ眼中的遗憾浓郁到让人直呼变态的程度,竹泉知雀控制瞳孔呈放空状,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虹膜采集成功,温热的掌心覆住她的眼睛。   “结束了,你可以走了。”安室透看向XYZ。   他维持了基本的礼貌,没把“给我滚”说出声。   XYZ盯着采集仪看了一会儿:“我走,我走,她呢?你不把人送回去?”   现在把知雀送回去,会被XYZ知道她家的地址。安室透知道青年打着什么算盘。   竹泉知雀:送,这就送我回去!   XYZ有胆你跟过来,再有胆点你半夜翻窗进来——没有铁丝网,她不锁窗,毫无难度,试试就逝世。   刚好给酒厂省了一张机票的钱,琴酒问起来竹泉知雀就说无耻变态斯托卡XYZ企图夜袭妙龄少女,被正义的隔壁邻居当场抓获,扭送乱葬岗。   “不劳你费心。”安室透让竹泉知雀躺到沙发上,揪起XYZ的衣领把他往门口推,“与其留在这里碍事,不如找个牙科诊所补牙。”   “还是说你想再尝我一拳。”他笑,“可以,朝哪打?”   松动的牙齿在XYZ嘴巴里晃悠,明天早上的飞机,他要是不能及时看牙科,再出现在威雀威士忌面前的便是一口漏风牙了!   ‘新流行?’黑裙女人勉强称赞道,‘挺时尚的嘛,XYZ。’   ‘我拍照发给琴酒看看。’   XYZ:这样的未来不要啊!   青年捂着牙齿跑掉了,安室透笑容消失地合上门。   他背靠在门板上,后知后觉的冷汗打湿了衣衫。   “差一点——!”安室透用力锤了下门。   差一点,棒球棍就会砸到竹泉知雀脑袋上,溅起刺目的血花。   “XYZ是跟着我找到她的。”他面容紧绷,“我竟然没有他跟踪我。”   太懈怠了,这段时间太懈怠了,总是和威雀威士忌组队,在知道黑裙女人危险恶劣表象下温柔体贴的内心后,连酒厂的任务都显得不那么残忍了。   威雀威士忌不喜欢额外的伤亡与无意义的破坏行为,除了规定要处理掉的目标之外,她甚少牵连其他人。   XYZ今天的行为给安室透敲了一记警钟。   黑衣组织的成员是一群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不乏以他人痛苦取乐的变态,XYZ不过是其中一道缩影。   “XYZ不畏惧波本。”安室透自言自语,“能让他退一步的,是威雀威士忌的威慑。”   也是威雀威士忌有命令在先,才给了他保护知雀的机会。   安室透坐到沙发上,伸手拨开睡着的竹泉知雀颊边碎发。   柔软的,易碎的,没有防备心的女孩子。   同样是喜欢眼睛,XYZ不仅当着安室透的面明说,还预谋跟踪知雀回家下手,而对威雀威士忌,他只敢和同僚闲话两句,再越界一点点的话都不肯落人话柄。   竹泉知雀跟在他身边会迎来危险,威雀威士忌却是令危险慌不择路绕道而行的存在。   “又不自觉地比较起她们了。”   安室透抬起手腕,仰头遮住眼睛。   心像被拉扯一样,今天的事欠了威雀威士忌人情,偏偏他们要夺取的又是知雀父母的遗产。   琴酒发布的命令,要威雀威士忌去取资料,他作为下属随行,XYZ则是监督人员。   “这个安排……”安室透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安排,很奇怪。   “只是取一份数据而已,需要派出威雀威士忌吗?”   “如果要从组织里挑一个与知雀有关的人去,任务人选不该是我么?”   贝尔摩德和威雀威士忌都知道他和竹泉知雀的恋爱关系,琴酒不可能得不到情报。   即便如此,琴酒却指定了她。   这代表在琴酒的认知中,威雀威士忌与竹泉知雀或者与知雀的父母之间的关系,比波本更紧密!   “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室透喃喃自语。   大哥害人 第102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二天   “先生,请往那边走,祝您旅途愉快。”   “谢谢。”安室透道了声谢,走向机票显示的座位。   他的邻座已经坐了人,戴着米白色波浪边遮阳帽的女人举着度假杂志阅读,眼风都没朝安室透这边瞥来一眼。   金发男人落座,他身边的人把杂志又翻了一页,葱白的指尖在几款新包中犹豫不决。   “比起外观,大容量是不是更重要呢?”女人问,“能装下一颗人头的包才是好包。”   “普通来说,一般客人不会有这种需求。”安室透回答道。   “兼顾特殊客人的需求才是设计师的工作。”威雀威士忌合上杂志,递给安室透,“看吗?”   “作为参考,比如给你的小女朋友买个礼物赔罪之类的,这本还算合适。”   “昨天的事,”安室透说,“你知道了。”   “XYZ狠狠告了你黑状。”威雀威士忌掰着手指数,“不团结友爱,欺压同事,不听取同僚建议,独断专行,缺乏对同伴的信任,没有分享精神。”   “听了他的话,我差点以为组织是个正经职场。”威雀威士忌语带不解,“我们难道不是看谁业绩低就做掉谁的极端优胜劣汰斯巴达集团吗?”   她对黑衣组织的评价十分中肯,传到警视厅都备受支持。   安室透没忍住笑了下,他突然感受到一道直白的视线,XYZ从走廊另一边走来,与他隔了一条走廊落座。   青年眼底有些青黑,一看就是熬了大夜。   “我应该只交给他做旅行攻略的任务。”威雀威士忌问,“他是春游前夜的小学生吗?一想到要出国兴奋得睡不着?”   女人嘲讽起来嘴很损,但安室透爱听。   “谁知道呢。”他明朗地微笑,“XYZ不见得比小学生大几岁。”   否则昨天怎么会干出在他公寓外蹲守了三个多小时才念念不舍离去的幼稚事?   得亏知雀一直没醒,安室透提前在心里编了十几套说辞解释为什么她好端端在街上走着,突然眼前一黑失去记忆,再清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到男朋友家里的沙发上了。   和本子开头一模一样的剧情,报警都是轻的。   竹泉知雀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一直安安分分睡着,直到XYZ离去,安室透开车把她送回家。   又轻又软的一团挂在他肩上,呼吸顺着发丝淌落进男人的衣领。   她公寓门口有一棵永远水漫金山的发财树,但竹泉知雀不是会把钥匙放在花盆底下和地毯底下的人,安室透翻了翻她的裙子口袋,找出公寓钥匙。   他一手抱人一手开门,隔壁的门突然开了。   伏黑惠走出来,目光落在安室透脸上。   “晚饭做好了。”小男孩说,“知雀姐来吃吗?”   “她睡着了。”安室透放缓声音,“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他听竹泉知雀说过,她最近经常去邻居家蹭饭。   伏黑惠点了下头,又说:“今晚吃咖喱。”   他说完就进了屋,一点儿不在意安室透怀里的少女睡着了听不见。   小孩子的心情难懂,安室透今晚还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他把竹泉知雀送回卧室,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电梯门合拢,隔壁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伏黑惠开完门便进了屋,几乎前后脚的距离,黑发少女踩着毛绒玉犬拖鞋哒哒进屋:“今天吃什么口味的咖喱?”   “甜辣口。”伏黑津美纪端着热腾腾的瓦罐出来,竹泉知雀连忙接过,帮着端到桌上。   伏黑惠负责拿碗筷,路过沙发踩了一脚伏黑甚尔,没踩中,脚上的黑玉犬拖鞋掉了一只。   海胆臭脸,两只玉犬从影子里钻出来在小主人脚边摇尾巴。   伏黑惠穿黑玉犬拖鞋,伏黑津美纪穿白玉犬拖鞋。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竹泉知雀左脚穿白右脚穿黑,熊猫配色秒杀了一切。   “知雀姐,装睡装得开心吗?”伏黑惠吐槽。   “才不,是身不由己。”竹泉知雀给自己添了一碗咖喱,浇在米饭上,“我的演技有什么漏洞吗?”   “没有。”伏黑惠摇头,“但能让你不省人事的绝对是毁天灭地的大事件,我没有看见东京哪处发生爆炸。”   竹泉知雀:不要把人说成去哪哪出事的死神!   “小惠,你错了。”她严肃道,“能让我不省人事的除了世界毁灭,还有数学、物理和化学作业。”   学习才是最恐怖的噩梦,令黑手党闻风丧胆——不信你问隔壁彭格列十代目。   “现在是暑假。”伏黑惠提醒。   “是啊,暑假。”竹泉知雀挖起一勺咖喱饭送进嘴里,“学生的任务暂时结束了,工作接踵而至,我是天生劳碌命。”   “今年的夏天分外炎热呢。”她说,“或许是个苦夏。”   东京各处出没的咒灵数量激增,咒术高专的学生不会连暑假都没有,007式被压榨劳动力吧?   真可怕,竹泉知雀心有戚戚,但她转念一想自己的三份兼职,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大家都惨。   真正的社畜勇于面对绑架自己的男朋友和变态挖眼狂魔下属。   竹泉知雀看腻了杂志,找空姐要来眼罩和薄毯。   “我睡一会儿。”她掩嘴打了个呵欠,“没事别叫我。”   安室透应了一声,看她戴上眼罩,把自己裹进小毯子里。   米白色的波浪边遮阳帽遮住了威雀威士忌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颌。   她缩起来小小的一团,比起气场逼人的成熟女性,更像青涩果实的少女。   XYZ的视线有意无意一直往她身上瞟,安室透侧过身,挡住青年的视线。   XYZ的眼神愈发不善起来,安室透不为所动,翻阅起威雀威士忌给他的杂志。   给知雀挑个礼物吧,买只新包?   金发男人的目光落在威雀威士忌指尖点过的款式上,脑子里莫名其妙全是她“装不下人头的包不是好包”的暴言。   “……还是挑别的礼物好了。”   他冷静地翻到下一页。   飞机平安无事地降落洛杉矶,既没有发生半路漏油的坠机事故,也没有突然一声尖叫有乘客死在卫生间里,可喜可贺。   竹泉知雀曾问过工藤新一学开私人飞机的理由,得到的回答是兴趣。   她觉得不是,她严重怀疑是因为工藤新一每每坐飞机必遇上各式各样的空难事件,所以为了他自己和其他乘客的生命财产安全,他只能选择私人飞机。   竹泉知雀:他人还怪体贴的哩。   三人的旅行计划由XYZ一手包办,竹泉知雀压低遮阳帽的帽檐,坐上酒店派来的专车。   之所以称为旅行计划而不是行动计划,要追溯到酒厂的企业文化。   众所周知,黑衣组织是个没社保没医保没人身保障基金的三没公司,为了养活自己,旗下员工大多身具兼职。   能从酒厂拿钱的途径稀少,比如行动资金,比如竹泉知雀屡次申请屡次被琴酒驳回的购置魔卡少女樱同款溜冰鞋的经费,比如琴酒的保时捷和安室透的马自达修理费。   竹泉知雀:凭什么修车可以报销,溜冰鞋却不行?赤。裸。裸的职场霸凌!   像他们今天的出差,便由黑衣组织报销费用。   那位先生深知员工不能逼太紧的道理,对属下公款吃喝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拿来报销的单子不是“往泳池里倒满香槟开party”、“在华尔街楼顶撒美钞”、“投资鲱鱼罐头加工厂”的离谱项目,他老人家大手一挥:批准,统统批准。   东家出钱,XYZ不客气地订了度假酒店最好的总统套房,安排了一揽子观光游玩计划。   适当放松是被允许的,连琴酒大哥和人在游乐场交易时都忍不住带伏特加坐云霄飞车呢。   “刚下飞机,累死了。”XYZ活动手臂说,“今天先休息一天,反正琴酒没催,休息两天也是被允许的吧?”   “琴酒可不会发消息来催。”竹泉知雀摘下帽子用帽檐扇风,“他和人打招呼的方式是一梭子弹,直冲脑门。”   酒厂员工交流的万能话题:聊琴酒。   即使昨天相看两厌的波本和XYZ也能以琴酒为话题聊起来,这便是酒厂大哥的含金量。   XYZ嘻嘻哈哈地闲谈,酒店大厅里三五成群坐着人,安室透一眼扫过,嗅到危险的气息。   或许出自公安的本能,他察觉到了犯罪的氛围感。   “是洛杉矶当地的势力。”竹泉知雀低声提醒。   “为首的男人叫默克。”她说,“一个很恶毒的家伙。”   安室透:“听上去是你的熟人?”   “你觉得是就是。”竹泉知雀不在意地说,让安室透的试探打到空气上,“夜晚睡觉时小心点,别被流弹误杀。”   安室透看向XYZ:酒店是这人选的,他花酒厂经费选到一个夜晚有流弹大战的地方?   XYZ举手投降:“我没来过洛杉矶,看订房软件的评价挑的,这家零差评。”   “有当地势力罩着的酒店,哪来的差评?”竹泉知雀耸肩,“别担心,我们只是游客。”   她提醒安室透的流弹大战,是竹泉知雀的亲身经历。   因为她当时不是以游客身份入住,而是港口Mafia的出差员工。   半夜默克的下属假装送餐的工作人员敲门进来,闯入后子弹哒哒哒倾泻而出。   大半夜想吃个披萨吃不到嘴的竹泉知雀出离愤怒,她一路猪突猛进冲进默克家宅,干翻他一堆下属后勒令默克家的厨师现场做一张12寸菠萝披萨,塞进默克嘴里。   ——虽然是洛杉矶当地势力的头目,但默克祖籍意大利。   默克老大眼珠外凸,痛苦面具地吃完了邪。教中的邪。教披萨,一边吶喊着“菠萝滚出披萨界”一边在竹泉知雀面前滑跪,浑身冷汗地完成了和港口Mafia的交易。   竹泉知雀拿着文件离开时听见了剧烈的呕吐声,大概是默克跑去厕所催吐的声音。   她:意大利人真的完全接受不了菠萝披萨吗?   她还蛮爱吃的,夏威夷披萨赛高!   由于当天竹泉知雀没能把心爱的披萨吃到嘴,她固执地给默克贴上“恶毒男人”的标签。   默克:到底谁恶毒?说啊,耶稣你说句话啊!   再度入住满载回忆的酒店,竹泉知雀愉快地用客房服务点餐:来一份夏威夷披萨,多加菠萝。   客服:对不起,我们酒店没有菠萝。   菠萝是禁忌的水果!   竹泉知雀不高兴地撇嘴:“那把菠萝换成菠萝、草莓、香蕉、任何一种可以吃的水果都行。”   客服:您非和披萨过不去是吗?   竹泉知雀最终还是吃到了加很多菠萝的夏威夷披萨,据说是酒店厨师趁大老板不注意偷偷买来给她做的,生怕她彻底毁灭酒店的披萨生意。   黑发少女腿架在茶几上吃披萨,每一块芝士拉丝都扯得老长再啊呜咬下。   另一边,XYZ敲响波本的房门。   安室透刚安置好行李,他透过猫眼看见独身一人的XYZ,警惕道:“有事?”   “昨天是我不好,请你喝酒赔个罪。”XYZ举手投降,“给个面子?”   “不必了。”安室透用友善的语气说着驱赶的话,“我不想在喝酒的时候看到你的脸。”   “一点情面不留啊……”XYZ眼神阴沉,青年开门见山道,“我找你有正事。”   “最好不要让威雀威士忌听见的正事。”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开门放XYZ进来。   “我果然没猜错。”XYZ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你不是威雀威士忌的狗。”   安室透审视他,“你是谁的狗?”   “我当然忠心于琴酒老大。”XYZ说,“老大让我监视你们,我工作难道不用心吗?”   “说是监视‘你们’,波本,你只是个顺带的。”青年说,“我得到的命令是密切关注威雀威士忌。”   “其中的理由琴酒老大没有说,老大只提醒我:如果抓到她‘徇私’,要第一时间上报。”   XYZ:“徇私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难道是对你明晃晃的偏心吗?”他摸摸下巴,“真过分,明明我长得也不差,却不正眼瞧我。”   绝对不是,酒厂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多了去了,琴酒才懒得一个个管。   特意在任务中提到的徇私……只能和成落夫妇有关。   安室透:“琴酒担心威雀威士忌销毁资料?可笑,夺回或销毁是他自己给出的任务。”   XYZ反问:“假如这是个试探呢?”   “销毁一份数据而已,值得威雀威士忌带我们大老远来一趟洛杉矶?”青年说,“老大明确说是组织需要的数据,忠心的人自然会选择带回来,而不是拿到手后将之销毁。”   安室透:“集合的时候她说过,让我们把数据带回来。”   “嘴上说说的话,是个人都会。”   XYZ身体前倾,盯着金发男人的眼睛,“夺回数据后不小心遗失了、波本和XYZ办事不利导致数据损毁了——我们两个现成的替罪羊在这里,她想怎么用都行。”   “我不信任威雀威士忌,你信任她吗?”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安室透冷声道,“她再不值得信任,也比你值得。”   “所以我来找你商讨一个折中方案。”XYZ没有反驳,“不必信任任何人,只信任自己的方案。”   “这次行动的安排由我制定,按照原计划,我们预定明天下午前往成落夫妇的旧宅。”青年指了指隔壁,“威雀威士忌点了送餐服务,显然今晚不准备出门。”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想不想甩开威雀威士忌,独自把功劳吞入腹?”XYZ邀请道,“我们两个现在就出发,今晚连夜去取数据。”   青年话中怂恿的意味异常浓郁。   从昨天的事里安室透便看出来了,XYZ是个胆子极大且不择手段的家伙。   为了抢功什么都做得出来,将自己的地位看得超越一切,不惜代价踩着所有人的头往上爬。   XYZ之所以拖他下水,恐怕是为得罪威雀威士忌找只替罪羊。   毕竟虹膜在安室透手上,两人中也是安室透和她更亲密。   但XYZ的提议中包含着安室透无法拒绝的利益。   数据——那份琴酒点名要的资料。   身为公安卧底,他必须争取。   “带你一起有什么好处?”安室透换了幅语气,轻慢道,“虹膜在我手里,我大可自己去拿。”   “那你可能被琴酒大哥怀疑是卧底。”XYZ丝毫不胆怯,“我独自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只有两个人互相监视才能证明清白。”   安室透要的就是这句话。   夜色之中,两人轻装简行,顺着楼梯离开酒店。   XYZ租来的车停在酒店不远处,他负责开车,安室透坐在副驾驶座上,随时有能力夺过方向盘。   “这对姓成落的夫妇,生前定居在洛杉矶,两人因意外身亡,留下十六岁的女儿。”XYZ边开车边说,“女儿没有选择留在洛杉矶,反而早早转学回到东京念书。”   “成落夫妇履历清白,工作也只是普通的工作。波本,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留下一份组织需要的数据?”   一对普通的夫妇拥有黑衣组织所需的数据,这便是任务中最大的疑点。   如果他们是科学家,亦或在某些保密部门工作,自然说得通。   但成落夫妇表面上看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女儿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普通……安室透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词形容竹泉知雀。   她的身世虽然普通,但性格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想说什么?”安室透问,他听出了XYZ语气中的诱导。   “我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对看似清白的夫妇,其实一直在为组织效力?”   XYZ单手扶住方向盘:“他们或许是组织安插在洛杉矶的暗桩。”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XYZ不在意波本的沉默不语,自顾自说:“父母都是组织成员,女儿怎么可能不是?”   “就算暂时不是,也可以发展成组织成员。昨天不该打晕她的,我们应该直接找上门,逼她和我们一起来洛杉矶。”   青年声音变得愉快起来:“对了对了,她还是你的女朋友,多好,两个人一起为组织效力,感情也会更深厚吧。”   XYZ在开车,安室透默念,不能打司机,打谁都不能打司机。   “你昨天找的牙医诊所不错。”金发男人微笑道,“说话不漏风都是医生的功劳,回去要好好谢谢人家。”   “毕竟你继续说下去,还会有光顾牙医诊所的机会。”   这次把他满口牙都打碎算了,公安冷酷地想。   XYZ刚补好的牙幻痛了一瞬,他摸了摸腮帮,指向前方:“到了。”   一座爬满爬山虎的旧宅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年没有住人的房子满地灰尘,挂在门口的木牌上黏粘蛛网,用不着钥匙,稍微用点力便能暴力开门。   房子内部倒是被整理打扫过,家具蒙着白布,安室透扫过一圈,没有找到一张照片。   属于女儿的房间被收拾得尤为彻底,一丝生活的痕迹都未留下。   安室透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试图想象竹泉知雀曾在这儿生活的回忆。   收拾东西离开的人显然未曾回来过一次,地面上的灰尘只留下两个闯入者的脚印。   “找找保险柜在哪儿。”XYZ被灰尘呛得咳嗽。   两人分头行动。   安室透在房间里搜查,越查越能清晰地意识到:成落夫妇绝不是普通人。   这个家里能用来藏匿武器的地方太多了,一些被墙纸掩盖的位置绝对有暗格,厨房留了一道后门,便于逃脱。   假如竹泉知雀一直跟着父母生活,她当真对双亲的身份一点儿不知情吗?   她在这个家庭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改了姓氏,离开洛杉矶回到日本,应该是她的父母提前做的安排。”安室透自言自语。   父母为黑衣组织效力,不代表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过上残忍危险的生活。   说到底,假如知雀是黑衣组织的成员,他为什么从来没在组织见过她?   同样是在东京活动的成员,波本拥有代号,饶是竹泉知雀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该知道她的。   总不能一个十八岁的读高中的女孩子,组织地位比公安卧底更高。   “波本!这边!”   XYZ的声音打断了安室透的思绪,青年找到了保险柜。   XYZ蹲在地上,试图把保险柜搬上来,未果,他吃痛地甩甩手。   “太沉了,直接打开吧。”XYZ站起身,把保险柜前的位置让出来。   扫描竹泉知雀虹膜的仪器躺在安室透口袋里,他半蹲下来,手掌按在保险柜上。   咔擦。   上膛的声音。   坚硬的枪口抵住安室透后脑勺,XYZ手指放在扳机上,扬声道:“不要动。”   安室透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没有回头,不见惊慌,语气冷静地说:“原来你才是叛徒。”   “琴酒派来监视其他人是不是叛徒的人是叛徒,他知道后会气成什么样,我很好奇。”   “你说的我也想看那一幕了。”XYZ笑道,“真可惜,琴酒该明白,人是做不成狗的。”   “我背叛他就像你背叛威雀威士忌一样容易,只需要小小的利益。”   XYZ扬声:“默克老大!带兄弟们进来!”   安室透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脚步声踏踏而来,曾在酒店大厅有过一面之缘的祖籍是意大利的洛杉矶当地势力头目默克带着人包围住宅。   无数只枪口指向安室透,默克下令道:“把保险柜打开。”   知雀:三人行,必有三个卧底 第103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三天   房屋被围得水泄不通,指向安室透的枪口足以把人打成马蜂窝。   XYZ站在默克身边,脸上哪还有半丝琴酒的狗腿子模样。   单以演技论,安室透承认他是优秀卧底。   卧底不同命,金发男人扫了眼洛杉矶本地武装势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定律今天行不通。   他早该想到的,既然黑衣组织里存在正义的红方卧底,自然也存在企图黑吃黑的黑方卧底。   不知道红方卧底与黑方卧底的具体比例是多少,酒厂之黑红相争赛场扑簌迷离,琴酒看一眼赛况人都晕厥过去。   叛徒杀手琴酒总把“我的鼻子能嗅出叛徒的气息”挂在嘴边,安室透真想把XYZ露出真面目的一幕录下来在保时捷356A的车载音响里循坏播放,他愿意自费买下东京电视台的公屏放映给琴酒观赏。   大哥,做人不要太自信了,脸疼不疼?   可惜了,安室透想,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去看琴酒的笑话。   “一份数据而已,值得你大动干戈?”安室透说,“你大可继续隐瞒身份,等我把数据取出来,复制一份私藏。”   卧底进黑衣组织是多么困难又漫长的工作,值得为一份数据前功尽弃吗?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XYZ嘲讽道,“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这份资料关系到整个洛杉矶地下势力的洗牌。”   站在默克接过话,缓缓道,“是你们黑衣组织太不知足,安插暗桩在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我的势力前些年因为一个女人蒙受重损。”默克阴沉着脸色,“为了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夙兴夜寐的努力,不知疲倦的工作,怎能容许别人分走我的蛋糕!”   XYZ站在旁边,他没有说的是,原计划本来是将波本和威雀威士忌一网打尽,用他们的鲜血挑衅黑衣组织,彰显默克老大的强大残忍。   奈何默克老大对那位港口Mafia高层的恐惧根深蒂固,日渐恐女,他见到威雀威士忌的第一眼便寒毛耸立仿佛恶鬼催命:“——是她!不,就算不是她,也是和她一样没有人性的魔鬼!”   XYZ不知道默克在威雀威士忌身上看见了什么,这位老大命令他务必把波本单·独诓骗出来,把威雀威士忌按死在酒店里。   默克:不要让我见到她的脸。   他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谁也别想他重温梦魇。   XYZ领命,他命人做好了威雀威士忌点名要吃的、默克老大一生禁忌的夏威夷披萨(加倍菠萝版)送去,为此他以自己的职业生涯在厨师面前担保:老大问起来,就说是我要吃,责任在我——才勉力说服了后厨。   安室透不知道默克嘴里“夺走了我的一切的女人”是谁,但听出了他的忌惮。   敌人有惧怕的事物虽好,可惜他暂时是用不到了。   抵在后脑勺上的枪口向前用力,安室透一手举起投降,一手缓缓拿出口袋里的仪器。   “等等。”默克突然叫停,他示意下属,“来两个人把他捆到一边,XYZ,你来开锁。”   他担心保险柜打开的一瞬间,半蹲在地上的金发男人会夺过数据威胁他!   “好的,默克老大。”XYZ把存储虹膜的仪器从安室透手里抢过来,两个壮汉抓着安室透的手把他提到旁边。   XYZ半蹲在保险柜前,他拧开一扇暗门,将仪器对准扫描的红光。   成落夫妇,黑衣组织派遣来洛杉矶的情报人员,作为暗桩在洛杉矶活跃,暗中收集当地各种势力情报。   出于对电子文件的不信任,他们以纸质数据的方式记录情报,将数据藏匿在保险柜中。   打开保险柜唯一的方式是扫描成落夫妇或其女儿的虹膜,保险柜设置自毁程序,扫描失败即启动自毁装置。   因为自毁程序的存在,默克一年前便知道这份数据的存在,却苦于无法解锁,不能暴力强拆。   成落夫妇意外身亡,他们的骨灰已经埋入了墓地,唯一幸存的女儿不知怎样瞒过了默克的眼线离开洛杉矶,了无音讯。   默克派XYZ进入黑衣组织卧底,正是为了找出她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默克难掩喜悦,“逃到东京又如何?不枉我放出数据的消息,黑衣组织果然有所行动。”   为什么酒厂在成落夫妇死亡两年后才派人去取资料?当然是因为酒厂本不知道数据的存在!   一切都是默克的计划,所有人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他在幕后百般筹算,终于要摘到渴望许久的胜利果实了。   默克紧紧盯着XYZ的动作,等待保险箱顺利开启的清脆咔咔声。   红光扫过仪器,读取竹泉知雀的虹膜。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滴答声响彻室内,保险柜红光剧烈闪烁,离保险柜最近的XYZ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成功解锁的动静,这么大声吗?   被两个人压制在旁边的安室透余光扫过红光,脸色骤变。   “闪开!”   他的声音淹没在轰然的爆炸中。   虹膜扫描失败,自毁程序启动,安置在保险柜中的炸药由内向外积蓄热浪,厚厚的保险柜箱皮碎成漫天尖锐的铁片,整栋房子宛如一只被捏爆的汽水罐,猛然爆炸!   轰隆!   火光烧着了半边天空,汽车警报惊起,又在热浪中被掀翻,砸落在地,遍地玻璃碎渣。   距离保险柜最近的XYZ炸掉了半边身体,血淋淋地倒在废墟里。   默克的腿被巨石压住,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极端的炎热灼烧他的胸腹,血流不止的疼痛令他惨叫,巨大的不解如乌云般罩在他头顶。   解锁失败……解锁失败了!   为什么?!   是XYZ背叛了他吗?不,不,XYZ死了,他是无辜的。   “虹膜……”默克面容扭曲,“是假的——虹膜是假的!波本!你敢骗我!”   他的声音惊扰了摇摇欲坠的房梁,一块燃烧的天花板掉下来,砸在默克脸上。   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余尸体的死寂。   默克带来的人中,距离保险柜较近的几乎全部死亡,较远者有伤有残,无一人保有行动力,皆像被火烧焦的虫子在火光下蠕动翻滚。   房屋后门,燃烧的木条构建出一块三角区,简陋但有效的力学结构奇迹般在爆炸中撑起了一块喘。息的空间。   金发男人半跪在地,用力地咳嗽。   “欠了松田一个人情……咳咳!”安室透捂住口鼻,避免吸入浓烟。   他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一步,爆炸前夕的滴滴声是死神的号角,多亏在爆。炸。物处理组的友人屡次提醒。   默克的惨叫在热浪中扭曲得不似人形,安室透听见了。   会怀疑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唯有安室透知道:他没有对虹膜动手脚。   仪器中储存的确确实实是竹泉知雀的虹膜。   然而解锁失败了,保险柜的自毁程序被打开,数据在爆炸中付之一炬。   只有一个解释,唯有一种可能性可以解释这场爆炸。   ——竹泉知雀不是成落夫妇的女儿。   她的档案是假的!   她伪造档案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还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如果竹泉知雀不是成落夫妇的女儿,放在墓前的康乃馨从何而来?做戏做全套?   何必如此,如果他没有从公安调阅档案,但凡他晚去两天,那束花早就被守墓人清扫掉了。   来洛杉矶是琴酒发布的任务,起码证明在黑衣组织眼里,竹泉知雀的确是成落夫妇的女儿。   好混乱,到处是解释不清的地方,原本以为十分了解的女朋友仿佛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   隔着白蒙蒙的雾气,琥珀色的眼眸远远投来一瞥。   “等回东京再探究。”安室透闭了闭眼,当务之急是逃离爆炸现场。   热浪滚滚而来,空气烧得发红发烫,天花板和墙皮一块块掉在地上。   宅子里的家具几乎全是木质,遍地可燃物,爆炸的火星四处开花,升腾的有毒黑烟宛如死神垂落的衣袍。   啪!   着火的木条砸在三角区顶端,支撑空间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一氧化碳渗透进来,安室透用力捂住口鼻,眼前一阵发黑。   氧气越来越稀薄,黢黑的烟雾盈满房间,建材倒塌的声音一重接一重。   濒临昏迷前夕,熟悉的声音隔着一层又一层屏障,唤回安室透渐渐溃散的神智。   “——波本!!!”   哗啦!燃烧的木头被人徒手推开。   滚烫的温度中,一只手抓住安室透的胳膊,夜幕般的凉意顺着相触的皮肤传来。   金发男人勉强掀开一丝眼皮,看见威雀威士忌狼狈的脸。   她的黑发被汗水打湿黏粘在脸颊,下颌被烟熏得黑糊糊的,流汗后白一道黑一道,像只从煤炉里钻出的白猫。   “跟我走!”   她的声音遮蔽了无穷无尽的火焰,占据了安室透全部感官。   竹泉知雀用力扛起接近昏迷的安室透,一脚踢开破损的后门。   着火的木材从天花板掉下,被她用手臂挥开,炽热的木头砸在竹泉知雀手背上。   她屏住呼吸,逆着烟雾的风向,一口气把安室透扛到爆炸未波及的草坪上。   沉沉夜幕下,火星宛如随风吹拂的花瓣,令清冽的晚风燥热不已。   竹泉知雀半跪在平躺的男人身侧,她抬手贴了贴他的脸颊,烫得惊人。   “没办法了。”   来不及思考,竹泉知雀一手托住安室透的脸,俯下身。   乌黑的发丝落在安室透锁骨上,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凉意。   温热的气息顺着唇瓣渡来,威雀威士忌呼吸不稳,渡气的程度越来越深。   安室透眼前的黑影慢慢散去,沸腾燃烧的火光印在他的视网膜,他渐渐找回了力气。   给他做完人工呼吸的少女累极了,微微喘气地趴在安室透胸口平复呼吸。   她的高跟鞋崴在一边,膝盖沾上泥土,狼狈得不像那个总似笑非笑看人的危险执行者。   她的狼狈,她的焦急,她的失措,无比鲜活地印在安室透眼底。   生死关头,赶来救他的竟然是威雀威士忌。   “这里不能久留。”   竹泉知雀撑着膝盖站起身,她抹过额头的汗水,“我开车过来的,上车。”   安室透刚刚脱险,没了说话的余韵,走在前面的少女见状拐回来扶他,两个人跌跌撞撞往停在远处的汽车走。   停在路边的车里满是烟草味,插入车钥匙的地方被人用蛮力拆开,几根打火线裸。露在外。   “从他们手里抢来的车。”竹泉知雀把安室透推到副驾驶座上。   她抓住方向盘,用野蛮的方式点火,在激起的火花中猛打方向盘。   两边车窗都被开到最大,竹泉知雀一边探头看后视镜一边说:“你看看后座有没有水。”   安室透的头脑在晚风中清醒了不少,他熟练地放倒座椅,手臂伸向后座,拖来半箱未开封的矿泉水。   金发男人拧开一瓶水,倒在头顶,他湿漉漉的金发紧贴脸颊,上衣湿透贴在腹肌上。   一连往头上倒了四瓶水,他因高温和爆炸烫伤的身体才渐渐好转,皮肤不再灼热得烫人。   安室透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油门一踩到底的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接过来,往嘴里灌了两口,剩下的浇到胳膊上。   安室透的目光停在她白皙皮肤间刺眼的红痕上,记忆中从天花板砸下的燃烧木条被她抬手挥开,火星四溅。   “谢谢你来救我。”他深呼吸,“抱歉,因为我,任务失败了。”   “这是重点吗?”竹泉知雀不熟悉附近的路况,开车开得很是暴躁,“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和XYZ丢下我跑路是什么心情?”   晴天霹雳的心情!   “XYZ呢?”竹泉知雀问,“跑了还是死了?”   “XYZ是默克派来组织的卧底,他当时离保险柜最近。”   安室透在车里翻到一管烫伤膏,他在满目的英文中读完说明书和保质期,挤出膏药涂到竹泉知雀握着方向盘上的手臂上。   开车的黑发少女没把胳膊上的烫伤当一回事,也没阻止他涂药。   她显而易见的不在意XYZ死活,只在听到他是卧底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琴酒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竹泉知雀咂舌,“行吧,他派过来的人搞砸了任务,横竖怪不到我们头上。今天的事由我汇报,任务结束了。”   安室透在她的胳膊上抹开膏药,指腹下的皮肤细腻柔软,几乎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像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温室花朵可不会大半夜发现同伴不在,深夜抢车飙车,直接冲进火场。   安室透看向竹泉知雀的侧脸,意识到了一个既残酷又让他不知说些什么为好的细节。   闯进火场的威雀威士忌并不知道XYZ是卧底,但她只顾着救安室透,完全没想到XYZ或许也在火场苦苦挣扎的可能性。   她对人命的漠视一如既往,只格外优待了他。   竹泉知雀开车开着,突然用力拍了下方向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有人在跟车。”她面沉如水,“垃圾默克,我就说他是个恶毒的男人。”   安室透:“默克死了。”   “死人就不恶毒了吗?”竹泉知雀开车开出了歼。击机的气势,“波本,做好在洛杉矶被本地势力一路追杀回国的准备。”   默克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组织头目,首领身死,不为之报仇的下属无法在道上立足。   “准备一下!”竹泉知雀说,“我们在下个路口弃车!”   她单手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边握住方向盘,一边朝安室透伸手。   安室透默契地接替她踩死油门,揽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和腰肢,将她牢牢扣在怀里。   三——二——一!   呼啸的狂风吹飞长发,车辆在惯性中疾行,跳出车门的两人抱着滚在一起,摔进河堤边半人深的草丛。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竹泉知雀和安室透都是潜行大师,他们绕过打着手电筒四处搜寻的默克下属,在他们牵来猎犬嗅闻之前脱离了包围圈。   远离了漫天的火光,安室透心口提起一股气终于放松,他的手和竹泉知雀的手牵在一起,直到紧张感褪去安室透才感觉手上的重量隐隐偏沉。   走在他身侧的黑发少女默不作声,脚步却显得别扭,抓着安室透的手越来越用力。   “你的脚崴了?”他顿时察觉。   “没事。”竹泉知雀脚步不停,“我能走。”   这种时候逞什么强?安室透余光瞥见路边公园的长椅,直接把竹泉知雀横抱起来。   怀里的人挣扎两下,没等她挣脱,已经被抱到了长椅上坐好。   安室透看向她的脚,立刻明白了。   两只鞋跟又细又高的高跟鞋套在她脚踝上,其中一只的鞋跟断了一半。   “你对高跟鞋到底有多大的执念?”安室透想叹气,“穿高跟鞋跳车,脚能不崴吗?”   “我可以穿高跟鞋追杀你八千米。”竹泉知雀不接受他的指责,“你不知道高跟鞋对我有重要。”   她纯黑坏女人的气场全靠身高撑起来!   “我是不懂。”安室透脱下她的鞋子拎在手上,“我不知道你对身高这么在乎。”   不穿高跟鞋的威雀威士忌和竹泉知雀一样一米六,女高中生就不怎么在意身高,安室透没见过女朋友穿有增高作用的鞋。   “先去附近找个不用身份证明的旅馆暂住,再商量之后的行动。”安室透在竹泉知雀面前蹲下来,示意她到他背上来。   竹泉知雀迟疑了两秒,她摸了摸红肿的脚踝,老老实实地趴到男人背上。   安室透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一手扶稳背上的人,寻了个方向走去。   在洛杉矶做生意的小旅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见一对外国面孔的男女来开房,只要一间,笑嘻嘻地拿了把钥匙递过去。   “咱家什么都有,需要什么知会一声就行。”前台朝安室透抛了个媚眼,让开身后向上的长楼梯。   “默克在这边有没有眼线?”安室透低声问。   “他的势力前几年遭过重创,早不是一家独大的时候了。”竹泉知雀在他耳边小声回答。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垂上痒痒的,安室透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小旅店的房间和酒店总统套房不能比,只有一张勉强躺下两个人的床。   竹泉知雀被放在穿上,裙摆在火场里撩灼烧孔的黑裙盖在她腿上。   “等我一会儿。”   安室透出门又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冰袋。   他拽过椅子坐到床边,拉起竹泉知雀的小腿搁在自己大腿上。   冰凉敷在红肿的脚踝上,女孩子嘶嘶抽气。   安室透握住她的脚腕,不许她抽离逃开,“忍一忍。”   坏女人不能叫疼,竹泉知雀只好乖乖让他冰敷。   两人安静下来,无言的氛围在狭窄的房间里流淌。   惊心动魄的一晚。   几小时前入住星级酒店的三人还在商议明天上午的洛杉矶观光计划。   几小时后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两人孤立无援遭人追杀,栖居在廉价旅馆中。   多么荒谬,多么残酷。   没有一个人料到事态的发展,无论是卧底的XYZ、掉入陷阱的安室透,还是被蒙在鼓里的威雀威士忌。   但若论三人中知道最多的,一定是她。   诚然是安室透和XYZ偷跑在先,但威雀威士忌为什么肯定他们去了成落夫妇旧宅?   美好的夜晚,两个男人相约喝酒再正常不过,组织成员间互不干涉私生活是常识。   退一万步说,假如威雀威士忌相信安室透的人品,知道他不会在任务前夕把自己喝得醉醺醺,从而推理出他们前往了成落夫妇旧宅,威雀威士忌大可不必匆匆赶来。   任务有人代劳不是轻松事么?她只要在酒店坐享其成就好。   和事业疯批XYZ不同,威雀威士忌该偷懒的时候从不上进,否则安室透手里就不会有那么多从她那里移交过来的工作了。   发现他们不见后,她那样匆忙的、急切的、堪称狼狈的抢车赶来,行为中的焦躁绝非没有原因。   冰袋被皮肤敷得温热,安室透换了一面,将坚冰贴在黑裙女人红肿的脚踝上。   她的裙摆被火星撩了好几个烧孔,手臂上的烫伤如鞭挞的红痕,脸上残留着烟熏的痕迹。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安室透开口,打破了寂静。   “嗯?”竹泉知雀抬眸,“什么?”   “你,”安室透顿了顿,他眼中情绪看不分明。   “是不是知道保险柜一定会爆炸?”   波本,职业侦探 第104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四天   “为什么这样问?”威雀威士忌弯了弯唇。   她双手撑在床上,晃了晃未受伤的脚尖,慵懒的暧昧气息弥散在空气中。   “就不能是我担心你,才匆匆忙忙赶过去吗?”黑裙女人抱怨道,“难得我一片痴情,你说话真的好伤人心。”   她眼帘垂下,显得有些难过。   “对救命恩人多点信任不好吗?”威雀威士忌说,“我还没追究你擅自离开的事呢,背着我和XYZ鬼混,好玩么?”   今晚的事,无论如何,错不在她,竹泉知雀誓不背锅。   她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剧本写完校队过一遍,连之后交给琴酒的报告都提前打了草稿,万无一失。   竹泉知雀:剧本尽在我的掌握中,我也是手握剧本的人了。   她美滋滋吃完了夏威夷披萨(加倍菠萝版),竹泉知雀一边回忆自己完美无缺的计划,一边坐到梳妆台前准备给易容补个妆。   易容是非常纤细的工作,不像戴上就完事的人。皮。面具,需要时不时补妆修复。   好处是以自己的脸为模板的易容可以逃过警察的揪脸检查。   镜子前的黑发少女端详镜中陌生的脸,她拧开唇釉,突然动作一停。   竹泉知雀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好安静。”   奇怪,安静得像顶层只住了她一个人似的。   竹泉知雀是职业黑手党,这是一份睡觉时枕头下压着手。枪,熟背全城逃生通道,时刻大喊“谁要害我!”的高度敏感型职业。   同行焦虑症发作时是这样的:是不是你要害我!(揪住领子质问)(焦躁地走来走去)(发疯)(大叫)(揪头发)(揪住下一个路人的领子质问)   竹泉知雀不像同行一样病得不轻,她只是会将咒力聚集在耳朵上,放大听觉,听周围有几个心跳。   “这是有必要的防范措施,才不是我疑心病重。”竹泉知雀信誓旦旦,“这家酒店——这家点个菠萝披萨都磨磨唧唧的酒店,可是深夜有流弹在天上飞的酒店!”   客人一旦睡死过去,是真的死过去。   可怕得很。预定房间仿佛玩狼人杀盲选,客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入住的是不是凶宅。   竹泉知雀也不是时刻在听,她又不是变态,放大听觉的弊端很多,万一波本和XYZ里有个死亡金属爱好者,她耳膜裂开。   这一刻,冥冥中直觉提点了竹泉知雀。   这种直觉分外熟悉,是太宰治企图背着她偷吃冰箱里最后一个焦糖布丁的直觉,是红叶大姐暗自收起话筒不给她点歌权的直觉,是森鸥外老奸巨猾克扣她年终奖的直觉。   竹泉知雀:有人在背着我干坏事!绝对是!   女孩子高度警惕,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听了又听。   没有声音,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的两个同伴人间蒸发了。   竹泉知雀:吸氧。jpg   家里静悄悄狗子在作妖定律诚不欺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好的三人行呢?三个人的电影只有她不配有姓名吗?你们在做什么坏事,加她一个啊!   有什么事是不能被她知道的?你们两个难道是去【消音】【消音】了吗?   竹泉知雀:我被排挤了,两个没有同事爱的家伙!   她深呼吸两次,冷静不下来。   唇釉被丢到一边,易容也不必补了,竹泉知雀踢掉拖鞋,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   电梯直下,竹泉知雀一眼扫过空无一人的酒店大厅,不祥的预感仿佛摇晃的可乐罐喷涌而出。   默克:嗨!听好了,今晚有个超大的party,所有风云人物都会参加!但你猜,谁收不到邀请?   You!Is You!   正宗原味美式霸凌,竹泉知雀噎住,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的表情先是哽住,无言以对,随即脸色大变,拔腿狂奔。   啊啊啊啊啊住手!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黑发少女狂奔到地下停车场,她看也不看车牌,一手肘砸碎玻璃窗,翻身上车。   插钥匙的锁孔被暴力拆开,竹泉知雀一边手动点火,一边吐出舌尖。   猩红含在黑色的蛇纹之中,咒言的力量笼罩车辆,地面上四个轮胎疯狂转动,吱呀碾地的声音仿佛咆哮的猛虎。   竹泉知雀双手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踩死,撞开护栏冲向街道。   她开车开出了抢婚的气势,一路上没有一辆车敢超到竹泉知雀前面,统统减速慢行害怕打扰她的真人版速度与激情。   快一点,再开快一点!竹泉知雀甚至想跳车举起车一路狂奔。   竹泉知雀:不,还是别了,我不想看见洛杉矶明天的头条是《一女子狂野举车连夜奔逃数千里,疑似神秘野人族复苏现世》。   她要脸的。   “安室先生你跟着他们掺和什么啊?”竹泉知雀油门快要踩出火星。   她才不在意XYZ和默克的死活,但凡安室透今晚乖乖留在酒店,天塌了竹泉知雀都懒得出门一步。   虽然不懂他们为什么急着今晚行动,但默克的目标十分好猜。   “成落夫妇手里的数据有那么重要吗?”她自言自语,“和洛杉矶势力洗牌有关?”   难怪默克像只看见肉骨头的狗一样馋得流口水,他的势力前些年遭遇竹泉知雀重创,这几年一直在艰苦复建。   默克:重来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拿的是复仇流剧本?最大反派竹泉知雀无慈悲地想,真努力呢,虽然努力也是徒劳。   多亏默克的自爆卡车,竹泉知雀想通了她之前疑惑的事情:人都死了两年才来拿数据,酒厂怎么延迟得像ie浏览器一样?   “我懂了,资料的情报是默克放出去的,大概是因为他死也找不到成落夫妇据说生还的女儿,企图借用黑衣组织的力量。”   怎么说呢……默克的思路是好的,十分合理。   单论逻辑,竹泉知雀可以给他满分,加上敢利用酒厂的胆量,满分中的满分。   他只是缺乏一点儿想象力。   比如他找不到竹泉知雀的下落并非他能力不足,而是他信仰的上帝暗中保佑他的结果。   上帝:我的孩子,主是为你好,主怕你见她第一眼心脏骤停,上天堂和主团圆。   上帝保佑了默克,默克却背弃了主,他拒绝聆听主的声音,迈出魔鬼的步伐。   默克:一切都在计划中。(自信男人竖起大拇指。jpg)   默克的计划十分顺利,黑衣组织果真知道成落夫妇“女儿”的下落,并不出意料地派人来洛杉矶取走资料。   默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便是黄雀!   他很自信,XYZ很自信,安室透——也很自信。   三个自信的男人撑起了今晚这台戏,唯有无辜的少女彻夜狂奔,飙车来拯救三个被瞒在鼓里的男人。   竹泉知雀:你们计划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计划了。   计划很好,行动很好,一切都好。   只有她不好,她是个惊天大骗子。   竹泉知雀:“是太宰君为我伪造的档案太过完美了吗?”   否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出“你和你父母是不是长得不像”的疑问?   “谁给你们的勇气,拿我的虹膜去扫人家的保险柜……”竹泉知雀虚弱道,“我都没有勇气。”   她的虹膜连她横滨公寓的门都扫不开——虹膜锁密码锁都不安全,竹泉知雀只相信撬锁。   想无伤打开保险柜不是没有方法,只要用点不柯学的办法,默克错就错在他太执着于柯学了。   汽车飙行在路上,远远的,竹泉知雀看见成落夫妇旧宅的轮廓。   太好了,还没出事……   舒口气的念头尚未从脑海划过,刺眼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剧烈的气浪震碎了前窗玻璃,玻璃碎渣哗啦啦打在竹泉知雀身上,被咒力挡住,掉落在地。   她咒骂地跳下车,毫不迟疑地冲进火海。   以保险柜为中心,越往内伤者呻。吟的声音越痛苦,到火燃烧的地方,惨叫声被焦糊味取代。   竹泉知雀跑过一具脑袋被天花板砸开花的新鲜尸体,目光一眼落在后门被建材隔离出的三角区域。   很难说她这一刻心情有多激动,恨不得抱起安室透狂亲,大力夸夸:不愧是安室先生!知识就是力量!   很有前途,他很有前途!   烧着的木头和碎石时不时从天花板砸下,竹泉知雀徒手搬开压在三角区域上的重物,费劲地把里面的金发男人拖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天下除死之外无大事,活着就有希望。”   她停不住的碎碎念,安室透沉甸甸压在竹泉知雀肩头,略重的呼吸声与她一下比一下激烈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震耳欲聋。   竹泉知雀偏头蹭了蹭男人柔软的金发,扛着他跨越火焰升腾的火海,走入热风习习的黑夜。   今天太过漫长,漫长又刺激。   举着手电筒四处搜寻的帮派成员呼朋引伴,操着口音极重的英语大喊大叫。   安室透半蹲在草丛里,他走在前面,牢牢握着竹泉知雀的手,由她看顾后路。   立场的矛盾在仅有两人的合作中被摒弃,那一刻他们交付信任,性命相连。   手电筒的光时不时惊险地擦过竹泉知雀裙角,她呼吸浅浅,手臂上涂抹烫伤膏的位置又热又冷。   竹泉知雀抬起空余的手摸了下脸,指腹上留下两道黑痕。   烟熏是妆容天敌,她得找个地方补补易容。   手臂和膝盖上的伤不要紧,竹泉知雀不动声色垫了垫脚,右脚钝痛。   跳车的时候折断了一只鞋跟吗?难怪。   倒不是不能用【祝福】治好,但逃命途中突然咳血,大概会惊吓到以为她受了内伤的安室先生。   竹泉知雀:羡慕你们这些会反转术式的人。   她一声不吭,不见异常地绕过帮派成员的包围圈。   牵在一起的手没有分开,竹泉知雀悄悄把力气分过去一点,再分一点,还分一点……   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竹泉知雀难得安分地坐在小旅馆的床边,右脚搁在安室透腿上,他用冰袋仔细地贴敷。   黑裙被火星烧出了燃灼的小孔,高跟鞋断了一只,美瞳涩涩的,竹泉知雀右手握成拳揉了揉眼眶。   要不是怕掉马甲,她一准穿厚厚的防爆服来,消防头盔一戴谁都不爱。   为了马甲竹泉知雀付出了太多,等这次任务结束,她必要让威雀威士忌消失一个星期,华丽丽斩获带薪假。   就以琴酒大哥你派来叛徒伤害了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被你摧毁殆尽,我需要看一星期的心理医生重拾对你的敬爱为名请假。   竹泉知雀:不批不是酒厂人,我叫你一声大哥,这点肚量没有?   大哥你选人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她,卧底,琴酒招进去的;XYZ,卧底,琴酒精选人才。   要不是安室先生是瓶真酒,竹泉知雀愿称本次任务为塑料姐妹花团建。   讲个地狱笑话:外来人来组织酒吧点单,连灌三瓶酒不见醉意,客人大惊,酒保回曰:报一丝啊,你没抽到隐藏。   是的,没有错,真酒含量已经低到成为酒厂盲盒中的隐藏款了(悲)。   至于安室透的问题,竹泉知雀只当没有听到。   问她是不是知道保险柜一定会爆炸?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竹泉知雀原本的计划里,保险柜也是要炸的。   打不开的箱子,不炸留着过年?   她想好了一套说辞,XYZ是叛徒一事虽在竹泉知雀的意料之外,但整体结果反而恰合了她希望的走向。   接下来只要逃脱默克帮派的追杀,顺利返回东京,整件事就结束了。   女孩子心情轻松地晃了晃脚尖。   她用暧昧的说辞回避了安室透的问题,而对安室透而言,她的回避本身象征着答案。   说着要他对救命恩人多点信任的话,威雀威士忌自己才是说谎最多的人。   坐在床沿边的黑裙女人神色放松,她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痕迹驱散了锋利妆容给人的冷淡感,显出少女的可爱。   涂在嘴唇上的唇釉早被她舔了个干净,威雀威士忌小小地打呵欠,嫩红的舌尖一闪而过。   舌尖……她是不是给他做了人工呼吸?   女孩子努力地将氧气渡过来,气息不稳的呼吸,累到趴在他胸口喘气——模糊的记忆在回想后渐渐清晰,色彩鲜明的印在安室透的视网膜上。   甜美的气息仿佛仍停留在喉间。   果香的甜味,柑橘的酸甜味道,不是他想象中开至糜烂的黑玫瑰气息。   安室透鼻尖动了动。   “好淡。”他说。   “什么?”竹泉知雀不解地问。   “你身上的香水味。”安室透回答道,“只剩很淡一点儿尾调了。”   竹泉知雀抬起手腕嗅了嗅:真的,香水快挥发完了。   “你以为是谁的原因。”她瘪瘪嘴,“要不是闯了一趟火海,香气能留好几天呢。”   “香水和化妆品都留在酒店没拿。”竹泉知雀双手捂脸,“受不了,我该把行李箱拎上的。”   她当时太着急了,生怕去晚一秒见不到完整的安室透,没踩着酒店拖鞋一路飙车都算好的。   威雀威士忌仿佛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她的懊恼令安室透心情微妙,他舌尖抵了抵上颚,一丝柑橘的甜味挥之不散。   黑玫瑰是香水,柑橘是她想要掩饰的气味吗?像沐浴露的味道。   说起来知雀也是,皮肤上很容易留下沐浴露的香味,她又喜欢尝试不同的香型,今天是白桃,明天是樱桃,后天是椰奶。   昨天打晕她的时候,少女发间也隐隐透着甜蜜的鲜果香气。   ——具体是什么气味来着?   “你要不要去洗个脸?”安室透不动声色地说,“至少把烟熏的痕迹洗掉。”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羡慕你。”竹泉知雀小声嘀咕,“烟熏了也看不出来。”   安室透:别老拿人肤色说事。   “你去帮我找老板娘借一下她的化妆品。”竹泉知雀单只脚跳到地上,一蹦一蹦往洗手间跳,“还有眼药水,谢谢。”   她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中男人答应了一声。   安室透开门出去,他换上亲切的笑容,用流利的英语找上老板娘。   “化妆品?有。”老板娘痛快道,拿出一堆小瓶小罐。   安室透仔细看过英文描述,道谢后拿走其中几瓶。   他回到房间,屈指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门被拉开一条缝,里面的人伸出一只摊开的手掌,又在拿到东西后缩回去,关上门。   竹泉知雀把瓶瓶罐罐在洗手台上摆开。   她取下浅灰色的美瞳浸泡在眼药水里,对着镜子擦掉脸上的烟熏黑痕。   擦拭过程中,易容的妆容融化了一些,被水抹去。   女孩子轻轻咂了下舌,熟练地对着镜子补妆。   只要最大程度遮掩原貌就好,安室先生习惯了威雀威士忌换脸翻书还快的历史,将就着看吧。   竹泉知雀用的易容化妆品一向是由港口Mafia出品,她本人平时不化妆,对品牌没什么研究,认不出手里一堆外国杂牌。   竹泉知雀:无脑选择港口Mafia出品,港口Mafia出品必属精品,员工价五折起步等于白送,心动不如行动。   她在手背上试了试色号,觉得还行,放心大胆地往脸上涂。   易容,竹泉知雀是专业的,她取出美瞳戴上,对着镜子眨了眨眼。   完工!   “香水没办法。”竹泉知雀嗅了嗅手腕,“要不我拿花露水喷一喷?”   论遮香,花露水舍我其谁。   在洗手间捣鼓半天的威雀威士忌开门出来,安室透抬眸看去,她果然换了一张新的脸。   就连贝尔摩德也不会如此执着于易容,女明星纵有千面,多数时候也大大方方随人看。   一个总是换脸的人,该怎么建立起正常的社交生活?   若威雀威士忌有几副固定的妆容还可以解释成她长久扮演某个角色,安室透也能通过人像查出她假身份的生活轨迹。   然而做不到,她愣是一张真脸都没有,无处可查,像只刺猬一样令人无从下手。   ——换个角度想,在威雀威士忌眼里,是否只要不露出真容就无所谓?   “那么她必然用心经营着自己真正的身份,才不希望组织里的人干涉到她。”安室透低声自语。   看见她的真容,等于她的身份暴露了大半。   黑发少女一步一蹦地跳到床边坐下,她倦怠地打了好几个呵欠,一副下一秒快睡死过去的模样,眼睛频繁眨动。   她一直使用日抛美瞳,备换品却遗留在酒店里没拿,想必现在十分不适。   “你要睡了吗?”安室透问。   “不了。”竹泉知雀困倦眯眼,“被追杀的人可没有安眠的心情,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离开洛杉矶为妙。”   安室透从口袋里拿出找前台要来的烟盒和打火机:“我提个神,介意吗?”   “没关系。”   打火机点燃香烟,安室透靠在墙边,焰色的火星夹在他指尖,烟雾向上升腾。   房间狭小,呛人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竹泉知雀皱了皱鼻子,二手烟的危害在她脑内来回刷屏,忍不住反悔道:“要不你出去抽?”   虽说住小旅馆的人中烟鬼极多,店家肯定不禁烟,但房间太小了,真不怕哪个粗心的客人把床单烧着?   如果竹泉知雀是旅店老板,她肯定在房间里装上烟雾报警器。   烟雾……报警器?   火点燃烟嘴,白色的烟雾袅袅腾空。   “哗啦!”   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检测到房间里扩散的烟草味,激烈的水流临空淋下,浇湿了金发男人指尖的香烟。   安室透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香烟从他指尖掉落在地,火光被脚底碾熄。   他大步走到床边,抓住竹泉知雀的双手。   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脸水的黑发少女一脸惊讶,她尝到唇边劣质口红浓郁的香精味,神色微变。   “抱歉,老板娘给的化妆品好像不防水。”   安室透说着抱歉的话,抓住竹泉知雀的手却越发用力。   无人关闭的烟雾报警器尖叫着,淋下的水将两人都浇得湿透,金发和黑发贴在脸颊上。   细小的被冲刷的交融色彩仿佛蜿蜒的小河,顺着女孩子姣好的下颌线淌落。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梁,熟悉的轮廓在清水的冲刷下渐渐显现。   年轻漂亮的少女被捉住双手按在床上,她的脸在挣扎间向上抬起,一闪而过的惊讶、焦躁和无措落入安室透眼底。   她仍然戴着浅灰色的美瞳,他却不必再继续猜测她瞳眸的颜色。   “竹泉知雀。”   安室透一字一顿地念出威雀威士忌的真名。   本章又名不看化妆品说明书引发的惨案   知雀没看,但透子看了,心机 第105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五天   “我花了好多时间新化的妆呢,全被安室先生毁了。”   湿漉漉的水幕中,水珠顺着少女乌黑的长发淌落,竹泉知雀从安室透的掌心抽回手,擦了擦侧脸。   她拇指抹过唇瓣劣质的口红,摘下浅灰色的美瞳。   松子糖似的琥珀色于昏暗之中碎金浮动,竹泉知雀挽过湿透的长发到耳后,指了指仍在尖叫的烟雾报警器。   “再不解决,老板娘就要拿备用钥匙强冲进来了。”   她双手撑在床上,抬眸看向面沉如水的金发男人:“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吗?波本。”   威雀威士忌平静地问。   少女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焦躁和无措隐没在夜色中,此刻的她神情比以往任何一次易容都更接近黑衣组织高层的形象。   这才是竹泉知雀的本质,不为安室透所知的,真正的她。   安室透向后退了两步,和她拉开距离。   烟雾报警器停止了工作,潮湿的水汽黏在每一块布料上,竹泉知雀用手拧干裙摆的积水。   “先是火灾,再是水祸,今晚过的真精彩。”她说。   倦怠的神色浮现在黑发少女脸上,安室透熟悉这个表情,他帮知雀补习补到深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边强撑眼皮一边困得小鸡啄米,可爱得要命。   荒谬感后知后觉地笼罩了安室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是的,他是隐约有所猜测,冥冥中的直觉如铡刀悬挂在安室透头顶,促使他冒着惹怒威雀威士忌的风险去试探她。   威雀威士忌虽然嘴上不说,但安室透知道,她多多少少是信任他的。   所以才会让他帮忙去借化妆品,以至于出现可乘之机。   她没想太多地用了不防水的化妆品修补易容,安室透提出想在室内抽根烟,果不其然也未被拒绝。   竹泉知雀身份暴露的原因,竟然是太过信任他了。   当然,她当然会信任他。   他们可是交往许久的恋人啊,曾经陪伴彼此的时光绝非虚假之物,亲密的、暧昧的、温暖的记忆,货真价实地存在着。   “你不是要上学吗?为什么……”安室透语句不顺。   “放暑假。”竹泉知雀说,“我刚考完期末考试,你忘了?”   期末考试的字样出现在黑衣组织高层嘴里,割裂感令人感到荒唐。   安室透比任何人都清楚竹泉知雀的校园生活,他知道她苦手的科目、擅长的科目、最好的朋友的联系方式、在学校里的人气排名……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十八岁女高中生的正常生活。   十八岁,黑衣组织高层人员,代号威雀威士忌,地位高于公安驻黑衣组织卧底,声名鹊起的一流执行者,审讯室的恶魔。   她哪来的时间执行酒厂任务?她不用睡觉的吗?   ……确实,竹泉知雀熬夜熬得很频繁,她惯于通宵。   帝丹高中来冲绳修学旅行,威雀威士忌也紧跟着出现在冲绳。   威雀威士忌踩着鞋跟又细又长的高跟鞋,是为了和个子矮矮的女孩子区分开来。   不同颜色的美瞳,沙哑如雾霭的声线,锋利张扬的妆容。   相似的食物喜好,喜欢小甜水,不爱喝烈酒,钟情涂抹奶油的小蛋糕。   脑回路和旁人不太一样,总是语出惊人,留有底线,体贴下属,耐心温柔。   现在想来,她们何其相似。   为什么一直发现不了呢?   因为无法接受吗?   无法接受开开心心没有烦恼的小女友在夜晚懒散从裙摆底下拿枪,扣动扳机的手指熟练稳健。   无法接受酒吧里含笑举杯的黑裙女人是台灯下咬着笔杆做不出数学题,哼哼唧唧说安室先生求求你再给我讲一遍的活泼少女。   亦或是无法接受……同时对她们动了心的自己。   威雀威士忌有许多带有目的性的调情手段,她天性中的恶劣展露无遗。   竹泉知雀固然在安室透面前伪装自己,可却从未粉饰过另一个她纯黑的内里。   喜欢上黑衣组织的成员,是安室透在这段感情中犯下最大的错误。   被戏耍了。   被她耍了个彻底。   是竹泉知雀技高一筹。   “湿透了。”竹泉知雀心疼地抚了抚被她拧得皱巴巴的裙摆。   先是被火烧出孔洞,又淋了一场人工雨水,这件裙子别想再穿第二次。   裙子、鞋子、美瞳、落在酒店里没带出来的行李……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酒厂必须给她报销!琴酒不批竹泉知雀就拦在他车前拉横幅起义!   “安室先生也有行李落在酒店吧?”竹泉知雀承诺道,“我会连你的份一起要到手。”   她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骤然掉马,要问竹泉知雀她慌不慌……她当然很慌!   慌到背后起了一层薄汗,全靠烟雾报警器淋的水掩饰,硬生生撑起坏女人宠辱不惊的气场。   安室透看不出来,实际竹泉知雀脑子里刷了满屏的牙白牙白牙白牙白要完要完要完!   劣质化妆品害她!不看说明书害人!   安室透也是,阴险狡诈,出其不意,打得她措手不及,惊慌失措。   “冷静!这种时候慌张就完蛋了,八风不动的才是赢家。”竹泉知雀深呼吸。   仔细想想,虽然她对安室先生犯下了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的罪行,屡次给予他精神的重创,但起码没有伤害过他的肉。体。   天下之大除死之外无要事,同为黑衣组织的成员,安室透应该有所觉悟!   威雀威士忌可是坏女人哦?和坏女人玩偷心游戏别说自己玩不起。   “最重要的是,我们是一个组织的成员,还是上下属关系。”竹泉知雀给自己打气,“上司凭什么不能啵下属的嘴?我偏要。”   竹泉知雀生性乐观,她相信今天绝不是自己的死路。   绝非盲信,有理有据。   “虽然我是一个卧底,但波本不是,他是一瓶夹在苏格兰和XYZ之间的罕见的真酒。”竹泉知雀分析道,“也就是说,他是个恶役。”   巧了,竹泉知雀也是恶役。   恶役与恶役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矛盾!他们可是同类!   同类就好办了,虽说女朋友是自己的上司有点伤害安室先生的男性尊严,但以下克上也是萌点,他和竹泉知雀的话题终于能脱离学生生涯,聊点大人喜欢的东西了。   职场恋爱什么的,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掉马是感情升温的机会……吧?   可为什么,他露出了天塌的表情?   “你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呢。”黑发少女歪了歪头,“为什么?”   “女友是上司这件事,打击这么大吗?”   “被欺骗的人又不是你。”安室透站在竹泉知雀三米开外的距离,拉开的距离宛如强行划开的界限。   “一直以来看笑话看得开心吗?”他讽刺地问。   “和安室先生在一起当然开心。”竹泉知雀认真道,“我可没有单方面娱乐,无论知雀还是威雀,相处的时候你不快乐么?”   “不可能吧。”她自问自答,“我竭尽心力地努力了。”   共处一室的两个人,被揭穿身份的人在短暂的惊慌后迅速冷静下来,情绪和心态都很平稳。   反倒是揭穿一切的人心绪不宁,理智犹如即将喷发却被强行按捺的火山,翻滚的岩浆烫伤思绪。   理不清的千头万绪仿佛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团,理性与感性扭打成一团。   一面是被欺瞒的愤怒和后怕,是对危险人物的高度警惕,对公安失职的自责。   一面是她狡黠的笑容、暧昧的尾音、漂亮的眉眼,是肩上靠过来的沐浴露香氛,是河水中倒影的绮丽夕阳。   好可恶,好可恨。   世界上怎么有她这么可恶的人?   坐在那里有恃无恐地晃悠脚尖,见他看过来就笑笑,是觉得自己会被原谅吗?   即使说了那么多谎言,恶劣地玩弄他,也觉得会被原谅吗?   不过是仗着他喜欢她。   这人最可恨的地方就在于此,她这一生中是不是没遇见过对她很绝情的人?   冷酷无情地将她推开,一点儿也不为她心动的人,她是不是从来没有遇见过?   真想让她品尝品尝败北的滋味。   安室透心里发了狠,床沿边坐着的黑发少女不知道男人想了些什么,她勾着手动作不便地拾起掉落在地的冰袋,贴到红肿的脚踝上。   她手臂、小腿上的烫伤红痕在白皙皮肤上格外显眼。   是把安室透从火海中救出来时留下的伤。   高温扭曲的空气,赤红的地狱,火光中徒手搬开木材的身影那样耀眼夺目。   她不是降落人间的天使,她是同伴,是战友,值得信任,值得依靠。   跳车而逃的那一刻,安室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竹泉知雀,她郑重其事地接下,带他走出了热浪滚滚的长夜。   竹泉知雀伸长手臂给脚踝冰敷,一道黑压压的影子遮住她的视线,安室透冷淡地走过来,弯腰拿走她手里的冰袋。   坚冰冻红了竹泉知雀的手心,她搓着手哈了哈气,金发男人拎着椅子坐下,继续帮她冰敷。   “你还在生气吗?”竹泉知雀小心地觑他的脸色,“还是说很尴尬,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我?”   上司 or 女友,这是个送命题。   “什么态度我都不介意。”她说,“按你喜欢的来就好。”   真慷概,倒显得安室透斤斤计较起来。   “名字也一样,选你喜欢的叫吧。”竹泉知雀紧接着说,“竹泉知雀是我的真名,我发誓,我只有这一个真名。”   她竖起四根手指向上,郑重发誓。   安室·从未将真名告诉过她·透:怎么回事,细数下来难道他说谎更多吗?   好像的确是这样,他知道竹泉知雀的真名,知道她女高中生身份下是黑衣组织高层,而竹泉知雀只知道安室透是波本。   安室透是假名,波本是假酒,细究下来说谎大王竟是他自己。   安室透质问的气势稍稍减弱,他心中的火苗因主人自身问题很大而心虚地向下降了降。   “成落夫妇是你的父母?”安室透开口问道,“你的父母为组织效力,你也早早加入了组织?”   竹泉知雀:逻辑很对,推理全错。   没办法,威雀威士忌的马甲暴露了问题不大,竹泉知雀卧底的身份可不能告诉波本。   竹泉知雀:对不起安室先生,你的女朋友是洋葱成精。(土下座)   “是啊。”她轻声说,“我以前住在洛杉矶,所以认识默克。”   酒店里竹泉知雀见到默克的第一眼就告诉安室透“他是个恶毒的男人”,她之所以知道默克的为人,原来是因为她在洛杉矶长大。   竹泉·土生土长横滨人·知雀:很好,你信了。   “你……威雀威士忌曾说,她被骂作克死父母的不详之子,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而成落夫妇死于两年前。”   安室透:“是在骗我,博同情吗?”   不,是实话。   是竹泉知雀难得的实话。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笑起来,语调变得不正经,“反正我是个谎话连篇的家伙,安室先生挑愿意相信的话信吧。”   “全部都相信,全部都不信,一半一半的信,无论哪种都可以。”竹泉知雀说,“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模样,只有你自己知道答案。”   她在显而易见的事实面前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安室透忍不住抬眸看她,只看见平和宁静的琥珀色瞳孔。   ——知雀并不在意他的看法。   ——她是什么?是个谜团。   神秘危险,属于威雀威士忌的致命魅力本归属于竹泉知雀。   “你在成落夫妇的墓前献过花,琴酒派你来洛杉矶,也是认为你能取回保险柜里的资料。”安室透自言自语,“然而保险柜爆炸了,虹膜不匹配。”   “你想找我对答案?”竹泉知雀扬眉,“事先说明,你和XYZ半夜偷跑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也不在我的计划中——我从没见过丢下上司自己跑路的下属,但凡我严苛一点,波本,你的职业生涯已经结束了。”   波本从黑发少女口中念出来的样子至今仍让安室透感到违和。   她年纪轻轻,御下却极具手段,莫名给人职场老油条的错觉——明明才十八岁,是个学生。   像现在,刚略显严厉地指责了他,竹泉知雀又笑眯眯地说:“但我们是一国的,黑锅当然都丢到XYZ头上。XYZ又是琴酒派来的,四舍五入搞砸任务的是大哥。”   “谁能指责大哥呢?谁都不能,可怜如我们只能拿着精神损失费和经费补贴聊以安慰了。”   十分典型的职场人思维,安室透甚至怀疑竹泉知雀从前在某个心眼极多的职场打过工。   某心眼极多的职场:森鸥外狠狠打了个喷嚏,阿嚏!   “至于虹膜和保险柜,我可以给你两个提示。”竹泉知雀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我的确有办法打开保险柜。”   但不是扫描虹膜,是咒力开锁。   “第二。”竹泉知雀在头顶比划兔耳朵,“我没有嘲笑的意思,但你和XYZ最好重新进修一下潜行课程。”   她一脸“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表情:“感谢我吧,特意选了偏僻无人的下手地点。”   果然,全是她的演技,一直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安室透手下用力,冰袋按在脚踝上的力道让竹泉知雀疼疼疼地叫起来。   “太粗暴了。”女孩子抱怨了一声,“我再不穿高跟鞋了。”   她提起鞋跟完好的左脚鞋,啪地掰断鞋跟。   竹泉知雀对比了一下左右脚的长度,满意了。   被徒手掰断的鞋跟丢到一边,竹泉知雀拍拍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返回东京。”   “默克的手下一定会在火车站和飞机站蹲守,我的脸可以蒙混过关,你不行。另外,我们的护照和证件还在酒店。”   “有两条路可走,二选一。”   “要么,我们走水路。”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说,“找一条联通海洋的河跳下去,从洛杉矶游回东京。”   “利处是省机票钱,弊端是……”她迟疑地说,“安室先生,我可以相信你的体能吗?”   从洛杉矶……游回东京……安室透看竹泉知雀的眼神像看一个绝世疯批。   单从横滨游回东京的跨城海泳都游去了诸伏景光半条命,逼的他一回来就给自己报了个游泳班。   跨国游泳,你怎么敢?   这么冰冷的话是三十五度的嘴能说出来的吗?   竹泉知雀:我可以做到哦。   这点体力没有,哪有力气打三份工还高考?   “省机票钱不好吗?”竹泉知雀诱惑,“这回是合法逃票,上次想教你非法逃票你不肯学,合法的总可以吧?”   教安室透非法逃票是他们送高田莓去收养家庭的时候。   “你之后去看过小莓吗?”他问。   “没有。”竹泉知雀摇头,“我说过不会去。”   “她在新家生活得很好。”安室透继续说,“上了小学,和隔壁的女孩子成为了好朋友,广井太太准备养一只小狗陪伴她。”   黑发少女安静地听着,末了点点头:“挺好的。”   安室透:“只是广井太太说,小莓常常做噩梦,醒来总是喊姐姐。”   “是吗。”竹泉知雀不为所动,她抚了抚裙角,笑了笑,“酒井泉子可不存在。”   安室透:“但她是你。”   “威雀威士忌也是我。”竹泉知雀前倾身体,手指挑起金发男人的下颌,“你完全接受了吗?”   女高中生不会用这样露骨的手法调情,玩弄暧昧的本领属于侵略性极强的纯黑坏女人。   竹泉知雀指腹下的皮肤微微紧绷。   “看来没有。”她松开手。   竹泉知雀的神情没有变化,像只是随手的试探。   安室透能感觉到,她待他一如往昔。   很好理解,毕竟她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作为竹泉知雀和他共度的时光与作为威雀威士忌和他共度的时光,在她眼中是等价的。   即使两个身份合在一起,她的态度也不会动摇。   安室透无法认可这个结论。   他承认,且必须承认,他同时为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动心。   动心的理由完全不同。   或许令他心动的本质是她们拥有一样的灵魂,但“不同”的定义是——他产生了两份感情。   双倍的感情,加注在同一个女性身上。   ……根本不是能轻松接受的事情。   现在安室透之所以能维持理智和竹泉知雀交谈,全赖于外界的高压环境。   他们正在被洛杉矶本地势力追杀,在返回东京之前,竹泉知雀是他唯一的战友。   公安卧底与组织高层的立场在逃亡之旅中被摒弃,除非这段旅途永不结束,理智的天平停悬在倾塌边缘。   再往下走去是万丈深渊,只有安室透一个人能看得见的深渊。   “我这个卧底,在威雀威士忌眼皮底下藏得还挺好。”金发男人自嘲道。   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男朋友曾经屡次想逮捕她的心思。   “回到东京,第二条路是……波本,你有在听吗?”竹泉知雀晃了晃手掌,“上司讲话不捧场就算了,公然走神要扣工资的。”   “抱歉。”安室透回过神,“第一条路是从洛杉矶游回东京,pass,第二条是稍微不那么离谱的方法吗?”   竹泉知雀:“游回东京哪里离谱?你做不到不要怪别人。”   安室透:好一个游泳健将,不参加奥林匹克可惜了。   怎么就误入歧途加入了黑衣组织,日后劳改方向能选运动员吗?   “第二条路没有创新意识,我本来是不推荐的。”竹泉知雀叹了口气,眼睛里写满“全是为了你,我那体力不支的男朋友”。   “第二条路:返回酒店,拿回我的易容工具和护照证件。”   竹泉知雀之所以想抛弃一切一路游回东京,并不是想用遗失的行李讹琴酒一笔——也不是完全不想,百分之八十的想,剩下百分之二十是因为她不在乎护照。   假名字假脸假身份的假护照,整张证件只有性别是真,令人感叹好一团废纸。   “安室先生的护照还是挺重要的吧。”她说,“名字、样貌、身份都是真的,补办起来很麻烦呢。”   安室·另一个伪造证件的惯犯·透:……倒也不是。   但他不能说,只能点头认下。   天底下上哪找她这么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女朋友?竹泉知雀叹了口气:“回酒店,我想念我防水的化妆品了。”   “酒店外面一定守着相当多武装人员。”她活动手腕,按得骨节啪啪作响,“姑且让你看看,一流执行者的本事。”   知雀:向男友展示自己的厉害   透子:危险级别一升再升(填充档案中ing) 第106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六天   詹姆站在路灯下,低头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刺激他倦怠的神经,腰间鼓鼓囊囊的男人眼珠渗出血丝,一副熬夜熬疯了的模样。   “默克老大……你怎么突然没了呢?”詹姆用力抹脸,他想不通啊!   默克老大带了一批兄弟意气风发地离开酒店,詹姆和其他人留守,等老大回来开庆功宴,不醉不归。   詹姆等啊,等啊,没等来开香槟的信号,等到一声晴天霹雳。   默克老大,人没了!   “怎么可能!我那么大一个老大,刚刚还在的,哪能说没就没呢?”詹姆脑袋发晕。   他不经常熬夜,没有太多通宵的经验,不像某位JK天天不睡打三份工,詹姆能熬下来全凭一颗想为老大报仇的赤胆忠心。   “发下去的照片都看见了吗?”詹姆的同伴查理举着手机大声说,“就是这一男一女害死了老大!给我死死盯住进出酒店的每个人!他们的行李在我们手里,他们一定会回来!”   詹姆深以为然,只要这两个人没有跳海一路从洛杉矶游回东京,他们都得乖乖回酒店拿行李和证件。   詹姆和查理翻过竹泉知雀和安室透遗留的行李箱,翻之前他们抱着隐秘的恶毒心思,试图找到一些能拿来威胁的把柄,结果这两人箱子干干净净,除了换洗衣物和证件什么私人用品都没有。   “邪门。”查理吐槽道,“XYZ是卧底,所以才把行李箱收拾得没有破绽,这两人不是正经的黑衣组织成员吗?这么谨慎做什么?”   “哈哈哈,别开玩笑。”詹姆摆摆手,“黑衣组织一共派来洛杉矶三个人,要是三个都是卧底,他们组织里还有半个清白人吗?”   詹姆用心记下了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的长相,黑发灰眸的女人和金发黑皮的男人,好认得很。   “黑衣组织招聘条件里是不是有脸蛋好看这一条?”查理吐槽,“他们懂不懂路人脸才是王道卧底的道理?”   潜伏工作者长那么好看,生怕走在街上没人认识他们吗?   “正好方便我们。”詹姆一一注意进出酒店的客人,“咦,你看,那个是不是威雀威士忌?”   查理定睛一看,摇头:“不是不是,虽然这个长得也漂亮,但和照片不是一个人。”   詹姆瞅了瞅照片,查理说得没错,但他心里不知为何起了个疙瘩,促使他朝跌跌撞撞的黑发少女走去。   “客人,你有什么需要吗?”詹姆一手握住少女的手臂,一手覆上腰间的枪。   “嗯?你是谁?”醉醺醺的女客人打了个酒嗝,挑剔地睨了眼詹姆,琥珀色的瞳孔蒙着似雾的水汽。   她像是满意詹姆强壮的体格,反客为主地把重量压到他身上,“打杂的?OK,跟我走。”   “等等,这位客人!”前台急忙开口道。   前台认出了詹姆和查理,默克的势力一直庇佑酒店,他的手下无疑是惹不起的厉害人物,突然被醉酒的客人当成打杂工,万一生气就糟糕了。   “没事没事。”查理打着圆场,“为客人服务是我们酒店的宗旨,需要我们做什么?”   “去,把我的行李搬上来。”黑发少女随手把车钥匙丢给查理,颐指气使道。   她年轻漂亮的脸蛋灿若桃花,洒在身上的酒液打湿了黑裙,弥散醉人的芳香,走路摇摇晃晃,努力抬高的下颌撑不出傲慢的气势,只显得骄矜。   “不会少了你们的小费。”她大方地夹着美钞塞进詹姆领口,拍了拍他的胸大肌。   黑发少女也不管自己的手臂被男人钳住,自顾自往停车场走:“我新买的衣服、包包还有鞋……两个人搬得完吗?”   詹姆不知不觉跟上她的脚步,查理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也跟了上去。   男人的友谊像盘沙,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默克老大是什么?复仇是什么?   美女贴贴,富婆贴贴。   停车场一片漆黑,只有鞋跟敲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女客人的声音懒懒散散:“喏,那辆是我的车。”   “客人喝晕头了吧?”查理笑道,“这片区域的车都是我们的。”   “是吗?”竹泉知雀耸肩,“现在是我的了。”   一道肘击敲碎了詹姆的下颌,黑暗中查理的叫声还未喊出口便被一只手掌惯到地上,后脑勺轰地砸进水泥地。   竹泉知雀拍了拍手,踩在詹姆头上的脚微微施力,弯腰抽走他腰间的枪。   “另一把归你。”她侧过头,“来拿,波本。”   金发男人从黑暗中走出,弯腰捡起查理掉落在地的手。枪。   脚踩在敌人脑袋上的黑发少女低头查看枪里的子弹,两个体型是她两倍的壮汉像绻缩的蠕虫一样倒在地上,连呻。吟声都不被允许发出。   欣赏她的暴力犹如欣赏艺术,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完美的杀人技。   与警校教导的擒拿术截然不同,以制伏为目的的擒拿术在真正的杀人技面前宛如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她行动间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熟练是安室透学不来的东西。   竹泉知雀动手的时候绝对没想过下手太重詹姆和查理死掉怎么办,两条人命在她眼中不具备价值。   不愧是……威雀威士忌。   醉醺醺的少女摇摇晃晃引着她的猎物走进黑暗,安室透按她的吩咐藏在车后面,目睹了全程。   是记忆中轻快活泼的少女的容颜,她抠开一瓶罐装黑啤浇在胸口,用酒气熏了熏脸蛋,杏眼微眯,慵懒随性的暧昧气质取代了青春活力。   浑然天成的演技,言语细节中巧妙的引导够她出一本演技教科书,每个做卧底的人都该来观摩观摩大师级表演。   之前和贝尔摩德共演的电影果然不是偶然,与威雀威士忌关系甚佳的莎朗·温亚德知道竹泉知雀的演技有多好。   “我们的行李可能被转移到其他地方。”竹泉知雀单手揪起詹姆,在地上拖行,“找个地方,准备审讯。”   安室透抓住查理的衣领,跟上她。   高跟鞋被掰断了鞋跟,没有身高撑起的优势,竹泉知雀显得格外娇小。   在他们次数不多的约会中,一米六的女孩子总落后安室透两步,牵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问:“安室先生我们去哪里玩?”“我可以吃一口你的冰淇淋吗?”“不要啦,别在约会日谈学习嘛好不好?”   安室透习惯保护她,同意或否认她有趣或离谱的提议。   竹泉知雀走在前面,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威雀威士忌讨厌麻烦,具体表现是但凡她能自己决定的事情,绝不会小组讨论。   祈使句,命令句,简洁高效。   詹姆和查理被丢到偏僻的角落,竹泉知雀蹲下身掰正他们被卸掉的下颌,拍了拍两人的脸。   “醒一醒。”她扒开男人们的眼皮,“审讯时间到了。”   “要做个乖孩子,把一切都说出来哦。”   【回答我。】   血流满脸的男人们抬起头,仰视黑发黑裙的少女。   他们费力地张开干涸的嘴唇,舌头如灿开的莲花颤动。   文字流水般涌出两人的喉咙。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海量的情报被他们从身体里掏出,几乎挖空血肉。   安室透瞳孔微缩。   他曾做过审讯的工作,在审讯室里人狡辩说谎的天性被无限放大,即便一次次击溃无法自圆其说的逻辑,犯罪分子也仍绞尽脑汁与审讯官对抗。   最难问出的便是他们的家庭情况,像詹姆和查理这种在道上混的人,越害怕的事便是家人被报复。   他们会将秘密死死吞入腹中,哪怕剖开蛇腹也只能看见被胃液腐蚀的纸团。   常识在竹泉知雀面前瓦解了。   被迫呕出灵魂的两人亲手挖出腹腔中的血肉,一点一点,把自己掏空。   安室透看见了詹姆和查理眼睛中浓郁的恐惧和绝望,仿佛他们的喉咙和舌头不受大脑控制,亲自出卖了它们的主人!   自己的器官背叛了自己……这就是、这就是威雀威士忌的审讯手段——   “听见了吗?波本。”女孩子用手肘拐了拐安室透,“我们的行李被藏在了一楼监控室,总统套房里埋伏了十几个人。”   “真阴险。”竹泉知雀小声嘀咕,“一边坐在监控室里看我们走进陷阱,一边拍打我的行李箱哼唱胜利的小曲,何尝不是一种N·T·R行为?”   呜,她的小行李箱一定备受苦楚,成了被糟蹋的小媳妇,好可怜。   詹姆和查理说得舌头干裂,终于,他们没有秘密可说了。   “说完了?”竹泉知雀给子弹上膛,咔擦一声脆响。   “饶、饶了我们!”詹姆哆哆嗦嗦地说,“我们什么都说了!我们什么都说了!求求你饶了我们!”   “他们这样说呢。”竹泉知雀抛了抛手。枪,“波本,你怎么看?”   “没有消。音。器,骤然开枪会惊动酒店里的人。”安室透面色如常,“打晕吧。”   “就算现在不杀,之后他们继位的首领问起来,知道他们几乎把组织的秘密透露了大半,逃不了的。”   竹泉知雀:“以道义聚集在一起的组织,对背叛者的惩罚可是非常可怕的,到时候他们恐怕痛哭流涕后悔没在这里死个痛快。”   “嘛,和我无关。”她转身离开,“你决定就好。”   詹姆和查理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绝望,他们的表情无比清晰地说明:竹泉知雀的话是对的。   “你们组织怎么处理背叛者?”安室透沉声问。   詹姆:“让、让叛徒咬住石阶,从后面用力踢叛徒的后脑勺,踢到叛徒的下颌裂开。”   查理:“再把叛徒翻过来……一边欣赏叛徒生不如死的痛苦表情,一边朝叛徒胸口连开三枪。”   “这是从别的组织那儿学来的办法。”詹姆哆哆嗦嗦地说,“默克老大曾经在港口Mafia一个女人手里吃了大亏,被她吓成了老鼠胆子。为了挽回曾经王霸的自己,默克老大事事向港口Mafia学习,把他们处置叛徒的方法抄过来用了。”   竹泉知雀:???   真女人从不回头看俘虏,除非俘虏太离谱。   怎么还有她的事?她只是普普通通执行任务而已啊。   竹泉知雀:默克这个恶毒的男人,他是抄作文的小学生吗?学人精!   学就算了,版权费结一下。   “不,不要!被当作叛徒杀死我宁可现在去死!”詹姆和查理挣扎道,“开枪,给我个痛快!”   安室透猛地看向竹泉知雀,停住脚步扭过头的少女露出不出意料的了然神情。   对上金发男人紫灰色的眼眸,竹泉知雀眨眨眼:“看我做什么?我说了,你全权处置。”   杀或者不杀,她是无所谓的。   赠予他们的一颗子弹反而是竹泉知雀的仁慈。   “放过他们,他们为了将功赎罪跑去报信,以至于阻碍我们行动。”   “打晕他们,我们顺利拿回行李逃脱,作为背叛者,他们逃不过痛苦的死亡。”   “最好的选择是在这里不痛苦地杀死他们。”竹泉知雀走回安室透身边,覆上他握枪的手。   触之冰凉。   “一脸为难的样子呢,安室先生,你就是人太好了。”她轻轻叹气。   “组织里好人很难有好报。”   竹泉知雀的手指顶住安室透放在扳机上的手,咔擦一声,上膛的枪退了膛。   “想活下来吗?”黑发少女轻轻挑眉,看向地上流血不止的男人们,“求我。”   有让他们活下来的办法吗?!詹姆闭着一只流血的眼睛,隔着充血的模糊感仰视竹泉知雀。   一股战栗感如闪电般击中了他的脑海。   默克老大畏之如虎的女人,詹姆没有见过,他只听默克提过只言词组。   狠毒,残忍,恐怖……无数负面词语迭加在她身上,詹姆一边附和老大,一边想老大果真被吓破了胆子,都把敌人妖魔化了。   “实际是个漂亮又年轻的姑娘。”资历更老的同伴说,“老大一开始还瞧不起人家,说港口Mafia看不起洛杉矶,派来个吃奶的娃娃,怕是没成年。”   “不过仔细想想是蛮可怕的。”同事打了个冷颤,“绝对的抖S,绝对是抖S!会把鞋跟踩在你的脸上,笑眯眯问爽不爽的恶劣人,喜欢听人求她。”   明知道默克祖籍意大利见不得菠萝披萨,偏偏往他嘴里塞了一整块撑破胃袋,笑吟吟看男人一脸菜色地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逼到催吐洗胃的程度。   恶劣的、不容置喙的气场,不正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吗!   “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愿意!”詹姆激动地语无伦次,只差抱住竹泉知雀的小腿哀求。   他是洛杉矶本地人,一家老小都在洛杉矶,所以才如此惧怕被组织当作叛徒处理。   但洛杉矶可不止默克这条地头蛇!   强势插手的港口Mafia派竹泉知雀来强分了一块蛋糕,她离开后由她的部下接手,这些年一直将默克死死压在手下。   若不是因此,默克怎会如此渴望成落夫妇手里的情报?那是他翻盘的希望。   即使叛离组织也不被惩处的方法,唯有加入另一个更强的组织!   “腿脚没坏吧?”竹泉知雀揉了揉自己尚且红肿的脚踝,“我可懒得继续走路了,你们两个,能把我们的行李箱带出来吗?”   “没问题!”詹姆一口咬定,“我们做得到!”   他骤然反水的态度给了查理灵感,他跟着想通了一切,连忙道:“请交给我们!”   折腾一晚上,竹泉知雀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滚。   “困得想死。”她形容自己,竹泉知雀牵着安室透的衣摆,困困地说,“找辆车让我躺会儿。”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挂在手臂上,安室透却没有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   他的头脑被问号塞满了。   反水了——詹姆和查理怎么突然就反水了?   不仅反水,还对把他们打了个半死、问到隐私全无的人满怀感激毕恭毕敬,他们是抖M吗?   一秒敌人变舔狗,她做了什么?   趴在他手臂上的女孩子困得脑袋小鸡啄米,安室透只好暂时按捺住疑问,挑了辆车让她躺到后座上补眠。   竹泉知雀欣赏男朋友不触发警报的开锁技术,竖起大拇指。   来自恶役の赞许。jpg   黑发少女眼帘微合,呼吸均匀地躺在后座上,一手垂落地毯,一手搁在小腹。   安室透坐在驾驶坐上,透过后视镜看向她颤动的眼睫。   睡着的女孩子恬美宁静,脸上带着隐隐的天真感,说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都有人信。   实际却是熟知黑手党势力规则,玩弄人心的恶劣存在。   安室透闭上眼,回忆竹泉知雀和詹姆、查理交流的每个细节,以及三人微表情的变化。   詹姆和查理的情绪大起大落,恐惧、害怕、绝望,以及最后奇异的明悟与坚决的反水。   竹泉知雀的微表情没什么变化,无论笑还是不笑,她骨子里透着无所谓的立场。   她只在两个地方换了情绪。   一是安室透说不杀詹姆和查理,只打晕他们。   二是面对主动求死的詹姆和查理,安室透忍不住看向她的时候。   第一次,她流露出“我就知道你会心软”的情绪,了然且无奈,像面对不懂规则的萌新。   是威雀威士忌面对波本时特有的情绪,他们以往搭档,她总会主动承担更多工作,特别是脏手的工作。   像前辈带领后辈似的。   安室透搓了搓脸颊,他希望是错觉,但真论起来竹泉知雀有够溺爱他——起码比起琴酒和贝尔摩德,她对下属的关爱令人动容,是黑衣组织的独一份。   被比自己小好多的女孩子溺爱……安室透心情复杂。   第二次竹泉知雀的情绪则是从无所谓变成了好麻烦,变成“我能把你怎么样呢,还不是像个孩子一样把你原谅”。   ‘安室先生,你就是人太好了。’   她叫的不是波本,因而第二次她的妥协不是前辈对后辈的妥协,而是女朋友对男朋友的让步。   竹泉知雀对人好,是真的能好到心坎上。   他们是恋人,她仍这般认为。   “不一起睡会儿吗?”   柔软的手臂从后面绕过来,环住安室透的脖子,他的肩上蹭来一团软趴趴的困倦史莱姆。   “我还好,不困。”安室透说。   女孩子哼哼唧唧地在他肩上乱蹭,蹭乱的黑发钻进金发男人领口,痒得人心颤。   “等上飞机再睡吧。”竹泉知雀小口打着呵欠,头抬不起来地指了指左边,“人来了。”   安室透透过车镜,没看见人影,耳朵也没听见脚步声。   莫约半分钟过后,他才捕捉到一深一浅的走路声。   詹姆和查理一人拎着一只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弯腰敲了敲窗户。   “您的行李。”壮汉擦了擦手心的热汗,“我们找借口拿出来的,其他人不知道您在这里。”   竹泉知雀揉了揉眼眶,从安室透肩上起身。   她打开行李箱,摸出一支口红。   “联系这个号码。”口红在詹姆手臂上留下一串漂亮的数字,竹泉知雀顺手把口红丢给查理,“要是问你们要凭证,这个就是。”   詹姆护住手臂,查理捏住口红,两人深深鞠了一躬,快步离开。   竹泉知雀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她翻出自己全是造假的护照看了看照片,把化妆品哗啦倒在腿上,飞速上妆。   安室透第一次看见她易容全过程,像以脸为画布作画般神奇。   不用多时,飞机上戴着米白色波浪边遮阳帽的黑裙女人出现在他眼前,毫无破绽。   “冲绳修学旅行的时候,你也提前在行李箱里准备了易容道具?”安室透忍不住问。   “有备无患。”竹泉知雀一脸不愿回忆,“我当时可是正儿八经只想好好修学旅行,早知道不该给琴酒报备,省得他天天使唤我。”   “非工作时间把琴酒拉黑才是正道。”她邪恶脸,“留下贝尔摩德的联系方式就够了。”   贝尔摩德和威雀威士忌是真的关系好啊……安室透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她也知道你的身份,一直在旁边看戏?”   竹泉知雀:目移。jpg   安室透:心虚的表情,破案了。   两个坏女人的连手套路,逃不过属实正常。   “提这个做什么。”竹泉知雀转移话题地拿起手机,“我来看看有没有未读短信,琴酒会因为XYZ的背叛给我发道歉小作文吗?我的要求不高,三十字就很满足。”   她手指滑动屏幕,停下来。   “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了东京。”竹泉知雀盯着手机,“开车到机场,转道华盛顿。”   “贝尔摩德在召集我们。”   透子:等回到东京……(一系列计划)   知雀:不回,华盛顿走起 第107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七天   在这冰冷的世界,只有前辈怀里还有一丝温暖。——竹泉知雀   “前辈——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大委屈,全是琴酒的错!帮我,帮我狠狠谴责他!”   位于华盛顿的星级酒店层顶,房间门打开,黑发少女飞奔着扑向裹着浴袍喝酒的金发女人,脑袋埋进美女姐姐胸口,连声控诉。   “这是怎么了?”贝尔摩德不明所以地抱住扑进怀里的猫猫,安抚地拍了拍竹泉知雀的后背。   房间门口,拎着两人份行李的安室透一脸复杂地看屋内的女生贴贴,怀疑自己走错了片场。   贝尔摩德和威雀威士忌私下相处竟然是母女模式吗?   贝尔摩德:你的意思是我很老?(威胁的微笑)   安室透:看真实年龄确实是……好吧,姐妹,是姐妹模式。   贝尔摩德放下手里的红酒,双手捧起竹泉知雀的脸。   她看了看竹泉知雀陌生的面孔,又抬头看向走在后面的安室透,美艳的眉峰挑起:“身份败露了?”   “不应该啊。”贝尔摩德笑着摇摇头,“凭你的演技,不存在骗不过的人吧?”   “怎么暴露的?”她从冰柜里拿了瓶饮料给竹泉知雀,“和我说说。”   安室透注意到,贝尔摩德递给竹泉知雀的是不含酒精的乳酸饮料。   单是这个细节,足以证明竹泉知雀在她面前并不伪装自己。   传闻中恶魔一样的威雀威士忌实际上喜欢喝小甜水、不胜酒力的女高中生,说出去怕是没人敢信。   “一半是安室先生太敏锐的原因,另一半……”竹泉知雀不满地一口气灌下大半瓶饮料,“要怪就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防水的化妆品!劣质也要有个限度!防水是基本要求吧!”   她必在消费者协会杀个七进七出!为自己讨回公道!   “波本往你脸上泼卸妆水了?”贝尔摩德浅浅吸气,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看向安室透,“卑鄙也要有个限度,你是最差劲最没风度的男人。”   “我才是受害者吧。”安室透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和主犯串通一气的帮凶。”   “不过是你技不如人而已。”贝尔摩德摇晃鲜血颜色的酒杯,“与其质问威雀威士忌,不如反省你自己。”   安室透:?你在PUA我?   他有什么值得反省的地方?禁止受害者有罪论。   安室透问对了人,贝尔摩德是世界上最清楚他们复杂恋情内情的人——比当事人更清楚。   “这孩子和你交往的时候,可不知道‘安室透等于波本’。”   贝尔摩德不急不徐,淡定地给安室透讲了一个女朋友陪漫画家邻居外出取材,意外撞见新交往的男友和自己尊敬的前辈约会,一路捉奸的故事。   “……这孩子一路追到酒店,担心我是不是被脚踏两条船的渣男欺骗,全心全意为我担忧的样子又好笑又可爱。”   贝尔摩德抿着红酒回忆道:“我这才找到机会告诉她:你新交往的男友正是你随手选到的协助者波本——威雀威士忌当时的表情让我可惜没拍下来留念。”   “禁止黑历史存档。”竹泉知雀双手遮住脸,假装自己不存在,“前辈太坏心眼了。”   这件事,安室透有印象。   他没想到竹泉知雀跟了他一路。   和贝尔摩德私下会面的他高度警惕,饶是如此,他竟然没有发现她跟了自己一路。   “别灰心,很正常。”金发女人放下酒杯,轻飘飘地说,“进入组织不满一月便被那位先生亲自赐予代号,用能力超群来形容都是对威雀威士忌的辱没。”   “可怕的危险人物。”贝尔摩德在安室透耳边轻声说,“是不是?”   跪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踢掉了鞋子,正从玻璃罐里偷配酒的盐渍青提吃,她拎起翠绿色的水果,啊呜丢进嘴里。   看见贝尔摩德望向她,竹泉知雀连忙舔去唇边的盐粒,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我什么都没干。   被她迷惑实在是太正常了,安室透想责任或许不在他,谁能想到她人前人后的反差如此之大?   贝尔摩德说竹泉知雀演技好,她演技最好的地方不是凭空捏造一个人设。   而是绝大多数情况,她都本色出演。   “对了。”贝尔摩德没在意被竹泉知雀偷吃得少了一半的盐渍青提,她饶有兴趣地问,“你说琴酒对不起你,他干了什么?”   不愧是和大哥共调马丁尼的女人,黑衣组织里只有贝尔摩德看琴酒笑话看得正大光明。   竹泉知雀正色道:“我怀疑他嗅觉失灵了,是不是该劝琴酒去看耳鼻喉科的医生?”   贝尔摩德:“???”   微妙的,安室透跟上了竹泉知雀的思路,不自觉帮她翻译:“她的意思是,琴酒的叛徒雷达失灵了。”   琴酒派来的XYZ是卧底=琴酒的叛徒雷达失灵=嗅敌犬琴酒失格=送去看耳鼻喉科医生   安室透:“是这个等式……吧?”   “全对。”竹泉知雀竖起大拇指,欣慰道,“不愧是安室先生,懂我。”   贝尔摩德:“波本,你居然……”   好歹被竹泉知雀荼毒了大半年,安室透已经不是只能在她的攻势下哑口无言的漫才绝缘体了,他进化了,他取得了成为吐槽役的资格!   安室透:一点都不值得欣慰啊喂。   别被她带进水沟里了!   “总之,在洛杉矶的行动因为XYZ的背叛出了意外。”竹泉知雀摆摆手,“但数据销毁得很及时,四舍五入也算任务成功,琴酒可别想赖掉我的出场费。”   “XYZ加入组织快三年了。”贝尔摩德微微叹息地说,“虽然琴酒一直猎杀卧底,但组织里的背叛者像蟑螂一样杀不尽。”   “知道蟑螂理论吗?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证明有无数只蟑螂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蟑螂一号竹泉知雀:“好可怕哦。”   蟑螂二号安室透:“是啊。”   卧底们不动声色,脸上全是对组织要完的担忧。   “放心,既然XYZ是琴酒的人,任务失误的责任担不到你肩上。”贝尔摩德揉了揉竹泉知雀的脑袋。   竹泉知雀迈出得寸进尺的试探脚步:“假如我想收到琴酒最少三十字最多不封顶的道歉小短信——”   贝尔摩德:“你想死吗?”   竹泉知雀改口:“由伏特加代写也行。”   伏特加在组织里一向没有人权,贝尔摩德只略作思考,便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可以,我让他写个三千字的。”   竹泉知雀:“好耶!”   “是对我和波本两个人道歉的小作文。”她强调道。   竹泉知雀偷偷给安室透使眼色:看,我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呢。   安室透:谢谢,大可不必。   她的爱太沉重了,他一点都不想收到伏特加帮琴酒代笔的道歉短信——给公安的报告该怎么写啊!   “闲话到此为止。”贝尔摩德拍了拍手,“我召集你们来华盛顿,是为了这个。”   她将一张信封推到桌上。   安室透正想伸手去拿,却被竹泉知雀一把拦住。   “专业,专业一点。”女孩子小声提醒道,“不要忘记,你是个侦探。”   “即使加入组织也不能忘记本职工作。”竹泉知雀认真道,“你看我,我有因为在酒厂工作就滥用私权把学校炸掉吗?没有,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安室先生也该是遵守职业道德的好侦探。”她不知从哪摸出一双白手套给安室透,“喏,骑士决斗手帕,检查完证物还能上街挑衅路人,一帕两用,实惠。”   一道灵光闪过安室透脑海。   他陡然意识到扒竹泉知雀马甲后她和以前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了。   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一直在克制自己,身为高中生的她不能讲酒厂笑话,身为酒厂员工的她又不好过于突出她离谱的脑回路。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竹泉知雀身上的枷锁解开了!她找回来真正的自己,无拘无束的自己!   一个只凭言语便能创死在场所有人,逼所有人被迫与她脑回路同频的离谱存在。   贝尔摩德泰然自若,脸上没有一丝丝意外,面露怀念:“是呢,威雀威士忌之前常常趴在组织酒吧的吧台上写作业,凡是路过的人都要被抓来写题。那段时间酒吧流水骤跌,让我头疼了好一阵。”   “这叫工作学习两不误。”竹泉知雀戴上白手套,“要怪只能怪琴酒一放学就开车把我接走,得亏没有人看见,否则还不知道怀疑我在外面做什么奇怪的兼职。”   她揭开信封,向下倾倒。   十几张照片哗啦啦洒满茶几,有几张掉在地上,被安室透拾起。   他紫灰色的眸子映出照片,脸色难看起来。   不能用语言来描述的、该打满马赛克的构图,满目的肉。色看不出美感,只令人感到低俗和作呕。   “谁干的?”安室透耳边响起平静的女声。   平静的如同不起波澜的海面,黑发少女单手撑着精致的脸蛋,手指夹住照片。   没人怀疑,如果寄信的人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必让其付出血的代价。   “谁知道呢。”贝尔摩德反倒是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   即使她是照片的主人公。   “莎朗·温亚德艳。照门事件。”金发女人笑了笑,“娱乐圈冲击性事件,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狂欢。”   “明明是PS。”竹泉知雀的眼睛几乎快把照片盯出洞来,“就算P图的技术还不错,假的就是假的啊!”   “只要记者信以为真,假的又算什么。”贝尔摩德拿起一张照片看了看,被辣到了眼睛,又放下了。   “特意寄来照片而不是卖给记者。”安室透抬眸看向贝尔摩德,“是勒索信?”   知名女星莎朗·温亚德被勒索是大新闻,但联想到她黑衣组织高层的身份,未尝不是一种天道好轮回的表现。   不为别的,酒厂才是全世界最喜欢搞勒索的地方。   和用不雅照勒索的“温和”勒索法不同,黑衣组织采用更高效的破门而入绑匪式勒索法。   直接把枪抵到人家脑门,理直气壮地宣布:我,酒厂,打钱。   勒索技术哪家强,强中自有强中手,论天下风云人物,尽在酒厂。   惯于勒索的人面对别人的勒索,和班门弄斧有什么区别?在安室透看来,贝尔摩德应该能轻易解决这件事才对。   为什么要特意召集他和威雀威士忌?   “因为不止我一个人收到了信。”贝尔摩德说。   她慢慢地报出了一长串名字,每一个都是你或许不了解但绝对听过名字的国际女星。   “明天夜晚,群星之夜,华盛顿的主办方策划了一场慈善性质的戏剧演出。”贝尔摩德说,“我和她们都预计出演这台戏剧。”   安室透抓住重点:“只有预计参加演出的女明星被勒索了?”   “没错。”贝尔摩德点头,“在她们眼里,莎朗和她们一样是被勒索的受害者。若是不做出点合群的应对,这个身份报废了才是麻烦事。”   “我需要一个保镖,加上一个被我雇佣来查案的私家侦探。”   金发女人悠闲道:“还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人选吗?”   竹泉知雀之前被莎朗带着参演过电影,完全可以作为被她提携的后辈或助理进场,安室透则明面上是保镖,实际上查案的侦探。   “真正的安保工作交给我就好。”竹泉知雀拍着胸脯说,“我会保护好贝尔摩德和波本,把所有靠近你们的人全部杀光光。”   什么是走红毯?   无论什么颜色的地毯,竹泉知雀把它染红不就行了吗?   “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贝尔摩德调笑道,“小骑士。”   竹泉知雀敬礼:“为你服务,我的女士。”   第二天,竹泉知雀和安室透临时加入了莎朗·温亚德的团队。   团队中或许听到了勒索信的风声,气氛紧绷。   女明星被不雅照勒索,最先被怀疑的便是同一团队的人。   安室透的调查受到了很大阻碍。   或许出于对外来者的天然排斥,也出于自保心理,被询问者只会强调自己与勒索信一事毫不关心,完全不知情。   被金发男人寥寥几句逼急后还会脱口而出:“你以为你是福尔摩斯吗?这里是美国不是英国!拿出FBI的证件再来问话!”   安室·日本公安·讨厌FBI·透:啧。   “真不顺利啊。”竹泉知雀拿着薯片凑过来,把薯片袋子递到安室透面前,“吃嘛?”   “不用了。”安室透拒绝,“你不是贴身保护贝尔摩德吗?私自下楼买的薯片?”   “才不是。”竹泉知雀咔擦咔擦嚼薯片,“化妆师姐姐给我的。”   “是谁来了半个小时还没从姐姐们手里拿到零食呀?”她慢悠悠地说,“反正不是我。”   竹泉知雀舔了舔指尖,招手道:“跟我来。”   她把安室透带到了化妆室。   “咚咚。”竹泉知雀模拟敲门声,在门口探出脑袋,“偷零食的小偷又来了,我很礼貌,请给我零食。”   “小知雀!”屋里大大小小的美人一见她就笑了,“快来快来,我们去服饰组抢了他们压箱底的零食,都留着给你呢。”   竹泉知雀:“我可以带男朋友一起来吃吗?”   “咦。”化妆师看见安室透,一愣,“他不是私家侦探吗?怎么变成了小知雀的男朋友?”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竹泉知雀一脸严肃,“说来话长,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在美人堆中坐下,安室透也被八卦的女人们接纳进来,手里塞满零食。   竹泉知雀绘声绘色讲述起她动人心魄的传奇恋爱史诗,安室透听了一耳朵,要不是他是当事人,他差点就信了。   这人嘴里真是没半句实话,说谎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安室透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社交能力同样点了满点,虽然惜败于社交悍匪竹泉知雀,但环境都创造好了,他怎会撬不开证人的嘴。   安室透得到了以下信息:   “勒索信是由快递员送到莎朗住的酒店前台,又由前台转递给她的。”   “听说其他人收信的方式也是一样。只有一位家住在华盛顿的本地女明星,她在自家邮箱里拿到了勒索信。”   这证明犯人知道被害者的地址。   无论是女明星们居住的酒店房间号码还是家庭住址,都绝非圈外人能轻易打听到的情报。   嫌疑人范围缩小了。   “自从收到了勒索信,酒店里穿黑衣服的男人突然变多起来。黑风衣、黑西装,像某个秘密结社的成员。”   “绝对是!如果不是团服,谁会在夏天穿一身黑,不热吗他们。”   “那些黑衣男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是不是绑架犯啊?”   “好想报警逮捕他们。”   安室透:“……”   那些人是危险分子没错……平日里绑架勒索的坏事没少干也没错……   但你们的大明星莎朗才是黑衣坏人的头目,请不要贼喊捉贼。   “收到勒索信的人也太多了,还全是参演今晚戏剧的明星,会不会是主办方的阴谋?是他们泄露的名单!”   “参演人员名单前天就公布了呀,虽然是对少数人公布。”   “没错没错,慈善晚会的性质是用戏剧门票捐助贫困孤老,因此今晚的戏剧大门只为少数富豪和上流精英开启,非邀请者拿不到参演名单。”   “但那些人都那么有钱了,有必要勒索别人吗?”   “说不定是什么怪癖,恶心心。”   知道演员名单的只有戏剧主办方和受邀宾客。   “也就是说,犯人是今晚会出现在剧院的人。”安室透递上一迭手写的资料,问贝尔摩德,“能弄来名单吗?”   竹泉知雀跟在他身后探头,她也收集到不少情报。   “据我打听的消息,目前候选的热门作案动机有:有钱人的怪癖、后勤打工人的嫉妒心、隐藏在人群中的P图大师斯托卡、受害者中某位贼喊捉贼意图拖同行下水要死一起死。”   黑发少女掰着手指数完,她打了个冷颤:“人类真扭曲。”   安室透&贝尔摩德:比不过你脑回路扭曲。   安室透翻阅贝尔摩德拿来的工作人员名单和宾客名单。   拿到工作人员名单还可以用贝尔摩德是参演人员解释,宾客名单以及上面极其详细的对人家身价产业的标注让公安卧底不得不怀疑这份名单是黑衣组织的勒索名单——他就说,论勒索,眼前这位受害者背后的势力才是专业团队。   “姑且不论动机。”他说,“抓到犯人后怎么处置?审讯完私下解决?”   提到审讯,竹泉知雀可爱地晃了晃脑袋,笑得眼睛弯弯。   “说的也是,毕竟我们有威雀威士忌。”贝尔摩德忍不住抚了抚女孩子的头发,“没有能在你面前说谎的人。”   绝对的、恐怖的、无可抗衡的力量。   琴酒作为酒厂嗅敌犬,屡次嗅觉失灵,竹泉知雀和他可不一样,她的失误率是零。   “琴酒若是和威雀威士忌合作,组织里的卧底一定能被清扫干净。”   琴酒and威雀威士忌,金牌灭蟑螂组合,闪电出击,使命必达,还您的房屋一室安宁!预约电话:xxxxxxx   金发女人若有所思:“奇怪,我还以为琴酒一定会好好利用威雀威士忌的能力呢。”   的确,安室透忍不住顺着贝尔摩德假设续想,要是这两位黑方人物合作,一个审讯一个处刑,哪有揪不出的卧底?   唯一值得担心的只有他们会不会把酒厂杀空……   竹泉·自己就是卧底·知雀:才不要,你们把咒言师当成什么了?行走的测谎机器吗?   “咳咳。”女孩子清了清嗓子,肃穆道,“大哥的心思岂是我等凡人可以猜测的?他如此钟情于伏特加,谁都不能把他们拆开!这可是我们组织的黄金搭档!”   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酒厂漫才界唯一的希望,不容摧毁!   “其实琴酒也不是没有和我合作审讯过。”竹泉知雀抓了抓头发,“我都没嫌弃他碍事,他丢下一句‘再讲话把你嘴都撕烂’,踹门走了。”   她:“我只是想活跃气氛,连续讲了三十个冷笑话企图让琴酒笑一笑而已。”   她:“笑一笑十年少,琴酒都少白头了,一天到晚绷着脸不怕乳腺增生吗?”   贝尔摩德缓缓吸气。   安室透缓缓吸气。   不必说了,你着实不必再说了。   从现在开始,他们再也不会将琴酒当成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小度量男人了。   琴酒能忍你到今天,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大度的男人。   Gin:咬牙,隐忍,鲨掉 第108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八天   琴酒是个大度量的男人,安室透和贝尔摩德一致得出结论。   他们必须认可这个结论,否则琴酒对竹泉知雀的一忍再忍只能解释成暗恋。   琴酒,暗恋,小小的两个词结合起来造成大大的杀伤力,连饱经风浪的贝尔摩德都要掏出速效救心丸,配红酒一口闷。   被两位金发美人用可怕眼神盯住的竹泉知雀:???   她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呀,她今天一整天都好乖好乖的。   虽然竹泉知雀喜欢在心里diss琴酒,但她自认待琴酒不薄。   想想看!竹泉知雀,一位双黑笑话产出大手,行走在禅院笑话竞争前列的第一人,她心里累积了多少琴酒笑话,你们知道吗?   灵感宛如巴掌大的雪花疾风般扇在竹泉知雀脸上,逼她创作,竹泉知雀被逼无奈,在每个深夜苦苦忍耐如喷发火山的文豪之魂——她可是横滨人!   为了维护大哥的面子,竹泉知雀压抑了自己的本能,没有听从心的声音。   琴酒能维持这么久大哥的逼格一半功劳在她,这还不算掏心掏肺对他好吗?   竹泉知雀:不知满足的男人。(指指点点。jpg)   不如来看看反面案例莱伊,渣男谣言一夜之间传遍酒厂,名声从吃女人软饭的小白脸变成踩着女人上位的捧高踩低男。   他人虽是一个酷哥,却无人再在意他的冷酷帅气,在残酷的酒厂101选拔中遗憾OUT。   正因竹泉知雀待琴酒不薄,XYZ是卧底才让她非常生气,她被辜负了。   “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学,我的数学水平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竹泉知雀深思熟虑,“一瓶假酒和一瓶真酒兑在一起,酒精浓度无法平衡,只会下降。必须再来一瓶真酒勾兑,才能用酒香四溢掩盖假酒的纯净水味。”   她这瓶假酒配上波本和XYZ两瓶真酒,岂不刚刚好?   竹泉知雀在数学草稿本上演算完毕,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转身,XYZ一击背刺,草稿纸演算出的平均酒精浓度哐地一声down入谷底。   竹泉知雀的手微微颤抖:可怕,太可怕了,三合一酒瓶里的酒精浓度全靠波本一个人苦苦支持,她不敢想他的压力有多大。   万一有人拿杯子舀起一勺喝掉,还尝得出酒味吗?   喝酒的人:这酒没味啊。(砸吧嘴)   当然没味,这是纯水:)   可想而知竹泉知雀对XYZ抱了多大的指望:你可是大哥派来的人!黑衣组织里有比琴酒酒精浓度更高的酒吗?没有!   可恨,XYZ竟没有沾到琴酒一点儿酒气,可恨。   竹泉知雀:我待大哥不薄,大哥拿刀刺我。   这个仇她记下了,收不到由伏特加代笔的琴酒三千字道歉小作文,竹泉知雀回头就到酒厂茶水间散播琴酒醉酒后大跳钢管舞的谣言。   竹泉知雀:邪恶。jpg   安室透:“笑得好邪恶。”   贝尔摩德:“完全是反派笑容。”   虽然他们是反派没错,但通常只有琴酒天天挂着反派出场的BGM四处逛大街,其他人多少还是会收敛一点的。   美艳女明星向后靠坐在沙发上,她翻了翻手里的名单。   “审讯然后私下处理……是琴酒喜欢的处置方式。”贝尔摩德把名单轻轻丢在茶几上,“他不在娱乐圈混饭吃,我还在呢。”   “既然被勒索的受害人不止我一个,不如交给警察处理——美国,FBI?”   也是,安室透点了点头,华盛顿不是东京,这里是FBI的地盘。   虽然他很讨厌FBI随便插手别的国家的作风,但这次的立场刚好相反。   “FBI?”竹泉知雀举手提问,“他们,有这本事?”   贝尔摩德:“咦?”   安室透:“欸?”   两人都没想到,提出异议的人竟然是竹泉知雀。   “为什么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黑发少女摸不着头脑,“我只是提出了非常普通的质疑吧?”   “FBI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官方组织。”安室透习惯了给竹泉知雀补习,她的国际政治和世界史成绩同样不容乐观,“论本事,当然是有的,况且华盛顿是他们的地盘。”   “不不不。”竹泉知雀立刻摇头,“名声大不能代表什么,我提出的质疑是我的切身感受。”   证据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竹泉知雀代表港口Mafia与彭格列交易,交易地点定在了彭格列十代目的老家并盛町。   当时的竹泉知雀还是个辍学儿童,对学校抱有微妙的兴趣,于是她主动把交易地点换到了并盛中学——的校门口外十米。   “啊啊啊在学校里交易会被杀的!不要被风纪委员看见我们!”彭格列方极力抗拒,坚决不同意。   竹泉知雀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地听从了东道主的建议,在学校院墙墙根底下交易。   “对了。”竹泉知雀提醒道,“并盛町是不是被人盯上了?我在街上看见几个假装路人的FBI,他们会不会注意到我们的交易?”   “真的吗?”彭格列方抓了抓头发,“可我们选的地点很隐蔽,想监视我们只能潜入并盛中学——天吶!他们不会真进去了吧!”   “他们进没进去我不知道。”竹泉知雀仰起头,迟疑地指向天上飞的几颗星星,“那是什么——飞天猪头?”   “群聚的草食动物,咬杀!”   冷冷的声音落下,天边几颗星星消失在竹泉知雀眼前。   她:???   发生了什么?   “FBI企图破坏我等与彭格列的交易,他们潜入一所名为并盛中学的学校,被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打进了医院。”   竹泉知雀站在森鸥外面前报告道。   森鸥外:“FBI……好菜啊。”   竹泉知雀:“是啊。”   好菜啊,连中学的风纪委员都打不过。   证据二,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竹泉知雀前往池袋进行池袋本地独色帮生态调查。   她坐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一边碎碎念一边撰写调查报告。许是竹泉知雀念叨的内容十分不对头,路过的FBI盯上了她。   “口渴了。”竹泉知雀站起身,“去自动贩卖机买灌饮料喝吧。”   街道口有一红一白两个自动贩卖机,竹泉知雀站在白色贩卖机前选购。   为了让自己的跟踪不那么明显,FBI探员走到红色贩卖机前站定。   “临·也·老·弟·哟!一、起、来、玩、吧——”   一个穿酒保服的金发男人追着一道灵活的黑色身影跑到路口,平和岛静雄左右一看,双手举起红色自动贩卖机。   沉重到要用起重机来挪的自动贩卖机被他双手高高举起,朝逃跑的折原临也奋力一掷!   FBI探员:“等等!”   他在抛物在线!   来不及了,自动贩卖机夹杂平和岛静雄的愤怒一击狠狠掷出,哐当一声,FBI探员化为天上的星星,砸进医院住院部大楼。   竹泉知雀:“哇,又是飞天猪头,第二次目睹!”   “池袋本地独色帮生态调查完成。”竹泉知雀把调查报告递给森鸥外,“途中遭遇FBI探员一位,他被路人随手乱丢的自动贩卖机砸中,躺进了医院。”   森鸥外:“FBI……好菜啊。”   竹泉知雀:“是啊。”   好菜啊,连自动贩卖机都躲不过。   证据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竹泉知雀收到通知,FBI有一支探员队伍将来异能特务科参观学习,并加入横滨警方的一日巡逻。   “让大家今天收敛一点。”森鸥外吩咐道,“只要忍耐一天就可以了。”   首领下达命令是一回事,底下人听不听是另一回事。   “我们可是Mafia。”太宰治拱火,“怎么能干出像是害怕警方的胆小事情呢?知雀,想不想给FBI一点小小的横滨震撼?”   竹泉知雀心照不宣,默默递出一瓶红酒。   稀有质量,超高浓度,中原中也无法拒绝的佳酿。   森鸥外毕竟是黑手党首领,横滨警方没有一点儿能让他瞧上的地方,他吩咐下去之后埋头处理文件,没再关注事态。   第二天,竹泉知雀送来医院的医药费报销单。   “我们的人喝醉了,和路过的FBI起了一点小小的冲突。”她轻描淡写地说,“森先生昨天有抬头45度仰望天空吗?有飞天猪头可看,可有意思了。”   “被醉鬼打进了医院?”森鸥外一边批准报销单一边感叹,“FBI,好菜啊。”   竹泉知雀:“是啊。”   好菜啊。   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足足三个案例,铁证如山,FBI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竹泉知雀不信任他们的能力,一点儿不信。   可惜以上证据会暴露竹泉知雀最大的秘密,她不能明着说,只好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要太信任FBI了,真正的他们说不定菜得抠脚。”   竹泉知雀对FBI的排斥,安室透十分欣赏。   虽然感觉她有无理取闹的成分在里面,但女孩子的表情太认真了,那种发自内心对与菜鸡组队的抗拒展露无遗。   “我们也不是要和FBI合作。”安室透说,“只是倘若靠他们能抓到犯人,你就不用加班。”   竹泉知雀:有道理啊!   安室透抓住了说服的重点,他一提到可以摸鱼,黑发少女的脑袋不自觉点了起来。   “也对,该偷懒的时候不偷白不偷。”竹泉知雀伸了个懒腰,“养精蓄锐才能把力气花在点子上。好吧,我没意见,交给FBI查案。”   见说服了最麻烦最爱搞事的威雀威士忌,安室透和贝尔摩德都放下心来。   隔壁的FBI探员也放下心来。   “受不了,什么人啊这是。”茱蒂吐槽道,“她是不是瞧不起我们FBI?”   “嘘。”赤井秀一竖起食指,凝神细听,直到窃听器里听到的内容变成没营养的闲聊才摘下耳机,交给旁边的同事。   “贝尔摩德、波本和威雀威士忌齐聚一堂。”赤井秀一说,“你觉得他们之中谁最危险?”   “嗯……贝尔摩德?”茱蒂回答,“她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个,深受那位先生信赖,千面魔女,不可小觑。”   赤井秀一:“不对。”   茱蒂:“波本?令人猜不透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和气,又是情报人员,但总觉他藏着什么。”   赤井秀一:“不是。”   茱蒂眼睛睁大:“贝尔摩德不是,波本也不是,秀,你的意思是他们中最危险的是威雀威士忌?”   “无缘无故diss了我们半天却说不出具体理由的威雀威士忌?”   茱蒂怨气很大,她监听途中一度想破墙而入摇晃威雀威士忌的肩膀质问她:你对我们FBI有什么意见?你说啊你说啊!把我们菜鸡的实例说出来!   “显而易见。”赤井秀一言简意赅地说。   贝尔摩德神秘,但她现在是莎朗·温亚德,伪装用的身份限制了她的行动。   波本谨慎,以旁观者的视角观测事态发展,不会轻易采取行动。   唯独威雀威士忌,无法预测。   “她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会突然开枪的那类人。”赤井秀一说,“你掌握不了她的心理,威雀威士忌是牌局里的joker。”   鬼牌,王牌。   “可是、可是她才十八岁。”茱蒂手里拿着竹泉知雀的资料,“期末考成绩很不理想,想考FBI连初试都过不去的水平。”   竹泉知雀洗去了易容,FBI轻易查到了她的身份,顺带查清了洛杉矶郊外离奇爆炸事故的真相。   父母都是黑衣组织成员,所以成年后也进入黑衣组织工作,根正苗红的酒厂员工,目前就读于帝丹高中二年级,暑假结束后升入高三,背上升学压力。   FBI连竹泉知雀的期末考试成绩都搞到了手,她自己反而要等开学才知道。   竹泉知雀:快乐暑假,只要我不知道成绩,就一直是快乐暑假。   鸵鸟撅屁股式逃避。jpg   茱蒂念念不忘竹泉知雀对FBI的diss发言,一大部分是因为她低分飞过的成绩。   茱蒂:我们可是正经公务员,有编制的公务员,很难上岸的!   年轻的FBI女探员并不知道,给竹泉知雀补习的也是一位体制内有编制的公职人员,成绩警校第一。   警校第一都带不动竹泉知雀(悲)。   “十八岁,黑衣组织地位凌驾于我和波本之上。”赤井秀一反问,“不足以说明她的能力吗?”   集抓捕、审讯、处刑能力于一体的多功能武斗派人才,竹泉知雀一人抵FBI一支队伍。   单站在打工人的角度,赤井秀一很想招揽她和自己一起加班。   “威雀威士忌之前一直隐藏自己的真容。”赤井秀一若有所思,“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再伪装?”   因为没必要了吗?   亦或有恃无恐?   总不能是破罐子破摔吧?   恭喜赤井秀一,首先排除了正确答案。   “即使不伪装,我们也抓不到她的罪证。”茱蒂递来平板,“竹泉知雀不仅履历清白,在同学和邻里之间评价也极高,铃木财团大小姐是她最好的朋友。”   竹泉知雀身份一暴露,FBI立刻把周围的人查了个底朝天。   她在学校里只和铃木绫子来往,铃木财团大小姐不是轻易能问话的对象,FBI将主要目标放在竹泉知雀的邻居身上。   分别是住在她对面的独居少女漫漫画家野崎梅太郎和与她一墙之隔的伏黑家。   “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两家人。”东京的FBI探员自信满满,“我上了。”   首先是少女漫漫画家野崎梅太郎,一个一米九的壮汉男高,但画粉红dokidoki少女漫,笔名梦野咲子。   FBI探员打着粉丝的名义敲门,询问梦野老师:“请问你的邻居竹泉同学是个怎样的人?”   野崎梅太郎:“竹泉桑?”   他思考,他沉思,他眼睛放光芒。   “竹泉桑是我灵感的源泉!”野崎梅太郎奋力握拳,背后出现巨浪拍打海岸的激昂背景板,惊涛骇浪,海鸥齐鸣。   “你永远可以相信竹泉桑的品味!”野崎梅太郎激动道,“她是行走的少女漫素材,修罗场主人公,活在腥风血雨中的少女,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爆款热门女主角!”   “总有一天我要以竹泉桑为原型画一部少女漫画,命名为《爱情战争——竹泉桑与她的101个男人》。”   “绝对的获奖作。”野崎梅太郎陷入签售会的幻梦中,“拿到世界第一也不是难事。”   FBI探员:……打扰了。   他火速关门告辞。   “据目标人物的邻居的证词,目标人物疑似脚踏101条船。”FBI探员向美国本部报告,又补充道,“证词真假有待考据,但无论如何101个还是太……”   即使是时间管理之神也做不到吧?她的原型是章鱼吗?能分出这么多条腿,人都分岔了。   赤井秀一:“继续调查。”   他产生了一丝对同事智力的怀疑。   FBI探员敲响了伏黑家的门。   野崎梅太郎的履历十分清白,作为高中生赶稿社畜,他的交际圈限制在编辑、同行和漫画助手之间,任何来到他家的人都会被无情捉去给原稿勾线。   FBI探员也是勾了好几沓画稿的线才得到的情报,他怀疑野崎梅太郎是不是想白嫖他的劳动力?   隔壁的伏黑家与独居的野崎梅太郎不同。   伏黑一家三口搬来公寓没几天,家庭结构松散,大人疑似辍业在家赌博,继姐弟互相扶持生活。   “普通的底层家庭。”FBI探员判断,“大人不顶事,小孩早当家,生活清贫困苦。”   FBI探员心中升起一丝怜惜之情,他敲开门,看见开门的是小学生伏黑惠,FBI探员想到他不负责任的亲爹,更显怜爱。   “小弟弟。”FBI探员弯腰说,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大哥哥是居委会来做邻里关系调查的,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我给你买糖吃。”   试图用糖果诱惑小孩的FBI探员并不知道,他眼前的伏黑惠,价值十亿元。   “什么问题?”伏黑惠问。   他脚边的影子与门外大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在FBI探员没有看见的地方,猛兽在他的影子里起伏。   “你对你的邻居印象如何?”FBI探员引导道,“有没有什么让你特别关注的地方?或者让你感觉不对的异常?”   “没有。”伏黑惠面无表情,“硬要说的话,知雀姐身为高中生却做不出小学奥数这点,很异常。”   FBI探员:她只是单纯成绩差而已吧……那张堪堪及格的成绩单我有幸目睹。   “还有。”伏黑惠平淡道,“她看男人的眼光很差。”   FBI探员:“啥?”   “差到会关心人渣的程度。”伏黑惠嘴上不饶人,“我提醒她好多次了,不要管人渣,管他去死。”   FBI探员:“恕我冒昧,你口中的人渣是?”   伏黑惠:“我父亲。”   现在的小学生,流行骂亲爹是人渣吗?FBI探员恍恍惚惚,他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   “惠?你在和谁说话?”伏黑津美纪走到门口问。   来了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女孩子!FBI探员精神一振:“我是居委会来做邻里关系调查的,可以谈谈你的邻居吗?”   伏黑津美纪:“知雀姐?可以啊。”   “知雀姐是我见过最美丽、最耐心、最温柔、心地最善良的女孩子。”   FBI探员:等等——   等不了了,在大人拒绝的脸色中,伏黑津美纪不断句地吹了二十分钟竹泉知雀的彩虹屁,把知雀姐夸得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仙女下凡,天女再世。   “如果知雀姐能成为我们的新母亲就好了。”伏黑津美纪不好意思地说,“虽然年龄差有点大,但甚尔先生和知雀姐站在一起很般配呢!”   伏黑家的大门在FBI探员面前合拢了,留下被彩虹屁轰炸后神情恍惚的大人。   本部的电话打过来,他麻木地接听。   “是的,我已经结束对目标人物邻居的调查。”FBI探员声音迷离,“我得出了结论:她是魅魔。”   赤井秀一:???   他移开电话,确定自己听力正常,重新接听:“你再说一遍?”   FBI探员:“目标人物是魅魔。”   “脚踏101条船,不分男女,不分年龄,一视同仁攻略的可怕魅魔。”   “有证词,有证人。”   赤井秀一没有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派人去东京把他接回来。”FBI搜查官当机立断地下令,“不用归队,直接送去精神科看脑子。”   莱伊:好可怕的精神污染 第109章   打工的第一百零九天   FBI痛失人手一员,折损人手的原因他们前所未闻,足可见敌人的恐怖。   赤井秀一:“想在人际关系中找到威雀威士忌的罪证想必是不可能的。”   茱蒂不甘心地收起平板,说实话,她个人觉得可以用“道德败坏”为罪名逮捕竹泉知雀。   再加一条“造谣他国公职人员业务能力不行”的罪名,逮捕归案!   有录音为证!   竹泉知雀:明明是非法监听?犯罪者是你们吧!   可惜竹泉知雀并不知道FBI一伙人的罪行,更不知道赤井秀一居然也在美国。   空气中假酒浓度过高,贝尔摩德一个人快带不动了。   “莎朗!”贝尔摩德的经纪人带来消息,“FBI的人到了,他们派了两位探员随身保护你。”   贝尔摩德:“是只单单我一个人有,还是大家全都有?”   “所有收到勒索信的受害人身边都有两名FBI探员随行保护。”   一男一女走进总统套房,公事公办地说:“莎朗·温亚德女士,今天一天请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   竹泉知雀好奇地看向一男一女两位FBI,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女探员看她的视线恶狠狠的?   易容前来的茱蒂: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diss我们FBI?   她只在照片上见过竹泉知雀,第一次见到威雀威士忌真人。   趴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女孩子怀里搂着一只抱枕,眼眸垂下时显出可爱的天真感,抬眸时澄澈的琥珀色瞳孔流淌碎金的色泽,甜蜜宛如糖浆。   茱蒂:这不是——超可爱的甜妹吗!   哪里有冷酷纯黑坏女人?哪里有?   “姐姐?”竹泉知雀不解地眨眼睛,“你盯着我做什么?”   女孩子下意识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松了口气:好险,还以为发呆的时候不小心流口水被外人看见了。   既然她没有流口水,盯着人就是你的不是了,很不礼貌。   “只是觉得你很眼熟。”茱蒂急中生智,“对了,你是塞西莉亚吧!”   “我看过电影,实在是太精彩了。”茱蒂真心实意地说,“本以为工藤优作先生主笔的剧本悬疑感更重,没想到感情戏也那么出色。”   布雷斯×塞西莉亚嗑生嗑死,茱蒂承认自己看完电影后嗑嗨了,抱着手机吃粮吃到差点忘记上班。   “自那以后没听见你和布雷斯进入娱乐圈的消息。”茱蒂问,“难道今晚是你的娱乐圈初亮相吗?”   竹泉知雀:讲个冷笑话,五条悟加入娱乐圈。   五条家大少爷把整个娱乐圈买下来还差不多。   他根本不需要名气,他的名气已经烫得像岩浆一样了。   咒术界顶流可不是说说而已,可惜五条悟走的是咒术界You-Know-Who线路,不然卖他的写真照该有多赚钱啊,竹泉知雀痛失商机!   竹泉知雀:迟早有一天——我迟早会等到森先生财迷心窍的那一天,我必进言让他把双黑打包出道,靠卖签名写真撑起港口Mafia财政一片天。   先成团出道,再单飞,团粉唯粉的钱都赚一轮,之后太宰君走影帝路线,中也君走歌姬路线,两人同时可以兼任平面模特,再出个手游捞金,大量产出648氪金礼包。   森鸥外和尾崎红叶是他们的经纪人,竹泉知雀站在幕后操控一切,一个庞大的娱乐圈帝国将在她手下冉冉升起!   打工人做到这等地步,她死后必能荣登打工之神的神位。竹泉知雀快乐了,陷入幻想无法自拔。   “出道?我不出道。”她软飘飘地说,“我喜欢幕后工作和闷声赚大钱。”   粉红小花花飘在竹泉知雀头顶,她蹭了蹭怀里的抱枕,沉浸式幻想创业。   茱蒂不由得回头看了眼她身边的男探员——易容前来的赤井秀一:她真的是威雀威士忌?你口中三瓶酒中最危险的鬼牌、王牌?   赤井秀一冷静地回了个眼神: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想想只是找她的邻居走访调查就被送进精神科至今没有出院的同事,还没吸取教训吗?   威雀威士忌只是在伪装而已,人后各种diss他们FBI,人前却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事先监听过的他们不会被骗!   “挺多人对我们FBI的到来有些抵触。”茱蒂站到竹泉知雀旁边,用闲聊的语气说,“竹泉小姐这么友好真是太好了。”   “这是你们的工作嘛,我从来不为难打工人。”   竹泉知雀双手握着手机打游戏,专注地盯着屏幕操控游走的大蛇吞下旁边的小蛇。   “一码归一码,对于FBI的工作能力,我完全不信任。”   Game ?Victory的胜利标语浮现在屏幕上,她满意地收起手机,搂着抱枕翻了个身,躺着对上茱蒂僵住的脸。   “你是集体荣誉感很强的类型吗?”竹泉知雀恍然,“抱歉,我没有单指你个人。”   茱蒂:意思是FBI全员在你眼里都是垃圾?   也太嚣张了,这家伙……   “别和小女孩计较,这位探员。”贝尔摩德低笑地打了圆场,“她是个诚实的孩子。知雀,去换衣服,我们该去剧院了。”   茱蒂:夸她诚实的意思是你也这么觉得?   可恶,这帮浑身酒味的家伙,迟早哪天狠狠把你逮捕,在你们牢房前二十四小时轮播铁窗泪!   在茱蒂和威雀威士忌交锋时,赤井秀一走到了波本身边。   “听说你是一名私家侦探。”赤井秀一道,“可以和我们交换情报吗?”   正当要求,没什么不行,安室透说明了他查出的内容。   嫌疑人名单圈定的结果与FBI基本一致,同为威士忌,赤井秀一知道波本在情报收集上的能力,但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波本。   “她是你的女朋友?”赤井秀一借着易容的便利,用男性之间打趣的口吻说,“感觉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邻居口中脚踏101条船的可怕存在,能不受欢迎吗?   以亲近的口吻与人拉近关系并在不经意间收集情报,安室透熟悉这一套,他自己就很擅长。   “是啊,很可爱吧?”金发男人露出和煦的笑容,言语间含着淡淡的炫耀。   “长相是很可爱。”赤井秀一不动声色继续说,“意外的嘴上不饶人,我的同事被她气到了。”   以安室透对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的了解,她对茱蒂说的话还远不到“挑衅”的程度。   “我觉得还好。”安室透回护道,“是不是你的同事心灵太脆弱了?”   连琴酒都不如,琴酒连听了她三十个冷笑话才忍无可忍走人呢。   “毕竟人类是讨厌听真话的生物。”竹泉知雀说。   她换好衣服,从安室透背后的门走出来,小皮鞋踩在地毯上。   黑山羊洋裙以扭曲的线条与恶魔的代表色为主体,系在少女腰间的血红色绸带色泽浓郁,她双手交迭置于小腹,像古董店橱窗中精致得过了头的洋娃娃。   “我本来想试试骑士装的。”竹泉知雀将白蕾丝手套裹住的右手递向安室透,不无遗憾地说,“保护女王的骑士和惩戒罪人的恶魔,叫人难以取舍。”   赤井秀一敏锐地注意到,波本接过少女的手时停顿了极微小的时间。   说起来,之前没听说过波本和威雀威士忌交往的传闻。   他们的恋爱关系是查“竹泉知雀”的个人档案时调查得出的成果。   这件事与威雀威士忌突然放弃易容有什么关系吗?   这两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间隙。   赤井秀一记下观察得到的情报,他退到一边,尽职尽责地假扮一个保护知名女星莎朗·温亚德的保镖。   贝尔摩德今晚要登台演出,她从剧院后门进入,在后台与剧组其他人汇合。   后台FBI浓度极高。   竹泉知雀看见了一些熟面孔,比如在并盛町变成星星的飞天猪头、在池袋变成星星的飞天猪头和在横滨变成星星的飞天猪头。   竹泉知雀:想吃猪头肉了(馋)。   由飞天猪头组成的保镖队伍,要她如何信任?   “我们是不是被FBI盯住了?”竹泉知雀用手掌遮住嘴,在安室透耳边小声问。   安室透扫了眼周围状似无意路过的清洁工、角落里做造型的化妆师、半开门缝的储物柜和微微反光的天花板,点头:“是。”   身为同行,他有种回到警校看侦察课PPT的错位感。   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敌人,但一定有你的同行。   “他们不是来抓勒索犯的吗?”竹泉知雀大为不满,“不去查案,盯我们做什么?我们脸上难道写了犯人是谁的答案?”   安室透:恐怕在FBI眼里,我们本身就是答案。   三个有代号的黑衣组织成员的价值可比区区勒索犯大得多。   但威雀威士忌好像没有自己是重犯要犯的自觉,女孩子脸上的不满越来越多,像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写投诉信寄到FBI总部一样。   “绝对是潜伏在组织里的卧底泄露了我们的情报。”竹泉知雀双手环胸,“我们又不像琴酒一样高调得生怕自己不是顶流。行事如此低调的我们被FBI盯住,怎么看都是卧底的错。”   安室透:谁行事低调?你?   他怎么不敢信呢……   但竹泉知雀说的是有关卧底的地雷话题,安室透不能贸然接话。   从这里可以看出,同为卧底,出身科班的卧底和纯打工性质的卧底敏感程度的不同。   竹泉知雀:越是不清白的人越该在敏感话题上大鹏展翅!你踩的雷点越多,旁人越不知道你无意踩雷还是故意踩雷!   等到脱敏治疗结束,即使当着琴酒的面说“我是卧底”,他都只会一脸不耐烦地说:滚,别在我面前发癫。   这才是竹泉知雀的努力方向,一条正常卧底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酒厂狼人杀,卧到最后的赢家非她莫属!   “话说回来,没被琴酒揪出来的卧底还真多。”竹泉知雀随口说,“FBI卧底说不定是我们认识的人,要来猜猜看吗?”   和卧底玩卧底猜猜看游戏可不是什么好事……安室透没有一口回绝,转而问:“你有怀疑对象?”   “首先排除苏格兰。”竹泉知雀摸摸下巴,“他和FBI气场不合。”   她:毕竟人家是公安卧底。   景在威雀威士忌这边身份做得还算好吗?安室透有点惊讶,他当然不会拆诸伏景光的台,顺着竹泉知雀的话说:“纯凭气场猜?”   “向琴酒学的。”竹泉知雀无辜看去,“他不是靠嗅觉闻出卧底的吗?难道讲过证据?”   安室透:有被说服。   黑发少女左看右看,悄悄凑到安室透耳边,小声说:“我觉得FBI卧底是莱伊。”   安室透跟着压低声音:“为什么?”   “你看,FBI是美国组织。”竹泉知雀掰着手指说,“美国男人对待感情十分轻浮,热衷于玩弄女性感情的渣男极多。”   “纵观整个黑衣组织,最符合渣男称号的除了莱伊,还有谁?”   谁敢与黑麦威士忌一战!   安室透:“……”   认真听竹泉知雀分析且差点信以为真的他仿佛是个傻子。   “不管怎么说都太离谱了。”金发男人扶额,“连琴酒都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对人下手。”   竹泉知雀:噫,波本居然不信任我的推理!   “你会后悔的。”她悻悻地小声嘀咕,“绝对会。”   安室透冷酷地想:绝对不会。   “小知雀。”旁边一位短发女生对竹泉知雀招手,“来帮我看看口红色号。”   “来了。”竹泉知雀应了一声,拎着裙摆走过去。   两个女生凑到一起看化妆品,安室透走到外面观察后台的布局,逐一闲逛过去。   FBI派来的人手充足,除去盯黑衣组织三人之外,几乎遍布后台。   安室透有幸享受到了每走一步身后便有人跟一步的贵宾待遇。   数十位女星被同时勒索事件,破不了案FBI无法交代,虽然竹泉知雀很嫌弃人家的工作能力,但在安室透看来已经相当不错了。   至少他们没找侦探做外援。   嗯……话说回来,没找侦探做外援,FBI破得了案吗?   “安室先生。”贝尔摩德的经纪人走过来,递给安室透两张门票,“你和竹泉小姐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请帮忙转告她一声。”   “我知道了。”安室透收下门票,“但知雀不是在化妆间吗?”   “她陪莎朗去彩排了。”经纪人说,“两位随行保护的FBI探员也跟着一起。”   着重盯梢贝尔摩德和威雀威士忌?安室透能理解FBI的做法。   换成他指挥公安行动,也绝对要把竹泉知雀盯死在眼皮底下。   赤井秀一的目光紧随着竹泉知雀。   安室透弄错了一件事,FBI不是着重盯梢贝尔摩德和威雀威士忌,而是用尽全部人手,单单盯了竹泉知雀一个人。   “贝尔摩德的身份莎朗·温亚德活在聚光灯下。”赤井秀一冷静地说,“比起我们FBI,眼睛盯在她身上的人数不胜数,她是个聪明人,所以什么都不会做。”   贝尔摩德自身不会采取行动,她扮演的是聚焦角色。   “将注意力吸引在自己身上,方便威雀威士忌和波本行动,就像萤火虫假借月光行事。”   黑衣组织是个很难评价的组织,据赤井秀一的卧底经验来看,酒厂着实没有同事爱。   不如说他们对自己人反倒更冷酷无情。   无论是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的恋爱关系,还是传言说贝尔摩德十分溺爱威雀威士忌,都不足以证明他们之间存在深厚的联系。   勒索信事件,恶意PS的不雅照,贝尔摩德有足够的动机对犯人处以私刑,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的想法则难以判断。   她/他会私下动手么?   “我选的口红色号漂亮吧?”黑发少女开开心心对身边的短发女生说,“厚涂之后超有女王气势。”   “嗯,很适合莎朗!”短发女生用力点头。   赤井秀一把注意力稍稍分到短发女生身上,回想起她的资料。   莎朗·温亚德团队里的实习化妆师,华盛顿人,26岁,平时和家人一起在华盛顿生活,最近才刚刚被招揽到团队里,尚在实习期。   和黑衣组织完全无关的普通人,与威雀威士忌的友好氛围纯粹因为威雀威士忌是个可怕的社交悍匪——团队里就没有和她关系不好的人。   按理应该是情商很高的人,为什么单单对FBI嘴上不饶人?被茱蒂瞪了好几眼依然固执己见。   竹泉知雀:我没有固执己见。   她只是参照了事实,有请FBI团队里的飞天猪头ABCDEF同志上台发言,说出你们的故事。   但凡飞天猪头飞得没有那么高那么接近大气层,她对FBI的信任都不至于稀薄至此。   “小知雀今天的衣服好特别。”短发女生说,“是配合戏剧演出特意挑选的吗?我不是说你穿洋装不好看,非常漂亮哦,只是花纹好罕见。”   “黑山羊的诅咒。”竹泉知雀看向裙摆上暗色的印花,“其实莎朗原本为我准备的是一套骑装,我是女王陛下的骑士嘛。”   “保护女王的骑士和惩戒罪人的恶魔,叫人难以取舍。”她微微笑了,“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做出更符合人设的选择最好。”   “惩戒罪人的……恶魔?”短发女生迷茫地重复,笑着摇头说,“小知雀才不是恶魔呢,你有天使一样漂亮的脸。”   “是吗?”竹泉知雀亲昵地靠过去,和短发女生脸颊贴脸颊。   在赤井秀一看不见的角度,她稍稍偏头,在极近的距离里望进短发女生的眼睛里。   殷红舌尖吐出的,是诱惑亚当和夏娃的蛇。   “嘘。”竹泉知雀轻轻地说,“仔细听,恶魔在说话。”   茱蒂站在另一边,用余光看女孩子贴贴。   没有异常,脸蛋贴脸蛋是女孩子的特权,目标任务威雀威士忌说是来陪贝尔摩德彩排,实则一直在旁边摸鱼和人聊天。   短发女生被工作叫走了,空闲下来的搭配师走到威雀威士忌身边,夸赞起她今天的衣着。   以茱蒂的眼光来看,漂亮的人套麻袋也是时尚。   系在黑发少女腰间的血红色绸带色泽浓郁,茱蒂的注意力几次被猩红吸引,又忍不住细细去看裙摆上暗印的黑山羊。   黑山羊一直被当作恶魔崇拜的图腾,黑衣组织这种和死亡为伴的势力喜欢朋克文化、哥特风格、死亡金属还蛮正常的,倒不如说茱蒂一度担心赤井秀一卧底后被带坏品味。   “威雀威士忌今天穿黑山羊洋裙,是偶然吗?”   茱蒂在心里问。   从业多年,她练就了针对犯罪的一套嗅觉。   和琴酒的叛徒嗅觉一样,没有证据,但当事人深信不疑。   茱蒂总觉得,眼前看似安分的威雀威士忌一定在预谋做些什么。   “我们分出那么多人盯梢她,就是为了抓到她犯罪的证据并阻止她!”茱蒂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连眨眼都不允许自己眨。   彩排现场的十几位FBI探员集体盯梢,没有死角,没有松懈,一直盯梢到彩排结束。   “她什么都没做?”   茱蒂自言自语:“是察觉到我们的盯梢,被迫放弃了吗?”   黑发少女几乎没有挪过位置,谁在附近她就和谁聊天,等彩排结束,她和贝尔摩德说了几句话,左顾右盼找波本。   “我们的位置在这边。”巡查完剧院后台的安室透一边走向竹泉知雀,一边扫了眼盯梢的FBI。   看样子竹泉知雀什么也没做。   应该的,在十几个FBI探员眼皮底下犯案,她又不是嫌自己刑期短。   不过,若是没有FBI横插一脚,她一定会亲手惩治勒索犯吧……毕竟看见照片之后,她不是一般的生气。   竹泉知雀在安室透身侧落座,他们坐在视野最好的第一排。   “她们演的是《湖中仙女》。”竹泉知雀专注地看着舞台,“全剧只有阿瑟王一位男演员,快看,男主角登台。”   《湖中仙女》,阿瑟王传说的改编剧本,全剧高。潮是湖中仙女薇薇安将王者之剑赠予阿瑟王,阿瑟王在众仙女的注视下拔出王者之剑的一幕戏。   为了凸显拔剑的戏剧化,男演员身上吊了威亚,他将在威亚的帮助下手握王者之剑大幅度向后跨步,高举剑锋,迎来慷概激昂的落幕!   安室透在心里回忆了一遍剧情,他事先知晓了舞台上的机关,看得不怎么投入,倒是他身边的竹泉知雀看得入神。   全明星阵容令观众们如痴如醉,湖水边翩翩起舞的仙女美丽不似人间物,英俊的阿瑟王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仙女们栖息的湖边,渴求一把赠剑。   “赠予你,独属于王者之剑。”   湖中仙女薇薇安双手捧起湖中捞起的长剑递给阿瑟王。   “贝尔摩德戏份结束了。”安室透看着扮演薇薇安的金发女人向后缓缓退去,只剩下阿瑟王拔剑的一幕。   英俊的男演员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   贝尔摩德隐约听见了威亚启动的声音,这一幕排练了好几次,她记得每个细节。   持剑大幅度向后退这一幕极有张力,为了显出力量感,男演员穿了全套威亚,安全绳从空中垂下,吊在他肩膀两侧。   阿瑟王拔剑——向后大幅度仰身——落地!   “呃!”   痛苦的呜咽声在舞台上骤响。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演员吊在空中,双手青筋暴起地抓挠脖颈,断断续续的换气声淹没在他痛苦的挣扎中。   一条绳索因为威亚操控不正当,锁住了他的喉咙!   “啊!”注意到这一幕不是演戏的观众尖声大叫,台下待命的FBI一拥而上,试图把吊在半空的男演员救下来。   “呃啊啊……呃啊……啊……”   半空中挣扎的人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贝尔摩德距离男演员最近,她的瞳孔微微缩紧。   安室透和FBI同时跳上台,碍于身份他无法亲自救人,只好迅速靠近贝尔摩德,将她惊讶的脸色尽收眼底。   无数人瞩目下,穿着阿瑟王戏服的英俊男演员挣扎着,痛苦着,叫喊着——   在无数人瞩目下脸庞发青地死去。   透过FBI组成的人墙,透过空中晃动的尸体,安室透看见了唯一一个稳稳坐在第一排的人。   竹泉知雀坐在第一排正中间,将男演员之死尽收眼底的最佳席位。   她掩嘴打了个呵欠。   为了庆祝无趣戏目最后一幕的高。潮,竹泉知雀抬起双手,轻轻鼓了鼓掌。   “辛苦了,多谢款待。”   知雀:不为落幕鼓个掌吗? 第110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天   畸形的黑山羊浮现于暗色的裙摆,浓稠似血的绸缎收拢腰线,雪白蕾丝包裹指节。   端坐在特等席上的观众轻轻鼓掌,为演出画下落幕的句点。   “观众的掌声是落幕的信号。”竹泉知雀弯了弯眼眸,“演员们那样卖力地表演了,不鼓掌未免太过失礼。”   可惜许多观众没有自己是戏剧一环的觉悟,舞台下只有她的掌声,未免单调了些。   “不许动!FBI!”   探员蜂拥而至,一把把漆黑的枪口高举对准竹泉知雀,稳坐观众席的黑发少女恰到好处露出不解的神情。   她也就表情演了一下,在场所有修过肢体语言学的FBI探员都能看出:威雀威士忌心态稳得要命,她居然肯为他们演一演,她真的,我哭死。   “不好意思,请问我做了什么?以至于贵国的各位用即将把我打成马蜂窝的架势杀气腾腾包围过来。”竹泉知雀像个好学生一样举手提问。   “我难道不是诸位监视下的乖宝宝吗?”她眼帘垂下,瞧着有些难过,“为了方便你们的工作,我连厕所都没去过一次呢。”   竹泉知雀都没敢多喝水,多么委曲求全善解人意的她。   冲在逮捕前线的茱蒂一时语塞。   没有错,她该死的没有说错,FBI耗费大量人手盯梢威雀威士忌,真真做到了一秒都没从她身上挪开视线,态度堪比对待克系收容物。   竹泉知雀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在场每一个FBI都是她不在场证明的人证。   “抱歉,竹泉小姐。”赤井秀一走上前,男人俯视观众席上的竹泉知雀,“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配合调查就配合调查,你们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竹泉知雀仰视赤井秀一,视角的不利丝毫不能赋予她弱势感,女孩子慢条斯理地说:   “知道的晓得你们急于破案,不知道的还以为FBI狗急跳墙,想随便抓个人顶罪呢。”   “我说错了吗?”竹泉知雀看着他们隐含愤怒的表情,笑了笑,“舞台上刚死了人,你们连尸体都没从吊绳上放下来,直接冲到我面前举枪——天,福尔摩斯再世破案也没这么快啊。”   赤。裸。裸的嘲讽。   黑发杏眼的少女模样天真甜美,她的尾音偏软,撒娇起来格外好听的声音。   偏偏点满了嘲讽。   你甚至没有话可以反驳她:不在场证明,人家有;和死者的关系,不认识;作案证据,不存在。   细究下来竹泉知雀都能投诉FBI了:在无证据无动机无逮捕令的三无环境下擅自对无辜外国游客举枪,企图污蔑别人清白,不分青红皂白强扣罪名,执法态度极差,制造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投诉索赔,必须投诉索赔。   “把枪口移开。”竹泉知雀向外挥了挥手,“别让人说第二次。”   持枪指向她的手臂在空中僵硬了数秒,不甘心地垂落。   “这就对了。”她说,“就算心里有怀疑对象,也别像只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急吼吼冲过来。一脸期待别人犯罪好逮捕的模样,很难看,钓鱼执法是非法行径,望周知。”   全场最危险的犯罪分子教导公职人员不要违法,今日份最大的笑话。   “我们有证据询问你,女士。”一位FBI探员说,“请解释你方才的行为。舞台上男演员身亡,你却在台下鼓掌,是何居心?”   “阿瑟王拔出王者之剑,这一刻难道不是戏剧的落幕吗?”   竹泉知雀看向帷幕重重的舞台,“落幕鼓掌是观众的义务。在舞台结束的瞬间用掌声或嘘声表达自己的心情,任何一出戏剧都必须以此收尾。”   “我认为最后一幕很精彩,所以鼓了掌。”她偏了偏头,“男主角用敷衍的营业笑容和僵硬的走位演了大半场戏,终于在最后的最后完成了演技的爆发,不值得来点掌声么?”   FBI全员:这个人——!   她的思想宛如恶魔。   茱蒂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是,她承认男主角的演技在一众湖中仙女的衬托下暗淡无光,为戏剧减了分,也承认落幕时献上掌声是观众应有的礼仪。   但那是正常情况啊!   怎么会有人将他人的惨死当作戏剧的一幕,事不关己地点评演技?   威雀威士忌,她将异常扭曲成了正常。   太不正常了,太怪异了,陷入她的逻辑宛如陷入不断下坠的漩涡,无论怎样徒劳地奔跑,等在最后的结果都是像她一样扭曲!   这人搞传。销说不定很有前途,逻辑自洽程度惊人,给人洗脑的事八成没少干。   男主角的尸体被从吊绳下解救出来。   法医还在路上没有赶到,但连后排观众席坐着的小学生都能精确报出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众目睽睽之下的谋杀案,整个剧场的人像围观演出一样目睹了他的死亡过程。   戏中人至死都在戏中。   “因呼吸道被压迫导致的窒息身亡。”赤井秀一亲自检查了尸体,他掰开男主角的嘴闻了闻,“没有用药的迹象。”   想来也是,他完完整整演出了一场戏剧,虽然演技在竹泉知雀面前连残渣都不如,但好歹背下了台词,走位也基本没出错,不存在头脑不清的情况。   操纵威亚的工作人员被重点提审。   “是意外,真是意外!”被审问的人名叫约瑟夫,他脸色煞白,满头是汗,“圈里谁都可能害乔尼,只有我不可能!我是他亲表哥!”   乔尼是扮演阿瑟王的男主演的名字,这场慈善演出只有他一位男演员。   “我给乔尼穿戴威亚的时候检查了好几次。”约瑟夫上手给FBI探员演示,“怕他从空中摔下来,吊绳也检查过,你看,结实得很。”   威亚事故多出在吊绳断裂上,比如有人潜入后台恶意给吊绳涂硫酸之类。   “就是因为吊绳太结实,他才会被勒死。”茱蒂脸色复杂地说,“如果那时候吊绳断了,他砸到地上反而能捡回一条命。”   约瑟夫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与心急如焚怕被当作嫌疑人的他不同,FBI其实并不怀疑约瑟夫。   “我还是觉得,是她做的。”茱蒂说。   赤井秀一:“证据?动机?”   没有,都没有,FBI对竹泉知雀的监视是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死者乔尼只在彩排时与竹泉知雀见了一面,贝尔摩德无意介绍他们认识,所以连招呼都没打。   “她没有主动和乔尼打招呼。”茱蒂回忆道,“倒是乔尼看见她是饰演塞西莉亚的素人演员,摆着前辈的架子搭讪索要联系方式,被威雀威士忌一张嘴云里雾里绕了一通。”   话术PK是不可能赢过她的,茱蒂深有体会。   赤井秀一:“她有可能因为被搭讪下手杀人吗?”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连琴酒那种差脾气的家伙都只会用凶恶眼刀把人瞪走,绝不至于上升到当着一众FBI探员的面作案的疯狂程度。   茱蒂:“假如她是想挑衅我们FBI呢?”   茱蒂想象中的威雀威士忌,一脸恶人颜:说你们菜你们是不是不服气?很好,那我就当众证明你们有多菜。   “别傻了,你愿意费力气挑衅你看不上的人吗?”赤井秀一冷静道,“她根本没把FBI放在眼里。”   茱蒂:“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不。”赤井秀一肯定道,“我也认为是她。”   “她有动机。”   观众席上的宾客被分开带去做笔录,贝尔摩德走向观众席,在竹泉知雀身侧坐下。   “特等席的视角真不错。”金发女人看向舞台,“坐在这里观赏戏剧,像看一只捧在手心的八音盒。”   盒子上的木偶小人随节拍转动,沿着既定的不容更改的轨迹旋转。   贝尔摩德:“你查出来了?”   竹泉知雀:“嗯,很轻松,easy。”   “真可靠。”美艳的金发女人低声说,“我的恶魔骑士。”   女人与少女坐在一起,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中轻声交谈。   安室透站在舞台上,仿佛看见聚光灯打在观众席上的一束光茫。   只有她们坐在观众席,成为观赏戏剧的人。其他人,包括他,都是谋杀舞台上的一员。   “……理所当然呢。”安室透自言自语,“她们是一伙的。”   竹泉知雀与他,从来不在一个阵营里。   FBI突如其来的举枪包围,作为公安安室透可太理解了。   一路高度警戒,近乎疑神疑鬼,好不容易熬到戏剧高。潮即将落幕,男主角竟然在舞台上被活活勒死了!   那么多探员守在剧场里,硬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谋杀案的前奏。   乔尼逐渐断气的过程历历在目,每分每秒都是对FBI的蔑视:瞧,你们不仅阻止不了谋杀,连尚未死去的受害者都救不下来。   死亡犹如一辆疾驰的列车,撞飞了所有站在轨道上自以为可以拦住它的天真者。   FBI没有直接对竹泉知雀开枪都称得上好素养——当然,若是他们开枪,今天的血案就不止一桩了。   竹泉知雀的长相迷惑性太强,常让人忘记她的自我定位一直是执行者和武斗派。   竹泉知雀:我也不是不想走智力流。   竹泉知雀:但横滨玩智商的那批人分别叫太宰治、江户川乱步和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玩不起,她告辞。(抱拳)   安室透同样知道,FBI的举枪包围纯属徒劳。   竹泉知雀要是个能被枪吓到的人,他何至于费劲至此?   安室透:一想到FBI即将对上她那张嘴,突然好幸灾乐祸怎么办?   在令人语塞抓狂崩溃大叫的领域,没有人比竹泉知雀更擅长。   安室透清了清嗓子,看向平躺在舞台上的尸体。   他比FBI多出一个优势:谋杀开场时,安室透坐在仅次于竹泉知雀的特等席上。   最佳视角,清晰可见。   安室透记得很清楚,一直到贝尔摩德扮演的湖中仙女薇薇安双手捧着王者之剑递给阿瑟王,都在按照剧本走。   最高。潮的一幕,阿瑟王握住剑柄,即将向后大幅度跨步的一瞬间,吊在天上的威亚启动。   外力使死者跃到弹跳力到不了的高度,死者心知这一幕的自己最帅气,他向后高高仰头,将正脸暴露在耀目的聚光灯下。   那一瞬间,死者沐浴在聚光灯下,他看见了场下专注的观众,看见了少年少女的爱慕,看见了举起手准备鼓掌的人们。   笑意浮现在他嘴角,他将身体重量交给威亚,预备落到标注处的走位点上,单膝跪地。   死者的目光向上移了一瞬,看向头顶的吊绳。   英俊的男演员脸上笑意未消,在他扩大的瞳孔中,一条攀爬的蛇绕过他的脖子,猛然绞紧。   “呃啊!”   断断续续的痛苦挣扎声响彻舞台,为王者准备的背景音陡然中断,发出刺耳的杂音。   安室透冲上台前,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竹泉知雀一眼。   专注观看戏剧的黑发少女像一位普通的、看见了好剧目的观众,眼睛亮亮地哇了一声。   似乎直到这一刻,这出戏在她眼里才终于变得有意思起来。   献上掌声是顺理成章的事,她看见了好剧目,自然要鼓掌。   “她的自我定位是观众。”安室透喃喃自语,“乔尼是主演,其他人是群演?”   那么,编剧是谁?   是谁改写了《湖中仙女》的剧本,让演员们上演了《乔尼之死》的戏目?   安室透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冷汗连连的约瑟夫身上。   这场谋杀是威雀威士忌策划的——这是剧场内所有FBI的共识。   即使她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证据,但绝对是她干的,不会有错。   荒谬的推理过程,得出的却是令人深信不疑的结果——即使是安室透,也并不反驳。   毕竟当事人演都不想演,十分摆烂,像大爷一样摊在观众席上,只差把“略略略打不着我”写在脸上。   气人得很。   竹泉知雀擅长挑衅且看FBI不顺眼,她的行为是合理的。   ——真的吗?   一个能在专业公安面前扮演可可爱爱女高中生那么久不露馅的人,她的挑衅如此外露吗?   但凡竹泉知雀愿意掉两滴眼泪,FBI队伍里起码有一半人能被她的演技蛊惑,相信她无辜——都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怀疑人家?   她偏不,她就作死。   倒也很符合竹泉知雀的个性。   安室透走到约瑟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拍,手下的人明显一抖,脸色惨白的约瑟夫问:“你、你有什么事?”   “我是个侦探,自然是来查案的。”安室透朝FBI抬了抬下颌,“可惜被他们抢走了表现机会,只能随便找人聊聊,免得被雇主说我偷懒。”   约瑟夫松了口气,他擦擦汗:“真是意外。你们外行人不懂,每年吊威亚总会出点事,我这行不容易。”   “我理解。”安室透点头,“但剧组威亚归你负责,这个案子八成还是得被FBI算到你头上。”   “我和乔尼是亲表兄弟。”约瑟夫在胸口画十字架,“我用我的余生来愧疚,他在天堂会宽恕我的。我的姨妈姨父一家明事理,只要他们不起诉,我再找个好点的律师,一定可以减刑。”   意外伤害与故意伤害的量刑完全不同,以约瑟夫和死者的亲属关系,再多花点钱,他甚至可以想办法免罪。   FBI或许愿意从中帮忙,安室透想,如果他们认定竹泉知雀才是真正的犯人,不会让约瑟夫为她顶罪。   无法逮捕竹泉知雀,约瑟夫又是个被牵连的倒霉蛋,乔尼的死等于白死。   这出戏难道就这样没头没脑地结束了么?   ‘落幕鼓掌是观众的义务。’   坐在观众席上的黑发少女懒洋洋和FBI讨价还价,坐在椅子上不挪窝,丝毫没有上台的意思。   “观众的义务……观众无法干涉剧本,观众只能点评剧本!”安室透闭上眼,“她的自我定位至始至终都是观众,踏上舞台的人不是竹泉知雀。”   既然不是她,那便另有其人。   约瑟夫:“你突然自言自语些什么?”   “你与死者是表兄弟。”安室透睁眼看向约瑟夫,“你知道死者的死因吗?为什么死的是他?”   约瑟夫:“都说了是因为意外——”   “不。”安室透打断他,斩钉截铁地说,“是勒索信。”   约瑟夫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头重脚轻地晃了晃神,听见面前的金发男人继续说:“我也好,FBI也好,我们认为竹泉知雀是凶手最大的原因,是她有杀人动机。”   “莎朗·温亚德收到的不雅照勒索信——如果有什么能让竹泉知雀出手杀人,必然是这件事。”   威雀威士忌纯黑的外表下藏着温柔的怜悯心,她对人好是真的好,对安室透是这样,对贝尔摩德也是如此。   “贝尔摩德是我在组织里唯一尊敬的前辈。”黑发少女欢欢喜喜地说,“谁给批带薪假,谁就是大好人。”   她是守护女王的骑士。   她是惩戒罪人的恶魔。   “FBI已经去查了。”安室透盯着探员中领头的那一位,“拥有参演名单、知道女明星们地址的圈内人,乔尼恰巧满足条件。”   赤井秀一察觉到视线,远远对上安室透的眼睛。   “秀,查到了。”茱蒂快步过来,“在乔尼的房间里找到了备份照片,他就是寄勒索信的犯人。”   果然是这样,赤井秀一余光看向观众席上掩嘴打呵欠的竹泉知雀。   威雀威士忌不信任FBI的能力,自有她不信任的理由。   她赶在所有人之前先一步查到了勒索案的犯人,走得太远的人回头看落在后面的人,可不得觉得他们无能吗?   “因为死者勒索了贝尔摩德,所以威雀威士忌设计杀死了他?”茱蒂咂舌,“黑衣组织的同事关系竟然这么和睦么?”   “她是特例。”另一边,安室透说。   不仅为贝尔摩德,也为其他被勒索的受害者,用PS出的不雅照威胁人这一套太下三滥了,竹泉知雀看着来气。   “她可是会教唆小女孩亲手开枪杀死侵。害自己的继父的那种人。”金发男人揉了揉额头。   “‘既然用名声威胁别人,那你就在众目睽睽下去死吧’,她八成是这么想的。”   “和从前易容时期肆无忌惮不一样,竹泉知雀在剧院里用的是真身份。”安室透想,“留下案底上学就麻烦了,所以选择借刀杀人……还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啊。”   他看向身体僵硬的约瑟夫:“倘若我猜的不错,勒索案的主谋是乔尼。至于你,是帮他制作不雅照的人。”   约瑟夫手抖了一下,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乔尼信任他的表哥,他自己没有造假照片的本领,就来找你,恐怕许诺了你不少分成?”安室透说,“而你看见FBI插手之后,后悔了。”   ‘照片造假?那可是重罪。虽然你以从犯自居,但勒索信里不全是你制造出的照片吗?乔尼只是帮忙寄了信而已。’   ‘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反正信件上也没有指纹,说谎是你从他手里偷来了名单和地址不就好了?’   ‘你的计算机里还留着PS的源文件吧?删掉也没用,FBI的技术员一下就还原了。’   ‘乔尼是大明星,他怎么可能坐牢呢?绝对是你顶罪,绝对。’   化妆组的短发少女、踩着高跟鞋的搭配师、路过的清洁工、后勤的道具组临时工……   形形色色的人走过约瑟夫身边,留下令他战栗不已的话语。   他惊慌失措地抓住他们的肩膀,质问他们为什么知道,却被对方一脸惊讶地挣脱。   “你说什么呢?我刚刚有对你说过话吗?”他们说。   约瑟夫的头脑一片眩晕,涟漪般震响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似一个人的话,又似无数人的话。   ‘即使身处后台,你也是戏剧的一员。’   ‘站上舞台,演出一场有意思的剧目吧。’   ‘落幕鼓掌是观众的义务,我不会插手。’   ‘所有的决定,都由你亲自来做。’   慷慨激昂的王者之乐响起,戏剧走到最后的落幕、最高。潮的一幕。   乔尼握住剑柄,导演在后台指挥,约瑟夫站在操控威亚的器械前。   一个疯狂大胆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头脑。   啪。   啪啪啪。   在安静到只有尖叫声的剧院里,约瑟夫听见了。   听见了观众席上,唯一一位注视着他的观众,赞许的鼓掌声。   知雀:海豹鼓掌 第111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约瑟夫·赛林顿,现以故意杀人罪将你逮捕!”   被抓住手即将套上手铐的约瑟夫剧烈挣扎起来:“不!我没有杀人!是意外!意外!”   “你们没有权利逮捕我!”他面容狰狞,“有种拿出我杀人的证据来!外行人懂个屁,威亚事故哪个圈子一年不发生几次?他们不坐牢,也别想我坐牢!”   调查威亚设备的FBI探员小跑过来,在赤井秀一耳边汇报。   “现场收集到的证据不足以定主观谋杀罪,只能按操作失误导致被害者意外身亡来算。”   赤井秀一冷淡地看了眼脸红脖子粗的约瑟夫:“那就换个罪名逮捕。”   “约瑟夫·赛林顿,你涉嫌侵犯他人隐私权、肖像权,恶意造假,勒索上亿美金,证据确凿,带走。”   约瑟夫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的咆哮声回荡在胸腔:“是乔尼逼我干的!他才是主谋!什么上亿美元,我根本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他……他只承诺分我一百万而已。”约瑟夫用力揪紧头发,“可恶,混账,猪狗不如的东西!自己勒索上亿却只分我一百万?!”   “很遗憾,约瑟夫先生,狡辩无效。”   茱蒂看着约瑟夫,眼中厌恶中夹杂着一丝怜悯,“乔尼已经死了,没人可以为你作证。根据你计算机中残留的文件,足以将你定罪为主谋。”   约瑟夫如遭雷击。   “我……我是为了……”他看着自己的手——他是为了不被乔尼推出去顶罪才害死他的啊!   “怎么会……本末倒置了?”   约瑟夫茫然地四处张望,他绝望地找寻着,却听不见那道曾回荡在他耳边蛊惑人心的声音。   “你在找谁?”赤井秀一敏锐地察觉到什么,FBI搜查官诱导地问,“是不是有人教唆你杀人?”   “教唆可以定罪。”他刺激约瑟夫的神经,“如果你是被他人教唆犯罪,供出对方可以申请减刑。”   约瑟夫张了张嘴:“我……”   茱蒂紧张起来,她左顾右盼,生怕此时有哪个狙。击。手藏在暗中,在约瑟夫即将供认的时候猝然开枪,强行断话,把人活活急死。   电视剧可喜欢搞这种套路了!茱蒂不允许!要死也得等说完话再死!   剧院里没有埋伏狙。击。手。   约瑟夫的目光扫过化妆组的短发少女、踩着高跟鞋的搭配师、路过的清洁工、后勤的道具组临时工……扫过一个又一个人。   约瑟夫看向观众席。   赤井秀一、茱蒂和安室透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一秒,两秒,约瑟夫慢慢地移开了视线。   茱蒂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余光却瞥见赤井秀一摇了下头。   “秀?”   “不行。”赤井秀一否决,“靠言语引诱来的告发不作数。”   “你应该看得出来。”他闭了闭眼,“约瑟夫·赛林顿根本不认识竹泉知雀。”   约瑟夫看向竹泉知雀的眼神,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听不见。”约瑟夫失魂落魄地蹲下身,抓住自己的头皮,“我听不见了……”   “你曾经听见过什么?”赤井秀一把约瑟夫强行揪起来,“无论是谁,给我指出来。”   约瑟夫咽了口唾沫,他被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说:“你们不会信的……别别,我说!”   他紧张地浑身发毛,手指向化妆组的短发少女:“她,她之前路过我身边,对我说,照片造假是重罪,虽然我是从犯,但勒索信里全是我亲手PS出的照片,我逃不掉。”   约瑟夫手指移开,又指向踩着高跟鞋的搭配师:“她、她也是路过我的时候突然开口,说万一FBI查到犯人,乔尼随随便便就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让我顶罪。”   他指向剧院的清洁工:“他拿着扫帚从我身边走过,说FBI能还原我计算机里的源文件,让我趁早丢掉侥幸心理。”   他指向后勤的道具组临时工:“他说乔尼是大明星,不可能坐牢,坐牢的人只有我。”   “剧院服务生对我说:即使身处后台,你也是戏剧的一员。”   “乔尼的助理对我说:站上舞台,演出一场有意思的剧目吧。”   “灯光师对我说:落幕鼓掌是观众的义务,她不会插手。”   “小提琴手对我说:所有的决定,都由你亲自来做。”   “最后。”约瑟夫喉咙干哑,“我听见了掌声。”   他一个个指认过去,被指到的人纷纷站出来,异口同声地说:“不是我们!”   “我们根本没有和你说过话的记忆!”   全然否定,斩钉截铁。   约瑟夫发出一声呜咽,更加痛苦地揪住头发,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到神经质了:“啊……啊……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吗?你们明明说了……用相同的声音在我耳边念叨个不停,念叨得我发疯!”   他崩溃的声音回荡在舞台上,舞台上的其他人窃窃私语:“约瑟夫是不是打击太大,幻听了?”   “什么啊,是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自己脱罪吧,人渣。”   “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居然是勒索犯,我家姐姐的名誉险些被他毁了!等着瞧,我们家的律师团绝对让他坐一辈子牢!”   交迭的人声回荡在灰色的空间里,约瑟夫捂住脑袋,几乎要把头摇掉。   不是!都不是!   那道声音,那道独一无二的,蛊惑了他,毁了他人生的声音,不在舞台上!   跪在地上的男人被摧毁了神智痛哭流涕,群情激愤的剧组人员宣泄着怒火,大声叫嚣。   围观的赤井秀一和安室透看着舞台上这一幕,恍惚间仿佛在看一场黑色幽默的滑稽剧。   舞台下,坐在特等席观影的观众单手支头,漂亮的脸上饶有兴致。   “彩蛋?番外篇?”竹泉知雀指尖点了点脸颊,“随便啦,有趣最重要。”   “演出也结束了。”她伸了个懒腰,“前辈请我吃大餐,我要吃龙虾。”   “附件有一家远月店。”贝尔摩德纵容地说,“我让经理留了座位。”   竹泉知雀正欲从观众席上起身,两道阴影挡住了光。   “啊,是你们。”她眨眨眼,“说着要保护我们却一事无成的FBI探员A和探员B。”   茱蒂:“你连别人的名字都没记住吗?”   “有必要么?”竹泉知雀抬眸,“假的名字和假的脸就别来浪费人家的脑细胞了。”   茱蒂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威雀威士忌发现了?那秀的身份岂不是——!   “执行任务的方便做法而已。”赤井秀一面不改色,“请理解。”   “放心吧,我从不为难打工人。”竹泉知十分雀善解人意。   易容惯犯不骂易容惯犯,她对自己总是很宽容的。   “有什么事吗?”她摸了摸肚子,“请给我比吃龙虾更重要的话题。咦,难道是想向我们推荐好店吗?可以哦,我会全神贯注地听。”   茱蒂:才不是!啊啊气死了,她是怎么做到张嘴即挑衅的啊!   竹泉知雀:不如我送你一本《语言的艺术之敌军破防篇》?作者亲签版。   “玛雅、丹妮、洛克、刘易斯……”赤井秀一接连报出名字,约瑟夫指认出的对象,一个不漏,“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   竹泉知雀:“嗯?”   “这些人在彩排期间,都和你说过话。”   赤井秀一紧盯着竹泉知雀,没有错过她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在彩排时间挨个与剧组里的人谈话,借他们之口教唆约瑟夫,最终使他鬼迷心窍,杀死了乔尼。”   约瑟夫最后听见的掌声是竹泉知雀对他的赞许。   对他愚蠢地相信了教唆犯,亲手将自己和同伙一并推下地狱,以此娱乐观众的赞许。   赤井秀一:“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教唆犯小姐。”   此处应该有掌声,茱蒂都做好了听见竹泉知雀鼓掌的心理准备。   电视剧里不常常上演这一幕吗?被正义的FBI探员识破阴谋的反派献上掌声,再款款讲述自己作案的心理活动,带观众回忆剧情,然后展开警匪大战。   并不。   竹泉知雀哪只手都没抬起来。   她一脸诧异地反问:“就这?”   “你平时就拿这种浅薄的推理当证据逮捕犯人?”竹泉知雀不可思议地反问,“好可怕,牢房里得有多少喊冤的人。”   “能别耽误我吃龙虾的幸福时间了吗?”她问,“或者等你拿出逮捕令我们再聊。”   “如果你那浅薄的推理能申请到逮捕令的话。”   什么叫有恃无恐,这就是了。   鼓掌?认罪?表演犯罪时的心理活动?   竹泉知雀:少看点电视剧吧。   “探员A先生。”黑发少女站起身,她前倾身体,呼吸洒在赤井秀一耳边。   “倘若你是我,此处应有掌声。”   竹泉知雀向后退了两步,轻快地抱住贝尔摩德的胳膊:“走吧走吧,吃龙虾。”   “告辞。”金发女人颔首,“有事请先联系我的经纪人。”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目送她们远去。   “她什么意思?”茱蒂觉得自己少看了一集,“什么叫‘倘若你是我,此处应有掌声’?”   “她的意思是,我的推理没有错。”赤井秀一说。   “她的确是在FBI眼皮底下,仅凭言语完成了这场间接性的大型教唆犯罪。”   茱蒂:“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想办法逮捕她啊!”   赤井秀一:“证据是?”   茱蒂顿时卡壳:“证人的证言、犯人的告发之类的?”   她的心渐渐凉了下来,不用赤井秀一继续解释,茱蒂已经明白了,那是不可能的。   约瑟夫·赛林顿根本不认识竹泉知雀,为她带话的剧组人员集体失忆,竹泉知雀全程处在FBI监视之下,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无。   教唆犯罪最难定罪的便是无证据。   “我能推理出真相,是因为威雀威士忌压根不打算隐瞒。”赤井秀一呼出一口气。   “在她掌声之中卖力演出的演员,也包括你我。”   除此之外,竹泉知雀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还有一层含义,赤井秀一没说。   ‘倘若你是我,此处应有掌声。’   假如赤井秀一是黑麦威士忌,是纯粹的黑方恶役,他的推理就不再是“浅薄的言语”。   而是足以致死的凭证。   恶役杀人与审讯是不需要证据的,他想通竹泉知雀是幕后黑手后立刻便能处以私刑。   证据?证人?   谁管这些没用的玩意。   “临到最后还要嘲讽一句FBI。”赤井秀一自言自语,“黑衣组织的高层,一个比一个令人火大。”   威雀威士忌的恶劣程度远超琴酒,起码冷酷大哥话不多干就完事,不像她毁人心态,让人一再破防。   “阿嚏!”   竹泉知雀打了个喷嚏,揉揉鼻梁。   “感冒了?”贝尔摩德问,“今天剧院的空调开得不低吧。”   “我感觉有人在骂我。”竹泉知雀疑神疑鬼,“探员A还是探员B,还是探员AB?”   “哪个都有可能。”金发女人慵懒地说,“你嘲讽得他们脸都快绿了。”   竹泉知雀:“探员A和探员B不是易容了吗?脸绿没绿,看不出来的。”   “你呀。”贝尔摩德摇了摇头,得亏她不在竹泉知雀无差别攻击范围里,否则准要拔枪好好治一治她语言的艺术。   贝尔摩德:话虽如此,琴酒不也没治好么。   连琴大夫的暴力治疗法都治不好的病人,只剩拿去埋掉一条路了。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朝十米外的金发男人挥了挥手,“嗨,爱博,龙虾一go?”   安室透等她们走过来,走到竹泉知雀右侧并行。   “约瑟夫被逮捕了。”他说,“以意外造成他人死亡和巨额勒索的罪名被捕。”   “你什么时候查出勒索案的主谋是乔尼和约瑟夫?”   安室透非得问清楚不可,问不清楚他今晚别想睡。   专业公安兼私人侦探与FBI探员集聚一堂,全明星阵容,最先破案的却是黑衣组织成员,奇耻大辱。   是说出去要被怀疑职业素养的水平。   竹泉知雀:“一开始就知道了。”   她不觉得很难,“你看,《湖中仙女》是由一个男主角和很多女主角出演的戏剧,女明星们都收到了不雅照勒索信,乔尼却什么事都没有,不奇怪吗?”   安室透:“难道不是因为他是男人,所以没被威胁吗?”   他和FBI都是这样想的。   “男人怎么了?”竹泉知雀不屑一顾,“他没有脸吗?没有自尊心吗?不会因为瘦鸡一样的身材暴露在聚光灯下感到羞耻吗?”   “安室先生。”她认真地问,“假如我拿你的裸。照勒索你帮我写暑假作业,你会屈服吗?”   安室透:“……”   你拿到他的裸。照,只想威胁他帮你写暑假作业?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会,是不是?”竹泉知雀打了个响指,“乔尼同理,他照样可以被不雅照勒索。”   反正是P图,P谁不是P,乔尼凭什么被特别赦免?   太有道理了,是值得记下来写到侦探笔记上的真理。   竹泉知雀:“《湖中仙女》出演的每个角色,哪怕是背景板都是漂亮姐姐,乔尼一个臭男人凑在里面太突兀了,我一看就不顺眼。”   美女贴贴的事,男人走开走开。   “我是一个宽容到连琴酒都可以忍受的人。”竹泉知雀大拇指指向自己,自信道,“令如此宽容的我看不顺眼,他必然是个坏蛋。”   她:“所以我趁人不注意潜入乔尼的房间查了查,在他枕头底下找到了备份的照片。”   居然放在枕头底下,恶心心。   竹泉知雀摊开手:“破案了,so easy。”   简单,轻松,没有难度。   安室透:“FBI盯你盯得死死的,你上哪找机会潜入乔尼的房间?”   “乔尼不是和贝尔摩德住一间酒店吗?”   竹泉知雀狡黠地笑笑,“虽然我很少穿洋装,但我的穿衣速度可不慢。”   时间回到今天上午,被贝尔摩德催促去换衣服的竹泉知雀独自走进房间,反锁关门。   床上平铺了两件衣服,一件骑士装,一件黑山羊洋裙。   竹泉知雀没有先换衣服,她走到窗边,单手上抬窗户,在风中俯瞰酒店下的车流。   “向下两层,落脚点OK。”黑发少女喃喃自语,轻巧地翻下窗户。   她的身影印在透明的玻璃上,客厅里安室透与赤井秀一互相试探,无人知道他们身后门内被谈论的对象已然不在。   竹泉知雀踩在空调箱上,滑进房间的动作柔软得像睡在玻璃碗中的猫咪。   她扫了眼客厅里交谈的乔尼和约瑟夫,从窗户翻进卧室。   片刻后,黑发猫猫原路返回,顺着玻璃攀爬回酒店房间。   竹泉知雀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在骑士装与黑山羊洋裙中拎起裙子。   “感谢可爱的艾丽斯小姐给的实践机会。”竹泉知雀轻声哼歌,“洋裙不便于活动呢。”   “没关系。”她看向镜子里的人影,“君子动口不动手。”   她今天只动动嘴巴。   “本来以为犯人只有乔尼,但既然约瑟夫撞到我面前了,也不好漏下他。”竹泉知雀摇晃手指,“我,超平等一人。”   竟然这么早就……   安室透眼眸怔忪:她竟然这么早就策划好了一切。   在他还在和FBI彼此试探的时候,竹泉知雀已经写完了剧本。   她安排好了一切,稳稳当当坐在观众席等戏剧开幕。   帷幕拉开的一瞬间,所有主动登台和被迫登台的演员便走到了既定的位置,为舞台下唯一一位观众奉献出一切。   “你是……为了娱乐吗?”   竹泉知雀偏过头,琥珀色的眼眸澄澈如水,倒映安室透的模样。   她在安室透眼中看见了熟悉的情绪,虽然只有很少很少一点,但却是竹泉知雀过去见过许多次的情绪。   在敌人眼睛里,因恐惧、因无法理解她的行为、因无法逃离她的掌控而生的情绪。   “不是!”   竹泉知雀一把拽住安室透的袖子,仰头看他:“这是什么奇怪的低级趣味?我才没有!”   安室透:“欸?”   他心中尚在萌芽中的复杂情绪被女孩子不客气地掐灭了。   “居然认为我绕这么大圈子,废了半天口水完成的剧本是娱乐项目?”黑发少女控诉道,“安室先生也太过分了。”   “想娱乐我还不如回东京打街机,不比被FBI用枪指头有意思?”   安室透:好有道理。   他以为竹泉知雀是享受这些的:操控他人的快。感,教唆犯罪的乐趣,明晃晃对FBI的嘲讽——安室透本以为她以此为乐。   “我只是问问。”他的袖子都要被女孩子揪皱了。   安室透缓和了语气,牵就竹泉知雀的身高低下头和她说话。   “问问也不行。”竹泉知雀坚持道,“你可以怀疑我的期末成绩,但不能怀疑我的品味。”   安室透: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帮忙补习的那些夜晚你完全没在考试中发挥出来是吗?   家庭教师的眼神犀利起来。   竹泉知雀默默松开揪他袖子的手,目光飘忽。   别问成绩,知道期末成绩的暑假是不会有幸福的,请让她逃避到开学。   一直到三人坐进餐厅,热腾腾的龙虾摆上桌,安室透在雪白的虾肉上浇上蒜蓉醋汁放进竹泉知雀的碗里,她才肯重新提起话题。   “娱乐什么的并不存在,我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FBI随意揣测我就算了,安室先生起码要和我站在一边啊,真过分。”   “是我错了。”安室透边道歉边安抚嘀嘀咕咕的女孩子。   好在竹泉知雀好哄,几口虾肉吃下肚她又高高兴兴的了,浑身冒出小花花。   贝尔摩德/安室透:可爱。   如此可爱,又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FBI的茱蒂希望竹泉知雀能讲讲她的犯罪心路历程,除了电视剧看多的影响外,也实在因为她的思路与目的常人难以揣测,岔路太多。   竹泉知雀的脑回路像个迷宫,一面面高耸入云的南墙撞得人头破血流。   但在竹泉知雀自己看来,她的行事做事多么单纯,比横滨那群妖魔鬼怪好懂多了。   “我策划这出戏剧的目的,是为了定罪量刑。”   竹泉知雀腮帮鼓鼓:“如果把乔尼和约瑟夫的犯罪证据交给FBI,最多只是拖他们坐牢而已。主犯乔尼随便花言巧语几句,约瑟夫还能帮他顶大半的罪,关几年就出来了。”   “这种垃圾事,我能忍?”   必须不能。   “虽然目的是教唆,但我对约瑟夫说的可是大实话。”她举起叉子,叉起盘子里的西兰花递到安室透嘴边。   “唯有真言动人心。”竹泉知雀笑眯眯,“我向他讲述的,是真真切切,乔尼存活的if线剧情。”   别光吃肉把蔬菜塞给别人,真是的。安室透无奈张嘴,帮竹泉知雀解决她盘子里的西兰花。   “害怕被顶罪的约瑟夫一定会动手,人类毕竟是自私的生物嘛。”竹泉知雀捏着叉子说,“主谋定罪——死刑,由从犯执行,完成。”   “两个人一起犯案,主谋被从犯杀了,约瑟夫level up,晋升主谋。”   她双掌一拍,“如此一来,两位勒索犯的量刑便让人满意了。”   “敢用下三滥手段威胁我最喜欢的前辈的两个垃圾,就该一个死刑一个重罚。”竹泉知雀轻快地说,“世俗的量刑是什么?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喜欢的人开不开心。”她眼睛亮亮地看向金发女人,“今晚的戏剧让你满意吗?”   贝尔摩德失笑,她抬起手,温柔地刮了刮女孩子的脸蛋。   “做得好。”金发的女王称赞道,“我最引以为傲的骑士。”   透子:感到自己有一丝多余   知雀:没事,你也是金发美人 第112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被喜欢的前辈夸夸了,好耶!   不仅如此,竹泉知雀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还收到了伏特加发来的三千字道歉小作文。   文采劣质,一看就是伏特加亲自写的。没有上网抄袭范文,没有外包给大学生,用他粗粗的小胖手一个字一个字在对话框里敲出来的小作文。   竹泉知雀:用心了。(感动)   “怎么不是用琴酒的号码发过来?”女孩子抱怨道,“大哥连复制小弟写好的道歉信,点一下发送键的工作都不肯做吗?懒散!怠惰!堕落!大哥失格!”   能让那对酒厂知名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给你写道歉小作文,你就知足吧。安室透暗暗吐槽。   XYZ背叛,琴酒面上无光,她若是迎着枪口勇敢A上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竹泉知雀: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跃跃欲试)   伸出作死的jiojio。jpg   “XYZ背叛牵连了不少人。”贝尔摩德卷起一缕金发,眼眸看向窗外夜晚的华盛顿。   “引荐他进组织的人、与他交好的人、和他搭档出过任务的人……各个基地都在排查,像鲨鱼闻血而至的浑浊海域。”   “琴酒又要加班了?”竹泉知雀没忍住一颗幸灾乐祸的心,侵占他人暑假的坏人终将被他人侵占假期,该!   贝尔摩德:“你说呢?他忙得连打电话过来骂你的时间都没有。”   竹泉知雀:我做错什么了又要骂我?   她不乖吗?不听话吗?不是个宝宝吗?   猫猫委屈。jpg   “与XYZ搭档出过任务的人,排查范围也包括我和威雀威士忌吗?”安室透问。   “我知道了!”竹泉知雀恍然,一锤定音,“琴酒一定是这样想的:XYZ背叛,尸骨无存,定是叛徒波本和叛徒威雀威士忌故意杀人灭口,不想让组织审讯XYZ!”   “以叛徒的头颅取信组织,从而加大自身的可信度,如荆轲刺秦王前献上樊于期头颅一样的伎俩,我,琴酒,一个熟读历史的男人,不会被骗!”   竹泉知雀一脸后怕:“真是个心思险恶的男人,心思如海上冰山望不见底。”   贝尔摩德/安室透:你才是心思像深渊巨口一样望不见底的那个人!   “就算是开玩笑也别把自己是卧底的话挂在嘴边。”贝尔摩德头疼地看着不省心的女孩子,“现实可不是狼来了的故事。”   竹泉知雀:“意思是琴酒大哥是个被狼来了欺骗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的时候还是会信的老实人吗?”   贝尔摩德放弃了,和竹泉知雀讲正论不会有结果。   竹泉知雀:我,超讨厌正论的。(五条悟同款反派脸)   “排查范围不包括你们两个。”金发女人没好气地说,“即使不讲道理如琴酒怀疑人也要遵循基本法,安心吧,叛徒波本和叛徒威雀威士忌。”   竹泉知雀笑眯眯地捧脸,欢快地应了一声。   安室透看见她的笑容,不由得羡慕起来。   只有丁点儿心虚都没有的人才敢在黑衣组织的高压环境下笑嘻嘻承认卧底笑话,像他这样的掺水假酒,即使知道是玩笑也提心吊胆。   “我这边的事情还需要一点时间收尾。”贝尔摩德说,“订明天晚上的机票,我和你们一起回东京。”   “好~”竹泉知雀应了一声,举手提问,“明天白天,骑士的工作还要继续做吗?”   贝尔摩德:“不,你下岗了。”   咔擦一声闪电,竹泉知雀如遭雷击。   “下岗……我下岗了……”竹泉知雀眼睛变成一圈圈转动的蚊香圈。   她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打击。   “从来没有过的……我被开除了?炒鱿鱼?杀头?怎么会,我完美无缺的职业简历染上了污点……”   史莱姆形状的幽灵从竹泉知雀背后爬出,浓郁的黑泥渐渐淹没鞋底,华盛顿附近的咒灵大惊失色,拔腿就跑,连自己的诞生地都弃之不顾。   好、好可怕——是要诞生特级了吗?绝对是要诞生特级了吧!难道是两面宿傩复活?!   打工人可以辞职,但决不能被开除!今天,竹泉知雀失去了她的尊严,她发誓要夺回一切重新开始——   “STOP!”   贝尔摩德及时喊停:“停下你的脑补,一键清空。”   “你还是个学生,怎么那么排斥下岗?”她不理解,“别被琴酒带坏了,加班要适度。”   “明天就好好休假,带着你的男朋友出去玩吧。”   贝尔摩德拿出两张门票推向竹泉知雀和安室透,轻笑道:“麻烦你们来华盛顿一趟,不耽误你们两个谈恋爱了。”   “贝尔摩德选择的约会地点意外的传统呢。”   竹泉知雀说:“像她那样的大美人和人约会,一般不是去音乐会、歌剧厅之类的地方陶冶情操吗?”   “或者酒吧、夜店、牛郎店之类混乱邪恶的场所,把纯爱变成多箭头。”   “结果居然是——游乐园!”黑发少女摸下巴沉思,“这叫什么?返璞归真、找回童趣、返老还童?”   “你最好祈祷贝尔摩德没有安装窃听器的习惯。”   安室透把排队买来的竹泉知雀要吃的巧克力香草双拼冰淇淋递给她,抬眸看见女孩子头顶的毛绒垂耳兔帽帽。   “你看你看。”竹泉知雀握住垂下来的气囊,兔耳朵发出吱的一声,垂下的右耳竖起来。   “左边,吱~”   “左右两边一起,吱吱~”   垂耳兔的白软耳朵啪嗒啪嗒竖起又垂下,安室透被逗笑了,没辙地把冰淇淋塞进竹泉知雀手里:“再不吃就化了。”   竹泉知雀松开一只手接过冰淇淋,她一边大口咬住冰冰的奶油,一边继续表演单耳支棱。   口里说着游乐园返璞归真,玩起来竹泉知雀比谁都投入,她眼尖地盯上一只米白色的兔子气球,拉了拉安室透的袖子。   周围牵着兔子气球的人平均年龄不超过五岁,安室透怀揣孩子高兴最重要的心态,牵着超龄儿童走向卖气球的摊位。   握着一大把兔子气球的是一只巨型充气米菲兔玩偶,无敌热情地朝游客挥手转圈。   安室透付了钱,米菲兔伸出胖手,递来一只兔子气球。   他示意竹泉知雀来拿,黑发少女笑眯眯地左手握成拳,伸到安室透面前。   “我没有手了。”安室透手里拿着没吃几口的冰淇淋,无奈地说。   竹泉知雀用力摇头,左手固执地握拳杵在他面前。   “抱歉。”安室透只好问米菲兔,“可以帮我拿一下冰淇淋吗?”   “没问题兔兔。”米菲兔欢快道,“兔兔愿意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兔~”   安室透:现在的人都是5G上网吗?   他接过兔子气球,将气球线一圈圈缠在竹泉知雀手腕上,松松系上一个结。   竹泉知雀握紧的拳头顺势变成大拇指:棒!   她快乐地拽了拽线,兔子气球一上一下地在空中蹦跳。   “超可爱哦兔兔!”米菲兔夸夸。   “谢谢!”竹泉知雀仰视巨型米菲兔,“你的玩偶服好酷,要打多久的工才能被分配到这种酷炫的角色啊?”   米菲兔:“兔兔?”   “我也在游乐园做过兼职。”竹泉知雀说,“因为是一日兼职的原因,都没得挑,我当了大半天的采姑娘的小蘑菇。”   “你知道蘑菇吗?红伞伞白杆杆,吃了全家躺板板的蘑菇。”竹泉知雀比划比划,“我中途还被摇滚乐队拉上抬弹了半天的吉他,他们特别欣赏我的死亡金属乐感。”   米菲兔:兔兔大惊失色。jpg   “莫非、莫非是你们是从东京来的吗兔兔?”米菲兔爆炸惊喜,“我看过那场演唱会!说好的摇滚乐,突然上场一只蘑菇吉他手,你的音乐又热血又扭曲,我好爱兔兔!”   竹泉知雀:“咦咦咦咦咦!”   “我当时想着,我也要努力加入乐队试试看兔兔。”米菲兔热血道,“我把蘑菇吉他手当作榜样努力了超级超级久,终于实现了一半的梦想兔兔。”   竹泉知雀:“你当上吉他手了?”   米菲兔:“我成为了蘑菇。”   “因为在游乐园打工太过卖力,套皮玩偶的领域已经被我制霸,想出演蘑菇就是蘑菇,想出演兔兔就是兔兔。”米菲兔骄傲道,“是不是很棒兔兔!”   安室透:不,这不是完全偏离了目标吗?   “哇,也太厉害了。”竹泉知雀真诚捧场,“游乐园优秀员工必有你一席之地!哟西,我也要以你为目标,在任何职场都成为打工王者!”   竹泉知雀=威雀威士忌   职场=酒厂   以上等式在安室透脑海中飞快得出,他用尽了全部理智控制自己才没有脱口而出:住手!你不要再努力了!   告别了热情的米菲兔,竹泉知雀吃完冰淇淋,又开始玩她的垂耳兔帽帽。   “原来游客视角是这样的。”女孩子感叹道。   她看着像第一次来游乐园一样。   “游乐园我当然来过很多次。”竹泉知雀唔了一声,“但基本是因为工作呢。”   纯玩是不可能纯玩的,竹泉知雀扮演过鬼屋的工作人员,顶着一脑袋血浆在鬼屋里四处游走,专门负责惊吓小情侣。   一对雌雄双盗异能者潜入了横滨,他们的名字登录在清除名单上。太宰治查到两人的游乐园门票购票记录,竹泉知雀因而前往鬼屋应聘。   “亲爱的,你有没有听见惨叫声?”一个姑娘紧紧抓住男朋友的胳膊,“好逼真,不像录音,像真在隔壁房间发出的惨叫声。”   隔壁房间,竹泉知雀手下用力,将咽气的两具尸体塞进蛇皮袋,扎紧拖在身后。   她拖着任务目标推门出去,迎面看见搂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情侣。   竹泉知雀咧嘴笑:“嗨~”   小情侣:“啊啊啊啊啊!”   呼哧呼哧,两人奋力狂奔,一直跑到光明的出口才停下来大喘气,累得双腿打颤。   女生:“她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这家鬼屋用的人造血浆也太逼真了吧!”   男生:“蛇皮袋看着好沉,里头像赛了两个真人一样又重又沉,呜呜呜我们要不要报警?”   女生:“笨蛋,只是鬼屋故意吓我们而已啦,怎么可能真有游客失踪。”   两人缓过神后继续游玩,一直玩到闭园依依不舍往出口走。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有两名游客在园区失踪,监控显示他们最后进入的设施是惊叫鬼屋,希望广大游客朋友能提供线索,广播台的位置是……”   小情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不由得变成了吶喊表情包。   竹泉知雀鬼屋打工的一天,结束。   除此之外,她也充当过游乐园清洁工。   “拜托了竹泉大人,我在男朋友手机里发现了他约另一个女生去游乐园的聊天记录,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捉奸吗?”港口Mafia下属九十度鞠躬请求。   竹泉知雀戴上口罩,抱着比她高两个头的大扫帚,扫扫扫。   刷刷的扫地声中,一男两女在争吵。   “你竟然背着我找别的女人!”   刷刷刷。   “误会,宝贝,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刷刷刷。   “什么啊,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才是你的唯一!”   刷刷刷。   渣男被两个女生围攻,他急得一脑门汗,耳畔刷刷刷的扫地声听得渣男越来越暴躁。   “能不能有点眼色,滚去别的地方扫地!小心我投诉你!”他大步走到埋头扫地脸被口罩遮住大半的竹泉知雀面前,迁怒道。   竹泉知雀抬起头,扫帚从竖拿变成横握。   她咔擦一声徒手掰断木棍。   半分钟后,渣男半跪在地握着断了一半的扫帚奋力扫地,两个女生一个给竹泉知雀打扇,一个殷勤递水。   “不用谢。”黑发少女一边喝水一边说,“托你的福我逃过了陪森先生逛洋服店的苦差。”   游乐园一日清洁工好歹有工资,陪老板逛街连晚饭都不包。   鬼屋兼职、一日清洁工,再就是安室透知道的蘑菇吉他手。   “来游乐园没有兼职傍身我都不习惯了。”竹泉知雀眼神飘忽,“要不我买个爆米花机边叫卖边逛?”   安室透:你想都不要想。   “给我安安分分做只乖兔子。”金发男人屈指弹了下她的垂耳兔帽帽。   竹泉知雀捏住气囊,用吱吱帮耳朵表达抗议。   “那天,东京。”安室透记得清楚,他当时带了一队公安便衣入内,试图抓获威雀威士忌和人的交易现场,却被摆了一道,“你是为了交易特意踩点吗?”   “不哦。”竹泉知雀疑惑地说,“区区交易哪有踩点的必要?我是想周末邀请你约会,才提前去做攻略的。”   “一场完美的约会少不了台前幕后的准备。”她笑道,“虽然看起来像随性主义者,但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顺带一提,我原本的约会计划是在鬼屋。”   “想象一下,漆黑的昏暗房屋里,惨白的鬼影在空中若隐若现,咚咚的BGM中,我挽着安室先生的手走在冷气十足的走廊里。”   “突然!天花板裂开一个机关!一只吊舌鬼从头顶直冲而下!血淋淋的破碎头颅杵在你面前!”   “吊舌鬼哈哈张嘴,蛇一样的手臂深入血盆大嘴中,拿出一捧九十九朵玫瑰的花束。”   “多么浪漫。”黑发少女沉浸式陶醉,“心跳dokidoki,心跳快得心电图都无法记录。黑暗,心跳,玫瑰,这不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约会吗?”   竹泉知雀遗憾地说:“可惜我应聘太晚,没抢到鬼屋兼职。”   “对了!”她猛地拍手,“这座游乐园也有鬼屋,你等我半个小时布置一下——”   安室透一下揪住竹泉知雀的兔子耳朵,毅然决然葬送令他听着就害怕的恐怖未来。   “不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去鬼屋了。”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留在他心里的阴影却如此之重。   竹泉知雀,恐怖如斯。   “安室先生害怕鬼屋?”黑发少女嘶了一声,“这可难办了,我是恐怖惊悚猎奇片狂热爱好者来着。”   她有段时间喜欢一边看丧尸片一边吃牛排,办公室大门敞开,音响公放。   太宰治踏入一步,嚼着牛排喝西红柿汁看丧尸片的竹泉知雀抬起头,热情地朝他招手:“快来,我还没吃饱。”   太宰君要不要陪我一起吃——她话没说完,小兔宰治跳窗跑了。   第二天,竹泉知雀吃人的谣言传遍了港口Mafia,森鸥外特意把她叫去,语重心长地说:“肉和人一样,熟了才好吃。”   森鸥外:饿了优先吃你的挚友,不要吃我。   不明所以的竹泉知雀:“哦,我知道了。”   港口Mafia有不熟的肉吗?   熟人和熟肉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竹泉知雀不懂,至今她仍喜欢在看丧尸片的时候吃肉:屏幕里演员吃得好香,看馋了。   男人们的心灵真脆弱啊,黑发少女摇头,还是选择健全一点的游玩项目吧。   “我想要它。”竹泉知雀指着不远处的气。枪摊位,摆在摊位上的镇摊之宝是一只特别特别胖的大兔子,她双手搂住都有点艰难的胖兔子。   “那只兔子已经摆在这儿半年了。”附近的游客听见竹泉知雀的话,劝告道,“别为难你男朋友了。”   “办不到吗?”竹泉知雀抱住安室透的手臂,轻快地说,“那就两个人一起来。”   安室透还没开口,被她拉着手臂跑到气。枪摊位前。   “安室先生持枪。”竹泉知雀把气。枪塞进他手里,“然后蹲下来,蹲到我可以够到的位置。”   安室透:“我可以自己来。”   竹泉知雀摇头,脑袋上的兔子耳朵甩得飞起:“不能小瞧镇摊之宝,要拿出对付强敌的阵容。”   “蹲到我可以趴到你背上的高度就好。”   木调的浅香从背后传来,柔软的温热的躯体贴在男人脊背上,女孩子下颌靠在安室透肩上,手心覆住他的手背。   “准心瞄准。”竹泉知雀的声音贴在安室透耳边,“上斜15度,很好,保持住。”   她:“扣动扳机。”   安室透手指弯曲,气。枪发出砰的一声。   “偏了?”从背后抱过来的女孩子语带不解,“射击的瞬间抖了一下吗?”   低级失误?   “别在人耳边说话啊你。”安室透捏了下耳垂,“好痒。”   竹泉知雀:“手稳是狙。击。手的基本素养。”   “不好意思,我是情报人员。”安室透再次瞄准,食指扣在扳机上。   竹泉知雀的手挤进来,食指勾住食指。   这一枪绝对可以中——   “欸?我的气球飞走了。”   松松系在她手腕上的气球线被侧后方刮来的狂风吹开,米白色的兔子气球随风向飘远。   而制造狂风的那个人正扒开人群疯狂奔跑,手里拎着三五个女士包。   “站住!强盗!”尖叫声和辱骂声在嘈杂的人群里尖利刺耳,竹泉知雀的眼睛只盯着她飞走的气球。   “讨厌。”   枪口强制转向上抬,扣在安室透食指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砰!   兔子气球应声而碎。   “啊!”   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拎着三五个女士包的男人倒在水泥地上,手用力捂住眼睛。   浓郁的血色透过他的指缝滴落在尘土上。   “等下再去卖个新气球吧。”   竹泉知雀回过头,专注地盯着摊位上的胖兔子,“先把它拿下。”   安室透猛地直起身,跟不上男人身高的女孩子猝不及防地哎了一声,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突然起身?”竹泉知雀小声抱怨,“我差点摔倒。”   安室透扔下枪,跑向人群里倒地的伤者。   追着包跑回来的女士们一边喘气一边狠狠把包拿回来:“活该!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把你抓走!”   倒在地上的男人捂住脸,痛苦地在地上翻滚,透过指缝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打湿了他的上衣。   怒骂的女士们渐渐熄了声,被抢劫的怒火固然令她们生气,绝不原谅劫匪,但人类对鲜血与疼痛的恐惧和共情与生俱来,她们慢慢察觉到了可怕。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安室透强行掰开男人的手,一片血淋淋,触目惊心。   子弹精确地打在他的眼角,距离穿透眼珠只有两厘米。   气球的碎片散落在地上,跌落在泥土里,看不出原本被主人爱惜的模样。   轻轻的脚步声停在安室透身边,纤细的影子投射下来。   竹泉知雀弯下腰,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伤口。   “抱歉。”她没有诚意地对劫匪说,“我只是想打爆气球,它自己飞走了,很不懂事。”   “至于你,大概是缺德事做多了,十分不幸。”   “我留个号码给你。”竹泉知雀两指夹住名片,轻飘飘丢在劫匪染血的衣服上,“若是需要我出医药费,欢迎致电。”   安室透手下的人在发抖,因痛苦,因恐惧,因遏制不住想逃离的绝望。   他不会打电话,安室透想,他恐惧得像溺水的人,只想竭力挣扎逃出噩梦的水域。   逆光站立的黑发少女丢下名片,她不再在意地上呻。吟的人,抚摸着光洁的手腕:“嗯……换个粉色的兔子气球?”   “不好意思。”竹泉知雀走向被抢劫的女士们,“你们知道卖气球的米菲兔往哪边走了吗?”   “大、大概是西边。”一个女生结结巴巴地回答。   “有点远呢,都看不见了。”竹泉知雀垫了垫脚,她回过头,“走了哦安室先生,我想去买个新气球。”   她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水。   安室透沉默地松开手,他放下受伤的劫匪,跟上黑发少女。   黏腻的鲜血黏在他的手上,那一枪,是竹泉知雀带着他扣动了扳机。   飞走的气球,蔚蓝的天空,刮来的狂风,女性的尖叫,被扒开的人群和逃窜的身影。   她在短暂的时间里将一切容纳眼中,枪口移动,扣动扳机。   纤细的影子在阳光中拉长,逐渐变成陌生的黑影。   有些矛盾,并不是假装看不见就不存在。   即使抱有善意、耐心和怜悯心,纯黑的主色调永远是黑色。   将一切颜色都染成同色的,暴力与主宰的色彩。   竹泉知雀从米菲兔手里接过新的气球,她没再拴在手上,而是握在了手里。   “安室先生系的结太松了。”她小跑到安室透身边,“这回我好好地拿着,不会再让它飞走了。”   “我们接下来去玩什么?坐摩天轮吗?”   “知雀。”安室透开口。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是?我在这里。”   “我们分手吧。”   风吹过,竹泉知雀手指松开。   粉色的兔子气球摇摇晃晃上升,被放逐在天空里。 第113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贝尔摩德坐在沙发上,听经纪人汇报下个月的行程。   “滴。”   套房房门打开,竹泉知雀和安室透一前一后走进来。   “约会结束了?”贝尔摩德看了眼时间,“真早啊。”   离去机场尚有两个小时,她本以为玩疯了的情侣会踩点到。   “我在游乐园开枪打伤了一个抢劫犯。”竹泉知雀说,“懒得去做笔录,帮我摆平一下。”   说完,黑发少女径直回了房间。   安室透在贝尔摩德问询的目光中留在原地,言简意赅地描述完过程。   他:“我会负责摆平。”   “没事的话我先去休息了。”金发男人推开房间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等两小时后去机场。”   房间门关上,一左一右房门紧闭。   竹泉知雀和安室透各自回房,留下客厅里的贝尔摩德和她的经纪人,一片寂静。   “他们两个,吵架了?”贝尔摩德眉峰微挑。   经纪人:“看气氛是这样呢,冷战?”   “明明今天早上还开开心心的。”贝尔摩德搞不懂这对小情侣,“知雀为游乐园约会,昨天大晚上非要我陪她逛街,选了半天的衣服。”   “我的行李箱里除了黑裙子就是黑裤子,和全世界最快乐的游乐园超级格格不入。”女孩子抱着贝尔摩德的手臂摇啊摇,“我想打扮的可爱一点。”   “你够可爱了。”贝尔摩德笑着说,“那就让他们把今年夏季的新款拿出来看看吧。”   女明星出街,贝尔摩德直接让经理闭店谢客,她带来自己的化妆团队,十几个人围着竹泉知雀帮她参考。   贝尔摩德习惯了成年人调情暧昧式的交往,看纯情青涩恋爱觉得有趣,笑吟吟地欣赏了半天。   早上高高兴兴出门的女孩子,回来的时候换了个脸色,气温降了十度不止。   “不应该。”贝尔摩德费解。   竹泉知雀是个很少生气的人,惹到她头上的人一般都死了,她不和死人生气。   由于其脑回路与正常人之间存在极大的不同,一些冒犯挑衅的话语十分容易被她脑内自动过滤或加滤镜扭曲成风马牛不相及的怪话。   至于对竹泉知雀生气,也不应该。   “连琴酒都在日以继夜的磋磨中学会了忍耐。”贝尔摩德说,“波本的脾气总不会比琴酒更差。”   所以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普普通通被分手了而已。”竹泉知雀说,“我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   “分、分手了?”铃木绫子在电话的另一头震惊,“刚放暑假就分手?”   虽说夏天是容易吵架分手的季节,但你们掰的也太快了吧!   “今年是个苦夏。”竹泉知雀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四肢摊开平躺在床上,“热得出奇,咒灵也多得出奇,麻烦事一桩一桩找上门,诸事不顺。”   “知雀?”铃木绫子没听清她的话,铃木大小姐陷入好友被分手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你刚刚说‘被分手’,意思是——你被甩了吗?”   竹泉知雀打了个响指:“Bingo。”   “被甩了。”她盯着天花板,“在我兴致勃勃问他要不要去坐摩天轮的时候,被毫不留情地甩了。”   铃木绫子:“难道他对摩天轮过敏?”   “我不知道。”竹泉知雀说,“无法理解,男人心海底针,我悟了,大彻大悟。”   铃木绫子:知雀听着像要出家遁入空门一样,这种事不要啊!   铃木绫子急忙打断好友的哲学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我听人家说,突如其来的分手背后填满了被忽视的琐碎细节,他是不是平日里有什么不满?”   竹泉知雀顺着铃木绫子的话回忆,迟疑地说:“不满给我补习了大半年我却还是班级倒数十名?”   “不满我总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他,让他加了很多班?”   “还是说不满我有许多事瞒着他吗?”竹泉知雀绞尽脑汁,“不至于呀,我有好好踩着底线行事。”   铃木绫子:完全是践踏底线呢……   “我觉得不是。”竹泉知雀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至少在游乐园,给我买冰淇淋的时候、在我的手腕上系兔子气球的时候、听我说鬼屋计划的时候、被我拉着去打气。枪的时候,安室先生没有和我分手的想法。”   “这不是挺甜蜜的么?”铃木绫子也费解地说,“之后呢,在他提出分手前发生了什么?”   “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竹泉知雀抚摸手腕,细绳缠绕的触感仿佛残留在皮肤上,“我的气球被风吹走了。”   蔚蓝的天空上,细线脱离了她的手腕,摇摇晃晃的的兔子气球飞到竹泉知雀够不到的位置。   剎那间,她顺应自己的心意,扣动扳机。   砰——兔子气球炸开,可爱的模样面目全非,化为碎片洒落在地。   竹泉知雀弯起唇角。   同时发生的惨叫声在她意料之内,一枪只击中一个目标未免太浪费。   劫匪不过是气球的附赠品,算她日行一善。   竹泉知雀的心思仍停留在气。枪摊位里胖胖的兔子玩偶身上,被她抱住的人却挣脱了她的手。   竹泉知雀:欸?   怎么了?她心里升起不解,有什么事值得他丢下她跑去?   气。枪掉在地上,竹泉知雀拾起来,放回摊位。   “喂!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人群聚集的地方,金发男人半蹲在地扶起哀叫的劫匪,焦急地说。   竹泉知雀站在人群之外,她勾起被风吹乱的黑发挽到耳后,轻轻歪了歪头。   听劫匪中气十足的叫声就知道是不致死的伤口,有必要如此紧张吗?   打滚的样子可真难看,血和灰溅起来了,安室先生不怕裤脚被弄脏么?   为了今天的约会,她可是连吃冰淇淋的时候都时刻注意不能把奶油粘在新衣服上。   看那家伙手里拿的女士包,区区劫匪,既然有抢劫他人的勇气,也该有挨子弹后吞咽疼痛的勇气啊。   不理解,无法理解,他脸上的焦急。   安室先生是个善良的人,竹泉知雀一直知道,她不讨厌名为善良的美德,她一直以来都尽可能地成全他的善良。   她带着他开的这一枪,明明也出自善意。   被抢劫的女士们很可怜,帮帮她们也不费劲,她绝对是在做好事啊!   “搞得像我在做坏事一样。”竹泉知雀自言自语,“放跑劫匪,你就开心了?”   或许说,是对她的做法有意见。   “不开枪,追上去肉搏吗?”黑发少女蹙眉,“好傻。”   枪都握在手里了,舍近求远图什么?   肉搏她一拳揍过去,不也是肋骨断裂牙齿咬碎胸口闷血的结果吗?   没差。   即使无法理解,竹泉知雀也仍选择了宽容。   她留下名片,示意愿意承包劫匪的医药费。   这样就够了吧?十分的够了吧?   竹泉知雀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不过是快乐游乐园约会之旅中不愉快的小小插曲,再买个新的粉红兔子气球心情又明朗起来。   “结果第二个气球我也没能抓住。”   黑发少女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透明的落地窗,“糟透了的约会,心情变得好差。”   她语气平平,铃木绫子却不禁放轻了呼吸,不敢惊扰她。   “他提出分手你就答应了?”铃木绫子小声地问,“没有试图挽回么?”   “我没法理解。”   竹泉知雀掌心虚握,试图抓住早已不见的气球:“从他挣脱我冲出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理解不了他了。”   “不能互相理解的人说什么都没用。”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只好一味地盯着飞走的气球看。等看不见气球了,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然后我们就回来了。”竹泉知雀手背遮住额头,“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沉甸甸的,铃木绫子试图说些安慰的话,舌头却沉得抬不起来。   “不用安慰我,绫子。”竹泉知雀反而先开了口,语气变得轻快,“我明白的,我之所以无法理解他,是因为我们相信的是不同的正义。”   善良有太多种写法,她和他只是恰好不走在一条路上。   “我没有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波本。”竹泉知雀挂断电话,缺乏形象管理地瘫在床上,自言自语道。   奇怪的绝对是波本!   他是黑衣组织的成员,是恶役的一员,是一瓶真酒吧?   既然如此,堂堂正正和光明正大不应该和他全无关系吗?请尊重连制服都是黑漆漆乌鸦色的酒厂!   “我才没错。”竹泉知雀为自己叫冤,“任哪个酒厂同事来看,我的做法都符合职场礼仪,是波本不合群。”   恶役的做法正该如此!   假如安室透是公安、FBI或者CIA,哪怕他是异能特务科或猎犬的人,竹泉知雀都能理解。   但他不是啊!他们明明是一样的人,身处同样的职场,面对同一个大哥刁难,找不同大师级玩家都分不出他们俩的区别。   “不是我的错,休想让我反省。”竹泉知雀坐起来,严肃地说,“我可是反PUA大师,区区分手,别想动摇我的自信。”   分手就分手,日后哭着求复合的人是谁都不可能是她。   临近该出发去机场的时间,安室透的房间门先一步打开。   “游乐园的事情我处理好了。”他低头看表,“能走了吗?我在东京还有工作要处理。”   贝尔摩德放下酒杯,另一扇房间门跟着打开。   拖着行李箱的黑发少女戴着一顶鸭舌帽,神色如常:“要出发了吗?走吧。”   粉白色的绒边连衣裙和垂耳兔帽帽被收进行李箱,换成露脐的上衣和牛仔短裤。   她笔直修长的双腿倚在行李箱旁,勾人的黑色蛇纹暴露在空气中。   “回去还要倒时差,麻烦死了。”竹泉知雀怠惰地勾了勾手,“这几天我要大睡特睡,一应工作麻烦都交给别人哦。”   “哎呀,这可真是。”贝尔摩德眼神戏谑,“没问题,但之后呢?要给你换个协助者吗,苏格兰或者莱伊?”   安室透不发一言。   “不要。”竹泉知雀一脸无所谓地拒绝道,“我和波本搭档得很好,没有换人的理由。”   “波本,你说呢?”   “如果威雀威士忌没有意见,我也一样。”安室透说,“工作不讲私情。”   贝尔摩德眼中兴味更胜,她笑着应下来,“车在酒店门口,走吧。”   三人一起上车,前往机场。   竹泉知雀和安室透依旧是邻座——订票的时候,是在游乐园约会之前。   竹泉知雀拿出平板,戴上耳机看她缓存的番剧。   女孩子舒舒服服躺在座椅上,脚尖伸长,修长白皙的双腿搭在一起。   检票的一路都有人在看她,安室透清晰地感觉到许多目光,惊艳的,羡慕的,炽热的。   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盘踞在她肌肤上的蛇纹,猩红色的蛇信嘶嘶吐出,宛如活物。   似是随时准备缠绕在人的脖子上,一点点绞杀,窒息。   焦点中央的人无知无觉,或者说她发自内心地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只图自己高兴。   分手之后的竹泉知雀,与分手前并无区别。   除了她不再扯着安室透的袖子指给他看有趣的画面,非要分他一只耳机一起看没营养的泡面番外,没有区别。   被新番逗笑的女孩子笑着侧头,她挽一挽过长的黑发,指尖挑逗发梢,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平板上。   空姐路过旁边,询问客人们需要的饮品。   “帮我要一杯橙汁。”竹泉知雀说。   介于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这话显然只能是对安室透说的。   安室透把橙汁递给他,得到一声谢谢。   捧着橙汁小口小口喝的女孩子继续看番,她抵在玻璃上的指尖白皙得近乎透明。   飞机空调开得低,竹泉知雀穿得又少,她天生体寒,指尖苍白得血色全无再正常不过。   “麻烦帮我拿一张毛毯。”安室透低声对空姐说。   空姐去而复返,安室透接过毛毯,转手递到竹泉知雀面前。   “嗯?”视线被挡住的女孩子看了眼毛毯,“确实有点冷呢,谢谢啦。”   她并不扭捏地收下,抖开毛毯盖在身上。   “好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啊。”   “不行不行的,旁边坐着的绝对是女朋友吧?超漂亮,我们不行的。”   后座的两个女生凑到一起说悄悄话,竹泉知雀把喝空的杯子放到旁边,向安室透的一侧偏了偏头:“要我帮你澄清吗?”   她戴着耳机,但显然听清了后座的悄悄话。   “别做多余的事。”安室透低声说。   竹泉知雀比了个OK的手势,退回去继续看番。   她一如既往亲切又友好,像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粉色的兔子气球脱离女孩子的手指,安室透没有漏看她一瞬间的茫然失措。   意外,不解,迷茫。   相似的情绪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来回交替,脱手的气球吸引了竹泉知雀的注意力,她抬眸上看。   天空太大,气球太小,不一会儿便再也捕捉不到气球飞舞的轨迹。   站在原地的女孩子张了张五指,今天的两个气球,一个也没有留下。   她看安室透的眼神十分陌生,透露着不理解。   ‘她果然没有理解。’安室透想。   一个将杀戮视为常态的人,怎么可能理解自己做法中的错误?   即使怀着善意的目的也不该肆意伤害他人,否则要警察有什么用?   这样的道理无数人都可以懂,唯独竹泉知雀——威雀威士忌——黑衣组织的高层不会懂。   立场决定一切。   是时候结束错误的一切了,将错就错没有结果。   他是公安卧底,她是注定被他逮捕的黑衣组织高层,他们只该是这样的关系。   很早之前,在安室透第一次听说威雀威士忌的名字时,他曾想过设下蜜糖陷阱。   意外的并不困难,倒不如说安室透险些成功了。   如果他的喜爱与心动皆是虚情假意,他险些就成功了。   再不结束,安室透没法保证越陷越深的人不是自己。   “我们分手吧。”   他用最冷静的语气说了出口。   ……她不会哭吧?   ……要是哭了,他还有立场哄她吗?   竹泉知雀没有哭,她只是看起来有些难过。   她的目光追随着看不见踪影的气球,为自己不自觉松开手,让气球飞走而难过。   “擅自飞走的气球,换做以前,我会把它打碎。”   女孩子声音轻轻的,“奇怪,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没意思了,约会中止。”她说,“回去吧,还要赶飞机呢。”   竹泉知雀率先转身,她走在前面,安室透走在后面。   一路无话。   轻而易举的,如此轻而易举地分开了。   一方提出,一方默认,双方结束。   普通的情侣分手之后是什么样的?   大哭大闹?喝酒买醉?深夜发疯?   安室透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以上三种情侣绝对不是办公室恋情。   直系上下属谈恋爱的结果就是,下午刚分的手,两个小时后搭同一趟飞机飞往同一个目的地,无法拉黑彼此的号码,因为还要收发文件。   “话说都这样了,我不用再两个手机换着用了吧?”竹泉知雀突然说,“每天带着两个手机口袋好沉,直接大号联系。”   闻言,安室透拿出手机,点开备注是“知雀”的号码。   【知雀:晚安,安室先生,工作辛苦啦~(猫猫肚皮舞。jpg)】   手指上滑,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和欢快的几乎从屏幕上跃出来,烫到安室透的拇指。   他熄屏手机,屏幕下翻盖在腿上。   补番的女孩子在自己的座位上笑得发抖,乐观的性格,轻快的语气,随性的作风……她曾带给安室透宛如全身浸入温泉般的放松。   只要不深究,和她在一起是世界第一的快乐。   安室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计算机里存了一份数据,有关威雀威士忌的详细情报,已经撰写完毕发送给了上级。   竹泉知雀的犯罪证据难找,但人证不难,安室透本身是最好的人证。   他卧底任务结束的那一天,便是手铐拴在女孩子手腕上的那一日。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缠绕着的气球线松开飞走,某年某日,将覆上沉重的铁镣。   飞机降落在机场。   贝尔摩德另有事宜,竹泉知雀拎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点开打车软件。   “要是没有行李箱,我可以骑自行车自己回家的。”她撇撇嘴。   白色的马自达停在竹泉知雀面前,安室透降下车窗:“上车,送你回去。”   “波本,我的救世主。”竹泉知雀赞美道,她拉开后座,把自己和行李箱一起塞上车。   安室透:“不坐前面来吗?”   威雀威士忌一向喜欢副驾驶座,安室透没见过她坐到后面。   副驾驶座随时可以抢夺方向盘,从安全角度考虑,除非开车人是琴酒,否则组织里的人都习惯副驾驶座。   “不了,那不是我的位置。”竹泉知雀摆摆手,“我更喜欢后座,宽敞。”   她的态度比安室透想象中更坦然,更干脆。   称呼也是,自然而然地从“安室先生”改成了“波本”。   马自达停在公寓楼下,竹泉知雀单手拎着行李箱下车,感激地挥挥手:“我回家啦,路上小心。”   安室透坐在车里,指节敲在方向盘上。   如果是之前,他应该会帮她拎行李箱,送她到家门口再离开吧。   站在门口和他道别的女孩子笑眯眯踮起脚,啵唧亲在他脸颊边。   作业不多的时候她甚至会一直站在门口等电梯门关了再回房。一直到电梯门合拢为止,安室透都能看见快乐朝他挥手的竹泉知雀。   “事到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他握住方向盘,准备离开,“她又不是拎不动一个行李箱。”   车头转向,安室透瞥了眼车镜。   公寓楼下,高大的男人低头和脑袋只到他胸口的女孩子说话。   两个人聊了两句,黑发绿眸的男人无比自然地接过竹泉知雀的行李箱拎在手上,往公寓楼里走。   “为了倒时差我要大睡特睡,津美纪的爱心料理麻烦帮我存一份到冰箱。”电梯里,竹泉知雀说。   “我给她和小惠带了纪念品,甚尔君也有份——锵锵,华盛顿赌马场冰箱贴,四舍五入你也是在华盛顿赌过马的人了。”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说:“我心怀感激地收下。”   电梯门打开,伏黑甚尔顺着走廊的窗户随意瞥过一眼。   “那辆白色的车怎么还没开走?”他嗤笑,“好强烈的眼神。坐在车里的那家伙,是在仇视我吗?”   爹咪:到我的回合了 第114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竹泉知雀顺着伏黑甚尔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了车尾气。   白色马自达开出公寓窗户视野范围外,竹泉知雀想到自己被分手的凄惨事实,别过脸去。   “看你的表情,像是有情况。”伏黑甚尔的笑容扯动了嘴角的伤疤,“吵架还是分手?我希望是后面那个,我会很高兴的。”   可恶的乐子人,揭别人的伤疤取乐!竹泉知雀不惜把自己一起骂进去。   “我性格那么好,怎么会和人吵架?”她反问道,“我像喜欢吵架的人吗?”   “懂了。”伏黑甚尔了然,“你们分手了。”   竹泉知雀不想说话,她劈手夺过自己的行李箱,“我回家倒时差!”   她家门口的发财树依然是一副浇水过多的模样。   竹泉知雀出差,隔壁家的小孩拎着水壶过来。伏黑惠在“让这颗可怜的树正常生长”和“知雀姐喜欢水漫金山”之间犹豫不决,最终选择了帮亲不帮理。   伏黑惠:发财树浇死了不是很不吉利么?   竹泉知雀:水漫【金山】,多水多财,给树哥满上。   她养植物的风格就是多浇水,在残酷的大自然里,唯有容纳雨露甘霖最多的强者得以生存。   行李箱被丢在客厅,竹泉知雀扑到自己久违的大床上,倒头就睡。   干燥柔软的床铺,散发乳木果的清香,竹泉知雀脑袋埋进枕头里,回忆起呛鼻的烟味。   昏暗狭窄的小旅馆,路灯的灯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留下三道横斜的亮痕。   猩红火星夹在男人指缝间,明灭不定,飘渺的白烟袅袅上升。   烟雾报警器洒下的水幕熄灭了烟头,潮湿的空气令呼吸宛如溺水,竹泉知雀被抓住手臂按在湿透的床铺上,水汽在她的皮肤上攀爬。   危险的气氛在黑暗里彼此撕咬。   真糟糕。   莫名又有些兴奋。   竹泉知雀一瞬之间的战栗说不清是惊慌更多还是兴奋更多。   他发现了真正的她。   却没有接受真正的她。   “相性不合吗?”竹泉知雀抱住枕头,眼眸微合,“只是见到一部分的黑暗面就不行了,更多的该怎么办啊。”   远不到她疯狂的极限,波本只掰开了洋葱精一层表皮就被辣得流眼泪了。   难道说咒术师果然不该和普通人牵连过多么?   “明明大家都是人类,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竹泉知雀咕哝,“怎么就不能接受全员疯批的特殊群体?”   禁止歧视特殊人群。   好复杂,不想继续思考了,竹泉知雀搂着枕头蜷缩得更紧,用力摇头驱散占据她脑海的金发男人。   堂堂打工人怎能耽于失恋?生命不息工作不止,她要努力,她要工作!唯工作和奖金不会弃她而去!   男人哪有工作重要!   无敌的打工人,即使在睡梦中也可以工作。竹泉知雀一边倒时差,一边在梦里翻阅她的日程表。   卧底酒厂的任务正在进行中,除了谈了一场失败的办公室恋爱外,其余都很成功。   琴酒在组织里大范围抓卧底却特意跳过她不审问,无疑是竹泉知雀身份无限做好的最大证明。   贝尔摩德欲言又止:不……怎么说呢……   琴酒只是单纯不想在焦头烂额查卧底的加班时间被你气得七窍生烟,所以拉黑了你的联系方式罢了。   竹泉知雀:我不管,这必然是大哥对我信赖的凭证。   拉黑也是一种偏爱,除了她还有谁被琴酒拉黑却活蹦乱跳?   大哥的爱隐秘而深沉,竹泉知雀都懂。   再是学校,美好的暑假时间不需要学习也不需要补习,竹泉知雀自由了,她免费了。   竹泉知雀:我是不会提前查询期末考试成绩的,死也不会:)   反正她也没有父母加入家长群。   “目前需要发愁的任务只剩一个。”竹泉知雀喃喃地说梦话,“盘星教的卧底任务……还没有进展……呼呼zzzzz”   一样是森鸥外下达的卧底任务,酒厂和盘星教无疑可以被拿来比较。   双职工竹泉知雀女士很有发言权。   论组织规模,一个是跨国犯罪集团,约等于国际化企业,阶级分明,董事长乌鸦先生与总经理朗姆、执行总裁琴酒和外联部部长贝尔摩德分管公司各大事宜,人员充沛,井井有条。   该国际化企业唯一的不足是商战严重,间谍泛滥,不少年轻有为的部长副部长都和别家企业藕断丝连暧昧不明。   盘星教,宗教团体,打着合法名号的邪//教组织,以“只要你信仰纯粹的天元大人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为噱头培养成员集体荣誉感,忽悠大家捐钱。   捐来的钱也不是为了建希望小学,而是请杀手暗鲨无辜可怜的女高中生。   组织规模PK,酒厂胜!   再论员工福利和企业人文关怀,战况逆转。   黑衣组织,一个待自己人比敌人更冷酷的无情势力,员工福利是大哥的亲手送葬服务,体验过的都说好,天堂因琴酒倍感温暖。   盘星教,仅在有员工食堂这一项,已经赢麻了,彻底俘获竹泉知雀的心。   没有员工食堂和餐补的企业是可悲的,堕落的,大厦倾颓的;有员工食堂的企业是光明的,圣洁的,充满希望的。   人文关怀更不必提,酒厂以老带新讲究的是“可怜的新酒被上司玩弄在股掌之间”,盘星教则是“只要人人付出一点爱,教会将变为美好的圣所”。   员工福利PK,盘星教胜!   一胜一负,平局,进入加时赛。   加时赛评比内容由拥有最大发言权的双职工竹泉知雀女士抉择。   “感谢评委组的信任,作为一名以卧底为职业的打工人,如果让我进行抉择,我想就‘卧底难易程度’为两位选手评分。”   竹泉知雀:“首先是一号选手,黑衣组织。卧底难度不高,即使是高中生也愿意招聘的滥用童工型企业,看重个人能力与父母背景,员工间霸凌事件频出,是靠能力和手腕上位的丛林法则狼性集团。”   “优秀的打工人很容易在酒厂占据一席之地,但唯一的问题是,竞争对手太多了!”   “难以判断身边的人是不是你的同行,又是哪家势力派来的同行?碟中谍中谍最大取景地。我个人推荐全世界的卧底都来黑衣组织进修一趟,你将看见自己全新的可能。”   “打工人在卧底途中一边为同行极多感到不孤单不寂寞,一边也因此疑神疑鬼,日常怀疑对面在和自己互演,十分考验打工的演员素养。”   “二号选手,盘星教,卧底环境相对单纯。”   “比起黑衣组织,盘星教是个朴素的组织。这里不再是演艺界新星、三金影帝、奥斯卡得主、实力派顶流竞争的恐怖土壤,显出一种对新人卧底的包容性,类似新手村的友好势力。”   “但需要注意的是,盘星教自带邪//教团体独有的狂热洗脑氛围,只有反PUA反传。销的打工人才能保持头脑清醒,不被周围人花言巧语蛊惑,给教内氪金。”   双职工竹泉知雀女士说到这里,突然陷入沉思。   她发现了一个商机!   “假如我拿盘星教集资,开发出一个模拟经营游戏……”   【你,玩家夏油杰(默认名,名字不可更改),是一位疲劳的007东京打工人。】   【生活在不合理的世界,无比苦闷厌倦的你,在人生中的苦夏收到一份邀请。】   【一个名为盘星教的邪//教邀请你成为他们的新教祖。】   【“你拥有我需要的才能。”盘星教教祖助理,NPC酒井泉子说,“教祖之位为你量身定做,夏油君,请加盟我们!”】   【你接受了酒井泉子的邀请,脱离从前所属势力,从零开始盘星教的教祖生活。】   【你的阵营更替为盘星教,敌对阵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特殊NPC “酒井泉子”加入你的队伍,该人物仅在好感度80以上且触发“来自最强的质问”剧情后可查看人物面板。】   【特殊NPC “酒井泉子”拥有特殊属性“打工人”,请注意不可克扣她的薪水。提示:发放奖金与批准带薪假是刷好感最高效的方式。】   【酒井泉子:欢迎你,教祖大人。】   【你从酒井泉子手上拿到了教祖日程表与员工工资表,你发现除了酒井泉子外,其余成员都没有工资。】   【酒井泉子:大家还会给教祖大人交会费哟~】   【你认为自己来到了世界上最棒的组织。】   “序章结束,吃了好大一个香喷喷的饼的玩家夏油君不可能拒绝教祖之位。”   竹泉知雀兴奋地说:“夏油君迈出了经营盘星教、将盘星教做大做强的第一步。”   【盘星教是个依靠信徒会费维持运转的组织,但不幸的是,上任教祖为了某个邪恶目的,挪用公款雇佣了最贵的杀手。】   【杀手卷款而逃,如今的盘星教负债累累,在抵押房产的边缘摇摇欲坠。】   【身为新任教祖,你收到了信徒上缴的会费和食堂厨师长递交的报销账单,你惊讶地发现:你的员工,是一群超能吃的猪。】   【酒井泉子:会费都交了,员工食堂不吃白不吃。】   【信徒们附和了她的观点,并表示如果拆除员工食堂,盘星教公信力将大幅度下降。】   【你不得不捏着鼻子养这群猪。】   【虽然你在心里称呼他们为“猴子”,但理智告诉你,猴子没有猪能吃。】   【你决定将猪定义成比猴子更讨厌的生物。】   【教祖一力扛起生活的重担,如今信徒的会费仅能支撑食堂运转,连教祖祈祷室的沉香都烧不起了,再这样下去,邪//教将要沦为干饭教会。】   【酒井泉子:不是挺好的吗?】   【你用苛扣奖金威胁她闭上了嘴。】   【你意识到,必须开展新的业务了。】   “《盘星教经营游戏之敛财是一门学问》”竹泉知雀推了推不知何时戴上的黑框眼镜。   “主角夏油君曾隶属于如今敌对的势力‘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该势力虽然压榨童工,但也为夏油君的敛财生涯提供了助力。”   【你开展了新业务——猴子驱邪】   【猴子驱邪,全称是“帮猴子一样的普通人驱逐纠缠他们的邪恶咒灵”。】   【你:不是指“猴子帮人驱邪”,搞错主语的人禁止进食堂吃饭。】   【酒井泉子:难过地嗦泡面。】   【你利用盘星教的人脉,轻易在愚蠢的猴子高层打出名声,无数富豪拿着钱排队请教祖为他们驱邪。】   【你赚到了钱,虽然瞧不起猴子,但姑且结果令人满意。】   【酒井泉子:我也用了自己的人脉,好好地帮我们盘星教做了宣传哦。】   【你的生意变多了,也变秃了。】   【照着镜子发现自己浓密的黑发日渐稀疏的你大为不解:我来盘星教是为了解脱007的劳苦生活,为什么成为教祖后我更累了?】   【酒井泉子:工作不会抛弃你,工作只是换了另一种形式陪伴在你身边。】   【你:谢谢,完全没被安慰到:)】   【盘星教里能帮你分担工作的成员只有特殊NPC酒井泉子,拥有“打工人”属性的她虽然好用,但每单都要抽成。】   【酒井泉子:打白工是不可能打白工的,禁止白嫖。】   【你决定招募新员工。】   “氪金的回合来了。”竹泉知雀打了个响指。   “主角夏油君的初始卡——背包自带的员工是一对双胞胎姐妹,比起能办事的员工更像要他费心抚养的女儿。”   “因为夏油君是个十分封建、十分瞧不起猴子教育的人,他不需要支出两个女儿的择校费和学费,省下了一笔开支。”   竹泉知雀:“虽说时刻面临着被儿童保护协会告上法院的风险,但我们的主角并不在乎,夏油君是一位法外狂徒。”   遵纪守法的主角已经退环境了!如今是法外狂徒和老流氓的天下!   “夏油君选择自己辅导双胞胎女儿的功课,假如高专学历的他有能力辅导高中学历的酒井泉子,特殊NPC可以酌情考虑减少抽成。”   竹泉知雀安排了两种招募途径,都是抽卡制。   “两个池子,出金概率一致。第一个池是外聘池,一抽一个碎片,十连保底一张普通信徒卡。”   普通信徒卡无法参与【猴子驱邪】,但可以按月提供会费并消耗食堂一部分食材。   碎片则分两种,一种可以合成普通信徒卡,一种可以合成诅咒师卡。   “以诅咒师通缉令赏金排行划分,第一名到第十名是SSR,第十名到第五十名是SR,五十名往后是R卡,出卡概率与稀有度挂钩。”   “第一个池子无论如何也抽不到诅咒师悬赏通缉令第一位的神秘特级诅咒师。”竹泉知雀神秘兮兮地说,“怎么办呢?来第二个池子。”   第二个池子,礼物池,没有十连保底,无法通过日常任务与每日签到攒币,只能氪金。   “赠送礼物可以加NPC好感度,普通信徒好感上升后晋升狂信徒,每月投入会费翻倍。”   “狂信徒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度,将触发【猴子の教祖大人后援会(爱心)(玫瑰)(飞吻)】的成立。”   虽然名字不太正经,但大众玩家就爱这个。   “后援会成立后夏油君的营业方向将爆发式增长,以其本人头像制作的吧唧、小卡、流沙立牌、透卡、等身抱枕、努努、三丽O联名盲盒、猴子主题咖啡厅等将超过【猴子驱邪】项目,一跃成为盘星教敛财顶流。”   “区区牺牲色相,教祖大人一定没问题。”   除了普通信徒,诅咒师们也能依靠礼物池抽出的礼物增加好感度。   “其中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当然是刷特殊NPC酒井泉子的好感度。”   别的诅咒师由于打不赢玩家夏油君,入会便可查看任务面板,但特殊NPC酒井泉子的任务面板有好感度达到80以上且触发过“来自最强的质问”剧情的前置条件。   当玩家夏油君通过不断氪金不断抽卡,不断用礼物堆NPC酒井泉子的好感度,终于好感度突破了80大关。   好感度超过80,解锁NPC酒井泉子任务面板。   满屏幕的???中,唯有“诅咒师通缉令排行第一,特级咒言师”的字样令人不禁屏住呼吸。   NO。1开局就送,这游戏也太慷慨了吧!   “不仅如此。”竹泉知雀用振奋人心的语气宣布,“酒井泉子的人物关系网也将对玩家夏油君开放。”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你还记得盘星教破产的理由吗?】   【酒井泉子:没错,是因为上任教祖挪用会费,聘请了超级无敌贵的咒术师杀手甚尔君。】   【酒井泉子:抱歉之前没有和你说明,那笔交易是经我之手结的账,真是很大一笔钱呢。】   【酒井泉子:恭喜教祖大人好感度达标,开放新的氪金渠道:外聘甚尔君】   甚尔君,咒术师杀手,能打,很能打,给钱什么打。   他与特殊NPC酒井泉子之间存在独特的契约关系,本人从“给钱什么任务都接”变成“她说杀谁就杀谁”,故而只有在酒井泉子好感度80以上才能通过她雇佣甚尔君。   【酒井泉子:甚尔君特别贵,所以有特别优惠——我不收取中介费,开心吗教祖大人?   【你:……】   【你有六个点要说,你无话可说。】   【你盯着“甚尔君”的脸,无法直视的回忆和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你之所以那么讨厌猴子,全是因为这个人!】   【他居然还有脸来要钱!】   【伏黑甚尔:意气用事可不好,乳臭未干的小鬼。】   【你言辞激烈,被游戏禁言三十分钟。】   “夏油君和甚尔君的相性不太好。”游戏策划竹泉知雀一副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夏油君怎么就不能换个角度想想?他出钱雇佣甚尔君,他是老板。”   昔日的敌人叫自己老板,这不是爽文剧情吗?   竹泉知雀:虽然我承认是稍微贵了亿点点。   “游戏毕竟是为了玩家(的钱包)服务。”竹泉知雀手指抵住下颌沉思道,“这样吧,我给他开放VIP氪金渠道。”   在VIP氪金渠道的商店里,玩家夏油君将能买到特殊外挂安装包,即“酒井泉子关系网全面大公开”。   “购买外挂后,限时人物池【双黑】上线,UR·中原中也和UR·太宰治进入卡池。”   玩家夏油君若是能把他们抽到,还要什么自行车?   “双黑加盟的盘星教,将自己定义成区区邪//教未免太过小家子气。”竹泉知雀双手抱臂,“玩家夏油君的面前将出现三个选项。”   【A、你选择将盘星教进化为“盘星娱乐工作室”。】   【数年后,盘星娱乐工作室将因培养出双料影帝与顶流歌王震撼娱乐圈,你将成为娱乐圈新一代教父,被刻入星光大道。】   【B、你选择将盘星教进化为世界一级传。销组织。】   【在导师太宰治的指导下,你觉醒了自身的传。销天赋。如今的你不再是崇拜天元大人的教会教祖,而是全民偶像,行走的宗教祖宗,与耶稣齐名的男人。】   【C、你选择将盘星教进化为黑手党组织。】   【脚踢横滨港口Mafia,拳打意大利彭格列的最强黑手党横空出世!你的秘诀“挖墙脚”之术使你收编了大量别家黑手党人才,完成了秦始皇再世的壮举——黑手党大一统,天下Mafia是一家。】   【酒厂已死,盘星当立,特殊NPC酒井泉子为你折服,心甘情愿双手合十唤一声:杰门。】   “夏油君的未来有无数可能。”竹泉知雀振臂高呼,“一切尽在创世纪的伟大游戏——《盘星教教祖模拟器》。”   多么完美,多么不凡,多么值得用盘星教所剩无几的经费把游戏做出来。   无法上线也没关系,做出安装包就足够了。   虽然杰门抛弃了猴子,也十分硬气地准备一并抛弃猴子们产出的现代科技,但竹泉知雀坚信,人不可能过上没有手机和网络的生活。   只要玩家夏油君还会上网,安装包只要他十个G的流量,竹泉知雀愿意自己掏钱给他买流量加油包。   “夏油君,你的未来在我这里。”   竹泉知雀看着“东京咒术高专夏油杰屠村叛逃,提供线索者速速联系【窗】”的情报,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好了,到迎教祖大人登基的时间了。”   杰哥(看手机):哪来的病毒文件? 第115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火影忍者》是我人生的灯塔,命运的航标,前行的引路星。”   “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当我难以揣摩世界线发展的时候,火影总会为我注入一道生机!为我扫清迷雾!”   “连我头脑发热的时候,只要看上两集博人传,我的心就像在木叶杀了十年鱼一样冰冷,再逆天的激将法也不能使我有一丝丝动摇。”   “所以小惠,和我一起看火影吧!”   竹泉知雀举起手中的单行本,那鲁托和萨是给的全身立绘几乎贴到伏黑惠睫毛上。   伏黑惠向后仰了仰身,他盯着宇智波佐助看了两秒,无情推开:“纸片人不要碰瓷三次元,在我身上吃代餐是没有结果的。”   竹泉知雀:“小惠竟然知道吃代餐……是谁带坏了你?你是不是网上多了?”   伏黑惠:除了你还有谁带坏小孩?   哦,还有他的混账亲爹。   “只是一部漫画而已。”伏黑惠不理解,“说成指引你前路方向的灯塔也太夸张了。”   “你还小,你不懂。”竹泉知雀怜爱地揉了揉男孩扎手的刺猬头,“等未来你有了个不靠谱的老师,且恰巧是个白毛,且有一半脸被黑布遮住,且拥有特殊的瞳术,你就会明白火影的好。”   “到时候再来找我借漫画就来不及了!至少现在先看到中忍考试那里!”   被硬塞安利的伏黑惠挣扎无果,败北,被二次元无情拖下水。   “至少告诉我指引你前路的是哪段剧情。”伏黑惠问,“知雀姐今天未免太激动了,明明前不久才被分手。”   竹泉知雀像被踩尾巴的猫:“小惠怎么知道?!”   伏黑惠:“那家伙说的。”   伏黑津美纪:“伏黑先生特意在家里开了庆祝会,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庆祝蛋糕,知雀姐吃吗?”   竹泉知雀秒答:“吃。”   以她的名义开的庆祝会,她吃吃吃吃吃。   “话说,前男友君知道知雀姐的家庭住址,没关系么?”伏黑惠用最平静的面瘫脸说着恐怖的社会新闻,“分手后上门报复之类的新闻,很常见。”   竹泉知雀以为伏黑家的电视只有赌马频道,没想到居然会播放正经新闻。   “不会吧,应该。”竹泉知雀迟疑地说,“安室先生的人品我是相信的,但他的确是黑方组织的成员……”   别的不说,琴酒真的很像分手后会杀到前女友家里把人大卸八块分尸沉河的恐怖地雷男。   竹泉知雀:“我也是黑方组织的成员,负负得正,没关系啦。”   “反正我们就在隔壁,想报复尽管来好了。”两只黑白玉犬绕着伏黑惠的小腿打转,年纪尚小的咒术师平静道,“让他有来无回。”   竹泉知雀:小惠小小年纪便有了诅咒师的风范,不愧是我的后辈!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女孩子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说,“我可不是被甩之后哭哭啼啼的象牙塔宝宝。”   “所谓打工人,无论前一晚上买醉醉得有多彻底,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照样去上班,这才是成熟大人的体面。”   竹泉知雀翻开她带来的一摞火影忍者单行本,翻开其中一册,露出大为赞叹的表情。   “看,小惠,这便是指引我前路的剧透。”   伏黑惠花了半晌看完了,他指着超大的“我要创造一个有琳的世界”问竹泉知雀:“指引知雀姐前路的是恋爱脑吗?”   小孩眼里流露出爱情害人的恨铁不成钢之情。   竹泉知雀: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虽然她是被甩了的那一方,好歹也算体面的和平分手,日后大家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共建和谐友好同事情谊。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恋爱脑。”竹泉知雀给伏黑惠解释,“就像安室先生,约会约到一半闪电分手,下了飞机客客气气送我回家,恋爱不过是他工作的调剂品。”   躺在沙发上旁听的伏黑甚尔嗤笑一声,没有吭声。   调剂品?理性体面的分手?   那个男人盯着他的眼神完全可以用敌视来形容。   只是帮忙拎行李箱,至于这么大醋味吗?   明明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吃醋的权力,别后悔得这么快啊。   被分手的那个人可是天生的乐观主义,工作至上原则者,她的难过就像喝进肚子里的酒。   入喉又辣又热,搅得她又晕又眩头痛欲裂,但等一觉醒来、宿醉过后,代谢的酒精挥发至无,无法在她身上残留丁点儿痕迹。   瞧,才过了几天,她的心思已经移到别的重要的事情上去了。   伏黑甚尔拿起黑啤喝了一口,没有掩饰自己的愉悦。   餐桌上,竹泉知雀正在纠正伏黑惠错误的认知。   她把卡卡西和带土的合照摆在左边,九尾祸乱木叶名场面摆在右边,中间摆上“东京咒术高专夏油杰屠村叛逃,提供线索者速速联系【窗】”的咒术界速报。   “这位朋友,夏油君,你也可以称呼他杰哥。”竹泉知雀指着黑发丸子头的男生说,“他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是没有改姓。”   “如果他改姓富力士,丢掉火影忍者的剧本改拿全职猎人小蝌蚪找爸爸剧本,主角待遇就轮到他了。”   竹泉知雀:“姓氏是很重要的,小惠,把这句话当成名言来记。”   “比如,倘若你不姓伏黑姓禅院,你看禅院笑话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吗?”   伏黑惠:好有道理。   他背下了。   “没有改姓的杰哥终究没有逃过剧本的束缚。”竹泉知雀的手指从水门班合影挪到九尾入侵木叶的画面上,“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   “生活不是漫画。”竹泉知雀沉痛地说,“木叶出过多少叛忍数都数不清楚,成为叛忍不过是追求时髦的另辟蹊径罢了,留在木叶的偷摸大鸡一定可以理解。”   “但在现实中,在咒术高专,背叛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竹泉知雀:“小惠,你知道最艰难的是什么吗?”   伏黑惠:“背叛昔日朋友的道德谴责?”   错误,竹泉知雀双臂交叉比出大大的叉号。   “做叛忍最困难的,当然是钱!”竹泉知雀一锤定音。   “没有钱,没有启动资金,哪个冤大头愿意陪你创业?你拿什么养活自己?风餐露宿到住下水道和桥洞的反派可称不上BOSS。”   竹泉知雀:“道德和面包,当然是面包重要。”   “杰哥刚刚叛逃,心中稚嫩的情感还未死去,尚且处在大义与友谊纠缠割裂的中二黑化时期。”   “但用不了多久,当他发现存款一少再少的时候就会明白,什么都是虚的,唯有贫穷是真实的。”   “然而——没有关系!我来了,有我在!”   竹泉知雀双手搭合抵住下颌,沉沉的黑幕打在她背后,运筹帷幄之感展露无遗。   “我来做他的天使投资人。”   孤身一人叛逃的夏油君一定很孤单寂寞冷,连圣诞节都无人交换礼物的他说不定正咬着被角小声啜泣。   别害怕,竹泉知雀来了,她挥舞着雪白羽毛大翅膀来了!   “我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连游戏都用教内所剩无几的经费做出来了,用心良苦。”   竹泉知雀点开手机上一个黑色丸子图标的简陋小游戏《盘星教教祖模拟器》,脸上写满尽在掌握。   第一步,先让目标用户下载游戏安装包。   “喂,太宰君吗?”竹泉知雀拨打挚友的电话,“我想请你帮忙入侵一个人的手机,强制为他安装一个不可卸除的游戏。”   “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保熟,我先强制爱为敬。”   横滨,港口Mafia办公室摸鱼的太宰治熟练地过滤掉竹泉知雀的虎狼之词,敲打键盘。   “东京,夏油杰?他叛逃的消息闹得轰轰烈烈呢。”太宰治扫了眼屏幕。   “咒术高专又不是港口Mafia,夏油君的行为完全可以当成自主退学,辍学创业。”   竹泉知雀在电话那头说:“高专入学有不许学生自主退学的条款吗?没有凭什么说人家是叛徒。”   “夏油君只是想比同窗们更早进入社会罢了。”她唏嘘道,“辍学的快乐体验过一次后再无法忘怀,我懂他。”   “毕竟咒术高专不是港口Mafia。”太宰治懒洋洋地说,“港口Mafia若是有干部叛逃,指不定有多热闹。”   “那种事不可能啦。”竹泉知雀说,“A叛逃有什么好轰动的,他怕不是连港口Mafia的门都没出就被拎着衣领丢进审讯室了。”   太宰治:“欸,提起可能叛逃的干部,知雀优先考虑的是A吗?”   竹泉知雀:“除了他还能有谁?A的不臣之心是隔着横滨到东京这么远的距离都感受得到的强烈。”   竹泉知雀:“何况不是还有我和你吗?”   太宰君,她的挚友,你遗忘了我们把A折磨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快乐岁月吗?   太宰治:“合理。”   A居然一直忍到现在没有叛逃,都让他有点佩服了。   “A主打一个拖字诀。”竹泉知雀分析,“你看,他现在不就等到我离开横滨的好日子了吗?等等党永不为奴。”   太宰治:“这么说,A的下一步是等我离开?”   “太宰君很少出差呢。”竹泉知雀卷着自己的头发玩,“也可能是A习惯了受苦。”   离开港口Mafia的途径不止出差一种,竹泉知雀没有深究话题,她满心满眼都是把夏油杰强制爱,在他的手机上安装她苦心孤诣制作的游戏。   “OK。”太宰治敲下回车键,“搞定。”   “感谢你,我的卡密!”竹泉知雀快乐夸夸,“Lupin的赊账我帮你结了,爱你!”   沉迷工作的女孩子说完就挂了电话,太宰治用肩膀夹住手机,余音绕梁的“爱你”仿佛仍残存在他耳边。   “……轻浮。”   小声的咕哝消失在房间里,太宰治不用多思地决定翘班去喝一杯。   “顺便向织田作和安吾炫耀,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可不需要自己结酒钱。”   横滨人在翘班,东京人在叛逃。   “夏油大人。”菜菜子踮起脚,抓住高大的男生的袖子,“手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美美子在旁边点头。   “什么?”夏油杰低下头,接过手机。   叛逃的高中生也是高中生,纵使夏油杰的心灵在各种挫折打击下磨练得十分成熟,但初次喜当爹的他并没有点亮养孩子的技能。   还是一次养两个,一对双胞胎姐妹。   不会哄孩子的男高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把手机拿给姐妹俩玩。   “中了病毒吗?”夏油杰看向屏幕,“猴子的下作手段。”   无论他嘴上骂得气势有多足有多反派,太宰治的黑客技术绝非夏油杰能抗衡。   关机重启什么的想都不要想,竹泉知雀安排的强制爱没人能逃走。   内存OK,流量OK,游戏安装包下载结束,自动安装中。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安装完毕。   夏油杰:“啥?”   他本打算无视被病毒入侵的手机,直接丢掉换个新的,却不得不被游戏名吸引了注意力。   盘星教,一个夏油杰永生难忘的名字。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来回闪烁,天内理子微笑着倒地的模样触目惊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十足惊悚了,完全打不过的、像怪物一样的伏黑甚尔给了夏油杰真正的重创。   那个男人没有杀死他,或许只是出自没人给钱不想做白工的偷懒想法。   伏黑甚尔和五条悟的战斗,夏油杰没有能力插足,他从重伤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变了。   站在家入硝子的天内理子凑到病床前,夏油杰脸色剧变:难道我已经死了?理子先一步在天堂门口等我吗?   话说天堂怎么那么像硝子的解剖室?   “杰,你醒了。”五条悟凑过来,一头白毛让夏油杰发自内心地舒了一口气。   五条悟才不可能上天堂,这里一定是地狱。   五条悟:“失礼!杰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好失礼啊!”   白毛猫猫炸毛跳脚。   “悟,发生了什么?”夏油杰左脑是面粉右脑是水,被五条悟一通摇晃全是浆糊。   你不是死了吗?理子不是死了吗?   夏油杰:“原来硝子也死了,但地狱为什么是解剖室?”   家入硝子:“对唯一的医生讲点礼貌吧你。”   经过天内理子有条理的讲述和五条悟无厘头的讲述,夏油杰逐渐理清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盘星教,酒井泉子,伏黑甚尔,假死,诱饵,救人……   夏油杰:“看来从盘星教绑架黑井小姐开始,酒井泉子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是啊,非常非常可怕的心计哦。”五条悟甩着指尖的墨镜,“不愧是诅咒师通缉令排行第一的特级诅咒师,全在她算计当中。”   “酒井泉子自称是盘星教的人,却救下了理子。”夏油杰皱眉,“但若把她当成卧底,她又拿理子做诱饵引开了悟,带走了重伤的伏黑甚尔。”   好复杂的立场,她到底帮谁?   “酒井小姐救了我是不争的事实。”天内理子揪住衣角说,“我相信她是个温柔的人,她或许只是想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嘛,说的也是。”五条悟双手抱在脑后,“所有人都被她摆了一道,最后受伤的只有天元大人。”   和星浆体同化的未来无情破碎了,幕后黑手考虑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考虑他,天元大人实惨。   天内理子自此在东京咒术高专生活了下来,五条悟力保她,而无人敢与突破后的六眼呛声。   或许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去,夏油杰在盛夏到来前想。   ……他太天真了。   闷热的苦夏,吞下的宛如呕吐物的黑团,无止无尽地奔波,劳累,人如僵木。   直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在夏油杰背上。   紧绷的弦猝然断裂。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   双胞胎姐妹担忧地仰头望向怔愣的夏油杰。   “我没事。”夏油杰朝她们温和地笑笑,挨个揉了揉双胞胎的脑袋,“美美子和菜菜子可以暂时先自己去玩吗?”   两个女孩子嗯嗯地点点头,手拉手离开。   他们暂居在一家简陋的和式旅店,咒术界的情报组织【窗】正在搜寻夏油杰的下落,他屠村叛逃得太过突然,又带着两个小孩子,剩余的积蓄得省着用。   双胞胎在外间玩,夏油杰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盯住手机。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   游戏图标是黑色丸子头标识,夏油杰很想否认自己的猜想,但这个图案怎么看怎么像他的发型。   为什么要拿黑色丸子头当作游戏图标?制作组请不起画师吗?   竹泉知雀:私密马赛经费紧张,请不起呢。   盘星教剩余的经费已经消耗殆尽了,而她并不愿意挪用自己的私产。   打工倒贴钱,打死她都不可能。   夏油杰用目光和丸子头战斗了好几秒,无果,被迫妥协。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夏油杰咀嚼这个名字,只看名字,他是去盘星教当教祖的?   应该是个不氪不肝的轻松游戏。   夏油杰本不屑于玩猴子制作的游戏,但事关盘星教,他不得不防。   “只是探查敌情而已。”夏油杰眼神漠然地点开游戏,“稍微看看就退出。”   黑色丸子头跃上屏幕,朴实无华的五毛钱特效加载完毕,黑底白字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你,玩家夏油杰(默认名,名字不可更改),是一位疲劳的007东京打工人。】   夏油杰:“???”   他用力擦了擦眼睛,谁?玩家夏什么杰?   玩家夏油杰(默认名,名字不可更改)的字样大咧咧停在屏幕上,任凭夏油杰把手机盯得发热发烫也没有变化。   他:“难道是病毒入侵手机,盗取了我的个人信息?”   该死的诡计多端的猴子!   就连“疲劳的007东京打工人”都那么贴切,叫夏油杰无法以“我还是个学生”反驳。   咒术高专的学生和007打工人唯一的区别只有是否合法。   夏油杰:迟早毁了那个滥用童工漠视学生性命的黑心组织!   男生漠然的眼神早在看见玩家名的时候彻底破功,夏油杰深呼吸:他倒想看看,这个游戏还能有多少惊吓。   他点击屏幕。   【生活在不合理的世界,无比苦闷厌倦的你,在人生中的苦夏收到一份邀请。】   【一个名为盘星教的邪//教邀请你成为他们的新教祖。】   夏油杰:“原来你们知道自己是邪//教啊?”   不,等等,盘星教的信徒还蛮虔诚的,他们会用邪//教形容自己吗?   这可是教祖模拟器,用游戏给自己找个新教祖未免太荒唐了,真是盘星教信徒能干出的事?   夏油杰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你拥有我需要的才能。”盘星教教祖助理,NPC酒井泉子说。】   【“教祖之位为你量身定做,夏油君,请加盟我们!”】   “酒井泉子!”夏油杰用力锤了下桌子,惊得外间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跑过来连声问夏油大人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夏油杰把人哄了出去,做了五次深呼吸平息自己的心情。   冷静?淡漠?成熟?   一切理性在夏油杰看见“酒井泉子”的名字后彻底破防。   怎么哪哪都有她!   她到底是干什么的?专门搞他心态的吗?   夏油杰:“她是什么究极乐子人?能不能去整悟,不要来整我。”   五条悟一定会喜欢她的,一个比他更任性更难搞更令人心梗的存在,鸡掰猫想想就兴奋。   天内理子曾说,酒井泉子是盘星教的人。   她的立场扑簌迷离,但这句话竟然不是谎言?   “盘星教的酒井泉子开发出名为《盘星教教祖模拟器》的游戏,意外地合理起来了。”   当一个过于离谱的人身上出现合理的地方,即使合理得十分勉强,也让人无从质疑。   夏油杰;一想到是酒井泉子,就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值得奇怪。   他的心态竟比之前稍稍平复了一些,从茫然震惊变成了“我看你到底能搞出多少幺蛾子”。   “她的目的藏在游戏当中。”夏油杰端正坐姿,随便玩玩马上退出的念头被他丢在脑后,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严正以待。   “我必要通关,识破她的阴谋!”   【你接受了酒井泉子的邀请。】   【你将彻底脱离从前所属势力,从零开始盘星教的教祖生活。】   【酒井泉子:欢迎你,教祖大人。】   【酒井泉子:无论大义是否实现,从这一刻起,我将永远陪伴你身边。】   警惕说话好听的NPC   —————————— 第116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一周目。   玩家夏油杰已登录,Game Start!   噔噔噔噔,撒彩带的特效闪过,一个黑色的丸子头小人站在一栋木屋门口,屋子牌匾上写着“星之子之家”几个毛笔字。   像素风,十足简陋,能省则省,制作组里绝对藏着一个经费小偷。   夏油杰试着操作小人,目前能做的只有打开背包和操控小人行走。   他打开背包。   背包原始道具:【一对被打包的双胞胎】、【钱夹】、【咒术高专学生证】   【一对被打包的双胞胎】:像海苔寿司一样被卷起来打包的双胞胎姐妹,每日消耗玩家夏油杰粮食若干、精力若干。   背包锐评:高中生喜当爹的滋味,妙不可言。   【钱夹】:干瘪宛如吃自助餐前把自己胃袋腾空、走路都虚脱的可怜人。   背包锐评:住桥洞还是下水道,that is the question。   【咒术高专学生证】:印在学生证的照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贴在通缉令上的一天。   背包锐评:靓仔,证件照帅的哩。   夏油杰:“……”   虽然他没有见过酒井泉子本人,但这个人已经超越了五条悟在夏油杰心里的地位,荣登尖牙利嘴搞人心态第一名。   好想看她和鸡掰猫掰头,这两人能不能组合出道一起讲漫才,绝对是震撼世界的国手。   夏油杰放出背包里的双胞胎姐妹,给她们取名美美子和菜菜子,两个小不点自动跟随在他身后。   丸子头小人走进简陋的星之子之家,画面转换,露出房屋内部。   星之子之家内部意外的大,主要分成两个区域,一个是教祖传教区,一个是公共食堂。   【夏油杰:食堂比教祖传教的静室还大?】   看着丸子头小人头顶的文字,夏油杰一边在心里极力否认他是自己、他誓不代入、决不让敌人阴谋得逞,一边想这游戏虽然贫穷,但沉浸式体验是极好的,说出了他的心声。   你们是什么组织啊?食堂占据了教内二分之一还要多的面积,有没有点邪//教的逼格?   【酒井泉子: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特殊NPC酒井泉子,堂堂登场!   酒井泉子的建模是黑色长发的少女,她手里捧着一只海碗,一边扒饭一边说,让她的话特别有说服力。   海碗里的米饭逐渐见底,酒井泉子像只偷腥猫一样擦擦嘴角,清了清嗓子。   【酒井泉子:欢迎新教祖夏油杰大人莅临盘星教总部,大家——横幅拉起来!】   刷!坐在食堂里的信徒NPC全体起立,正红色的横幅一条条拉起,怼到夏油杰鼻子底下。   【热烈欢迎新教祖登基】   【盘星教有你了不起】   【新的教祖,新的食谱,支持夏油大人上位,提高食堂后厨经费】   酒井泉子拎着花篮围绕丸子头小人洒彩带,美美子和菜菜子被她一人塞了一个拉炮,两个小女孩茫然地举起拉炮,朝监护人发射。   啪!啪!   【酒井泉子:热烈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暴风雨似的掌声在食堂内响起。   屏幕外的夏油杰抹了把脸,尬得脚趾抠地。   这游戏每个细节都彰显着不顾玩家死活的美感。   酒井泉子热情地拉着丸子头小人参观食堂,美美子和菜菜子自动解除跟随状态,端着餐盘坐到了信徒中间。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对食堂还满意吗?接下来我们去参观传教用的静室。】   新地图打开,夏油杰操控小人走入新房间——家徒四壁,空空荡荡。   【酒井泉子:是有一点简陋呢。】   【酒井泉子:毕竟经费全部都花在食堂里了。】   【酒井泉子:要不教祖大人改在食堂传教吧,讲经讲累了还能喝碗紫菜蛋花汤润喉。】   夏油杰:“你去死吧!”   他的养气功夫——他在五条悟磨练下苦苦修炼的养气功夫,竟如此轻易地被一个NPC破了功。   酒井泉子,恐怖如斯。   夏油杰坚定地选择了拒绝,黑发少女脸上露出你不识货的失望表情,转手递上盘星教账本。   盘星教账本上的记录令夏油杰倍感意外。   “数据非常真实。”他浏览过去,“取材至现实吗?”   账本上记录了盘星教如今所有信徒的名字,包括他们入教多久,交了多少会费,上交会费的名字里酒井泉子赫然在列。   夏油杰一一翻过,他看完了盈利,转而看向消费。   盘星教的支出只有两笔。   一笔是后厨食材报销,一笔是酒井泉子的工资。   【夏油杰:只有你一个人要发工资?】   【酒井泉子:咦,教祖大人的意思是要像对待其他信徒一样一视同仁地对待我吗?】   【酒井泉子:这种事不要啊!】   【酒井泉子:我不可以没有工资!白嫖不讲道德!】   她激烈地抗议让夏油杰心情变好,他看着跳出的【是否克扣酒井泉子工资】选项,愉快地点了【是】。   【酒井泉子:怎么这样……】   【酒井泉子:呜呜呜。】   黑发少女肩膀耸动地抽泣了两声,她擦了擦眼泪,走到丸子头小人身后。   嗤!   白光闪过,鲜血溅满了屏幕。   持刀的黑发少女缓缓抬头,透过屏幕看向现实中的夏油杰。   【酒井泉子:没有工资什么的,我活不下去啦。】   【酒井泉子:既然如此,黄泉路上教祖大人也要陪我一起哦。】   Game Over!   玩家夏油杰死亡,一周目结束。   “她是病娇地雷系吗?”曾经的galgame玩家夏油杰险些摔了手机,“只是扣除工资而已,别一脸男朋友出轨你杀人的恐怖表情!”   黑屏的画面里浮出一行血色的文字:   【BAD结局——爱工资犹如生命】   夏油杰骂骂咧咧地捡起手机,读档重来。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二周目。   【是否克扣酒井泉子工资?】   【否】   【酒井泉子:太好了,我就知道教祖大人是好人。】   【酒井泉子:克扣我的工资会发生恐怖的事情,建议教祖大人不要轻易尝试哦。】   夏油杰:我已经知道了!   酒井泉子的工资是固定支出不能动,夏油杰看向花销极大的后厨开支。   能不能减少一点,省钱修教祖房间?   他试探性地进行了操作,极为谨慎地存档。   病娇地雷系(指对工资)的特殊NPC酒井泉子没有出言反对,食堂的经费减少了。   【通知:盘星教信徒对您的忠诚度大幅度下降】   【信徒A脱离盘星教:对不起教祖大人,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虔诚下去,但没有白切鸡的食堂是不完整的食堂,这里已经不是当初的盘星教了。】   【信徒B脱离盘星教:对不起教祖大人,我无法接受三素一荤白菜帮子汤的生活,我走。】   【信徒C脱离盘星教:对不起教祖大人,隔壁工地招工每餐都有大鸡腿,我叛变了。】   【信徒DEF脱离盘星教。】   【盘星教信徒只剩下美美子、菜菜子和酒井泉子。】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安心,只要工资照常发,我不会走。】   夏油杰:我宁可你走!   你们这是什么组织啊!说好的邪//教呢?说好的对天元大人无比虔诚呢?   只是食堂饭不好吃就叛逃,一群玻璃心!   夏油杰深呼吸,吸气,呼气。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再次读档,《盘星教教祖模拟器》,三周目启动。   酒井泉子的工资不能动,食堂经费不能减少,节流的路走进了死胡同,只能开源了。   起码把教祖的静室修出来,他总不能在毛坯房里筹谋大义。   【酒井泉子:不如改去食堂——】   【夏油杰:算我求你,安静一会儿。】   夏油杰点开“教祖的工作日志”,里头罗列了一些可以赚钱的方法。   【猴子驱邪(可选择)】   【被富婆包养(可选择)】   【打造盘星教专属IP周边盈利(尚未解锁)】   三个意味不明的选项,最后一个灰色不可选的选项盈利额令夏油杰侧目。   他忍不住点开简介看了一眼。   【为了拯救濒临破产的盘星教,教祖大人毅然决然出道成为偶像,全体盘星教信徒,为我们的教祖大人拼尽全力应援GOGOGO!】   【计划推出项目:一番赏抽取、盲盒三连弹、激光工艺吧唧、三丽O联名等身抱枕、夜光流沙立牌、海边度假主题透卡、猴子同好会咖啡厅等等。注意管理好二手海鲜市场交易,留意海景房柄图以及捆物捆序和调价。】   夏油杰:看不懂。   真的看不懂,好复杂,但计划详细得可怕,仿佛已经预定好了他出卖色相的未来。   “左右是灰色不可选选项,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吧……”夏油杰逃避了,他点开【猴子驱邪】项目。   被富婆包养是不可能被包养的,高专辍学带两孩的DK在相亲市场和牛郎市场赏毫无竞争力。   【酒井泉子:别这样说,牛郎这行的天花板照样离异带两娃,教祖大人怎么能不尝试便放弃呢?】   【酒井泉子:要我帮忙引荐吗?】   夏油杰:不了,你的业务范围未免太广了点。   猴子驱邪项目,名字不正经,内容却和夏油杰心里本有的打算不谋而合。   他厌恶猴子,想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但在此之前利用猴子集资也未尝不可。   咒术师本就在做祓除咒灵的工作,他们的工资由上层给予,夏油杰离开咒术高专等于离开打工平台出来单干。   没有他人抽成,自己接单自己赚,美滋滋。   【盘星教开启猴子驱邪项目,请问是否借助酒井泉子的人脉宣传该项目?】   【酒井泉子:我出手驱邪要抽成哒,但人脉可以免费给教祖大人用。】   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夏油杰选了是。   游戏正式走向了正轨,如夏油杰之前的猜想,《盘星教教祖模拟器》是一款不氪不肝的轻松游戏……   不氪不肝的轻松游戏……   夏油杰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丸子头小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他的错绝,丸子头变小了!   他的头发稀疏了!   夏油杰紧急操作后厨菜单,加大海带汤和黑芝麻糊提供量,并在后勤采买单上备注要买有护发生发效果的洗发水。   【酒井泉子:不如试试我的推荐?】   试试试,夏油杰能用上的办法都用上了,但丸子头小人的丸子还是从红烧狮子头变成了糯米小汤圆。   “为什么?”夏油杰百思不得其解。   “夏油大人,我们饿了。”美美子和菜菜子小心翼翼地扒住门框说。   夏油大人玩手机玩得天都黑了,她们肚子饿得咕咕叫。   夏油杰被双胞胎提醒,才想起看了眼屏幕使用时间。   嘶——不知不觉他已经肝了八个小时了!   “你们先拿钱去买吃的吧,我还有点事。”夏油杰拿出钱夹,他看见钱夹想起背包锐评,膝盖中了一箭。   该死的游戏,搞这么真实做什么?   夏油杰发现自己错了,这款游戏根本不是盘星教教祖模拟器,而是社畜模拟器。   比他在咒术高专打工更社畜的社畜模拟器。   【酒井泉子:谁都会抛弃你,唯独工作不会抛弃你。工作只是换了另一种形式陪伴在你身边。】   酒井泉子的工作量由夏油杰一手决定,凡是任务她必抽成,但只要给她抽成,无论多少任务量在她手上都像玩儿一样。   【酒井泉子:不必自卑,论打工我天下第一。】   她的发量不见减少,令人嫉妒。   夏油杰和酒井泉子干上了,他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深夜双胞胎抱在一起呼呼入睡,监护人男高眼睛瞪得像铜铃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肝游戏。   某一天,夏油杰出门打怪回来,他熟门熟路地走回星之子之家。   家没了。   一片废墟之中,信徒们捧着从食堂抢救回来的盒饭挤在一起瑟瑟发抖,酒井泉子站在最前面,平静地向教祖汇报。   【酒井泉子:由于教祖大人沉迷猴子驱邪项目,传教不足,盘星教人心不稳,情报泄露。】   【酒井泉子:一刻钟前,野图BOSS五条悟在盘星教门口刷新。】   【酒井泉子:野图BOSS五条悟摧毁了教内建筑并留下战书,这是星之子之家的修葺费用,请教祖大人过目。】   夏油杰抖着手打开账单,在看见数字的那一刻几乎晕厥过去。   悟!你搞什么啊悟!   打他可以,打他辛辛苦苦肝出来的建筑不可以!   灰白色的灵魂快要从丸子头小人口中飞走,黑发少女熟练地抓住灵魂塞回夏油杰口里。   【酒井泉子:不要气馁,教祖大人!】   【酒井泉子:依照如今的状况,盘星教不招新是不行了。】   【卡池·员工招聘与卡池·礼物盒开放】   【酒井泉子:为了战胜野图BOSS,教祖大人,抽卡吧!】   不氪不肝的轻松游戏,夏油杰缓缓闭眼。   说好的模拟器呢?现在的手游是逃不过抽卡吗?   别给他推荐首充一元礼包和648充值,他不会氪!   “……猴子驱邪赚了不少,先氪个月卡试试。”   夏油杰试水了第一个十连。   夏油杰试水了第二个十连。   夏油杰抽空了猴子驱邪攒下的存款。   特殊NPC酒井泉子的好感度被他堆礼物刷到了80.   不同的礼物加的好感度不同,夏油杰留心观察过,加酒井泉子好感度最高的礼物分别是:免上班打卡五次券、带薪假十天体验卡、周末免加班承诺书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全解析教材。   前面几个夏油杰姑且能理解,经过肝游戏的几个小时他充分领悟了酒井泉子的“打工人”属性——不吃老板画的饼,只要老板给的钱,冷酷的现实主义社会人。   最后一个“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全解析教材”,夏油杰满脸茫然。   他,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二年级生,已辍学。   夏油杰初中还算过了一段正常的写作业考试的学生生涯,待进入高专,他再也没有体会过升学压力。   但这玩意儿居然能加酒井泉子的好感度?她到底是什么成分?   夏油杰灵光一闪,他叫来在食堂干饭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表示要教她们学习。   学习途中,夏油杰不经意间展示了自己超过绝大多数高中生的知识水平。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明明是高专辍学生,学习却很厉害呢。】   夏油杰:夸人就夸人,干嘛嘴一句别人的学历?   黑发少女一步一挪走到静室,手里拎着书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丸子头小人。   明明是像素风,夏油杰却看见了她皮卡皮卡的闪亮大眼睛。   【酒井泉子:教主大人真的会做高中生的卷子吗?不用勉强自己。】   【夏油杰:不勉强,拿来我看看。】   屏幕上跳出立体几何题,夏油杰揉了揉熬夜熬红了的眼睛,他从未想过玩一款模拟经营+抽卡手游,居然真要做数学。   夏油杰:总感觉制作组夹带了奇怪的私货。   他顺利解出了题,酒井泉子卡在79卡了多时不肯动弹的好感度飙升,瞬间突破80,停留在85的高数值!   夏油杰:她对人动心的点好怪啊!   “总算满足了前置条件。”夏油杰戳中黑发少女,打开她的人物面板。   诅咒师悬赏榜排行第一的特级咒言师头衔明晃晃挂在面板上。   夏油杰早有预料,并不吃惊。   直到他看见酒井泉子的人脉网。   一个夏油杰毕生难忘的名字让他脑子发烫,背后咒灵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咒灵挤咒灵,大眼瞪小眼,怨气沉沉,半夜起来上厕所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无声尖叫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夏油大人的表情,好恐怖!   夏油杰再恐怖,三次元也威胁不了纸片人。   屏幕里的黑发少女侃侃而谈。   【酒井泉子:教祖大人,你还记得盘星教破产的理由吗?】   夏油杰想起来了,想起一周目时贫穷的家徒四壁的教祖静室。   盘星教信徒每月交的会费难道都供给食堂了吗?朕的银子都去哪了?   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酒井泉子:没错,是因为上任教祖挪用会费,聘请了超级无敌贵的咒术师杀手甚尔君。】   果然是他!   夏油杰七窍生烟。   过去的孽债宛如回旋镖刺中他的心脏,痛,太痛了。   盘星教前任教祖花光了教内的钱雇佣伏黑甚尔把夏油杰打了一顿,给他带来严重的心理阴影。   一转头夏油杰继任盘星教教祖职位,前任留下的债落在他头上,又由他咽下经费短缺的苦果。   但凡——但凡这笔钱是拿去做了别的事,哪怕是抽选偶像握手券,夏油杰都不至于憋屈成这样!   前任教祖坏事做尽!伏黑甚尔坏事做尽!   酒井泉子——酒井泉子是最坏最坏的搅屎棍!可恶坏女人!   说好的加入盘星教呢?说好的对他忠心耿耿呢?居然和夏油杰最讨厌的伏黑甚尔拉拉扯扯不清不白,可恨!   黑发少女听不见夏油杰心里的破口大骂,她欢欢喜喜地鼓起了掌。   【酒井泉子:恭喜教祖大人好感度达标,开放新的氪金渠道:外聘甚尔君!】   “谁要他帮忙啊!”夏油杰骂出了声,远处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更害怕地抱紧了彼此。   伏黑甚尔,要点脸吧你这家伙,你怎么好意思在把他打了个半死后若无其事地问要不要雇佣你?   被你殴打的雇主不一刀捅死你就算好的了,居然还指望他给钱养你?   没门!窗户也没有!   手机被打翻在地上,夏油杰在理智丧失的边缘摇摇欲坠。   玩游戏就是错误,深夜不睡又肝又氪的玩游戏是人生的不幸。   他不该好奇点开《盘星教教祖模拟器》,说到底明明不是他自己下载的游戏,到底是谁强行安装在他手机上的?   “酒井泉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夏油杰磨牙。   他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把手机扔进垃圾桶,带美美子和菜菜子离开,离盘星教这个邪门的组织越远越好,亡命天涯。   二是如该死的可恨的强制爱的酒井泉子的愿,找上盘星教,自己把自己送上门。   走第二条路,他的未来肉眼可见困难重重,每天都在窒息和被气死之间反复横跳。   酒井泉子说不定见到他时还会洋洋提起这个垃圾毁人青春的游戏,说不愧是我创作的伟大游戏,教祖大人你就从了我吧。   “怎么能如她的愿……怎么能被她拿捏……”   夏油杰咬牙切齿地捡起屏幕裂开缝的手机,手指狠狠点开导航软件。   到星之子之家是要坐哪趟车来着?   杰哥,被拿捏了 第117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七天   竹泉知雀稳坐钓鱼台。   作为开发商兼制作者,她手握监控《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后台数据的权限。   “三周目,十二个小时的游戏时长,中途退出次数为零。”竹泉知雀感叹,“不愧是我一手打造的传奇巨作!”   虽然经费短缺画面贴图全程便宜像素风,但她可以拍着胸脯说:游戏内容绝对炸裂!   有基建要素——开局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教祖传教静室。   有打野要素——猴子驱邪玩法,社畜的不二之选。   有战斗要素——野图BOSS五条悟不定时刷新,保护我方建筑物。   有抽卡要素——双卡池许愿一次性满足,玄可救非氪可改命。   内容之丰富丝毫不输dokidoki心跳系列,内置好感度系统,带你在游戏世界领会真实的人情往来与社会险恶。   “夏油君毕竟是高中生年纪,沉迷游戏太正常了,他只是输给了人类无法战胜的劣根性而已。”   竹泉知雀拿捏人心的本事可不是说说而已,当夏油杰第一次被特殊NPC酒井泉子突然击杀后选择读档再开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被竹泉知雀握在了手中。   大屏幕摆在茶几上,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黑发少女手里捧着爆米花,旁边胖胖的薯片袋子左右簇拥,白绿瓶的AD钙一字排开任君采撷。   夏油杰玩了多久,竹泉知雀盯他的游戏进度盯了多久。   “吃零食看直播才是暑假的乐趣啊。”抱着爆米花桶的女孩子幸福叹息,“可惜没有声音,好想看夏油君实况解说。”   竹泉知雀嚼爆米花嚼着嚼着,灵机一动,凑到屏幕上捣鼓捣鼓。   “太宰君发给我的监控软件好像可以单方面强行打开目标设备的麦克风……有了!”   放大的呼吸声从音响中传出,收音极好。   感谢现代科技,感谢她无所不能的挚友,感谢热衷于侵犯他人隐私的太宰君,感谢有你!   竹泉知雀:宰门(双手合十)。   她快乐地看起专人独享的主播实况。   夏油杰很有做主播的天赋,他边打游戏边骂。   “该死的病毒软件,别被我抓到是哪只猴子的恶作剧。”男生一边不悦地碎碎念,一边点开猴子的游戏。   竹泉知雀:嘴上说着不乐意,但身体很诚实嘛夏油君,不枉我把盘星教三个字塞进标题里。   直勾钓鱼,不怕鱼不上钩。   “夏油君心里一定很遗憾。”女孩子一脸理解地说,“那日盘星教总部,五条君甚尔君理子妹妹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唯独他昏迷在薨星宫不省人事,错过了仅此一次的团建。”   人生的遗憾无法弥补,盘星教自此成为夏油杰的执念。   叛逃后变得叛逆的他必将加倍弥补之前的缺憾:你们去盘星教团建不带我?呵,我不介意,我真不介意——我这就篡位当上教主让你们瞧瞧。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连游戏名都是竹泉知雀揣摩人心设下的陷阱,容不得夏油杰不从。   一旦点开游戏,迎面袭来的“玩家夏油杰(默认名,名字不可更改)”开局一计暴击,打得夏油杰脑袋空空。   他:“垃圾病毒盗用了我的身份信息?!”   “这位玩家,请你放尊重一点。”竹泉知雀拍着爆米花桶大声反驳,“我好心好意为你量身定做,从默认名到丸子头到眯眯眼都那么用心!”   竹泉知雀连“酒井泉子”都捏脸得不是太认真,只给她加厚了发量。   她:其实我已经忘记那天易容化的是什么妆了(擦汗)。   除了主人公,竹泉知雀第二个认真捏脸的角色是野图BOSS五条悟。   她特意找了野崎梅太郎帮忙,专业漫画家梦野咲子老师欣然应允,给五条悟画了一张少女漫男主角立绘,背景板铺满粉粉小花花。   竹泉知雀:梦野老师,我们是像素风游戏。   你不觉得这位BOSS君的画风和其他人相比有亿点点不和谐吗?   野崎梅太郎认真地说:正因如此,他才是BOSS。   与众不同的显眼包正是BOSS的特征!没有中二病怎么当反派!   大师,她悟了。   竹泉知雀把五条悟·少女漫男主角画风版放入游戏,像素风简陋小游戏里出现了一个连头发丝都由画师心血一笔笔细致描摹的美男子。   好违和,又的确突出了他本游戏最大BOSS的地位。   竹泉知雀握着鼠标盯着五条悟周围粉色的蔷薇花看了好一会儿,她咔咔点击鼠标,把蔷薇花换成了食人花。   植物大战僵尸里张着血盆大口随BGM摇摆紫色大脑袋的食人花。   十几个巨大的紫色大脑袋拱卫在五条悟脚边,少女漫画风荡然无存。   “味对了。”竹泉知雀打了个响指,她,天才小画家。   可想而知,当夏油杰在游戏里被野图BOSS五条悟贴脸的那一剎那,他发出了多么少女的尖叫声。   仿佛来自地狱冒着硫磺气味的尖叫声让美美子和菜菜子惊慌不已:夏油大人怎么了?被大蟑螂骑脸了?   夏油杰宁可被蟑螂骑脸。   “夏油君胆子好小哦。”竹泉知雀挠挠脸颊,“难道是看五条君立绘比自己精致了十个亿心理不平衡发出的尖叫吗?抱歉哦,我实在没有经费让你变美了。”   梦野老师约稿倒是友情价,但盘星教经费已然油尽灯枯。   夏油杰;既然如此你不该优先给主角约稿吗?   竹泉知雀:为什么?我会画丸子头!   夏油杰可好画了,丸子头,眯眯眼,再给他狐塑一下,披件袈裟,搞定。   五条悟,飘逸的刺猬头,卡姿兰水润大眼睛,竹泉知雀努力了半天只画出一只性转雪女,无奈转而外包。   竹泉知雀:早知道不选五条君做BOSS,如果是悟酱,我早就画出来了。   经费不足的制作人独自操刀写完了剧本,又独自捏完了除野图BOSS外所有NPC的脸,画好盘星教布局图,亲自给食堂拟了菜单。   竹泉知雀,一款无敌打工人,无所不能。   “夏油君,你以为你玩的是谁的游戏?是打工之神的游戏!”竹泉知雀听麦克风对面的夏油杰吐槽盘星教老旧,不开心地小声逼逼。   呵,叫你克扣酒井泉子工资,BAD END了吧。   呵,叫你乱改她精心设计的菜单,人心乱了吧。   御下是十分复杂的课题,单以实力恐吓成就不了大业。   不信你看黑衣组织,一个不重视人文关怀和员工福利的组织,都快被卧底钻成筛子了,大写的要完。   竹泉知雀是有经验的领导,她做《盘星教教祖模拟器》的本意不只是拿捏叛逆高中生,更是为了给夏油杰做教祖培训,教他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邪//教首领。   “夏油君再怎么老成,也只是高中生,在咒术高专过着和同窗一起塔塔开练级生活的年轻boy。”   只混三人团体的他哪里知道管理千人团的辛苦。   在竹泉知雀看来,世上的领导总共分为四种。   一种是森鸥外式领导,热衷于给下属画大饼,靠出色的口才和儒雅的父性收服中二期下属。   一种是太宰治式领导,没有感情全是技巧,五枪加三拳就问你怕不怕?怕就乖乖跪着办事。   一种是A式领导,占了异能力的便宜,只能收复没什么能力的杂鱼下属,人人盼他早死。   最后一种,是竹泉知雀式领导,充斥着满溢的人文关怀型领导!   她连续多年被评为港口Mafia “最想转到其手下做事”上级,麾下人马无论结婚还是分手都积极向她倾诉,办公室其乐融融,亲如一家。   “和下属打成一片,下属才会愿意为你自愿加班。”竹泉知雀深沉道,“听好了夏油君,我要传授给你的是我的独家诀窍——如何攻略下属的心!”   夏油杰在游戏里的选择暴露了他未来的倾向。   他克扣酒井泉子的薪水,更改食堂菜单——这代表他蔑视盘星教信徒需求,只想利用人家,不给人家好处。   理想是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的男人,当然不会在意普通信徒的想法,这番行事符合他的大义。   夏油杰的大义和竹泉知雀无关,她只是个打工的,她不对他的中二病晚期理想做什么点评。   竹泉知雀:把普通人全部杀了什么的……但凡你来横滨看一眼,但凡你去并盛中学交换学习两天,但凡你去池袋路上走一遭,你都不敢大声说话。   谁没有中二期呢,她十分宽容地想。   “夏油君没有抓到盘星教教祖的本质。”竹泉知雀评价道,“教中的信徒是你讨厌的普通人没错,上蹿下跳的模样是很像嗷嗷直叫的猴子没错,但是人家交了会费啊。”   钱都给你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竹泉知雀袖手旁观看夏油杰在游戏里头铁,他几乎不和除酒井泉子、美美子和菜菜子以外的NPC交流,沉迷猴子驱邪项目,大肆敛财。   然后就被野图BOSS五条悟偷了家,基建心血毁于一旦。   竹泉知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星之子之家被她分成了食堂和静室两部分,在夏油杰登基之前,信徒只在食堂活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香香饭。   新教祖上位后,信徒们多了一项日活。   偌大的静室里沉香袅袅,身着教祖袈裟的男人盘腿坐在上首,单手支头冷漠地看向下方。   俯首跪在下面的信徒噤若寒蝉,额头抵在地板上,说不出是虔诚更多还是恐惧更多。   美美子和菜菜子站在夏油杰身边,眼露崇拜。   唯一不参加大型迷信活动的酒井泉子站在静室门口,头顶冒出三个黑点的省略号。   酒井泉子的无语也是竹泉知雀的无语。   “好好一孩子,才进入咒术界几年,就被带坏成这样了。”她痛心疾首。   世界在发展,连全息游戏都在建设中,这群被时代抛弃的家伙还在搞正室侧室嫡子庶子这一套,竹泉知雀恨不得把重婚有罪写成牌匾挂他们脖子上。   “夏油君!你才多大啊!怎么也学这一套!”   竹泉知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一群人对什么顶礼崇拜,但凡把夏油杰换成一只猫,把盘星教换成星空猫猫神教,别说跪拜礼,五体投地大礼也属应该,世界属于猫猫神教!   “与其每天花两个小时看人对你下跪,不如帮我补习数学。”竹泉知雀说,“起码能收获我的感激。”   这种风气绝不能纵容下去,她一想到信徒们又要给夏油杰交钱又要跪他,就想到让打工人倒贴钱打工还美名曰是锻炼你的黑心资本家。   黑心资本家,死!   竹泉知雀:私密马赛,一不小心夹杂了私情。   她活动手指,动用权限接手了特殊NPC酒井泉子的操作权,向夏油杰推出重头戏:卡池抽卡!   酒井泉子:来一发吧,很快乐的。   她不信有人抽卡不上头:)   竹泉知雀设计卡池设计得用心良苦,招聘池中普通信徒爆率占据90%,礼物池中只有少部分礼物可以加特殊NPC酒井泉子的好感,大多数礼物她拒收。   多出的无用礼物渐渐占满了夏油杰的背包,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好感度初始满级不用送礼,为了给背包腾出位置,夏油杰只好把信徒当成垃圾处理站。   他随便地抓住路过信徒,随便地赠送了礼物。   【信徒A:教祖大人竟然送了礼物给我!好开心!】   【信徒A对玩家的好感度增加了。】   夏油杰没当回事,他急着腾空背包继续抽卡,一直给信徒A塞礼物塞到系统提示好感度满值,又抓住路过的信徒B。   竹泉知雀后台操控了出金率,夏油杰一心想把酒井泉子的好感度升到80查看她的人物面板,抽出的却总是一些只能送给信徒的白板礼物。   他一边抽卡一边送礼,在夏油杰不知道的时候,盘星教里大半的信徒转为狂信徒,教祖日志中灰色不可选的盘星教专属IP周边盈利计划自动勾选,执行。   【信徒A:为了守护全世界最好的教祖大人。】   【信徒B:为了让全世界猴子感受到教祖大人的美好。】   【信徒C:我们盘星教全体信徒,在此发誓!】   【信徒A~Z:誓将教祖大人的圣经传播到每只迷途羔羊的耳中!】   【信徒A~Z:下面开始全体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   夏油杰:“这是什么玩意?!”   他正带着美美子和菜菜子去往盘星教总部星之子之家的路上。   在路上,他没忍住再次点开《盘星教教祖模拟器》。   他昨晚——准确来说是今天凌晨——突破了酒井泉子的好感度限制,还没高兴两秒,被伏黑甚尔气到摔碎了手机屏幕。   安抚好两个被监护人颜艺吓到的女孩子,夏油杰查完了导航,退掉旅店房间,带她们启程。   路上两个女孩子玩翻花绳,夏油杰思考自己的大义思考了半天,思绪却总不知不觉游离到游戏里。   可恶,是戒断反应吗?该死的病毒游戏。   男生烦躁地吐了口气,放弃似的拿出手机,狠狠点开丸子头图标。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启动!   游戏进度保存在他退出的时候,夏油杰结束与酒井泉子的对话,走向教祖静室。   到盘星教信徒日活的时间了,顶礼膜拜吧,猴子们。   夏油杰不得不承认,在被酒井泉子气了个半死后,看信徒朝他下跪有助于平复心情。   虽然只是游戏,但精神胜利法永远有效。   夏油杰走进静室,沉香袅袅,神秘庄严的宗教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趴在地上额头跪地的信徒黑压压一片,夏油杰看了眼门外自顾自去食堂打饭的酒井泉子,极力忍住把她揪进来观摩的欲望。   看看其他人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一点点对教祖最起码的尊重?你可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拿工资的人!   比起酒井泉子,猴子懂事得令他欣慰。   日活时间结束,夏油杰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离开。   以往迫不及待鱼贯而出的信徒们整整齐齐跪坐仰头,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油杰。   夏油杰:他们怎么了?集体发病?   他的思绪一路游离到是不是酒井泉子瞒着他悄悄在食堂饭菜里下毒,突然,夏油杰耳边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为了守护全世界最好的教祖大人!”   “为了让全世界猴子感受到教祖大人的美好!”   “我们盘星教全体信徒,在此发誓!”   “誓将教祖大人的圣经传播到每只迷途羔羊的耳中!”   “请教祖大人欣赏我们的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   夏油杰的表情一片空白。   自从玩了这个游戏,自从打开《盘星教教祖模拟器》,他数不清自己的表情空白了几次。   你以为达到了高。潮,殊不知这才哪到哪。——By。竹泉知雀·一位跨世纪的伟大哲学家   夏油杰: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他是盘星教教祖,他在自己的老巢,他的信徒在发疯。   夏油杰无助的目光游离,移到最省心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身上。   【美美子:我们也参加了诗朗诵。】   【菜菜子:《夏油杰为什么是神》,全篇熟练背诵。】   【美美子&菜菜子:我们现在背给夏油大人听!】   你们两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啊!   夏油杰捂住脸,荒诞的绝望感笼罩了他。   但——还没完!   酒井泉子走过来,端着相机开闪光灯朝夏油杰一阵猛拍。   咔咔咔的快门声中,盘星教二把手大手一挥:“美美子和菜菜子选柄图,教众投票选是做激光工艺吧唧还是反光吧唧,不可以全都要,第一次预售,先试试水。”   静室里的信徒展开了激烈的争吵,激光派和反光派以楚河汉界分开,辩论激烈得只差大打出手。   夏油杰:我不懂这个荒唐的世界。   快乐是你们的,他只觉得吵闹。   “到底发生了什么?”夏油杰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抽卡之外我什么也没干啊。”   他点开争论最激烈的信徒A和信徒B的人物面板。   【信徒A:盘星教狂信徒,好感度Max,夏油杰全肯定bot。】   【信徒B:盘星教狂信徒,好感度Max,夏油杰一生本命(爱心)。】   夏油杰:“……”   夏油杰:“…………”   他瞳孔地震。   夏油杰连续点开多个信徒的人物面板,好感度Max比比皆是,单人称号包括但不限于夏油杰全肯定bot、夏油杰一生本命(爱心)、挚爱夏油杰LoveLove、信徒猴子会梦到教主大人吗……   男高夏油杰,第一次发自灵魂的领悟了:盘星教,果真是邪//教!   【酒井泉子:杰门(虔诚)】   “我只是送了他们一些礼物而已啊。”夏油杰翻找游戏日志,他只是把占据背包的垃圾随便丢给了猴子,他们自我攻略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夏油杰余光瞥见盘星教的盈利,数字暴增!   【信徒A向教主大人进献了金钱一百万。】   【信徒A:今天的教主大人风采依旧(爱心)(玫瑰)(飞吻)】   【信徒B向教主大人进献了金钱两百万。】   【信徒B:教主大人的大头吧唧真的不可以激光反光全都要吗?】   【信徒C向教主大人进献……】   夏油杰找到了暴富的良方。   只是对猴子和颜悦色一点点,竟然比他辛辛苦苦肝得头发都要掉没了的祓除咒灵更赚吗?   【酒井泉子:成功攻略了信徒们的心呢,了不起,教祖大人。】   【酒井泉子向玩家进献了双倍会费。】   【酒井泉子:来自我的肯定(拇指)】   “别人都是一百万起捐,你只是提前交了下个月会费而已吧。”夏油杰吐槽。   他盯着信徒们满好感的人物面板看了又看,眼中情绪看不分明。   巴士到站,星之子之家的建筑出现在夏油杰眼前。   空荡荡的路边,一个举着“热烈欢迎未来的教祖大人莅临参观我教”迎接牌的黑发少女大幅度挥舞手臂。   如果没玩《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夏油杰此刻的表情一定复杂又精彩,大写的摸不着头脑。   但现在,他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无语的安心感。   仿佛历经千帆,他明明连盘星教的门都尚未踏进,却已经是个成熟的教祖大人了。   “感谢你百忙之中来迎接我,强行把病毒软件安装到别人手机里的酒井小姐。”   夏油杰把手递过去,和竹泉知雀握手。   “如你所愿,我来了。”   知雀:欢迎加盟! 第118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竹泉知雀握住男生宽大的手,摇晃两下。   “欢迎欢迎。”她热情地说,“有力的握手是结识朋友的第一步——话虽如此,教祖大人,即使你再用力我的手骨也不会断。”   捏在她腕骨的手用力到颤抖,充分彰显了笑眯眯黑毛狐狸瑕疵必报的报复心。   夏油杰:可恶,捏不动。   她的骨头是风干化石吗?这么硬。   早早用咒力护住全身的竹泉知雀:双腿俱断的凄惨过往历历在目,人要及时吸取教训。   她的手被夏油杰捏紧抽不出来,竹泉知雀晃了晃手里“热烈欢迎未来的教祖大人莅临参观我教”的迎接牌,让横幅随风哗啦啦摇摆。   夏油杰:“快把这丢人玩意收起来!”   竹泉知雀努嘴,示意他先松手。   算无遗策的她,以后请尊称她军师。   双手重回自由的竹泉知雀当着嘴巴微张的美美子和菜菜子的面卷起横幅收起来,反手把为夏油杰订制的迎接牌递到双胞胎面前。   “送给你们了。”她笑眯眯地说,“以后教祖大人回来,要用华丽的迎接牌迎接他哦。”   “这叫大人物的排面。”   美美子:“大人物的……”   菜菜子:“排面!”   双胞胎郑重其事地收下迎接牌,仿佛武士接住自己命中注定的本命刀。   美美子&菜菜子:“决不辜负夏油大人的排面!”   夏油杰:“……”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策反了?!   你们才和她见第一面啊!   游戏终归是游戏,用游戏里的印象评价三次元真人并不靠谱——真正的酒井泉子比游戏里的像素人更加洗脑,恐怖如斯。   夏油杰头脑风暴,紧急回忆游戏里美美子和菜菜子被这人蛊惑着做了什么好事。   其一,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影子变成食堂常驻人口,天天干饭以至于后厨点心消耗量激增,两棵小竹子长成胖笋子。   后期“督促美美子和菜菜子减肥”任务甚至被写进了教祖日志的每日任务里。   玩游戏的夏油杰:我只是一错眼没看住……你们怎么就……   其二,背着他与猴子信徒一起练习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   诗里的内容是夏油杰看一眼会羞愤而死的等级。   特别长,像但丁的地狱三部曲一样长,以“首先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猴子”开头,“歌颂我主杰门神爱世人”结尾,听得夏油杰狐狐星空,脑袋被塞满了不可名状的知识。   其三——是的没错竟然还有其三——美美子是激光吧唧派别,菜菜子是反光吧唧派别,两人选中的夏油杰怼脸照柄图也不相同,情比金坚的双胞胎险些因为盘星教第一弹出谷计划撕破脸大打出手。   酒井泉子:因为是初次试水所以不能全都要哦。   酒井泉子:打起来,打起来!   拱得一手好火。   夏油杰用力按住双胞胎姐妹的肩膀,在她们疑惑的眼神中着重强调:“保持思考!美美子和菜菜子,不要轻易上当!”   “你们可是双生子,不可以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被人挑拨离间。”   竹泉知雀:吃谷如战争,夏油君,没有觉悟的人是你才对。   美美子和菜菜子不明所以地答应下来,两人一起拿着竹泉知雀订做的迎接牌,心思还放在“大人物的排面”上。   美美子&菜菜子:这个姐姐对夏油大人好好,喜欢她。   已经策反成功了呢。   悲,教祖大人,悲。   “欢迎来到盘星教总部星之子之家。”竹泉知雀比了个请的手势,“教祖大人第一次来,请随我参观。”   她全程使用了敬语,然而夏油杰并没有被尊敬的感觉。   游戏对话里写得清清楚楚,敬语是另外的价格,是涨工资的赠品。   “直接叫上教祖了吗?”他问,“盘星教的信徒可还没接受我呢。”   “如果他们知道我曾经保护过星浆体的话。”   夏油杰选择盘星教的理由不只是把他强制爱的游戏,还因为这个选择足够出人意料——出乎五条悟的意料。   雇佣伏黑甚尔谋杀天内理子的盘星教在五条悟看来是绝对的敌人,全部杀光也在所不惜。   他的挚友、同样保护国天内理子的夏油杰,怎么可能跑到盘星教当敌人的教祖?   竹泉知雀:为什么不可能?   当敌人的BOSS,爽死了!   别看竹泉知雀一天到晚diss黑衣组织,要是给她机会暗杀那位先生谋权篡位,她定欣然接下大哥的老大这一职位,让琴酒给她端茶送水,捏腿捶背。   在竹泉知雀看来,夏油杰叛逃后的选择并不多。   他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辍学叛逃,单身带两娃自主创业,比起从零开始炸油条创业,篡位夺权才是第一选择。   篡位夺权的前提,是有位置可篡。   “就像游戏来到了分支口,玩家夏油杰面前出现了以下选项,可供他篡位的组织包括但不限于:黑衣组织、港口Mafia、彭格列、热情、死屋之鼠、诅咒师集团【Q】、盘星教……”   “其中筛去太远的,比如俄罗斯和意大利势力,再筛去被人打废了的,比如【Q】,夏油君只能在黑衣组织、港口Mafia和盘星教中三选一篡位。”   黑衣组织篡位的难点是找出那位先生是谁在哪,连竹泉知雀都尚在努力中,夏油杰最好还是歇了心思。   而港口Mafia……   “凭心而论,港口Mafia对换首领这件事容忍度很高。”竹泉知雀细细思索,“毕竟我们已经换过一任了,有前科。”   “森先生也是个大度的男人,A如今好端端坐在干部位置上便是证明。”   港口Mafia的问题是,篡位竞争者太多了。   前有普信男A四处拉票,后有中原中也死忠粉为爱举旗,更有竹泉知雀力挺挚友太宰治,几朝元老广津先生也极有令人信服的领袖风范。   森鸥外:“不要忘记艾丽斯酱哦,让艾丽斯酱当首领我一点意见都不会有。”   织田作之助:这么说的话,猫咪老师也可以吧?   出没在Lupin的三花猫,被神秘地冠以“老师”的称谓,是连森鸥外和隔壁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见到了都要低头献上小鱼干的伟大存在。   竞争对手,实在是太多了。   竹泉知雀:“夏油君的选项只剩下了盘星教,他命中注定是要做教祖的男人。”   看看他男菩萨的身材,再看看他男妈妈的胸怀,舍他其谁!   夏油杰是要做教祖的男人,竹泉知雀是要做教祖卧底的女人。   四舍五入,夏油杰是她的人。   竹泉知雀:“合理,等式成立。”   所以她才辛辛苦苦亲历亲为做完了游戏,绞尽脑汁费尽心血,用寓教于乐的方式助夏油杰完成了教祖上岗培训。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叛逆男高,夏油杰进化了,他成长了!   他领悟了管理千人团队的困难,知晓了食堂饭菜是否好吃对信徒忠心程度的影响折线图,学会了忍耐离谱下属和无理取闹的胡搅蛮缠,在讨厌猴子的冷漠外表上戴上了一层和煦的面具。   一位完美的教祖如太阳在海面上徐徐升起!   全赖于竹泉知雀的努力,是她不懈努力的奋斗,是她宛如扎针灸一样给他打预防针,是她一次次磋磨夏油杰的底线,盘星教才迎来了一位完美的教祖!   史上最大最强功臣是她,不接受反驳。   “为了卧底任务我付出了太多。”竹泉知雀握拳,“不同于进酒厂卧底的业务争锋,这一次我扶持新王登基,有从龙之功,信任值出场即巅峰。”   夏油杰或许怀疑她的人品,或许怀疑她的良心,独独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一个助教祖登基的人,怎么可能是别人家的卧底呢?她完全可以自己上位啊。   竹泉知雀:虽然但是,我要上学捏。   管理组织耗时又费力,像她这样的备考少女承受不来,正适合夏油君这样的辍学少年。   夏油杰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竹泉知雀九曲十八弯的崎岖动机,一切试图跟上她思路的凡人都只有败北这一条路可走。   “教祖大人就是教祖大人。”竹泉知雀微微一笑,“我承认你,这就足够了。”   “不必在意除我以外之人的想法。”   真狂妄啊。夏油杰跟在她身后走向星之子之家。   但没有错,区区猴子的想法,他不在意。   盘星教是他和她的组织,说得上话的人有他们二人足以。   一个崇拜纯粹的天元大人的组织,即将迎来保护星浆体的教祖和救下星浆体的副手,不知道信徒们滋味几何?   一群被蒙在鼓里的愚昧猴子,想必什么也不知情吧。   夏油杰脑海中闪过【信徒ABC向您进献了金钱】的字样。   暴涨的盈利额,盘星教专属IP周边盈利计划……虽然很羞耻,但是真的好赚啊!   竹泉知雀:“未来的手游计划也在开发中哦~”   没错,又双叒叕是抽卡游戏。   夏油杰: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会读心术吗?   竹泉知雀不会读心术,她只是对自己的给人洗脑的本领坚信不疑。   离盘星教还有一段路,竹泉知雀即兴向夏油杰演说了以他为主角的抽卡手游企划。   “名为——《奇迹杰子环游东京》大型换装恋爱抽卡手游。”   主人公杰子是一名性别存疑的辍学高中生,TA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座敷童子美美子和菜菜子。   某一天,来自地狱的阎魔大王辅助官鬼灯大人和他的座敷童子一子二子出现在杰子面前,对TA说:你不够时尚,你要下地狱!   杰子不愿下地狱,TA带着美美子和菜菜子一路逃跑,逃进了一家名为盘星教的美容美妆服装搭配工作室。   “请为杰子搭配出足以使地狱使者满意的服装和妆容。”工作室恶魔酒井泉子对她的员工——盘星教信徒、手游受众玩家说。   为了保护心爱的杰子,为了让TA留在人间,与地狱使者鬼灯大人的时尚大战就此展开!   竹泉知雀:“首充一元送体力大礼包,卡关不用愁。”   “首充六元得双倍钻石,附赠SR·天鹅湖之恋,白色蕾丝芭比裙充值就送。”   “最划算的礼包648,不仅包括双倍钻石,体力礼包和经验礼包统统囊括,累计充值达1000可得SSR·俏皮小恶魔晚礼服加教祖大人亲自录制语音感谢一句,支持称呼玩家姓名。”   “相信我。”竹泉知雀一脸真诚,“手游比卖谷更赚。”   夏油杰脸上体面的笑容消失了。   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从“杰子”和“性别不明”开始,全是些令人脑血栓发作的话!   不想你辛辛苦苦请来的教祖高血压英年早逝就给他闭嘴!速速闭嘴!   “不喜欢真人换装手游吗?”竹泉知雀善解人意地说,“改成放置类游戏《旅行杰子》也不错。”   杰子是一只毛茸茸的喜欢掉毛的黑狐狸,粉粉嫩嫩的肉垫俘获信徒的芳心。   但杰子是一只热爱自由的狐狐,他不喜欢呆在家睡大觉,他喜欢说走就走的旅行。   “玩家可以通过抽卡给狐狐换上可爱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为他制作便当准备护身符,杰子时不时会给玩家捡回明信片、好看的石头、花色特别的蝇头等纪念品。”   主打细水长流的陪伴,两款游戏并不冲突,完全可以同步上线。   竹泉知雀暴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夏油杰:“你老实交代,你千方百计想让我当上盘星教教祖,是不是一心想着用我赚钱?”   “才不是。”竹泉知雀一口否决,“我只是想看教祖大人单身带两个孩子叛逃十分辛苦,向你推荐一份好工作罢了。”   真想用手游赚大钱,她干嘛不去找五条悟?   一米九模特身材童颜帅哥,娱乐圈天菜,戴着墨镜的白毛猫猫可爱到人魂都要丢了,摘下墨镜后水汪汪的蓝眼睛朝你撒娇,卡池给他抽爆!   恋爱手游则找她的挚友太宰治做原型,好听的声音在玩家耳边诉说花言巧语,修长的手款款邀人殉情,轻易把钱包和灵魂一起掏空。   能赚钱的游戏那么多,竹泉知雀独独制作了单机游戏《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她对夏油杰的用心天地可鉴!   竹泉知雀的眼睛里写满了忠诚,连琴酒看到都会信服的忠诚。   夏油杰被她的眼神震住,他一直与常年戴墨镜遮眼睛的五条悟为伍,眼神抗性不足,撑不了一回合。   “酒井小姐。”夏油杰开口,“你理解我追求的大义吗?”   新上任的教祖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传教。   竹泉知雀没有看错,夏油杰的确极具神棍的才能。   “感觉就像听带土讲述月之眼计划一样。”竹泉知雀心里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感动。   火影忍者,她永不出错的人生指导书。   被剧透过的竹泉知雀知道月之眼计划的不靠谱,正如她知道夏油杰的大义是注定不可能实现的理想。   “大义与理想是极私人的东西。”竹泉知雀摇了摇头,“我从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反之亦然。”   夏油杰神情冷漠:“你不支持我的大义,就是我的敌人。”   竹泉知雀:“假如我是你的敌人,你会放弃你的大义吗?”   她歪了歪头,殷红的舌尖吐出唇缝。   漆黑的咒纹宛如游蛇,隐约的文字令空气扭曲,沉重闷人的咒力如暴雨前夕的乌云压城。   夏油杰背后的咒灵接连冒出,又在暴虐的咒力下身躯蜷缩。   气氛凝重得宛如紧绷的弦。   竹泉知雀突然笑了,来自她的咒力如云烟消散。   “我想,你是不会放弃的。”黑发少女说,“将五条悟视为敌人的你,哪里怕我的威胁呢?”   “连过去的挚友都无法接纳你的大义,教祖大人却希望与你私交浅薄的我第一时间接受,不觉得有点不切实际吗?”   竹泉知雀掏了掏口袋,抓出一把糖果分给被监护人脸色吓到的两个小姑娘。   她剥开一颗酸涩的柠檬糖丢进口里,含在舌尖。   “即使踽踽独行在仅有一人的道路上,也为看不见尽头的理想燃烧灵魂。”   “这才是你的大义,对吧?”   她摊开掌心,手心里躺着一块黑色的纯巧克力。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接过黑巧克力。   他剥开糖纸,巧克力在舌尖融化,化为纯苦的浆液。   “唯一一块黑巧。”竹泉知雀耸肩,“我买错了,我不吃苦的糖。”   夏油杰觉得还好,他尝过更苦的滋味,反而品出一丝甜。   理直气壮把自己不喜欢吃的糖给他,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磨得人没脾气。   “不理解我的大义,却留在我身边吗?”夏油杰抬头看了眼星之子之家,“这栋房子里全是要杀死的猴子信徒,美美子和菜菜子又还小,我坐上盘星教教祖的位置,却像在单干一样。”   五条悟也嘲讽过他,说:“你是结伴上厕所的女高中生吗?”   无论有没有人理解,去做你觉得对的事——哪怕它是错的。   在被人阻止之前,努力到死吧。   或许这才是她认定的大义。   夏油杰:“我不会把你当作同伴,我要把你利用到死,没问题吗?”   “好恐怖的黑心资本家发言。”竹泉知雀轻松地说,“可以哦,BOSS。”   “让我再说一次吧。”她侧过身,一手拉开盘星教总部的大门。   “欢迎来到盘星教,教主大人。”   夏油杰踏入星之子之家的大门,美美子和菜菜子紧随他的脚步,黑发少女走在后门,门扉在她身后合拢。   面前是与他大义相驳的盘星教教众,身后是尚且年幼的追随者与拿钱办事的协作者。   在这里,在此处,迈出诅咒师夏油杰的第一步。   “诸位好。”缓步走上演讲台的黑发男人笑容温和,属于教祖的袈裟穿在他的身上。   嗡嗡的窃窃私语声宛如上升的蝇群盘踞在室内上空,聒噪的猴子,烦人的猴子,愚昧的猴子,不同的猴子仰头看着他。   慈眉善目的,横眉竖指的,凡俗平庸的,满脸傲慢的。   众人百相。   每一个人,都是杀死天内理子的凶手。   个子不高的黑发少女淹没在人群中,但夏油杰看得见她。   她正被一个老婆婆拉着说话,神情闲闲散散,凡是和她打招呼的都照单全收,人缘很不错的样子。   那群蠢猴子知道他们中藏着一个叛徒吗?   杀死天内理子的人和拯救天内理子的人站在一起,其乐融融。   在夏油杰眼中十分荒诞,但她显然乐在其中。   夏油杰知道,在台上演讲的自己戴着面具。   既要展示力量与威严,又要以宽和与仁慈收揽人心,为此玩弄语言与表情。   这种活五条悟是做不来的,最强从不掩饰喜恶,唯我独尊地活着。   酒井泉子是另一种极端。   明明拥有可以自由放肆的力量,却轻松地切换脸上的面具,她轻易吐露心声,却叫谁也不敢对她称句了解。   是她选择了他,答应被他利用到死。   就像游戏里承诺的一样:【从这一刻起,我将永远陪伴你身边。】   夏油杰在鸦雀无声中走下了演讲台。   他宣告了自己新教祖的身份,信徒们只有服从与死亡两个选项。   攀爬在建筑物上的咒灵围住了星之子之家,它们蠢蠢欲动,等待做出错误选择的人类走进张大的嘴里。   美美子和菜菜子兴奋地围着夏油杰转圈,他摸了摸她们的头:“去熟悉你们的新家。”   夏油杰独自走向属于教祖的静室,他踏入门中,点燃沉香的背影转过身,朝他弯了弯唇。   “出色的演讲。”竹泉知雀夸赞,她示意夏油杰看这间静室,“还不错吧?和游戏里的家徒四壁相比,称得上精装。”   夏油杰:“游戏里是为了让我降低心理预期?”   “不。”竹泉知雀诚实地说,“是经费短缺。”   她得到男生无语的眼神,竹泉知雀不高兴了:“不喜欢听实话是人类共有坏毛病,建议你改。”   “不喜欢说实话才是你的坏毛病。”夏油杰原话奉还,“建议你改。”   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我哪儿不诚实了?”   她今天实话含量超标了好吗?   只要假装认可夏油杰追求的大义,就能成为他的挚友,卧底计划丝滑完成。   她可是忍住了走快捷方式的诱惑,真心真意,诚信待人。   “名字和脸都在说谎的人,哪里诚实?”   夏油杰走近她,拇指捏住竹泉知雀的下颌,微微上抬。   “这里只有我们。”他审视地问,“能一睹你的真容吗?”   知雀:你先承诺不动手   —————————— 第119章   打工的第一百一十九天   竹泉知雀,阳光开朗型超乐观主义者,长这么大头一次对某件事有了心理阴影。   掉马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吹得她天灵盖发凉,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风水有问题。   比如说,酒井泉子这个假名,是不是不太吉利?   竹泉知雀:我应该先找大师算一卦再定名字的,草率了。   不,不是假名的问题。比起责备自己,竹泉知雀毅然决然选择甩锅别人:错不在她,是夏油杰不合理!   竹泉知雀上一次掉马,还是上一次。   天时地利人和齐心同力置她于不利之地,竹泉知雀被劣质化妆品无情背刺,浑身湿透,一夜惊魂。   她痛定思痛,回东京后连夜联系红叶大姐从横滨快递一箱港口Mafia研究室出品的化妆品过来。   这箱化妆品经过重重实验,可供竹泉知雀泡在海里从东京游回横滨游两个来回不脱妆。   森鸥外:红叶君,这个月的经费在奇怪的地方消失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尾崎红叶:妾身认为是正常投资。   竹泉知雀:正确的,合理的,中肯的,雅致的,客观的,全面的,立体的,雅俗共赏的,一针见血的,直击要害的。   她的易容完美无缺,除非夏油杰的眼睛化身X射线,否则绝对找不出破绽!   直男懂什么化妆品!   竹泉知雀:等一等。   她发现了华点。   夏油杰,是不是画了眼线?   “嘶——”竹泉知雀倒吸一口凉气,她思绪飞快转动,回忆在剧组和五条悟搭戏的时光。   五条悟涂了润唇膏!绝对涂了,嘴巴水灵灵嫩嘟嘟的,撒娇的时候完全是卡哇伊的超大只女高中生。   可恶,竹泉知雀失算了,咒术高专这所妖魔学校教出来的男高居然是化妆品受众,看他们两个白白净净小白脸的样子,面霜恐怕没少擦。   难怪抓到了她易容的破绽。   竹泉知雀的易容技巧是大师等级,但也存在一个问题:她的假身份太多了,有限的脑细胞记不住每幅妆容的具体细节。   她是光美瞳就有七十二色的豪横富婆。   还有一个原因,在于天内理子。   死里逃生的天内理子在一片混沌中醒来,她睁开眼看见竹泉知雀的脸,仿佛破壳的小鸭子,牢牢记住第一眼见到的面孔。   被五条悟带回咒术高专后,天内理子脑海里日思夜想,忍不住抄起数位板画下恩人的模样。   她画了俯身望来的竹泉知雀、笑着和她说话的竹泉知雀、黑蛇缠绕的竹泉知雀、猫耳女仆装竹泉知雀——最后一张是五条悟恶趣味的提议,天内理子把他轰出去之后悄悄地画了,心虚地藏进加锁活页夹。   天内理子的恩人画像被五条悟拷贝了一份,美名曰:通缉令的素材。   “杰。”五条悟发给夏油杰一份,“记住这张脸,遇见了别忘记抓回来给我玩。”   白毛猫猫对自己被诱饵戏耍一事耿耿于怀。   苦夏当前,夏油杰正处于迷茫期,诅咒师三个字莫名吸引了他。   吞下咒灵后难挨的间隙,他时常盯着照片,心想:这就是当代最强大的诅咒师。   最强二字向来是五条悟的专属,而诅咒师单独有一份排名。   黑发少女陌生的脸时有时无地浮现在夏油杰脑海,仿佛在提醒他,世界上存在第二种选择。   一条与他前半生完全相反的路在分岔路口等他。   蝉没完没了聒噪,夏油杰在极平常的一天,接到了一个前往偏僻村庄祓除咒灵的任务。   他踏入村庄的那一刻,分岔路悄然出现在夏油杰脚底。   酒井泉子的画像一直保存在夏油杰手机里,相册挨着《盘星教教祖模拟器》的丸子头图标。   夏油杰看得久了,等见到竹泉知雀真人,敏锐地看出不和谐的地方。   口红换了色号,眼线比之前画得短了一些,比起桃花眼更接近圆润的杏眼,墨色的美瞳不太适合她,她真正的瞳色合该有更耀眼的色泽。   脸做了伪装,名字怕也不是真实的。   夏油杰想,悟的通缉令恐怕泡汤了。   白毛猫猫知道了绝对气得仰倒:被人黄雀在后就算了,被人用诱饵调虎离山也算了,反正记住了她的脸总有一天能找回场子——结果脸也是假的!   五条悟:是不是耍猫玩!   猫猫生气了,猫猫咬你脸。   被夏油杰捏住下颌的女孩子瞳孔放大,他没有看错,果真是十分可爱的杏眼。   和夏油杰记忆里某个人非常相似。   不,不可能,男生在心里否定,知雀只是个普通人。   年轻漂亮,活泼可爱,追求者甚多的普通人而已。   夏油杰承认自己被她过于耀眼的笑容吸引过一瞬,但那只是单纯的欣赏异性的本能罢了。   区区猴子,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   若是哪天有缘再见到她,他会将死亡包装成礼物赠予她,将地上盛开的血花点缀在前往大义的路途上。   竹泉知雀向后退了一步,挣开夏油杰的手。   她疑惑地搓了搓手臂: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是我的错觉吗?   也许不是寒意是杀意?   但威胁不大,她的逃生雷达还没有提溜作响。   竹泉知雀:应该是某个恨我的人在背后偷偷诅咒我。   兼职太多就是容易遭人恨,不给她买人身保险的黑衣组织坏事做尽。   找酒厂算账的事等会再说,当务之急在眼下。   她该怎么把夏油杰糊弄过去?   拿香蕉揍他脑袋,让他物理失忆行不行得通?   储存记忆的位置是海马体,给他做个开颅手术可行吗?   竹泉知雀脑子里疯狂涌动犯罪念头。   对不起了夏油君,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杀人灭口也是迫不得已,你一定能理解的吧?   “不不不。”竹泉知雀摇头,“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教祖,我的努力、我的从龙之功不能白费!”   换个思路,被夏油杰知道她的真面孔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竹泉知雀:“比如,我们之间曾有一段含情脉脉的蜜月时光。”   她坐在轮椅上,夏油杰推着轮椅,合格的护工和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病人组合。   竹泉知雀:“比如,那个惊险刺激的夜晚,我们月下相会。”   月下相会,夏油杰压断了她一条腿。   骨裂的声音啪嗒响,清脆悦耳,竹泉知雀此生不愿再听第二回 。   竹泉知雀:“比如,我与他心意相通,急他所急,想他所想。”   夏油杰和五条悟满别墅抓特级咒灵,竹泉知雀先一步偷家,成功帮助港口Mafia取得特级咒灵【中央暖气】的使用权。   两位dk无从知晓,内鬼竟在他们身边。   “他们失去的只是一只特级咒灵,我失去的可是我的双腿。”竹泉知雀寻思,“怎么想都是我损失更大,我是苦主。”   她是苦主,她怕什么?   “对哦。”黑发少女恍然大悟,“和波本情况不同,我又没有玩弄夏油君的感情。”   爆马又如何?故人相见,他该高兴才对!   正是如此,比起让夏油杰物理失忆和把夏油杰灭口,他肯定更想与故人执手相看,留下高兴的眼泪。   竹泉知雀想开了,心情重新振奋起来。   “教祖大人,你太缺乏防备心了。”她叮嘱道,“扒人马甲是很危险的事,也就是我人好,不和你计较。”   夏油杰从未见过如此倒打一耙之人。   她的小脑瓜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在“灭口”和“坦白”间反复横跳,周身的气氛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夏油杰险些以为她的真身是森林冰火人。   “在坦白之前,我要先确定一件事。”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教祖大人要如实回答,你看过今年最火的那部电影吗?”   夏油杰,一个励志杀掉全世界普通人的反派角色,自从苦夏开始他就很少笑了。   并非他生性不爱笑,只是身负大义之人不该嬉皮笑脸。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像看电影这种无用的娱乐行为,夏油杰不屑为之。   但今年最火的电影,他的确看过。   与普罗大众不同,夏油杰不必屈尊前往电影院观影,他有更高级更特权的看法——跟剧组现场观影。   虽然看不见特效只有绿幕,但连电影带花絮一次满足量大管饱,两位高人气反派演员与他同吃同住,任何布雷斯×塞西莉亚的CP粉都嫉妒到狂啃夏油杰屁股。   “我看过。”夏油杰没想到酒井泉子会突然提及电影,想必是因为五条悟出镜了,引来她的关注。   竹泉知雀:“你觉得电影怎么样?”   她想问的其实是:拍摄过程中你对塞西莉亚印象如何?想不想与她再续前缘?看见她真容的那一秒会失声痛哭喜极而泣还是抄起四十米长刀愤怒地捅死她?   夏油君,请认真对待她的问题!这关乎你的生命!   “三只猴子和五条悟共演的电影。”夏油杰回答道,“我的感想只有这个。”   没错,正是如此,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他的回答只有这句话,也只能是这句话。   为了他的大义,一切该舍去的都必须舍去,连父亲与母亲都丧命于他之手,何谈未曾开花便已凋零的小小恋心?   少年人的慕艾是峡谷荒原上一簇簇小花,不明缘由,野蛮生长。   那份雀跃的心情与沉重的大义相比不值一提,轻易便碾得粉碎,花瓣凋零。   花香残留在空气里,被盘星教袅袅生烟的沉香取缔。少女耀眼的笑容与活泼的声音在记忆中褪色,化为斑点般需要擦拭的污垢。   有朝一日,杀死她,以示不可动摇之决心。   竹泉知雀:“三只……猴子……”   不不不不不能生气,要对中二少年多点耐心,夏油君还年轻,他还是个孩子。   可恶啊啊啊啊骂男主角和她就算了,怎么可以骂竹泉知雀心爱的前辈!那么大那么漂亮的美女姐姐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吗?   夏油杰居然欣赏不来贝尔摩德的美貌,竹泉知雀鄙视他的品味。   黑发少女平心静气:猴子也不算骂人的话啦,退回几万年前大家都是猴子,拿祖宗骂人是没有意义的。   竹泉知雀一天到晚各种猫塑别人,突然被猴子塑什么的,她一点都不生气呢。   一点都不生气呢:)   “除了猴子之外没有别的评价了吗?”竹泉知雀试图挽尊,“比如和五条悟搭戏的饰演塞西莉亚的女演员,看上去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哪怕一丝丝的好感也可以,他们相处了好几天时间呢,还一起通宵打过游戏!   在五条悟举着她的轮椅满屋子疯跑的时候,夏油杰在竹泉知雀心里可是妈妈一样的救世主!   妈妈你说句话啊妈妈,你不要你瘸腿的小女儿了吗?   杰妈妈:不要了。   “猴子在我眼里没有区别。”夏油杰皱眉,他不想继续和酒井泉子讨论电影的问题,“至于你点名道姓问的那个人,下次见面,我会杀了她。”   下次见面,我会杀了她——   杀了她——   她——   余音回荡在竹泉知雀脑海,仿佛越缩越小的漩涡,在她脑子里疯狂搅动。   Why!!!   她做错了什么?她这么遭他恨吗?   她既没有欺骗他的感情也没有折辱他的身体,他的恨意无缘无故无厘头,竹泉知雀完全理解不了啊!   “我……我本来还以为,夏油君有点喜欢我呢。”黑发少女小声呢喃,声音发颤。   她魂不守舍,一副遭遇重大打击的模样。   夏油杰怀疑他听错了:“什么?”   “非常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竹泉知雀单手捂住脸,脸色羞愧。   “说来也是,和我主动交换联系方式的是五条君,夏油君一心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咒术高专,我在你眼里一定很碍事。”   “都是我自以为是的错,竟然没看出夏油君温柔表象下的不耐烦和厌恶。你讨厌我到再见面就杀了我的程度,是我低估了你的觉悟,抱歉!”   竹泉知雀双手合十,朝夏油杰九十度鞠躬道歉。   “夏油君如此厌恶我,甚至给出了死亡宣言,我必须拿出特级诅咒师的骨气应对才行。”   她站直身体,摆出迎战的架势:“对不起,盘星教的事先放到一边吧。我不是面对死战邀约会逃避的人!”   “出于对夏油君这份厌恶之心的尊重,我必领域展开,全力以赴!”   竹泉知雀:“我们是签完生死状再打,还是打完再签?”   黑发少女摆开架势,她的脸还是那张陌生的脸,可她的声音、她的语气、她说出口的内容,无疑指向了震撼夏油杰一整年的真相。   “知雀……你是竹泉知雀?!”   男生的声音拔高到变了调的程度,刚在信徒面前发表演讲的自信沉稳的教祖大人脸上仿佛打翻调料盘般精彩,五颜六色,五彩斑斓,五光十色。   “大声叫出我的名字,是开战的信号吗?”   竹泉知雀紧紧握拳,屏住呼吸,全身心投入迎战状态,“生死状打完再签?我没意见。”   不!谁要和你打啊!夏油杰用力捂住额头,他心乱得厉害,仿佛十几头小鹿活蹦乱跳四处撒野。   “你是咒术师?特级诅咒师是你?”夏油杰使劲回忆,“我和悟没抓到的特级咒灵【孩子】是你祓除的?”   “你先咒术高专一步到达剧组是为了祓除别墅里的咒灵,意外碰上了我们?”   五条悟的六眼没有看出竹泉知雀的身份,也对,她的名字挂在通缉令上那么久,哪能没点特别的本事?   夏油杰的脑子一片混乱,混乱当中他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她果然是专业的骗子!   演员一职为她量身定做,怪不得竹泉知雀初次银幕亮相如此完美,人生如戏说的正是她本人。   “没错,是我先来的。”竹泉知雀点头,“诅咒师与咒术高专不共戴天,我只好委委屈屈假装自己是个普通的路人,免得被你们两尊大佛就地打杀。”   普通的路人,指相处没多久和傲气大少爷五条悟交换联系方式,让夏油杰自愿帮她推轮椅盖毛毯,与高专问题少年二人组打成一片,打游戏秒杀两位dk。   好普通哦(棒读)。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竹泉知雀深呼吸,“当时逃避了的战斗,如今已无法幸免。纵使被你识破是我的疏忽,酒井泉子的存在依然有意义。”   “如果没有这层马甲,我就不会知道夏油君讨厌我、见到我就想杀了我的事实。”   “比起大街上我欢欢喜喜和你认亲,却被无情偷袭的遭遇战,堂堂正正的约战至少不令我寒心。”   “来吧!在这里分出胜负!”   蛇纹似的诅咒之言在竹泉知雀周围刮起旋风。   眼见精装的教祖静室下一秒即将变成游戏里家徒四壁的模样,责任重大的教祖夏油杰急切开口:“我没有讨厌你!”   竹泉知雀不信:“你刚刚才说要杀了我,别想狡辩,我有录音。”   夏油杰:“你什么时候录的音……别飙咒力了,好好听人说话!”   成熟如他用了好几个感叹句,充分体现出夏油杰被她逼出来的急躁和崩溃。   竹泉知雀靠声音吃饭,她不怕和夏油杰飙高音,若是谁声音大谁就赢,她早就脚踩中原中也拳打五条悟成为世界第一强者了。   ‘要给死刑犯一个狡辩的机会,这是Mafia的仁慈。’过往挚友的话回荡在竹泉知雀耳边。   “你说吧。”她松口道,“我好好听。”   谢天谢地她可以交流,夏油杰久违地感到了后悔,一失语成千古恨,他方才该仔细审题再回答的。   也不是全是他的错,明明是他逼问她的马甲,谁能想到竹泉知雀转手抛出一个送命题?   “我没有讨厌你。”夏油杰又说了一次,“在别墅的时候没有,之后更不会有。”   “你的联系方式我有存,是从悟手里要到的。但之后状况频出,我也没有借口联系你。”   再之后,他的观念改变了,从“咒术师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变为“我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被定义成普通人的黑发少女,被他剔除出了理想的世界。   【地球Online玩家竹泉知雀被踢出群聊。】   【地球Online玩家竹泉知雀抡大锤强行砸开群聊的门,把自己加了回来。】   真正的强者。jpg   夏油杰不是因为厌恶竹泉知雀才想杀了她。   所有的猴子都是他抹除的目标,他优先动手的是他从前在意的对象。   没有痛苦地死去吧,与过往的他一同埋葬。   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扭曲的爱意。   由好感之水浇灌的花坛,开的却是畸形血色的花朵。   这不正常,而夏油杰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怀抱着剔除私心的觉悟前进——然后被名为竹泉知雀的拦路石拌得额头磕血。   扭曲的爱意?畸形的好感?扬言要杀了她?   你,在对谁说话呢?   自星浆体事件强势插入的第三方,黄雀在后一举救下天内理子和伏黑甚尔的立场不明者,掌控一切的幕后之人。   形踪难觅,动机难测,扑朔迷离。   咒术高专和【窗】快把东京搜烂了也没抓住她一根尾巴毛。   神秘的特级咒言师沉寂后再度出现,以离奇的方式邀请夏油杰前往盘星教——她胸有成竹,知道他一定会来。   强大的力量,莫测的动机,对人心的拿捏掌控……竹泉知雀是夏油杰理想中,新世界住民的模样。   他沉寂的心脏砰砰直跳。   本来就很有好感了,活泼乐观的女孩子,即使总被她气到也因她心情良好,想听她说话,看她没心没肺的笑。   竹泉知雀竟然是他的同类,一位强大的、耀眼的、没有选择五条悟而是站在他身边的诅咒师。   通缉令上他们的名字挨得很近。   事情往夏油杰未曾设想过的最好的未来发展了。   ——如果他没说出那句话的话。   时间就不能倒流到她自爆之前吗?!   夏油杰发誓重来一次他一定好好答题,从竹泉知雀的演技开始把她从头夸到脚,每个细胞都展现出善意,把她夸得心花怒放,欢欢喜喜踏上教祖大人的贼船。   悔不当初!   他想坐下来温情脉脉和竹泉知雀聊理想聊未来用大义给她洗脑,而不是面对拳头攥紧的女孩子解释得嘴皮磨出水泡:不要想了!生死状不会签的!   要不干脆如她的愿打一架吧,夏油杰自暴自弃地想,不就是精装教祖静室重回毛坯房的代价吗?也不是不可以承受。   他没有哭,真的没有。   教祖大人:重金求购后悔药 第120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天   千钧一发之际,跑进静室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救了夏油杰一命。   小孩子看不得打打杀杀,保护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是成熟大人的责任。   竹泉知雀是成熟大人,她愿意在两个小女孩面前给高中生帕帕留点面子。   竹泉知雀撤回打拳皇的预备动作,回到待机状态,蓄能。   “夏油大人和姐姐发生什么了吗?”菜菜子敏锐地问。   “感觉气氛不对。”美美子跟着点头。   “我们在讨论生死状怎么写的问题。”竹泉知雀如实说,她不骗小孩。   “别听她瞎说。”夏油杰打断发言,“信徒都安分下来了吗?”   “杀鸡儆猴之后变得乖乖的了。”菜菜子比了个耶的手势,“接下来怎么做,夏油大人?”   “我这边有名单。”竹泉知雀举了下手,“包括所有信徒的姓名、住址、人际关系和性格喜好,夏油君争取今天背完,明天开始逐个攻略。”   《心跳dikidoki!夏油教祖的猴子Family攻略游戏:相亲相爱一家人》,Game Start!   特别厚一沓资料砸在夏油杰手上,他的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秒。   她上哪儿打听的情报?   连性格、喜好、特长甚至性癖都有,人家没有隐私的吗?   联想到他手机上被迫强制爱的《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夏油杰确信:她是个惯犯。   竹泉知雀:隐私是什么?人需要隐私吗?(羊羊吧唧吧唧吃掉。jpg)   不能怪她观念扭曲,假如你家的大门如竹泉知雀卧室的窗户一样任人随进随出,乃至于她特意跑了一趟五金店买材料加固被人踩来踩去的空调架,你也不会有隐私的概念。   她还有一位被尊称为横滨开锁小王子的挚友,隐私和个人空间什么的,不存在。   竹泉知雀:做人就该如我这般堂堂正正!   她连购入的本子都直接放在书架上,不藏不遮,时不时给来借漫画看的中原中也一击手误的重拳。   中原中也:怎么会有人把校园纯爱甜甜少女漫和捆绑×手铐×催眠本子贴着放啊啊啊#¥%&*#!!!   竹泉知雀挠头:因为是太宰君推荐的本子。   少女漫是中也君喜欢的,本子是太宰君喜欢的,她把双黑喜欢的漫画放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吗?   竹泉知雀:顺带一提,我两本都喜欢。   她好球区很宽(拇指)。   手上厚厚的一沓情报是竹泉知雀辛辛苦苦帮教祖大人收集来的,夏油杰不得不看。   有数据看是好事,起码可以逃避签订生死状的死亡情景。   夏油杰:别把战斗前摇设为待机状态啊你!   教祖大人原本不屑于攻略猴子的心,奈何他先被游戏里的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荼毒,又被竹泉知雀的自爆马甲搅得心潮起伏大起大落,一时间心境升华。   看猴子的眼神都平和了很多,心如止水。   竹泉知雀是资深galgame玩家,心跳dokidoki系列高玩,她给的情报与其称为攻略,不如称作《厚黑学:拿捏人心的一万种方法》、《霸道教祖强制爱:小猴子哪里逃》、《我在盘星教成神的那些岁月》。   夏油杰:她转行去娱乐圈造星一定很有钱途。   竹泉知雀:夏油君,你懂我!   实不相瞒,只要夏油杰愿意,竹泉知雀支持他竞选首相。   她:应援、打投、拉票、做数据我一手操办!夏油君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专心穿打歌服跳女团舞就好!   她必将夏油杰培养成世界第一偶像!   竹泉知雀:如果不喜欢跳舞,讲漫才也可以。你和五条君的黑白双煞组合非常适合参加今年的青年组漫才大赛,我会作为前辈用心指导你们!   你说你们散伙了?问题不大,团粉变唯粉是上升期的必经之路,她一定全力公关。   夏油杰顶着竹泉知雀令他毛骨悚然的眼神翻阅完了资料。   “没有你自己的吗?”他问。   酒井泉子明明也是盘星教信徒,每月的会费收据单有她一份。   竹泉知雀:“我的攻略方式,夏油君不是知道吗?”   增加好感度的途径有且仅有涨工资、发奖金、批带薪假和补习。   她,非常现实一人,不吃任何galgame攻略套路。   “其他呢?”夏油杰用闲谈的口吻问,“比如你的住址,万一有急事我能在哪里找到你?”   在哪里能找到竹泉知雀?   这题难答。   作为一名即将升入高三,背上升学压力的高中生,她本该过着学校、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平时接触最多的陌生人是外卖小哥。   特殊NPC竹泉知雀,隶属帝丹高中的平平无奇女高中生,校园刷新率60%,放学铃响后捕捉概率为零。   注意:在场景【帝丹中学】中,玩家无法触发NPC竹泉知雀的特殊对话,无法触发校园日常外的剧情。   除帝丹中学外,该特殊NPC会随机刷新在东京各处酒吧,跟踪竹泉知雀即可开启【酒厂·黑衣世界】副本,玩家死亡率大幅度上升。   特殊情况,NPC竹泉知雀可能刷新于东京至横滨的水路航线上,请游泳技能未至Max的玩家自觉装备游泳圈和救生衣,切勿裸泳。   倘若某处出现不正常的特大爆炸案件,NPC竹泉知雀刷新概率高达90%,玩家死亡率视玩家所属阵营决定,只有0与100两个结果。   NPC竹泉知雀是在城市·东京活跃的NPC,但在新年及节假日可能触发【探亲】事件去往城市·横滨,或触发【加班】事件去往未知国家·未知城市。   夏油杰问在哪里能找到竹泉知雀,着实为难竹泉知雀。   花花世界迷人眼,她的小公寓可怜兮兮独守空闺好多次。   “我的住址也不是不能告诉夏油君。”竹泉知雀为难地说,“但是,我们盘星教不是经费不多了吗?”   夏油杰:这两件事有关联?   当然有。   “因为夏油君肯定会和甚尔君打起来吧。”竹泉知雀一脸肯定地说,“别说我家墙壁,整座公寓楼都要塌,赔偿费很贵的。”   盘星教最后一点儿经费被竹泉知雀拿去做游戏了,哪里有钱赔哦(唏嘘)。   夏油杰:“你和伏黑甚尔住在一起?!”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竹泉知雀被吓了一跳,她知道夏油杰讨厌伏黑甚尔,但没想到居然已经到过激的程度了。   甚尔君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啊,瞧把孩子害的,颜艺都升级了。   “没有住在一起,只是邻居。”竹泉知雀解释道,“甚尔君的肉料理一绝,粗犷中不失细腻的风味非常独特,我为了去蹭饭,写作业的效率都增加了。”   无阵营和利益牵扯的伏黑甚尔是竹泉知雀的自己人,她言语中的熟络和亲近做不了假。   夏油杰缓缓微笑:“原来如此。”   “上次一别后我一直想拜访伏黑先生,能将他现在的地址给我吗?”   他现在的神情,如果让竹泉知雀形容,是让人忍不住想拨打报警电话的神情。   公寓楼里唯一靠谱的小孩伏黑惠曾问:知雀姐的前男友知道知雀姐家的地址,你不怕他半夜上门报复吗?   竹泉知雀的回答是,她相信安室透的人品。   但夏油杰的人品,她不信。   中二期的黑化叛逆少年,没有人品可言!   他已经把报复两个字用擦不掉的油性笔写在脸上了。   “不行,不可以。”竹泉知雀战术摇头,“在盘星教经费充足到可以捐楼之前,打死我我也不会泄露半个字。”   夏油杰:你的在意点为什么是经费?   竹泉知雀:不然呢?我难道要在意甚尔君的人身安全吗?   看天与暴君沙包大的铁拳。jpg   竹泉知雀的话在夏油杰脑海中自动翻译:等盘星教盈利到一定数额,她就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他。   按游戏术语来说,叫升级奖励?   夏油杰本就准备将盘星教做大做强,他的目标又明确了几分。   “夏油君一副很有干劲的表情呢。”竹泉知雀欣慰道。   没错,就该如此,盘星教是属于教祖大人的组织,她只是一个来打工的卧底,该具备主观能动性的人不是她。   竹泉知雀也算见识颇多。她加入港口Mafia时前代首领尚且存活,竹泉知雀站在老人的病床前向他汇报任务进度,目光落在他垂暮松弛的面容上。   她服从的首领,就是这种货色?   倒也没关系,只要工资和奖金发得到位,竹泉知雀不会背叛。   但挺没劲的。不思进取,暴怒无度,在脑子不好的人手下做事会被以为她也脑子不好。   前代首领执政末期,以竹泉知雀为首的一批港口Mafia员工成为职场混子,每天打卡上班踩点下班,一心想浑水摸鱼一直混到退休。   森鸥外篡位后梳理港口Mafia组织结构,发现他的手下分为三种:倒戈投奔的,起义造反的,以及,混子。   森鸥外:我到底接手了一个什么糟心组织?(头发狂掉)   BOSS积极,打工人就不摸鱼。竹泉知雀欣慰夏油杰脸上的干劲,她也要努力工作!   “今天是盘星教换教祖的第一天,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竹泉知雀进言道,“教祖大人可以将今天定为盘星日,固定放假。”   假期是增加信徒凝聚力和幸福感的不二之法,谁不愿意在寒暑假全休还带薪的企业工作呢?   “盘星教信徒近千余人,一个个点名报数效率太低。”竹泉知雀翻出手机二维码,“你需要这个——小程序签到。”   二维码小黑点组成大大的丸子头造成,别具一格。   “扫码签到,自动识别逃课信徒,二维码五秒一变,杜绝代签、杜绝拍照传图签到,数据绝对真实可靠。”   竹泉知雀:“我不是打gg,但我的挚友开发的小程序真的很好用,无gg插入,一月只需这个数,熟人九折。”   她晃了晃一个巴掌。   太宰治:你永远不知道Mafia有多少额外收入。jpg   太宰治亲自开发的程序,当然不只有让盘星教信徒签到一个作用。   这款名为“盘星助手”的APP支持小程序、手机端和计算机端三种登录方式,仅供盘星教内部人员注册,具有以下功能:   扫码签到,签到的手速决定了你对教祖大人的虔诚程度,是狂信徒就勇夺第一!   随机摇人,当教祖大人想抽选某只猴子杀猴儆猴,可以用APP摇人,摇谁谁死,将生死交给运气,十分公平。   盘星日历,记录每个特殊的节假日,不要忘记在每年盘星教传世纪念日为教祖大人奉献金钱。   信徒大学习,每星期更新学习内容,看视频答题,全错的信徒将获得“不知进取的猴子”称号,给予死刑。   信徒群聊,名为“相亲相爱盘星教大家庭”的千人群聊,记得给群主教主大人和管理员设置特别关心,看见通知回复收到和+1.   盘星圈,分享你的生活,可以设置仅自己可见,但至高无上的教祖大人拥有查阅一切的权限(杰门)。   盘星论坛,匿名灌水论坛,支持产出各类教祖大人崇拜文学,禁止色色,禁止色。图(但可以私聊发给管理员酒井泉子,她会保密)。   盘星交易集市,教主大人可动手办盲盒第一弹预售已开,周边相关情报请关注管理员美美子和菜菜子的盘星圈账号@夏油大人全肯定bot。   剩余功能正在开发中,尽请期待。   竹泉知雀:“棒不棒?”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写满了求表情的雀跃。   夏油杰看一眼她,再看一眼花花绿绿APP界面。   “……棒。”   他虚弱地说。   夏油教祖,一个鄙视猴子憎恶猴子的男人,他发誓要创造一个没有猴子的世界,猴子发明的科技什么的,他不屑一顾!   一个企图回归原始人生活的伟大男人,败在了竹泉知雀强势推出的APP手下。   他也不想的,但“盘星助手”真的香。   夏油杰尤其喜欢随机摇人功能,大屏幕上人头滚动,无数人屏住呼吸等待自己的命运,玩的就是刺激。   依他的恶趣味来看,夏油杰适合当老师。   上课随机点名正是教师的乐趣。   假如夏油杰留在咒术高专,多年后他和五条悟的教师组合也能打出响当当的名号,为无数届学生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未来入学的伏黑惠:捏着书包带子跑回家。   任何领域,只要竹泉知雀插过手,迫害人的等级直接拔高到天花板,叫人害怕。   夏油杰成为盘星教教祖的第一天,在拉人进群聊中度过。   【管理员·酒井泉子:进群先看群公告,自觉修改备注名,闲聊左转进盘星论坛。】   【管理员·菜菜子:分享贴子《夏油大人的日常十连拍》,助力我,帮我点赞。】   【管理员·美美子:分享贴子《理性讨论教祖大人用的眼线笔是哪个牌子》】   【群主·夏油杰撤回了上条消息】   【群主·夏油杰设置全体禁言】   群聊空荡荡,魔鬼在论坛。   匿名论坛,人类不可缺少的精神放风处。   竹泉知雀把群聊的群主头衔让给了夏油杰,但教主大人并不知道,盘星论坛的最高权限在她手上。   她首先删除了“我们为什么突然换了个新教祖?”、“APP会员好贵不充钱居然只能试用七天差评”等动摇人心的不和谐音符。   保留下来的贴子有:“投票征集下个星期食堂菜单,我为西红柿炒蛋代言”、“新的教祖大人什么时候发表十诫?”、“这么优秀的APP真的可以给我们免费试用吗?”和“酒井小姐管理论坛辛苦了”。   夏油杰:全是私货。   他扫了一眼便退出了充满猴子嚎叫声的论坛,竹泉知雀用余光悄悄观察,立马用管理员账号发贴。   【全体背诵我教圣经,诗朗诵之《夏油杰为什么是神》】   1L管理员·酒井泉子:附件。doc   2L管理员·酒井泉子:全体成员十分钟内完成下载,十分钟后删贴。   3L管理员·酒井泉子:明早教祖大人出场时全体背诵,背不下来的,杀头警告。   4L一般路过盘星教信徒:三千字的诗朗诵?!   5L管理员·美美子:楼上有什么意见吗?   6L管理员·菜菜子:楼上上认为夏油大人配不上三千字的赞美诗吗?   7L一般路过盘星教信徒:不不不我绝无此意!我马上就背!   8L盘星教常驻人口:既然是我教圣经,我们是否应该每日背诵,当作我们的日课?   9L盘星教常驻人口:从起床睁眼的第一秒开始歌颂教祖大人,我们信徒应该拥有这样的觉悟!   10L管理员·酒井泉子:说得好。   11L管理员·酒井泉子:我欣赏你。   竹泉知雀噼里啪啦打字,把模范信徒拎出来树典型大夸特夸。   她熟若无睹地无视了《夏油杰为什么是神》的内容,无视了这篇长达三千字的赞美诗第一句话是:   【首先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猴子。】   竹泉知雀:无所谓,主不知道,主不在乎。   杰门宽恕一切(虔诚)。   给近千人洗脑可是个大工程,夏油杰根本不知道为了助力他登基竹泉知雀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只是收取了一点小小的报酬。   “夏油君,收揽人心攻略信徒的长期任务就交给你了。”竹泉知雀放下手机,正色道,“我们现在来探讨最重要的盈利项目——猴子驱邪。”   夏油杰松了口气:不是周边企划和手游开发就好。   竹泉知雀:那是第二步揽钱计划,不要着急,慢慢来,该迫害的一定迫害到位。   “夏油君是第一次当诅咒师,你不了解这个市场。”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拿出前辈的气势,“由我,一个被咒术界通缉十年以上的资深罪犯为你讲解行情。”   夏油杰:麻烦收敛一下你骄傲的嘴脸。   他从前没当诅咒师的时候总觉得诅咒师群体邪恶又神秘,他们日日生活在咒术界不遗余力的追杀中,像阴沟里爬行的蠕虫。   竹泉知雀,阳光开朗地跳跃:我是被咒术界通缉十年以上的资深罪犯!好耶!   她好耶的声音和五条悟一边头冒小花花一边说“杀了你哦~”的声音重迭在一起,夏油杰倍感亲切。   他没有离开咒术高专,他仍在神经病疯批的包围下艰难求生。   “诅咒师的收入来源分三种。”竹泉知雀竖起三根手指,“其一,收钱诅咒某人,分为折磨致死和就地格杀两种,具体看雇主要求,和甚尔君的老本行大差不离。”   “其二,诅咒某个有钱人,贼喊捉贼,以‘你最近精神衰弱是因为被人诅咒,给我钱我帮你驱邪’为由骗钱,分为一次性敲诈一笔大的和细水长流慢慢宰客两种。”   竹泉知雀:“顺带一提,也有绰号毒寡妇的诅咒师和有钱人结婚,婚后诅咒对方致死接手遗产的案例——如果夏油君愿意,可以学,暴富不分男女。”   “其三,也是唯一正派的做法,和咒术高专抢生意,靠祓除咒灵赚取佣金。”   她看向仔细聆听的夏油杰:“夏油君之前在咒术高专,是不是一天到晚忙着祓除咒灵忙个不停?”   “是。”夏油杰点头,他忍不住摸了摸头发,“诅咒师也一样吗?   他想到游戏里丸子头从红烧狮子头大小变成芝麻汤圆大小,感到了世界的恶意。   “不。”竹泉知雀摇头,“诅咒师,尤其是新人诅咒师——完全接不到生意。”   “很惊讶吗?”她挑眉,“咒术界正统做的可是垄断生意,他们宁可累死学生也不愿意分一杯羹给诅咒师。”   “毕竟我们是被驱逐的通缉犯嘛,同行里人渣也多,名声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啦。”   竹泉知雀竖起大拇指:“要有自己是恶役的觉悟,教祖大人!”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乐观又开朗,夏油杰想,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要担心,有我呢,我来帮你。”竹泉知雀仰视比自己高的男生,十分可靠地说。   “我知道有一个群体,即使遇见了咒灵也不可能向咒术界正统求援。”   “照顾通缉犯生意的,永远是另一群通缉犯。”   “恶役helps恶役。”   竹泉知雀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张纸条,将一串号码推给夏油杰。   纸条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联系这个人。”她用报暗号的语气说,“就说是威雀威士忌介绍你来的。”   知雀:在两个卧底组织间互相拉生意 第121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一天   起初失踪的是运货员江口君。   看守冷库的成田龙一习以为常地和他打招呼,核对订单后打开冷库的门,成田龙一在寒意刺骨的冷气围绕下帮运货员数好货,目送江口君开车离开。   平常的一天,循环的工作。   临近下班,成田龙一打着手电筒检查冷库的各个角落,如果在哪里发现被冻死的老鼠蟑螂,他要及时联系人来消毒清杀。   冷库里储存着进口的冻猪羊肉,绝对低温的环境是保鲜的关键。低温凝结冰凌,白雾弥散,每次裹着棉衣在冷库巡逻时,成田龙一总会反复确认库房的门是不是仍然开着。   ‘万一被关在里面就完蛋了。’他想,‘看仓库的人就我一个,等第二天来人,我早冻死了。’   在偌大的死寂的冷库里,身体一点点失温,周围围绕着宰杀后的猪羊,孤独地死去。   这样的死亡成田龙一绝对不想要,他每走两步便回一次头,看见敞开的门缝才继续向前。   疑神疑鬼是他的坏毛病,成田龙一巡逻完冰冷死寂的冷库,他死锁库房大门,拖着懒怠的脚步下班回家。   第二天,成田龙一照常来上班。   “你来了。”他看见运货的车过来,抬手打招呼,“今天好早,江口君。”   车窗降下,探出一个陌生的脑袋:“你是成田君吧?我是井下,平时负责运货的江口君今天没来上班,我帮他代班一天,请多指教!”   “江口君生病了吗?”成田龙一一边帮井下打开冷库的门,一边关心道,“我早说过他,进冷库前多穿几件衣服,他总不听。”   “搬货热得很,我们不怕冷。”井下展示自己的肌肉,他比江口更开朗,和成田龙一说说笑笑地数好了货,开车离开。   成田龙一目送尾气消散,他回到值班室打了个盹。临近下班,成田龙一拿起手电筒,例行巡视。   冷库内外像两个世界,淡淡的白雾萦绕在成田龙一眼前,他哈出一口白雾,搓了搓手脚。   不知道是不是成田龙一的错觉,冷库的气温仿佛比昨天更低了。   猪和羊被养殖,肥胖,流水线地送进屠宰场宰杀,消毒,印上合格标志,被推进冷库。   如果把猪和羊想象成人,冷库便是尸体的陈列架。   成田龙一偶尔会有这样哲学的想法,但当他吃到火锅里热腾腾的羊肉卷和瘦猪肉的时候,冷库在他心里又变成了酒池肉林般美好的地方。   人类恐惧同类的尸体,但不恐惧食物的尸体。   太冷了,成田龙一用力跺了跺脚,手臂夹住手电筒用力哈气。   冷库又大又黑,他忍不住又开始想象万一自己被关进库房,外面会有人在他被冻死前开门发现他吗?   成田龙一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   “如果有人被关进来,我才是唯一能救人的英雄。”他拿着手电筒四处乱晃,怀抱责任心仔仔细细巡逻。   理所当然,冷库里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成田龙一关闭手电筒,死锁冷库大门,下班回家。   第三天,他一如既往来上班。   运货的车打着车灯开过来,成田龙一抬手打招呼:“江口君?还是井下君?”   “我是尾寺。”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陌生人的面孔,“井下今天没来,公司派我来代班。”   “我知道了,井下君绝对感冒了。”成田龙一竟然不觉得意外,“冷库开的冷气特别足,尾寺君你要吸取教训,多穿一件再去搬货啊。”   尾寺是个沉稳的中年人,他点点头,裹紧衣服随成田龙一走进冷库。   搬完货,成田龙一照例目送运货员开着运输车离去。   如常的一天过去,成田龙一巡逻完冷库,他摘下发丝间凝结的冰凌,一边哆哆嗦嗦地搓热发青的脸,一边下班回家。   第四天,成田龙一在往常的时间点等运货员过来。   远光灯逐渐靠近,他眯着眼瞧去,向冷库驶来的却不是眼熟的运输车。   “保时捷356A,这不是古董车吗?”成田龙一咽了口口水,他是古董车迷,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本名爱车,忍不住想合影留恋一张。   保时捷356A停在成田龙一面前,走下两个黑衣男人。   其中一位成田龙一认识,是当初面试他的老板!   “您好。”职场打工人立刻恭恭敬敬地问好,“您今天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看管的冷库隶属于一家名气不显的外贸公司,入职时成田龙一签过一份保密合同,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要保密什么,面试他的老板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否泄密。   “大哥。”面试过成田龙一的伏特加说,“就是这个冷库。”   “已经失踪了三个人。”   琴酒瞥了眼成田龙一,看见他不作伪的茫然表情。   这种小人物还不必琴酒亲自审问,他点燃一根烟,示意伏特加问话。   成田龙一并不知道,他入职了黑衣组织控制的公司,四舍五入便算组织的爪牙之一。   他签的保密合同没有写明保密内容和违约惩罚——成田龙一要保密的是他接下来的人生,违约惩罚是他的生命。   强抢强卖的强盗合同。   但成田龙一也是幸运的,他不知道冷库真正的用途,不是嫌疑人,不享受被琴酒枪口怼脸的待遇。   伏特加从口袋里拿出三张照片:“你认识这三个人吗?”   成田龙一看见老板拿出照片,声音洪亮态度坦然,顿时恍然:我家老板,原来是便衣警察啊!   这一幕和电视剧里拿照片询问证人的便衣警察一模一样,肯定没错!   现在的警察真有钱,不仅家里做冷鲜肉生意,还有保时捷开,成田龙一羡慕不已。   “警察”伏特加:???   全世界最不可能报警的两个人站在你面前,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有违他们酷炫人设的设定?   黑衣组织有黑衣组织的苦,遇见困难酒厂人只能加班自己上。   成田龙一认真看向伏特加手里的三张照片:“我认识他们,这不是江口君、井下君和尾寺君吗?他们每天都开着运输车过来搬货。”   成田龙一看了眼时间,疑惑道:“今天晚了好多,难道尾寺君也感冒了吗?又有新的人来代班?”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却对上了琴酒看死人的眼神。   烟头掉落在地,被皮鞋碾过,琴酒冷漠地说:“把冷库打开。”   琴酒冷冰冰的态度让成田龙一脑海冷却,他努力回忆老板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大哥,就是这个冷库。’   ‘已经失踪了三个人。’   伏特加的声音回荡在成田龙一脑海里,像炮竹炸开震得他脑子嗡嗡,他急得口齿不清地解释:“和我无关!他们运完货就离开了!我亲眼看着他们开车走的!”   成田龙一的记忆绝对没有错:每天,运货员开着运输车过来,他打开冷库让运货员进去。   等货清点好被搬上车,成田龙一站在车外透过车窗看着运货员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掀起呛鼻的尾气。   江口君、井下君和尾寺君,都是他亲眼目送离开的。   “他们失踪了?怎么会呢?”成田龙一惊慌地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他说先是江口君没去上班,井下君替他代班,隔天井下君也不来了,换成尾寺君。   “即使他们失踪,也是在离开冷库后才失踪的。”成田龙一发毒誓,“库房外安装了监控,我这就找出来给你们看。”   人不是他杀的,他没有害人!   成田龙一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琴酒却没有看监控的心情。   他来之前已经看过了。   不如说,正是看过了监控,琴酒才亲自带伏特加走这一趟。   监控里开着运输车的三位运货员好生生地开车离开冷库,他们开着运输车到卸货的转运仓库,将车辆交给接班的同事,而后下班离开。   第二天,运输公司再也没能打通运货员的电话。   起初人事只当对方生病忘记请假,扣工资后寻找另一位运货员代班。   又过了一日,打不通电话的员工增加了。   人事上班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只当是巧合,扣工资后再次寻找代班人员。   第三个打不通电话的员工出现了。   事情可一可二不再三,人事连忙把奇怪的失联事件上报给高层。   公司规定,遇事先上报,打死不报警。   高层正是管理冷库运输的伏特加——黑衣组织旗下的冷库,存放的货物可不只有冷冻猪羊肉。   伏特加有没有独自处理问题的能力,除了琴酒外谁也不知道,但事态离奇,他不得不从小弟手下接过案子,亲自来查。   三个失踪运货员唯一的共同点是失踪当天来过成田龙一管理的冷库。   “冷库我每天巡逻,连只冻死的老鼠都没有。”   成田龙一难掩恐惧,听从琴酒的命令打开冷库大门。   库房门开,刺骨的冷雾透过门缝蔓延,在地上凝结成滑腻的霜。   扑面而来的寒意仿佛碎玻璃一寸寸刮在人的皮肤上,低温剐过皮肉,残留在人身上的热度被大肆掠夺。   成田龙一迈出脚又收回,硬是没敢再进一步。   “冷库的温度平日有这么低?”伏特加质问。   “没、没有。”成田龙一结结巴巴地说,“应该没有吧……昨天还能进人。”   他摸了摸脸上红斑似的冻疮。   低温下摄像头失灵,库房里漆黑一片,哪怕琴酒也无法用枪逼人进去探路。   透过门缝的冷气在地面结霜,结冰的咔咔声仿佛骷髅开合的牙齿,琴酒飘逸的长发仿佛都凝成了一根根冰丝。   “关门。”他当机立断地下令。   成田龙一和伏特加全力抵住库房厚重的门,手指僵硬地上锁。   等库房门关好,两人手指已经冻得通红,血液流通不顺,冻疮发痒发烫。   “大哥,怎么办?”伏特加求助地看向琴酒。   依黑衣组织的作风,下一步是开鱼鹰扫射炸了这座冷库。   他们或许解决不了异常,但解决异常的源头只要亿点点军火。   琴酒目沉如水地盯着紧闭的冷库大门。   冷库里冰冻的不止有猪羊肉,还有组织清道夫没来及处理的人类尸体。   黑衣组织发家足有半个世纪的历史,除了嚣张至极的一线执行者,默默支撑起酒厂运作的还有不知姓名的后勤组和清道夫。   出一次事炸一座冷库,组织有多少个冷库够他们炸?   “嗡嗡,嗡嗡。”   琴酒大衣口袋里手机震动。   银发男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微诧异:陌生号码?   知道他手机号的人极其有限,琴酒连诈骗电话和推销电话都没接到过。   他滑动屏幕,接通联络。   “你好。”陌生的男声透过听筒回荡在空气中,“或许你需要一些帮助。”   “诈骗电话吗?”琴酒冷哼,在他面前装神弄鬼之徒除了死没有第二个结局。   电话那头的男声消失了片刻,他似乎和手机拉开了距离,模糊不清地和他身边的人说了两句话。   琴酒:现在的骗子上岗之前不做培训吗?现骗现学?   银发男人不耐烦地准备挂断电话,突然,琴酒耳尖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你和他说,是威雀威士忌介绍你来的,大哥必买我的面子。”   “是威雀威士忌介绍我来的。”骗子从善如流地重复,“能买她一个面子吗?”   琴酒:“做梦。”   熟悉的怒气支配了琴酒,又被他强忍着压下来。   和威雀威士忌生气是没有结果的,她可是能顶着他的枪口连讲三十个不重样冷笑话的人,不要和她计较!   “让威雀威士忌接电话。”琴酒不耐烦地说。   竹泉知雀从夏油杰手里拿过手机,脸颊贴到屏幕上,“大哥,是我。”   “谁准你擅自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别人?”琴酒冷声道,“他是谁?新加入组织的成员?”   酒厂新人怎么不通知他一声,就冲骗子今天的无礼之举,这人的职业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琴酒:打成卧底,枪决。   “不不。”竹泉知雀连忙摇头,“这位先生是我为大哥请来的大师!”   “盘星教现任教祖——也是历代最强大最可靠最帅气的教祖,专业驱魔,童叟无欺,出道期业务八折起,谁用谁夸。”   竹泉知雀:“大哥,你需要伐?”   琴酒:地铁,老人,手机。jpg   你在说什么鬼话?   “如果你打电话只是为了消遣我,你死定了。”琴酒无情道,“明天靶场见。”   “真的不要帮忙吗?”女孩子懒洋洋地问,“我不太想明早看见东京某冷库深夜爆炸死伤无数的新闻呢。”   琴酒眸色微冷:“你调查我的行踪?”   竹泉知雀:“没啊,我看了伏特加的朋友圈。”   琴酒的死亡视线移到伏特加脸上。   弱小的胖子战战兢兢:“大哥你听我解释,运输生意需要社交,我得在朋友圈运营老板的身份。”   平时酒厂的任务他肯定不发朋友圈,但今天他和大哥不是来杀人而是来查案的,多么值得配图纪念!   “我已经知道了,给伏特加点过赞了,没法装失忆。”竹泉知雀堵死琴酒的话头,“需要帮忙吗?我请来的人能搞定一切。”   雇佣费走酒厂财务。   “你可以把整件事全权交给我。”竹泉知雀说,“组织规则:无论手段,拿出成果大于一切。”   大哥只要留下支票就好。   威雀威士忌承诺全权负责,意味着如果事情没有解决,或她找来的人出了什么问题,一切后果由她鼎力承担。   琴酒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个优秀的大哥,只用到场他的钱包。   “可以。”琴酒应允,“但如果任务失败,威雀威士忌,你知道后果。”   “OK。”竹泉知雀答应道,“作为交换,如果任务成功,大哥你记得存下大师的电话。”   酒厂这只大肥羊客户,她狠狠给教祖大人拿下。   琴酒哼了一声,挂断电话。   “把地址发给威雀威士忌。”他吩咐伏特加,顺便存下夏油杰的电话,备注:骗子大师。   琴酒朝保时捷356A走去,他拉开车门,像是想到了什么,扯出一抹恶意的笑容。   “顺便也发给波本。”   伏特加:“是,大哥。”   保时捷的车灯远去,成田龙一不敢离开,哆哆嗦嗦地等待处理异常的大人物到来。   一刻钟后,明亮的车灯照亮冷库大门,白色马自达疾驰而来,停在成田龙一面前。   安室透推开车门下车,他一眼扫过,只看见不认识的成田龙一。   “琴酒和伏特加呢?”他问,“他们发消息让我过来,自己却不见了?”   “两位先生已经离开了。”成田龙一回答,“这件事被交给了另外的人。”   他脸上手上冻疮明显,安室透看了眼散发寒意的库房大门和地上蔓延的冰霜:“具体说说,发生了什么?”   成田龙一从头开始讲述,他带着安室透去看监控,一边被盘问一边感叹:   伏特加先生是警察,他叫来的朋友果然也是干这一行的,多么专业的询问技巧!   我们公司不允许员工报警的原因果然是因为高层人均便衣。   安室透看完了监控,走到死锁的冷库大门前,伸手试了试温度。   他的手指没有贴在门上,刺骨的寒意依然侵蚀皮肤,冷库里的温度远远低于正常值。   “小心失温。”   安室透身后有人说。   金发男人停顿了剎那,他神色如常地转过身,叫出那人的代号:“威雀威士忌。”   “说好交给我全权负责,琴酒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竹泉知雀摇了摇头,“算了,你站远一点儿。”   黑发杏眼的少女瞥了眼紧闭的冷库大门,向后招手:“来吧夏油君,到你的领域了。”   黑暗里慢慢走出披着袈裟的青年,他的目光不曾在安室透和成田龙一身上停留,只看向冷库。   “一级。”夏油杰说。   无法离开诞生地的一级咒灵,以冷库为巢穴活动。   他五指覆在库门上,掌心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安室透看了竹泉知雀一眼:她没有提醒这个人。   “夏油君的话就没关系。”竹泉知雀说,她朝成田龙一抬抬下颌,“钥匙呢?开门。”   “不可以。”成田龙一用力摇头,“冷库里没法进人,我们好不容易才把门关上。”   夏油杰:“聒噪的猴子。”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令安室透眸光一动。   这人年纪不大,应该和竹泉知雀同岁,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温和成熟,话语间却有种冷漠的高高在上。   他的冷漠只不针对竹泉知雀。   安室透:中二期?   “别在意。”黑发少女安抚地说,“这位看守员先生,牢记一句话: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既然我们铁了心要作死,你让我们作死就好。钥匙给我,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成田龙一语塞。   他好心提醒却被夏油杰骂成聒噪的猴子,心里不是不生气,但竹泉知雀一开口,无语的情绪立刻盖过了愤怒。   爱咋咋地,他下班了!成田龙一二话不说交出钥匙,骑着他的小电驴嘟嘟跑走。   “看见了吗?夏油君,这就叫沟通的技巧。”竹泉知雀认真说,“以后你独自面对客户,记得学习我的做法。”   夏油杰:学废了。   “我姑且还没有转行当谐星的想法。”他委婉道。   一只聒噪的猴子离开,夏油杰语气明显和缓了很多,流露出纵容的意味。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漫才爱好者竹泉知雀扼腕叹息。   她把钥匙丢给夏油杰,侧头看向安室透:“一会儿就好,在外面等我们。”   “我想琴酒特意叫我过来不是让我站在旁边干看的。”安室透说,他打量竹泉知雀的短袖短裙,“你的外套呢?”   夏油杰的袈裟严严实实裹在身上,脖子都只露一点儿。如果他在衣服下面贴了大量暖宝宝,勉强符合进冷库的条件。   竹泉知雀露膝盖的短裙和冷库相性极差,是让人担心她会不会风湿痛的极差。   “大夏天穿什么外套?”竹泉知雀抗拒。   “这不是体寒的人该说的话。”安室透不为所动,“等着,我去车上给你找件衣服。”   女孩子露出好麻烦啊的表情。   夏油杰一字不漏地听见他们的对话,目光分给安室透两分。   他们两人之间有种特殊的熟络感。   介于亲近与疏远之间,像曾经站在十分近的距离,如今又远远拉开,但过往在对方领地内余留的气息仍然残存。   这样特殊的关系,可以用一个专有名词来形容。   夏油杰:“他是你的前男友?”   教祖大人慧眼 第122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竹泉知雀被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有这么明显吗?!   竹泉知雀:我真傻,我单以为在夏油君面前爆马后的黑历史只有断腿坐轮椅的那些岁月,没想到连不堪回首的感情生活也要被拿出来批判。   夏油杰不愧是孤身带两孩的单亲爸爸,妇女之友,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竹泉知雀:暗鲨!鲨掉!   黑发少女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夏油杰没再追问,他怕得到“爱过,已黑化,我是葬爱家族一把手”的回答。   咒术师和普通人谈恋爱是不会有结果的,分手好,分手皈依我教,早日证得大道。   夏油杰没谈过恋爱,他身边唯一的女性家入硝子对尸体的兴趣大于真人,稍微熟悉一点的咒术师庵歌姬只差把“人渣远离我”几个字贴在脸上。   五条悟走在路上倒时常有人来搭讪,他那张脸太过美貌,即使戴着墨镜cos盲人也有被美色蒙蔽双眼的女孩子勇敢A上来。   夏油杰:但悟根本不可能恋爱成功。(无慈悲)   一米九的男高俯视下来,一句耿直的“弱鸡”伤透了多少少女心,罪恶的男人,活该你没有老婆。   算来算去,夏油杰唯一认识的有婚恋经验的男人只有他们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正在绝赞离婚中。   净是些悲剧呢(感叹)。   竹泉知雀被分手不过是咒术师共有的宿命罢了,一点也不稀奇。   安室透拿着外套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夏油杰看他的眼神似乎友好了一丝丝。   夏油杰:你很识相。   安室透:他中二病康复了?   作为三人中最年长的一位,安室透看着夏油杰身上的袈裟,猜测他是不是辍学后回开寺庙的老家继承祖业过活。   继承家产虽然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但身为公安,安室透多少还是希望高中生能好好上学用心读书。   像竹泉知雀这种一边读书一边混//黑不学好的高中生越少越好。   安室透:不,仔细想想,继承祖业的和尚怎么会和威雀威士忌扯上关系?他继承的是什么祖业?   不会是装神弄鬼骗香火钱的黑心寺庙吧?回头查查。   竹泉知雀穿上安室透的外套,像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衣摆与裙摆平齐。   她艰难地折迭袖子,夏油杰走过来,弯下腰,帮她折好过长的袖口,露出手腕。   “谢谢。”竹泉知雀轻快地道谢,她努努嘴,“快开门吧,我准备好了。”   磅礴的咒力流淌过她全身,潋滟般的色泽,猩红与纯黑交织。   夏油杰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没有六眼辅助,竹泉知雀对咒力的控制却与五条悟在同一水平,这是强大咒术师们的特性,是日复一日战斗中凝结的果实。   夏油杰拧开拴在库房上的锁,缓缓推开极寒地狱的大门。   呼啸的风雪从门内席卷而出,安室透眼睫上凝出细细的雪子。   这不正常!   冷库就算低温再低,怎么会在室内下雪?   安室透身边的一男一女却脸色平淡,夏油杰碰了碰丸子头,抬手把长发扎紧,竹泉知雀饶有兴致地吹气,呼出一团团白雾。   “波本?”她偏过头,“你很冷吗?”   “也对,是会冷呢。”不等安室透回答,竹泉知雀自己做出了结论。   “都说在外面等我们就好了,你还真是热爱工作。”她嘀咕一句,主动握住了安室透的手。   热度从交握的掌心传来,如涓涓细流流淌安室透全身,仿佛空中无形的黑蛇嘶嘶吐信,将他缠绕在怀。   巨大的黑蟒懒洋洋摆尾游动,将适应不了极端气候的人类圈在怀里,沉重的力道存在感十足,四面八方都是她的气息。   被占据,被圈养。   竹泉知雀套着安室透的外套,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清爽宜人,她嗅了嗅领口:“什么牌子的洗衣粉?能把链接推给我吗?”   “超市里的大众品牌。”安室透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被风雪吹得冰凉的手被女孩子牢牢握住,可能是怕一松手安室透就冻僵了,她的拇指紧扣在男人手心。   “走了。”竹泉知雀轻轻拉了拉安室透的手,率先迈出脚步。   迎面的风雪被咒力拂到一边,竹泉知雀打开从成田龙一值班室拿来的手电筒,四处乱晃。   威雀威士忌的动态视力绝佳,安室透知道,她不是乱晃,而是只需要剎那的时间便足以掌握环境。   自从知晓了她的身份,许多事都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般明悟。   竹泉知雀不是照顾不好自己的小女孩,她在任务中比任何人都强大可靠。   威雀威士忌和竹泉知雀是一个人,每看见她一次,这个冲击性的事实便在男人脑海里加固一遍印象。   她被揭破马甲后就不易容了,合着之前掩饰身份只为了做给他看。   他该夸奖她的用心吗?   安室透脑子里想了很多,现实中他的手仍被竹泉知雀握住,没有半丝挣脱的意图。   冷库安安静静,只有三人的脚步声。   “成田龙一每天都像这样巡逻吗?他一个人?”竹泉知雀自言自语,若有所思地说,“这地方,好适合练习单口相声。”   竹泉知雀一开口,多少恐怖紧张的气氛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安室透:“也许他享受一个人的时间。”   夏油杰:“让他一个人静静。”   “为什么?”竹泉知雀无法理解,“如果是我干这份工作,不出三月我就以殿堂级单口相声选手的身份堂堂出道,辞职走人,迈向更光明更有钱途的未来了。”   这便是成田龙一与她之间的差距!是帝王级打工人对普通打工人的降维打击!   竹泉知雀:缺乏上进心的成田龙一已经输了,在残酷竞争的职场中,唯有我这般不断进度的劳模得以生存。   安室透:琴酒疯了才会让你看冷库。   设想一下,某天某月某一天,琴酒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提溜竹泉知雀的后脖颈把她丢进冷库,放狠话:既然喜欢冷笑话,你就对着冷冻肉讲一辈子冷笑话吧!   琴酒神清气爽地离开,两个月后,他屈尊降贵来冷库看竹泉知雀反省得如何。   开保时捷356A驾到的银发男人推开冷库大门,五光十色的舞台光亮瞎他的眼睛,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刺聋他的耳朵。   站在冷库中央舞台上的竹泉知雀高举话筒,对着台下排排坐的冻猪冻羊冻肉挥舞荧光棒,声音响彻云霄:“下面有请我们的制胜笑话!大家,来点掌声!”   琴酒眼睛一闭,双腿一蹬,当场去世。   荒诞的现实主义场面,不用怀疑,竹泉知雀真干得出来。   寒冷的冷库中,唯有竹泉知雀的冷笑话能带人一丝温暖。   裹着男士外套的女孩子小口哈气,沉迷于玩弄变换的白雾,她和安室透手握着手走在夏油杰后面,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架势。   “我今天是中介。”竹泉知雀拍拍胸脯,“波本你是琴酒派来的监工,我们两个的任务是为夏油君捧哏打call。”   就像名侦探身边必要的质问工具人一样,作为绿叶衬托红花,让场面更加劲爆。   名侦探:因为balabala,我们可以推断出balabala,所以受害人的死因是balabala。   托儿:异力鸭梨!证据是什么?凶手君明明有不在场证明。   凶手君:就是就是!   名侦探:很简单,凶手君利用balabala伪造了不在场证明,证据就是balabala!   托儿:异力鸭梨!动机是什么?凶手君和被害者可是一辈子的偷摸大鸡啊!   凶手君:就是就是!   名侦探:更简单,凶手君表面把被害者当作一辈子的偷摸大鸡,实则嫉妒得质壁分离,不信你看他的表情。   托儿:的确如此!不愧是名侦探,我悟了。来人,把凶手君带走。   凶手君:就是就是——不对!托儿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并不,托儿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让名侦探多角度多方面秀推理,完美烘托名侦探天降救世主的高逼格。   没有捧哏的主角是不完美的主角,没有捧哏的主角是不幸福的主角,竹泉知雀决心让夏油杰幸福!   “我时刻准备着为夏油君鼓掌。”竹泉知雀抬起和安室透交握的左手,清脆击掌做示范。   啪的一声脆响,安室透手背红了一片。   一个人的鼓掌是左右手互殴,两个人的鼓掌是两面夹击,夹心遭罪。   “抱歉抱歉。”竹泉知雀反应过来,连忙揉了揉安室透的手背。   她双手捧着安室透的手,低头吹了吹气,像面点师傅一样揉揉拍拍。   “知雀。”夏油杰回过头,皮笑肉不笑,“能别在人辛苦工作的时候打情骂俏吗?”   “尤其是和前男友。”   竹泉知雀:“?我没有啊?”   “这算打情骂俏吗?”她疑惑地牵着安室透继续往前走,“我都没有亲吻他的手背当作安慰。”   前男友怎么可能和男朋友一个待遇?夏油杰想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两个男人的脸色都不太自然。   夏油杰眯起狐狸似的眼睛打量安室透,安室透垂眸看向与竹泉知雀交握的手,微微抿唇。   心思各异的三人中,唯有没心没肺的那个最轻松。   竹泉知雀乱晃的手电筒光扫过冷库的一处角落,光柱停驻。   “找到了。”   夏油杰和安室透的手电筒移向她指的方向,透过三束光,三个人型的影子呆板地映在墙壁上。   两天前。   “江口君生病了吗?我早说过他,进冷库前多穿几件衣服,他总不听。”   “搬货热得很,我们不怕冷。”   井下朝冷库看守员展示自己得意的肌肉,成田龙一苦笑地摆摆手:“行了,你忙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放心,不会把你关在冷库里的。”   井下呲着一口白牙大笑,他热火朝天地清点货物,往运输车里搬运冻猪羊肉。   体力活让井下浑身冒着热气,热气与冷库的低温冲撞在一起,他周围萦绕沸腾的白雾。   搬到一半,井下有些累了,他没形象地半弯着腰想歇一歇。   “嘶,好冷。”井下搓了搓胳膊,抱怨冷库的温度。   只稍没有活动就冷成这样,要是把人关在里面出不去,得冻成什么鬼样子?   “怪不得江口君今天没来上班,怕不是感冒到起不来床,连请假电话都没力气打。”井下摇摇头,“我可不能像他一样惨,要扣工资的。”   他鼓起劲继续搬货,成田龙一守在门口,时不时和井下搭两句话。   “哎呀,成田君,频繁说话会岔气的。”井下开完笑似的抱怨说,“你要是无聊,不如把广播打开听听。”   “井下君,我可是为了让你安心才一直和你聊天,别不识好人心啊。”   隔着库房的门,成田龙一说:“从前江口君运货的时候,老是怕我把他一个人丢在冷库里冻死,时不时出声喊我,非要我陪他聊天。”   井下喷笑,他第一次知道同事这么胆小。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眺望巨大的空旷的死寂的冷库。   冻肉上凝结冰凌,硬邦邦沉手,制冷设备遍布冷库,不留死角。   冷库的大门厚沉笨重,井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无信号的标识红得刺眼。   井下忍不住回头,从敞开的门缝里看见成田龙一的身影,汲取一丝心安。   “有成田君你在,不会有人被关进去的。”   成田龙一:“说的也是。我每天下班前都会巡视一遍冷库再锁门,就算真有人不小心被关进去了,也准能等到我这个英雄来救他。”   “哈哈,成田君真可靠。”井下加速搬完货,离开冷库,带着一丝自己也没能察觉到的不安。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在心里不停默念你这位英雄的名字。”   成田龙一、成田龙一、成田龙一、成田龙一、成田龙一、成田龙一……   成田龙一!   黑暗中,舌头被冰凝冻住的男人啊啊张口,他喷出的口水凝成细小的碎冰渣,砸落在地。   “什么动静?”临近下班,打着手电筒做最后巡逻的成田龙一四处张望,手电筒光束扫来扫去,“难道有老鼠?”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井下眼角渗出泪水,泪水刚刚漫出便瞬间冻结,像两颗硕大的泪痣挂在井下眼眶下方。   手电筒的光束一次次扫过,没能照亮井下的眼睛。   寒冷顺着他的脚底向上攀爬,血管冻成一根根松针状的冰柱,红润的人类的皮肤被僵硬的青白色取代,井下双手抱膝,蜷缩在一起。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冷到极致,烧人心扉的灼热幻觉支配了井下。   他开始感到热,他忍不住把全身的衣服脱下来,他脸上的笑肌在幻觉作用下向上扯起,露出微笑的表情。   在雪地冻死的人往往呈现全身赤。裸与微笑表情,这是冻死的典型特征。   井下用力地微笑,低温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手电筒的光晃过他的眼睛,珠子似的瞳孔中一片空洞。   不……并不是空无一物。   井下缓慢地扭过头,在他身边不远的位置,微笑的江口注视着他。   【你也来了。】   青白色的人类尸体藏匿在冻猪羊肉的尸体海洋里,如藏木于林,如此和谐,不分彼此。   拿着成田龙一进行最后一遍巡视。   他没能找到发出细碎声音的源头,想来或许是他的幻觉。   “毕竟我一整天都守在冷库门口,根本没人进来嘛。”成田龙一自言自语。   “最后问一遍,有人要喊英雄的名字吗?”他自娱自乐,“英雄马上要下班了,十二个小时才会再出动哦。”   “嘛,要是有人被关在冷库十二个小时,早在半途就死了。”成田龙一顺着手电筒照亮的路径一一看去,“嗯,今天也一只老鼠都没看见。”   距离手电筒光束十厘米的位置,江口和井下肩并肩靠在一起,微笑地看着成田龙一。   冷库看守人带着光束渐渐离去,冷库大门从外面死锁,仓库内恢复死一样的安静。   又过了一天,打着手电筒巡逻的成田龙一无知无觉路过,江口、井下和尾寺微笑地目送他离开。   手电筒光束照亮他们青白色的笑脸。   “找到了。”竹泉知雀说。   失踪的三位运货员整整齐齐排排坐吃果果,挂着一模一样的微笑,笑肌僵硬。   在外界失踪的他们突兀地出现在冷库里。   安室透第一反应:难道是黑衣组织杀人藏尸?   这种变态的事情,一看就是酒厂能做出来的。   “受害者找到了。”竹泉知雀弯下腰,对上尸体空洞的眼神,“异常的源头离这不远。”   “接下来是你的工作,教祖大人。”   “它在风雪最肆虐的地方。”夏油杰眯着眼看向不远处激烈的室内暴风雪。   咒灵因人类的负面情绪诞生,冷库中诞生的这只一级咒灵正是“恐惧被关进冷库活活冻死”的负面情绪产物。   成田龙一和每个出入冷库的运货员,都在冰冷死寂的巨大仓库里产生过“万一被关进来怎么办”的焦虑情绪。   他们越是恐惧,情绪越是负面,因之诞生的咒灵越会将恐怖之事降临在人类头上。   死亡条件是进入冷库且心怀恐惧,成田龙一没有死,大概是因为产生智慧的咒灵留他作诱饵,以此狩猎其他人类。   能在室内制造暴风雪的咒灵,宝可梦训练大师夏油杰怎能错过?   “让他一个人去不要紧吗?”安室透低声问竹泉知雀。   肆虐的风雪之下,夏油杰被白色的雪粒吞没,看不见背影。   “这种等级的敌人需要两个人才是怪事。”竹泉知雀摆摆手,“我可是把简单的工作交给他,困难的工作留给了自己。”   安室透:“困难的工作?”   竹泉知雀:“比如,如何向琴酒和琴酒派来的监工波本说明这是桩不能用柯学解释的灵异事件,并成功在组织财务拿到支票。”   监工波本:“……”   “不用你费心解释。”他有点无奈地说,“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身为公安,他又不是不知道异能力者的存在。   安室透突然想到:“你一开始为什么想把我留在外面?”   眼见为实,他若是没有亲眼目睹不科学的种种,竹泉知雀说的话只会被当成高中生的中二妄想。   ——夏油杰也是高中生,还是cos不知名宗教和尚的高中生,中二妄想概率激增。   “两个原因。”竹泉知雀歪头想了想,“一嘛,是我编好了借口。”   成田龙一看管的冷库可是酒厂的冷库!这里出现什么都不离奇,区区三具尸体,不值得大惊小怪。   竹泉知雀有无数可以背锅的凶手人选,比如琴酒,比如受琴酒指示的伏特加,比如在琴酒手下做事的基安蒂和科恩——没错,主谋一旦定成琴酒,安室透绝对不会有所怀疑。   酒厂大哥干啥都正常,琴酒坏事做尽,不差一件两件。   “离奇失踪,冷库藏尸,密室杀人……走进柯学栏目组带你探寻东京最邪恶最嚣张的跨国犯罪组织秘史,《从冷链运输看酒厂发家史》系列丛书火热预售中,购买热线444666.”   竹泉知雀:“之后我只需处理好尸体,找夏油君串口供,给干干净净的冷库拍照留档交给琴酒就好了。”   黑衣组织不在意过程,只要结果。   安室透:“你就没想过我不信的可能吗?”   “我将换上最真诚的语气,期盼你的信任。”竹泉知雀顿了顿,“不信也无所谓,反正你又调查不出什么。”   骗都骗了,能拿她怎么样?   安室透:《论前女友说谎成性如何调理》   “第二个原因呢?”他语气不变,“因为不需要我?”   波本是琴酒怀抱恶意擅自叫来的,竹泉知雀有她新的搭档。   “欸?”女孩子眼含疑惑,“那倒不是,因为冷库很冷啊。”   “又不是你的工作,冻感冒了怎么办?”   她松开安室透的手,转而踮脚捧住他的脸。   “看,脸冰冰凉凉的。”竹泉知雀说,“大夏天冻感冒,是去医院会被医生笑话的笨蛋行为。”   细碎的雪粒洒在少女黑色的长发上,她琥珀色的眼眸一片认真。   纯粹的关心,不掺水的体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一边骗你骗得天翻地倒,一边认认真真体贴你关心你的坏人?   她到底要把人的心拿捏到什么程度才愿意放他一马?   在游乐园及时提出分手是安室透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但凡晚一点儿,他就舍不得了。 第123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冷库中的温度渐渐回暖,夏油杰不紧不慢地走回来,目光在竹泉知雀和安室透身上停了一瞬。   黑发少女正忙着把三具尸体脱下的衣服拧成一根绳,好一次性把尸体拖出冷库。   安室透在旁边打下手,有点心不在焉,余光长久地停在竹泉知雀脸上。   同为男性,夏油杰看得出他的心思。   都分手了,藕断丝连可没意思,就算在心里想了再多,女主角没注意到都是白搭。   竹泉知雀在不该细心的地方十分细心,但在该细心的地方往往一带而过,将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生活哲学贯穿始终。   比如面对三具裸。男的尸体,她一脸遁入空门的淡然,也不打算帮人家穿上裤子。   “夏油君?你回来了。”   绑绳子的竹泉知雀侧过头,扫了眼夏油杰身后。   巨大的、脑袋顶到冷库天花板的虫状咒灵张大嘴巴,它的口中含着一只冰渣子乱掉的畸形怪物,一路走一路掉渣。   画风十分硬核克系,竹泉知雀有点点羡慕看不见咒灵的安室透。   还不如看裸。男洗洗眼睛。   “后续工作可以交给这位吗?”夏油杰噙着笑问,“美美子和菜菜子托我带可丽饼回去。”   可丽饼!竹泉知雀也想吃。   她眼巴巴地看向安室透,毛绒绒的尾巴啪嗒啪嗒拍打地面。   威雀威士忌的工作丢给波本没压力,但她今天是教祖大人的中介,好心的波本愿意把中介的工作接过去吗?   “你还有事要忙?”安室透没看夏油杰,只问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吃可丽饼的事怎么不叫事呢?   她小幅度地点点头。   “你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安室透点点头。   “谢谢你,波本大好人!”竹泉知雀振臂欢呼,男士外套宽大的袖子滑落到她肩膀。   对了,衣服要脱下来还给他。   竹泉知雀把外套迭好递过去,安室透没说什么,接过来搭在臂弯。   “我们先走了,有事再联系。”竹泉知雀后退着挥手。   她扭过身,走到和夏油杰并肩的位置,安室透隐约听见他们的交谈声:“……让你的宝可梦离远一点啦,它没有自己长得很污眼睛的自觉吗?”   脱下的外套上残留少女的体温,橙花味沐浴露的香气中沾染了几缕宗教意味的沉香。   ……果然还是得查查她又搅合到哪个邪//教里去了。   “盘星教新业务,猴子驱邪项目第一桶金,圆满达成。”   竹泉知雀志得意满地为胜利干杯:“恶役helps恶役,咒术高专休想做垄断生意,我们盘星教必在战场杀出一条血路。”   黑衣组织,一个遇事不决绝不报警的头铁组织,向任何官方势力低头都是对他们的侮辱,请把皇冠焊死在琴酒头顶上。   酒厂配邪//教,多么合理的搭配,双恶人组合,弘扬双黑概念从竹泉知雀做起。   “你为这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工作?”夏油杰问。   “是呀。”竹泉知雀点头,顺便对教祖大人表忠心,“黑衣组织在我心里的地位怎么能和盘星教比?夏油君放一百个心。”   黑衣组织是她卧底生涯的第一个组织。如果说港口Mafia是竹泉知雀的原配,酒厂的地位便是强势插足的小三。   盘星教则是竹泉知雀私下勾搭的小四,两者虽都是她罪恶的产物,然不可一概而论。   黑衣组织耗费了竹泉知雀大量时间,她至今没能挑衅走琴酒的大哥地位,而盘星教,她已经是手握实权的二把手了。   竹泉知雀:难度不是一个level,你不要和人家比。   黑衣组织可是全球卧底进修镀金首选组织,酒厂BOSS那位先生仿佛住在蟑螂遍地的屋子里,玩狼人杀玩到走火入魔,恨不得后脑勺长只眼睛防止被人背刺。   相较而言盘星教的环境多么干净朴素,透露出一种乡土人民的老实劲,十分适合辍学高中生创业。   竹泉知雀:夏油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少点攀比,多点幸福。   夏油杰初登基竟然觉得盘星教信徒难管,琴酒听了都要骂一句凡尔赛。   竹泉知雀:盘星教信徒多么虔诚,哪里难管了?   不就是每天夏油杰一出现便全体起立齐背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吗?有什么好害羞的,这都是大家对你浓浓的爱啊!   她不懂夏油杰的羞愤致死,只觉得他敏感纤细。   像个小姑娘一样(竹泉知雀语)。   夏油杰不知道竹泉知雀的所思所想,他对猴子天然的漠视和敌对心态注定他不会对黑衣组织过多关注。   这也是竹泉知雀敢当着他的面脚踏两条船身兼数职的原因——多做个兼职怎么啦,创业期教祖不也为金钱所苦?   创业期教祖结束工作还得去给两个养女买可丽饼,夏油杰和竹泉知雀走了一段路,在无人处停下。   巨大的虫子咒灵吐出口中沿路掉冰渣的冷库一级咒灵,夏油杰抬手,咒灵扭曲着被吸入他掌心,化为一枚黑色的玉丸。   竹泉知雀好奇地凑过去:“这就是夏油君的术式吗?怎么吃,生吞?”   她很早很早之前见过一次,夏油杰抢了她的人头,在餐厅门口仰头,吞下掌心的黑丸。   竹泉知雀当时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他去马戏团表演生吞苹果能赚大钱。   好嗓子!   夏油杰被她问的一怔,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术式:“除了生吞还能有别的吃法?”   竹泉知雀一拍大腿:这你可问对人了。   丸子这类食材,首选自然是下火锅煮。   无论鱼丸肉丸,下西红柿锅或牛油锅煮熟,等西红柿酸甜的汤汁渗入丸子里,又或者牛油的香气扑满鼻腔,漏勺捞出,趁热咬一大口,爆汁。   亦或学狮子头红烧,火候和收汁是关键,要舍得放调味料,吃重口味。   切成丁状的丸子和青椒一起做炒菜是下饭神器,盛米饭后加入一大勺拌饭,咸滋滋香喷喷。   如果是糯米质地的丸子,煮桂花米酒汤圆也是好味。清水烧开下汤圆煮,加入桂花糖浆和米酒,冬日特供,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想吃汤汤水水也有办法,煮熟的汤圆过一遍冷水,裹上黄豆粉,蘸红糖浆一口一个,糯叽叽拉丝。   “无论甜党还是咸党,统统满足。”竹泉知雀包含期待地看向夏油杰掌中黑丸,“我手上有出自远月十杰的特制菜谱,夏油君想试试吗?”   夏油杰被竹泉知雀硬生生说饿了。   不愧是港口Mafia食堂最受厨师欢迎的女人,她不做黑手党,改行当美食专栏作家或远月食戟评审员也别有前途。   “不,再怎么说咒灵也不可能被当作料理的食材。”   夏油杰用力甩头,把竹泉知雀魔性的声音从脑海里甩出去,“仿佛涂满呕吐物的抹布的味道,加再多调味品也是呕吐物。”   夏油杰已经习惯了,但每次吞咽咒灵丸的反胃感挥之不去,残留在舌苔上令人作呕。   他瞥了眼兴趣不减的竹泉知雀:“你对呕吐物也感兴趣吗?”   正常人不可能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竹泉知雀的确没有吃过呕吐物。   她吃过比呕吐物更难吃的东西:)   “夏油君,我没有害你的意思。”竹泉知雀斟酌用词,“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充满勇气,敢于尝试的人。”   夏油杰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夸奖自己,但夸夸谁不爱听呢,他没有打断。   这个决定让夏油杰后悔了一整年。   竹泉知雀反手掏出了一个罐头。   不是超市里贩卖的罐头,像是自制的产物,白色的罐身上用黑色油性笔画了一只简笔的小青花鱼与一行小字:   活力清炖鸡(便携版)   “这是我的挚友给我寄来的特产。”竹泉知雀托着罐头的手仿佛拿着一枚歹毒的炸。弹,她郑重其事地递给夏油杰。   “你愿意尝试一下吗,夏油君?”   “试一试美食荒漠尽头的深渊造物。”   夏油杰:至于吗?不就是鸡肉罐头?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牌子,也不懂为什么要用“活力”形容清炖鸡肉,但罐头能难吃到哪里去?   他的舌头经过咒灵的洗礼,连鲱鱼罐头也不在话下。   夏油杰接过罐头,他扫了眼罐身,看见被竹泉知雀手挡住的地方也有文字。   产品名:活力清炖鸡(便携版)   保质期:直到你我殉情的那天   一看就不是正经罐头。   无所谓,夏油杰没带怕的,他身经百战,这就吃给她看。   夏油杰一手托着咒灵丸子,一手拿罐头,单手把罐头撬开。   罐头开启,一股迷幻菇的气味扑面而来。   没错,就是迷幻菇的气味,植物大战僵尸里僵尸一闻到就失了智去啃自己同类的迷惑圈圈眼蘑菇。   不要问夏油杰从哪里学来的比喻,他的蚊香眼说出了答案。   活力清炖鸡的气味无比上头,吸一口减寿十年,好不容易摆脱魔幻气味的夏油杰狐疑地看向竹泉知雀:你是不是想毒死他,继承他的教祖之位?   “没事,能吃,吃不死人的。”竹泉知雀露出阅尽千帆的微笑,“为了维持和挚友的友谊,我是他的试菜员之一。”   之二和之三是同样不幸的织田作之助与坂口安吾。   为了维系和太宰治的友谊,他的朋友们付出了太多。   “比鲱鱼罐头好闻。”夏油杰强行挽尊。   他不信邪,夏油杰坚信他的咒灵丸子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怎么会有食物能超过咒灵丸子在黑暗料理界的地位?   即使是竹泉知雀的挚友也不行,哪里来的不知名人物,夏油杰这就让他败北。   金属制的罐头凑到夏油杰嘴边,他看了眼五彩斑斓泛着反光的鸡汤,又看了眼黑漆漆的咒灵丸子——没错,不要动摇,她休想用她浅薄的味蕾揣测他的苦楚,难吃之王是他的术式!   夏油杰仰起头,将罐头倒进口里。   初一入喉,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飞。   这是怎样的一种味道!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再如何精妙的遣词造句都在混沌的漩涡里支离破碎,一片惨白。   吃鸡不是鸡,喝汤不是汤。苦涩咸湿的海水激烈拍打海岸,一只扑腾翅膀的雉鸡跳入海中煮沸,随风卷起的海难风暴在味觉的领域大肆席卷,天崩地裂。   一口下去,鸡的一生在食客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掠过,鸡的灵魂仿佛与人的灵魂融为一体!   你以为你吃的是罐头吗?   不,你吃的是你绝望的人生。   是活在腐朽的氧化世界里你悲惨的一生。   活力清炖鸡从来不是用来饱腹的菜品,它是哲学,是生活,是虚无主义。   是太宰治的朋友们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坂口安吾:吃一口洗胃一下午的挚友特供菜你喜欢吗?   织田作之助:(脸朝下倒在盘子里)   竹泉知雀:不愧是……太宰君……我的挚友……(口吐白沫昏迷)   套着围裙的太宰治一脸遗憾:这就倒下了吗?还有菜没上呢。   三人:告辞(抱拳)。   夏油杰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冲动之下,他举起手里的咒灵丸子,就着活力清炖鸡的余味,一口生吞。   熟悉的呕吐物和抹布味道,却令夏油杰耳目一新。   好吃!   这是什么好吃的丸子!   他从前吃的竟然是这么好吃的丸子吗?   “草率了。”夏油杰喃喃自语,“我不该骂它的,我冤枉它了。”   咒灵丸子离难吃的尽头分明有那么——那么远的距离!   第一次,夏油杰怜惜起他的术式。   冤,你真的好冤。   “夏油君,你还好吗?”竹泉知雀小心翼翼地问,“你的眼睛在放光,但你的印堂在发黑,你现在是介于活着和死亡二相性之间吗?”   夏油杰眼神复杂:“你以前吃的就是这种东西?”   好惨啊,惨到他都说不出安慰的话了。   “也不全是。”竹泉知雀回忆太宰治的菜谱,“还有用来自鲨的冻豆腐、用超人火锅残骸制作的新超人火锅、碳烤蛞蝓之类的特色菜,有荤有素,种类丰富。”   太宰治甚至考虑到了营养均衡和膳食搭配,他真的,她哭死。   “今天的可丽饼我请客。”夏油杰毫不犹豫,满怀同情地说,“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竹泉知雀:“谢谢?”   先来个草莓巧克力双拼。   罐头里残留了大半没吃完的活力清炖鸡,夏油杰一时竟不知该把它分类到有害垃圾还是不可回收垃圾。   制作罐头的人居然没有在罐身画上高危违禁品标识,他合理怀疑对方是故意害人,值得抓起来送进局子。   夏油杰纠结了半天,最后选择好好收起没吃完的罐头。   他要留下这罐深渊造物,时刻警醒自己:咒灵丸子难吃吗?难吃就看看它!有对比才有幸福。   除了警醒作用,用作生物武器也不错。   给不听话的信徒吃一点,给路过的五条悟吃一点,征服世界只需一罐活力清炖鸡罐头,横滨特产,仅此一家,天然无添加。   夏油杰:“你手上还有吗?”   竹泉知雀:“有啊,两大箱。”   夏油杰:“考不考虑作为军火贩卖?”   竹泉知雀浅浅吸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夏油君竟先她一步发现了商机!   “我七你三。”她用气音小声说,“卖远一点,不要被我的挚友发现。”   竹泉知雀骗太宰治她全部吃完了,神知道这是个善意的谎言,神会原谅她。   竹泉知雀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两只手握在一起,达成共识。   狼狈为奸二人组愉悦进军可丽饼小摊,竹泉知雀吃草莓巧克力双拼,美美子和菜菜子要香蕉夹香草冰淇淋,夏油杰点了一份甜到腻双倍糖的可丽饼,他要洗一洗口腔里残留的鸡汤余味。   好上头的味道,比榴莲持味还久,原材料里到底有什么害人的毒草?   竹泉知雀:或许是后山的毒蘑菇。   太宰治是个喜欢上山采蘑菇的天真少年。   夏油杰带着给美美子菜菜子的可丽饼回盘星教,竹泉知雀拎着给小惠和津美纪买的可丽饼回公寓,两人在东京街头分开。   盘星教的事务在“盘星助手”APP的帮助下逐渐走上正规,竹泉知雀去星之子之家的次数也渐渐减少。   反复卧底的她好忙的,酒厂这只不听话的小妖精太过缠人,还是盘星教好,端庄美人,矜持省事。   竹泉知雀刷了会儿盘星圈,看见美美子和菜菜子与可丽饼的合影,她点了个赞。   通知栏突然跳出一条转账短信,竹泉知雀点开一看,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酒厂财务,打款超快!   “快晚上十一点了,财务还没下班吗?”黑发少女咂舌。   “说不定是到家之后正美美泡澡,结果被琴酒一个电话喊回来加班,头发上泡沫都没擦干净就裹着浴袍冲出家门给我转账。”   酒厂财务:大哥的命令罢了。(微笑中透露着疲惫。jpg)   竹泉知雀:也可能黑衣组织根本没有下班一说,好可怕,连财务部门都那么卷。   她见过比黑衣组织更卷的企业只有咒术高专。   “夏油君叛逃,家入硝子是镇守后方的治疗,岂不是所有任务都堆到五条君一个人头上?”   竹泉知雀想想都觉得辛苦。   不仅被高层满世界遛得团团转出任务,还要挤出本就不富裕的休息时间寻找叛逃的挚友。   竹泉知雀不由得担心起五条悟的发量。   可怜的被压榨的白毛猫猫,还有时间护理他柔顺好rua的毛毛吗?   “我没有立场担心他,我和五条君分属敌对阵营。”她想。   虽然他们的荧幕CP炒得火热,但最强咒术师和诅咒师悬赏令NO。1之间是抓捕与通缉的关系。   竹泉知雀是盘星教的成员,选择与夏油杰为伍,这是绝不会更改的立场。   为了警醒自己不能沉迷白毛猫猫的美色,她下了大决心。   先是在《盘星教教祖模拟器》中让五条悟以本作唯一也是最强大的野图BOSS身份出场,把他设计成拥有碾压级力量的战斗力天花板,以此警示:   不要看人家毛毛好摸就掉以轻心!他不是普通猫猫,他是筋肉鸡掰猫!   而后又找隔壁的梦野咲子老师约稿,让五条悟成为本作唯一一位立绘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尖的人物。   竹泉知雀:看到没,就是这个人,耗费了最多的经费!他是吃钱的怪物,我rua不起。   最后再把特殊NPC酒井泉子与野图BOSS五条悟设置成零交集人物。   酒井泉子从不参与战斗·盘星教建筑物保卫战,她只负责对打野回来被偷家的玩家夏油杰说出固定台词:【野图BOSS五条悟摧毁了教内建筑并留下战书,这是星之子之家的修葺费用,请教祖大人过目。】   玩家夏油杰:你礼貌吗?   盘星教出现了一个薪水小偷,是谁他不说。   竹泉知雀有自己的苦衷。   “我必须避战。”竹泉知雀凝重地说,“万一被五条君看见酒井泉子的脸,简直不得了。”   她利用天内理子调虎离山救走伏黑甚尔,打了五条悟一个措手不及。   竹泉知雀:五条君那时刚说完“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中二发言,下一秒就被酒井泉子打脸,他绝对会记恨一辈子!绝对会!   若是再被五条悟知道酒井泉子=竹泉知雀=和他炒CP的瘸腿小不点,被他知道她全程演戏将两位男高玩弄在股掌之间,甚至下黑手抢了他的人头……   竹泉知雀深呼吸:不敢想,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我真是宇宙无敌大坏蛋。   给清纯男高造成了太多坏女人震撼。   她:对不起,下次还敢。   “再减少一些去星之子之家的频率吧。”竹泉知雀做出决定,“明天去一趟,把酒厂分成给夏油君,顺便请假避难。”   眼见暑假即将过半,她还想在紧张刺激的高三生活来临前放松一会儿,回横滨探个亲之类的。   “希望这个暑假接下来没有意外发生。”竹泉知雀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言语拥有力量,言语的力量属于竹泉知雀,她的言灵百试百灵,一定会实现她小小的心愿!   竹泉知雀元气满满地入睡,第二天,她做好酒井泉子的易容,带着银行卡前往星之子之家。   一切都十分顺利,门口的看守看脸放人,竹泉知雀在食堂吃到了丰富的早饭,顺便聆听每日一遍的教会圣经《夏油杰为什么是神》。   “卡里是昨天祓除咒灵的报酬。”竹泉知雀说,“暑假过半,我作业一字未动,教祖大人,我可不可以申请放假回家补作业?”   夏油杰:“你可以学我辍学。”   竹泉知雀十分心动,如果夏油杰是她的BOSS,她这就写退学申请背书包跑路。   然而提高港口Mafia平均学历水平的任务牢牢压在竹泉知雀肩上,她动弹不得。   竹泉知雀满怀遗憾地婉拒教祖大人好意,她交接完工作,和美美子菜菜子打招呼告别,提前早退,走出盘星教总部。   星之子之家外有极好的空旷蓝天,竹泉知雀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目光移向修补好的建筑。   曾在五条悟与伏黑甚尔一战中损坏的墙壁重建修复,激战的那天已经过去了许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发生的事渐渐地就忘了。”她小声自语。   “忘了?”   居高临下的嗤笑声在竹泉知雀背后响起。   突兀的声音,携带令人毛骨悚然的咒力,一只手牢牢按住竹泉知雀的肩膀。   状似亲昵的男声贴在她耳边响起,五条悟弯下腰,慢条斯理地说。   “你忘了,我可没忘。”   “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   知雀:闹鬼啊! 第124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大白天,竹泉知雀在自家老巢门口撞见了鬼。   她动弹不得。   一方面是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宽大有力,五条悟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根根分明,纯粹的力量给予的压迫感。   高大的影子笼罩了竹泉知雀,天空的蔚蓝被六眼的苍青取代,她在延伸的苍穹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另一方面,是吓的。   竹泉知雀魂都吓飞了一半,脑海里被尖叫刷屏。   骗人骗人骗人的吧!五条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盘星教门口?这不合理!   夏油杰叛逃,五条悟的工作量双倍激增,他现在不应该忙得昏天黑地连困觉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对着镜子梳头焦虑自己的发量问题吗?他哪来的时间找她!   什么叫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她……五条悟仇恨榜第一位和第二位应该是伏黑甚尔和夏油杰才对,竹泉知雀充其量排在第三,她何德何能被第一个找上门?   竹泉知雀:难道他是倒序寻仇?   怎么会这样……她昨天睡前才认真祈祷了一番,虔诚地向打工之神祈祷,请卡密赐福给她,赐福给这个从暑假开始就卷入各种事件忙生忙死的打工人,赐给竹泉知雀剩下半个暑假的安宁。   仅仅半个暑假而已!一个月都不满的安生日子,她不配拥有吗?   ‘希望这个暑假接下来没有意外发生。’   ‘言语拥有力量,言语的力量属于我,我的言灵百试百灵,卡密一定会实现我小小的心愿!’   “呜,我不该立flag,好后悔。”竹泉知雀苦鲁西。   “一副不想见到我的模样呢。”   五条悟弯下腰,额发几乎蹭到女孩子的脸颊,“怎么这种弱鸡表情,和上次见面的你一点都不像啊。”   “我想起来了,我们之前没有面对面聊天。”五条悟一脸恍然大悟,“我只和你的术式打了招呼,下一秒你就带着伏黑甚尔逃走了。”   “要再试试看吗?”他笑,“从我手里逃走。”   轻飘飘的语气,笑眯眯说着魔鬼的话,一边问人家要不要试着逃跑,一边五指收拢,抓住竹泉知雀肩膀的力道越来越重。   她毫不怀疑,她肩膀的皮肤上被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我不该向神祈祷。’竹泉知雀心中填满悔意,她眼前这个集无数期待与奇迹而诞生的最强才是备受世界偏爱的神子。   竹泉知雀大脑飞速运转,她要想出脱身之法。   与五条悟单打独斗没有胜算,竹泉知雀不做孤胆英雄,能群殴她绝不单挑!   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人和在她!   这里是星之子之家,是盘星教总部,竹泉知雀的大本营,她的声望远超五条悟。   只要她打个电话就能喊来一群人打群架……可恶!叫一群除了会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之外一无是处的盘星教信徒来有什么用!虾兵蟹将加起来不够五条悟一盘开胃菜。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了。   虽然很不想麻烦教祖大人,虽然知道这对反目成仇的挚友相见必出名场面……互相折磨吧两位男高!她要趁机溜走,跳海一路游回她的快乐老家!   竹泉知雀:太宰君!我的挚友!我需要你!   快用你无敌的人间失格想想办法。jpg   只要回到横滨就是竹泉知雀的胜利!   夏油君!聆听她的呼唤吧,她以盘星教管理员之名召唤你:手握星辰的一教之主,愚昧猴子的讨伐者,孤身的大义践行人,降临于世——   “杰的话,不会出来哦。”五条悟打断施法。   他唇角恶意的笑容扯大,摘下墨镜后耀眼的苍天之瞳如此独特,彰显他生而不凡的傲慢和无与伦比的俊美。   “他可没有这双眼睛。”五条悟不紧不慢地说,“除非我心血来潮砸了你们的老巢,不然杰都只会无知无觉地应付他的信徒,全然不知一墙之隔外不幸的你。”   他猜透了竹泉知雀的想法,恶劣又无情地碾碎她的希望。   竹泉知雀想错了,五条悟没有倒序寻仇,他之前与夏油杰见过一面。   拥挤的人潮中,隔着人群远远相望的两个人,背道而驰的理想最终以殊途化为结尾。   令五条悟略微不解的是,夏油杰看起来并不孤独。   他孤身叛逃,屠村后身边只跟着两个年幼的女孩,五条悟见面前还以为自己将看见一个黑化寡妇版本的老同学。   夏油杰的状态意外的好,沉重的担子死死压在他肩上,却有一只无形的手帮忙托了一把。   他直白地告诉五条悟,他不会回咒术高专,他有了新的栖息地和自我的大义,以及新的同伴。   “想动手的话就动手吧。”夏油杰转过身,与五条悟背道而驰,“我还有事要忙,同学会就此结束。”   五条悟抬起手,又放下,站在人潮间目送夏油杰的背影消失。   “追上去啊!”   天内理子突然出声,她双手揪住裙角大声说:“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掌握动向都不会有错!五条,你不想知道他离开我们之后选择了谁吗?”   勇敢的星浆体少女在家入硝子的帮助下偷偷跟了上来,一语惊醒梦中人。   五条悟:对哦!(猫猫恍然大悟)   杰,是你叛逃在先,他跟踪不违法。   五条悟摆脱了心理负担,猫猫祟祟地跟上夏油杰。   拥有六眼的他反跟踪一流,跟踪也是一流。   夏油杰完全不知道五条悟跟上了他,在他的想法里,他们这对曾经的挚友一个背对而行,一个停滞在人流中,定格成黑白的画面,而后翻篇。   多么具有留白艺术性的名场面!   文艺青年夏油杰遗忘了挚友鸡掰猫的属性,他细长的狐狸眼不比六眼,看不见阳光下反光的白发脑袋。   五条悟一路跟踪。   夏油杰站在人气可丽饼小摊长队后排队,隔着五米远的位置,一个嚣张的一米九大长腿白发男高鹤立鸡群,引得排在他后面的客人纷纷仰头:玛德,你吃什么长这么高?   “四份可丽饼,两份草莓巧克力双拼,两份香草冰淇淋洒抹茶粉。”夏油杰点单。   他臂弯挂着三袋外带的可丽饼,手里拿着一份,一边低头咬草莓一边看手机。   五条悟:“要和刚刚那个人一样的——四份?没问题,刚好够我一个人吃。”   五条悟双手各举着两个可丽饼,四饼齐吃,用自己无敌的六眼窥视夏油杰手机屏幕。   五条悟:大意了吧,没贴防窥膜是你的问题。   夏油杰手机上有两个软件五条悟不认识。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盘星助手?”嘴里塞满可丽饼的五条猫猫脑袋上缓缓冒出问号。   杰才叛逃几天,他怎么感觉不认识他了?   盘星教五条悟熟,刻骨铭心的名字,伏黑甚尔和酒井泉子是扎在六眼神子心里的两根刺,地位比什么白月光朱砂痣高出几万倍——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那一天,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却下一秒被人戏耍打脸的那一天。   虽然结果是好的,谁都没死,只有盘星教的财务承担了一切。   但被人黄雀在后的滋味五条悟久久无法忘怀,他无论如何也想再见酒井泉子一面。   “杰什么时候和盘星教搭上了线?”五条悟几口咽下可丽饼,目光紧盯夏油杰的手机屏幕。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和盘星助手两款APP的图标都是黑色丸子头,五条悟试着在应用商店搜了搜,查无此APP。   “盘星教专门为杰开发了两款软件?还用杰的发型做图标?”五条悟摸不着头脑。   好怪哦,他的挚友,你和曾经敌人的关系好怪哦。   小猫咪理解不了。jpg   夏油杰打开盘星助手,五条悟眼睁睁看见他进入“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打字。   【群主·夏油杰:我半小时后回@管理员·美美子@管理员菜菜子】   【群主·夏油杰:禁止诗朗诵@全体成员】   五条悟:杰竟然混成了群主!   群主前面还有个龙王标识,彰显夏油杰是本群发言最多的水友。   五条悟对老同学的印象改写了,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够了解夏油杰:在他们和硝子的三人小群里,龙王明明一直是他,夏油杰是潜水专业户。   以及,五条悟:“诗朗诵是什么?”   猫猫好奇。jpg   夏油杰离开群聊,他扫了眼盘星圈,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账号“@夏油大人全肯定bot”又发了夏油杰九宫格生图。   说是生图,实则P得妈都不认,五条悟看着照片上夸张芭比眼睫毛的夏油杰大眼睛,笑得跪在地上疯狂捶地。   五条悟:发给我!照片发我一份!   夏油杰习惯性地给美美子和菜菜子点赞——两个女孩子的硬性要求,又扫了眼他本人最抗拒的盘星论坛。   盘星论坛是竹泉知雀的天下,活跃在论坛里的盘星教同人大手收到管理员的庇佑,丝毫不把教祖大人的威胁放在眼里,各类无法言说的图文漫天齐飞。   夏油杰多看一眼都是辣眼睛,但又不能不看。   之前便是因为他不重视匿名灌水论坛,在竹泉知雀的推波助澜下,诗朗诵盘星教圣经已经变成了信徒必不可少的日活。   每天露面必被迫害的夏油杰:妈的忍不了了,一拳打爆地球。   盘星论坛,夏油杰不愿面对的圣经果然又加精飘红在首页,他使用管理员权限删贴,失败。   【该贴已被管理员·酒井泉子锁定,无法删除。】   夏油杰:啧。   他不仅没能删帖,还被迫又看了眼圣经第一段:首先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猴子……   夏油杰背后一棵树后面,五条悟的大脑仿佛被无量空处轰炸。   【盘星教圣经《夏油杰为什么是神》】   【首先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猴子。】   【管理员·酒井泉子】   五条悟:猫猫星空。jpg   最强第一次发自内心感到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他被时代抛弃了,他被挚友抛弃了——杰玩的梗他居然一个都看不懂!为什么不带他玩!   “盘星教竟然是个培养谐星的基地吗?”五条悟嫉妒咬可丽饼,“这不比咒术高专有意思?”   难怪夏油杰叛逃不想回来。   “酒井泉子,是她,怪不得。”五条悟自言自语,“明明那天杰是唯一不在盘星教的人,却被她选中了吗?”   太有意思了,她到底有多少惊喜他不知道?   夏油杰接下来去往的地方不出五条悟所料,是星之子之家。   曾在五条悟和伏黑甚尔战斗中毁坏的建筑物被修葺,这栋建筑的一生太过传奇。   “夏油大人,欢迎回来!”守在星之子之家门口等夏油杰回来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摇晃手中热烈的迎接牌。   竹泉知雀手作,“热烈欢迎未来的教祖大人莅临参观我教”迎接牌。   其中“未来的”和“参观”被星星贴纸遮住,改为“热烈欢迎教祖大人莅临我教”。   字数减少,中二羞耻程度丝毫未减。   “喏,你们的可丽饼。”夏油杰把其中两份递给双胞胎,隐忍扶额,“我不是把这玩意儿没收了吗?谁给你们拿出来的?”   美美子和菜菜子咬住可丽饼,无辜的眼睛看向监护人。   夏油杰:行吧,问也白问,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他拎着最后一份可丽饼,好想直接吃掉,当着竹泉知雀的面吃,馋死她。   夏油杰都被竹泉知雀带幼稚了。之前他们两人虽是同龄人,但一个高中生一个单身带两孩,瞧着像年龄差很大的模样。   竹泉知雀:还不谢谢我为你找回童心。   夏油杰并不感激,夏油杰决定吃掉草莓巧克力双拼可丽饼上的草莓。   “说好的双拼呢?”拿到巧克力可丽饼的竹泉知雀震惊,“是谁,是谁偷走了我的草莓?”   夏油杰:“对于草莓失踪一案,我感到十分遗憾。”   竹泉知雀:“把你嘴巴边沾着的草莓汁擦掉再说话。”   她心碎不已,几口干掉巧克力可丽饼。   “夏油君买可丽饼花了好长时间。”竹泉知雀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夏油杰轻描淡写地说,他略过了与五条悟的短暂见面。   他说没有,竹泉知雀也不多问,她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黑发少女掏出小镜子看了看,妆容没问题,OK,走人。   蔚蓝的眼眸凝视和夏油杰告别的女生,看着她走过走廊,走出星之子之家,渐渐远离这栋建筑物。   “机会。”五条悟自言自语,“要抓过来吗?”   他站在空中,居高临下地俯瞰。   是酒井泉子的脸没有错,天内理子画过很多幅她的画像,五条悟记得。   诅咒师通缉令上空白多时的照片被弥补,但【窗】始终没有寻觅到这位特级咒言师的踪影。   五条悟本以为她常驻盘星教,轻易不出门,结果竟然是下班打卡制?   “再跟一会儿好了。”五条悟双手插兜,“知道住址也不错。”   他远远跟在竹泉知雀身后,比跟踪夏油杰时拉开的距离更远。   路上的女孩子走着走着回了两次头,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迷惑。   “很敏锐。”五条悟夸奖。   但是没用。   “我感觉错了吗?”竹泉知雀喃喃自语,她又观察了一次周围,没有发现异样。   竹泉知雀对目光既敏感又不敏感,敏感是她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不敏感是因为看她的人太多了,她学会了心如止水的无视。   “和之前被校园斯托卡跟踪一样的感觉。”竹泉知雀蹙了蹙眉,她摸了摸手臂,没有感受到过大的威胁。   过大的威胁——指有能力致竹泉知雀于死地的险境。   五条悟暂时没有下死手的打算,竹泉知雀雷达失灵。   出于谨慎的心态,竹泉知雀换了三次路,以极专业的手法频繁反跟踪,试图摆脱暗中的假想敌。   如果五条悟不站在天上,他的确可能跟丢。   谨慎,耐心,能力优秀,不愧是敢戏耍他的人,有本事。   竹泉知雀做足了反跟踪,她察觉不到异样的源头,只心里隐有不安。   “直接回公寓吧。”竹泉知雀在心里打算,“甚尔君今天在家。”   管他什么敌人,只要不是五条悟亲临,她和伏黑甚尔两个人还能拿不下?   黑发少女打定主意,朝公寓方向前进。   五条悟轻松地落在公寓外的树上,他从外面打量竹泉知雀的住所,发现她家额外加固了空调架。   特别明显,用了十分牢固的材料,够承重十个空调,令人不解。   “用来站人倒是刚好。”五条悟摸摸下巴,“两百多磅的人踩上去都不会塌。”   空调架的位置也很微妙,可以轻易打开女孩子卧室的窗户,翻窗入侵。   小偷狂喜型设计,五条悟猜不透她的装修思路。   下一秒,他看见了实例。   一墙之隔的邻居家的窗户向上推开,高大壮硕的男人轻松翻出窗户,看也不看无护栏的高空,一步跨到空调架上。   伏黑甚尔推开竹泉知雀卧室的窗户,熟练地翻窗进屋。   五条悟哈了一声,猫猫炸毛。   “我早该知道。”蓝瞳白发的男生自言自语,“他们住在一起?同居?邻居?”   “酒井泉子不惜算计我也要救走伏黑甚尔,他们之间果然不清白!”   空调架怕也是特意为了伏黑甚尔加固的,为了承重天于暴君的踩踏,方便两人暗通款曲。   小猫咪可看不得这些!   伏黑甚尔翻窗进屋,过了一会儿,一个小男孩走到窗户前,一边抱怨“能不能随手关窗,夏天蚊子很多”,一边合上窗户。   小男孩和伏黑甚尔只差一瓶发胶的距离,肉眼可见的血缘关系。   五条悟思绪停了一秒:他们两个,有孩子了?   等等,如果他没记错,夏油杰身边也突然多出了一对双胞胎……   “不不不,不要瞎想。”五条悟用力摇头,“年龄对不上。”   据他的目估,酒井泉子和他同岁。   “看她的妆容像是更成熟的女性,但骨龄可不是这么显示的。”拥有六眼、比X光看人更准的五条悟如是说。   这些都无所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找到了酒井泉子,知道了她的地址,随时可以把人绑架带走。   带走之后做什么,五条悟还没想好。   诅咒师是被通缉的对象,但她救了天内理子,又和夏油杰合伙创业,五条悟不可能把她交给咒术界高层。   “只好我费点力亲自看守了。”他活动筋骨,“总之先恐吓,让她知道戏耍我的下场。”   五条悟也不是什么瑕疵必报的人,他和酒井泉子结的仇就这一个,如果打击报复的力道太大,未免太小气。   蓝瞳白发的男生悠闲地倚靠在树干上,他拿出手机打发时间,等伏黑甚尔离开再动手。   五条悟点开相册,入目是天内理子给恩人画的画像,他扫过一眼,划过。   再之后是五条悟截图的甜品,路边抓拍的大白猫,娜娜明的出丑照……男生一张张翻过去打发时间,指腹悬停在屏幕上。   照片里被五条悟圈在怀里的少女右手握拳贴在腮边,猫耳滤镜毛绒绒,五条悟和她挤在一个镜头里,大猫套小猫。   “好久不见。”五条悟朝照片打招呼,“我最近忙死了,等闲下来一起去甜品店吧,知雀。”   屏幕上的黑发少女笑容甜美,眸色像甜蜜的松子糖。   超可爱,也超好玩,与纤细柔弱的外表不同,是个脑回路很离谱、能和五条悟一起疯的家伙。   五条悟真心觉得她和人均疯批的咒术界相性极佳,可惜竹泉知雀是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   关门的动静震颤了树梢的树叶,五条悟听见电梯门开启的声音,他收起手机。   五条悟站在树干上,低头看向公寓大门。   伏黑甚尔踏过门坎,他侧着身,和落后他半步的少女懒洋洋聊天。   “跟踪狂?要不要我想办法处理掉?”   “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多心了。”女孩子抬手将碎发挽到耳后,“真希望能安安生生过个暑假。”   树干的碎屑簌簌落下,留下极清晰的人的指印。   五条悟按在树干上的手深深下陷,他无知无觉,目光随着地面上纤细的影子挪动。   那张脸——   啊啊,原来是这样。   明白了,全部了然于胸。   “竹泉知雀、酒井泉子。”   五条悟慢慢咀嚼她的名字,气极反笑。   他改主意了。   “故人相见,这么草率可不行。”五条悟十指交叉,按动手指关节啪啪作响。   “我会好好准备,送你一份大礼。”   他舔了舔后牙槽,“你就安心期待着,我们见面的那一天。”   回家卸妆的知雀:死掉。jpg 第125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五天   我一定是忽略了什么细节,竹泉知雀想。   按在肩上的力道重得几欲捏碎她的骨头,五条悟柔软的额发扫在竹泉知雀脸颊上,冰凉丝滑。   他吐息暧昧,又挟裹不容忽视的恶意。   太近了,太过亲昵的距离。   五条悟和竹泉知雀一样是没有距离感意识的人,但扪心自问,她和敌人零距离感的接触只会赤手空拳痛揍对方的正脸,而不是鼻尖蹭鼻尖贴着说话。   入侵者的气味剥夺了竹泉知雀的呼吸,任她神经再大条也无法将五条悟的行为当作纯粹的挑衅。   难道五条悟是个轻浮的人吗?只因酒井泉子戏耍了他一次便被勾起兴趣,故意用暧昧的态度来游戏?   男高的心思未免太难猜了,竹泉知雀停止做阅读理解,她的当务之急是自救!   ‘除非我心血来潮砸了你们的老巢,不然杰都只会无知无觉地应付他的信徒,全然不知一墙之隔外不幸的你。’   五条悟的话回荡在竹泉知雀耳边。   他的本意是让她歇了找夏油杰求援的心,竹泉知雀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她:换句话说,只要砸了我教总部,夏油君不就知道一墙之隔外有个不幸的我了吗!   《盘星教教祖模拟器》里有一模一样的剧情!   虽然编写野图BOSS五条悟在星之子之家大肆拆迁剧情的是竹泉知雀本人,但考虑到现实中盘星教所剩无几的经费,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走这一步。   教祖大人好不容易才从黑衣组织手里赚到第一桶金,他的大业尚未开启第一步便要把全部经费投入总部大楼重建项目,竹泉知雀于心不忍。   对不起了夏油君,她也不想的,要怪就怪你的挚友,怪你一副反派嘴脸的挚友。   从五条悟出现开始,竹泉知雀一言未发。   言语的力量因沉默累积,她含在唇内的舌尖隐隐作烫,诡谲的咒文散发猩红色的光,时明时灭,仿若呼吸。   黑发少女微微张口。   【爆炸吧!】   轰隆!   天摇地动,碎石飞溅,因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一战损毁又被修补好的建筑二次塌陷,钢筋砸在地上,灰尘漫天。   “地震了?”星之子之家内祈祷的信徒惶恐四望,剧烈摇晃的地面宛若重影,仓惶摔倒的人滚作一团,不由得呼唤教祖大人的名字。   夏油杰第一时间把美美子和菜菜子放在浮空的咒灵身上,无数咒灵在他身后拔地而起,蹿向星之子之家门口。   “咒言?”夏油杰皱眉。   他认识的咒言师刚刚请假回家,竹泉知雀才出盘星教大门,反手炸了自己总部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提醒我?”夏油杰自言自语,“连知雀的咒言也无法对抗的人……”   放眼咒术界只有一位。   “悟?!”   从星之子之家爆炸到夏油杰出现,不过0.1秒。   扭曲的咒灵如山如海挤在空地上,披着教祖袈裟的男人神色凝重。   他的眼前空空如也,了无人烟。   “唔!”   竹泉知雀眼前一花,极速掠过的风景模糊成闪过的影子,剎那间,她被五条悟挟持瞬移。   脚尖触不到平坦的地面,高空的冷风吹得人遍体生寒,竹泉知雀无暇顾及寒冷,扼住她咽喉的大手烫如烙铁。   “差点忘了你是咒言师。”五条悟说。   他单手掐住女孩子的脖子,没有半丝怜惜之情。竹泉知雀喘不过气,生理性的泪水模糊视野,她眼前白蓝色的色块在水波中晕开。   这个疯子!   竹泉知雀双手拽住五条悟的手,用力下扯却纹丝不动做无用功,新鲜的空气涌不进她的喉咙,缺氧的黑影越来越重。   不行……好难受……好痛苦……   舌尖上的咒纹一闪而过,由【诅咒】更替为【祝福】,对自我的祝福。   治愈的咒灵化作冰水流淌过气管,竹泉知雀眼前的眩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涌上喉咙的血腥味。   凡是祝福必有代价,无论给予他人或自身。   竹泉知雀一口血呕出来,痛苦地咳嗽。   她抓住五条悟袖子的手无力松开,无法抑制的咳嗽不受控制,鲜红的液体打湿了五条悟的手,颜色刺目。   “咳咳……咳咳咳……”   竹泉知雀断断续续地咳嗽,呛人的血腥味占据了她全部感官,连施加在喉咙上的力道渐渐减弱也注意不到。   五条悟甩了甩滴落在他手上的血,他单手箍住竹泉知雀的腰,带她悬停在千米高空。   趴在他怀里的女孩子还在咳血,六眼紧盯着竹泉知雀,看见了她咒力流淌的回路。   “不是反转术式,是有代价的治疗吗?”五条悟拍拍竹泉知雀的后背帮她顺气,目光落在她脖颈的青紫色掐痕上。   下手是有点重,这是骗子应得的惩罚。   蓝瞳白发的男生抬手抚了抚少女脖颈上的掐痕,轻柔的抚摸,感受她的皮肤因咳嗽而细细颤抖的起伏。   五条悟捻了捻指腹,笑着问:“好点没?你把我的衣服都咳湿了。”   竹泉知雀摇头说不出话,如果她能说话,一定无比真诚地问五条悟一句:你是变态吗?   把她害成这样的人不是你么?装模做样假好心。   弄湿衣服更是无稽之谈,谁不知道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他的衣服哪里湿了?   竹泉知雀在咳嗽的空隙间扫了眼五条悟的肩膀。   深色的咒术高专学生制服有一块颜色比周围更深,浓郁的血腥味遮掩不住。   抚摸她脖颈的指腹残留余温,没有无下限术式的阻隔。   “别想趁机反击哦。”五条悟悠哉悠哉地说,“啊,我忘记你暂时说不了话了。”   竹泉知雀:我有一万句脏话想说,你等我酝酿一会儿。   她仰头瞪视五条悟,眼睛里言辞激烈。   “看不懂。”五条悟懒洋洋地说,“顺带一提,我不喜欢你戴这个颜色的美瞳。”   “我就发发善心,帮你取下来吧。”   能一掌遮住竹泉知雀整张脸的手伸过来,压迫力之强让她怀疑这人是想挖掉她的眼睛。   不要碰她!直男懂什么美瞳!   竹泉知雀拼死挣扎,像被抓去洗澡的小猫一样玩命抗争,五条悟毫不在意地用武力强行镇压,指尖划过她的眼尾。   墨色的美瞳被轻轻揭下,露出松子糖似的琥珀色。   真是漂亮又甜美的颜色,舔一口能尝到甜味吗?   湿漉漉的,她会哭得很厉害么?   五条悟短暂地分了神,竹泉知雀看着他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五条悟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天,”竹泉知雀边咳嗽边问,“跟了我一路的斯托卡,是不是你?”   被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又没能捕捉到踪影的跟踪者。   “是啊。”五条悟示意她从天上往地面看,“你很敏锐,可惜忘记抬头。”   竹泉知雀悄悄磨牙,她明白了,这件事严格来说不是她的责任,是夏油杰把敌人引过来的!   五条悟一定是跟着夏油杰找到盘星教,才看见了她!   昔日挚友今日敌人私下见面却不和竹泉知雀说一声,教祖大人你瞒得她好苦!   可恶的高专dk二人组!   “知雀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白毛猫猫敏锐地问,“真过分,明明是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伏黑甚尔知道,杰也知道,只有我被你们一起排挤。”五条悟故作难过地说,“不该给我一点补偿吗?”   竹泉知雀:咳你一身血还不够么?   “你想怎么样?”她擦拭唇边血渍,“摧毁盘星教还是抓我去咒术界那帮老东西手里领赏金?”   “这个嘛,谁知道呢。”五条悟懒散地说,“想怎么对待战利品是我的自由。”   “不过,我很好奇。”他问,“我和杰相比,你觉得他更好?”   在别墅里共同生活的那些日子,竹泉知雀分明和五条悟玩得更来。   可她选择了夏油杰。   “教祖大人给我工资,五条君对我跟踪绑架。”竹泉知雀一言难尽地说,“有可比性吗?”   “有啊,我不比杰有钱?”五条家下一任家主挑眉,“不如知雀跳槽来给我打工,工资我付三倍。”   他精准地抓住了竹泉知雀在意的点,给出了打工人最爱听的承诺。   她:我很心动,但我已经有三份兼职真的不能再多了。   “我不帮见面掐人脖子的老板工作。”竹泉知雀脖颈上的掐痕令人侧目,“五条君的家暴倾向太严重了。”   她又是窒息又是咳血,惨兮兮的。   “我还以为知雀是个识时务的人呢。”五条悟带着她在千米高空行走,一手箍住竹泉知雀的腰,一手插兜,“你说,我现在松手会怎样?”   竹泉知雀:我会感到由衷的喜悦。   区区千米,你敢松她就敢跳。   黑发少女不禁抓住了五条悟的袖子,向他怀里缩了缩。   她脸上的惧意藏得很深,一闪而过的仓惶和下意识的靠拢容易激起正常人的保护欲和疯批的施虐欲。   五条悟有点想看松手后她一剎那空白的表情。   “又在骗人。”他笑眯眯地说,手臂收得更紧,“你其实一点都不怕,我只要松手,下一秒知雀就逃了。”   五条悟怀中的黑发少女神色如常,一点儿也没有被识破的慌乱。   “太高了,好冷。”她轻声细语地说,“降到百米好不好?”   竹泉知雀冰凉的手指碰了碰五条悟的手背,如一团冰雪在他皮肤上融化的温度。   千米和百米,对她和五条悟来说都没差,似乎是个可以答应的要求。   五条悟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又突然反悔,觉得升高到万米也不错。   不对,最强反应过来,高度不是重点。   “你在拖延时间等杰来。”五条悟一言道破,“好险,差点就如你所愿了。”   星之子之家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六眼瞥见夏油杰的踪迹,匆匆带着竹泉知雀瞬移。   五条悟的速度无人能敌,但论搜寻能力,拥有一支咒灵部队的夏油杰更胜一筹。   竹泉知雀并没有放弃她的挚友相见计划,从使用【祝福】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拖延时间。   想对付她,一点儿大意都不能有。   “知雀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五条悟抬起手,宽大的手掌遮住了女孩子的嘴巴和眼睛。   “嘘,安静点。”   “等你醒来我们再聊。”   重重的手刀劈到竹泉知雀后颈,沉沉的黑暗遮住视线。   五条悟抱住滑落在他手臂上的黑发少女,身影消失。   几秒后,踩在飞行咒灵身上的夏油杰来到此处,脸上的温和被焦躁取代。   昏昏沉沉的,身体中的咒力流动凝涩,双手双脚都不自由。   竹泉知雀慢慢掀开眼皮,入眼赤色的咒符贴满房间。   她双手反捆在椅背后面,脚上拖着粗大的锁链,身体陷入柔软的椅面。   “居然是软卧。”竹泉知雀声音微哑,她踢了踢脚尖,锁链哗啦作响。   “醒了?”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玩弄茶杯的高个子男生抬眸。   五条悟换了休闲装,T恤松松垮垮挂在肩上,露出大片锁骨,“喝不喝水?”   “喝。”竹泉知雀说,在心里悄悄腹诽五条悟不守男德,衣服都不好好穿。   五条悟拿着茶杯过来,凑到她唇边。   温热的蜜水,茶香淡淡,竹泉知雀小口小口抿茶,“五条君居然会泡茶。”   “我什么都会哦。”他晃晃手指,“我可是最强。”   除了性格之外一切都完美的男人。   竹泉知雀就着茶水的倒影看见自己的脸,易容的伪装在昏迷的时候被卸去,露出她本来的容貌。   “这里是哪里?”竹泉知雀的喉咙在蜜水滋润下舒服了不少,她环顾房间里贴得满满当当的咒符。   “五条家。”   五条悟把玩手里小巧的茶盏,“我在自己住的小院里为知雀腾出了一间房,喜欢吗?”   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聚咒术界封建糟粕于一体的集大成者三家之一。   “一点也不喜欢。”竹泉知雀说,“哪有诅咒师会喜欢御三家?”   “有品味。”五条悟十分同感地点点头,“那就只好委屈你了。你瞧,为了陪你,我难得回家住呢。”   竹泉知雀:“不如你放了我,我们大家都不委屈。”   “不·可·以。”五条悟咬重音,“我说过吧,‘想怎么对待战利品是我的自由。’”   “战利品乖乖听话才对。”他勾了勾竹泉知雀的下颌,逗猫似的,“还是说你指望杰来救你?”   “他做不到的。”   对昔日的友人做出了不高的评价呢,竹泉知雀想,这就是最强的底气吗?   在知道这里是五条家的时候,竹泉知雀便知道,夏油杰指望不上了。   贴满房间的咒符阻碍了咒言的力量,诚如五条悟所说,这里是完美的囚笼。   “把我关在这里,五条家的长老知道吗?”竹泉知雀问她的狱卒,“心爱的继承人带回了被通缉的特级诅咒师却不上交,长辈们会怎么想?”   咒术界最腐朽的那帮人,可是最喜欢把眼睛盯在五条悟身上的。   “长辈们怎么想?”五条悟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思考,“他们很高兴哦。”   竹泉知雀:“欸?”   五条悟:“拒绝联姻拒绝包办婚姻拒绝和别家姬君见面的悟竟然带了女孩子回家,还是稀少的特级咒言师,简直是值得吃一星期红豆饭的喜事——长老们是这样说的哦。”   竹泉知雀:“骗人的吧!不要仗着我见不到人就随便编瞎话啊!”   五条悟:“没有没有,是真的。”   “五条家是我的一言堂。”他大拇指斜倾指了指自己,“长老也好,旁支也好,都和我长一条舌头。”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就是五条家。”   竹泉知雀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了封建制度的顶层。   女孩子无言以对,五条悟在她的沉默中品味到了胜利的滋味,心情大好。   “忘记说了,之前我刚带你走没几秒杰便赶来了,好险好险。”五条悟说,“我之后要去解决杰惹出的麻烦,晚饭的时候再回来陪你。”   竹泉知雀:不必了,我不是兔子,不会因为寂寞死掉。   让她一个人静静。jpg   竹泉知雀挪了个舒服的位置,五条悟虽然把她捆得严严实实,但身下的软椅又柔软支撑性又好,睡起来并不难受。   难受的是脖子和肩膀,竹泉知雀艰难地用余光瞟了两眼,青紫色的掐痕触目惊心。   五条悟注意到她的视线,跟着看去。   他的杰作,不好看吗?   “不上药慢慢放着也能好。”五条悟抬手碰了碰,“这是惩罚,让你太舒服就没意义了。”   “希望知雀能为此记住教训。”   他俯身,在女孩子耳边低声说:“别再对我撒谎。”   知雀:不可能(即答) 第126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六天   大门在五条悟面前关闭,竹泉知雀最后在门缝中看见他笑眯眯的脸和架上鼻梁的墨镜。   封闭的房间一片安静,竹泉知雀试着调动咒力,往常灵巧的水流仿佛灌了水泥浆,沉重笨拙。   她反绑在椅背后的手被粗绳一圈圈捆住,绳子上裹满咒符。   竹泉知雀逐一辨认复杂难懂的鬼画符。   咒符和咒骸一样是非常难学的一门咒术师选修课,别看竹泉知雀辍学多年,她精通咒符和结界术。   竹泉知雀:咒符哪有数学难懂。jpg   “束缚、封印、警报、禁言……”竹泉知雀一一辨认,暗自咂舌。   不愧是家大业大的五条家,不愧是五条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家主继承人,财大气粗,豪横。   竹泉知雀怀疑五条悟掏空了家族对付咒言师的库存,每一张都用心针对她,险恶至极!   换成别的咒言师,在这个房间里连发声的权利都被剥夺,竹泉知雀能正常说话足可见其实力。   “他谨慎过头了吧。”竹泉知雀吐槽。   五条悟在大量针对咒言师的咒符中额外加上了“警报”的咒符,一旦房间里有咒符被撕毁,五条悟便能收到警报。   普通来说,被关在这里的咒术师既失去了咒力又失去了行动能力,根本没有撕毁咒符的可能性,五条悟多此一举。   “但我有办法。”竹泉知雀叹气。   绑在手臂上的粗绳算什么,她的撬锁技巧可是从太宰治手上学来的技能,只要有一只手获得自由,这个房间便关不住她了。   “要是太宰君在这里就好了。”竹泉知雀双眼失去高光,“我需要人间失格,人间失格是最好用的异能力不接受反驳!”   太宰治小手摸一摸,房间里咒符统统失效,他瘫在地上滚一圈,大型沉默技能齐发,无敌。   有太宰治在还怕什么五条悟!竹泉知雀甚至可以反过来绑架白毛猫猫回家大撸特撸,五条家不给赎金不放人,大赚一笔。   黑发少女窝在软垫里,脑袋放空地幻想了一番绑架猫猫的快乐。   她先揪住五条悟毛毛厚实的脖颈向上拎起,五条猫猫是大型长条猫,拎起来比竹泉知雀还高。   赶在被鸡掰猫嘲笑身高之前,她迅速握住他的jiojio上提,粉白色的肉垫在竹泉知雀掌心踩奶,她掏出一根烧火棍,像捆猪一样把五条猪咪四脚朝天捆好。   “之后我把他往肩上一扛,雄赳赳气昂昂回家。”竹泉知雀美滋滋地想,“先把他撸得猫猫炸毛,再卖进猫咖给我打工——既然是除了性格之外一切都完美的猫猫,营业额第一手到擒来。”   棒极了,她今晚睡前幻想就想这个!   竹泉知雀七想八想,她刚想到白花花毛绒绒的猫猫架着小圆墨镜穿猫咪女仆装喵喵喵接客的剧情,房间门被一手拉开。   “我回来了。”   五条悟迈着长腿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只被布遮住的篮子。   竹泉知雀见回来是人不是猫,投去一个失望的眼神。   “回答呢?”五条悟不满地问。   竹泉知雀:“?”   他提问了吗?   “知雀好笨。”五条悟在她面前盘腿坐下,重复一遍,“我回来了。”   竹泉知雀迟疑地说:“欢迎回来?”   “乖乖。”五条悟满意了,揉乱她的长发。   “五条君。”竹泉知雀忍不住说,“我第一次知道你是个如此在意传统仪式感的人。”   “但容我提醒,会说欢迎回来的只有家庭成员,没有哪个囚犯会对管理她的狱卒说欢迎。”   “我觉得知雀欢迎我耶。”五条悟挑开篮子上的布,“起码你咕咕直叫的肚子欢迎我。”   篮子里炸鸡块的香味飘满房间,竹泉知雀的肚子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   “我已经吃过了,所以是一人份。”五条悟托腮,“但如果知雀表现得让我不满意,我也不介意再吃一份。”   竹泉知雀:胖死你,五条猪咪。   五条悟绝对是猪咪,看他的体型和毛量就知道,超大只的那种。   女孩子踢了踢脚尖,带动锁链哗啦啦直响。   她示意五条悟看她被反捆的手、脚上的锁链和脖子上的掐痕,然后反省一下他自己:她还能有哪里让他不满意?   “这里。”五条悟点了点竹泉知雀的唇珠,两指撬开她的牙齿,伸进去捉住她的舌头,“还有这里。”   咒言师浑身上下没有比舌头更敏感的地方,竹泉知雀寒毛耸立,天灵盖起飞,浑身的细胞尖叫着逃离。   她一口咬住五条悟的手指,用了最大的力气。   无下限术式稳定发挥,竹泉知雀的牙齿没能陷入他的指腹。   竹泉知雀向后仰头,呸呸呸把五条悟的手指吐出来,一脸抗拒,只差把“有变态”三个字写在脸上。   “你舌头上的咒文是刺上去吗?”五条悟饶有兴趣地问,“和普通的咒言师不一样。”   “天生的。”竹泉知雀呸呸呸,“你洗手了吗就摸?”   五条悟:“意思是洗手了就可以随便摸?”   竹泉知雀:“意思是没洗手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她磨牙的声音在室内听得明显,五条悟夹了一块炸鸡塞进竹泉知雀嘴里,代替他的手指被嚼碎。   炸鸡香喷喷,竹泉知雀的人生信条是不能浪费食物,她吧唧吧唧地咀嚼,吞咽。   女孩子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巴,无形的尾巴快活地摇晃起来,琥珀色的眼眸写着还要还要。   就很可爱。   虽然满嘴谎言,但是可爱。   或者说正是仗着自己可爱,才随便说谎。   “杰轻易原谅你了?”五条悟冷不丁问。   “什么?”他问的没头没脑,竹泉知雀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懂,她摇头道:“不不,不是他原谅了我,是我不和他计较。”   提起这事她还有点生气,夏油杰那句“下次再见面我会杀了她”让竹泉知雀刻骨铭心,她超无辜超委屈的!   五条悟是唯一一个知道别墅往事的人,竹泉知雀正巧可以和他吐槽。   她从夏油杰看出酒井泉子是易容假人开始说起,说到她拿电影试探夏油杰,结果没听见他对旧友的怀念,反而收到了生死状战书。   竹泉知雀:“夏油君真的太过分了,虽然我全程都在演你们,暗自嘲笑了他的撬锁技能和你的潜行能力,下黑手抢了一只特级咒灵的人头,但起码我们表面上相处得十分和谐呀!是一起通宵打游戏的好朋友!他怎么能随随便便翻脸不认人?”   竹泉知雀:“他居然说要杀了我,夏油君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文字,我好受伤。”   竹泉知雀:“虽说是我骗人在先,但诈骗罪和谋杀罪的量刑可不是一个等级,怎么想都是夏油君更过分,五条君你说是不是?”   竹泉知雀:“五条君……你是在笑吗?”   五条悟在笑,五条悟在狂笑,五条悟笑得在地上打滚,像闻了猫薄荷神智不清的大猫咪一样笑得打滚。   竹泉知雀:我在诉苦,你在狂笑?   没有良心的坏猪咪!   “哈哈哈哈哈……我没有笑,真的没有,这有什么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笑得墨镜掉到地上,比钻石更耀眼的苍天之瞳亮得晃眼,胸膛起伏。   “我受过五条家专业的训练,我不会笑。”五条悟双手捂脸假装自己肩膀没有颤抖,“杰,好惨一人。”   明明是可以兴师问罪的受害者,偏偏说错了话,攻势逆转,变成赔礼道歉的一方。   五条悟不会重蹈他的覆辙,他一定要牢牢占据道德制高点。   “以后这种事都来找我说。”五条悟竖起大拇指,“我喜欢你的诚实。”   夏油杰打死都不会说的黑历史,他美美听到,只等日后拿来嘲笑对方。   为了褒奖女孩子的诚实,五条悟一筷子一筷子地给她喂完了饭。   不得不说,五条家伙食还挺好,整体水平比盘星教食堂高一个层次。   竹泉知雀不会做饭,她的伙食除了饭团和快餐外只有外卖、食堂和蹭饭三种,目前她品味过安室透家常菜、中原中也牛排套餐、伏黑甚尔肉料理、织田作家今天的饭、港口Mafia食堂、盘星教食堂和五条家膳食——太宰治的黑暗料理不算在内,竹泉知雀吃它是被逼无奈。   五条家的伙食绝对可以排到TOP3,可恶的封建阶级,好会享受。   竹泉知雀一边控诉,一边喝干味增汤。   “吃饱了吗?”五条悟拿出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   竹泉知雀点了点头,补充道:“现在饱了,但是如果有夜宵,我也吃得下。”   “很遗憾,五条家没有夜宵这种东西。”五条悟摊手,“这个家可是几分几秒做什么事都定死了的古板家庭,外卖可送不进来。”   “落后时代的产物早点消失给年轻人腾位置不好吗?”竹泉知雀吐槽,“我很早就想说了,那群老东西未免太长寿。”   她对咒术界的厌恶和排斥实打实,五条悟表现得都没有这么露骨。   “这就是你选择杰,而不来咒术高专的理由?”五条悟问,“我特意打听过传说中通缉令排行榜最高的诅咒师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坏事,结果得到了厚厚一本禅院笑话——真是你写的?你一个人?”   竹泉知雀骄傲挺胸:“当然,除了我以外咒术界哪有如此才华横溢之人?”   五条悟:应该问,除了你以外,咒术界哪里有敢公然和禅院家作对打他们脸的人才对。   “所以你选择了杰,想和他一起创造出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五条悟说完,又觉得不对。   仔细想想,竹泉知雀的立场其实更偏向于他,她厌恶咒术界远胜于普通人。   “这是我的隐私,我拒绝回答。”竹泉知雀变出叉叉嘴以示拒绝,“五条君只要知道,我和咒术高专不是一拨人就好。”   读帝丹高中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脑细胞,休想让她在入学咒术高专!   高中变高专这种事,她不答应!   和咒术高专不是一拨人,等于她不会投诚他,五条悟在心里画出等式。   说的也是,他都用强制手段把人绑回家关进来了,怎么看都是敌对关系。   “没关系。”五条悟捏了捏女孩子软软的脸颊,好脾气地说,“我们来日方长。”   今天不是他这边的人,总有一天可以是。   人都抓回来了,还能让她跑掉不成?   五条悟心情变好,他掏了掏口袋,剥开一颗青苹果味的水果糖塞进竹泉知雀口里。   “今天先到这里为止。”五条悟摆摆手,“晚安,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拍拍屁股走人,端得是一种潇洒不羁。   竹泉知雀舌尖动了动,卷着圆圆的硬糖含在口中,青苹果的甜味弥漫在嘴巴里。   “勇敢打工人不怕困难。”她自言自语,“卧铺虽软,睡一两天就得了。”   靠她自己是出不去的,但没关系,竹泉知雀又不像五条悟得罪了全天下,她人缘很好。   “谁会最先发现我失踪了呢?”黑发少女打了个呵欠,困倦地合上眼。   房间里烛火摇曳,一脉安静。   房间外,五条悟走过一段不长的走廊,拉开推拉门,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两个房间离得很近,稍有风吹草动他便能听到,竹泉知雀的动向完全掌握在六眼之中。   双手双脚被锁住的女孩子没有试图挪窝,乖乖地睡了,五条悟也准备睡觉。   他在五条家有一个独立的院子,未经五条悟允许没有人可以进来。   往常在院子里打扫的仆从也被大少爷暂时撵出去,被命令这段时间都不许入内。   香织便是以往在大少爷院子里做清理工作的五条家家仆。   她突然被放了长假,和自己同样放假的同事香雪一起,小声聊天。   香织:“小雪,你知道悟少爷为什么突然把我们都迁出来吗?”   香雪:“我知道,我知道!”   香雪压低声音,在香织耳边小声说:“今天下午的时候,悟少爷带了人回来。”   “他先把人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而后亲自收拾旁边的空房间,把人抱了进去。”   香织:“抱进去?难道、难道悟少年带回来的是女孩子吗?”   她们一张嘴能把人气死,被超多咒术界女性痛骂人渣的悟少爷,居然能带女孩子回家???   香雪点点头,表情凝重:“不仅是女孩子,还是昏迷不醒的女孩子。”   香织倒吸一口凉气,一些犯罪案例在她脑海来回翻滚。   香雪继续加猛料:“岂止是昏迷不醒的女孩子,悟少爷布置房间的之前去了一趟库房,我听库房的人说,里头的封印类咒符几乎被悟少爷搬空了!”   香织瞳孔地震。   昏迷不醒的女孩子,封印类咒符,不许外人入内的小院——   “黑化囚。禁强制爱?”香织喃喃自语,“悟少爷不开窍则以,一开窍这么刺激的吗?!”   不愧是几百年一遇的六眼继承人,恐怖如斯!   香雪:“悟少爷不许我们向长老通报,但这么重要的事情,真的不说吗?”   “当然不能说!”香织果断道,“悟少爷的恋情已经如此艰难了,稍有不慎便会打出Bad End,怎么能让长老们雪上加霜!”   “我们身为悟少爷的仆人,一定要全力支持他的恋情,哪怕冒着违法的风险也要支持!”   香雪被香织感染,也跟着用力点头。   第二天,五条悟打着呵欠起床,走出小院去拿家仆送来的早餐。   他掀开篮子上的布看了一眼,贴心的两人份早餐,分量很足。   足得有点太沉了。   五条悟狐疑地拿出早餐,餐盒下一摞书垒在一起,分量沉沉。   他随手拿出一本,念出标题:“《腹黑少爷的家养金丝雀》……啥?”   远处,香织和香雪躲在拐角后,齐齐握拳:参考书已送达,能学到多少全看悟少爷你自己的本事了。   加油啊,她们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悟:我晒干了沉默 第127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七天   “叩叩。”   五条悟意思意思地敲了两下门,直接推门而入。   贴满咒符的房间里,被捆在软椅上的女孩子睡得很沉,她微微仰头,白皙脖颈间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透着十足的凌虐感。   竹泉知雀是易留痕的体质,哪怕是稍稍用力在她皮肤上留下的红痕也难以褪去,更别提五条悟下的重手。   看着吓人,但五条悟猜她的疼痛耐性恐怕相当高,神经也格外大条,否则怎么会在阶下囚的处境里睡得比他还香?   “像小猪一样。”五条悟不客气地捏住黑发少女的鼻尖,“太阳晒屁股了,你明明听见了敲门声。”   听见敲门声却继续睡不理他,好过分。   竹泉知雀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   她睁开迷蒙的睡眼,积蓄在眼眶里的生理泪水没有被擦拭,顺着泛红的眼尾滑落,没入墨色的发间。   “早上好。”竹泉知雀困倦地说,声音软乎乎的。   一晚上既不能翻身又不能打滚,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蚕宝宝,裹在蛹里怎么挣扎也动不了。   女孩子昏昏欲睡,红润的嘴唇微张吐息,凌乱的额发划过脸颊,柔软得不象话。   怎么会有人起床的时候这么涩情?   五条悟舌尖抵了抵腮帮。   她以为这里是自己家吗?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还是说知雀过分相信他的人品,认为五条悟什么都不会做——明明双手双脚都被他捆了起来,也被粗暴地对待过了。   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盲信。   家仆塞在食盒底下的参考书籍,五条悟看了。   没办法,像他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男高,看见《腹黑少爷的家养金丝雀》这么劲爆的书名,很难忍住好奇心。   三百多页的小说,五条悟从头翻到尾,在哗哗的翻书声中一目十行,用他无敌的六眼三分钟看完。   他们家的仆人有品位的,竟然能在无数狗血虐恋言情小说中精准找到最适合自家少爷的一本,让五条悟对着公式套用。   涉世不深的男高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本集黑化、强制爱、囚禁、先婚后爱、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追妻火葬场于一体的法制咖恋爱大作。   五条悟:猫猫星空。jpg   如果时间退回三分钟前,他一定一发【苍】连小说带食盒一起湮灭在尘埃里,而不是无知者无畏地翻开深渊之书。   好恨啊,无敌的他为什么要有无敌的记忆力,这三分钟的痛苦要用多少时间来消化?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他愿意拿六眼换!   然而一切都晚了,五条悟不仅看了,还牢牢背下了剧情。   他不仅背下了剧情,还正确地套用了公式,代入了角色。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端着早餐来看小金丝雀的少爷安静地站在床边,被少女懵懂的睡颜吸引,忍不住俯下身。   在睡梦中被剥夺呼吸的女孩子如溺水般挣扎清醒,胡乱挥舞的手被男人一掌握住,按在枕头里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待少爷满足地退开,金丝雀大口呼吸,因缺氧脸颊通红,羞愤地骂少爷不要脸,让他滚出去。   以上是五条悟背下的剧情,和他面临的事实有一些小小的出入。   首先,他没有给竹泉知雀准备床。   也没有枕头。   胡乱挥舞的双手也不存在,因为对手是特级诅咒师,五条悟用了刑讯的捆绑方式,牢固到血液流通不畅的程度。   他使人窒息的方式也不是深吻,是更简单粗暴的掐脖子,纯粹的暴力行为。   五条悟:法制咖竟是我自己?   他diss腹黑少爷的言论转头刺向他自己,这就是传说中的孽强制反馈吗?   不,五条悟不承认错全在自己,他才没有在家里养金丝雀,他带回来的人是狡诈的黑蛇,冰凉的猩红蛇信嘶嘶吐露,绮丽之下藏匿致死的陷阱。   “哪本言情小说的男主会把女主关在毫无情调只有鬼画符的房间里?”五条悟扪心自问,他问心无愧。   虽然他也不是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要怪都怪知雀,大早上的一脸涩情。   咒言师都像她这样吗?老是无知无觉地吐出舌尖勾引别人。   五条悟盘腿坐在竹泉知雀面前,随手扯下一张咒符,啪地贴到她脑门上。   竹泉知雀:???   女孩子茫然地眨眨眼睛:她只是说了一句早上好,为什么要把咒符贴在她脸上?   “我是被封印的僵尸吗?”竹泉知雀品了品现在的处境,鼓起腮帮吹开眼睛前面的咒符。   别说还真的有点像,被正道魁首封印在咒符囚笼里的邪恶僵尸,只等有缘人揭开封印她便大开杀戒,为祸四方。   主角团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正道魁首留下的封印秘法,在两个小时的电影只剩十分钟的时候将邪恶的知雀僵尸再度封印,付出了除了主角和主角恋人之外全员团灭的代价。   主角和恋人相拥而泣,如果这部僵尸电影不打算出第二部 ,镜头将就此定格在他们拥抱的剪影中,HE收尾。   如果想再出一部电影骗钱,镜头对准拥抱的主角恋人,她将脑袋靠在男人肩膀上,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和知雀僵尸一模一样的脸。   “在电影结束的最后给观众一击痛击。”竹泉知雀如是说,“他们以为自己看完了电影,其实只看了上集,如果不想被好奇心折磨死,第二部 骗钱电影上映时只得乖乖来到电影院贡献票房。”   很邪恶吧?   没办法,毕竟是邪恶的知雀僵尸。   竹泉知雀讲完了她的脑洞,五条悟听得聚精会神,像好学生一样举手提问,“知雀演知雀僵尸,我的角色是哪个?”   “当然是封印知雀僵尸的正道魁首。”竹泉知雀不假思索地回答。   两个人都本色出演。   五条悟:“但是主角的恋人也是知雀来演,正道魁首却只活在背景板,不公平。”   竹泉知雀:像你这种战斗力天花板级别的角色本来就是特别容易掉线的背景板呢……不信你看中也君,他出场的片段加起来剪不出一集(悲)。   她怜悯地看了眼五条悟,决定满足他的愿望,给他加戏。   “主角也由五条君演。”竹泉知雀慷概道,“设定成男主角是正道魁首的转世,他前世封印了邪恶的知雀僵尸,今世知雀僵尸却夺舍了他的恋人。”   “是成功打败知雀僵尸救回恋人,还是被知雀僵尸引诱堕入魔道,敬请期待第二部 重磅上映!”   啪啪啪,五条悟给她鼓掌,十分捧场。   “谢谢,谢谢。”竹泉知雀矜持地点头致谢。   五条悟掀开食盒,喂了一块热腾腾的玉子烧给她,当作打赏。   今天的早餐是两人份,五条悟一边自己吃一边喂竹泉知雀,两只手忙碌的同时嘴巴也没有闲着:“主角的恋人被知雀僵尸夺舍后,脸会变吗?”   竹泉知雀:“当然会,不然观众怎么知道她被夺舍了。”   五条悟:“如果是这样的话,站在主角的角度,比起拯救恋人,还是被知雀僵尸引诱堕入魔道比较好。”   竹泉知雀眨眨眼:“为什么?”   正义没有战胜邪恶反而被邪恶带歪了,会有观众买账吗?   “因为原本的女主角绝对没有你漂亮。”五条悟回答。   竹泉知雀咀嚼米饭的动作停下,她咽下口中的饭菜,语重心长地说:“五条君,你的恋爱观很有问题。这种事不能光看脸,比起温柔善良的女主角,知雀僵尸可是大魔头,纯种坏人。”   “我的恋爱观很正常啊。”五条悟晃了晃筷子,“你看,正道魁首和知雀僵尸是实力相当的关系,原本的女主角却随随便便被知雀僵尸夺舍了,她很弱吧?”   “又弱小,又没有人家好看,观众可不会喜欢这种女主角。”五条悟夹起属于竹泉知雀的一块玉子烧一口吃掉,“我也不喜欢。”   “我的玉子烧!”竹泉知雀紧紧盯着五条悟,“过分,把你的赔给我。”   “不要。”猫猫一口一个,夹起一块腌萝卜堵住竹泉知雀的嘴。   腌萝卜酸得竹泉知雀眼泪都快出来了,五条悟没良心地大笑。   “囚犯没有选择权,真可怜。”五条悟懒洋洋地说,“说起来,知雀知道监护人制度吗?”   竹泉知雀用眼刀睨他,舌头酸得不想说话。   “一位一级及以上的咒术师以自身信誉作为担保,与另一位本该接受处刑的咒术师建立监护与被监护关系。”   五条悟一只手竖起一根食指:“一对一,前者对后者的生命负责,后者受前者的监管,这是已知唯一一种能免除死刑的做法。”   “如何,要和我建立监护关系吗?”   竹泉知雀的罪名是死刑,毫无疑问。   她被通缉了这么多年,赏金一层层加码,颈上头颅够赏金猎人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一辈子。   放眼咒术界,只有五条悟有能力把她从死牢中捞出来。   “不要。”竹泉知雀用五条悟的话回答五条悟。   “知雀僵尸能被正道魁首封印,因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五条悟,是最强。”   她歪了歪头,“除你以外的人,凭什么审判我?”   “不要,休想,没门。”竹泉知雀笑起来,“五条君大可以把我交出去,看看换一个狱卒,我还有没有这么听话。”   她抬了抬下颌:“腌萝卜好酸,我要喝茶。”   五条悟和她僵持了两秒,将茶盏递过去。   清甜的茶水驱散了酸味,竹泉知雀喝完了半盏茶,突然问道:“夏油君还在找我吗?”   “在哦。”五条悟说,“但知雀还是趁早放弃为好,杰来不了这里。”   五条家周围的结界时刻运转,他安置竹泉知雀的小院在结界的最中心,防守最严密的位置。   “今天中午也是五条君带饭来吗?”竹泉知雀问,“送饭这种小事,交给侍女也没问题吧,还是说你很闲?”   “我忙得人都要裂开。”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夏油杰叛逃后所有事都一股脑堆在他头上。   “别想了,你的事由我亲力亲为。”他收拾餐盒,“知雀有条很会骗人的舌头,只要给你和别人说话的机会,就有逃走的可能性。”   “安分一点。”五条悟钳住她的下颌,拇指施力抹过竹泉知雀唇瓣,“你的处境我说了算。”   他拎着餐盒离开。   如五条悟所说,他的确是忙,中午的一餐吃得很快,竹泉知雀还在咀嚼口里的牛角面包,五条悟人已经不见了,门重重合上。   被留在囚笼里的女孩子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无所事事地午睡。   没有工作没有学习的时间在竹泉知雀忙碌的生命中属实罕见,她就当是放假,放任自己颓废度日。   竹泉知雀:倘若不看处境,之前许愿说想要和平的暑假生活,这算是用奇怪的方式实现了愿望吗?   有吃有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可盐可甜能变猫猫的一米九童颜帅哥陪聊,这不比被琴酒压榨996加班待遇超群?   竹泉知雀怀抱一颗感恩的心,心安理得地躺平等五条悟带晚饭来,并在心里许愿是咖喱猪排饭。   晚上七点,晚饭时间,五条悟没有出现。   晚上八点,竹泉知雀望眼欲穿,五条悟没有出现。   晚上九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质因饥饿奄奄一息,五条悟还是没有出现。   晚上十点,竹泉知雀给自己唱葬歌唱到第十遍的时候,房间门打开了。   她:死鬼,你到哪儿厮混去了?(幽怨的眼神)   竹泉知雀没有控诉的力气,她敏锐地嗅到了咖喱猪排饭的味道,暂时与五条悟和解。   五条悟打开餐盒,一勺一勺喂女孩子吃饭。   干饭的黑发少女吃饭像只小猪,无暇说话,五条悟竟也没有闲聊,认认真真喂她吃完了咖喱。   喂完饭,五条悟拿出手帕给竹泉知雀擦嘴,冷不丁开口。   “你知道吗?伏黑甚尔把禅院家拆了。”   知雀:新的禅院笑话已经出现,在下怎能停滞不前!   拿笔来,让她写! 第128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八天   竹泉知雀:“竟有此事?”   她的语气含着五分诧异三分疑惑两分震惊,区区四个字,蕴含着职业捧哏才懂的技术含量。   任谁听到她一句反问都忍不住倾诉的欲望,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把情报倒出来。   五条悟没有被迷惑。   “我都把你的咒力封住了,知雀怎么还能用语言搞事情?”他啧了一声,“咒言师不是一群沉默寡言的家伙吗?你上哪个骗术集团进修过?”   五条悟认识的咒言师个个惜字如金,多说一个语气词能要他们的命,从未见过如竹泉知雀这般玩弄话术熟读《语言的艺术》的异类。   竹泉知雀:区区不才在下,出身港口Mafia话术培训班。   他们的首领靠话术起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员工一个比一个会忽悠,形成了风味独特的企业文化,老实人在横滨会被排挤。   “我今天一直乖乖呆在房间等你回来。”竹泉知雀眨眨眼地说,“五条君又不许仆人陪我聊天解闷,怎么会知道甚尔君的事?”   她的不在场证明不是你亲自做的吗?   竹泉知雀:弱小,可怜,无助。jpg   五条悟不信:“伏黑甚尔住你隔壁。”   你们之间是可以随便翻窗进彼此家门的关系,不清不白。   “我隔壁住的可不只有甚尔君,还有小惠和津美纪。”竹泉知雀压低声音,“关于甚尔君为什么拆了禅院家,我知道隐情。”   她示意五条悟附耳来听。   “众所周知,伏黑甚尔原名禅院甚尔,是正儿八经的禅院家人。然,他不惜入赘也要改性,和禅院家一刀两断,显然是不愿意让禅院家蹭他的热度。”   竹泉知雀:“世人皆知天与暴君威名,而禅院家,他们有什么人气?什么人气都没有!”   “区区小透明竟想借亲戚关系攀扯顶流,当甚尔君没有粉丝的吗?姓氏一改,割席绝交,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禅院家休想再把自己的词条捆上甚尔君的热度。”   “本来两方的恩怨改姓之后就结束了,甚尔君潇洒做他的顶流,禅院家稳定产出他们家的笑话,井水不犯河水。”   “令人不齿的是,禅院家盯上了年幼的小惠。”竹泉知雀唏嘘。   “封建糟粕害人,法盲害人。你不能指望一群搞正室侧室重婚罪的法外狂徒脑子清醒,禅院家想继承人想疯了。”   “其实也不全是禅院家的错。”她重重叹气,“五条家有六眼+无下限术式的继承人,加茂家有赤血操术的继承人,你猜御三家中谁被排挤、谁被另外两家霸凌?”   五条家:嗨!周末有个超叼的继承人会议,所有杰出的世家都会参加,你猜~~谁没有受到邀请?(倒立)(舞动)(不屑的中指)   加茂家:是谁没有继承人?是谁的祖传术式无人继承?是你——是你——是你——是断子绝孙的禅院们!(托马斯回旋)(潇洒的摆胯)   禅院家:啊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不许笑不许嘲讽我!我会有继承人的,我迟早会有十影继承人!   竹泉知雀:“禅院家天天遭到来自另外两家的霸凌,禅院笑话响彻世界,他们辟谣多年仍败在公关水平不够上面,心灵日渐扭曲,偏激,崩溃,发大疯。”   咒术界疯批遍地走,心理医生供不应求,禅院家讳疾忌医,整个家族日落西山,腐朽不堪。   竹泉知雀:“这个时候,小惠的光芒如太阳般照亮了禅院家。禅院家集体发疯,喊话另外两家:看到没!我们的十影继承人出现了!”   被霸凌实在是太痛苦了,明明是御三家的亲密关系,明明一起被打成封建糟粕,为什么五条家和加茂家不带他们一起玩,禅院家嫉恨地咬破手绢,嘤嘤嘤。   她:“小惠的出现让禅院家狂喜乱舞,多么失心疯的一家人,丝毫没有考虑原家主继承人禅院直哉的心理阴影面积。”   禅院直哉: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我才是尊贵的嫡子!(猪猪大哭)(猪突猛进)(猪猪拆家)   竹泉知雀:“他哭起来又不好看,谁愿意理他啊?”   连丑照bot都不屑于接禅院直哉的投稿。   “禅院家无情地忽视了原继承人的想法,他们看小惠的眼神就像看一颗下金蛋的鹅,根本不懂鹅的感受。”   伏黑惠:退退退,别靠近我!   “甚尔君是做父亲的人。”竹泉知雀认真地说,“他会因为十亿把儿子卖掉,也会半途反悔只拿钱不给人。反正禅院家加起来也打不赢他,能把他怎样?”   说到这里,伏黑甚尔强拆禅院家的真相已经很明朗了。   “小惠,咒术界的海伦,一场因他发起的战争。”黑发少女下定结论,“禅院家妄想更改小惠的户籍让他姓禅院,甚尔君决不原谅这群蹭不了他的热度就去蹭他儿子热度的败类!”   “一位伟大的父亲决定拆掉禅院家,让这帮觊觎他儿子的混蛋风餐露宿——是谁家的房子塌了?是禅院家的房子塌了。天与暴君在此承诺,本次事故除禅院家之外没有人蒙受损失,报销单不要寄他。”   “这就是本次禅院家突遭横祸的推理全过程。”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名侦探助手华生·雀为您带来非现场报道。”   说了好多话,她口好渴哦。   五条悟附耳听到一半,他的表情管理能力土崩瓦解。   他的脸色在“我不能信她胡说八道”和“好有道理!这谁能反驳!”之间反复横跳。   把儿子卖了十亿的伟大父亲……白毛猫猫笑岔了气,笑到一边发抖一边揉肚子。   五条悟:“我能见见这位咒术界的海伦、下金蛋的鹅、禅院家馋生馋死的小惠小朋友吗?哈哈哈哈哈哈!”   竹泉知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们未来会见面的,以一种正常且合法的形式。”   比如教师和学生。   她不信五条悟未来不从事教师一职,卡卡西淘汰了那么多届学生,不还是栽在第七班手上了吗?   咦,这么说来五条君和甚尔君未来岂不是老师和学生家长的关系?   假如咒术高专有家长群:   麻辣教师gojo-可用喜久福贿赂:亲爱的学生家长~为了学生的期末成绩,这边请您去死呢亲亲,收到请回复。   赌马圣手-伏黑:收到,这就宰了你。   令人担忧的师生关系,竹泉知雀提前心疼两边受气的伏黑惠。   五条悟笑够了,他今天不能再笑了,再笑他怕自己半夜惊醒锤枕头狂笑,被家里人担忧地劝去看医生。   “知雀。”蓝瞳白发的男生真心实意地说,“好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给我讲一辈子笑话。”   去掉后半句,勉强算得上一句情话,竹泉知雀于是回答:“五条君也可以选择放我走,我出道成为超一流的漫才选手,你天天能在电视上看我讲笑话。”   或者他们两个组队也行,成为最强漫才组合火遍世界。   “那不行。”五条悟笑眯眯拿水喂她喝,“我想一个人独占。”   竹泉知雀口干,她默默喝完了水,才说:“这是你的杯子。”   “别在意。”五条悟也是刚发现自己拿错了,他一点儿不在乎,“知雀人都是我的,分什么你我。”   竹泉知雀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五条悟想在房间里多留一会儿。   他进入咒术高专就读后能不回五条家就不回,现在天天往祖宅跑,执行任务争分夺秒,一有时间就来见竹泉知雀。   不怪香织和香雪觉得自家少爷恋爱了,任谁看都是恋爱表现。   五条悟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喜欢和竹泉知雀说话。   多有趣啊,听她一张小嘴叭叭叭,被烂橘子们搞出来的坏心情烟消云散,被她气到、被她无语到、被她逗得想蹭着女孩子温热的颈窝撒娇。   五条悟听竹泉知雀分析伏黑甚尔拆迁禅院家的理由分析了半天,没说出自己的猜测。   那家伙,应该是怀疑禅院家绑架了她,才找上门要个说法。   禅院家里会说人话的人屈指可数,伏黑甚尔又不是个好脾气的,双方相看两厌,一言不合打起来,结果可想而知。   “以伏黑甚尔的头脑,禅院家在他心里就是最大反派。”五条悟懒洋洋地想。   谁会猜到竹泉知雀在五条家?   夏油杰或许可以,但以他和伏黑甚尔差到极致的关系,他半个字都不会说。   五条悟浑身放松地赖在榻榻米上,听竹泉知雀评价今晚的咖喱猪排饭。   她瞧着很喜欢五条家的伙食,唯一的遗憾是:“再给点甜品吃就更好了。”   “这是阶下囚该有的态度吗?”五条悟哼哼,“说两句好听的,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他正说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五条悟看了一眼,不高兴的表情爬上脸。   “麻烦死了。”猫猫抱怨,“禅院家被拆关五条什么事?凭什么要我跑一趟。”   竹泉知雀:“因为你们老是霸凌人家,心里过意不去?”   五条悟:别擅自把霸凌的印象强加给人家。   咒术界最喜欢拍人丑照四处传播的最强咒术师如是说。   五条悟骂骂咧咧地走了。   房间门关上,又打开,高个子的青年走回来,塞了竹泉知雀一嘴喜久福。   “明天给你带我最喜欢的毛豆生奶油味。”他说,“晚安。”   软糯冰甜的点心充斥口腔,竹泉知雀抬眸,只看见五条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她一点点咀嚼,慢慢咽下口中香甜的点心。   “真好吃。”竹泉知雀舔了舔唇角的奶油。   临近十二点,夜已经深了。   双手双脚被束缚在符咒下的黑发少女没有困意,她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紧闭的门扉。   寂静的夜晚,房间里唯有烛火跳动的细碎声响。   被命令不许进入小院的家仆守在远处的宅邸,结界隔绝偶然飞过的鸟雀,除了五条悟,没人能接近竹泉知雀半步。   长久的死寂中,一双脚踩在走廊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踏踏声。   走廊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封印竹泉知雀的房间门口。   隔着一扇紧闭的门和房间中无风自动的咒符,高大的影子映在摇曳的烛火中。   结实有力的双手按住门扉两边,向外施力,手臂上青筋暴起。   一寸,两寸,被施以封印的房门在蛮力下强行向外分开,咯咯作响的抵抗于凶狠的力量中化作徒劳。   微凉的夜风顺着门缝涌入,卷起竹泉知雀的黑发。   “被绑架的小姐。”伏黑甚尔站在月光下笑,“我来救你了。”   你永远可以相信爹咪! 第129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九天   月色盈盈,伏黑甚尔踩着月光的影子一步步走来,手臂反捆在椅背后的女孩子仰头露出笑容。   “你来救我啦。”她轻快地说。   墙壁连同天花板贴满咒符,在迎面的风中簌簌作响。   伏黑甚尔看见黑发少女的笑脸,自己也没发现自己松了口气,不知何时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变回懒散从容的模样。   捆在竹泉知雀手脚上一天一夜的粗绳被解开,伏黑甚尔按了按她手臂上的穴位,皮肤一片冰凉。   血液流通不畅的结果,竹泉知雀双手双脚都没力气,连搂住男人的脖子都做不到。   “很吃了点苦头啊。”伏黑甚尔说,把女孩子从脱落的绳索里抱起来。   竹泉知雀神色恹恹地点头,她熬了半宿,骤然解放的四肢承受了迟来的苦楚,又酸又麻。   “谁能预料到我会被绑架呢?”竹泉知雀大吐苦水,“想过安安分分过个暑假怎么就这么难?”   伏黑甚尔建议她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如竹泉知雀这般天天生活在腥风血雨之中的人,金盆洗手对她已经没有用了,她拿油锅洗手都逃不过命运的暴风雨。   缩成一团的女孩子靠在伏黑甚尔的胸肌上,男人仔细看了看,不错,起码没有饿瘦。   下颌甚至比之前圆润了一点点,看来五条悟没有在伙食上苛待她。   “这些都是他弄的?”伏黑甚尔指腹抹过竹泉知雀脖颈上的淤青。   指痕,掐痕,暴力凌虐的美感。   被男人用意味不明的打量眼神扫视的竹泉知雀如实点头,她碰了碰脖颈,“回去擦点药。”   没有镜子,竹泉知雀看不见皮肤上的狼藉,因为已经不怎么疼了,她没当一回事。   伏黑甚尔体温高,怀抱滚烫,竹泉知雀把冰冰凉凉的手臂搭在他肩上取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甚尔君是除了夏油君之外第一个发现我失踪的人。”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在五条家?”   “猜的。”伏黑甚尔抱起女孩子往外走,“能困住你的地方只有这里。”   竹泉知雀:“然后禅院家就被拆掉了?”   不必用她当借口,竹泉知雀懂的,他绝对是公报私仇自己想拆家。   “不先拆了禅院家,怎么把五条家的小子引走?”伏黑甚尔轻松地说,“一帮同气连枝的家伙。我在禅院家大闹一场,五条家怕我无差别寻他们的晦气,如我所料,连忙急吼吼地把五条悟叫走了。”   与他之前谋划星浆体之死的计划一样:障眼法,调虎离山,借力打力。   虽然能用绝对的武力吃饭,但伏黑甚尔同样擅长战术。   “禅院家完全是无妄之灾。”竹泉知雀第一次心疼起禅院家。   家被自家人拆了无处说理,付出十亿想迎回家主继承人钱打水漂,即将被五条悟大肆嘲讽还不了嘴,可想而知竹泉知雀接下来产出的禅院笑话质量该有多高。   竹泉知雀:谢谢你,禅院家,是你们养活了咒术界全体乐子人。   漫才界有你们了不起!   “禅院家今晚怎么睡?搭帐篷还是挖地洞?”她期待地问,“甚尔君有没有拍照留恋?我想在诅咒师内网做一期特辑,取名——《禅院家突遭横祸!究竟是正义的铁锤堂堂落下还是过往的报应席卷而来?带你深挖禅院家秘辛,探究禅院笑话的不朽笑点》。”   竹泉知雀可以肯定,这篇划时代的报道点击率将一举超过五条悟的百科词条,人人争相阅览,就连两面宿傩复活也要仔细研读,以免跟不上时代被咒灵笑话。   禅院家怎么睡?禅院家今晚无人安眠。   伏黑甚尔支持竹泉知雀写特辑,自从在诅咒师内网读过一篇禅院笑话后,他已经成为了竹泉老师的忠实读者,离开她的笑话吃饭都不香了。   竹泉知雀:我们横滨,盛产文豪。   她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jpg   伏黑甚尔抱着竹泉知雀走出房间,泉涌而上的咒力流遍竹泉知雀全身,她的手脚开始回温。   被咒符封印咒力对于从小便时时刻刻感受咒力的咒术师而言,就像剥夺了他们呼吸的权利。   无论是封印还是恢复都不怎么好受,竹泉知雀搭在伏黑甚尔肩上的指尖渐渐有了暖意,她的脸色却依旧苍白。   伏黑甚尔换成单手抱她,空出一只手贴住女孩子的脸颊。   竹泉知雀忍不住蹭了蹭热源,她的眼睛环顾周围,看见小院的全貌。   “五条君从前一直住在这里吗?”竹泉知雀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关在房里了,无缘得见小院全貌。   日式风格的庭院,盛满清水的石头上飘落花瓣,世家大族的风雅彰显在每个细节里。   与竹泉知雀对性格恶劣的男高小悟印象截然不同,可以说完全不沾边。   “御三家是一个风格。”伏黑甚尔见惯了,只觉得压抑和厌恶,“他小时候像你脑子里的刻板印象。”   穿着蜻蜓纹和服,面无表情的男孩。   竹泉知雀想象不能,偷偷脑补了一只不亲人喜欢哈气的蓝眼白毛小猫咪形象。   还蛮可爱的。   “真想看看五条君回家发现人去楼空的表情。”竹泉知雀脸颊贴着伏黑甚尔的掌心说,“自信满满却被人偷家,他会哭吗?”   她想象不到五条悟哭哭的表情,除非是被辣椒辣的。但竹泉知雀又很想看,最好举着相机开闪光灯拍几百张把内存拍爆。   她不会发出去的,只留给自己私下欣赏也不行吗?   伏黑甚尔:“你希望他哭?”   “说不希望是不可能的。”竹泉知雀控诉道,“他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实施绑架,之前还学斯托卡偷偷跟踪,把奇怪的绳术运用到我身上,偷吃我的玉子烧,给我喝他杯子里的残茶,十分十分可恶,过分!”   前面的控诉还算正常,听到后面伏黑甚尔露出古怪的表情,介于想笑和嫌弃之间。   搞什么,堂堂五条家的大少爷,小学鸡式追人?   喜欢女孩子的做法是欺负她,想得到关注于是付诸暴力,这种人还想有老婆?   没门。   “想让他哭还不容易?”伏黑甚尔怂恿竹泉知雀,“赶在五条悟回来之前,我和你连手足够拆了五条家。”   贴在房间的咒符具有警示的效果,但正如伏黑甚尔穿过五条家的结界而不惊动任何人一样,零咒力不会触发任何警报。   从五条悟赶去禅院家看热闹,到禅院家受不了被他嘲笑把人赶回来,中间的时间足够伏黑甚尔和竹泉知雀对五条家祖宅痛下杀手。   竹泉知雀:一夜之间禅院家与五条家齐齐被拆,最大得利者竟是加茂家?   御三家之间的龌龊从何而来?加茂,以低调制胜,不战而屈人之兵。加茂家家主宣布:从此再无御三家,唯存御一家,我,加茂,承蒙厚爱,原地登基。   一瞬间各种新闻标题在竹泉知雀脑海中齐飞,她文思泉涌。   “五条君可不会因为自家老家被拆而哇哇大哭。”竹泉知雀艰难地忍住了诱惑,“他对咒术高专感情绝对比老家深,而咒术高专炸了他不会哭,他只会哈哈大笑。”   炸学校谁不笑啊!   以五条悟的好斗,咒术高专教学楼重建案件的嫌疑人除了他没有别人,夏油杰充其量是从犯,主谋钉死在五条悟身上。   同样是御三家的家主继承人,五条悟怎么就不能向禅院直哉学学?竹泉知雀有一万种方式让禅院直哉哭得背过气,眼睛肿得像西红柿。   像今晚,禅院直哉崇拜的甚尔君拆了他家,够他哭上一整年,日后每一个深夜,他睡到一半垂死梦中惊坐起,边哭边喊:多西爹!   五条家被拆,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人恐怕就是五条悟,他:正好全部重建,修什么日式和风小院,给我改建成网吧。   伏黑甚尔的提议虽然被竹泉知雀否决,却给了她灵感。   “我知道了。”黑发少女笃定道,“让五条君哭的方法。”   这是报复,是复仇,是她的还礼,是五条悟绑架她要付出的代价!   “他的房间在那里。”竹泉知雀指向距离封印室最近的一扇门。   “他全部的喜久福储备都在房里。”   桀桀桀,忏悔吧,痛苦吧,绝望吧,哭泣吧!   她要狠狠夺走五条悟最重要的事物,叫他惊愕不已,措手不及。   五条君,这便是招惹她的后果!   片刻之后,伏黑甚尔抱着竹泉知雀,竹泉知雀抱着满满一袋子喜久福,两人离开五条家,扬长而去。   他们离开结界不过半分钟,一道身影瞬移回到小院。   五条悟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脸上笑意未散。   他在禅院家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伏黑甚尔说拆家就拆家,除了茅厕尚且完好,住人的建筑物四分五裂,禅院直哉在嫡子的院落里无能狂怒,一副被偶像伤透心的猪猪模样。   五条悟大摇大摆走过去,被愤怒的禅院直哉追着狂咬。   禅院直哉:打是打不过的,还不准我练练口才?   五条悟从前不屑于和禅院直哉说话,一句“你很弱耶”够把他气到脑袋喷火,但托竹泉知雀的福,他恶补了一番禅院笑话。   不安好心的鸡掰猫随便挑了两个笑话讲。   禅院直哉:“闭嘴闭嘴!是谁!是谁天天变着花样编排禅院家?不要被我抓到!”   区区禅院家,一个笑话足以破防。   五条悟收获了莫大的快乐,他将功劳全部算在竹泉知雀身上,心情大好。   “要不要奖励她一下呢?”他自言自语,“手脚被捆着睡觉很难受吧?如果和我在一个房间,也不是不可以让她放松一会儿。”   他也太好心了,舍己为人,值得她感恩戴德的一句谢谢。   走进小院,五条悟径直往关押竹泉知雀的房间走。   他噙着笑意走到门口,正欲伸手拉门。   门框上极细的裂痕映在五条悟蔚蓝的瞳孔中。   六眼忠实地勾勒出裂痕的走向,最强无与伦比的头脑自动模拟出外来蛮力强行开门的受力图。   五条悟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来救也不要紧。”他声音很轻,诱哄似的语气,“知雀是个乖孩子,应该知道好好拒绝别人,听话地等我回来。”   “只要人还在房间里,我就原谅你。”   五条悟慢慢拉开门,先是缓慢的力道,当门缝露出拇指宽度的时候,他按在门扉上的力道猛然变大,推拉门轰地怼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房间内的烛火因开门扬起的巨风猝然熄灭了几盏,屋内骤然昏暗。   昏暗中,解开的绳索散落一地。   此刻的小悟还不知道自己连人带喜久福一起没了(悲) 第130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天   今夜无人安眠。   姓禅院的,姓五条的和姓伏黑的,一个都睡不了。   “入室抢劫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我报警了,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警察马上就来。”   穿着黑色狗狗睡衣的伏黑惠举着手机,报警电话已然拨通。穿粉色兔兔睡衣的伏黑津美纪一边努力睁开困倦的睡眼,一边站在弟弟身边为他壮势。   两个未成年小孩勇敢又无畏,他们占据法律和道德的高地,紧紧盯着发财树旁撬门的五条悟,誓要将贼人就地正法。   伏黑家隔壁的竹泉家,门口浇水过多的发财树茍延残喘,五条悟踩在“鲨掉,统统鲨掉!”的鲨鱼地毯上,手里握着被他强行拽下来的门把手。   入室抢劫未遂确信犯,被抓现行,人证物证俱全,走廊还有监控,铁证如山。   五条悟丢掉手里的门把手,扭曲变形的金属上指纹深深,骨碌碌滚到伏黑惠脚边。   “我连半成力气都没用到。”五条悟啧声,“好脆弱的门锁。”   这不应该,竹泉知雀连空调支架都特意加固过,家里的门锁怎么反而脆弱得出奇?   门锁:你猜我被多少人撬过?(微笑中带着疲倦。jpg)   伏黑惠:入室抢劫竟然还嫌弃别人家里的门锁太脆,现在的强盗已经这么嚣张了吗?   小孩抱着手机警惕后退,五条悟大步走到伏黑惠面前,问他:“你爸爸没回家?”   伏黑惠短暂地思考了一秒,不确定五条悟是不是在口头占他便宜:认贼作父什么的,他绝不屈服!   “如果你指的是伏黑甚尔,他不在家。”伏黑惠冷静地回答,“别问我他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性在一小时至十年内无规则波动。”   伏黑惠一直过着在“爹不存在”和“我竟然有爹”之间来回倒腾的日子。   “甚尔先生是个行踪成谜的人。”伏黑津美纪点点头,贴心地说,“大哥哥,如果你有急事找他,可以打电话。”   打电话有两个结果,一是伏黑甚尔话费不够已停机,请替他充话费再聊,二是自动回复留言: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被人追杀中,委托请留言,十亿以下委托不回复,十亿以上报酬与回拨速度呈正比。   伏黑甚尔不在家,困在五条家的竹泉知雀被人救走,救援者的人选别无他人。   调虎离山之计,禅院家倒大霉。   为了制造诱饵把五条悟引走,不惜拆迁自己的祖宅,十分伏黑甚尔。   竹泉知雀没有回家,公寓地址暴露,她不可能回家自投罗网第二次。   “你爸爸带着邻居姐姐私奔,不要你们两个了。”五条悟试图将自己糟透了的心情转移到别人身上,他不高兴,别人也不许高兴。   伏黑惠一脸镇定,面瘫脸毫不动摇:“问题不大,他银行卡在我手上。”   只要定期打钱给生活费和学费,谁管亲爹在不在家?   合格的大人只要钱包在就好——伏黑惠毕竟是继承了禅院家血脉的人,纵观整个禅院家,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孝死人了。   伏黑孝子丝毫不关心亲爹的死活,伏黑惠拾起地上瘪瘪的门把手,抬头仰望五条悟,右手伸出:“赔钱。”   五条悟:“……”   他不赔,他现在气得人都裂开,折腾竹泉知雀的方法已经想到了第七版,只等捉到人叫女孩子哭哭啼啼求饶说她错了。   竹泉知雀怎么可能让五条悟捉到?她又不傻。   “不回公寓,盘星教也不能去。”竹泉知雀说,“去我的安全屋。”   安全屋,身为卧底怎么会没有安全屋呢!早在被派遣来黑衣组织卧底之前,竹泉知雀已经跟着房屋中介转遍东京。   “我需要外卖丰富、交通便利、周边无摄像头、邻居更替频繁的住所。”她告诉房屋中介,“钱不是问题。”   在东京做房屋中介这一行的人才,个个见多识广。接待竹泉知雀的中介哎了一声,麻溜地翻出一沓资料:“这边都是,您挑挑。”   竹泉知雀定睛一看,果真十分符合要求,是Mafia心里完美的安全屋。她爽快地付了押金和租金,签合同离开。   签到一笔大单子的中介心情大好,他带的实习生虚心讨教:“前辈,你为客人推荐了什么房源?”   中介长臂一伸,把资料面前小小的名牌转过来给实习生看。   【房源资料分类—藏尸分尸命案现场、逃犯窝点、传。销集团聚集处】   中介:“外卖丰富、交通便利、周边无摄像头、邻居更替频繁的住所,还能有比这更合适的?”   实习生石化。   金牌中介拍了拍外地实习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习惯就好,这里是东京。”   一块砖头从楼上掉下来,砸中五个死者三个犯人两个侦探;一栋公寓从一楼数到顶楼,没有一间干净屋子,全是凶宅。   客人是犯罪预备役算得了什么?有需求就有市场,勇敢东京人,不怕困难!   竹泉知雀很满意她的安全屋。   交通便利——邻居人皆逃犯,飞檐走壁借隔壁屋檐踩一踩,宽容又理解,和谐邻里间。   邻居更替频繁——门外时不时响起警笛声,每响一次换一个邻居,该小区持续为监狱输送人才。   新来的邻居为何那般眼熟令人深感亲切?   哦,原来我在电视上看过他的通缉令啊。   久仰,久仰。   身负巨额通缉令的竹泉知雀如鱼得水,她留在屋里的触发式陷阱咒言陆续抓到了十几个小偷和强盗。   竹泉知雀隔三岔五匿名报警让警察领走一批,她的安全屋渐渐成为了附近警察局不可明说的神秘传奇。   传说附近一条被戏称为犯罪巷的居民区中有个神奇的凶宅,它自带神秘的吸引力,如捕蝇草般大量捕获周围的小偷小摸,替警察完成了近一半KPI!   每当警察带手铐和警察前往凶宅,附近的居民便纷纷道:条子又来进货了!   警察涨红了脸:抓犯人的事怎么能叫进货呢?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局里没经费请侦探了”,什么“别笑明天看守所见”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犯罪巷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竹泉知雀虽不常来安全屋,犯罪巷处处是她的传说。   她租住的安全屋是两室一厅的布局,伏黑甚尔随便推开一间房门,他停住脚步,冷静地抱着竹泉知雀向后退了两步。   房间里堆成山的黑漆漆炸。弹哗啦啦倾泻而下犹如山崩,靠门板强行抵住的炸。弹噼里啪啦滚出来仿佛山体滑坡,被伏黑甚尔眼疾手快地一颗颗踢进门。   他用力合上加。特。林菩萨降世风格的房间,低头看向怀里乖乖巧巧的女孩子。   “一点点武器储备。”竹泉知雀老老实实地说,“很方便的,需要的时候拿麻袋来装就好。”   伏黑甚尔:知道的晓得房间里全是火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麻袋装土豆。   竹泉知雀:嗯……土豆雷怎么不算一种土豆呢?   “高中生?特级诅咒师?恐怖。分子?”伏黑甚尔挑眉,“你的身份未免有点太多了。”   “身份多,甚尔君就不管我了吗?”竹泉知雀眨眨眼。   “关我什么事。”黑发绿眸的男人哼笑,“被人捂住嘴绑架回家的又不是我。”   竹泉知雀不敢吱声,伏黑甚尔推开另一扇房门,白色防尘布罩住床和沙发,布上落了一层浅灰。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把怀里的女孩子放到床上。   竹泉知雀坐在床上活动手脚,伏黑甚尔在安全屋里转了一圈。   客厅里空空荡荡,雪白的墙壁挂着一面鲜红的锦旗:犯罪巷见义勇为标兵。   伏黑甚尔:送锦旗的警察知道客厅隔壁是炸。弹窝吗?   警察们每月定期进屋拷走被咒言击晕的小偷和强盗,怀着对传奇的敬畏之心,无人敢在竹泉知雀家里抽烟。   幸好没抽,但凡这儿有丁点儿明火,整条犯罪巷无人生还。   没想到吧,你以为的犯罪巷见义勇为标兵实际是犯罪巷最大最恶通缉犯。   灯下黑永不过时。   伏黑甚尔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平淡如水十分无聊,自从认识竹泉知雀,被迫参与她血雨腥风的日常后,他竟忍不住怀念从前的平淡。   平平淡淡才是真,古人诚不欺他。   伏黑甚尔找到一瓶药酒,返回卧室。   “甚尔君?”竹泉知雀疑惑地嗅了嗅酒气,“你是想和我喝酒庆祝吗?庆祝你终于得偿所愿拆了禅院家?”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换她她也开心,开心到去牛郎店撒钱,让员工为她齐唱今日是个好日子。   “药酒用作外敷。”伏黑甚尔大刀阔斧地坐到床沿边,有点无语,“你连啤酒都嫌苦,还喝药酒?”   竹泉知雀:药酒不能喝吗?   她明明记得她的挚友十分喜欢喝药酒,尤其是用乌头、后山的蘑菇和蜈蚣泡的药酒。   每当太宰治想休年假但森鸥外不给批的时候,他都提前让竹泉知雀拿着快捷键设置成救护车的手机等在旁边,自己拔开酒塞一饮而尽。   久而久之,药酒等于假条的换算规则竹泉知雀深信不疑,她特意备了一瓶放在安全屋,用来请假。   伏黑甚尔:你们俩怎么还没绝交?   和友谊并无关系,为了世界和平,建议你们绝交。   伏黑甚尔把药酒倒在掌心,慢慢揉开。   浓郁的酒香味充斥房间,他示意竹泉知雀抬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其实放着不管也能好的。”竹泉知雀嘀咕一句,乖乖地仰起头。   修长的天鹅颈上凌虐的指痕触目惊心,白玉染瑕,青紫色的淤青流连在肌肤上,久久不愿散去。   伏黑甚尔粗糙的指腹抹过竹泉知雀侧颈,痒得她向后缩。   “别动。”男人低低呵斥,虎口不由分说地卡住竹泉知雀的脖颈。   他松松地握着,没有用力,女孩子咽了口唾沫,仿佛又回到了被掐到窒息的那个瞬间。   伏黑甚尔的身形比五条悟更具压迫性,手臂上青筋虬露,他只站在那里,空气便压抑得难以呼吸。   甚尔君一手能掐死一个我,五条君也是,竹泉知雀沉重地想:他们干嘛非和我的喉咙过不去?   打人不打脸,打咒言师禁止禁言,一群没有武德的男人!   她胡思乱想,长长的眼睫忽闪忽扇,神游天外。   药酒抹在淤青上,皮肤灼热,伏黑甚尔指腹抹开淤塞的痕迹,他掌心下的细腻肌肤因呼吸微微起伏,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折即断。   脆弱又美丽,像养在玻璃瓶里的玫瑰。   但玫瑰实际是一种野蛮生长的植物,能轻易划破人类皮肤的尖刺与荆棘簇拥着芬芳的花苞。   若想折下玫瑰,非得闯过刀尖竖立的陷阱,献上己身淋漓的鲜血。   药酒热热的,抹过颈侧的指腹粗糙温暖,竹泉知雀渐渐困了,她垂下头枕在伏黑甚尔手上,呼吸清浅。   “原来你知道累,一天天的到处折腾。”伏黑甚尔盖好药酒的瓶塞,把人囫囵塞进被窝。   黑发少女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她脸色苍白,睡着后掩饰不住的倦意浮上水面。   贴满咒符的房间闷热又压抑,双手双脚被束缚无法动弹,纵使竹泉知雀心态再好,身体的不适也不由她的意志主宰。   满打满算,竹泉知雀只失踪了一天一夜,五条悟恐怕怎么想也想不到,伏黑甚尔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猜出她遇险。   其实原因很简单:竹泉知雀去盘星教之前和伏黑家的两个孩子约好晚上一起看家庭电影。   伏黑惠嘴上不说,心里期待得很,早早下楼跑腿买好了零食。伏黑津美纪烤了一盘动物形状的饼干,姐弟俩一起在饼干上涂果酱。   伏黑甚尔在选片上没有决定权,他很不满自己要和小鬼一起看合家欢动画片,竹泉知雀安慰他:“没事,我的选片权也被小惠剥夺了。”   狂热恐怖惊悚猎奇片爱好者竹泉知雀被踢出群聊。   “我请好假就回。”她点了点伏黑惠的鼻尖,“烤得最好的饼干要留给大人,这才是最棒的小朋友,小惠知道吗?”   伏黑惠:“你一走我就全吃掉。”   竹泉知雀狠狠揉了把海胆头,被刺到,一边嘶嘶抽气地甩手一边走了。   伏黑惠走到饼干盘前,把烤得好的饼干挑出来另外放好。伏黑甚尔才往餐桌边走了一步,小孩立马警惕地把饼干挪到背后挡住。   吃里扒外的家伙,伏黑甚尔一点都不意外。他抢了遥控器,趁电影时间开始前先看几场赛马。   沙发上赌马的废物大人无所事事,两个小孩一边布置客厅一边数时间,大门敞开着,只等电梯滴的一声开门。   等啊等啊,从满怀期盼等到气氛冷却。   夕阳西斜,渐凉的气温与夜幕一同来袭。   伏黑甚尔关闭电视,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筋骨。   “你要去哪里?”伏黑惠问。   “去把某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带回来。”   伏黑甚尔抬起手,攀在他身上的丑宝蠕动着吐出咒具,被咒术师杀手握在掌中。   “你们两个留在家里。”他头也不回地说,“哪里都不许去,等我带她回来。”   伏黑津美纪走到伏黑惠身边,说:“知雀姐从不食言,我相信她。”   “嗯。”伏黑惠平静点头,“所以是出事了。”   黑白玉犬跳出影子,守在姐弟俩身边。   两个孩子坐在餐桌前,面前的饼干放了一天一夜,半块未动。   “虽然这么说有点幸灾乐祸。”伏黑甚尔揉了揉睡着的女孩子的黑发,“那一盘子发潮的饼干,可没有人替你解决。”   知雀:含泪吃下 第131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一天   竹泉知雀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被饿醒。   她平躺在床上摸了摸咕咕直叫的小腹,肚皮瘪瘪。   一股浓郁的肉香飘散在她鼻尖,焦香的肉,微辣的黑椒汁,烤熟的土豆,引人口水泛滥的香味交织在一起,竹泉知雀的肚子叫得更大声了。   “甚尔君,你点的外卖?”她躺在枕头上翻身,伏黑甚尔靠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敞开的饭盒是让竹泉知雀肚子咕咕的罪魁祸首。   安全屋的选址要求第一条就是外卖种类丰富,但在竹泉知雀住进安全屋并连续点了几天外卖之后她才知晓“丰富”一词的真正含义。   竹泉知雀第一天点碳烤章鱼,八爪鱼中混进了一只蓝环章鱼,剧毒。   她第二天点咖喱饭,外卖晚送了半个小时。   外卖员恳切请求她不要给差评,解释道:亲,是这样的亲,这家店的主厨为了报复老板,随机在客人的咖喱饭里下了毒!中毒的倒霉蛋总算在半个小时内出现了,我们这才敢把用排除法选出来的餐点拿给亲亲吃,亲亲请务必给个好评哈。   竹泉知雀:胃口消失了。jpg   第三天,她千挑万选,点了一家据说从未接待过侦探,堪称东京餐饮业清流的烧烤。   外卖迟了足有两个小时才送到她手上,临近超时的时候外卖小哥给竹泉知雀打了个电话。   “不好意思哈,我这边可能要超时了……砰砰砰砰!但是您不用担心,砰砰砰!我必然让您吃到一口热乎的——轰隆!砰砰砰砰——洒上硝烟味的烧烤别有一番风味!您等着,在下使命必达,我今天就赌上这条命——哔哔哔哔哔哔……”   电话猝不及防地挂断,只剩一阵哔哔哔声,竹泉知雀举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帮这位勇敢的外卖小哥拨打殡仪馆热线。   实不相瞒,她和多个殡仪馆有合作关系,可以给他拿到友情下葬价。   竹泉知雀最终吃到了那份“洒上硝烟味的烧烤”,味道不错。   第二天,她在黑衣组织的酒吧遇见伏特加,穿黑西装的胖子告诉她:大哥昨天和条子干上了,那场面别提多壮观!唯一奇葩的是个送外卖的,骑着小电驴硬是闯进枪战现场,顶着大哥和条子的子弹一边嚷嚷“使命必达!即使拼上这条命!这条近道我也走定了!”一边飙车,把大哥都看懵了。   竹泉知雀听着听着,肃然起敬:人才啊!有兴趣来港口Mafia打工吗?我亲自写推荐信!   能在犯罪巷附近送外卖的商家,都是有本事的人,他们身上有一种不顾客人死活的美。   伏黑甚尔是有本事点外卖的人,竹泉知雀倒不担心他的安危,只想提醒他注意咖喱饭投毒事件。   “不是外卖。”伏黑甚尔说,“是小鬼用影子送来的饭。”   十种影法术,禅院家祖传术式,被禅院家当成大宝贝捧在手心的术式。   在学会战斗之前,伏黑惠先开发出了更实用的用法——给逃命在外的亲爹送饭。   竹泉知雀:禅院家知道会哭吧?会哭吧?   也可能他们在被拆家的时候已经流干了眼泪,没有水分可哭了。   竹泉知雀从床上爬起来,她看见了伏黑家特色的狗狗兔兔餐盒,装满了伏黑津美纪的特制料理,以及一盘因发潮微微胀大的动物饼干。   伏黑甚尔看着黑发少女赤脚垫着脚尖踩在地上,在茶几前弯腰,一手勾着倾泻的长发,一手拿起发潮的饼干。   她咔擦两口吃完一块,继续伸手去拿。   又冷又潮的饼干,刚从久睡中醒来的竹泉知雀连口水都没喝,干噎着一块块吃下。   味道怕是不怎样,她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握拳捶打胸口,手动帮助吞咽。   伏黑甚尔清晰看见女孩子的眼神往肉排上飘。   “够了吧。”他劝阻道,“没有必要全部吃完。”   “那怎么行?”竹泉知雀左看右看,拿走伏黑甚尔手边的啤酒灌下两口,继续消灭饼干,“说好让小惠和津美纪把饼干留给我的。”   明明最初只是一句俏皮的玩笑而已,因这两天的种种变故,像饼干一样发潮变质了。   竹泉知雀擅长说谎,但从不食言,尤其是对小孩子食言。   “只有失败的大人才完成不了对小孩子的承诺。”竹泉知雀硬是吃完了整盘饼干,被果酱甜到齁住,隐约戴上痛苦面具,“我是出色大人,可不能当反面教材。”   伏黑甚尔叉起一块肉排喂到她嘴里,丰厚多汁的肉块在咀嚼的齿间迸溅,竹泉知雀顿时露出活过来了的表情,惹得男人想笑。   “有出色的大人做榜样,小惠才能长成出色的模样。”竹泉知雀谈起家庭教育头头是道,“我们小惠未来必定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天才少年,被一群不良鞠躬尊称‘伏黑哥’的场面绝对不会发生!”   请称呼她教育家,一位伟大的人类灵魂工程师。   提起人类灵魂工程师,竹泉知雀难免想到被她内定教师一职的五条悟。   她的内心唏嘘不已:小惠,太可怜了小惠,不仅亲爹处不好老师家长关系,连唯一靠谱的邻家姐姐也步了甚尔君的后尘。   他未来会不会被老师悄悄排挤?比如被五条悟指使着加班、滥用童工、筋疲力尽地战斗后被班主任嘲笑并拍摄丑照发到家长群……   好可怜一小孩,小惠放心,竹泉知雀只会保存丑照自己欣赏,不会发给别人的。   竹泉知雀坐到沙发上,单人沙发,伏黑甚尔又很大只,她一半坐在沙发上一半坐在男人大腿上才勉强挤下。   伏黑甚尔没对拥挤的环境表示不满,倒不如说他喜闻乐见。   “暂且是安全了。”竹泉知雀搅拌蔬菜色拉,挑出小西红柿吃掉,“但我又不能一辈子住在安全屋里靠小惠送饭,得想个办法才行。”   诚然五条悟忙到人都要裂开,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竹泉知雀可不想半夜睡觉醒来对上黑暗中摄人的六眼。   剔透的蓝,仿佛不断延伸的天空,单就艺术品的角度竹泉知雀欣赏五条悟的眼睛乃至他整个人,但六眼神子绝对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典范。   她:斯托卡哒咩!绑架犯哒咩!   好好一个大家族继承人,做什么学恶役犯罪?违法明明是竹泉知雀的特权,可恶。   我可以违法但你不可以,这正是恶役面对正派的合理双标,是伦理给予恶役的特权,五条悟明明手握jump主角剧本却来抢竹泉知雀的道德制高点,十分过分!   “恶人自有恶人磨。”竹泉知雀深沉脸,幕后黑手的打光打在她背后,一脉胜券在握。   回忆一下,她是在哪里被五条悟绑架的?   在夏油杰眼皮底下!   当着教祖大人的面绑架他的得力部下,五条悟不愧是夏油杰的挚友,打人专挑脸打,痛击他的同窗。   夏油杰可以忍下这口气吗?   他不可以!   就算他可以,竹泉知雀也要让他不可以!   “去盘星教找夏油君。”竹泉知雀决断道,“庇佑信众乃教祖之责,我是有编制的人。”   她借了伏黑甚尔的手机,下载盘星助手APP,在盘星论坛确认星之子之家周围有无可疑的白毛青年出没。   竹泉知雀:回头找太宰君升级软件,额外开发一个五条悟专用活点地图,提醒信徒们时刻注意本教最大敌人活动范围,不被外面的大野狼捉走。   她:是我失策了,《盘星教教祖模拟器》忘记设置野图BOSS刷新提醒,盘星助手又忘了,五条君值得我为他专门开辟一个功能。   到时候罗盘功能开发,五条悟一旦出现在警戒范围,手机疯狂震动,震出地震提示预警的架势,何愁逃不走?   科技改变生活,咒术界,时代变了!   “很好,五条君不在。”竹泉知雀安下心,“他大概还在忙禅院家被拆、五条家被入侵和东京各地咒灵的祓除事宜。”   五条悟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雪上加霜,竹泉知雀同情之余,也感到些许活该。   叫你996之余还跟踪绑架她耍着玩,同为打工人,你的时间是大风刮来的吗?   伏黑甚尔和竹泉知雀一起前往盘星教。   女孩子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一路都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时刻准备亡命天涯。   伏黑甚尔能闯入五条家第一次,第二次他们必然有所警觉,万一她再被五条悟绑架,只能回横滨叫双黑来救了,竹泉知雀丢大脸。   人怎么可以在挚友面前丢脸?《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变成《本周不服输的小知雀》什么的,绝对不可以!   “我们不恋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还退。”竹泉知雀指腹抓在伏黑甚尔紧实的手臂肌肉上,被男人圈在怀里还不忘四处张望,高度警戒。   星之子之家周围多了许多巡逻的咒灵,竹泉知雀一眼看见她在酒厂冷库见过的暴风雪咒灵。   咒灵巡逻队,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巡逻,无需工资,永不劳累,资本家最喜爱的生物没有之一。   夏油杰成为盘星教教祖之后,已经被竹泉知雀培养成了一位出色的资本家。   巡逻的咒灵捕捉到竹泉知雀的咒力,教祖静室中的夏油杰豁然起身。   “夏油大人?”美美子和菜菜子疑惑的呼唤声没有让他停住脚步,夏油杰用最快的速度走出盘星教总部,看见那道失踪快两天的身影。   纵使知道五条悟不会伤害竹泉知雀,女孩子在他眼皮底下被绑走也着实刺激了夏油杰的神经。   ‘话虽如此,知雀竟然能从悟手中逃走?’夏油杰脑海中思绪浮动。   这两天他一直在寻找竹泉知雀的踪影,如果说有谁能从五条悟手下救人,只有曾经身为最强同窗和挚友的夏油杰。   等到夏油杰看清和竹泉知雀挨得极近的高大男人,教祖大人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逐渐冷漠。   “伏黑甚尔。”夏油杰冷漠道,无数咒灵自他背后涌出,恐怖的身影簇拥夏油杰,威势骇人,“你竟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区区手下败将,也来大肆犬吠?”伏黑甚尔不掩脸上的嘲弄,“连人都救不回来,要你有什么用?”   “我们还是回去算了。”他一手搭在竹泉知雀肩上,懒洋洋地说,“我来保护你。”   “不如把公寓中间那面墙打穿,两家变一家。”男人饶有兴趣地提议,“你和我住在一起,总不至于害怕半夜被人绑走。”   “如何?”伏黑甚尔在竹泉知雀耳边低语,“是个令人心动的主意,对吧?”   教祖大人:你当我不存在吗? 第132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二天   竹泉知雀心不心动另说,但……   她:“那是承重墙。”   伏黑甚尔一拳下去,两家同时塌房,不分你我,同甘共苦。   甚尔君还是吃了没文化的苦,纵使竹泉知雀物理苦手,但她毕竟是上过学的人。   竹泉知雀:骄傲挺胸。jpg   黑发少女略奇怪地看了夏油杰一眼:甚尔君没读过书,夏油君你可是读过的,你完全没考虑过承重墙不能拆因此提案不成立的问题吗?怎么一副绝对无法接受,只想动手杀人的模样?   辍学只意味着你在知识的海洋里终生搁浅,不至于把人哗啦啦冲到起点吧?   班主任: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竹泉同学,你要吸取教训啊!   反面案例正在眼前,竹泉知雀升起一股急切心:暑假作业再不写,暑假都要过完了!   五条悟绑架她怎么不挑个好时间,他要是临近开学的时候动手,竹泉知雀说不定就不逃了。   等到铃木绫子报警,班主任筹备竹泉同学追悼会的时候,身残志坚的她步履蹒跚地走进教室:报告老师,我回来了,我遭遇了这样那样不可言说的事,在我与歹毒殊死搏斗之际,我的暑假作业不幸丢失……   竹泉知雀:我会感谢五条君的,我真的会谢。   “五条君为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竹泉知雀眉头紧皱,“即使他恃靓行凶,也不能轻易原谅。”   “如今他是正派jump系主角,我们反派必须团结一心联合起来,才有机会把王道漫画剧本改成邪道漫画,搏出生机!”   竹泉知雀认真地说:“关键时刻就不要内讧了,大家都是被通缉的人,为什么不能多一分体谅多一分理解呢?”   被通缉的伏黑甚尔:“……”   被通缉的夏油杰:“……”   角度刁钻,不愧是你(大拇指)。   夏油杰尚在无语中。   每当他以为自己对竹泉知雀的无语情绪到达了顶峰,她总能整出点新花样击碎他的想象。   伏黑甚尔则完全没有无语的情绪,他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和你在一块儿真是从来不缺有意思的事情。”他搂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大方地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不配合的可只有这位教祖大人。”   狼一样的森绿眼眸中净是挑衅。   伏黑甚尔是竹泉知雀的自己人。   他没有立场,正因没有立场,所以被立场扑朔迷离的竹泉知雀接纳信任。   女孩子的信任表现十分明显,她被男人健硕的手臂搂住,几乎嵌进他的身体,也没什么反抗的情绪。   最多在呼吸不畅的时候拍拍他的手背,像被大型犬扑到的饲主,面对野兽般的尖牙也只管伸手揉揉毛耳朵。   被当成宠物还一副嘲弄别人的样子,可笑,夏油杰冷漠地想。   “进去聊吧。”他看向竹泉知雀时又换上温和的表情,“美美子和菜菜子一直等着你呢。”   竹泉知雀的歪理虽歪,但的确是理。   大家都是被通缉的人,都是世俗定义里的反派,名字在悬赏榜上排排坐作邻居,细想起来也有那么点缘分渊源。   五条悟:我被排挤了?(猫猫震惊)   五条悟:身为绑架犯的我难道不是反派吗?凭什么排挤我!(小猫咪大吵大闹)   不管白毛猫猫如何打滚撒泼,竹泉知雀说排挤他,就排挤他。   三人走向星之子之家。   他们一个是盘星教元老,一个曾是盘星教外援,一个是盘星教现任教祖。   竹泉知雀:我们的组合名不如就叫“盘星三侠”吧!   伏黑甚尔:驳回。   夏油杰:驳回。   如何让两个修罗场对立面的男人迅速搭建统一战线?   答:修罗场中央的人是竹泉知雀。   她以一己之力挑起的争端,非得同行者齐心协力才能按得住。   盘星教教祖静室中,信徒们并未聚集于此,伏黑甚尔无缘得见盘星教最引以为豪的集体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   幸亏他没看到,万一他笑得太大声,把五条悟引来就麻烦了。   美美子和菜菜子第一时间跑到夏油杰身后为他壮势。   竹泉知雀和双胞胎姐妹打了声招呼,突然惊觉:“夏油君和甚尔君的配置好像哦。”   同是单身带两娃,区别在于伏黑甚尔是爹咪,而夏油杰有种难以形容的寡妇气质。   热爱赌马时常不着家十分不靠谱的爹,与天天操心亲历亲为奶孩子的妈。   竹泉知雀:“假如你们愿意组成一个家庭——”   伏黑甚尔&夏油杰:“绝无可能!”   你在想什么怪东西!   两个人一脸吃苍蝇的恶心表情,一个掐竹泉知雀脸颊,一个敲她爆栗,疼得女孩子嘶嘶抽气。   她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很有缘分,未尝不能坐下来交流交流养娃经验。   竹泉知雀反复斟酌,认为让伏黑甚尔孤身待在五条老师的家长群里太寂寞了。   倘若能加上夏油杰为他分担火力,家长群说不定会和谐一点点,不容易被举报封群。   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家长群(3人)   麻辣教师gojo-可用喜久福贿赂:今天听见美美子和菜菜子叫小惠“伏黑哥”,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赌马圣手-伏黑   赌马圣手-伏黑:谁知道,小鬼的事不要找我。   盘星教加盟投资私信我-夏油:等着,在带咒灵砸场子的路上了。   麻辣教师gojo-可用喜久福贿赂:【高专教学楼损毁报销账单。jpg】【夜蛾正道发飙高清怼脸照。jpg】【高专财务银行卡号。jpg】   麻辣教师gojo-可用喜久福贿赂:@赌马圣手-伏黑@盘星教加盟投资私信我-夏油   赌马圣手-伏黑已退群。   盘星教加盟投资私信我-夏油已退群。   【系统通知: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家长群不满两人,自动解散。】   竹泉知雀:emmm好歹没有被人举报封群,进步很大!   三人混战总比两人对骂好,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   竹泉知雀:我的数学修养只能支撑到这里了(擦汗)。   她是不会加入家长群的,实在不行还有Q。Q小冰陪他们聊天,竹泉知雀深藏功与名。   “我来之前想过了。”竹泉知雀说,“五条君之所以有时间绑架我,是因为现在是暑假。”   “我只要熬到开学,待帝丹高中和咒术高专同时开课,我不信他还有时间来找茬。”   她胸有成竹:“我只用备战高考,五条君又要备战高考又要被高层当劳动力压榨,优势在我。”   竹泉知雀的逻辑没有问题,五条悟是将996贯彻始终的咒术界劳模,他确实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夏油杰只有一点异议:“悟不用备考。”   “咒术高专是职业学校,毕业即分配工作上岗,没有进一步修学。”   咔擦,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黑发少女,她裂开,化作灰白石膏。   竹泉知雀:“你在我脸上看见了什么?”   夏油杰:“??看见了什么?”   “嫉妒。”她失魂落魄地说,“我的脸上写满了丑恶的嫉妒。”   大家都是高三生,五条悟却先一步偷跑,独留竹泉知雀在知识海洋里溺水,何其不公?   竹泉知雀不理解:“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有位同窗立志成为医生,她不高考的吗?”   学一学森先生啊!东大医学系的含金量!随军从医的经历!   即便如此他也才是医生这一行最底层的黑心医生,本职做不下去转行做黑手党老大,咒术高专的御医学历至少应该比他高!   夏油杰目光游离:“大概,不吧。”   让高专毕业的医生看病算什么,连身为同窗的他在医务室都得不到一张床,只能躺在硬邦邦冷冰冰的解剖台上。   竹泉知雀在伏黑甚尔耳边说悄悄话:“小惠还是别送到咒术高专去了,以他聪明的小脑瓜,怎么说也得读到研究生。”   咒术高专,断人仕途!   “但你的思路没问题。”夏油杰立刻转移话题,“等暑假过去,悟要忙起来了。”   只要平安度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竹泉知雀可以回她心爱的公寓了。   “星之子之家有多余的房间吗?”竹泉知雀问,双手合十拜托,“我和甚尔君想叨唠些时日。”   伏黑甚尔掀了掀眼皮,无所谓竹泉知雀擅自对他的安排。   都说了听她的,反正他哪儿都能待。   给竹泉知雀留下的房间自然有,但伏黑甚尔在这里,夏油杰简直觉得脏了教里的空气。   但他又不能说没有,保不齐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仗着女孩子信任他,狮子大开口说我们住一间就行。   说一间房不行,说两间也不行。   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抱歉,没有多余的房间。”夏油杰遗憾地说,不等竹泉知雀开口,他立马又说,“知雀可以和美美子菜菜子住在一起,她们一定很高兴。”   美美子:“知雀姐!”   菜菜子:“和我们一起住!”   美美子&菜菜子:“好耶!”   这就解决了。夏油杰带着半分遗憾和九分半从容对伏黑甚尔说:“不好意思,请你另寻他处。”   初见面,是伏黑甚尔对夏油杰的挑衅。   如今,是夏油杰对伏黑甚尔的回击。   星之子之家是教祖大人的地盘,胜利当然属于——   “简单。”伏黑甚尔活动手腕,眼睛盯死夏油杰,“你自己不是还有间房吗?”   “分一半给我,或者打一架之后全归我,你选哪个?”   夏油杰额角青筋跳动,这种认为他输定了的口气,着实气人!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曾经的夏油杰不复存在,黑化强三倍洗白变弱鸡的原理永不失效,这一战的胜负可不由伏黑甚尔一张嘴定夺!   “来。”教祖大人冷笑,“今天就让你这只猴子见识一下,区区零咒力的废物。”   “听腻了的话。”伏黑甚尔掏掏耳朵,嘴角扯开肆意的弧度,“乖乖认输才叫明智,天才。”   竹泉知雀左手牵着美美子,右手牵着菜菜子,瞬间移动到离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十米之外。   她向双胞胎提问:“抬头,你们看见了什么?”   美美子:“抬头……”   菜菜子:“看见了屋顶。”   盘星教总部,星之子之家大楼的屋顶。   “我们不用考虑星之子之家住不住得下的问题了。”   竹泉知雀掏出手机,一边让总部内的信徒按十八级地震灾情逃跑避灾能跑多远是多远,一边叫财务部准备加班,把全部经费用来购买房屋保险,受益人写她的名字。   竹泉知雀沉痛地闭上眼:“今天之后,盘星教存不存在都得另说。”   盘星教基建之多灾多难的星之子之家(惨) 第133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三天   “亲爱的同学们,开学快乐!无论是新入学的高一萌新还是奋战高考的高三前辈,欢迎各位回到帝丹高中!”   “开学第一天,大家心情如何呢?”   话筒递到路过的学生嘴边,得到一句斩钉截铁的:“想死。”   “这位同学很幽默嘛。”学生会主持人打了个哈哈,凑到摄影机旁小声说,“这句掐掉。”   “咳咳,大家好,我们是帝丹高中学生会宣传部,今天采访的主题是——帝丹高中学生杂谈之暑假篇:同学,你的暑假怎么过?”   “让我们随机采访几位同学。”   主持人抓住从旁边竞走而过的男生胳膊,险些被他带着在地上拖行:“同同同同同学——你暑假都在干嘛?”   “学习。”被采访的男生脚步不停,“生命不息学习不止,没有学校的日子里只有做题能温暖我寂寞的心灵。我平均每天学习二十个小时,做四十套卷子,我的人生格言是‘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现在,放开我,你打扰我学习的脚步了。”   “哈哈,原来我们采访到了一位卷王。”被拖行十米鞋底磨破的主持人故作坚强地微笑,“真为这位卷王同学未来的发量担忧,活该!这是他玷污了神圣暑假的代价!咳咳,抱歉,不小心夹带了私人情绪,我们继续。”   话筒递到刚从豪车上下来的铃木绫子面前,她欸了一声,好脾气地站在镜头下。   “请问你的暑假怎么过?”   “我的暑假?普通的过。”铃木绫子回忆,“参加迹部财团的舞会,参加赤司财阀的午宴,去瑞士滑雪,和园子、兰以及兰的竹马去温泉山庄旅行并遇见命案……”   主持人:“不愧是铃木集团大小姐,话说命案是怎么回事?”   铃木绫子:“小兰的竹马是一位侦探。”   主持人:“OK,我懂了,不必多言。”   “我每一年的暑假其实过的都差不多。”铃木绫子说,“唯一的遗憾是知雀整个暑假都好忙,本想和她一起出门逛街的。”   “知雀?是竹泉同学吗?”主持人来了兴趣,“学生会好早就想采访她,可是根本抓不到人!”   放学铃一打,狂风过境,旋风扫净,竹泉知雀是一款校田径队教练都抓不到的奇女子。   提起自己神奇的朋友,铃木绫子也有很多槽想吐。   她的妹妹铃木园子天天和好朋友毛利兰满东京玩,铃木绫子也想和竹泉知雀闺蜜出行,但竹泉知雀的电话真的好难打通。   铃木绫子硬生生集邮集全了她的语音留言。   “你好,这里是竹泉知雀,正在绝赞加班中。爱护打工人从你做起,有事请留言,等工作做完了我就回复——天真,工作根本没有做完的那一天。”   “你好,这里是竹泉知雀,本条为自动留言,非常时期也供留下遗言:打来电话的朋友,十有八九,当你听到这条留言时我已经被绑架了……”   “你好,这里是竹泉知雀,我从被绑架的地狱里回来了!竹泉知雀,复活模式,ON!我正在参加盘星教星之子之家重建活动,V我50助力我水泥涂墙。”   竹泉知雀的语音留言宛如徐徐铺开的画卷,向铃木绫子展示了她无法言说的暑假生活。   给人打工,被人绑架,盖房基建——丰富多彩,元素齐全,就是没有学习。   铃木绫子:“完全看不出知雀和我一样是即将高三的高中生呢。”   她姑且也打通过一次竹泉知雀的电话。   电话接通,竹泉知雀欢欢喜喜地说:“绫子我好想你!”   电话背景音充满了电钻滋滋的声音、斧头劈砍的声音、互相殴打的声音。   竹泉知雀和铃木绫子没聊两句,她移开电话不知对谁喊了句:“不要再打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不如签完生死状再一决胜负。”   伴随轰隆轰隆的背景音,竹泉知雀叹息:“完蛋,今天又要露天席地而睡了,边建边拆什么时候是个头……”   铃木绫子:知雀,是住在工地上吗?   铃木家大小姐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她本以为语音留言里的“V我50”是玩笑话,现在看看知雀莫不是破产了?   也可能是热爱打工的她闲不住接了包工头的活计,正在互殴的是她手下的搬砖工和水泥工。   铃木绫子简单地和主持人讲了讲,主持人听得冷汗直流:不愧是学校最神秘的竹泉同学,何等扭曲的暑假生活。   主持人:“她完全不学习的吗?”   那倒不是,竹泉知雀还是学了的。   自她和安室透分手,男朋友和家教同时失去,竹泉知雀重回孤零零学习的苦涩生活。   她的暑假作业一蹶不振,琴酒只会在竹泉知雀问物理题的时候果断开枪让她看子弹轨道,压根不考虑题干中“忽略空气阻力”的前提条件,导致她的物理作业错题连篇。   琴酒,不行。   伏黑甚尔就更不行了,竹泉知雀和伏黑惠写题卡壳抬头看他,男人丢来一个“看我作甚”的眼神,一点不以自己的文盲为耻,更坚定了竹泉知雀要送伏黑惠读研究生的决心。   竹泉知雀:正如我担起了提高港口Mafia平均学历的重任一样,提高咒术界平均学历的任务就交给小惠了!加油啊小惠,用你超高的学历碾压五条君!   一想到伏黑惠未来可能是禅院家唯一一个读过大学的,他头顶禅院至宝、全家希望的王冠更闪耀了。   最后,让竹泉知雀万万没想到的是,接手她教育重担的人竟然是夏油杰。   竹泉知雀: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教祖大人,口是心非,一边说着猴子学的东西你没必要学,一边向竹泉知雀展示了他高专生的文化水平——比她这个正经高中生水平高。   除了帮竹泉知雀补习,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功课也是教祖大人亲授,他讲课的时候耐心又细致,让人不禁叫一声妈。   夏油杰:最近美美子和菜菜子突然改口叫我妈妈,你有什么头绪吗?   竹泉知雀:我不知道啊(惊讶的语气),怎会如此(疑惑的表情),一定是你听错了吧我的好妈妈。   夏油杰:微笑:)   竹泉知雀沐浴在教祖大人的杀气中,巍然不动。   只要能助力她写完暑假作业,夏油君想把盘星教变成冰窟她也举双手双脚赞成。   在可靠的外援帮助下,竹泉知雀顺利赶在开学前写完了暑假作业,不用在班主任面前上演假期惨遭贼人绑架,作业不幸遗失的戏码。   她:也不全是演技,起码前半句是真的。   班主任没有理由不相信,铃木绫子能在温泉山庄遭遇命案,竹泉知雀怎么不能在打工集团被老板对家绑架?逻辑明明非常通顺!   帝丹高中可是选址距离米花町最近的高中,班主任开学时能看见学生们一个不少地来报道便足够欣慰:太好了,一个暑假过去,班里既没有被害者也没有嫌疑人,多么和平的暑假啊,感动。   和平的暑假,和平的开学,经历一个暑假的鸡飞狗跳,竹泉知雀终于盼来了梦寐以求的正常生活。   上学日上学,放假时打工,在黑衣组织和盘星教来回卧底,撰写发往港口Mafia的报告,时不时去隔壁伏黑家蹭饭,带火锅底料去盘星教找双胞胎涮锅子顺带补习,竹泉知雀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繁忙充实的生活险些让她忘记了,她把五条悟得罪得有多彻底。   用装乖的演技蒙蔽等人来救的事实,深夜出逃,白吃五条悟几顿饭,连吃带拿掏空他最喜欢的喜久福存货。   桩桩件件,都在五条悟雷点蹦迪。   未来成熟洒脱玩世不恭的咒术界最强如今只是一个男高,处在最血气方刚容易被挑衅的年纪。   五条悟从头到尾盘算过一遍竹泉知雀对他犯下的罪行。   从别墅初遇盘到星浆体,从星浆体盘到五条家,给竹泉知雀列了谋逆之罪七、大不敬之罪九、不可饶恕之罪十六——算不清了,总之是把她自己赔给五条悟都不够的罪过。   五条悟既想再把竹泉知雀绑架一次,又觉得太便宜她了。   好吃好喝好睡还有人陪聊,她的囚。禁生活一点都不苦!一点都没有羞辱她的人格!   咒术师最不怕吃皮肉之苦,黑发少女记吃不记打的本性在囚。禁生活中展露无遗。   必须换个思路,抓住她的痛点,痛击她的短处!   竹泉知雀的弱点是什么?   她:是学习(闭眼)。   再延申一点,是她的工作,是打工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竹泉知雀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打工人失格。   纵观她在东京的工作成果,卧底任务毫无问题,唯独经营高中生身份令她苦不堪言。   之前还有男朋友帮忙支撑,可以说竹泉知雀能顺利度过高二没因挂科太多被劝退全是安室透的功劳。   然而高三,可是高三,又有谁能救她一命?!   夏油杰吗?他已然辍学,补习的知识点截止到高二下学期,高三是夏油杰没能迈入的领域。   太宰治、中原中也和森鸥外组成的理化生全攻略小组?放过港口Mafia的打工人吧,他们真的不愿再拿到背后打满草稿的文件。   大哥琴酒?假如他是个有学问的男人,他何至于追科研组高智商大美人雪莉追破头也得不到人家青眼?   竹泉知雀心里有个名字,一个与传道授业解惑者、人类灵魂工程师、教师资格证绑定的名字。   但他不是她的救星,是她的魔鬼。   “不可能的,哪有人质会找绑匪补习?”竹泉知雀背着书包走向去往盘星教的路,手里拿着她江山一片红的月考卷子。   如果,万一,亿分之一的可能,五条悟愿意救一救她的成绩……   竹泉知雀:“他可以侮辱我的灵魂,我发自内心的不介意。”   黑发少女唉声叹气,埋头往前走。   她的注意力全在惨不忍睹的卷子上,没有看路,额头咚地撞在别人的胸膛上,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   “抱歉。”竹泉知雀揉了揉额头,抬起头道歉。   入眼是黑衣包裹的紧减肥材,雪白的不羁碎发垂落耳侧,她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戏谑蓝眸。   五条悟轻松地抽走竹泉知雀手里的月考卷子,被满目的红色闪瞎了眼睛。   “你就考这点分?”他诧异,“我闭着眼睛考都起码是你两倍。”   在反应过来该逃跑的剎那,被学习折磨的冲动支配了竹泉知雀。   赶在思考之前,她抓住五条悟的袖子。   小悟:学神の不解   知雀:这代表我进步空间大 第134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四天   被五条悟抢走的试卷,科目是数学。   他闭着眼睛考何止能考到竹泉知雀的两倍,五条悟可以踩在出题组组长头上说他菜。   加茂家不一定每个人都贫血,但五条家一定每个人都擅长数学。   家学渊源,专业对口。   五条悟在竹泉知雀眼里本来就闪闪发光,如今他的光辉更是宛如照耀人间的救世主,亮得竹泉知雀睁不开眼。   生物具有趋旋光性的本能,竹泉知雀未能免俗。   当救星、救世主、绑架犯和大魔王的头衔同时出现在一个人头上,她本能地看向有利的一方。   资本论说: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一百的时候,人们敢于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人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不惜冒绞刑的危险。   竹泉知雀,职业恶役,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和敢犯任何罪行对她都是洒洒水的事情,只要能救她于学习的水火之中,绞刑又如何!   掐脖子掐到几欲窒息,何尝不是绞刑的一种?   她已经体验过了,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五条君。”竹泉知雀抓住他的袖子,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满是诚恳,“请你侮辱我的灵魂。”   “羞辱我的人格也行。”她补充道,“随你喜欢。”   区区灵魂,区区人格,在学习面前不堪一击!   五条悟脑海中翻滚的恶意停滞了。   他见鬼似的盯着言之凿凿的竹泉知雀,黑发少女脸色十分认真,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仿佛那些虎狼之词都是五条悟的幻觉,是他吃错药的幻视,他应该立刻瞬移回咒术高专躺在解剖台上请家入硝子会诊。   “你没发烧吧?”五条悟一手贴在竹泉知雀额头上,一手试了试自己的体温。   凉凉的,不烫啊。   没发烧却说胡话,难道是不治之症?   “我有病。”竹泉知雀一口咬定,“我得了下个月月考再不及格就要发疯的大病。”   “我发起疯来很可怕的。”她恐吓道,“比如跑去仙台把卖喜久福的名产店买下来只供我一个人吃,比如把禅院笑话的扫射范围扩大到御三家全体,比如在盘星教散播五条君的猫耳照并怂恿信徒泥塑教祖大人——我发疯之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世界毁灭都有一半责任在我。”   “觉得可怕吗?感到恐惧吗?不愿发生吗?帮我补习,一切都好商量。”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如果周围没有人来人往,上帝视角将看见一个被学习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可怜少女抱住蓝瞳白发的男生的大腿泫然欲泣,路过的狗看见了眼睛里都溢满同情。   五条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暑假的时候他和她还是绑匪与人质的关系,最强dk永生难忘那一天他看完禅院家笑话,兴高采烈回家却发现人财两空,竹泉知雀与喜久福一起长腿跑路时宛如恶鬼般的恐怖心情。   如果当时世界毁灭,竹泉知雀或成最大罪人。   那家伙连张便条都没留下,哪怕是个口信也行啊。   暑假剩余的时间里,五条悟屡次谋划要再给竹泉知雀一个教训,连用来关人的房间都做了好几次升级,打造成铜墙铁壁:咒符数量翻倍,结界一层又一层仿佛套娃,最强准备的监狱也是最强监狱,他要让竹泉知雀深陷囹圄,伏黑甚尔有来无回!   悟少爷的表情太过可怕,给五条悟送过《腹黑少爷的家养金丝雀》的香织和香雪揪心不已,恨不得再次献上一本《逃跑新娘》供他参考学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敏锐嗅到杀气的竹泉知雀像颗蘑菇一样蹲在盘星教总部,在夏油杰和伏黑甚尔两人之间扎根,打死她都不出门。   反正盘星教有食堂,出什么门!   她不出来,五条悟出于种种顾虑不能硬闯盘星教,只能时不时转悠到这边看两眼。   可以说,五条悟作为旁观者见证了星之子之家整个暑假被拆了建、建了拆的全过程。   唯恐天下不乱的鸡掰猫咬着冰棍远远看伏黑甚尔和夏油杰一言不合往死里打,灰尘四溅,鸡飞狗跳。   五条悟感叹道:“我从没见杰这么活泼过。”   夏油杰叛逃初期那叫一个苦大仇深,不负苦夏之名。   他才和竹泉知雀混在一起多久,心态苍老了十几岁,外表却被迫活泼得像个孩子。   “杰一定很后悔。”五条悟嘘唏,“后悔曾把我当作世界上最离谱的人。”   唯有此事他愿意在竹泉知雀面前认输,将最强的名义拱手让人:你请,你请。   夏油杰永远不会知道,在他额冒青筋和荣升他最讨厌之人的伏黑甚尔干架的时候,看戏的不只有贴心捂住美美子菜菜子眼睛的竹泉知雀,还有远处树上他曾经的挚友。   一句朋友,一生兄弟,五条悟不看戏谁看戏?   竹泉知雀勉强算他同坐观众席的有缘人。   那一夜生的气仿佛鼓鼓的气球,随时间慢慢放走,逐渐变瘪。   以至于再次抓住落单的竹泉知雀时,五条悟没有一上来就动手,反而抢了她的卷子口头嘲讽。   胆子变大了嘛,真以为开学后他忙得脚不沾地就放弃找她算账了?没门!   就算忙到四分五裂,猫猫记仇的心永不忘怀!   这不就被他逮住了?   人是抓住了,女孩子也没想逃。   非但没逃,竟然反过来牢牢抓住了五条悟的袖子,松子糖似甜得让人想舔一口尝尝味道的眼睛闪闪发光,极为崇拜的期待的看向竹泉知雀。   五条悟:干嘛?糖衣炮弹吗?   提前说好,他不吃这一套。   竹泉知雀:不吃这套?若我拿出一套组合拳,阁下又当如何呢?   撰写过禅院笑话和双黑笑话的她,对发疯文学也颇有研究。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正是成功者的美学!   今时不同往日,五条悟想绑架她没有那么容易。   暑期期间失踪几个学生,住在米花町的班主任早就习惯了,但在上学期间失踪,学校是一定会请侦探的!   又知竹泉知雀的好朋友铃木绫子是铃木园子的姐姐,帝丹高中是工藤新一未来的母校,一旦竹泉知雀无故失踪,前来查案的百分之九十是这位初中生名侦探。   工藤新一,大名鼎鼎,但并非咒术师的他怎么查案也不可能查出竹泉知雀深陷五条家。   查不出案子的侦探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联系他的偶像——来自横滨的江户川乱步大侦探来破案!   超级侦探闪电出击,江户川乱步戴上眼镜,气势汹汹:“异能力——超推理!”   大侦探:嗯嗯,原来如此,我懂了,真相只有一个:是皇后杀了皇后——啊不,是你们东京人,绑架了我们横滨人!   江户川乱步,武装侦探社的台柱子,而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与竹泉知雀的顶头上司森鸥外之间存在不可告人的联系。   具体表现为森鸥外对福泽谕吉有极强的攀比心。   竹泉知雀和太宰治私下怀疑BOSS是人家社长的斯托卡,一个拥有可怕嫉妒心的扭曲男人,好邪恶。   具竹泉知雀听到的消息,武装侦探社在传说中的异能力者夏目漱石帮助下拿到了异能特务科下发的【异能开业许可证】,嫉妒得森鸥外咬手绢嘤嘤嘤。   森鸥外:明明大家都是夏目老师的学生,明明我手下的员工比福泽阁下多多了,为什么他有我没有?   竹泉知雀远在东京,BOSS想要异能开业许可证她也没法去异能特务科帮他强抢,她没太关注这件事,只在煲电话粥的时候听太宰治提了两句。   见微知着,森鸥外对武装侦探社关注的不得了,江户川乱步来东京一事必然会递到首领办公桌上。   森鸥外拿起情报一看:什么?福泽阁下的社员前往东京查我的下属失踪一案?   好怪哦,感觉自己被n。t。r了。   森鸥外紧急召唤太宰治:太宰君,大事不好,武装侦探社撬墙角翘到竹泉君头上了!   太宰治:哒咩哒咩哒咩!知雀要跳槽怎么不带我一起?   武装侦探社是吧?他们给社员买保险提供员工宿舍吗?   太宰治被森鸥外紧急派往东京,为了比武装侦探社更快一步,避开被n。t。r的结局,运送太宰治的人选是中原中也。   双黑堂堂登场,被关在五条家的竹泉知雀不就有救了吗!   挚友给予的底气无与伦比,竹泉知雀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不害怕。   黑发少女纤细的指尖揪住五条悟的衣摆,她向前一步,微凉的沁香侵略性地弥散在空气中。   “帮帮我吧。”   竹泉知雀嘴唇开合,殷红舌尖黑色的咒纹吐露在男生眼前,声音又低又软:“最优秀的五条君,无所不能的悟大人,求求你,帮帮我。”   很难说这位特级诅咒师有没有使用咒言的力量,五条悟想她一定用了,否则他怎么会有短暂的动摇?   无下限稳稳地运转着,将一切都排斥在主人身外。   漂亮又可恨的骗子可怜兮兮的,连“悟大人求求你”的好听话都愿意说,让人一不留神差点忘记她玩弄语言的恶劣过往。   信了就输了。   不要信。   ……但她请求的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最多是让五条悟把他所剩无几的空闲时间花在她身上而已。   他空闲时间都在干什么来着?   ——在星之子之家蹲点抓人,想怎么报复她。   咦,这不已经全花在她身上了吗?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五条悟挑眉。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不确定地说:“可以尽情侮辱我的灵魂、羞辱我的人格?”   “我发誓绝不反抗。”   这个点子不错,但她既然说得出口,肯定是不怕的。   论口才,五条悟不惮怀抱最大的警惕心对待竹泉知雀。他翻车了太多次,不愿再和专业漫才选手同台竞技。   把谈判权交给对方太亏了,他得自己谋得好处。   说起来,这家伙在夏油杰那里躲了半个暑假就是为了躲他,一副恨不得和他相隔半个地球的架势,想必在学习之余她肯定能躲多远是多远,多见他一面都不肯。   强迫竹泉知雀做她不愿意的事,一定是报复的绝好妙招。   能名正言顺让竹泉知雀不得不时时刻刻想着他,随时随地等着听他吩咐,一个电话就能把人约出来不得反抗的办法,只有一个。   五条悟想到了。   “好啊,我答应了。”蓝瞳白发的男生笑起来,手臂勾住竹泉知雀的肩膀,五指托住她的脸颊向上抬。   “从现在开始。”他的额头抵住竹泉知雀的额头,雪白的碎发晃过女孩子琥珀色的瞳孔。   “我们就是恋人了~”   愉悦到用波浪号的小悟 第135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五天   “早上好,知雀。”帝丹高中三年级教室里,铃木绫子看见她踩点进班的好朋友。   “你又通宵了吗?”铃木大小姐迟疑地问黑眼圈硕大如斗的竹泉知雀。   黑发少女蔫蔫地摇了摇头,她筋疲力尽地摊在座位上,脑袋埋进手臂间,发出长长的呻。吟。   这是怎么了?铃木绫子十分惊讶,犹犹豫豫地问:“……失恋了?”   难道是知雀暑假被分手的痛苦压抑到今天彻底爆发导致的emo?   “恰恰相反。”竹泉知雀从臂弯间抬起头,脸上写满疲惫,“我重新拥有了男朋友。”   铃木绫子第一个反应是:那位安室先生分完手后悔了,他苦苦哀求想和竹泉知雀复合,女孩子通宵考虑了一晚上,带着三分痛苦三分不舍三分自暴自弃答应了他,两人再度交往。   知雀最终还是尝到了爱情的苦!铃木绫子怜惜不已。   若不是她一向温柔遵纪守法,她已经想着要不要请铃木集团的保镖把安室透套上麻袋打一顿,警告他不许欺负少女心。   安室透:冤,我,冤。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好。”铃木绫子温声说,“恋人之间分分合合也很正常。”   “复合?”竹泉知雀疑惑地问,“我和谁复合?”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屏,铃木绫子余光看见竹泉知雀换了屏保。   蓝瞳白发的青年嚣张比耶,被他搂住肩膀的竹泉知雀一脸视死如归。   铃木绫子瞳孔地震:“这、这是?”   “男朋友。”竹泉知雀又倒了下去,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昨天新交往的。”   这也太快了吧!铃木绫子在心里小声尖叫:你才和前男友分手不到两个月啊!   不,不能这么想知雀,不能把她的好朋友想成一个花心女人,知雀移情别恋一定是有理由的!   爱情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知雀喜欢的一定是新男朋友有趣的灵魂。   铃木绫子征得竹泉知雀同意,仔细打量屏幕上的合照。   合照中的男生年轻俊美,一张童颜秒杀了全世界,蓝眼睛宛如天空湖泊,一米九的身材完美紧瘦。   从头发丝到脚尖,任人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丁点儿毛病。   论年轻和美貌,旧爱VS新欢,新欢胜。   铃木绫子:知雀不是肤浅女人,她一定不是因为美色才和对方交往的,一定不是!   铃木大小姐对安室透还有印象,他是个细心体贴的不得了的男人,又温柔又耐心。   竹泉知雀的新男朋友大概也有一颗温柔的心吧,藏在他桀骜不驯的外表下。   竹泉知雀:“五条君的性格?我想想……”   黑发少女思索片刻,笃定地说:“他是鸡掰猫。”   铃木绫子:“啥?”   “鸡掰猫。”竹泉知雀重复道,“就是那种仗着自己好看为所欲为,把人气到发疯依然自娱自乐的极端自我主义者,性格烂透。”   她:“名言是‘我这么好看你只能原谅我’、‘你能把我怎样还不是把我宠爱’、‘我这种人你除了宠着也没有别的办法’的恃靓行凶的可恶罪犯。”   铃木绫子: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只馋人家美色?   不不不,铃木大小姐再次摇头,用力说服自己:要相信知雀,她不是薄情女人。   “这位五条君和安室先生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铃木绫子试探地问,“除了性别。”   竹泉知雀:没有吧,他们肤色都是两个色号。   一个是巧克力色,一个是雪花糖霜色,不同口味的甜食。   “要问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愿意帮我补习算不算?”黑发少女眨巴眼。   铃木绫子失去语言。   她提问时其实抱着小小的怀疑心,比起分手不过两个月就有新欢,“被分手后一气之下找替身慰藉自己顺带气气前男友”更符合言情小说的发展剧情。   好消息是,她的好朋友没有那么渣,没有大搞特搞替身文学。   坏消息是,竹泉知雀谈恋爱是为了学习。   联动她高三生的身份,竟意外的励志。   铃木绫子:不、不管前因后果是什么,交往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她的朋友为何如此疲惫,如此饱受折磨?   这就要问五条悟了。   威雀威士忌是洒脱坏女人,但竹泉知雀没什么感情经历,她上一段恋情堪称反例教科书。   竹泉知雀事后反省,承认自己是个很难搞的女友。   直到和五条悟确定情侣关系,她陡然惊觉:我真是脾气太好了!   五条悟!才是真正的作精女友!   “我们都交往了,锁屏主屏换成我们的合照不过分吧?”他轻描淡写地拿走竹泉知雀的手机,一键更换。   她用了好多年的“勇敢知雀不怕困难”、“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打工人”励志锁屏被无情删除,换上与五条悟的合影。   竹泉知雀:突然从人间清醒的社畜变成了恋爱脑。   换完锁屏,五条悟点进竹泉知雀的联系人名单。   他:“把除我以外的异性删掉怎么样?”   竹泉知雀:住嘴!别学你临时看的地雷男行为指导书!   “所有的号码我都会背。”女孩子强调,“以及其中有一个号码你是删不掉的。”   说的正是她的挚友太宰治,论黑客技术,落后时代几百年的咒术界休想和他抗衡。   五条悟悻悻努嘴:“至少把我的备注改掉,改个和他们都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竹泉知雀看着自己给五条悟备注的‘偷吃甜食的白毛鸡掰猫’,说:“不是挺不一样的吗?”   她联系人里每个人的备注都独一无二,生动形象。   起码五条悟一眼看下来,没法在‘身高与良心成反比’、‘剁椒青花鱼不放辣’、‘最大最恶黑心资本家’、‘莫得感情的007社畜’、‘莫得感情的开车小弟’、‘为我们的友谊献上香槟塔’、‘品味期已过的纯黑巧克力’中找出谁是她的挚友、谁是她的前男友。   五条悟想改,竹泉知雀就给他改。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原备注,打下两个字:【悟酱】   竹泉知雀:可爱吧?够特别吧?   曾作为《心跳dokidoki!Love!Love!Love!秘密关系大作战!》隐藏角色的悟酱,一位地雷系JK美少女。   五条悟不满意,他站到竹泉知雀背后,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打字,把备注改成:【悟(爱心)】   竹泉知雀鼻子都皱起来了。   画风突变,在她的联系人名单里格格不入,是竹泉知雀的手机被诈骗犯捡到后会被第一个敲诈的联系人。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她咬咬牙,将【悟酱(爱心)】存进通讯簿。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她劝你适可而止。   备注在极限拉扯中敲定,五条悟更进一步:“还有称呼,知雀记得改口,叫我的名字。”   悟。   日常对话与短信聊天都要改口,显出恋人之间独一份的亲昵。   竹泉知雀表面上答应了,但只要五条悟不在她面前,她还是一口一个用了敬语的“五条君”。   向暴力强势的独。裁者发起微小的抗议。jpg   锁屏换了,备注改了,称呼也变得亲密了,竹泉知雀心想差不多得了吧?能放她走了吗?   还没完。   “五条君拖着我熬了个通宵,制定了一份恋人守则。”   竹泉知雀趴在课桌上奄奄一息,连吐槽都失去了力道,“他是初次恋爱的小学生吗?”   五条悟和竹泉知雀必须遵守的恋人守则(初版):   一,两人的恋爱关系不可以由竹泉知雀单方面断绝,但五条悟可以。   二,竹泉知雀不可以骂第一条不讲理。   三,如果五条悟提出分手,竹泉知雀有义务哄男朋友直到不分手为止。   四,无理取闹也要哄。   五,(一些看不清的乱码)(被人抢笔留下的墨痕)(皱巴巴捏成团的纸张)   竹泉知雀:这是恋人守则还是卖身契?   不要太过分了,就算是家养小精灵也没有维护主人情绪稳定的义务。   女孩子谴责的眼神宛如探照灯,五条悟不想才到手的女朋友下一秒亡命天涯跑路,稍稍妥协。   扯皮了一晚上,经两人签字画押按手印的恋人守则终稿新鲜出炉。   一式两份,分别贴在竹泉知雀家的冰箱上和五条悟床头。   五条悟和竹泉知雀必须遵守的恋人守则(修订版):   一,两人的恋爱关系不可以由竹泉知雀单方面断绝,五条悟也不行。   二,如要分手,两人必须先互殴直到恋人守则被撕毁看不清残篇为止。   三,如果五条悟提出分手,竹泉知雀有义务哄男朋友直到不分手为止。   四,无理取闹也要哄,但可以采取物理手段。   五,如果竹泉知雀提出分手,五条悟将向她展示升级过的囚。禁室并进行一日体验。   六,除此之外五条悟不得以绑架犯自居,禁止恐吓曾经的人质。   七,五条悟禁止以任何名义诱拐竹泉知雀去五条家,回老家见父母的理由是禁忌中的禁忌。   八,五条悟不得因伏黑甚尔是竹泉知雀的邻居斤斤计较,不得损坏盘星教名下建筑物。   九,明文禁止五条悟研读地雷男行为指导书,如需借阅参考书,请在竹泉知雀陪同下进行,讨论学习。   十,打死竹泉知雀她都不看《腹黑少爷的家养金丝雀》,别在她耳边念原文。   十一,假如竹泉知雀失踪/失联/生命垂危,五条悟将作为第一也是唯一嫌疑人出现在她的群发遗嘱中。   十二,恋爱过程中禁止窒息play。   十三,待补充。 第136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六天   和五条悟交往了。   为了学习。   “帝丹高中今年评不评选年度最励志好学人物?”竹泉知雀琢磨自己怎么说也得拿个头名。   港口Mafia年度最敬业员工称号也得给她,她敬业到为了工作快把自己赔进去了。   向森先生伸出圆手:打钱,给我打钱。   和人交往这种事,竹泉知雀不是第一次做。   为了学习和人交往这种事,她更不是第一次做。   按理说,竹泉知雀应该很有经验。   “完全不是啊!”黑发少女捶桌,“我的上一段恋情怎么没有一点点可以拿来参考的东西?!”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铃木绫子脑补的替身吃代餐之类的根本不存在,竹泉知雀面临的是全新的、困难的考验。   这一次,主动权不在她手上。   恋人从体贴的成熟男性变成任性男高,早早成为社畜的竹泉知雀被迫注入大量她不想要的青春活力。   坏女人暧昧调情栏目悲变鸡飞狗跳校园纯恋。   竹泉知雀:请把“异校恋不会有结果”几个字刊登在咒术高专校报上。   什么?咒术高专没有校报?   那就把字用红油漆刷在五条悟校服上。   作为女朋友,竹泉知雀自认她一向积极主动,温柔体贴。   每天早安晚安不断,精心搭配可爱的颜文字和猫猫表情包,即使男朋友隔很久才回复也完全没关系,因工作原因约会迟到取消放鸽子OK大丈夫,她毫不介意恋人一边和女高谈恋爱一边和上司暧昧。   反正都是她的马甲,他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和安室透的交往踩在竹泉知雀舒适圈内,她来把握进度,掌握分寸,把男朋友玩弄在股掌之间,美美拿捏。   竹泉知雀:虽然最后我翻车了,但总体来看没有辜负我邪恶的恶役身份,及格分。   她希望在与五条悟的交往中延续以上模式,竹泉知雀信心满满:信我,不难。   男生提出交往显然不是因为爱情,蓄意报复的成分更多。   他想占据最有利的身份狠狠捉弄她,这场恋爱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论忙到分裂,五条悟比起安室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会允许恋爱过家家占走他吃甜食、打游戏、睡大觉的宝贵时间吗?   想也不可能!   “纵使五条君拖着我花了一晚上制定恋人守则,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罢了。”   竹泉知雀分析完敌情,笃定地说:“他很快便会腻烦、生厌,选择与我互相殴打直到恋人守则被撕毁的方式分手。”   而她要做的,是在和五条悟互殴前靠六眼神子无敌的大脑在下个月的月考中摆脱倒数前十的班级地位,进军班级倒数前十五。   这是个无比艰巨的任务,竹泉知雀定下小目标:让五条悟一个月内不说要分手。   成为恋人的第一天,从问候早安开始。   清晨六点,被闹钟震醒的竹泉知雀眼睛还没睁开,第一时间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在浩如烟海的表情包中找出一个蛋包饭猫猫掀开蛋皮咕噜噜滚下餐盘的表情。   【知雀:早安,悟。】   她打着哈欠把手机丢进书包里,揉着眼睛去洗漱。   高中生的清晨分秒必争,竹泉知雀洗脸刷牙吃麦片,抓起书包飞奔到自行车棚,骑着她心爱的小自行车风驰电掣冲向学校。   黑发少女嘴上叼着一片吐司,在骑车的过程中她像兔子咔咔吃草一样不用手纯靠嘴啃面包,被女孩子叼住的吐司一截截变短,最后消失在唇齿间。   竹泉知雀无法理解少女漫画中叼着吐司飞奔的女主角在拐角与男主角相撞的剧情,作者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假如男女主之间有一个人,他/她骑车呢?   她:那就不是邂逅,是车祸了(悲)。   像她这般骑自行车上学的人不配有如少女漫般樱花式浪漫的邂逅,只有绑架、囚。禁、人身威胁和敌人变情人剧本。   竹泉知雀捏住剎车,她混入求学的帝丹学子中,开始她平平无奇的一天。   等到在座位上坐好,竹泉知雀才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随意扫了一眼。   填满的通知栏随着新消息的亮屏映在她瞳孔上。   【悟酱(爱心):早安~苦哈哈上学但是笨蛋的小不点知雀。】   【悟酱(爱心):今天的早餐是这个,难吃。】   【悟酱(爱心):精致的和风料理定食。jpg】   【悟酱(爱心):我准备逃学去仙台买喜久福,都怪知雀抢走了我的存货,害我大老远跑一趟。】   【悟酱(爱心):出发了。】   【悟酱(爱心):到达仙台,被夜蛾老师打电话问为什么要逃课,他居然发现了?】   【悟酱(爱心):哦,原来硝子也逃学了,怪不得。】   【悟酱(爱心):没有一个学生给他面子,夜蛾老师真可怜啊。】   【悟酱(爱心):我明天还逃学。】   【悟酱(爱心):买到了,有点多吃不完,知雀要吗?】   【悟酱(爱心):怎么不回复我?】   【悟酱(爱心):恋人守则说了要秒回吧?违规了哦~】   【悟酱(爱心):我来找你了。】   竹泉知雀:“!!!”   她没看手机才多久,他怎么发了这么多?   五条君不应该客客气气或冷淡疏离地回复一句早安就完了吗?最多加个他同款墨镜猫咪表情包。   话说他们这一届一共才三个学生,夏油君叛逃后地里就剩两根苗,夜蛾正道戴墨镜但他不瞎。   “绫子,我出去一下马上回。”   铃木绫子看着竹泉知雀拿着手机全力冲出教室门,又在几分钟后和班主任前后脚踩点跑回来,半边脸颊鼓起,嘴角沾着雪白的奶油。   黑发少女举起教科书挡住脸,艰难地咀嚼被塞了一嘴的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吃得像只馋嘴花猫。   “总算咽下去了……差点就噎死了……”竹泉知雀舒了口气。   铃木绫子好奇地抓心挠肺:“知雀,你刚刚是去?”   “五条君突然跑来帝丹找我。”竹泉知雀揩拭唇边的奶油,舔了舔指尖,“没个正经事,就为了塞我一嘴点心,我怀疑他在尝试不同的使人窒息法。”   五条君,知雀刚刚交往的新男朋友,在一所铃木绫子没听说过的高专念高三。   “他现在过来,是逃学了?”铃木大小姐讶然,“大老远逃学过来,只为了给你送点心?”   也不是大老远,竹泉知雀心想,五条悟瞬移可快了嗖嗖的,从东京到仙台走个来回也就眨眼间的事。   他逃学是为了买喜久福,送给竹泉知雀只是顺带,不要搞反因果关系。   但她没法和铃木绫子解释,只能点点头。   “天吶,好深情。”铃木家大小姐眼露梦幻,“我又相信异校恋了。”   竹泉知雀欲言又止,一句“别信他驴你的”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算了,给好朋友留点关于爱情的美好幻想吧,积个德。   “底下的同学,我站在讲台上什么都看得见。”班主任扫了眼全班最不省心的女孩子,提醒道,“好好听课,别讲小话。”   听课,竹泉知雀当然要好好听课,她谈恋爱是为了学习,可不能本末倒置。   竹泉知雀正准备把手机放进桌肚眼不见为净,屏幕忽然又亮了。   【悟酱(爱心):好无聊哦。】   他发来一张照片,竹泉知雀一边用余光注意班主任动向,一边点开。   一米九的男高可可爱爱双手捧脸,占据了一半的镜头。   照片另一半诡异的空出了一大块,乍一看像构图失误。   竹泉知雀了然:是和咒灵的合影。   【知雀:一级?特级?】   【悟酱(爱心):北海道的特级,我今天还要跑新宿、大阪和名古屋。】   【悟酱(爱心):小猫咪受不了这委屈。jpg】   真的好忙哦,竹泉知雀感叹,咒术界缺人缺到滥用童工滥用到癫狂的惨状了。   黑发少女心生同情,有一搭没一搭和五条悟闲聊。   “今天的内容就上到这里,作业是两张卷子,课代表发一下。”下课铃响起,班主任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拿起保温杯离开教室。   竹泉知雀:等等!这就下课了?   她听了个寂寞!   下节课,下节课她一定好好听,竹泉知雀在心里发誓。   五条悟误人,女孩子把手机倒扣在桌肚,强行忽略亮屏的微光,打起精神听课。   听到一半,竹泉知雀一边做笔记一边想,她快半个小时没回复,积累的消息应该不多,五条悟说不定闲无聊已经闭麦了,她就看一眼。   女孩子悄咪咪把手伸进桌肚,迅速扫了眼屏幕。   【悟酱(爱心):欸——半个小时消息还是未读,知雀把我晾在这里不管了吗?】   【悟酱(爱心):放置play?】   【悟酱(爱心):好过分,真过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人家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悟酱(爱心):身为恋人时时刻刻专注我是你的义务吧?】   【悟酱(爱心):啊,难道是上课时间?】   【悟酱(爱心):都说了我会帮你补习,干嘛要听别人讲课?】   【悟酱(爱心):不理我,生气了。】   【悟酱(爱心):现在来找知雀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竹泉知雀: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她顾不得还在上课,手藏在桌子底下飞速打字安抚任性猫猫,用尽了她出生到现在磨练出的口才。   “好了,下课。”   下课铃准时响起,老师离开前补充道:“今天的内容下次月考必考,你们自己掂量。”   竹泉知雀无暇大惊失色,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分给了男朋友,焦头烂额地哄猫。   竹泉知雀:我真傻,我原知道兔子太寂寞会死,没想到悟酱寂寞我死。   为了生命着想,她不得不秒回五条悟,连中午吃饭都是铃木绫子拽着竹泉知雀去食堂,她手和眼睛都不离手机。   “原来知雀热恋期一刻都离不开男朋友。”   铃木绫子惊讶不已,“我看你和安室先生的相处,一直以为知雀是超不黏人型女友呢。”   竹泉知雀从手机上抬起头,双眼无神:啊?   不,绝对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这就是任性男高和成熟男人的区别吗?”竹泉知雀搅拌盘子里的咖喱饭,“安室先生从来不会在上课时间给我发消息。”   即使是竹泉知雀发消息过去,他也会提醒她学习重要,等午休或放学再聊。   到五条悟这边,画风突变:学习算什么?我更重要,你必须更关注我。   他不允许竹泉知雀把他当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竹泉知雀看着她和五条悟一天顶其他人一年的聊天记录,自我安慰:说不定他只是第一次和人恋爱,新鲜感作祟呢?   猫猫不是一种黏人的宠物吧?   应该不是……吧?   悟:小猫咪又有什么坏心思呢(无辜) 第137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七天   七海建人,咒术高专二年级生,继同级生灰原雄身亡、高年级前辈夏油杰叛逃后,他坚信:咒术师就是狗屎。   咒术师就是狗屎,他不做狗屎,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等七海建人从咒术高专毕业,他要去做一位正常的都市打工人。   按竹泉知雀的说法:小伙子,你很有眼光!   就是说嘛,咒术师这种没前途没文凭没保险的三无工作,谁做谁倒霉,快和她一起投奔996的福报怀抱。   打工好,打工妙,打工人helps打工人,改天她给你介绍工作。   现在的七海建人还不知道未来的他会发出“劳动就是狗屎”的声音,生活在全是狗屎的世界里,真是辛苦他了。   总而言之,咒术高专二年级学生七海建人是个很有职业规划的人,他和那些一个赛一个不靠谱的高年级前辈不一样。   此处特指五条悟。   一位值得信赖,但不值得尊敬的前辈。   为了在毕业后顺利找到工作,七海建人祓除咒灵之余一直在勤奋自学。   没办法,咒术高专再怎么坚称自己是“精英教育”,在外面都是打着宗教学院招牌、只给学生高专文凭的十八线小学校,毫无社会竞争力。   七海建人成为都市打工人的第一步,败在简历上。   他总不能写自己的“社会实践”是祓除咒灵,也不能列表格阐明他“实践”中途毁坏过多少无辜建筑物,更不能写出“实践”活动超高的死亡率。   这种简历HR看了只会怀疑七海建人有严重的妄想症和暴力倾向,并打电话向教育局举报咒术高专恶意压榨学生打黑工,还不给学生买保险。   七海建人不想未来有一天听说“因咒术高专频临倒闭,三年级学长五条悟毅然决然出道成为偶像拯救学校,现推出限量版写真,前十名附赠签名”的娱乐版新闻。   这种未来想想都很狗屎……最可怕的莫过于以五条悟那张脸,他绝对会火得一塌糊涂,火得大红大紫。   倒时候七海建人走在街上,举目皆是五条悟的高清特写大海报,被五条悟海报包围。   他会吐的,他真的会吐。   “最好在毕业后考个文凭和职业所需证书,方便求职就业。”七海建人深思熟虑,他打算学习理财。   学理财一听就很有钱途。   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jpg   七海建人有自己的职业规划,但他也想参考参考前辈的做法。   比如叛逃高专的夏油前辈,以他高专辍学的学历,他是怎么赚钱养活自己的呢?   七海建人好奇了许久,他没有拉黑夏油杰的联系方式,甚至提前算好了自己的存款,假如夏油杰找他借钱,他是愿意借的。   管他算不算姿敌,扶贫是一种美德。   “他有特别的赚钱方法。”三年级前辈中唯一靠谱的家入硝子说,“你与其担心他,不如关心另一个人。”   她口中的另一个人,除了五条悟别无他选。   七海建人不懂,五条悟有什么好关心的?   他的精神状态放眼整个咒术界都好得出奇,疯到极致疯无可疯后,五条悟肉眼可见地愉快了很多。   一向只有他让别人糟心的份。   但既然医疗室之主、高专珍宝、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生的家入硝子发话,七海建人只好去“关心”五条悟。   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选,夏油杰出走,家入硝子非必要不离开高专结界,只有七海建人勉强不拖五条悟后腿,也不会被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说话方式气出偏头痛。   “任务地点在鹿儿岛,五条前辈,我已经安排好了所有行程。”七海建人单手拎着小行李箱,对双手插兜什么都没带的五条悟说。   咒术师出行一般由辅助监督接送,五条悟喜欢把辅助监督丢下自己瞬移,但从东京到鹿儿岛路途过远,需要他们自行前往。   七海建人自觉担任起购置车票制定行程的任务,他希望五条悟像跟在鸭妈妈身后的宝宝配合一样跟他走,如果能闭嘴不说话就更好了。   七海建人:我不应该用鸭宝宝比喻五条悟的,鸭鸭比五条悟安静多了。   “七海海,你在看什么?”好奇心旺盛的白毛猫猫探头探脑。   “财经学教科书。”七海建人平静回答,翻过一页书,“我在自学。”为了毕业后不当狗屎咒术师。   财经学教科书,多么无聊的回答,五条悟应该在听到后撇撇嘴,一脸无趣地摸出游戏机打游戏,不再骚扰他。   然而,五条悟的反应和七海建人设想的完全不同。   “自学看得懂吗?”五条悟扫了两眼小字密密麻麻的书页,“要不要我给你讲?”   七海建人学习的头脑停滞了。   他大脑放空,瞳孔紧缩,脸颊不自觉绷紧,进入高度戒备的备战状态。   是恶作剧吗?七海建人脑速飞转,还是说他不知不觉陷入了咒灵的领域?   这是什么咒灵,竟然编织出五条悟给人讲课的幻境?!恐怖至极!   七海建人忍不住转换成战斗状态,拳头硬了。   “喂——七海海?”五条悟不满地拖长音调,“你的反应好伤人,我可是大发慈悲想帮你讲课哦,不开心吗?不感动吗?”   七海建人:不感动,不敢动。   “五条前辈,你会理财?”他难以置信。   一件衬衫抵人家半年工资的奢侈烧钱大少爷,懂理财?   “这种简单的东西,看一遍不就会了?”五条悟拿走七海建人手里的教科书,从头到晚翻了一遍。   他翻书速度极快,雪白的书页哗啦啦翻过,蔚蓝的六眼一目十行,五条悟随手合上书丢给七海建人,“行了,你随便问。”   七海建人怀疑地翻开书,随机找题,问了几个特别长特别复杂的概念。   五条悟双手背在脑后,不假思索地开口。   全对,一字不差。   几秒钟的时间,五条悟已经学完了七海建人学习计划中预计两个月的进度。   可怕的全能天才。   白毛大猫得意地翘尾巴,“来问吧来问吧,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   面对前辈难得的大方,七海建人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惊悚。   五条悟,耐心地,给人讲题?   以上搭配是真实存在的吗?   家入硝子的话忽然回荡在七海建人脑海之中。   ‘多多关心五条悟,他最近不太正常。’   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医生的判断果然直击红心。   “五条前辈。”七海建人一边调动咒力保护自己,一边谨慎提问,“你未来想要从事教师一职吗?”   “还没有决定。”五条悟嚣张翘二郎腿,“你问这干嘛?职业咨询?”   七海建人诚实地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你愿意给我讲课的理由,请问你是在故意消遣我吗?”   路途无聊,所以消遣后辈取乐,多么五条悟。   五条悟:嘤嘤嘤,我的人品被质疑了(猫猫假哭)。   超大只的一米九肌肉猫猫假哭,七海建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实际上,我的确有些问题不懂。”他当机立断,把教科书塞进五条悟手里,指出其中一处。   五条悟目的达成,高高兴兴地讲了起来。   他的讲课水平,七海建人不敢恭维。   像五条前辈这种五句话有三句话在内涵学生菜得扣脚的教师,未来真的有考过教师资格证的一天吗?七海建人十分怀疑。   好可怕的PUA打压式挫折教育主义者。   七海建人:但意外的能听懂,被内涵习惯之后知识点背得特别牢固。   难道他真是教学天才?   五条悟将讲完一段停下来,盯着七海建人:“我讲得怎么样?”   “很不错。”七海建人先肯定他的学识,又委婉道,“小班教学没问题,但请尤其注意和学生家长的关系。”   他难以想象未来五条悟执教时期的家长群该有多血雨腥风。   “哼哼,不愧是我。”五条悟堂而皇之地忽略了七海建人后半句后,只捡自己爱听的听。   “提前准备OK。”五条悟伸了个懒腰,“等任务回来就去找知雀。”   “感激涕零吧,悟大人的特别教学。”   七海建人:“知雀?是谁?”   他直觉,五条悟今日的不正常举动皆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名有关。   七海建人用他两只眼睛发誓,五条悟的嘴角弧度上扬了十五度。   如果说他之前的笑容是嚣张,现在便是得意洋洋。   “我的女朋友。”   荒谬,七海建人第一个不信,这个逼——这个人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除非对方又瞎又聋,亦或者被胸肌冲昏头脑,被美色蒙蔽双眼。   “知雀离开我就不行。”五条悟翘起二郎腿,看似抱怨实则炫耀地说,“粘人粘得要命,一会儿不回消息就生气问我是不是变心不喜欢她了,女孩子都这么难搞吗?”   七海建人审视五条悟。   具他一路的观察,比起五条悟不知名的女朋友,五条悟自身看手机的频率更符合“一会儿不回消息就生气问她是不是变心不喜欢他了”的高敏感地雷男描述。   你实话实话,后辈又不会嘲笑你。骗骗后辈就得了,别把自己一起骗就行,后辈被你骗了真的无所谓,深夜侧躺在枕头上掉小珍珠的又不是他。   七海建人并不认识竹泉知雀,但他心里已然升起对一位无辜女性的同情。   舍身饲魔,真是苦了她了。   “五条前辈。”七海建人,一个有良知的好人,委婉道,“胁迫女性是违法的。”   正常来说你这人绝对不可能有女朋友,所以你们的关系一定邪恶不正常!   简单的推理,难不倒任何东京人。   “我和知雀感情可好了。”五条悟不满七海建人眼中的怀疑。   单身狗懂什么恋爱,他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五条悟平等地瞧不起所有没老婆的男人。   “可怜的小不点知雀,小小的脑袋装不住半点儿知识。”   蓝瞳白发的男生假惺惺惋惜,“她都那么可怜地求我了,悟大人把她从班级倒数前十教到年级第一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简单。”   原来如此,七海建人懂了。   他就说,五条悟什么时候关心过后辈的学业,还自告奋勇给他讲题,原来是把后辈当免费的教具用。   五条悟的知识储备无需置疑,但他的教学水平……   抖S系PUA打压式挫折教育。   谁听谁懂。   “也好。”七海建人赞同地点头,“等到补习结束,你就没老婆了。”   届时一切都将回到正轨,一位无辜的女性将从苦海中解脱,未免不是功德一件。   阿门。   悟:信不信我一怒之下考个教师资格证给你看(拳头邦邦硬) 第138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八天   补习结束后没老婆什么的,五条悟不屑一顾。   七海海绝对是在嫉妒,嫉妒有人疼爱的他。   “鹿儿岛这两天有雨,你带伞了吗?”五条悟状似随意地问。   “带了。”七海建人提前看过天气预报,他有点惊讶,“五条前辈也看天气预报?”   不正常啊,他不是一生狂放不羁爱自由,从不屑大自然无用的敲打,自带恒温恒湿隔离术式的男人吗?   果不其然,五条悟一切对后辈的关心都蕴藏目的。   “知雀告诉我的。”白毛猫猫露出炫耀的丑恶嘴脸,“特别发消息来提醒了呢,她心里有我。”   天气预报,一个紧跟在晨间占卜之后的节目,竹泉知雀心满意足看完晨间占卜准备关上电视的时候瞥了两眼,想起五条悟说他即将前往鹿儿岛的事。   【打工人打工魂:悟酱,鹿儿岛这两天有雨,记得打伞哦(猫猫探头)】   【打工人打工魂:虽然悟酱的术式防水,但《惊!暴雨天一白发男子露天淋雨狂奔,疑似失恋后大脑重创》的新闻,你也不想看到吧?】   【打工人打工魂:低调做人,从买伞开始。】   五条悟:知雀关心我,她心里有我。   七海建人:你确定她不是在损你吗?   摘掉你奇怪的恋爱滤镜!   绝对不是,当然不是,五条悟可是读过竹泉知雀大作之禅院笑话的人。   竹泉知雀的文笔辛辣尖锐,禅院直哉看一眼爆哭一天,这么温柔的口吻一看就是对男朋友的特别关照。   五条悟看着七海建人摇了摇头。   他和单身狗说不通。   无独有偶,七海建人也对五条悟摇了摇头。   他和恋爱脑说不通。   几天不见,前辈与后辈之间已然出现了一条可悲的鸿沟。   七海建人不愿再听五条悟的恩爱小故事,他的耳朵经受不住此等折磨。   列车到站鹿儿岛,七海建人迫不及待地第一个下车,快步走向站在汽车旁等候的辅助监督。   “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辅助监督问候后拿出平板,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汇报。   “【窗】观测到远郊一栋烂尾楼里有诅咒的气息,之前一位二级咒术师被派去祓除,但未能找到咒灵的踪迹。此后一星期,烂尾楼下多出了三具人类尸体,皆是鹿儿岛本地人。”   七海建人接过平板,一页页滑动阅读任务数据。   “那么,先由我前去侦察。”七海建人礼貌说道,“请把五条前辈送到不碍事的地方等候,他现在沉迷恋爱,谁都叫不醒。”   谁沉迷恋爱?辅助监督露出青天白日里见了鬼的表情。   五条悟懒洋洋地扫了七海建人,默认了他们的分工。   虽然什么都会做但喜欢把工作推给其他人美名曰“培养后辈”的五条悟,也是真的在培养后辈。   最强出手,一切手到擒来,但世界上只有一个五条悟。   “加油哦,七海海。”五条悟可爱地给他比V,“打不赢的话再拼命逃回来吧。”   七海建人才不会给五条悟拍他丑照的机会,他前去侦察烂尾楼里的不知名咒灵,而五条悟则是被当地咒术师请去祓除一只已确定踪迹的准特级咒灵。   两人分道而行。   烂尾楼附近一片荒凉,七海建人拜托辅助监督守在远处,视情况设下【帐】,他独自走向发现尸体的地点。   他走到距离烂尾楼十米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七海建人一边保持警惕,一边看是谁给他发消息,有什么要事。   【五条前辈:收工(皮卡皮卡星星眼)】   附带一张废墟的照片。   七海建人:“……”   他这边侦察还没开始,五条悟那边已经收工了。   他们分开有一刻钟吗?准特级咒灵就这么不经打吗?   七海建人鬼使神差地理解了五条悟讨厌出差的原因。   试想一下,你坐了半天的车程来到另一个城市出差,结果只花了0.1秒祓除咒灵,又花了0.1妙把写报告的工作推给辅助监督,接着你再度乘车,花费剩下半天的车程回咒术高专。   这和充电两小时通话五分钟有什么区别?是个人都得为通勤时长暴躁不已。   以五条悟的本事也不是不能瞬移,嗖的过去嗖的回来,但搭建无障碍通道着实麻烦,五条悟瞬移时容易撞到空中的鸟鸟雀雀,为此咒术界高层不止一次被鸟类保护协会找上门扯皮。   保护协会:说了几百次保护环境听不懂是吗?小心未来诞生一个极端环境护卫者特级咒灵把你们都杀了!   花御:就是就是!   五条悟又传了张自拍过来,一米九的白发男高坐在粉色甜点屋里,面前摆着超级粉嫩的爱心巧克力芭菲,娇娇悄悄地wink。   七海建人:他是女子高中生吗?   可恶的前辈只是在炫耀自己工作做完了可以大吃特吃甜食罢了,谁会幼稚地羡慕他啊。   七海建人冷漠地把五条悟拉黑,走向阴森森的烂尾楼。   雨滴在地面上晕开,灰尘黏湿在地面上由灰色化为褐色,土腥味占据鼻腔,阴雨连绵。   废弃的建筑材料堆在角落里,水泥墙上留出了窗框的位置,宛如被摘下眼珠的人脸俯视七海建人。   曾有一位二级咒术师前来侦察,无功而返。   这代表咒灵底气不足,否则它没有理由不留下那位咒术师的命当作养料。   七海建人走进烂尾楼中,他收了伞,汇聚在伞间的水珠倾泻而下,被轻轻抖落。   二年级男高谨慎地踏上楼梯,行走在只有框架的简陋水泥建筑中。   辅助监督发现的三具尸体皆是坠楼而亡,烂尾楼共十八层楼高,没有电梯,七海建人一层一层地爬上去。   他的体力秒杀普通高中跑八百一千米后虚脱致死的当代年轻人,几乎没怎么喘气。   气息尚稳,七海建人却停下了脚步,皱眉捂住胸口。   他胸口发闷,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背上。   周围什么也没有,咒术师能看见咒灵的眼睛一无所获。   七海建人环顾四周,只看见水泥做的天花板,简陋压抑的灰色调遮住了阴雨天。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继续向上攀登。   胸口的压强加重了,沉闷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蠕动的柔软包裹了七海建人。   他握紧手中裹着布条的刀,依然什么都没能看到。   已经到第十七层了。   七海建人脑海里回顾辅助监督发来的数据,三具尸体均为坠楼而亡,法医解剖的结果加上重力学的计算,三人皆是从烂尾楼第十八层窗口坠亡。   前来侦察的二级咒术师能力是飞行,他飞到十八层,从窗户翻进后检查了整栋楼,又从十八层飞出,连咒灵的残秽都没看见半点。   二级咒术师安全地离开了烂尾楼,七海建人站在十七层与十八层的楼梯中央,打心底里找不到半丝安全感。   那只咒灵就在这里!就在烂尾楼中!   它为什么没有攻击?它的死亡条件是什么?   七海建人拿出手机,准备把五条悟从黑名单里拉出来,问问他的看法。   七海建人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住了。   锁屏中央的时间红得像血一样刺入他眼睛里。   三个小时,距离他从一楼到十七楼过去了三个小时!   “时间流速出错,我已经进入了它的领域。”七海建人冷静地收起手机,他看见空空荡荡的水泥建筑,咒灵连影子都没出现过。   时间流速出错且领域中找不到咒灵的例子,七海建人刚好知道一个。   去年,五条悟二年级的时候,庵歌姬与冥冥被困在一栋建筑物中两天。她们本来已经找到了脱离循环的办法,却被姗姗来迟的五条悟强拆领域,大肆嘲讽,气得庵歌姬大骂人渣。   “歌姬前辈与冥冥前辈破解领域的方式是以速度使循坏崩溃。”七海建人喘了口气,疏解胸口沉重的压力,“倘若我走到十八层却发现自己回到了第一层,就可以试着提速使循环产生破绽。”   走廊上奔跑和爬楼的运动量可是两个概念,这只咒灵不该杀人的,办个健身减肥速成班岂不赚翻?   顶着沉重的压力,在背上仿佛背着什么的诡异感觉中,七海建人爬上了十八层。   风混着雨水打在他脸上,烂尾的建筑楼到处是敞开的窗户,其中一面在他眼中格外吸引人。   蠕动的柔软越来越挤,窗户变成唯一能呼吸到空气的地方,七海建人难以克制地往窗边走去。   雨水从天花板漏下,打湿了他的衣服。   雨水……从天花板漏下?七海建人停下来,慢慢抬起头。   水泥涂抹的天花板毫无缝隙,大颗大颗的水珠却渗透般漏下,仿佛在屋内下了一场小雨。   雨水黏黏的。   “你需要伞吗?”有人好心问。   “谢谢,我有伞。”七海建人被提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伞,他撑开雨伞,隔绝室内奇怪的黏雨。   伞面撑开,刺骨的寒意猛地从七海建人脊椎骨上蹿到天灵盖。   这里怎么会有第二个人?   垂下的伞面遮住了他视线,他只能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双笔直白皙的腿,细细的绸缎绑在她脚踝上,周围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   三七分,七海建人的术式,无论什么存在都可以强行制造弱点的能力。   他冷静地抬起伞面,看向突兀出现在此处的陌生人。   打着一把透明伞的黑发少女友好地笑了笑,她走到窗框边,任阴雨连绵的风吹起发梢。   “我是从这里进来的。”她说,“所以也从这里出去。”   黑发少女一边说,一边轻巧地跃到窗沿上,脚尖轻轻踢了一脚窗框。   之所以用“轻轻”作为形容词,是七海建人的主观判断,她的动作的确很轻,连握伞的手都未曾摇晃。   伪装成烂尾楼的咒灵可不这么觉得。   它疼死了!   嘶哑的吼叫声从水泥墙中传来,灰色的水泥一片片剥落,露出灰色下肉色的软壁。   水泥片砸在伞上,七海建人脸都绿了。   惨白的宛如钟乳石的牙齿从窗框中呲出,陌生的黑发少女脚踩在尖牙上,单手打伞站在咒灵的嘴边。   七海建人一路感受到的胸闷也不是错觉,咒灵的食道积压着他,他仿佛咒灵噎在嗓子里的食物,被四面八方挤压。   黏黏的雨倾泻而下,咒灵的唾沫几乎要淹没七海建人的小腿。   “不可以。”竹泉知雀抬手拦在咒灵张大的嘴前,对七海建人说,“你的出口不是这里。”   他的出口不是这里?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她要害他,故意不让他出去。七海建人却一个恍然,转身一头扎进咒灵蠕动的食道。   “我明白了。”他低声自语,“与歌姬前辈他们不一样,这不是一个循环的领域,而是不许回头的单行道。”   “前一个咒术师能逃出去,是因为他从第十八层进来,也从第十八层出去。”   “所以我的出口是——第一层!”   下楼远比上楼快,七海建人没有丢下伞,黏湿的唾液顺着伞骨滑下,他一路奔跑,跑向最初的起点。   烂尾楼大门口,倒刺般的牙齿一开一合,欲将一切借道而行的肉。体碾碎。   七海建人没有停歇,直直撞了上去!   他摔在地上,伞骨碌碌滚到一边,露天的雨水哗啦啦冲刷在七海建人身上,混着土腥味和自然气息的风萦绕在他鼻尖。   透明的伞挡在七海建人头顶,撑伞的人用有点惊奇的语气说:“长得好奇葩啊。”   七海建人:……说我吗?   并不是,竹泉知雀没有看他,看的是伪装成烂尾楼的咒灵。   两颗头,一颗高高仰起,在十八层楼的位置张开巨嘴,一颗匍匐在地上,伪装成进楼的门。   连接它们的是长长的弯曲的仿佛楼梯般的食道。   从底下的嘴进去的是上面那颗头的食物,从上面的嘴进去的是底下那颗头的食物。   “兄弟俩感情还不错,不是自己的食物喂到嘴边都不吃。”竹泉知雀点评眼前的兄弟情深。   她语气轻松,七海建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仰望足有十八层楼高的咒灵。   “一级。”他判断道。   七海建人现在只评级为二级咒术师,眼前的咒灵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你要祓除它吗?”竹泉知雀一手撑伞,一手拿出手机,“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七海建人想说他没有祓除咒灵的能力,但他可以摇人出来打,竹泉知雀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我在鹿儿岛发现了一只兄弟情深的咒灵,教祖大人你要吗?”她问,“还蛮有意思的,感觉是水泥工人的好苗子,可以抓回去基建,今年用在总部大楼修缮上的经费已经超标了。”   “我可没法帮你把咒灵带回东京,我来鹿儿岛有要事。没错,关乎我下个月月考成绩出来后是否被班主任请家长的大事。”   “不要?也行,反正多磨练几次,信徒里优秀的建筑工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竹泉知雀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对她不认识但能认出是咒术高专学生的七海建人说:“没事了,你祓除吧。”   女孩子比自己矮半个头,声音轻快又随意,七海建人莫名觉得自己说祓除不了会很丢人。   不,不能逞强,他是咒术高专所剩无几的理性人。   竹泉知雀等了两秒,她十分善解人意地明白了一切。   中二少年五条君的后辈竟是这般成熟稳重的人,这位少年未来想必会成为大人中的大人。   “不错,很好,保持住,别被带坏。”她欣慰地拍拍七海建人的肩膀。   黑发少女仰望十八层高的咒灵,她几乎要把脖子仰到酸痛才能将咒灵的全貌收入眼底。   “在一米六眼前长这么高可不行。”竹泉知雀喃喃自语。   【死。】   扭曲,如楼梯般的食道一寸寸搅在一起,仿佛被拧干的毛巾,又如细长的麻花,被无形的手拧紧。   迸溅的浆水血淋淋洒在地上,从天穹落下的细雨被血水取代,暴雨倾盆。   透明的伞挡住了淋漓落下的血肉,血水又被雨水冲刷干净,剔透如新。   “报告不归我写吧?”竹泉知雀熟练地把文书工作推给七海建人。   她转了转雨伞,落下的雨滴宛如盛开的裙摆,“我还有事呢。”   有事?七海建人亲眼见证了一场血腥的屠杀,思绪飞转,这个人口中的有事莫不是……   竹泉知雀:“我要去约会。”   七海建人:“……”   行了,没事了,又是个恋爱脑。   他周围恋爱脑的浓度是不是突然增加了好多?这年头厉害咒术师的首要条件竟然是变成恋爱脑吗?   没等七海建人想出个所以然,撑伞的黑发少女已经不见了。   被留下的咒术高专二年级后辈认命地抹掉脸上的雨水,走向等候在远处的辅助监督。   街角一家粉色装修的甜品店里,五条悟正在吃第三杯巧克力巴菲。   天空仿佛破了洞般没完没了的下雨,窗外阴雨绵绵,甜品店里却温暖如春,甜蜜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发间。   坐在角落里的情侣窃窃私语,独自坐在窗边的五条悟咬住巧克力的一角,无趣地盯着玻璃窗上滑落的雨滴。   温差使玻璃窗上蒙上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葱白的指腹按在玻璃窗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左边一道弯弯,右边一道弯弯,弯弯下面画一道向上的半弧。   橱窗外,撑伞站在雨中的黑发少女在玻璃上画出一个笑脸。   隔着冰凉的玻璃,竹泉知雀看见不禁睁大眼睛的五条悟,他漂亮的蓝眼睛中写满惊讶,融化的巧克力沾在嘴角。   她屈指敲了敲窗户,笑吟吟地说:“下午好呀,男朋友。”   知雀是背书包来补习的()   不忘初心 第139章   打工的第一百三十九天   由夏入秋,天气渐冷,撑开的雨伞遮不住潮湿的水汽,在女孩子的发尾凝成细小的水珠。   竹泉知雀收起雨伞,伞面合拢插在伞架上,推开甜点店的小门。   混着砂糖甜香的暖意迎面而来,竹泉知雀走向座椅的几步路,仿佛从冻得梆梆硬的冰棍融化成奶油呼呼的舒芙蕾。   她在空位上坐下来,橱窗玻璃上画的笑脸笔触幼稚,弧度画得特别饱满,是个笑得合不拢嘴的大大笑脸。   五条悟锐评:“好傻。”   “我送你笑脸,你还骂我,过分。”竹泉知雀精准地从桌上的甜点中挑出五条悟喜欢吃的和果子,满足地塞进口中。   “喂,那是我留到最后吃的。”五条悟怀疑竹泉知雀会读心术,连口味都选得丝毫不差,无情咀嚼,破灭他的希望。   “没有了,吃完了。”竹泉知雀略微吐舌,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   殷红的舌尖在五条悟眼中一闪而过,沾着雪白的牛乳。她得意又开心,小口地舔。舐下唇,晶亮湿润。   吃个点心吃这么涩情做什么?男高暗自嘀咕:就知道你们咒言师不是正经人。   五条悟见过的咒言师都喜欢穿高领,把下半张脸遮起来,寡言少语的,只在使用术式的时候露出舌头。   哪像她,普普通通吃个点心吃出了同行祓除特级的架势,也就他见多识广又是最强,勉强容忍她的小毛病。   “知雀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五条悟舀起一勺冰淇淋塞进嘴里,故意揣测竹泉知雀,幼稚地给她泼脏水,“故意跟踪?侵犯隐私?噫,可怕!这就是NO。1诅咒师的手段吗?”   竹泉知雀为什么会突然来鹿儿岛,五条悟倒不必问。   想也知道是来找他的,离开他一天都不行,见不到他急匆匆追过来找人,女孩子都这么粘人的吗?   好麻烦哦,但看在她很可爱的份上,悟大人勉为其难容忍一下。   “我为什么不知道?”竹泉知雀把提拉米苏端到自己面前,疑惑地说,“你不是给我发了十几张自拍吗?我识图导航过来的。”   封建大家族的嫡系大少爷,时代变了,请尊重现代科技。   “我大老远从东京过来的目的,悟一定知道了吧。”   竹泉知雀肯定地说:“附近有酒店,我们开个房间开始吧。”   五条悟:!!!   “酒店……开房……这么快的吗?!”白毛猫猫背后的大尾巴微微炸毛,“我还没有准备好——并不是我不行的意思!最强无论什么都是最强,稍微等一会儿,我再回顾一遍理论知识。”   五条悟用竹泉知雀看不清的速度摸出手机上网学习,他凌乱又过激的反应令女孩子迷茫不已:“我以为悟酱最精通的就是理论知识啊?”   无下限术式的核心不是数学理论吗?有什么回顾的必要?赖以生存的知识还能遗忘不成?   “笨蛋!实战和理论怎么说都不一样吧!”少年冷白的皮肤泛起浅浅的粉,五条悟不知道在手机上看见了什么,耳根都烧红了。   竹泉知雀好奇地探头去看,满屏幕黄色废料落入她眼中。   “悟酱……”黑发少女欲言又止,“你的性癖原来是这个吗?”   “还挺大众的。”她说。   “青春期男生果然都对兔女郎和猫耳女仆情有独钟呢。”竹泉知雀一脸理解地说,“放心,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我不会笑。”   五条悟:“……”   他宁愿她笑,也不愿她用一种欣慰的眼神感叹五条悟的性癖正常。   五条悟习惯了自己在他人眼里的不正常,第一次觉得“正常”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他:“什么性癖在你眼里不大众?”   竹泉知雀:啊这。   这就不好说了。   她可是Mafia,论性癖的多种多样,谁能比得上耳濡目染的恶役?   远的不谈,竹泉知雀的挚友太宰治可是会公然把捆绑×监。禁×催眠本子摆到她公寓书架上且挨着纯爱少女漫摆放的存在。   竹泉知雀好奇地翻过几页,不禁感概:你们城里人玩得真花。jpg   不止城里人玩得花,同行的咒言师玩得也挺花,竹泉知雀逛诅咒师论坛时看见有同行整理出了一份《咒言师强制爱dirty talk。doc》,天才之作,叹为观止。   她:我学学。   竹泉知雀: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呢(目移)。   这种事就不要告诉五条悟了,会让她有种带坏纯情男高的负罪感。   这人已经无师自通了窒息play,竹泉知雀不敢细想若是给五条悟学习的土壤,最终会造成怎样恐怖的恶果。   六眼的学习能力不要用在这里啊!五条家,拿出你们封建的家庭教育来,让大少爷少上网知道吗?   “悟酱的性癖很好,受众广证明经得起大众考验,改天我们去女仆咖啡厅约会,助你圆梦。”竹泉知雀用安抚的语气给炸毛猫猫顺毛。   “现在,放下手机,清空你的浏览器记录,我们来谈谈补习的事情。”   五条悟:“补、习?”   “我大老远从东京过来,当然是来补习的。”   竹泉知雀从随身带的包包里拿出课本、试卷和课外辅导书,渴望学习的浩然正气笼罩着她,“时间不等人,我们快点去酒店开房补课吧!”   女孩子的眼神一片清澈,五条悟默默摘下墨镜,掰断后丢进垃圾桶。   竹泉知雀:“墨镜坏了吗?”   五条悟丢的不是墨镜,是有色眼镜。   他:都是它的错!是有色眼镜害我看什么都是黄色废料!   和垃圾桶为伍的墨镜:忍辱负重。jpg   哪有什么男高体面,都是墨镜为他负重前行。   竹泉知雀和五条悟站在酒店前台,要求开一间大床房。   前台小姐本该因两位客人天仙配般的颜值和青春冲动的年纪脑补出一系列香艳不可言说的大戏,奈何竹泉知雀一身正气,手里抱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金光阵阵,闪瞎了前台小姐的眼睛。   如此貌美的男女组合,如此青春疼痛文学的标配男女主,他们一起出现在酒店当然是为了——学习!   没错,正是如此,前台小姐被浓浓的学习正能量洗礼,污浊的心灵宛如清风拂过,连声音都洪亮了两分:“好的!这就帮两位办理入住!”   一对鬼鬼祟祟偷情的男女站在他们身后等着退房,被前台小姐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他们可是听说这家酒店客人偷情率高达90%,是附近有名的情趣打卡点才特意前来体验的。   等看见竹泉知雀手里的课本和辅导书,这对男女一时间竟不知谁才是与酒店格格不入的那一对。   “说不定是教学play呢。”   “你玩教学play的时候看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会养胃吗?”   “……那确实会。”   竹泉知雀对身后的议论纷纷充耳不闻,她可是月考要逆袭的女人,时间不等人!   大床房里铺满了地毯,房间中间摆了个茶几,正好给竹泉知雀摊开试卷的空间。   她把纸笔摆好,席地坐到地毯上,朝五条悟招手,拍拍身边的空位。   五条悟盘腿在女孩子身边坐下,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洒在茶几上。   果糖的香味沾在试卷上,五条悟因为会错意而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他拾起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口里,“和上次一个口味。”   他指的是电影拍摄的时候。   那时竹泉知雀和五条悟也睡过同一个房间,从她的行李箱里搜刮糖果吃。   “我带的都是我喜欢的。”竹泉知雀挑出五条悟没尝过的新品给他,“悟酱和我口味差不多。”   都是甜党,奶油派系。   五条悟想到他们没交往前睡过同一张床的过往,觉得今天的误解不能怪他,是知雀总是扰乱他的阵脚,把正常恋人的进度搞得乱七八糟。   竹泉知雀:不是,合着你一直以为我们的交往是正常恋人模式吗?   她不懂这位绑架犯怎么敢贼喊捉贼,论罪行他们起码三七分,她三他七。   “知雀可以留多久?”五条悟翻了翻竹泉知雀惨不忍睹的月考错题。   他明明没有走上教师生涯,却在考教师资格证前遇上了一生之敌。   如果连竹泉知雀都能辅导成功,区区王牌麻辣教师,手到擒来。   “周末晚上,或者周一凌晨。”竹泉知雀不假思索道,“大不了熬通宵我从鹿儿岛游回东京。”   她对游泳上学是有些执念在身上的。   五条悟翻了翻他的行程安排:“巧了,只要祓除一个烂尾楼咒灵,这个周末我都可以休息。”   “咒灵什么的交给七海海就好。”五条悟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这可是前辈对后辈的爱,七海海一定会非常开心地接受……他怎么把我拉黑了?”   七海建人:短时间内不愿再见恋爱脑(微笑中透露着疲倦。jpg)   鹿儿岛才多大,两个特级恋爱脑齐聚,浓度高到七海建人想戴上防毒面具把自己关进隔离室。   “原来他叫七海海。”竹泉知雀了然,“是不是金发、看着特别靠谱、比起悟酱的后辈更像前辈的咒术高专学生?烂尾楼咒灵我帮他祓除了。”   五条悟的重点不在最后一句:什么叫“比起他的后辈更像他的前辈”?   是说七海海比他更靠谱吗?或者说知雀的性癖是年上?   不,不可能,五条悟看了看茶几倒映出的他的脸,恍然大悟。   原来知雀是在拐弯抹角夸他青春美貌,直说就好嘛,没必要拉踩七海海的。   五条悟删除原本编辑的内容,也不管七海建人把他拉黑了,愉快地发送短信。   【五条前辈:美貌天生不可改,保养后天靠努力,长得显老不是七海海的过错。】   【五条前辈:回头我寄一套抗老化的护肤品给你。】   【五条前辈:不用谢。】   好不容易和辅助监督沟通好,写完咒灵祓除报告,呆在恋爱脑浓度较低的房间里获得了喘。息空间的七海建人,终于想起要把五条悟放出黑名单。   一出黑名单,来自“五条前辈”的消息跳到七海建人眼前,一连三条。   难道五条前辈有什么要事?亦或是他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大吵大闹?   七海建人在心里过了一遍五条悟可能发来的无理取闹之言,自觉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无论五条悟想说什么,他冷静淡定的内心都不会动摇。   绝对……不会动摇……   咔咔,手机屏幕在七海建人掌心碎裂。   迎着辅助监督担忧又惊恐的眼神,七海建人用力按住屏幕裂开的手机。   再一次,坚决地,把五条悟丢进了黑名单。   娜娜明:给我在黑名单里待一辈子吧你 第140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天   雨天,酒店,大床房,肩靠着肩的情侣。   他们之间的气氛无比火热。   一滴汗从竹泉知雀脸颊落下,潮湿的空气令她难以呼吸。   啪!   五条悟把红笔拍在茶几上,“说了多少次,代入X,不是代入Y,你的公式怎么又套错了?”   竹泉知雀:“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我马上改。”   她苦兮兮地握着笔,划去错误的算式,另起一行重新写公式。   竹泉知雀咬着笔头戴上痛苦面具,五条悟一边吃她带来的糖果一边在卷子上指指点点,把可怜的学渣批得体无完肤。   “嗯,这次是对的。”五条悟随意扫了眼答案,摆摆手,“继续,下一题。”   在竹泉知雀读题还没读到一半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算出了答案,看女朋友的眼神里写满了:你怎么这么菜?   她不是传说中赏金第一的特级诅咒师吗?竹泉知雀可是曾经黄雀在后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坏女人,她的逼格去了哪里?   五条悟突然好奇,拿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格外复杂的咒文,递给竹泉知雀看:“认识吗?”   女孩子从数字中挣扎出来,瞥了一眼,“用于镇守、平安的咒文,多放在结界西南方,以兽首人身的青铜器为载体,寓意镇守宅邸平安,抵御外敌。画符首选用朱砂,描金漆。你下笔的力道不够均匀,这道符撑不过两个小时。”   她在草稿纸上重新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咒力随笔触流淌,浑然天成,高难度的咒文落在草稿纸上,草稿纸身价倍增。   五条悟看了看完美的咒文,又看看竹泉知雀令人不忍卒读的月考卷子,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迷惑。   他:“你偏科偏成这种鬼样子,不读咒术高专去读帝丹高中,当初怎么想的?”   来他们咒术高专,纵使你理科全挂又如何?优秀毕业生评选照样榜上有名。   竹泉知雀:我当初就没想过择校。   辍学才是她发自内心的向往!   “因为我是个勇于挑战自己的人。”竹泉知雀在数不清的公式中变成呆呆蚊香眼,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知道短板原理吗?木桶储水量的大小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我要补上我的短板。”   五条悟:“如果你指的是数学,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根本没板?”   你这木桶缺板啊。jpg   数学缺一块,物理缺一块,化学缺一块,生物缺一块,细数下来,竹泉知雀不是木桶。   她是扁担。   “扁担也有月考逆袭的梦想。”竹泉知雀艰难地说,声音中难免带上一丝艳羡,“真好啊,如果现在转学咒术高专,我的成绩起码也是前三。”   咒术高中三年级一共只有三个学生。   好羡慕,羡慕死了,从入学到毕业即使缺考弃考也不会掉出前三名的优越学习环境,竹泉知雀有生之年想体验一次。   弱者被环境改变,强者改变环境!她是强者!   竹泉知雀支楞到一半,缓缓趴下,她没有转学自由,她是被黑心资本家拿捏的可怜打工人。   “悟酱。”竹泉知雀像年糕一样软趴趴滑下去,下颌搁在茶几上,仰着头看五条悟,“压轴题听不懂。”   “以我的水平,挑战数学压轴题是不是略有点不自量力?”她谦逊而委婉地提议,“不如先让我把送分题做对。”   竹泉知雀是实用主义者,她没有多余的虚荣心。   但五条悟有。   最强如他不允许自己的学生连压轴题都做不出来,区区高中数学!   “你可以。”五条悟拎着竹泉知雀的后衣领把人拽起来坐好,把笔塞进她手里,“我讲,你听。”   他张开嘴,说出第一个字。   五条悟说得每一个字竹泉知雀都认识,但连起来竟造就了她一句话都听不懂的效果。   竹泉知雀:好神奇耶!   这一定是悟酱的领域吧,他在她没发现的时候偷偷领域展开,她看似在酒店学习,实则已经掉进了无量空处的陷阱,大脑空空。   掉进领域只能等死,竹泉知雀不愿等死,她要仔细观察敌人,寻觅的逃生的时机!   竹泉知雀为自己的神游天外找好了理由,她低头看一眼压轴题脑袋就发晕,只好一直盯着五条悟看。   他软软的好摸的头发略显凌乱,头发丝彰显主人的桀骜不羁,竹泉知雀看来看去,因没能找到发丝间竖起的猫耳朵遗憾退却。   她目光下移,落在五条悟鸽羽般雪白的眼睫上。   飘落的雪花落在蓝宝石般的湖泊中,跋涉的旅人攀过高耸的山峰,走过荒凉的原野,迷失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直至来到世界的边境,看见一捧雪。   震撼级的美色。   竹泉知雀自从来东京卧底,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旅行。   她盯着眼前的景色,心想:这就是传说中不出门看遍天下美景吗?最强,恐怖如斯。   和五条悟约会一定很省钱,像去瑞士看雪、新加坡看海之类的旅行计划统统可以省去,不如在家看他。   “……最终,得出结果。”五条悟讲完压轴题最后一问,抬眸,“听懂了没?”   竹泉知雀:盯——   女孩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注意力没有分给数学丝毫。   五条悟忍了又忍,他本来不想说的,不想暴露自己在帮她补习之前恶补了讲课技巧,以至于熟练掌握了教师通用话术。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   下一句就是“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看你好看。”竹泉知雀不假思索地回答。   五条悟的脸和数学压轴题哪个对她吸引力更大,这还用问?   竹泉知雀只是犯了全天下学渣都会犯的错,原谅她。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不用你说。”五条悟抬高了音调,掩饰他一瞬间不自然的反应。   可恶,坏女孩,不好好听课,企图用好听的话动摇老师的意志,逃脱上课走神的罪行。   他的帅气不必言说,五条悟生来就是美而自知的人,只是大多数了解他本性的人不会被五条悟的外貌欺骗。   一个能对辅助监督说出“我心情不好,能请你自己用脸击打我的手心吗?”的任性男高,他的美貌在他的恶劣面前一文不值。   作为打压式PUA斯巴达教学的第一位受害者,七海建人在听完五条悟讲课后,给出了“讲的很好,你老婆马上就没”的客观评价。   他错估了竹泉知雀的脑回路和她糊在五条悟脸上的十八层猫猫滤镜。   五条悟说话难听?没有啊,怎么会,虽然他的声音和竹泉知雀的邻居梦野咲子老师一模一样仿佛两人共享一个配音,但绝对是好听的声音。   好听的声音说的话当然也好听,虽然竹泉知雀总把五条悟噎死,让他漂亮的脸上时常出现“哽住。jpg”的奇怪颜艺,但没关系,她会抱着欣赏漫才的眼光接纳一切。   小猫咪又有什么坏心眼呢?就算猫猫故意把水杯推下桌,挠破沙发,深夜跑酷,从天而降砸在人脸上——可爱即正义,猫好,人坏!   滤镜蒙蔽了竹泉知雀的双眼,她的耳朵自带过滤功能,不仅知识进不到她的脑子里,嘲讽也不能。   不如说一旦五条悟开嘲讽,竹泉知雀耳朵里的过滤器就被自动开启,把她从学习状态转换成盯着男朋友发呆的状态。   最先发现这点的人是安室透。   他带过竹泉知雀很长时间补习,比起任性男高,成熟男人知道学生分为两种,一种是严厉才听话,一种是鼓励才好学。   安室透拿不准竹泉知雀是哪种,他打压式教学和鼓励式教学都试过。   打压式教学,完全失败。   金发男人很快发现,一旦他的语气变得严厉,内容中说教浓度增高,看似乖乖听课的女孩子眼睛便会渐渐游离,目光从课本上移开,漫无目的地游荡,最终停在他脸上。   她也不是不尊重老师的劳动成果,起码注意力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很难有人能在竹泉知雀专注的目光下撑过十分钟。   她自身可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的欣赏,但那双眼睛实在生得好,看人无端添上几分深情,认真又珍惜。   安室透:这课是讲不下去了。   他立刻改换了方法,改成鼓励式教学,从竹泉知雀握笔的姿势开始夸起,给了孩子极大的自信心。   自此安室透的补习再没出过岔子,他的顺利让竹泉知雀误以为她日后的补习都将顺顺利利。   然而,五条悟选择了错误的做法。   他错误地采用了打压式斯巴达教育法,错误地试图把压轴题这种对竹泉知雀来说不可名状的知识强行灌输进她脑海中。   更错误地在竹泉知雀盯了他半天后,产生了不合时宜的好胜心。   不就是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吗?他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说起来,从她突然跑来鹿儿岛找他开始,他心情的起伏被她牵动几次了?   以为无意识的撩拨不用负责吗?好恶劣的女孩子。   说要补习的人是她,公然走神的人还是她,道德制高点明明在他手里吧?   那就不要怪他了,说出口的抱怨他也不要听。   五条悟转了个笔花,计上心来。   “题我讲完了,只差最后的答案没有算出来。”   他把试卷和笔推到竹泉知雀面前,“若是结果正确,证明知雀之前有好好听讲,是个乖孩子。”   “要是算错了,证明你没听,剩下的内容我也不必讲了。”   “教师和学生的时间结束。”五条悟的话语含在舌尖,在雨声中暧昧暗哑,“接下来,是恋人环节。”   悟:我非扳回一城不可(燃起好胜心) 第141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一天   压轴题,竹泉知雀必然没听。   她的level还没到能听数学压轴题的地步,五条悟的行为就像把一个san值不够的人强行压到克总面前聆听邪神低语,不可名状的知识它怎么可能进到脑子里!   竹泉知雀握着笔,坐在她右手边的五条悟单手撑头,眼底闪烁不怀好意的光茫,充斥着幼稚的好胜心和劣根性的看好戏意味。   多么令人气愤啊,一道题,竹泉知雀连读题干都像在看天书,五条悟却扫一眼就知道答案,让人想把他塞进搜题软件当客服。   黑发少女扫了眼卷子,像烫眼睛一样移开视线。   怎么办,她焦虑地咬舌尖,要认输吗?   身边的男生已经把“我要好好报复回来”几个字写在了脸上,竹泉知雀不确定五条悟的脑子里究竟想出了多少折腾她的办法,但确定以及肯定他不怀好意。   怎能坐以待毙!   她大老远从东京赶到鹿儿岛,怀抱了极大的学习热情,仿佛身后有一条名叫“月考”的恶犬追着竹泉知雀咬。   不补习是不可能不补习的,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给她学习!   “我听了,我当然听了。”竹泉知雀正襟危坐,“悟酱的每个字我都有认真听。”   假的,她专注于数五条悟的睫毛,压轴题的解题过程被竹泉知雀的耳朵自动过滤成一串喵呜喵呜的撒娇猫猫音。   竹泉知雀:对不起,我会平等地猫塑每个人。   五条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挑挑眉:“行,你写。”   写就写,竹泉知雀下笔如有神,她运笔如飞挥斥方遒,一脸决绝地写下——解!   外加两个冒号。   竹泉知雀:两分有了(擦汗)。   “我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和空间。”她说,“悟酱,这么大只的你杵在这里,我思考的余地被夺走了。”   五条悟左眼写着“荒”,右眼写着“谬”,他反问:“考试的时候考场里难道只有你一个人?”   “其他人怎么能和你比?”竹泉知雀认真地说,“我又不会因为看他们的脸看得入迷忘记答题。”   一击猝不及防的直球。   关键在于当事人十分真诚,一点没有天然撩的自觉。   竹泉知雀说的确实是大实话,她欣赏美的眼睛在港口Mafia众多貌美同僚的培养下逐渐刁钻,不会被轻易打动。   五条悟从前总觉得竹泉知雀是个骗子,警惕她的谎言,等和人交往后才发现,这人说实话才是杀伤力最大的。   “难得来鹿儿岛一趟,我想带点特产回去。”竹泉知雀眼巴巴地说,“悟酱可以帮我带一份吗?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做出来了。”   五条悟正处在被直球击中,防御力减半的debuff时间里,被女朋友抱着手臂一求,心里答应了八成。   他毕竟聪明,一下就想到了竹泉知雀可能的作弊方法。   哼哼,被他抓到了吧。五条悟扯了扯嘴角,摸出手机,拍照搜题。   咒术师们,时代变了,他可是奔走在潮流第一线的麻辣教师gojo,可不是连上网都要人教的腐朽老头子。   咔擦,照片录入,屏幕上跳出小小的加载漩涡。   白色小漩涡旋转了两分多钟,遗憾显示:查无此题。   “网上没有答案。”竹泉知雀揣着手,一脸天真无辜带着些许被怀疑的委屈,“帝丹高中的考试试卷都是老师们自己出题,杜绝雷同。”   搜题软件搜不到,作弊的途径被掐断,女孩子只能自己苦思冥想。   “好吧。”五条悟耸肩,他站起身,“我顺路去找七海海,问问五条前辈什么时候能从他的黑名单刑满释放。”   蓝瞳白发的男生推门出去,竹泉知雀竖起耳朵,等到确定五条悟已经走出酒店之后,她立马拿出手机,咔擦把题目拍下来。   竹泉知雀编辑短信,手指在通讯簿中一滑,看都不看地选中十几个联系人,群发。   【打工人打工魂:急急急,求求惹,救救孩子!】   五条悟太天真了,搜题软件搜不到的答案,不代表竹泉知雀没有别的途径获得。   “友谊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竹泉知雀双手握住手机,试图用念力让她的挚友感受到她的急切,“拜托了,太宰君、绫子!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们了!”   论数学,五条悟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但竹泉知雀琢磨着,她的挚友起码是前三。   Long long ago,在竹泉知雀初来东京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是太宰治一力支撑起了她的数学,中原中也一力撑起她的物理,森鸥外一力撑起她的化学和生物。   港口Mafia理科天团,个个都是有真水平的存在。   竹泉知雀的好朋友铃木绫子也是好学生,她和竹泉知雀一起经历了残酷的月考,定然对压轴题还有印象,是群发的必选人。   秉承人多力量大的原则,竹泉知雀看也不看地全选了联系人,只稍稍排除掉几个人。   五条悟不必说,伏黑甚尔也不像能做数学的人,再去掉万年冤大头A和莫得感情的开车小弟伏特加,剩下的联系人人人有份。   “琴酒可能把我拉黑,贝尔摩德和我有时差。”竹泉知雀紧张地盯着手机,她将希望大部分寄于太宰治,她的挚友聪明又有头脑,收到她的求助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叮!”   收到短信。   竹泉知雀长舒一口气,她迅速点开发来的图片。   黑色水性笔在草稿纸上条理清晰地写出解题过程,每个步骤都细心地拆分成竹泉知雀能看懂的程度,她一眼扫过,竟生出了压轴题也没那么难的错觉。   不管怎样先抄再说,竹泉知雀急急忙忙地把答案抄下来,停下笔的一瞬间,浓浓的感激涌上心头。   被男朋友为难的时候,果然只有挚友永远站在她这边!   挚友如手足,男友如衣服,竹泉知雀大彻大悟。   她拿过手机,在对话框噼里啪啦打字。   【打工人打工魂:爱你!!!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伟大,没有你我今天就没了(流泪猫猫头)】   【打工人打工魂:好爱你,最喜欢你了,果然只有你永远可靠!永远值得依赖!】   竹泉知雀抱着手机感动流泪:“呜呜呜太宰君我的挚友,言语无法言说我的感动,你对我而言就像家人一样温暖。”   好感人,谢谢你她的朋友、她的后盾,谢谢你秒回她的消息,谢谢你如此聪明连数学压轴题都不在话下。   黑发少女感动地擦擦眼角,她的感受十分好懂,每个高中生都能懂:在考试只剩五分钟结束你却选择题全空白的时候,你的学霸朋友突然转来纸条,纸条上写着AABCD、CCDBA、DDACB。   那一瞬间,你将爱他超过爱你自己,你心里的哈利路亚齐声高歌:友谊万岁,举杯痛饮,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竹泉知雀感动地想再发一条短信告诉太宰治,她将慷概承包未来三年他在Lupin的全部消费,感谢义薄云天的挚友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   黑发少女的指腹悬停在输入框上,在她打第一个字的时候,屏幕上方跳出新消息。   【剁椒青花鱼不放辣:什么什么?数学题吗?】   【剁椒青花鱼不放辣:知雀等等哦,我马上帮你看。】   竹泉知雀:“咦?”   剁椒青花鱼不放辣,是她给太宰治的备注没错吧?   他说让她等等,马上帮她看题……但题目不是已经做出来了吗?   “等等。”竹泉知雀拍了下额头,她的脑子很乱,“第一个给我发消息的,不是太宰君?”   好像,貌似,大概,也许,她太激动了,直接点开图片就抄,没看发信人。   “那就是绫子吧!”竹泉知雀恍然大悟,“不愧是绫子,了不起,竟然比太宰君还快。”   她话音刚落,新消息再次跳出。   【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抱歉知雀,我才看到消息,这就把答案发给你。】   竹泉知雀:“绫子???”   “不是太宰君,也不是绫子。”女孩子双手捂脸,指缝后的表情变成吶喊的模样,“那只能是……”   她瑟瑟发抖,一只手捂住眼睛,只肯从指缝里看这个世界,另一只手拿起手机。   第一个发来解题过程,写得仔细又详尽,被竹泉知雀热情表白疯狂夸夸的联系人,有一个独特的备注。   独特到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藏着竹泉知雀小小的怨念。   【品味期已过的纯黑巧克力】   她的……前男友。   东京,压在笔记本上的草稿纸笔迹清晰地写下解题过程,安室透放下笔,自嘲地笑笑。   无事不登三宝殿,分手后竹泉知雀只在黑衣组织有任务时联系他,突然发来消息,安室透还以为又是工作。   结果是数学题,她做不出来,可怜兮兮地发消息来问。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情,在第一时间写完答案发给了她。   他本该说这种事以后不要找他,或换上貌似恭敬实则嘲讽的语气问:这也算组织的工作吗?   最终他什么都没能说,短信显示发送成功,下一秒变成已读。   已读不回的女孩子大概正在把答案把卷子上抄,安室透漫不经心地想他是不是像个工具人?   “叮!叮!”   接连两条的消息几乎不分前后,用打字速度充分彰显她的激动。   【知雀:爱你!!!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伟大,没有你我今天就没了(流泪猫猫头)】   【知雀:好爱你,最喜欢你了,果然只有你永远可靠!永远值得依赖!】   知雀:我完了我死了我有罪   ———————————— 第142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二天   消息撤回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消息撤回限时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限制没有之一!   “我没了我死了我有罪,我都做了什么?”竹泉知雀双手捂脸,与名画《吶喊》的重合率高达99.9%,被人直接抬进美术馆展示也毫无违和。   她从指缝里扫了眼自己的暴言,羞耻到脚趾抠地,抠出一座卢浮宫。   作为一个时常发出暴言且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人,竹泉知雀从不吝啬赞美她的朋友。   像“爱你”、“喜欢你”、“没有你我就不行”、“你是我的救世主”的肉麻话,出现在好朋友之间多么正常!   所谓友谊的最高境界,便是彼此互称老婆。   竹泉知雀:比如绫子是我的可爱老婆,太宰君是我的亲亲老婆,中也君是我的美女老婆,以此类推。   竹泉知雀:等等,按照这个逻辑,A难道是我的笨蛋老婆吗?   不不不,她不要,黑发少女用力摇头,她宁可说琴酒是她的冷酷老婆。   “就算是发给琴酒也比发给安室先生好啊。”竹泉知雀双眼无神。   她若是给琴酒发“亲亲老婆喜欢你”,最好的结果是被大哥拉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枪指着脑袋押送去精神病院看医生,who cares?   给谁发喜欢都没有问题,都在竹泉知雀高超的话术解决范围内。   唯独前男友……只有前男友……   “呜呜,他会不会误会我旧情难忘祈求复合?”竹泉知雀缩成一团,她是被分手的那一方,理论上可以担任“苦苦纠缠死缠烂打我们的恋情没有结束你说分手我不听”的地雷女友角色。   要解释,必须解释,她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她的尴尬限值已经在啸了。   竹泉知雀盯着手机组织语言,短信显示已读不回,她猜不透前男友君的所思所想。   不小心群发给他是她的错,他可以无视之,拉黑之,反问之,但最终,竹泉知雀得到了一份最先发来的、解题过程详细贴心生怕她看不懂的答案。   什么叫人美心善,这就是人美心善!竹泉知雀良心好痛。   前男友君不计前嫌,分手后仍然支持她的学业,她却不尊师重道,发去了如此轻浮的语句!   “该怎么挽回呢?”竹泉知雀绞尽脑汁,“找黑客黑了安室先生的手机,删除短信假装无事发生?”   原谅她,原谅她被恶役思维支配的一生,竹泉知雀是受遇到困难毁尸灭迹教育长大的黑手党。   “安室先生好心好意帮助我,我却想黑他手机,我不是个东西。”竹泉知雀唾弃自己。   说点什么吧,起码要证明她不是个轻浮的人。   竹泉知雀谨慎措辞:“尊敬的安室透先生,十分感谢你对我的援助,你的慷概美德宛如太阳般照亮我心底的阴霾,我愿意为你歌颂一首《我的太阳》赞扬人美心善的你,请接收音频文件……”   不,竹泉知雀停下手,光标后退删掉对话框里的草稿。   太正式太严厉了,像模板化的官方文件,不足以在澄清她并无轻浮心思的同时表达她的感激。   “亲爱的波本,见字如人,你无法想象你小小的善举帮了我多大的忙。我威雀威士忌在此发誓,领你的情!从今天起,我为你上怼琴酒下怼莱伊,你将在组织里横行霸道,有我为你撑腰!改天我们歃血为盟,我会罩着你一辈子……”   竹泉知雀盯着草稿,摸摸下巴:匪气是不是太重了?安室先生和从小辍学的我不同,是个文化人。   这条短信发出去,像是要把他逼上梁山似的。   竹泉知雀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安室透不断看见屏幕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安室透:她到底要输入多久?   若是竹泉知雀干干脆脆发来一句“对不起,发错人了”,他只当自己多此一举,但她翻来覆去纠结措辞,倒让安室透拿不准了。   她发来的两条消息也没有被撤回。   金发男人迟疑片刻,指腹按在对话框上。   竹泉知雀还在纠结,突然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想说什么?竹泉知雀乖乖停手,等安室透先说。   她这边一停,安室透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了。   在等他先说吗?安室透看了眼对话框里“你想说什么?”的问句,也停下打字。   眼睁睁看见对方又不输入了的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安室透:他/她到底想说什么?怎么又不说话了?   两边僵持住,不该有的默契增加了。   竹泉知雀闭了闭眼,一不做二不休,她还是联系太宰君把安室先生的手机黑掉吧!   只要证据被毁灭,她的黑历史就不存在!   “我回来啦。”房间门突然被推开,拎着两大包特产的五条悟悠哉悠哉地晃进门,用脚踢上门,“题做出来了吗?”   一瞬之间,秒收手机的竹泉知雀握着笔,认真读题,端的是一副好学生模样。   “当然做出来了。”她不动声色,假装背后没有起一层冷汗,“都说了悟酱每句话我都有认真听。”   五条悟走过来,低头看题。   他的目光在女孩子端正的字体上一扫而过,点了下头:“答案是对的。”   竹泉知雀:谢谢你安室先生!学霸人设不倒!酒厂头号文化人非你莫属!   黑发少女悄悄舒出一口气,她锤了锤久坐发麻的小腿,双手撑在茶几上想起身活动一会儿:“稍稍休息一下我们接着学吧……”   她的右手被男生的掌心按住,极具压迫力的身躯笼罩竹泉知雀,五条悟的脸近在咫尺。   “答案是对的。”五条悟慢慢地说,“但我好奇一件事,不知道知雀能不能解释一下。”   “我讲给你听的方法,和你写的解题思路,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逻辑呢。”   他像是在笑,浮于表面的笑意却令人胆寒不已,“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竹泉知雀:牙白牙白牙白!   一道题为什么有两种解题思路?她不懂数学!   不,冷静一想,的确很有可能:五条悟讲的内容听在她耳中像听天书,他讲的必然是竹泉知雀无法理解的解题方法;而安室透帮她补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竹泉知雀的水平,他写的则是能让她也看懂的做法。   一道压轴题,两种解题思路,事实证明五条悟离教师资格证的考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竹泉知雀不知道咒术高专会不会聘用一位无证上岗的无良教师,她只知道自己被坑死了。   “或许是我天资聪颖,举一反三。”黑发少女咽了口唾沫,竭力镇静地说,“反正答案是正确的,你答应说会继续帮我补习。”   五条悟歪了歪头,像只不解的大猫,纵使危在旦夕竹泉知雀也得称赞他一句可爱。   “愿赌服输。”五条悟没有耍懒,他拖长调子,“好吧,我们继续补习——拿来吧你!”   他长臂一伸,抓住竹泉知雀背在身后的手,手指勾住她的手机。   近身格斗,竹泉知雀反应极快向后仰倒,她一心扑在手机上,没注意到他们此时身处的空间太过狭窄。   前有茶几后有床,稍不注意就会磕到头。   “跑什么?”五条悟一手抓着竹泉知雀的手腕把她拖回来,一手护在女孩子脑袋和床沿之间,抢手机的时候不忘嘲讽她,“已经够笨了,再把脑袋磕破神仙难救。”   温热的掌心牢牢挡在坚硬的床沿前,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触碰的距离。   五条悟干脆跨坐在竹泉知雀身上把人按住,熄了她逃跑的心。   他气都不喘地勾过竹泉知雀的手机,满意地看见锁屏是他们的合影。   五条悟抓住竹泉知雀的拇指,指纹解锁,主屏幕也是两个人的合影——交往当天五条悟抓着竹泉知雀强行让她换的。   竹泉知雀被男生的重量压得动弹不得,她眼睁睁看着手机被夺,庆幸自己没有更换锁屏。   竹泉知雀:难道是冥冥中的直觉暗示我终有被查岗的一天吗?   谨慎救了她一命!   五条悟扫了眼屏幕上各式各样的软件,“盘星助手”APP无疑是他最感兴趣的。   但是不急,先找罪证。   “【品味期已过的纯黑巧克力】是谁?”半晌,五条悟喜怒难辨地问,“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嘛。”   竹泉知雀:我完了,我命不久矣。   不,不能放弃,且容她再挣扎片刻!   “我的朋友。”竹泉知雀回答,拿出毕生的演技竭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有说服力,“学习很好,乐于助人,人美心善。”   问个题而已,犯法了吗?没有,她只说搜题软件没有答案,又没说不场外求助。   “你对朋友说‘爱你,最喜欢你’?”五条悟念短信内容。   竹泉知雀:“是啊,怎么了,你没有朋友疼爱吗?”   此非虚假之言!她就是这般对朋友热情表白疯狂夸夸的热心肠人!   女孩子一脸大义凌然,一副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对友人之爱的架势。   五条悟稍稍思考,以他对竹泉知雀的了解,她的确是得到朋友帮助后不吝啬暴风夸夸的类型。   看短信里这么多感叹号,她想必是被五条悟的为难逼得急了,这时向她伸出援手的人无异于竹泉知雀心目中的救世主,对救世主热情一点很正常。   他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既然是对普通朋友的赞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五条悟息事宁人的念头刚刚升起,无无意间瞥见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安室透等了许久,终究按捺不住。   既然不是发错了人,的确是发给他的短信,他应该有回复的权力吧?   一边用突如其来的表白搅乱他的心,一边又玩失踪,欲擒故纵这一套算是被坏女人玩明白了。   安室透回忆过太多次和竹泉知雀、和威雀威士忌相处的细节,她隐藏真面目时连吐息都暧昧不明,拿捏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   令人恼怒的心动,不想再让心情被她随意摆弄。   他要再强调一次,他们已经分手了。   至于是向竹泉知雀强调,还是向他自己强调,安室透不愿意深思。   【一道数学题而已,道谢就不必了。】   冷淡的文字映在六眼中。   对比竹泉知雀发出的热情告白,那人的回复像霜雪一样冷漠。   冷漠?既然冷漠,解题思路写那么详细做什么?就差手把手握着竹泉知雀的手帮她写了。   难道是知雀的傲娇系朋友?嘴上冷漠内心热情似火的那种?五条悟胡思乱想。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对方紧接着发来了新消息。   【别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   竹泉知雀不知道五条悟在她的手机上看见了什么。   但她心想:我知道自己的祭日是哪一天了。   知雀:是今天(悲) 第143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三天   女生有个前男友,多么正常。   把前男友称作朋友,说明他们是和平分手,彼此宽容相待,和谐友好,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是不互相扯头花的模范分手案例,值得登报表扬。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竹泉知雀夸安室透人美心善,何尝不是她本身人美心善的侧面体现。   既然大家都人美心善,危急时刻找人家问个题正是虚心好学的铁证,竹泉知雀何错之有?!   她击鼓鸣冤!   “五条悟与竹泉知雀必须遵守的恋人守则第十二条:恋爱过程中禁止窒息play。”   竹泉知雀谨慎提醒:“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不可以反悔。”   不怪她如临大敌,实在是此刻的姿势太过不安全,女孩子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五条悟眼前,白皙的皮肤正适合留下暴虐的指痕。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以打咒言师的脸但不可以封她的嘴。   养尊处优的五条家大少爷根本不知道咒言师平常要喝多少枸杞,吃多少金嗓子喉宝,灌多少瓶急支糖浆才养出一副声音嘹亮气死人不偿命的好嗓子。   竹泉知雀迟早有一天会患上严重的ptsd,严重到看见五条悟啃鸭脖都手脚冰凉的地步。   绝非危言耸听,她清晰记得被他掐住窒息的那一瞬。   模糊的视野里白蓝色的水墨震荡晕开,难以吞咽的痛苦,男生手腕暴起的青筋支配强硬的力量。   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大只猫猫,疯起来嘴角含笑,眼神却冷得不可思议,优越的体型得天独厚,居高临下的俯视。   “家暴是不正确的,不合理的,无法解决问题的。”   竹泉知雀指尖攀上五条悟的小臂,渐渐向上,试探性地和他十指交握,“我可以解释,我愿意剖析我的心路历程。”   她的声音格外诚恳,诚意之足不亚于把中二期日记本拿给人看,良知溢出,满带不顾自己死活的美感。   女孩子柔软冰凉的手指缠住五条悟骨节分明的手,他意味不明地摩挲竹泉知雀的指腹,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点头:“行,你说。”   一个谎需要无数谎来圆,她多少有些自食其果。   首先,是最初的谎言。   竹泉知雀深吸一口气,支支吾吾地开口:“压轴题……我没听。”   “超出我能力范围了,真听不懂。”这是最诚实不过的大实话。   “你一直骂我笨。”她控诉道,“我本来很聪明一人,都是被你骂笨的。”   坦白局还不忘把责任往他头上推,单就这点,五条悟愿意把话收回一半。   是不笨,聪明劲全用在不该用的地方,难怪月考不及格。   “虽然没听,但我也没有走神。”竹泉知雀为自己挽尊,“我十分专心地欣赏了悟酱伟大的脸。”   以她撸猫多年的经验判断,不要吝啬好听话,猫这种生物,顺毛摸总是没错的。   五条悟的怒气肉眼可见地平息了不少,逐渐变回矜持猫猫。   没听讲,光看人去了,五条悟让竹泉知雀做题,她怎么可能算得出答案。   “我只能场外求助,祈祷有人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伸出援手。”   竹泉知雀点开消息页面,向怀疑女朋友和前男友藕断丝连勾勾搭搭的现男友展示:“是群发。”   她广撒网来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其他人陆陆续续回了消息。   竹泉知雀总计收到了来自安室透、太宰治和铃木绫子的三份答案,以及琴酒的无情拉黑。   “这一位和这一位。”竹泉知雀指向联系人【剁椒青花鱼不放辣】和【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是我的挚友。”   “我本来以为是太宰君最先回我的消息。”她坦白道,“没看发信人,光顾着表扬他了。”   五条悟:原来那两条热情满满的消息是发给这个人的。   “男的?”他问。   “灵魂挚友不分男女。”竹泉知雀严谨地说,“如果你指生理性别,是的。”   五条悟:懂了,男的。   且在竹泉知雀心里地位特别,独树一帜。   五条悟把竹泉知雀写的备注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他承认,即使是最强超绝的头脑,也无法从“剁椒青花鱼不放辣”的备注名中看出个所以然。   “太宰君别名青鲢野郎。”竹泉知雀解释道,“他祖上和青花鱼是同宗,所以他平生不吃青花鱼,害怕同类相残。”   但她爱吃,特别爱吃。   “太宰君是纤细敏感又脆弱的美少年。”   竹泉知雀十分体贴地向男朋友介绍她的挚友:“就是那种深夜emo听网抑云,一边呢喃‘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一边悄悄把自己吊死在仇人门口的敏感纤细美少年。”   五条悟:“他是咒术师吗?”   竹泉知雀:“?不是啊。”   居然不是,五条悟大感意外,这位太宰君的疯批气质浑然天成旁人学都学不来,竟然不是他们咒术届的好苗子?   可叹,生不逢时!   “太宰君是我特别特别好的朋友。”竹泉知雀久不回横滨,好想念自己的快乐老家,思念如泉涌。   “我们的友谊体现在分分秒秒的细节中。”黑发少女陷入回忆无法自拔,“他上吊,我砍树;他入水,我捕鱼;他跳楼,我在充气垫上蹦床;他把自己绑在电椅上,我拉了全公司的闸,被文件没来及保存的BOSS拿刀追杀十里地。”   “我们一起创作了文学巨作《今日不服输的中也君》,创下公司内部最受好评厕所读物的辉煌成就。”   “我以太宰君和另一位朋友为灵感创作的双黑笑话是我继禅院笑话之外第二部 心血大作,彰显了我文学水平的最高峰。”   “太宰君研发的活力清炖鸡罐头意外开辟了盘星教市场,自从我拿给夏油君尝过一次,他再也离不开活力清炖鸡。太宰君果真是一位创业天才,鬼才神厨。”   竹泉知雀越说越感叹:“我的挚友,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在这冰冷的东京,唯有与挚友的回忆温暖我的心灵。每逢上学路上我看见涓涓河流,都深切怀念另一座城市中脑袋朝下随波逐流、被乌鸦啄食的挚友!”   五条悟:“……”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夏油杰的友谊已经足够扭曲,直到今日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谁来把这两个神经病抓走。jpg   竹泉知雀难得有机会和人分享她与挚友不得不说的两三事,一时没收住嘴,不小心多讲了亿点点太宰治的黑历史。   她:私密马赛哒宰酱,善良的你一定会原谅我吧?   不原谅也没事,正所谓Mafia的黑历史只要毁灭人证就不存在黑历史,她十分支持太宰治和五条悟打一架。   无敌的人间失格对上无敌的六眼神子,竹泉知雀坐观众席用咒言给他们打call。   排面,大气。   “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这些呢。”竹泉知雀感叹,“没有很无聊吧?”   不无聊,五条悟听得叹为观止,他自诩咒术界第一叛逆,没想到世上竟有玩得这么花的人。   长见识了。   “第一次和人说?”五条悟奇怪道,“其他人都没听你讲过吗?连前男友也没有?”   他斤斤计较着呢。   竹泉知雀怎么可能对黑衣组织成员波本讲港口Mafia的事?   太宰治又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人物。退一万步说,波本没有怀疑竹泉知雀的卧底身份,只把她和港口Mafia高层交好的情报上报给琴酒,琴酒灵机一动。   “威雀威士忌。”大哥命令道,“组织决定派你去对家卧底。你问哪个对家?正是你有熟人就职的港口Mafia!利用你们的友谊,击垮组织的对家吧!”   竹泉知雀连夜被琴酒丢回横滨,她一路来到首领办公室敲门进屋,森鸥外在文件山后疑惑抬头:“竹泉君,你是回来探亲的吗?”   “不。”她答曰,“我是来大义灭亲的。”   双面间谍竟是她自己。jpg   竹泉知雀用力摇头,把恐怖的未来从脑海中驱散出去。   “除了悟酱,我谁都不说。”她认真地握住五条悟的手,“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尤其是夏油杰。   虽然教祖大人沉迷自己“猴子都是劣等生物”的大义无法自拔,不理俗事,但竹泉知雀怎么说也是去盘星教做卧底的,不好被人知道她背后还有个老东家。   竹泉知雀:打工人的事,怎么能叫脚踏两条船呢?(超级无敌理直气壮。jpg)   秘密。   他们两个人的。   五条悟天空放晴,他再看那句“别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品出一丝心情舒畅。   分手之后的前男友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没必要上纲上线,他又不是个小气的人。   “这次就算了。”猫猫矜持道,“这位前男友收到告白都这么冷静,分手诚意很足。”   排除情敌嫌疑。   倒是知雀的挚友太宰君,他有点拿不准。   假如五条悟有个爱笑爱闹和他一起发疯把天都捅破的青梅竹马,可爱漂亮还很能打,他早把人叼回窝里藏着谁都不给看了。   “嘛,大概就是关系很好的普通朋友。”五条悟自言自语,“有点没眼光的那种。”   他心情阳光明媚,余尊降贵给竹泉知雀讲解起她想听的简单送分题。   历经波折终于走上学习正轨的竹泉知雀感动流泪,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专注听讲。   学着学着,竹泉知雀突然听见五条悟心血来潮地问:“天降和竹马,知雀是哪一派?”   竹泉知雀:“啥?”   Galgame选分支吗?   知雀:哪派都不是,我是天降竹马--天马派 第144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四天   竹泉知雀不是天降派也不是竹马派,她是天降竹马——天马派扞卫者。   无敌的存在,少女漫画中最具正宫气质的角色,绝不会站错CP。   她向男朋友倾囊相授她的买股漫画百分百买对股理论,得到五条悟一言难尽的眼神。   “油盐不进吗你。”白毛猫猫嘀咕两句,不客气地拿笔敲竹泉知雀额头,严格道,“看什么漫画?快学,月考再考不及格,我丢不起这人。”   身为悟大人第一届辅导班小课堂的第一位学生,竹泉知雀的成绩是五条悟是否适合教师一职的重要考核标准,不容有失。   她:无良教师也是教师,悟酱,你对自己的定义太狭隘了。   学学隔壁的旗木老师。jpg   黑发少女咬着笔杆子,一边迎接宛如狂风骤雨的淋面痛批,一边卧薪尝胆在学习的海洋里挣扎上浮,竭力蛙泳。   她在鹿儿岛呆了一个周末,携带沉重的脑子回到东京。   竹泉知雀:完蛋了,要长出学习脑了。   学习脑也没什么不好,都高三了,老师巴不得人人一颗学习脑,但竹泉知雀的情况不一样。   “众所周知,人只有一颗脑子。”女孩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长了恋爱脑就没有学习脑,长了学习脑,工作脑又将置于何地?”   她谈恋爱是为了学习,学习是为了工作,工作才是打工人生命的意义!   “我的生命没有意义了。”竹泉知雀趴在吧台上,她的灵魂缓缓离体,头戴光圈双手合十,幽灵安详。   陪坐的贝尔摩德习以为常地问:“你又干了什么?”   竹泉知雀:“昨天,我收到伏特加的消息,要我支持一场行动。”   竹泉知雀:“前辈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是伏特加给我发消息,原因很简单,大哥又双叒叕把我拉黑了。”   “创下了他拉黑我时长的新纪录。”她不抱希望地说,“我感觉这次出不来了,要在小黑屋关到我退休为止。”   贝尔摩德喝了口酒,好心提醒:“组织没有退休。”只有殉职。   竹泉知雀:意思是琴酒将拉黑我到我死去为止吗?   这个残忍却又有同僚精神的男人,他宁可让竹泉知雀霸占他所剩无几的黑名单席位也不删除她,他真的,她哭死。   金发女明星好奇:“你干了什么?”   “找琴酒问了一道数学压轴题题。”竹泉知雀觉得自己很冤,“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嘛,我又没有嘲笑他学历的意思。”   干黑暗事业这一行的人,辍学儿童和低学历是标配,酒厂的智商百分之九十被科研组吸走,剩下百分之十来自红方卧底。   竹泉知雀忌惮红方卧底不单单因为她是黑方,还因为红方比黑方讲究,他们派来卧底的都是高学历高智商高情商人才,女高中生自惭形愧。   她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在森鸥外耳边大声逼逼:你去问,随便找个红方势力问!管你问公安、FBI、CIA还是异能特务科,哪个组织派去卧底的不是数一数二的人才!   只有你,派个辍学儿童和他们掰头!   硬要说卧底这行拼演技不拼学历,但森鸥外又偏偏要竹泉知雀读高中念个学历出来,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置她于不合理的战场,无辜恶役在一群学神包围下左支右绌,苦不堪言。   “一道数学题怎么会拉黑你一辈子?”贝尔摩德不可思议道,“琴酒竟然是这么小气的男人?”   谁说不是呢,竹泉知雀暗戳戳地给琴酒上眼药,他可小心眼了。   “也不全是他做不出来的原因。”竹泉知雀说出从伏特加口中打听到的消息,“虽然大哥一看到题就不受控制地拉黑了我,但这是他的手擅自行动的错。手坏,人好,我不怪琴酒。”   琴酒拉黑过她太多次,收到怪消息下意识把她拖进黑名单已经练成了条件反射,竹泉知雀愿意体谅。   在伏特加口中,大哥并没有对竹泉知雀置之不理。   相反,他拿着手机进了酒厂审讯室。   “给你们这些废物最后一次机会。”银发男人冰冷地说,把竹泉知雀发给他的题投影在审讯室墙上。   酒厂审讯室关的都是些有些许卧底嫌疑,但不太大,自身价值又不高的弃子。   卧底嫌疑大的,琴酒压根不会审,一枪送去和阎王拜把子。   弃子们必须感谢威雀威士忌,感谢她日以继夜地迫害琴酒、折磨琴酒,以至于像琴酒这般冷酷的男人都想找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比如说,从这帮废物里挑一个人代替他忍受竹泉知雀的摧残。   包括但不限于她深夜发来的数学卷子、物理考题、生物模型和化学反应式。   做对一道数学题就可以活命!审讯室住民狂喜,一个个无比热切地盯着墙上的题目看。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即使是数学……即使是数学也——   “只有一个人做对了。”竹泉知雀同情道,“我懂,我真的懂。”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数学不行,数学不行就是不行。   连她这种绝世狼人都只能卑微场外求助。   有人做对了题,琴酒不该把竹泉知雀从黑名单放出来了吗?贝尔摩德抿了口冰酒,直觉事情发展可能扑朔迷离到超乎她的预想。   让她捋一捋时间线:   上个周末,一道数学题导致琴酒把竹泉知雀拉黑。   紧接着,琴酒用这道题筛出一个废物利用的下属,试图让其代替他受苦。   昨天,伏特加代替琴酒给竹泉知雀发布任务,证明她没能从黑名单中脱身。   贝尔摩德一阵见血地问:“你支持的是什么任务?”   趴在吧台上装尸体的女孩子抬头,声音轻飘飘地说:“抓捕叛徒。”   贝尔摩德:“叛徒难道是……”   竹泉知雀:“嗯吶,正是审讯室唯一做对题的老兄。”   她收到伏特加短信的时候,卧底老兄正在尽职尽责地给竹泉知雀讲题,老兄科学分析她的知识储备量,欣慰道:“如果你化学能及格,再运气好蒙对物理和生物,就只有数学挂科了。”   他的欣慰仿佛钓鱼佬的自欺欺人:加上这杆还没钓起来的鱼,我再钓两条,今天就有三条鱼了。   竹泉知雀很难说自己受到了鼓舞。   她一边听老兄讲题,一边瞥了眼伏特加发来的短信。   【莫得感情的开车小弟:威雀威士忌,我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怕。】   【莫得感情的开车小弟:你身边有个叛徒。】   伏特加讲鬼故事有一手的,但凡真·卧底竹泉知雀心理素质差点,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竹泉知雀看了眼认真讲题的卧底老兄,琢磨她对自己的定位是否有些遗漏。   难道她不只是咒术师,还是替身使者吗?   专门吸引卧底同行的猪笼草型替身使者。   手机嗡嗡,伏特加的短信接二连三发来。   【莫得感情的开车小弟:稳住他,大哥在开车前来的路上了。】   任务不难,对一名擅长玩强控的咒言师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假如是工作脑竹泉知雀,不用等琴酒来,她直接把人给办了。   卧底取信组织最简单的方式是抓捕别的卧底,偌大的酒厂里只有竹泉知雀一个横滨人,她挑起地域战争毫无心理压力。   “然而,工作脑竹泉知雀被学习脑竹泉知雀杀死了。”黑发少女沉痛地想,她舍不得卧底老兄没讲完的大题。   一题20分呢。   竹泉知雀把手机熄屏,继续听讲。   她仿佛变成了一千零一夜故事里的国王,每天起床想着今天一定要把讲故事的少女杀掉,睡觉之前又沉迷对方故事里的钩子,一拖再拖。   把故事换成20分的大题,把讲故事的少女换成卧底老兄,竹泉知雀默默戴上拖延症国王的王冠。   “今天就到这里。”卧底老兄放下笔,“还剩最后一题最后一个小问,改天讲。”   竹泉知雀:别啊,你想逼死强迫症吗?就差这么一点儿讲完不好吗?   没有改天了,琴酒马上就到,卧底老兄的生命即将终止在今天。   学习脑支配了竹泉知雀的行动,她佯装无意地玩手机,“恰巧”让卧底老兄看见伏特加的短信。   卧底老兄额头上剎那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口有点渴,想喝波子汽水。”竹泉知雀说。   “我去给你买。”卧底老兄豁然起身,他从窗户里看见了保时捷356A的身影。   “我没想到大哥你会抓捕失败。”半个小时后,竹泉知雀摊摊手,“我可是把人逼到和你狭路相逢了。”   琴酒周身的冷气冻得伏特加瑟瑟发抖,他甚至一度考虑要不要再吃出一层脂肪,以在大哥的寒冬下存活。   竹泉知雀不知道琴酒怎么气成了这样,但伏特加知道——卧底老兄逃之夭夭之前对黑衣组织大肆嘲讽:“笑死了,大名鼎鼎的琴酒和威雀威士忌连高中数学都不会,你们组织迟早要完!回家多读点书吧你!”   琴酒气到发抖,他仔细一想,都是威雀威士忌的错!   如果她不找他问数学题,该死的叛徒就不会被从审讯室放出来,更不会给他逃跑嘲讽组织高层的机会。   竹泉知雀熟门熟路地被琴酒的枪口抵住脑门。   好的,她懂,警告威胁拉黑三连,赶紧把流程走完,她明天还要去上课呢,   琴酒骂了很久,着重强调了竹泉知雀糟糕的工作态度。   对于一位以打工人为毕生职业的恶役来说,竹泉知雀被他羞辱了灵魂。   这也是她今天一脸生无可恋跑来找心爱的前辈贝尔摩德给琴酒上眼药的原因。   竹泉知雀:你小子今年都别想共调马丁尼(凶狠。jpg)   另一边,卧底老兄跌跌撞撞地躲进了安全屋。   他摸了摸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回味他从黑衣组织出逃的一路经历,曲折离奇,大受震撼。   “我可真是个妙人。”老兄感叹道。   卧底工作没有他的上司熟练,人家手握代号,他苦哈哈被关进审讯室。   他连殉职遗言都想好了,偏偏峰回路转,凭借自己警校时期不忘钻研数学的才能,他一举脱离审讯室,抓住一线生机!   老兄本想继续卧底,但他低估了琴酒对叛徒气息的敏锐,幸好他的补习对象威雀威士忌不小心把手机屏幕暴露在他眼前,他及时逃跑,保住小命。   两次受敌人搭救,缘,妙不可言。   “这经历,写成报告上级都不敢信。”老兄打开安全屋的计算机,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嘲讽威雀威士忌成绩是一回事,托人家的福逃生是另一回事。   “我照实写,怎么理解是上级的事。”老兄一顿噼里啪啦地输出,他发送文件,老老实实等着公安派人接他回去。   文件显示发送成功,安室透点了两下鼠标,输入密码浏览。   他刚收到消息,公安一位派遣进黑衣组织的卧底身份暴露,生死未知。   “逃出来了就好。”安室透松了一口气,聚精会神地阅读对方发来的文件。   具体报告肯定要等归队再写,这只是一份简略文书,主要写一写暴露的原因和成功逃生的经验,供同为卧底的同事参考学习。   安室透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悬疑冒险故事,我方卧底靠自己的机智和大无畏的勇气与敌方黑暗势力斗智斗勇,勇敢、热血、惊险刺激。   他看见了一封感谢信。   安室透揉了揉眼睛,滴上眼药水后又揉了揉眼睛。   不是幻觉,没看错,我方卧底发来了一份感谢信。   感谢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安室透的前女友。 第145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五天   “让你写报告,你怎么能写成对敌方高层的感谢信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老实人。”卧底老兄积极认错,坚决不改,“我的确是托人家的福才逃出来的嘛,你知道当时多惊险吗?千钧一发,吓得我尾椎骨都裂开了。”   “你头盖骨裂开都没用。”公安高层冷酷如斯,“打回去重写。”   卧底老兄怂眉耷眼地走了,他坐下来打开计算机,思索卧底这份工作与写报告哪个更折磨人。   仔细想想黑衣组织还是有优点的,他们一点儿也不追求报告的规范性,对文盲下属十分友好。   听说做到高层还能指派小弟帮自己的写报告,可谓是神仙日子,他慕了。   空白文档打开,卧底老兄苦苦思索才写了个开头,有人来救他了。   “zero?”他看向发信人,连忙回复,“是的,我已经回到了总部。”   果不其然,对方也是来问感谢信的。   卧底老兄才被上司批了一顿,不是很想被批第二顿,令他惊讶的是,zero没有首先怀疑感谢信的真实性,上来便是一句: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卧底老兄摸不着头脑:除了普通的上司和下属关系与普通的补习和被补习关系之外,还能有别的?   他盯着zero发来的消息,品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感觉像被有夫之妇的丈夫质问,是他的错觉吗?   你们这些精英好难懂。   卧底老兄弱小可怜又无助地从审讯室的数学压轴题开始,从头讲了一遍他的奇遇记。   卧底这行过目不忘是基本功,卧底老兄连题目都默写了一份发给zero,发自内心地感叹:“学习果然是有用的,过去学过的知识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未来里帮助你。”   “决定了,我要在休假期考个数学博士!”   奇怪的学习热情增加了。jpg   屏幕莹莹的白光照在金发青年脸上,安室透一眼认出熟悉的题干。   她居然给琴酒也发了一份,大概率是群发,安室透是收信人之一。   胆子真是大。   学习本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竹泉知雀却硬生生凭着自己可怕的人缘,让黑衣组织高层和公安高层永远地记住了一道帝丹高中高三月考数学压轴题。   不知道数学教研组组长心中作何感想。   组长: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在执教期间遇见这种等级的搞事精。   黑衣组织风水咬人,卧底们不仅要应付疑心病重到疑似九子夺嫡片场重生归来的琴酒,还卷到飞起,上有苏格兰决心报游泳班冲击奥运会奖牌,下有卧底老兄发誓上岸数学博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卷生卷死。   安室透捏了捏眉心:这位幸运的公安卧底能逃出来,据本人说法,是他眼睛尖,窥见了伏特加让威雀威士忌稳住他的消息,借口出门买饮料逃走。   巧合,幸运,敌方疏忽大意。   安室透一个字都不信。   威雀威士忌是故意放人走的。   做的很巧妙,她让卧底老兄和琴酒打了个照面,事后大可直接把责任推给组织的Top Killer:叛徒都送到你面前了,抓不住赖她作甚?   反思一下你自己(小猫咪指指点点。jpg)   黑衣组织高层故意放叛徒离开,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有个声音在安室透心里说,‘想想小莓。’   不收取报酬,全然的无偿帮助,将泥潭里挣扎的小女孩高高举起,笑眯眯地放在缠满草莓藤的秋千上,赠予她一片光明的人生。   若不是种种机缘巧合,谁也不知道威雀威士忌的业余时间竟然在干多管闲事的工作。   ‘知雀好人好事做过不少。’那个声音继续说,‘如果不看手段只看目的,她是个好孩子。’   ‘什么叫不看手段?’安室透反驳,‘她教唆小莓亲手杀人,在剧院观众众目睽睽之下完美犯罪,竹泉知雀毫无疑问是个罪犯。’   ‘可你教一个罪犯做题,生怕她听不懂,每个步骤只差揉碎了喂到她嘴边。’   那道声音不理会安室透沉下来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你还相信她故意放公安卧底一条生路。看到感谢信的时候除了惊讶,是不是也有果然如此的情绪?’   ‘哦,差点忘了,你还有点嫉妒。小没良心把人用过就丢,不联系你,反而有了新的补习老师。’   ‘你强调分手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轻飘飘的不在乎。’   “闭嘴。”安室透说,声音极低。   那道声音从善如流地消失了,顺从地好似讽刺。   房间里安安静静,金发青年看了眼日期,今天是考试日。   帝丹中学高三教室里,扰动得他不得安宁的女孩子正在月考。   竹泉知雀对这次月考十分重视,她早餐吃了代表胜利的猪扒饭,出门前双手合十拜了拜五条悟的照片:拜学神,求学神保佑,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月考及格,如有违背,男友秃顶。   “我上了。”她抓住书包背带,宛如背后插满旗子上战场的老将军,一脸凝重。   学习实在是太难了,她和第一位补习老师分手,被第二位补习老师掐脖子,见证了第三位补习老师卧底身份败露。   打工人只是想学习而已,走开,外界的纷纷扰扰!   铃木绫子一脸担忧地陪竹泉知雀进入考场。   她很怕自己的朋友考试前突然说出“不如让我杀两个监考老师助助兴”或者“我想血祭几位幸运同学保佑考试顺利”的可怕发言。   不要啊,不可以,这里可是盛产侦探的帝丹高中,东京出警率最高的学校!   “知雀,不要进局子。”铃木绫子请求道。   “?”竹泉知雀打出一个问号,她不明所以地对铃木绫子露出安心的笑容,“放心,不会的。”   她可以越狱。   竹泉知雀在贴着自己准考号的座位坐下,把笔、尺和圆规整齐放好。   笔尖,生活中最常见的锋利器具,适合扎颈动脉致死。   尺子,三十度最佳最锋利。   圆规,不必多说,大出血神器。   竹泉知雀用Mafia的眼光一一扫过手边的工具,假如她的敌人是活物,绰绰有余。   “考场没有活物,只有怪物。”竹泉知雀深吸一口气,拿起笔,仿佛Lv。0的战士拿起新手区的白板武器。   她的敌人是Lv。99BOSS,执掌数理的魔鬼,规则的衡量者,万物基础的化身!   来吧,战斗吧,塔塔开!   将敌人驱逐出去!   铃木绫子坐在竹泉知雀靠后的位置,她仿佛看见了女孩子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的决心锐不可挡,令人动容。   考试考了一天,竹泉知雀从上午的烈焰熊熊考到下午的奄奄一息,放学铃打响的她已经是个废人了。   “扶朕起来,朕要回家。”黑发少女头朝下趴在课桌上,勉强抬起的手胡乱挥舞。   铃木绫子收拾好书包,正要过来搀扶她即将力竭而亡的好朋友,空荡荡的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高个的人影。   五条悟大摇大摆穿着咒术高专的校服走进帝丹高中三年级教室,一米九的身高令人担心他会不会撞到门框。   趴在课桌上的女孩子像溺水的人一样竖起手臂,五条悟单手抓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地把竹泉知雀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铃木绫子:“!”   这是普通男高可以拥有的臂力吗?   蓝瞳白发的男生让竹泉知雀在课桌上坐好,双手捧起气息恹恹的女孩子的脸,不客气地又捏又揉,“考得怎么样?”   “你现在上下其手的是我的尸体。”竹泉知雀慢吞吞地说,“我的灵魂已经死去了。”   “这样啊。”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既然是尸体,没有自我意识,我搬回家也没关系吧?我会给知雀买个好棺材哦。”   竹泉知雀:“不要空有美貌的水晶棺,我想睡纯金棺材。”   “没问题。”五条悟一口答应。   他手劲不轻,女孩子白皙的脸蛋被捏出红痕,竹泉知雀回过神,决定再挣扎一次:“卷子在我书包里,悟酱帮我估下分。”   五条悟:“看你惨不忍睹的卷子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人好小气啊,竹泉知雀考了一天考得晕乎乎的脑袋不满地想,身为男朋友,帮忙估分不是他的责任吗?   从前安室先生都不用人提醒,每一门都贴心帮她估算好,误差不超过0.5分。   遇人不淑是她不幸,猫猫就是屑,干什么事都要好处。   竹泉知雀双手勾住五条悟的脖子,啵唧亲了口他的鼻尖。   “英明神武的悟大人可以帮可怜的我估个分吗?”女孩子把祈使句换成问句,她看了眼五条悟的脸,又加上一句,“求你,你最好了。”   猫猫虽屑,然而好哄。   起码在语言的艺术修到满分的竹泉知雀眼里,好哄。   拿了好处的大猫还算满意,他单手拎起竹泉知雀的书包,黑发少女跳下课桌,挽住男生的手臂。   竹泉知雀跟在五条悟身边朝教室门口走了两步,她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五条悟把右手拎着的书包给她看,“不是只有这个?”   也对,她上学只带了书包,应该没有落下东西。   竹泉知雀释然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踩着夕阳的影子离开走廊。   热恋中的狗男女离开教室。   被好朋友遗忘、抛弃、落下的铃木绫子默默攥紧书包带子。   你忘了什么?   你忘了约好一起对答案、一起估分、一起回家的她!   铃木绫子:“坏知雀,见色忘友!”   绫子:终究是错付了 第146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六天   竹泉知雀口袋中手机震动,铃木绫子气呼呼的怨气只差以短信为媒介诞生咒灵。   因好朋友重色轻友而诞生的咒灵刚一冒头,被距离极近的两位特级咒术师吓得魂飞魄散,原地升天。   竹泉知雀双手各举着一只冰淇淋,腾不出手关心她灵异的手机。   她含住洒满彩针糖的巧克力冰淇淋,另一只淋樱桃酱的香草冰淇淋向旁边歪了歪,五条悟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大口。   几张卷子迭起来搁在他膝盖上,被五条悟翻得哗哗直响。   竹泉知雀一边自己吃一边投喂五条悟,眼巴巴地等他报个实数,给予或粉碎她的希望。   五条悟估分的时间有些久,香草味的冰淇淋液顺着蛋筒滴在女孩子的手指上,她舔去指上甜腻的奶液。   “离悬崖边缘只有一点点,没有掉下去实在是太好了。”五条悟把卷子塞回竹泉知雀的书包,他余光一瞥,指责道,“知雀怎么偷吃我的冰淇淋?”   这也算偷吃?竹泉知雀手指黏糊糊的,是谁害她连腾出手拿纸巾都办不到?是你吗?是你吧。   “我也要吃你的。”五条悟不客气地要求补偿。   他把头凑过来,咔擦一口,竹泉知雀心疼地看见自己的蛋筒缺了好大一块。   猫猫吃饱喝足还要大放厥词,舔着嘴巴说:“知雀,小气鬼。”   “悟酱,坏猫猫!”竹泉知雀使出冰淇淋攻击,意图把两个冰淇淋按在五条悟脸上,把他涂成一只花脸猫。   五条悟悠哉悠哉开启无下限术式,眼皮都不眨一下。   冰淇淋触碰到的不过是他与它之间的无限罢了,是被带入现实的阿基里斯悖论里收敛的无穷级数。   竹泉知雀的战意被数学理论浇熄了,她败退(告辞。jpg)。   “能及格我就很开心了。”黑发少女知足常乐,“即使是一只手挂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存活,也是活着!”   要求不多,活着就行。   “说起来,知雀为什么这么在乎成绩?”五条悟单手托腮,指腹勾起凉丝丝的冰淇淋塞进口里,“学历对你很重要吗?明明在杰手下工作。”   按照职场理论,当你的顶头上司高专辍学,他对下属的学历必然没有要求,幼儿园毕业即可。   “等我毕业,我就是盘星教学历最高的人了。”竹泉知雀认真地说,“不值得心动吗?”   把夏油君踩在脚下什么的,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书都读了,起码要混到毕业才对得起自己。”她苦口婆心地说,“悟酱,不要学夏油君,什么时候叛逃不行非高三逃,现在人人提起他都是‘我那辍学创业的叛逆教祖’,这辈子洗不掉叛逆少年的标签。”   叛逃是要讲究时机的。你看黑衣组织那么多叛徒,像野草一样火烧不尽风吹又生,唯一被琴酒牢牢记住、午夜梦回都被气得睡不着的仁兄,只有当着Top Killer的面大肆嘲讽酒厂高层数学不行的卧底老兄。   若是在审讯室时期叛逃,卧底老兄能有如今的风光吗?   是竹泉知雀成就了他!   五条悟时常不懂竹泉知雀仿佛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后发出的感叹。   她的小脑瓜子像个黑洞,你永远不知道她吞噬过什么,又会掏出什么让人震撼失语的东西。   谜一样的女朋友令人着迷。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贝尔摩德一手挽过迷人的金发,一手点在剔透冰凉的酒杯上,“太过探究女士的秘密,只会显得你毫无魅力。”   “朗姆。”   空荡的房间里,坐在沙发阴影处的老人拄着拐杖,看不清面容。   他或许是老者,或许是青年,或许是男人,或许是女人,或许孔武有力,或许孱弱老迈。   这些都不重要,人们只需要知道,他是朗姆。   黑衣组织的二把手,地位凌驾于琴酒之上的存在。   冰柜里拿出的琴酒搁置在茶几上,一杯半满的酒杯放在朗姆手边,一杯浅浅过底的捏在贝尔摩德指尖。   琴酒人不在这里,和他同名的酒替他出镜,某种意义上也算酒厂三巨头齐聚一堂。   如果竹泉知雀在这里,大概会高举酒杯演讲:“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共同的大哥被叛徒贴脸嘲讽,祝愿大哥的未来和酒厂的未来一起发烂!发臭!”   可惜她不在,朗姆错误地选择了通过贝尔摩德之口侧面了解竹泉知雀的方式。   天真如他,连竹泉知雀的面都没见过,竟敢试图用自己平凡而普通的正常人思维揣测她。   “你对威雀威士忌颇有维护之意,贝尔摩德。”朗姆喝了口琴酒,意味不明地说,“你很中意她。”   不中意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难道中意你这个遮遮掩掩的老东西吗?   贝尔摩德没有把话说出口,她的嘴替竹泉知雀不在,好想她。   “琴酒也很中意她。”金发女人摇晃杯中震荡的酒液,“她是琴酒一手发掘的。朗姆,你不知道,琴酒对威雀威士忌溺爱有加。”   朗姆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他今天虽然以腿脚不好的老人身份出场,但他没聋啊,早知道就把助听器戴上了,演戏演全套。   “琴酒,溺爱?”朗姆犹豫了,迟疑了,贝尔摩德这个外国人,她是不是国文学得不太好,怎么口不择言呢?   琴酒和溺爱也不是不可以组词,如果对象是伏特加,朗姆认了。   若非溺爱,谁能允许某个人不分四季地呆在自己身边拉低周围智商平均值呢?   朗姆一直觉得琴酒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酷,他实在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大哥,他体谅小弟清澈的愚蠢。   琴酒在黑衣组织人气投票排名中一骑绝尘,朗姆连他的车尾气都吃不到,身为组织实质意义上的二把手,他不是没有吃味过。   直到朗姆听说了酒厂着名的“大哥破冰”理论。   即,在酒厂中,无论你来自哪个部门,因什么原因被威逼利诱拐入犯罪组织,我们大家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切勿因不熟而社恐,不必担心我们没有共同话题,亲爱的朋友,来聊琴酒吧。   上到那位先生的生活助理,下到清扫基地的扫地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都能聊两句——大哥的光荣事迹!   Top Killer连人气也是Top!   朗姆在嫉妒琴酒人气与庆幸自己不是下属谈资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低调做人。   君不见二把手朗姆,君只知大哥大琴酒。   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在屡次听说威雀威士忌大名后,朗姆没有找来直系负责她的琴酒问话,而选择了竹泉知雀最喜欢的前辈贝尔摩德。   这是朗姆犯的另一个错误。   都说是竹泉知雀最喜欢的前辈了,她在贝尔摩德面前可乖可听话,是前辈贴心的小棉袄,勇敢的小骑士。   贝尔摩德才不会说竹泉知雀坏话。   秘密主义者四两拨千斤地挑开话题,暗自讽刺朗姆打听女孩子隐私,为老不尊,下流,做作!   贝尔摩德不断给竹泉知雀的身价加码:“琴酒一直很溺爱她,远的不说,就最近,威雀威士忌找琴酒问题,他可是发动了整个审讯组一起帮忙。”   “琴酒把威雀威士忌拉黑那么多次,过个十天半个月还不是嘴硬心软把人放出来,男人的把戏罢了。”   “谁得罪琴酒不被他赏一发子弹,威雀威士忌在他底线撩拨了那么多次还活蹦乱跳的,这还称不上溺爱吗?”   贝尔摩德一套组合洗脑拳打下来,把朗姆打懵了。   好、好有道理。   琴酒那个狗脾气能容人?这不叫溺爱什么叫溺爱?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   朗姆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容易想多,他自我说服自我洗脑一通,悟了。   贝尔摩德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润喉。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多有容忍,除了溺爱,还可能是麻木。   竹泉知雀磋磨琴酒磋磨到他人已经麻了,等闲迫害不能动摇他麻木的心灵。   女孩子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任琴酒对她杀心渐起又如何,他怀疑她是卧底吗?   不啊!   琴酒有一万个宰掉竹泉知雀的理由,唯独没有一条是“她是叛徒”。   狼人杀玩到她这般等级才叫超神,红方卧底学着点。   “既然是琴酒信任的人,身份上没有问题。”朗姆摩挲拐杖上的蛇首,缓慢地说。   琴酒对叛徒的憎恨人尽皆知,朗姆相信他的判断。   竹泉知雀(小小声):有没有一种可能,琴酒是叛徒深柜?   他对叛徒执着得好可怕哦,什么都不上心唯独杀卧底杀疯了,很难不是恐啥啥深柜的真理。   “你今天找我过来,一直在问威雀威士忌的事。”贝尔摩德放下酒杯,“是对她有什么安排吗?”   又是从她口中打听消息,又是通过琴酒旁敲侧击,反复确认威雀威士忌对组织的忠诚。   “是。”朗姆颔首,“我在为新计划挑选执行者。”   “琴酒放走公安卧底一事,那位先生很不高兴。”   嘲讽组织高层连高中数学都做不出来的声音传到那位先生口中,他险些学森鸥外把手下人塞回高中考个学历再回来见他。   如果琴酒变成竹泉知雀同班的插班生,她必弹冠相庆,喜大普奔,放九百九十九响大鞭炮与天同庆。   “公安在组织安插卧底,我们为何不能安插回去?”   朗姆沉声道:“以往派出的卧底都太无能了,那位先生的意思是,要派出一个既有实力又对组织忠心耿耿的卧底潜入公安。”   “威雀威士忌是最合适的人选。”   知雀:我不是人,我是套娃 第147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七天   【大哥,我错了,我错估了你的能力,不愧是专杀叛徒的Top Killer,大哥你周围叛徒浓度过高,千挑万选选出一个条子帮我补习实乃正常,我不该苛责大哥。——威雀威士忌】   系统提醒:短信发送失败,您已被对方拉黑。   【大哥你不要听条子瞎说,高中数学很难的,做不出来怎么了?做不出来代表我们还有很大进步的空间,不像他,升无可升,无敌寂寞如雪。他的辱骂是一种嫉妒,可耻的嫉妒!——威雀威士忌】   系统提醒:短信发送失败,您已被对方拉黑。   【大哥,你理理我大哥,伏特加说你要把我拉黑直到世界尽头,说你冷酷无情,我不信,他说谎,我们之间的情谊你不记得了吗大哥!——威雀威士忌】   系统提醒:短信发送失败,您已被对方拉黑。   【大哥不理我的第七天,难受,想哭,打卡。今日采购清单:香蕉牛奶一箱,火锅底料两份,卫生纸若干——威雀威士忌】   系统提醒——系统没有提醒,短信发送成功!   【莫得感情的007社畜:……你把我的邮箱当备忘录用?】   竹泉知雀:牙白,暴露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从黑名单里的出狱了?不能提早知会她一声吗,大哥真是个不可捉摸的男人,打得人措手不及。   黑发少女翻了翻她和琴酒的聊天记录,从道歉小作文到发疯文学到打卡备忘录,积攒了七天的消息随着黑名单的解除一股脑占据琴酒的内存卡。   竹泉知雀:我不会刚出狱就又被拉黑吧……   创下最快二进宫记录,威雀威士忌是全酒厂最快的女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竹泉知雀琢磨道,“琴酒怎会无缘无故放我出来?必有阴谋。”   聪慧如她有两个思路。   其一,她给心爱的前辈贝尔摩德上琴酒眼药成功,企图共调马丁尼失败的男人忍气吞声来找竹泉知雀,让她在女明星面前美言几句。   其二,琴酒追求科研组冷酷美人雪莉又双叒叕失败了。身为可悲的单身狗,他只好来求助有两段感情经历正在绝赞恋爱中的竹泉知雀,为他的爱情出谋划策。   “向左是爱情,向右还是爱情。”竹泉知雀感叹道,“即使冷酷如琴酒也逃不过爱情的苦。”   她理解,她嘲笑,她看戏。   竹泉知雀正襟危坐,左手一本《恋爱百选:教你如何俘虏少女心》,右手一本《心跳dokidoki攻略之渣男的逃生法则》,做好万全准备。   对方正在输入中。   琴酒甩来一个地址,附言:十分钟,人在命在。   “大哥你这么冷酷是谈不到女朋友的!”竹泉知雀一手抓住手机,单手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她的身影火速消失在自行车棚后,两秒过去,一辆轮胎冒火的自行车飞奔上街。   伏黑津美纪从隔壁的窗户冒头,拿着晾衣钗帮竹泉知雀把窗户合上。   伏黑惠自后面路过,习以为常地问:“知雀姐又加班?”   “是啊。”伏黑津美纪说,“她好忙哦。”   竹泉知雀也觉得,她真的好忙啊!   “我是一个随叫随到随风飘零的可怜打工女子。”竹泉知雀一边奋力踩自行车赶往琴酒指定的酒吧,一边摸出手机登录盘星助手APP,帮教祖大人在线管理信徒。   与此同时,班级群嘀嘀嘀直响,她切换页面群接龙,回复+1、收到和谢谢老师。   另外一边,港口Mafia的下属发来本月工作总结,竹泉知雀一目十行地扫过,手指在屏幕上搓出火星:第三点驳回重写,凌晨之前交给我过目。   竹泉知雀只有一个手机和两只手,她边骑自行车边处理工作骑出了杂耍的节奏,路过的小朋友拍手叫好,天真地问:妈妈,她是马戏团抛接苹果的小丑吗?   都市打工人妈妈微笑中带着疲惫,摸摸傻大儿的脑瓜子:不,她只是社畜罢了。   写作社畜,读作小丑,荣誉称号:打工人。   自行车吱呀急剎车停在酒吧门口,离撞上保时捷的车屁股仅一毫米的距离。   竹泉知雀翻身下车,卡在十分钟的死在线推门而入。   “这边。”贝尔摩德慵懒地招招手,示意女孩子坐到她身侧。   竹泉知雀:果不其然,我的猜想是正确的,琴酒找我果真是为了爱情!   她今天的角色是媒婆?   噫,以琴酒对待媒婆的糟糕态度,活该他单身致死。   竹泉知雀在贝尔摩德身侧入座,她右手边是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对面坐着银发男人,呈三角形状。   直到坐下来,她才发现琴酒左手边、也就是竹泉知雀正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他半张脸藏在阴影中,气质沉稳,面前放着一杯半满的朗姆。   竹泉知雀:……媒公?   媒婆不够还请了媒公,今天阵仗很大啊。   用洋气点的说法,竹泉知雀和这位陌生老先生是本场相亲局的爱情观察员。   为男女嘉宾加油鼓劲,磕生磕死的爱情观察员。   竹泉知雀逐渐理解了一切,她泰然自若地抬手点单:“要一杯丘比特。”   来吧!就由她把场子热起来,让暧昧的粉红泡泡盈满酒吧!   朗姆不由得看向竹泉知雀。   已知朗姆喝朗姆,琴酒喝琴酒,贝尔摩德喝苦艾酒,酒厂三巨头面前摆着的都是他们的本名酒,威雀威士忌为何独独搞特殊?   竹泉知雀一脸镇定,琴酒非必要不想理她以免自己再遭迫害,贝尔摩德纵容地默许一切。   搞得朗姆才是最大惊小怪格格不入的那个。   朗姆:你们排挤我?   琴酒、贝尔摩德,同为那位先生最信任的三巨头,你们居然联合新人排挤老夫?   朗姆感觉自己遭遇了可耻的背叛。   算了,他逆向思维,这代表他收集到的情报没有出错:被琴酒和贝尔摩德同时信任的新人,威雀威士忌一定是一位忠义之士,生是酒厂的人,死是酒厂的鬼。   “威雀威士忌,初次见面。”朗姆温和道,仿佛一位与人闲话家常的慈祥老者,“我是朗姆。”   媒公媒婆互相自我介绍?竹泉知雀配合地说:“我是威雀威士忌,承蒙关照。”   两人看起来像一对和谐的祖孙。   能以和为贵就不要打打杀杀,竹泉知雀十分欣慰,虽然她肩上工作的重担比富士山更沉更重,但爱情观察员的兼职她还是很乐意做一做的。   女孩子笑容灿烂喜悦,她喝了口丘比特,一心二用地想着盘星教的工作、下个月的考试和港口Mafia的报告。   “威雀威士忌。”朗姆双手交握,“组织有新任务交给你。”   身具三份兼职的女高中生点点头,配合地问:“什么任务?”   她懂,她全都懂,她定好好配合朗姆把琴酒和贝尔摩德按头在一起,调成一杯强扭的马丁尼。   朗姆:“组织决定派你去公安卧底。”   死一样的寂静。   竹泉知雀拍了拍耳朵,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朗姆老大,我聋了。”   她听不见她听不见她听不见!!!   女孩子夺门而逃,被贝尔摩德抬腿拦住,女明星怜爱地把濒临崩溃的竹泉知雀搂进怀里。   好可怜的威雀威士忌,被工作逼疯,都快精神失常了。   竹泉知雀窝在前辈香香软软的怀里,她被酒厂三巨头包围,心里的无助那么大那么多。   是琴酒欺骗了她,都是琴酒欺骗了她!   她就知道出狱没好事!还不如被拉黑一辈子,拿琴酒的邮箱当备忘录用!   丘比特终究是错付了,媒公背刺了媒婆,爱情鸟惨叫一声跌落锅中。   “为什么是我呢?”竹泉知雀强颜欢笑,“我还在上学,公安不收童工。”   对,没错!人家红方是正经组织,可不像你们天天压榨高中生!   竹泉知雀不惜把老东家一起骂进去,唾弃这群人可恨的罪行。   “卧底这项工作太考验人了,我不行的。”黑发少女昧着良心贬低自己,“我一看就是铁杆酒厂人,我被酒精腌入味。”   实际上,朗姆的确认为威雀威士忌不太能胜任潜伏公安卧底的工作。   多么实诚一孩子,听说要去警察手下卧底,眼里的抗拒货真价实,一看便是对组织忠心耿耿的好员工。   诚实的人天生不适合卧底工作,但谁不喜欢诚实呢?起码朗姆十分欣赏她的品德。   讲个笑话,诚实守信竹泉知雀。   该笑话将与横滨巨人中原中也、老实厚道太宰治、医者仁心森鸥外一起载入港口Mafia史册。   “选择你有两个原因。”朗姆缓缓道来,“一来,是你对组织的忠诚,二来,是你的年龄——等你高三毕业,恰好适合进入警局工作,逐步升职打入公安内部。”   “威雀威士忌,你的升职速度连那位先生都赞不绝口,难不倒你。”   竹泉知雀悟了。   大彻大悟,比五条悟还悟。   她难以置信:“竟是我太优秀的错?”   太优秀了,以至于身为卧底却令酒厂三巨头深信不疑,入了那位先生的眼,成为酒厂重点培养人才。   那位先生和朗姆合计着一寻思:人家培养人才都要出国镀金,我们也不能落后,不如把她送去公安吧!   人才输送计划,就此形成。   竹泉知雀:怎么不算是一种你来我往呢?   公安持续性向黑衣组织输送大量人才,以卧底之身支撑起酒厂的日常运转。   酒厂投桃报李,把人才回输进公安,双方交流学习,共建和谐东京,天下大同。   竹泉知雀:老实交代,酒厂是不是公安分部?   你们两方其实是一家吧?合起伙欺负她港口Mafia。   竹泉知雀连强颜欢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即将达成“被港口Mafia送来酒厂卧底的我被黑衣组织转送进公安”成就,套娃套娃套套娃——说起来,公安也蛮喜欢派人出去卧底的,要是把她送回港口Mafia就乐了。   莫比乌斯环听说过吗?竹泉知雀是那只傻了吧唧咬自己尾巴的可怜蛇蛇。   原来如此,早在她纹身纹了条黑蛇在身上的时候,她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不幸。   竹泉知雀看了眼手机,盘星助手APP有人在@她,帝丹高中班级群有人在@她,港口Mafia工作群有人在@她,酒厂……酒厂没有拉群,他们面对面diss她。   公安用什么办公软件来着?钉钉?   “让我去死吧。”写作社畜打工人,读作超高校级小丑的竹泉知雀闭上眼睛。   “我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知雀:我原地飞升 第148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八天   “哦耶哦耶~殉情,一个人不行,但是但是,两个人就可以~殉情、殉情……”   轻快的小调搭配古怪的歌词,自动门向两侧敞开,披着黑风衣的少年踏入港口Mafia大楼。   “太宰先生。”周围的人低头问好,敬畏地目送他踏上透明电梯。   “太宰先生今天没有迟到。”门口记录考勤的员工A说。   “所以他一定会早退。”同事员工B默契接话。   太宰先生,又称考勤终结者,没有拿过一次全勤奖的男人。   “不,太宰先生还是拿过一次的。”路过的员工C纠正道,他的资历比员工AB更老,见证过太宰治一生只有一次的全勤奖。   员工C:“当时,竹泉大人还没有被放逐到海的另一边。”   随着他的讲述,尘封的回忆缓缓拉开绘卷:   过去的某一天,竹泉知雀和太宰治搭档出任务,一个人出武力,一个人出脑子,双方都在自己的舒适区内,美滋滋地干翻了敌人老巢。   留下勤劳的下属收拾烂摊子,这对狐朋狗友勾肩搭背逛大街,逛到一半,竹泉知雀收到了本月全勤奖打入工资卡的银行短信。   “为什么我没有?”太宰治凑过来,发出嫉妒富婆的声音,“夜宵知雀请客。”   “哪次不是我请客?”竹泉知雀自问自答,“我想起来了,上上次不是,上上次是不在场的中也君请客,太宰君盗刷别人银行卡的时候最大方。”   太宰治不以耻反为荣,他没骨头似的趴在竹泉知雀肩上,让女孩子拖着他走,语调懒洋洋的:“知雀想要的话,我的工资卡可以给你哦。”   竹泉知雀:“然后太宰君就可以心安理得花我的钱了吗?”   “嗯哼。”太宰治喉咙中哼出含糊的声音,“我人都是你的,还分什么你我。”   撒娇猫猫最好命,竹泉知雀脑海中一闪而过“叫声姐姐命都给你”掐腰红眼文学,清醒而理智地说:“那Lupin的欠账也是我的了。”   好亏哦。   暴露了,太宰治用无害的笑容萌混过关,推着竹泉知雀往美食一条街走:“夜宵,烧烤,大闸蟹!”   最后还是竹泉知雀请客,全勤奖被太宰治狠狠宰了一笔。   “太宰君,做人要有追求。”黑发少女拿着账单,对吃饱喝足瘫在座位上的太宰治说,“你就不想在人生中拿到哪怕一次的全勤奖吗?”   “不想。”   夜幕沉沉,太宰治盯着远处崎岖的山脉和瘦长的树影,怠惰地说:“我的梦想是明天就找到愿意和我殉情的美丽女性,溺亡在满是帝王蟹的海里。全勤奖和努力工作可不在我的梦想之中。”   “还是说。”他收回目光,笑眯眯地捧起竹泉知雀的手,“知雀愿意和我殉情?”   “跳海吗?”竹泉知雀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溺亡的人恐怕只有太宰君。”   她:“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能通宵从横滨游到东京再游回来的运动系武斗派Mafia。”   陪太宰治跳可以,但沉下去的只有落水猫猫,无敌打工人怎会败于区区海洋?   “这根本不是殉情。”太宰治撇嘴,“知雀好不解风情。”   “既然殉情不切实际,不如考虑切实际的全勤奖。”竹泉知雀企图教唆太宰治,为她的掏空森先生小金库计划添砖加瓦。   “只要按时上下班打卡就好,跟上我的节奏,你可以!”   他不可以,太宰治趴在桌上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早起什么的绝对不要,就算知雀亲自叫他起床也不要,两个人一起赖床才是最舒服的。   太宰治时不时到竹泉知雀的公寓借宿,他睡在客卧,夜晚女孩子蹑手蹑脚把闹钟放在客卧床头柜上,被装睡的太宰治机智拆掉。   到了早上,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上班的竹泉知雀没有办法,只好推开客卧房门亲自来催,被太宰治拽住手臂拖进被子里当成抱枕。   “再睡一会儿嘛。”黑发鸢眼的少年使出浑身解数赖床,竹泉知雀仿佛深陷泥沼。   人间失格随着肢体接触生效,充斥在身体里的咒力荡然无存。   竹泉知雀百般挣扎,硬生生凭借一口打工人誓不放弃全勤奖的顽强之气带着太宰治拉拉扯扯出门,艰难地踩点打上了卡。   她是个身具可怕毅力的人。   身具可怕毅力的人不因挚友的再三拒绝而动摇,竹泉知雀看了眼日历,很好,明天是一号,是全勤奖新的开始,她务必帮太宰治狠狠拿下。   从烧烤店出来,竹泉知雀把太宰治领回她家。   太宰治不疑有他,他睡前习惯性拆掉竹泉知雀放在客卧床头柜上的闹钟,舒舒服服睡大觉。   夜深人静的夜晚,天上的星星屏住呼吸,黑暗中觅食绿眼野猫跳过窗沿,客房的门被静悄悄打开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拉长的影子投影在地板上,竹泉知雀手持扳手,一声不吭地站到太宰治床头。   她高高举起扳手——   “骨碌碌,骨碌碌……”   轮子碾过地面,颠簸的震感扰了太宰治的好眠。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睛,雪白的被子遮住了他的脸,没有阳光刺眼,似乎还可以继续赖床。   起床时懵懵的脑袋发出继续睡的讯号,太宰治重新闭上眼。   下一秒,他骤然掀开眼皮,同时一把掀开被子!   “醒了?”竹泉知雀看了他一眼,语气和蔼,“还能再睡一会儿呢。”   太宰治:“……”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此刻的太宰治半坐在床上,客卧的床脚不知何时被人装上了四个轱辘。   竹泉知雀像推早餐车一样推着床和床上的太宰治走到港口Mafia大楼的打卡处。   人脸识别打卡,竹泉知雀挪开位置,贴心地把床推到识别器前,滴的一声响,太宰治打卡成功。   “好了。”女孩子满意地说。   她泰然自若,然而太宰治和其他所有打卡上班的港口Mafia成员之间的气氛仿佛死一般寂静,如一根紧紧绷紧的弦,充斥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员工C:“我当时就在人群里,你们不懂我心中的震撼。”   家人们!谁懂啊!他好好上个班,突然看见竹泉大人推着一张床进门,床上的人脸被白床单盖住,惊得他和同事们倒吸一口凉气:谁死了?谁死了被竹泉大人送到总部停棺?   她想索谁的命?我们的还是BOSS的?我们要不要奔去首领办公室救驾?   骨碌碌,骨碌碌,风暴中央的竹泉大人举止自然,她推着的灵床突然有了动静!   死者坐了起来!   员工C:啊啊啊诈尸了啊啊啊!   白床单被掀开,露出一张魔鬼的脸……啊不,是令人敬畏的太宰先生的脸。   员工C:原来是太宰先生诈尸,早说嘛。   啊啊啊太宰先生诈尸了救命救命!BOSS在首领办公室,是森先生害的你,劳动仲裁找他不要找我们啊!   生死关头,员工C在舍命护驾和卖主求荣中选择抱紧自己。   刚起床的太宰治是懵的,看见太宰先生被竹泉大人推灵床推到总部停棺的员工们是懵的,唯一掌控全局的只有竹泉知雀。   她先给自己打卡,再帮太宰治打卡,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一号打卡结束,距离全勤奖只差二十九天。”   竹泉知雀双手扶在移动床上,问太宰治:“太宰君是自己走到办公室,还是我推你过去?”   送佛送到西,也不差这段路。   太宰治灵魂出窍。   他游魂似的被竹泉知雀领到办公室,面前塞上一沓文件,游魂似的批复完,又在下班时间被竹泉知雀牵着手带到门口打卡,领回她的公寓。   “明天也要乖乖打卡哦。”竹泉知雀摸了摸太宰治的脑袋,温温柔柔地说,“起不来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睡。”   赖床与社会性死亡息息相关。   太宰治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缩进被子,双手抓着被沿,站在床边的女孩子眼神温柔似水,背在身后的扳手令人毛骨悚然。   新的被组装好的闹钟放在床头柜上,竹泉知雀道了声晚安,体贴地合上门。   整整一个月,竹泉知雀客卧的闹钟再没坏过。   太宰治拿到了人生第一个全勤奖,付出了社死与午夜惊魂的代价。   “竹泉大人真可怕啊。”员工A颤颤巍巍地说。   “我本来以为太宰先生已经够可怕了。”员工B小小声,“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员工ABC不由得思索起来:恶人自有恶人磨,恶人太宰治被恶人竹泉知雀磨,磨恶人竹泉知雀的存在又是哪一位呢?   “嗯?知雀的电话?”   电梯里,太宰治手机响铃。   他接通电话,刚把手机贴到耳边,就听见地狱硫磺翻滚女鬼森森的声音。   “太宰君,我想借阅你的爱书《完全自杀手册》。”   红白相间的爱书被太宰治随身携带,上面每个自杀方法都有他留下的备注,写满了作死者前辈留下的宝贵经验。   “知雀想看,当然可以。”太宰治好奇地问,“你是需要一些作案的灵感吗?”   “不。”竹泉知雀幽幽地说,“我需要一些自杀的灵感,我想死。”   太宰治顿时心动:“既然如此不如和我一起殉情——”   “但我不要一个人死。”竹泉知雀怨气满满地说,“黄泉路上孤独寂寞冷,我想要太宰君送一个人下来陪我。”   太宰治积极举手:“我!我愿意!我可以!我们这就殉——”   竹泉知雀:“森先生,你把森先生送下来陪我。”   叮!电梯到达首领办公室。   电梯门与首领办公室大门一起打开,竹泉知雀的话语透过手机回荡在办公室内,被森鸥外听入耳中。   森鸥外:???   他派去卧底的得力下属要他下地狱陪她。   背叛为何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竹泉君作甚要杀我?没等森鸥外想出个所以然,他陡然对上另一位得力下属嫉妒到扭曲的眼神。   太宰治:为什么是森先生不是我?知雀好不容易想和人殉情,这种好事凭什么轮到森先生!   气死了,好生气,给他爬!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不动声色地挪着椅子往后退了退,手指摸住藏在椅子下的警报按钮。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港口Mafia现任首领警铃大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自从篡位那日,森鸥外便知道早晚有这一天。   竹泉君!太宰君!他待你们不薄,你们两人何故造反?   森先生:起码选个黄道吉日再造啊(痛心疾首) 第149章   打工的第一百四十九天   森鸥外决定自救。   起码要挣扎到唯一可靠的中也君赶来护驾。   在这个冰冷的港口Mafia,只有老实人中也君令人安心,小小的个子蕴藏大大的安全感。   港口Mafia全体上下良心共四斗,中原中也独占一石,竹泉知雀、太宰治和森鸥外各倒扣两斗。   什么叫灵魂人物,这就叫灵魂人物——失去中原中也的港口Mafia不过是一具没有良知的魔鬼罢了!   中也君,你在哪里!森鸥外殷切盼望,他需要你!   “冷静一点,太宰君。”森鸥外用安抚的声音说,“没发现吗?你在质壁分离。”   你为什么嫉妒得快要质壁分离?他不理解!   不就一个死亡名额吗?拿去就是,他死都不和你抢。   太宰治阴恻恻地盯着森鸥外,独眼的造型令他的形象分外恐怖。   森鸥外不由得想起下属间流传的“不要走夜路否则会撞鬼、啊不、撞太宰先生”,以及“子弹子弹告诉我,谁是港口Mafia最恐怖的男人?”、“太宰先生的敌人最大的不幸就是与他为敌,我们最大的不幸是和他入职同一家公司”,又及“谁能救救被友谊蒙蔽双眼的竹泉大人?她知不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在猫塑什么恐怖的对象啊!”等一系列谣言。   森鸥外:真的是谣言吗?(怀疑的目光)   整个港口Mafia恐怕只有竹泉知雀脑回路和其他人不在一个频道,在听见她把太宰治形容成“敏感纤细脆弱多思,喜欢深夜听网抑云一边emo一边默默流泪,身体残疾双商高超的脆弱美少年”的时候,森鸥外心都死了。   森鸥外:太宰君的瞎不是真的瞎,但竹泉君的眼盲不似作假。   她眼前糊的滤镜比瓶底盖更厚,哈哈镜照人都没她扭曲。   竹泉知雀:我才没瞎!(猫猫生气。jpg)   怎么能用偏见的眼光看她的挚友?连肚皮都是黑的猫猫不可爱吗?   尾巴可怜巴巴地缠着绷带,脑袋上绷带绑成蝴蝶结,漂亮的鸢眸亮晶晶看着你,黏黏糊糊地蹭手心小声咪咪,想吃你手里的帝王蟹。   均价上千上万的螃蟹说买就买!为猫猫一掷千金,尽显富婆本色。   竹泉知雀:太宰君只是稍微心机了一点点,绿茶了一点点,看在美貌的份上当然可以原谅他!   竹泉知雀是很宠爱太宰治的,若是换个别的什么人,她可不会大早上推着对方的床到公司帮他打卡。   太宰治,欲言又止:……这个还是算了。   这份福气太过沉重,他享受不来。   打卡的福气太宰治享受不来,殉情的福利却是他期待已久。   “怎么想都应该是我啊。”阴暗猫猫碎碎念,“知雀最好的朋友是我没错吧?明明那么那么喜欢我,想死的时候却不叫上我,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错误……对,没错,不能怪知雀,定是有人挑拨我们的感情!”   被杀气锁定的森鸥外:“……”   中也君,你还没有上线吗中也君!关键时刻不要掉线啊你!   下属靠不住,森鸥外只能自己上,他感觉自己好似步入更年期的中年男人,被不孝子和不孝女折腾得焦头烂额,晚年凄凉。   “竹泉君还没有挂断电话。”森鸥外说,“不如听听竹泉君的想法,让我死也死成明白鬼。”   太宰治:“死得胡涂点更容易投胎到好人家。”   森鸥外:谢谢,不了,下辈子我不想做人。   镜头转给太宰治的手机,他打开免提,背景音里幽幽怨怨如泣如诉的女鬼哭声回荡在首领办公室,门外站岗的黑西装壮汉两股战战。   森鸥外忍了忍,忍不住了:“竹泉君,把氛围音关掉。”   话筒中传来很轻地一声咂舌,好在资本家对打工人的拿捏在年终奖尚未发放之前还有效力,竹泉知雀关掉了从网上下载的“六月飞雪女鬼哭坟喊冤。mp3”。   森鸥外总算从女鬼索命下属造反的危险氛围中解脱,他端正坐姿,掏出当医生时面对情绪不稳定患者的专用微笑,谆谆善诱:   “说出你的烦恼。”   话筒对面安静了两秒,竹泉知雀开口,声音出乎森鸥外的意料,十分平静。   风平浪静下藏着暴风雨的平静。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坐姿,有点不安。   “森先生。”竹泉知雀彬彬有礼地说,“自您继位以来,我连续多年被评为组织最佳员工,我的工作态度众人皆知。”   “放眼全横滨,没有比我更优秀的打工人。”   森鸥外:教唆挚友逼宫弑君的优秀打工人吗?   森鸥外不敢说话,他在太宰治的注视下只能点头。   论工作能力和工作成果,竹泉知雀说得没有错,她是所有黑心资本家都爱的一款全能打工人。   “我一直很感激竹泉君为港口Mafia做出的贡献。”森鸥外和蔼可亲道,他试图安抚因不明原因坏掉的下属,“我知道你的工作压力很大……”   “你不知道!”竹泉知雀突然激动,“你懂个锤子!”   说话就说话,不要那么大声嘛……森鸥外被吓了一跳,他记忆里的竹泉知雀是个精神稳定的女孩子,怎么去东京没两年,精神状态直逼太宰治?   东京居然是一座比横滨更神经病多发的城市吗?今年全国最不宜居城市冠亚军评选怕是有点悬。   森鸥外算了算竹泉知雀的工作内容:   首先,她要上学,且在月考中不能考出被老师劝退的不及格成绩,以辍学儿童之身与同龄人一起备战高考。   其次,在放学时间和休息日,她需要完成黑衣组织的工作,在疑心病患者琴酒眼皮底下一边做事一边传递请报给森鸥外,随时准备配合港口Mafia黑吃黑。   接着,她要在繁重的学业和工作中抽出时间建设盘星教,边抵抗邪//教教义洗脑,边在咒术界浑水摸鱼,源源不断的把情报传回横滨。   最后,港口Mafia隶属于竹泉知雀的下属依旧由她负责,她要审视报告、批复公文、为新人擦屁股、为亲信谋福利,以及和原同事们联络感情,打电话给装修公司修复被太宰治炸毁的公寓厨房。   森鸥外:好忙哦。(目瞪口呆)   竹泉君居然这么忙的吗?   这么忙她还不忘联合太宰治造反,这是怎样一种顽强的007精神!   森鸥外有点感动,还有点害怕。   如此繁忙的工作都没逼疯竹泉知雀,是什么让她精神失常?   竹泉知雀:是你!是你逼疯了我!   她恨不得隔空掐住森鸥外的脖子疯狂摇晃,啃他的发际线,把他啃秃!   那天浑浑噩噩从酒吧离开,竹泉知雀颓废地在隔壁伏黑家装了一天的阴暗蘑菇,伏黑甚尔蹲在女孩子面前,说:“报名字,我去杀。”   天与暴君出手价格不菲,他只给竹泉知雀干白工,她这边报名字,他半小时后就能提头来见。   竹泉知雀脑海里第一个名字是朗姆。   任务是他下发的,是他增加了竹泉知雀的工作量,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延申一下,那位先生、琴酒、卧底老兄等一系列在卧底任务中推波助澜的人物,都是帮凶。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伏黑甚尔不在意地说,“你列个名单给我也行。”   暴君慷概又大方,实不相瞒,竹泉知雀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字典那么厚的死亡名单。   她:不不不,这不行,我来到东京,不是为了让这里横尸遍野。   太血腥太暴力了,她是有职业道德的Mafia。   全国最不宜居城市讲究公平竞争,竹泉知雀不可以帮老家作弊。   竹泉知雀顺着逻辑链依次清算,是谁让她身兼数职?是谁对她苦苦相逼?是谁不顾她的死活?一切罪恶的源头,究竟是谁?   “——是森先生啊。”竹泉知雀恍然大悟。   竹泉知雀不幸的开始、厄运的源头、绝望的起点,是他!是森鸥外!   “如果森先生不把我派去黑衣组织卧底,我就不用上学,不用月考,不用因为成绩被某人威胁。”   “披上马甲也好,吃够掉马的苦也罢,最终都是森先生你的错。”   女孩子的声音仿佛一把四十米长刀,誓要将森鸥外的肉。体和灵魂和良知一起洞穿、戳烂、砍得七零八落。   森鸥外久违地感到了良心痛。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这玩意了,但真的好痛,无法忽视的疼痛,痛到怀疑是不是太宰治悄悄给他下毒的程度。   森鸥外绞尽脑汁地试图安慰竹泉知雀。   他能做的只有安慰,竹泉知雀必然得接下朗姆的任务,除非她不想在酒厂干了。   来都来了,连酒厂三巨头都拿下了,暴露身份多可惜啊,她硬着头皮也要继续演。   “往好处想,黑衣组织的工作你可以用被条子盯着不方便当借口推掉。”森鸥外劝说,“四舍五入工作量并没有增加。”   竹泉知雀发出一声冷笑,太宰治搓了搓指尖,他的手机像冰块一样冷风飕飕。   “没有人比我更会请带薪假。”资深打工人冷漠地说,“森先生,不要装傻,卧底公安和卧底黑衣组织是两个性质。”   恶役黑吃黑和与正义使者为敌,是一个概念吗?   “黑衣组织有公安卧底,那人认识我。”   “朗姆和琴酒傻傻看不出来,我可是知道的。”   朗姆着实是个眼瞎的糟老头子,他不仅没看出来“忠心耿耿”的竹泉知雀是对家派来的卧底,更没看出安静潜伏的苏格兰威士忌长得浓眉大眼,实则也是叛徒。   “我到公安卧底和自己把自己送进局子有什么区别?”竹泉知雀越想越荒谬,“杀青《打工人东京生存日常》,改演《越狱》吗?”   这件事不能全怪朗姆。   但凡波本和苏格兰关系差点,或者竹泉知雀没和前男友波本有过一段感情,卧底任务指不定能成。   竹泉知雀:迭满debuff(试图死去。jpg)   女孩子沮丧得心如死灰,森鸥外安慰人的词库被掏空,关键时刻救命的神唯有竹泉知雀之挚友,太宰治。   “知雀能看出来苏格兰威士忌是卧底,也就是说,他卧底的水平不怎么样。”太宰治若有所思。   “你觉得他暴露的几率大吗?”   “挺大的。”竹泉知雀精神一振,“他人好得在酒厂格格不入。”   “办法这不就有了。”港口Mafia的大脑摊摊手,轻描淡写地说,“所谓卧底,不就是两头骗么。”   “弃暗投明的戏码,百玩不厌。”   森先生:我知道中也君为什么迟迟赶不到了   首领办公室的心眼已经多到没有chuuya的立足之地了(悲) 第150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天   黑色的保时捷356A停在深巷中,琴酒闭目养神,指尖的香烟火星暗红。   悠长的放学铃远远传来,积蓄成灰白长条的烟灰掉在烟灰缸中,火星碎裂。   “伏特加。”琴酒咬住烟嘴,“叫她过来。”   没有指名道姓,但伏特加秒懂,匆忙拿出手机。   大哥赌气,小弟遭殃,伏特加自开车工具人后荣获新职业——短信代发工具人。   变成多功能工具人,怎么不算是一种升职呢?   伏特加很知足,他的工资终于不那么烫手了,他成为了一个更加有用的男人。   有用男人伏特加很快编辑好短信,发给威雀威士忌。   对方反手一个电话拨过来。   “大哥又把我拉黑了?”竹泉知雀的声音伴着风声赫赫,她发牢骚似地说,“伏特加你劝一劝他,成年人要学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虽然我是个宽容又大方的人,但大哥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要在职场吃亏的。”   伏特加:小声点吧威雀威士忌!我开了公放!   西装壮汉战战兢兢透过后视镜看向他唯一的哥,琴酒手里的烟头狠狠按在烟灰缸里,银发男人的表情却不算狰狞。   让伏特加来形容,大哥此刻像个表情包:咬牙强忍。jpg   “让她滚过来。”琴酒冷声说,“晚上和我一起出任务。”   竹泉知雀能屡次在琴酒理智边缘大鹏展翅却活蹦乱跳的理由,自然是她无可代替的实力。   假如能把她毒哑,琴酒愿意待竹泉知雀如待伏特加般宽容随和。   她离大哥的爱只差一副哑药的距离。   莫得感情的黑衣组织Top Killer人生信条里有两个绝不:   绝不放过一个叛徒,绝不容许同僚摸鱼。   他誓要将所有人拖下007的深渊!在琴酒眼里,威雀威士忌白天的时间已然被学习浪费,她应当自觉通宵为组织工作,时刻准备为那位先生献出发际线。   话筒对面风声呼啸,竹泉知雀的声音远远地从保时捷后面传来,与免提中的声音合二为一。   “抱歉——大哥——我不跟你干了——”   “朗姆老大——有事——找我——”   刷的一声,自行车超过保时捷,在车窗上留下风驰电掣的影子。   竹泉知雀朝车窗挥挥手,踩着飞一样的自行车像天边的云彩般消失不见。   被留在原地的保时捷:……   奇耻大辱!有朝一日竟被自行车超车!   “要追上去吗大哥?”伏特加手忙脚乱地点火,请示琴酒。   别人不知道,身为大哥头号小弟的他可是知道的:搭档出任务的人那么多,真以为随便谁都能被琴酒车接车送?   冷酷大哥虽然打着“她骑自行车会让敌人低估组织的格调”名义,实际连伏特加的智商都听得出是借口。   威雀威士忌是琴酒发掘出来的,理应是他这一派的人,和贝尔摩德厮混在一起倒也无妨,但朗姆是几个意思?   公开挖他墙角?   “哼。”琴酒转念一想,想到威雀威士忌的新任务,冷冷道,“让科恩和基安蒂代替她过来。”   竹泉知雀顺利推掉了今晚的工作。   她握住自行车把手,丝滑地左拐右拐,潇洒把她的爱车停在组织停车场,横在两个车位之间。   朗姆是个老阴逼。   具体表现为他一手执掌了黑衣组织的情报网,像藏在幕后的圆肚大蜘蛛,把脏活累活都甩给琴酒,自己干干净净,一脸慈祥。   世人皆知琴酒杀卧底如麻,琴酒怎么知道谁是卧底?凭他屡屡失灵的叛徒嗅觉吗?   自然是朗姆给的情报。   他说谁是卧底谁就是,竹泉知雀不信朗姆没有悄悄夹带私货,污蔑自己的对家、竞争者和不听话的下属是叛徒,让琴酒做他的清道夫。   “这很合理。”竹泉知雀分析道,“组织是那位先生的组织,每个下属都是给他打工的,死一个少一个劳动力,他怎会随便裁员?”   但若是被打上“叛徒”标签,那就不一样了,非杀不可,那位先生不舍也没用。   “朗姆就是这样利用琴酒一点点把那位先生架空的吧。”竹泉知雀阴谋论,“让酒厂头牌给他做靶子,架空傀儡首领,挟天子以令诸侯,满腹心机的摄政王!”   黑发少女不遗余力地给朗姆泼脏水,泼了一盆又一盆。   “纵使我不幸的开始、厄运的源头、绝望的起点是森先生,朗姆也是仅次主犯的从犯。”   竹泉知雀小肚鸡肠地在记仇小本本上入木三分地刻字。   等走到朗姆的办公室,她又收起小本本,换上充满朝气的上进员工表情。   “朗姆老大,我来了。”竹泉知雀干劲满满地说,“我来接受今天的卧底教育了。”   让她接受卧底教育是朗姆的主意。   威雀威士忌其人对组织忠心耿耿,年纪轻能力强,和她搭档出过任务的基安蒂屡次称赞她为“天生的恶役”、“合该干这一行,老天爷追着喂饭”、“年度最佳反派非她莫属”。   朗姆一边欣慰组织人才辈出,一边担心她卧底暴露。   好好一姑娘,长得可爱又漂亮,怎么浑身上下一点儿正气都没有呢?   老阴逼决定亲自教育她,把竹泉知雀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卧底。   “一位合格的卧底,首先要合群。”   朗姆让竹泉知雀在他对面坐下,女孩子把书包放到一边,拿出路上买的波子汽水,一边开盖一边听讲。   老人看得眼角一抽,教训道:“威雀威士忌,假如你是敌人派来组织的卧底,你的行为就很不妥。”   朗姆掰着手指细数:“为什么不和其他人统一穿着,身披黑衣?饮品选择为什么不是烈酒是饮料?魔鬼在细节!像你这样去公安卧底,一下就被人揪出来了。”   竹泉知雀喝了口波子汽水,真诚地问:“朗姆老大怀疑我是卧底吗?”   “当然没有。”朗姆放缓口气,他以为自己的举例令忠心下属不安了,安抚道,“你在组织里稍稍任性也无妨。”   竹泉知雀: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要她说,红方卧底实在太保守了,他们接受的卧底教育都是一条流水线培养出来的,酒厂半斤八两,半瓢水晃啊晃就敢来指导她。   “朗姆老大说得对。”竹泉知雀小鸡啄米点头,十分捧场,“朗姆老大做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卧底,连大哥都自愧不如。”   “我和琴酒分工不同,倒也不必强行拉踩。”朗姆的职场情商比琴酒高了太多,说话八面玲珑。   “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卧底——特别是公安卧底。”   橙子味的汽水在竹泉知雀舌尖蔓开,透过玻璃瓶,老者的脸略显阴翳。   “公安卧底?是指给我补习的那个人吗?”竹泉知雀指腹摩挲冰凉的玻璃瓶,一脸好奇,“我还不知道呢,他是怎么暴露的?”   她:“难道真是学历问题?”   不,朗姆严肃地破除谣言,组织这些年一直大力发展科研,绝对不缺高学历人才,不要信该死的公安卧底的挑衅,组织怎么会连高中数学都不会做!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不要多问。”朗姆拐杖点地,咚咚两声,仿佛敲在人心脏上。   他的警告令人胆寒,按照一般卧底逻辑,竹泉知雀该见好就收。   她不。   “朗姆老大,当卧底好难啊。”   女孩子唉声叹气:“我一想到要帮条子办事,浑身不自在。你说,公安那些人自诩正义,为了卧底组织而杀人放火的时候,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的心理素质可没有那么好。”竹泉知雀突然敲了下掌心,目光灼灼地看向朗姆,“朗姆老大,能不能找个实例让我学一学?”   朗姆:“实例?”   女孩子嗯嗯点头:“比如有卧底嫌疑但组织还没下手清理的叛徒,与其让人就这么死了,不如拿给我当教具。”   “让我全权负责他,欺骗他并没有暴露。”   殷红舌尖吐露,暗色的蛇纹亮起猩红色的光泽,蛊惑的声音在朗姆耳边响起:“你手里,一定有这么个人。”   “把他给我。”   思绪被搅乱在蜜糖般的声线中,朗姆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   他前段时间收到的消息……正在谋划的清理行动……一个拥有代号的成员疑似公安卧底……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要在目标察觉自己暴露前将其抓捕。   朗姆连执行人都挑好了:最近风头正盛的莱伊。   威雀威士忌的提议开启了新的可能。   一个卧底,杀死他的收益无非是多出一具尸体。   即使酷刑拷问,这群自诩正义的家伙也不会出卖同伴,难以揪出更多叛徒。   活人的价值总比死人更多。   假如公安发现他们派来的卧底不仅早已暴露,还让威雀威士忌借此反卧底回去,他们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呵呵,真是期待啊。   玩弄言语是咒言师的看家本领,蛊惑与骗术是竹泉知雀的专长。   她从不失手。   “是有这么个人。”朗姆语气轻飘飘的,他不知道自己被限制了思考,思维沿着竹泉知雀画好的轨迹蔓延。   “他是公安卧底的嫌疑很大,我不想打草惊蛇,连琴酒都没告诉,准备暗中击杀。”   “如果你能加以利用……”   “当然,我当然可以。”竹泉知雀轻柔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组织。”她说,“杀死他还是利用他,你该相信我的判断。”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朗姆深思良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苏格兰威士忌,他是你的了。”   知雀:我从来不骗人 第151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一天   暗流涌动。   沉闷的淤泥渐渐漫过口鼻,呼吸困难,凝涩的身躯不得动弹,灰蒙蒙的光线照在眼皮上面。   厄运,不详,难以估计的命运。   大厦倾颓的城市废墟中,孤只伶仃的雀鸟立在细细的电线杆上,小小的鸟喙张开,鸣声清脆。   安室透从睡梦中惊醒,汗水打湿了金发,湿漉漉黏在额头。   他捋了把额发,半靠在床头,向后仰头,慢慢调整呼吸。   电子时钟显示时间:凌晨六点。   狗都在睡的时间,高中生起床的点。   床头放置的玻璃杯里残留四分之一的冷水,冰块经过一晚早已融化。   安室透仰头灌了一口,往混乱的思绪里泼下一盆冷水,清醒了不少。   东京已经入秋,他喝隔夜冷水的习惯在养生人眼中罪不容恕,像竹泉知雀,早早给自己安排了可乐姜汤泡枸杞红枣茶,一天一桶,长命百岁。   安室透穿上白衬衫,扣子一颗颗扣好,遮住蜜色的腹肌。   他挽起袖子,鼓起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是从警校到如今一天都未曾懈怠训练的结果。   卧底跨国犯罪集团的公安,清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做饭。   裹上面包糠的虾放入金黄的油锅,水龙头哗哗流下清澈的水,淋在鲜嫩翠绿的蔬菜上,篮子里水灵灵的小西红柿散落在绿意间。   洗好的西红柿被放在砧板上,带着枪茧的手按住小西红柿,均匀切开成两瓣,整齐码在色拉碗里。   早饭不宜吃太多,安室透打算做个色拉配炸虾,再把昨天剩下的咖喱拿出来热一热。   一个人的饭量,绰绰有余。   “……但凡你提前发个短信,也不至于我们两个一起饿肚子。”安室透一边拿着手机叫早餐外卖,一边念出大清早分走他一半早餐的人的名字,“景。”   “抱歉。”诸伏景光夹着一只炸虾,歉意地说,“你家还有食材吗?我再做点。”   要是有他至于点外卖吗?安室透捏了捏额角,脸上带着没睡好的倦意。   诸伏景光深感稀奇。   自两人幼驯染相识开始,到警校的学习时光,再到同在黑衣组织卧底,他心中的降谷零一直是铁人形象。   身兼多职,无需睡眠,卷王本王,日均四小时休息满血复活,文能闭眼写报告,武能徒手斗歹徒,不愧是警校第一的男人,堪比漫撕男的存在,无论何时何地都勇争先锋!   正是因为同是卧底,处在同个工作环境中,诸伏景光才深知黑衣组织里有多少卷王。   打工皇帝波本、说是靠女朋友上位的小白脸实则升职似火箭嗖嗖窜天的莱伊、莫得感情的酒厂第一社畜琴酒,以及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哪哪都有她的威雀威士忌。   四瓶威士忌,苏格兰是最不卷的那个。   他晚年可以出一本回忆录:《我和我的卷王同事》   倘若站在上帝视角来看:四瓶威士忌皆为卧底,这四个人以一己之力让那位先生患上威士忌PTSD,此后严禁任何人用威士忌做代号,违者一律当成叛徒打死——他们四个里,苏格兰为什么是第一个暴露的?   波本/莱伊/威雀威士忌:因为他不够卷!   黑衣组织,高强度高压力狼性团队,时不时发大疯是员工常态,精神内耗一个比一个严重,大家在组织的熔炉里卷生卷死,突然发现:苏格兰,你小子,精神好稳定啊?   低调沉稳不内耗,被迫害的名单里竟然从来没有你耶!   这么低调,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说来听听。   诸伏景光的确是有心事才大早上来找安室透,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自己的事,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   “做了个噩梦。”安室透摸了摸眼角,“不,也不能算是噩梦,有点奇怪的梦。”   “难不成是预知梦?”诸伏景光开了个玩笑。   解梦是一门复杂的学科,安室透已经有点记不清梦中的意象了,只感到窒息、痛苦、愤怒。   直到形单影只的雀鸟清脆鸣叫,他跌落在破碎的梦境中,自柔软的被褥中醒来。   雀鸟暗示明显,指向安室透竭力不去想的那人。   他和竹泉知雀许久没见过面了。   交往时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安室透只当是他工作太忙,可只要他想,他总能在公寓里捉住点炸鸡外卖的女孩子或深夜趴在书桌上头秃的女高中生。   威雀威士忌神出鬼没,波本在酒气中嗅到黑玫瑰的幽香,余光便窥见夜幕般丝绸的黑裙滑过他的大腿,黑发女人在身侧落座。   掉马之后,安室透一度觉得竹泉知雀好闲,找猫逗狗地耍人玩。   如今才发现,是那时她把闲余时间都给了他。   现在再想找她,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安室透没有刻意收集威雀威士忌的消息——至少他认为自己不算刻意——听说,最近连琴酒抓她都抓不到人。   忙到起飞,忙到找她之前要去找前台预约拿号,前台亲切递来叫号牌并贴心告知:先森,您前面还有99个人在排队,请不要心急哈。   当然,不是没有快捷方式:她的家庭住址只被少数人知晓,再不济,安室透可以在帝丹高中门口蹲人。   ……用什么名义?   分手是他提的,这样不象话。   人们评价办公室恋爱:分手了还要在对方手下干活,惨死。   黑衣组织在这方面多贴心吶,纯在线联系,连视频会议都没一个。   安室透不知道竹泉知雀在忙什么,她的保密等级该死的高。   “不说我了。”安室透问,“你大早上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总不能是特意算好早餐时间来蹭饭的。   “我接到了新的任务,明天出发。”诸伏景光双手交握,慢慢地说,“同行者是琴酒和威雀威士忌。”   安室透:“……”   好嘛,才说不知道她在忙什么,结果只有他不知情。   金发男人面不改色地点头:“我知道了,你要小心,他们无论哪个都是危险分子。”   “任务具体是什么?”   诸伏景光缓缓摇头:“琴酒只说了集合时间和地点,是一个很偏僻的码头。”   “威雀威士忌倒是多说了两句。”他细心地重复,“她提到一批货,但琴酒很快打断了她。”   收到琴酒消息的二十分钟后,诸伏景光背着贝斯包推开酒吧的门。   纸醉金迷的气息混着眩晕的酒气,迷离的灯光下数对男女在舞池轻轻摇摆,暧昧的音节落进往来人群的口袋,蠢蠢欲动着分享一夜的欢喜。   沉稳干净的黑发青年与酒吧噪杂的环境格格不入,但若是有人能看出贝斯包里沉重的金属怪物,便不会以为他是误入此地的单纯游客。   “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他说,“我预定了座位。”   酒保将酒杯推向诸伏景光,比了个手势:“沿着舞池走,最佳观赏席。”   诸伏景光喝了口烈酒,他穿过聚拢在舞池边的人群,远远看见银发男人和他身侧的黑发少女。   如酒保所言,最佳观赏席将舞池尽收眼底,孤狼一样的杀手兴趣缺缺地喝酒,他年轻的同伴机车外套敞开,露脐的上衣遮不住小腹黑色的蛇纹刺青。   威雀威士忌手里捏着一把钞票,她随手一抛,飞舞的钞票落在舞池中,引来一阵阵起哄的欢呼。   “去,换个更带劲的曲子。”她把小费丢在酒保手里的托盘上,拿走高脚杯盛满的香槟。   女孩子抿了口香槟,遥遥朝诸伏景光晃了晃杯身,示意他过来。   琴酒杯中是伏特加,时刻紧随大哥步伐的小弟人不在,按竹泉知雀的说法是:给他一点参与感,免得说我们不带他玩。   诸伏景光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但他承认伏特加不适合在场,琴酒与威雀威士忌之间的气场危险且排他,看着他们仿佛看见浓郁的黑暗。   几张钞票凌乱地洒在地上,机车外套上镶嵌亮色的柳钉,年轻漂亮的少女慵懒随性,指尖叩在酒杯上。   引人堕落,又嘲笑其堕落。   琴酒占据沙发的另一边,黑色风衣遮住他的膝盖,烟草味与硝烟味融入酒水,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血气。   诸伏景光坐到他们对面,心道幸亏警方没有突击来这家酒吧检查,否则以他们毫不掩饰的气质,高低是赏金过亿的通缉犯。   “后天清晨七点,十号码头。”琴酒掏出香烟,“带上你的贝斯。”   “是明天。”威雀威士忌纠正道,“现在是凌晨,已经第二天了。”   她随便打断琴酒的话,银发男人似乎习惯了,只低头吸了口烟,没有计较。   “好的。”诸伏景光应下来,“具体工作是?”   “有一批货……”黑发少女的话被呼出的烟雾截断,她鼻子皱起,向旁边挪了挪。   琴酒在酒杯边沿敲击烟头,簌簌落下的烟灰洒在杯中,警告似地:“少说话。”   威雀威士忌耸了耸肩,酒吧里音乐切换,舞池更加热闹,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不再理会两个男人。   “你可以离开了。”琴酒冷冷地说,“带足子弹,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任务情报。”   “你也是。”大哥平等地冷漠对待每个人,手指勾住女孩子的后衣领,把她拽回来,“怎么,难道你打算在酒吧通宵?”   “都凌晨四点了。”黑发少女抱怨,“我平时六点起床七点到校,回家和通宵有什么区别?”   她提起上学才有点高中生的模样,诸伏景光目光极轻地掠过她小腹的纹身。   “闭嘴。”琴酒不耐烦地说,“别抱怨,我送你。”   保时捷接送显然不足以让威雀威士忌满意,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她平时享受的待遇,不值得稀奇。   “直接送我去学校吧,我在教室里补会儿觉。”女孩子掩嘴打了个呵欠,“对了,我书包呢?”   “在我车上。”还剩半根的香烟掐灭在银发男人手中。   琴酒走在前面,威雀威士忌倒退走路,问诸伏景光,“你是走路过来的吗?”   “凌晨四点可难打车了。”她热心道,“要不要压榨琴酒——”   “不必,我开车来的。”诸伏景光礼貌婉拒,他扫了眼不耐烦的琴酒,“恐怕保时捷上没有我的位置。”   “你可以坐我腿上。”威雀威士忌开了个玩笑。   她听见琴酒敲车窗的声音,没再耽误,朝诸伏景光挥了挥手。   保时捷的后车门打开又关上,车窗降下,黑发少女胳膊撑在窗沿上,眼眸弯起:“明天见,苏格兰。”   车灯远去,诸伏景光看了眼时间,他上车转动方向盘,开往安室透的公寓。   景:谁都别想睡 第152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二天   清晨七点,十号码头。   诸伏景光背着贝斯包,独自来到偏僻的码头。   深蓝色的海水拍打岸沿,卷起泡沫似的白边,黝黑的礁石在日复一日的洗礼下光洁如婴儿的脸蛋,海鸥俯冲下来,羽翼在空中有力地拍打。   四周无人,约好集合的琴酒和威雀威士忌都不在。   十号码头偏僻破旧,周围空旷,以诸伏景光狙。击。手的眼光来看,这里一点儿也不适合埋伏。   既然不是陷阱,八成是琴酒和威雀威士忌迟到了。   这两个人有充分的迟到理由。   琴酒昨天凌晨四点把人喊来布置任务,明显时间观念堪忧,他又是酒厂大哥,踩着点最后出场更彰显大哥风范,故意迟到的嫌疑很大。   今天是周末,早起了一个星期的威雀威士忌不能像她的同学一样周末补眠,没有人性的黑衣组织连她所剩无几的睡眠时间也要压榨,一不留神睡过头可太正常了。   诸伏景光不介意等待,他眺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鸥自由地贴着浪花滑翔,潇洒肆意地张开翅膀。   人类,特别是打工人,总有一瞬间想成为海鸥。   成为海鸥,去码头整点薯条。jpg   “奇怪。”诸伏景光不解道,“海鸥是不是太多了点?”   不仅多,还个个喜气洋洋,嘴里叼着金黄色的条形炸物。   诸伏景光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几步走到海岸边,在被冲刷上岸的垃圾中仔细寻找。   几分钟后,诸伏景光找到了一个被吃空的薯条盒。   他拆开薯条盒,盒子上有一行手写的字: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走,不要乱丢垃圾。   诸伏景光:“……”   难道是zero把人带坏了吗?他不禁想。   这就是副业侦探的公安卧底与黑衣组织高层交往的结果——质疑谜语人,理解谜语人,变成谜语人。   东京的侦探实在太多了,多到诸伏景光没法振聋发聩地说:谜语人滚出东京!   诸伏景光把薯条盒捏在手里,七点太阳已然升起,他分辨方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   大约走了两百米左右,一艘小渔船停靠在岸边,开船的渔夫沉默地蹲在甲板上,任海鸥啄走他手里的薯条。   看见有人过来,渔夫把手里的薯条盒放进垃圾袋,诸伏景光见状把自己捏着的薯条盒也递过去。   渔夫看了眼盒子里的字迹,让出位置:“上船。”   一直到诸伏景光在船上站稳,才半信半疑地确定:他接上头了。   至于是谁想出的接头办法,不用问,除去威雀威士忌别无他人。   渔船开得很快,不久后追上了一座中型游轮。   一条绳子从游轮上落下来,诸伏景光背着贝斯包,双手握紧绳索,利落地爬了上去。   他双脚落地,嘴里叼着薯条的黑发少女热情鼓掌:“非常准时,逃票犯。”   有关威雀威士忌的情报在诸伏景光脑海中过了一遍,情报提供者安室透曾言:她喜欢且擅长逃票。   诸伏景光:不仅自己逃票还要拖人下水是吧?   不愧是犯罪集团的高层,每分每秒都是犯罪进行时,不放过任何作案机会。   女孩子叼着薯条吧唧吧唧地吃,很大方地把食物递过来:“整点?”   “谢谢,不用了。”诸伏景光婉拒,他跟着她往船舱走,“你是怎么想到的接头办法?”   竹泉知雀:“因为M记二十四小时营业。”   竹泉知雀:“周末特惠,薯条第二份半价。”   大早上的,街上没几家店开门,可供她选择的余地不多。   人类无法拒绝打折,正如海鸥无法拒绝薯条。   “方法不重要,有用就行。”竹泉知雀说,“大哥的命令是坚决杜绝敌方——特别是公安——混入游轮,若是提前告诉你真正的集合点是船上,就不够安全了。”   她语气随意,细密的寒意却如蚂蚁般爬满了诸伏景光后背。   “什么意思?”他面色不显,只微微皱眉,“组织在怀疑我吗?”   “怎会?”竹泉知雀回过头,她耸耸肩,“别太敏感了,以防万一而已。”   “比如说,”她想了想,“和你交好的某个人是叛徒,他从你口里得到了消息,反过来嫁祸你是卧底,你不就惨了?”   “现在这样多好。”竹泉知雀背着手轻快地说,“我多贴心吶。”   她把房间门卡丢给诸伏景光,“你住201,我在206,琴酒是209,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中午餐厅见。”   诸伏景光接住门卡,在楼梯口和威雀威士忌分开。   他走进201房间,第一时间检查了房间里边边角角,直到确定没有安放窃听器和摄像头,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游轮在诸伏景光的记忆中并不美好。   他不是第一次参与地点在游轮上的任务。   一年前,琴酒带着伏特加、莱伊和他登上开往横滨的游轮,那趟旅行刺激得像拍电影——动作大戏,悬疑巨作,碟中谍续集,展开一秒比一秒更离谱。   黑衣组织被港口Mafia如狂风暴雨痛打落水狗,全员落海,游回东京。   诸伏景光不会忘记他在海水中扑腾的痛苦回忆,他心有戚戚,回东京后立刻报名游泳班深造。   同时,诸伏景光也是幸运的,他不像被蒙在鼓里的莱伊和智商不够的伏特加,安室透也在船上,他从好友口中得知了真相。   在游轮搅动风云的自由人谜一样来去无踪,琴酒连人家的存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游轮上混进了对家。   对家怎么混进来的?必然是有人透露了任务情报!   琴酒痛定思痛,他把接头任务交给威雀威士忌,只告诉苏格兰码头集合。   黑发少女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一套谜语人组合拳打下来,公安望洋心叹。   这份谨慎背后传递了敏感的信号:黑衣组织并不信任苏格兰威士忌,这次任务是对他的试探。   大海一望无际,游轮四面海水环绕,诸伏景光得不到公安支持。   没有比大海更适合抛尸的场所,身体被游轮的螺旋桨搅碎,鱼群啄去他的血肉,海洋自有一套生态法则。   诸伏景光哪里都没去,他在房间里等到十二点,起身前往餐厅。   试探和暴露是两个概念,今天未尝不是深度卧底的机会。   海上餐厅,卖点是鱼。   十三香的烤鱼堆在铁盘上,底下的炉火焚烤,竹泉知雀捏着筷子守在旁边,耐心等烤鱼入味。   高瘦的黑影遮住灯光,她抬眸,招呼道:“吃烤鱼吗?”   诸伏景光点点头,和她坐到一起,主动承担了烤制的工作。   “等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货。”竹泉知雀说,“不会压榨小弟的大哥不是好社畜,琴酒负责看摊,脏活累活都是我们的。”   她双手合十,有点可怜地说:“苏格兰,我也想偷懒。”   她的筷子在烤好的鱼肉上游离,给出强烈的摸鱼暗示。   诸伏景光想起波本凭空多出不少的文书工作,威雀威士忌试图推卸工作是合理的,符合她人设的。   “我可以多分担一些。”他温和地说,“全部交给我恐怕不行。”   竹泉知雀感动落泪:你是好人!   打工人大为感动,她无以为报,坚定地把最好最嫩的鱼脸颊肉夹给苏格兰。   她:您请,您吃,您干活。   饭搭子是人类建立友谊最便捷的方式,没有冷场机器琴酒的饭桌其乐融融,两个人吃了一会儿,竹泉知雀打开了话匣子。   “我之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认真地说,“我没有怀疑你是卧底。”   她不怀疑,她确定你是。   “没关系。”真·公安卧底诸伏景光不计前嫌,“警惕一点是应该的,尤其是前段时间刚让叛徒逃掉。”   逃掉的卧底老兄还写了一封感谢信,感谢粗心大意的威雀威士忌小姐,祝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卧底这行好难做啊。”真·黑方卧底竹泉知雀感叹道。   “工作摸鱼会被人说:你是不是对组织不忠心才偷懒懈怠;工作太卖力又会被人说:你这么努力,是不是想窥探组织机密?前后都是错,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嘛?”   诸伏景光深刻共情了。   “再这样下去谁愿意给组织干活?”竹泉知雀十分不满黑衣组织的上班制度,“我可惨了,高中生仅有的周末时间被工作无情霸占,琴酒还嫌弃我成绩差,读书没前途。”   “我才十九岁。”女孩子闷闷不乐地扒饭,“我的人生难道只能一辈子见不得光了吗?”   诸伏景光指尖微动,他没有说话,扮演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温和的大哥哥。   “班上的同学、我的同龄人,想必都有多姿多彩的未来。”竹泉知雀化悲愤为食欲,腮帮一鼓一鼓的,“只有我,在暗不见底的深渊给人打工,无休无止地打工,没有员工保险地打工。”   “唉,不瞒你说,我在组织里的地位已经算高了,还是动不动被琴酒拿枪怼脸质疑,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女孩子絮絮叨叨地发牢骚。   诸伏景光一边听,一边想到昨天好友隐晦透露的信息。   ‘威雀威士忌是故意放人走的。’金发青年低声说,‘我了解她,她不是会低级失误的人。’   黑衣组织高层故意放走公安卧底,可能吗?   一个因父母原因加入组织,十九岁便罪行累累,活在阴暗面的女生,她心中当真一点儿异样念头都无?   诸伏景光对竹泉知雀的多数印象来自安室透,他不确定好友是不是被恋爱滤镜蒙蔽了双眼,诸伏景光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余情未了。   但……能被那家伙喜欢的人,绝对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诸伏景光敢肯定。   竹泉知雀余光瞥了眼苏格兰威士忌,她咀嚼嫩滑的鱼肉,入味,无刺,是条好鱼。   横滨靠海吃海,她喜欢海货。   苏格兰是公安卧底,他大概率知道上次抓捕行动失败的起因结果。   红方卧底自身正义,以己推人,总是愿意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铺垫到这儿,足够了。   “我听说你和波本关系不错。”   竹泉知雀戳了戳诸伏景光,“他没说我坏话吧?我们可是和平分手。”   “没有。”诸伏景光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复合,但好友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能送助攻的时候可不能给兄弟埋雷。   诸伏景光如实说:“你在他心里评价很高。”   “真的吗?好高兴。”   竹泉知雀弯了弯眼眸,笑吟吟地说。   她想岔了,这两人关系怕是没有多好。   否则波本怎会没有告诫苏格兰:   她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知雀:我,天生恶役,绝不洗白上岸 第153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三天   海上游轮是否算一种空中楼阁?   地板之下便是海水,冰冷的,咸湿的,卷起的浪花轻易将成年男人重重拍下,眨眼间随波失踪在不见底的深渊。   走廊悬挂着大幅的油画,礁石上罗蕾莱幽幽吟唱,被蛊惑的水手全身心靠近她,照耀在惨白的月光下。   传闻海妖罗蕾莱拥有蛊惑生灵的声音,令航行的水手恐惧,黑衣组织在游轮上挂罗蕾莱的油画是有些冷幽默在身上的。   竹泉知雀倚靠在门边,嘴里嘟嘟地哼歌:“……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   国际名曲,调子太熟,诸伏景光险些跟着唱出来。   “我在cos罗蕾莱。”竹泉知雀自信地说,“想想看,你是一位船长,你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此刻,你突然听见童年的歌谣,温暖、阳光、充满正气,你难道不会欣喜若狂驶向我吗?”   谁规定海妖只会唱艳曲?男人,是你的思想太不纯洁了。   “船长只会怀疑自己药磕多了。”诸伏景光讲了个冷笑话,他合上身后的门。   门扉合拢,最后一丝光照亮冰冷的金属色泽。   “货的数量没有问题。”他说,“这么多军火,是要运到哪里去?”   “不知道。”竹泉知雀摊手,“我们俩是被叫来做押运工作的,只需要出卖。身体和力气,生意琴酒来谈。”   “这条航线我也是第一次走。”她一副苏格兰你别多想的表情,“过往是琴酒和伏特加负责。”   “如今你我顶替了伏特加的位置,只要好好干活用心做事,迟早能成为大哥麾下两匹犬马,把伏特加排挤到犄角旮旯去。”   竹泉知雀露出职场绿茶的丑恶嘴脸:“出海一趟,我要夺走他的一切!”   女孩子故作凶恶,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更显可爱。   诸伏景光站在卧底的角度深思,发现自己的思想觉悟和心理素质还不够高。   拿不知道目的地这件事来说,他的第一反应是琴酒故意防着他,不信任他,酒厂果然是个疑心病严重的犯罪集团。   竹泉知雀的第一反应:大哥放弃伏特加选了我,好耶!动脑子什么的完全不需要,能摸鱼绝不多做一点儿工作,事情搞砸了全是琴酒的错!上司买单,下属甩锅,耶!   多么健康不内耗的打工人心态。   值得每个卧底学习。   朗姆:威雀威士忌初次卧底,要让她和公安卧底学一学。   诸伏景光:威雀威士忌真乃酒厂打工人楷模,我学一学。   竹泉知雀:本人,横滨大文豪着作《教你如何玩转对家之碟中谍篇》,开放预售,下单前十名可得作者亲签。   “大哥。”竹泉知雀向琴酒汇报,“货的数量没有问题,一切尽在掌握中。”   琴酒瞥她一眼:“你数的还是苏格兰数的?”   竹泉知雀:“请问有什么区别吗?”   那可太有了。   琴酒完全不相信竹泉知雀的数学。   大哥把怀疑写在了脸上,竹泉知雀感觉被羞辱了。   “我像是会把工作都丢给同事的人吗?”她义正言辞,“当然是我和苏格兰一起数的。”   琴酒/苏格兰:像。   等于说都是苏格兰数的,结果无误,琴酒勉强点头。   “大哥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竹泉知雀难过地端走琴酒手边的果盘,喂到自己嘴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竟如此经不起试探,就像这块苹果,两口就吃完了。”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琴酒冷嘲热讽,“这笔交易不容有误,等到达纽约港口,你们两个留在船上不许下去。”   目的地是纽约,诸伏景光眼眸微动。   “居然是去纽约。”竹泉知雀从果盘里抬起头,暗戳戳试探,“实不相瞒,大哥,我有一个梦想,我想和自由女神——”   “你不想。”琴酒独断专行地否决,“你和苏格兰只需要守在船上盯着货。”   他绝对不会放竹泉知雀和自由女神像接触,她已经够自由了,自由得过了火。   女孩子啧了一声,她把吃空的果盘重重放在桌子,以示自己的抗议。   琴酒理都不理她,在长久的磋磨中,他渐渐学会了忍耐。   有朝一日他竟学会了忍耐,连那位先生听见了都倍感震撼:倘若琴酒再带威雀威士忌几年,他是不是连幼师证都能考到手?   诸伏景光新拿了个果盘给竹泉知雀,得到黑发少女“你是好人!”的目光。   他迟疑片刻,轻轻向她勾勾手指。   竹泉知雀凑过去,听见他低声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吹吹海风?”   比起看琴酒的死人脸,看海优雅得多,竹泉知雀抱着果盘跟苏格兰走了。   凉爽的风拂过甲板,远远能看见高耸的自由女神像的轮廓。   “到了纽约却不让人下船,琴酒说的根本不是人话。”竹泉知雀郁闷道,“我可是牺牲了周末休息给他干活。”   “你是想和自由女神像合影吗?”诸伏景光好脾气地说,“我可以帮忙找角度。”   不下船,站在甲板上拍,总有办法让她们同框。   竹泉知雀面露不赞同,她小声说:“苏格兰,你掉进了服从性测试的陷阱。”   “知道服从性测试吗?最开始试探性地用小伎俩让你不舒服,如果你选择忍耐不反抗,很快会升级成肆无忌惮的霸凌。”   “琴酒十分卑鄙。”竹泉知雀凝重道,“先是像牢头管犯人一样干涉我们的自由,再之后便是职场霸凌,把最苦最累的活儿给我们干,却将功劳统统揽入自己怀里,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我们!”   “我们不能屈服,我们应该反抗!”她用力握拳,“我说要去看自由女神像就是要去。区区琴酒,爹味上司,管不了我。”   女孩子已经下了决心,诸伏景光又劝了两句,没有劝住。   游轮驶向港口,琴酒戴上黑色礼帽,竹泉知雀拉着苏格兰一起在甲板上朝他挥手致意,手聚成喇叭凑到嘴边:“大哥,慢走,我们等你回来!”   琴酒离开的步伐加速了,他压低帽檐,丢不起这人。   三人的分工是这样的:琴酒上岸和纽约本地势力交流生意,苏格兰和威雀威士忌看着纽约人搬货、送货,清点数目。   “只差最后的确认了。”忙了半天,竹泉知雀双手叉腰,“一想到琴酒不信任我的数学,我失去了干活的动力。”   她看了眼时间,半蹲下来,自下而上仰视苏格兰。   “我可以离开一会会儿吗?”女孩子比了个小小的手势,“只一会会儿。”   诸伏景光低头看她:“自由女神像?”   “嗯嗯。”竹泉知雀抓住他的裤腿,大有他敢告密就打滚撒泼拽他裤子的架势,“合影,喂鸽子,买明信片,最多不超过半小时。”   “半小时可不是一会会儿。”诸伏景光叹了口气,“琴酒不可能察觉不到。”   竹泉知雀:“我爽都爽了,他骂任他骂。”   只要脸皮厚,人就是无敌的。   威雀威士忌比苏格兰地位高,上司想搞事,底下人又有什么办法呢?确认竹泉知雀不会让他背锅之后,诸伏景光答应由他负责最后的点数工作。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竹泉知雀速发好人卡,一眨眼就消失在门口,“我也帮你带明信片。”   女孩子哒哒哒地跑了,留下诸伏景光独自面对船舱里的货物。   他慢慢呼出一口气,手腕翻转,门卡出现在男人掌心。   诸伏景光划破角落下一只不起眼的货袋,门卡探进又伸出,沾染白色的粉末。   他嗅了嗅,脸色难看。   以军火换毒//品,的确是跨国犯罪集团的作风。   大量军火运往纽约,大量毒//品流入东京,黑衣组织不显山不露水,悄无声息地开辟了一条流淌罪恶和金子的航线!   “这条消息必须传回去。”诸伏景光低声自语。   但……他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人太少了,知晓这条航线的人太少了,琴酒、伏特加、威雀威士忌和他,一旦航线暴露在公安眼前,抓捕叛徒将是二选一的送分题。   琴酒和伏特加负责那么多次都没出事,威雀威士忌和苏格兰一来就暴露了,叛徒明显在他们之中。   要继续潜伏吗?隐忍直到更安全的机会?   诸伏景光侧过身,巨量的、可怖的货物堆积在船舱里。   已经是能升格为特大案件的出货量了。   消息晚传出去一天,累累的罪行便多积攒一分。   事已至此,苏格兰反倒不认为这个任务是对他的试探了。   黑衣组织下了血本,成本重到一介卧底的生命连零头都不够支付——在他们眼里,人命何等廉价。   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苏格兰合上库房的门,回到船舱。   他拉开贝斯包,在极隐蔽的角落里拿出一台联络仪。   公安特制,一次性使用,只能发送文字,不受信号屏蔽限制。   自上游轮起,诸伏景光就再没收到过信号,组织提前在船上各个角落安置了信号屏蔽仪。   他发完短信,小巧的机器被压碎,丢入海中。   “咚咚。”   201房间的门被敲响,诸伏景光走过去开门。   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竹泉知雀开开心心地把手里的明信片给他,给他看她和自由女神像的合影:“锵锵!超棒的吧?”   “嗯,很棒。”诸伏景光温和地附和她,他余光看见走廊尽头的银色,小声说,“琴酒回来了。”   黑发少女做贼心虚地把明信片塞进口袋,但她不像琴酒穿着风衣,裙子口袋小小一个,只能塞进明信片的边角。   “威雀威士忌!”琴酒人未至声先到。   他一眼看见不该出现在船上的明信片,杀气四溢,冷冷的冰雨在竹泉知雀脸上胡乱地拍:“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竹泉知雀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然而她忘记把手机熄屏,与自由女神像的合影大咧咧暴露在空气中。   琴酒把哎哎乱叫的女孩子拽走了,她像被捏住后颈的猫,徒劳挣扎,恨海滔天。   诸伏景光递给她一个爱莫难助的眼神,退后一步,关上门。   房门合拢,温和自他脸上消散,诸伏景光背靠着门,慢慢闭眼。   他是故意的,故意劝威雀威士忌到甲板上去,鼓动她主动离船。   等到航线败露,黑衣组织审查卧底。   比起一直呆在游轮上的苏格兰,无故离开、单独行动近半小时的威雀威士忌更有嫌疑。   一切都很顺利。   “一切都很顺利。”竹泉知雀把她在纪念品商店挑了半个小时,消磨足了时间的明信片随手丢到茶几上。   “多么肥美的鱼饵。”她自言自语,“何愁没人上钩?”   景:成本太高大概不是陷阱……吧?   知雀:反正烧的是酒厂的钱,不要客气!   塌的又不是她家房子。jpg 第154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四天   夜幕垂垂,涌起的雪白浪花拍打船身,游轮如摇篮般轻晃。   竹泉知雀窝在沙发里,脑袋小鸡啄米向前一点一点的,终于,可怜的意志力支撑不住,她一头栽倒在抱枕上。   原谅她……没有信号打不了联机游戏……无聊到睡着也是人之常情zzzzz   女孩子自我说服,毫无负担地呼呼大睡。   竹泉知雀做了个很美好的梦。   梦里她脚踢琴酒拳打朗姆,那位先生拿着雪白的哈达一边往她脖子上戴一边泪眼汪汪地说:威雀威士忌,你才是组织需要的人才!我这就退位让贤,禅位给你!   她谦虚地三辞三让,实在遭不住那位先生的热情,勉为其难戴上白色哈达。   说好来卧底,升职到登基只能怪她太优秀了,竹泉知雀也不想的。   她系着白色哈达,戴着首领标配红围巾的森鸥外站在竹泉知雀面前,一脸老父亲似的欣慰:竹泉君!不愧是我们港口Mafia出身的人才,完美遗传了我的篡位美学,涨工资,必须涨工资!   一沓工资卡被送到竹泉知雀手里,她来到自动取款机前取钱,突然,一把血淋淋的刀子刺破她的胸膛,染红了白色哈达。   竹泉知雀凝涩回头,头戴白巾身披白衣一副披麻戴孝打扮的琴酒仇恨道:“找到你了,叛徒!”   竹泉知雀骤然惊醒,额头撞到沙发背上,疼得她嘶嘶抽气。   “好可怕的梦。”女孩子心有戚戚,她摸了摸后背,全是冷汗。   走廊一阵噪杂,竹泉知雀放下怀里的抱枕,推门探出半个脑袋:“出什么事了?”   “砰砰!”   两声枪响震耳欲聋,站在人群中央的银发男人枪口向上,浓郁的硝烟味混在海风中。   琴酒冰冷的目光扫视船上的船员,凡他目光触及到的位置,人人畏缩恐惧。   “威雀威士忌在哪?”   竹泉知雀虚掩上门,她撑在二楼的栏杆上,轻巧跃下。   “这儿呢。”竹泉知雀应了一声,从阴影里走到月光下。   海风吹乱她黑色的长发,月光照耀在她脸上,纤毫毕现。   “出事了?”竹泉知雀问。   往角落里一缩再缩的中冈原太悄悄抬头,他余光看自己的同事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把自己缩得越小越好。   他们被分配来护送这条航线有好几年了,一直在琴酒和伏特加手下干事,常年在海上漂泊,与外界断联。   决定他们生死的人是琴酒,而伏特加嘛,反正中冈原太一直觉得他没什么用。   琴酒负责独断专行,伏特加负责鼓掌捧场。   他什么时候见过琴酒听别人的意见?   今天见识到了。   月光下的少女极其年轻,和中冈原太的侄女一般大的年纪,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处于在校园备受追捧的时期,在成年人眼中值得被呵护,被遮蔽在羽翼下。   琴酒的枪口冒着白烟,滚烫的硝烟遮住黑发少女的眉眼。   男人的影子宛如黑兽般要将她吞噬,莹白的月光却眷恋地倾洒而下,站在光暗分界线上的少女影子颀长,无畏无惧。   “航线暴露了。”琴酒冷冷地说,“你有什么想说的?”   “显而易见,叛徒在我们之中。”竹泉知雀的目光在船员中掠过,中冈原太注意到她有一双特别的琥珀色眼眸。   “FBI、CIA还是公安?”竹泉知雀紧接着问,“我们还剩多少时间转移?”   琴酒:“公安,二十分钟,弃船走。”   中冈原太:天吶!琴酒——那个琴酒——竟然会乖乖回答问题?!   事情的发展难道不该是琴酒拎起威雀威士忌的衣领,粗暴地把她半个身子拽到船外,在悬空落海的恐惧中逼问她是不是叛徒吗?   他刚开口时声音还挺凶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之后未免也太配合了点,问什么说什么,俨然对她十分信任。   但很快中冈原太意识到,琴酒还是那个琴酒,疑心病癌症晚期的男人。   “离船的半个小时,你做什么去了?”他步步紧逼。   “和自由女神像合影,在纪念品商店买明信片,抱歉,忘记买你的份。”   “以及。”竹泉知雀盯着琴酒的眼睛,靠近他,轻声说,“为卧底先生提供机会。”   “一船货抓一个卧底?”琴酒微微眯眼,“你大可直接下手,杀了扔海里喂鱼。”   “有代号的成员说杀就杀,不愧是Top Killer。”竹泉知雀瞥他,“今日我无缘无故对人下手,来日被污蔑是卧底的就成我了。”   她与琴酒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你现在确定了,是他?”   竹泉知雀微不可察地点头,她朝战战兢兢的船员招了招手。   中冈原太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不敢看琴酒冒烟的枪口,把口袋里揉成一团的零件拿出来。   “琴酒老大,威雀威士忌大姐头让我在船边下了网,捞出了这个。”   本该被海水卷走再无踪迹的报废的一次性联络仪,被提前设下陷阱的纯黑恶役捕获。   琴酒:“人呢?”   “躲起来了。”竹泉知雀双手抱臂,“外面动静闹得那么大,小老鼠早吓得悉悉簌簌跑掉了。”   她没辙地摊开手:“枪又不是我开的,瞪我也没用。”   琴酒啧了一声,枪指船员:“二十分钟,抓住苏格兰威士忌,生死不论。”   “是!”   中冈原太冲在搜捕的第一线。   时间紧迫,一部分人去安排弃船逃跑的事宜,无法把全部人手投入抓老鼠中。   所以抓住苏格兰威士忌的人必有重赏!   中冈原太对威雀威士忌大姐头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不仅早早布置好陷阱,故作疏忽钓鱼上钩,面对冷酷的琴酒大哥更是泰然自若无所畏惧,中冈原太心折不已。   假如他能抓住苏格兰威士忌,是不是可以被调到威雀威士忌大姐头手下做事?他能干又听话!   “搜!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搜干净了。”中冈原太打鸡血似的往前冲,猛地撞破201房间。   三位黑衣组织的高层分别住在201、206和209,中冈原太在苏格兰住的201一无所获,走廊尽头同伴从209房间出来,失望地摆摆手。   “苏格兰威士忌怎么可能躲在琴酒老大和威雀威士忌大姐头的房间里?他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中冈原太的同伴抱怨了一句,但上头的命令是应搜尽搜,他们只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翻查。   中冈原太用门卡刷开206的门,人手不够,一个房间只有一个人进去搜。   他看见茶几上的明信片和吃了一半的橘子,茶色长袖外套被随意丢在床上,床单上有人坐过的褶皱。   “这间是大姐头的房间。”出于尊敬,中冈原太不愿意把东西掀得到处都是,他查完卫生间,又弯腰看床底藏没藏人。   房间里能躲人位置只差闭合的衣柜没搜,中冈原太走到衣柜前,准备拉开柜门。   “谁?”   中冈原太连忙转身,看见进门的竹泉知雀。   “是你啊。”黑发少女随口招呼,她拎起床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找到没?”   “还、还没有。”中冈原太莫名感到羞愧,他拔腿就走,“我再去楼上看看!”   “我也去四处找找看吧。”竹泉知雀说,“时间紧迫,公安快赶来了。”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离开卧室,空间中安静得只有尘埃飘浮。   紧闭的衣柜闷闷响了一声。   诸伏景光单手撑着柜顶,深深呼出一口气。   额头的汗水因过度紧张滴落在他眼睛里,打湿睫毛,视线模糊成大片的色块。   诸伏景光缓慢地擦去水渍,紧绷的弦难以松弛。   衣柜里一件衣服也无,哪怕只把衣柜拉开极细的一条缝,他逃无可逃。   暴露了,他的身份暴露了。   竹泉知雀可以没心没肺在房间里昏昏欲睡,诸伏景光自消息发出起便高度警惕,贝斯包紧靠着他的大腿,黑亮的枪械被擦拭一次又一次。   琴酒开枪的瞬间,诸伏景光骤然起身。   公安果然收到了他的消息,动作极快的出动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黑衣组织的情报网如此惊人,几乎在公安出动的同时得到了消息,公安内部必然有他们的卧底。   回头要让zero想办法查一查……诸伏景光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门口,掌心压在门把手上。   他想出门看看情况。   在诸伏景光预估的情况中,他和威雀威士忌都具备嫌疑,且无故离船半小时的前者嫌疑更大。   开门的瞬间,某种直觉攥紧了诸伏景光的心脏。   人在死亡来临前或许真有预感,战栗感从他的后脑勺蔓延至全身,尖啸着哀嚎:不要去!   不要去!   去了就会死!   不要露面,找个地方藏起来!   狙。击。手信任自己的直觉,诸伏景光放轻呼吸,一直等到走廊空无一人才慢慢出门。   这座游轮没有信号也没有监控,他循着声音找去,站在阴影里,看向甲板中央的男女。   琴酒握住的枪硝烟弥散,威雀威士忌站在他身边,一个底层人员战战兢兢交出手里的东西。   诸伏景光视力绝佳,他看见男人拿出的废弃零件,心跳骤停。   被打捞到了?……是运气不好吗?   荒诞感与眩晕感一齐淋头,诸伏景光没有看见前因后果,他像电影演到结局才入场的观众,只能对着银幕上的情节凭空猜测。   唯有一件事诸伏景光看懂了:他已然走到了名为卧底暴露的结局。   藏起来。   藏起来藏起来!   快藏起来!   反击没有意义,整座船都是黑衣组织的人。   诸伏景光一把搬起房间里的椅子,猛地抛到海里。   落水的水花和声音被人听见,船员高喊着:“小心叛徒跳海!拿网去捞!”   跳海是下下策,人要熟识水性到怎样高超的程度才能跳海后一路游回东京?   或许有人能做到,可他不行。   206的房间虚掩着,大概是琴酒叫人太急,威雀威士忌没注意到房门未关紧。   诸伏景光闪身入内,房间里能藏人的地方太少,他没有犹豫,躲进了衣柜。   时间仿佛回到了诸伏景光儿时,衣柜外杀人狂四处搜寻,必须噤声、沉默、如一尊石化的塑像,等待难熬的时间过去。   诸伏景光难免回忆起堪称他童年阴影的案件,他在警校时期抓住了凶手,却从凶手口中得知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我早就发现你躲在衣柜里。】   今天至少别上演同样的情节,诸伏景光苦中作乐地想,真会做噩梦的。   船上的衣柜与家里不同,一点儿供人向外窥探的缝隙都没有,空气稀薄又沉闷。   隔音也不怎么样,他听见了匆匆的脚步声。   如诸伏景光所料,碍于206是组织高层的房间,搜查员不敢太暴力,只拿眼睛四处看看。   他检查完厕所,走到卧室,蹲下来查看床底。   可以了,就这样吧,快离开吧,诸伏景光在心里默念。   他的祈祷没能传达到上帝的耳朵里,脚步声停在衣柜前。   诸伏景光暗自蓄力,准备拼死一搏。   “谁?”   熟悉的女声唤了一声,搜查员准备开门的手收回,恭恭敬敬地和她寒暄。   他们聊了两句,判断206房间已经查完,脚步声一前一后离去。   诸伏景光手脚发麻,因过度紧张微微痉挛。   他缓了一口气,又默默数了三十秒,耳朵贴在柜门上仔仔细细地听。   万籁寂静。   诸伏景光慢慢推开衣柜的门。   光线与空气一起涌入,他对上一双愉悦的眼睛。   “哎呀。”竹泉知雀笑着说,“大老鼠从我的衣柜里钻出来了。”   知雀,很恶趣味的坏猫猫 第155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五天   中计了!   迟来的恐惧与震撼如醍醐灌顶浇淋而下,诸伏景光手脚有一瞬间的麻痹。   以往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又被他强自冷静地按捺下来。   离去的脚步声是引诱他自己走出笼子的陷阱,设置得何等精巧,将人性寸步不错的拿捏。   诸伏景光的对手是老练的猎人,她懂得如何为猎物营造状似安全的空间,放松圈在猎物脖子上的绳索,给予他自由的错觉。   捕猎他的人具备猫科动物恶劣的习性。   她兴致勃勃地蹲守在陷阱外,耐心地等着看诸伏景光从天堂掉落地狱的剎那表情变化,从中获取旁人难以理解的趣味。   女孩子晶亮的琥珀色眼眸充满愉悦,衬得她格外鲜活动人。   竹泉知雀拥有出色到犯规的漂亮脸蛋,令人难以对她生出怒火。   感觉自己的童年阴影要被取代了,诸伏景光心想,她比普通杀人犯吓人太多。   “不枉我特意为你留门。”竹泉知雀满意地说。   虚掩的206房间门……诸伏景光苦笑,他竟然从那时便已掉入她设下的陷阱,走向他人为自己书写的结局。   他从衣柜中走出来,站在距离竹泉知雀半米的位置。   少女与男人之间的体型差明显,诸伏景光抬手便能抓住她的胳膊,顺势扼住她柔软的咽喉,挟持这个好用的人质换一条生路。   竹泉知雀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茶色外套搭在她的手臂上,她的姿势漏洞百出,在训练有素的公安眼中无异于送分题。   读作送分题,写作送命题。   “你的目光落在我的眉心、咽喉、心脏、脊椎……快要把我解剖了。”   竹泉知雀错觉地以为自己正在医院体检,被苏格兰医生的X射线扫描全身,即将送入手术室大卸八块还不给缝合。   “明明拿了我的礼物,怎么这么凶啊。”她小声抱怨。   “你指那份明信片吗?”诸伏景光将一只手暗自背在身后,“抱歉,我放在贝斯包里,没有带在身上。”   “我知道。”竹泉知雀笑了笑,“我不仅知道明信片在你的贝斯包里,我还知道包里少了几个不起眼的零件。”   “恰好够拼成一把枪的半成品。”   她赞许地说:“虽说是半成品,牺牲了射程,但便携是最大的优点,哪怕袖子这么窄的空间也足以藏匿……而射程,半米内致死总是做得到的。”   “秋天大家都开始穿长袖。”竹泉知雀抖了抖她茶色的长袖外套,“要是夏天,你就得另想办法了。”   比如把枪藏在裤子里,她在心里讲了个黄段子。   诸伏景光背在身后的手从袖口抽出,不足巴掌大的简陋枪械被他手掌遮住,牢牢扣在掌心。   站在他面前的黑发少女显得十足耐心又友善,她将诸伏景光连人带灵魂一起看得透彻,却没有阻止他的意图。   可怕的傲慢。   “你有信心独自抓捕我。”诸伏景光揣测她的想法,“不想琴酒分走你的功劳?”   “功劳?”竹泉知雀歪了歪头,否定道,“不,只有处分是我的。”   “想来也是。”诸伏景光尽可能拖延时间,“你离船的半小时为我创造了机会,纵使替组织找出了潜伏的叛徒,这船货的损失也是你的全责。”   哪怕以黑衣组织的财力,也会为今日的折损肉痛。   “是啊,琴酒很生气。”竹泉知雀叹息,“大概是因为我没给他带礼物,酷哥也会因为没收到女生的明信片哭唧唧吗?”   诸伏景光:这是对琴酒的诽谤吧?   他明智地没把吐槽说出口。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竹泉知雀为自己辩解,“我要很专心的、全神贯注的准备一份大礼送人,为了展示我的友善与真诚,难免冷落琴酒,让他受点委屈。”   琴酒在她口中像个独守空闺丈夫还和邻居人。妻出轨的幽怨小媳妇。   诸伏景光突然很想把琴酒喊来加入对话,他说不定能趁黑衣组织高层当场反目激烈内战的空隙逃走。   过于紧绷的头脑让诸伏景光不受控制地思维发散,他忍不住深思竹泉知雀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随她眼尾的弧度心潮起伏。   他看见竹泉知雀笑起来,慢声问:“你,或者公安,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她脚尖点了点地毯,在地板下方,游轮最底层,是货舱的位置。   冰冷的寒意如玻璃上的冰霜在细微的碎裂声中蔓延,诸伏景光向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衣柜上。   “……还真是一份大礼。”他眼色难言,“你究竟想做什么?”   圆是所有形状中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象征,它的任一点都既是开头也是结尾,沿着既定的轨道,回收路途中所有的伏笔。   诸伏景光困在她画出的圆上。   哪怕是琴酒也认可竹泉知雀的不靠谱,她做事出人意料,任性妄为,总在奇怪的地方钻牛角尖,不听指挥是常态。   竹泉知雀寻找离船的理由那样轻易,贯彻了人们对她的离谱印象,琴酒即使气炸了也不怀疑,这就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女孩子堂而皇之地消失了半个小时。   诸伏景光想过她可能真的是去旅游观光,也可能私下做点见不得人的事。   他同时相信,这半个小时的机会是他在努力下制造出的——建议她到甲板吹吹海风、激起她对琴酒的叛逆心理、承诺帮她分担工作……经过诸伏景光的努力,他有了半个小时与货物独处的时间。   他如此认为。   ——是她让他这样认为的。   ‘我要很专心的、全神贯注的准备一份大礼送人,为了展示我的友善与真诚。’   古有强抢强卖,今有强送强收。   竹泉知雀送了,公安就必须要收,这半个小时是她留给诸伏景光拆礼物的时间。   不支持拒收,不支持退货。   再之后诸伏景光将消息传递出去,销毁联络仪——联络仪被提前布置的渔网打捞——苏格兰卧底身份败露——竹泉知雀虚掩住206的房门,请君入瓮——她站在衣柜前,满怀愉悦地等待一双惊惧交加的眼睛。   即使她说她做的一切只为一瞬间的娱乐,诸伏景光也会相信。   人哪里会对掉进油桶里的老鼠说谎呢?   “你揭开了我的身份,又让黑衣组织蒙受一船货的损失。”诸伏景光深呼吸,“我想不通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说,我看走了眼,你其实是个愉悦犯?”   啊,瞧瞧这位摸不着头脑的正义使者吧,他明明拿着警长的身份,却像狼人杀中夜晚没有视角的平民一样迷茫,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在酒厂狼人杀里被第一个投出去。   竹泉知雀心怀怜惜。   虽然谜语人很讨厌,但当谜语人可太开心了。她的行为真真切切有迹可循,可惜与她在同个狼人杀桌上的朋友们着实缺少情报。   红方卧底身份败露,黑方货物被整船清空,得益的当然是某个港口城市的第三方啦。   她就是个打工的,替老板创收从而斩获大额年终奖是竹泉知雀工作唯一的动力。   愉悦犯什么的实在是冤枉她了……只不过干巴巴的工作未免枯燥,竹泉知雀偶尔会换点花样取悦自己。   以他人的恐惧与悚然。   为此给你留下心理阴影真是抱歉,原谅她吧。   “起码你领悟到我们并非绝对对立的立场。”竹泉知雀轻快地说,“我喜欢礼尚往来,轮到你了。”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诸伏景光缓缓摇头,“可惜,如果你没有揭露我的身份,还能借此威胁我。”   “琴酒下令在二十分钟内弃船离开,我猜他已经在游轮上布置了大量炸。弹,你再不离开,只能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事到如今仍然顾忌着别人的生命吗?”竹泉知雀叹气,“看啊,你是个多明显的好人,好到我一点儿不意外朗姆怀疑你的理由。”   “纠正一下。”她正色道,“不必我揭穿,你上个月就上了朗姆的处决名单,是我把你从他手里要过来,将刑期延后了一个月。”   “今天远不是你的死期。”   竹泉知雀诧异地扬眉:“我还以为除了我的挚友,其他人普遍拥有旺盛的求生欲呢,你不要放弃得这么快好不好?”   搞得像她很无能一样。   诸伏景光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懂竹泉知雀在说什么,他瞳孔放大,不信任的意味明晃晃浮现在脸上。   虽说才发出了“人哪里会对掉进油桶里的老鼠说谎?”的声音,但她说出的内容实在太过超乎预期。   谎言与真相交织,恶劣与友善为伍,天秤的两端摇摆不定,拨弄秤杆的手隐没在迷雾中,伴着若有似无的轻笑声。   诸伏景光是个很有涵养的人,有素质如他也想狠狠吼一句:谜语人滚出他的生活!   不要谜语人,走开谜语人!   走廊里远远传来呼唤声,没有信号的游轮上,黑衣组织成员只能用原始的方式寻找威雀威士忌。   其中中冈原太的声音最大最焦急:“威雀威士忌大姐头!别找叛徒了!我们要开船了!”   备用的小船上挤满了人,唯有琴酒乘坐的那艘留了位置,供给地位颇高的威雀威士忌。   “一边是安全的退路,一边是生死不知的逃亡。”竹泉知雀活动手腕,问诸伏景光,“猜猜看,我心仪哪一边?”   她此刻还留在这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诸伏景光深呼吸,再难以置信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你想从组织叛逃,是吗?”   “而你是我的投名状。”   竹泉知雀打了个响指,房间窗户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坠落在波浪翻滚的深海中。   “不必担心我拿不到报酬。”她在呼啸的海风中扬声说,“安全回归的卧底、一座游轮的货物——我赠送的礼物已经标好了价格,轮到公安给出诚意了。”   “当然,一切在你平安之后。”黑发少女眨了下眼。   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道将诸伏景光拉向她,竹泉知雀单手环住他的脖颈,倒向窗外。   重重的水花扬起,翻滚的泡沫海浪淹没渺小的人影,了无踪迹。   幽蓝的海水灌进鼻腔,诸伏景光记忆的最后,巨大的游轮轰然炸开,烧出漫天火海,冰冷的海水仿佛都在爆炸中升温,足以将人煮沸蒸发。   一只柔软的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贴在诸伏景光耳边,轻声道:   【睡吧】   困倦的睡意涌上脑海,他的一切被交付给另一个人。   银月隐没在云层间,再过不久,便是黎明的时刻了。   知雀:带人游泳也是我的强项! 第156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六天   清晨的阳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流淌碎金的色泽。   一只准备去码头整点薯条的海鸥歪着脑袋,眼神睿智地看着两个湿漉漉的人从海中上岸。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半背半扛着另一个,被压在底下的是个子不高的少女,她消瘦的肩膀支撑一位成年男性的重担,仿佛被压得更矮了几厘米。   海鸥的小眼睛里发射鄙夷光波:大男人,不知羞,竟然让女孩子背他!   竹泉知雀浑身湿透地上岸,她拧了拧袖子里的水,熟练地把背上的男人挪了挪,方便她搬运。   海上救援她熟的不能再熟,她的挚友又菜又爱玩,吵着嚷嚷说要划船去海里投海溺亡,等下海喝了好几口海水又拼命挥舞手臂一边呸呸呸一边大喊知雀救我。   自己交的朋友除了含泪宠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的游泳技巧在一次次磨人的考验中飞速进步,竹泉知雀是能与食人鱼共游的海洋冒险家。   海洋冒险家对东京所有的港口如数家珍,竹泉知雀悄没声儿地在废弃码头上岸,周围除去早起的海鸥空无一人。   “我说不定比琴酒回得更早。”她自言自语。   公安和黑衣组织还在海上漂,事件中心的两个人却已经上岸东京,谁听了不骂一句离谱?   “哼哼,拿凡人的极限揣测我只会让你们一败涂地。”   竹泉知雀嘿咻嘿咻背着诸伏景光在街上走,从头发丝到脚尖闪耀着打工人夺目的光辉。   清晨出没的物种只有早餐店店员、冤种高中生和怨鬼社畜,竹泉知雀占了两种身份,十分可悲。   她摸出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给班主任发短信请假。   【老师,我有个朋友想不开跳海自杀,刚被捞起来,我怕他情绪不稳定,请两天假开导开导他。】   竹泉知雀淡定地点击发送,她一点儿不心虚,她说得可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无论是热爱跳海自杀的朋友、情绪不稳定的朋友还是需要她开导的朋友,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便是交友广泛的好处。   秋天早晨凉凉的,两个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人走在街上,其中一个昏迷不醒,一路都有人找竹泉知雀搭话询问。   她:“这是我的朋友,他受了一些情伤。唉,实在是不好说,三年前,一个蝉鸣的夏日……”   她:“你问他吗?他是我从海里打捞的不明生物,我正准备找个淡水湖把他放生。”   她:“小哥你真聪明啊!没错,这是我从酒吧后巷捡到的醉虾,是不是很帅?”   她:“实不相瞒他是个牛郎,我花了好大的价钱让他陪我殉情,谁知道他中途反悔,我只好带着他又游上岸。”   她:“这个人是我的表哥,我正要把他称斤卖掉。后来一想,这么瘦卖不出好价钱,决定带回家养两天再卖。”   竹泉知雀见人说鬼话,诸伏景光在她嘴中有无数个版本,比法老王猜想和真假水猴子更复杂,路人敬畏地目送她离开。   一路走一路滴在地上的水痕渐渐变小,黑发少女拐入九曲八折的小巷,走进一栋老旧的单元楼。   她停在一户门口摆着干枯花盆的房门前,从花盆底下摸出一根铁丝。   花盆底下藏钥匙这一套已经过时了!她藏的是开锁工具!   竹泉知雀熟门熟路地撬开自己安全屋的门锁,扶着诸伏景光进屋。   她背了他一路,编排了他一路,训练有素的公安在深海梦境中挣扎着想要醒来。   很可惜,没有王子的吻——没有咒言师的许可,他只能继续演睡美人。   竹泉知雀像小蚂蚁搬家一样勤勤恳恳地把诸伏景光暂时安置在沙发上,他滴水的衣服打湿了沙发布,在地面上积攒小小的水洼。   “房子买的太多的坏处是没人搞卫生。”竹泉知雀环顾面积不大灰尘挺多的房间,虔诚地低头许愿,“神啊,请赐予我贤惠老婆吧!”   神拒绝了她的请求,天上的流星听见竹泉知雀的愿望,连夜以时速八千米的速度倒退回去。   她:“没有贤惠老婆,来一发无量空处也行啊!”   悟酱,灰尘绝缘体,他的无下限术式搞卫生多么方便。   可惜这里躺着一个昏迷的野男人,不能被五条悟发现。   明明有男朋友却排不上用场,竹泉知雀惋惜叹气。   只能自食其力了,让她想想有哪个咒言适合搞卫生?   竹泉知雀:“除你武器……想起来了,是【清理一新】!”   言语即为力量,以术式的形式降临于世。   在呜呼拉呼黑魔变身的狂风中,地面上、桌面上、电视机顶上的灰尘一扫而空,瓷砖闪闪发亮,地板打蜡似的亮得反光。   竹泉知雀满意地放下被她当作魔杖的电视遥控器,她抖了抖湿哒哒的袖子,小小打了个喷嚏。   “希望衣柜里我放了衣服。”她碎碎念地走进房间,找了半天只找出一件夏天穿的丝绸睡裙。   浑身湿透VS美丽冻人,死亡二选一。   竹泉知雀:“我怎么就没放件军大衣、花棉袄在衣柜里呢?”   扼腕叹息!   她倒也可以用咒言强行烘干身上的衣服,但是吧,这套衣服在海水里跑了半宿,闻着像汤里的海带。   烘干之后就是干海带,竹泉知雀不是很想从人进化成海货。   她别无选择地带着睡裙走进浴室,冲净皮肤上残留的盐粒,洗去海带味。   浴室门打开,黑发少女擦着头发走出来,头疼地看向沙发上另一条大海带。   备用衣服一件都无了,要不她把浴巾给他围着?   “惊!某公安卧底落海昏迷,清醒后竟发现自己成裸。男,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竹泉知雀小声编造明日头条。   她没在公安干过,不清楚正义的红方组织工作氛围如何,是否与港口Mafia一样有员工自创的内部读物,比如《今日不服输的卧底君》之类的。   “这样吧。”竹泉知雀取了个折中,“我把海带剪一半。”   扒人家裤子太丧心病狂了,脱个上衣合理许多,穿湿衣服睡觉会感冒的。   竹泉知雀: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把我家沙发打湿了,要是床也被糟蹋,我坐哪儿?   在自己家却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在冰屁股的地板上,也太惨了点。   客随主便,竹泉知雀直接上手。   灵巧的手指拨开纽扣,露出衣服下腹肌浅浅的好看身材。   狙。击。手人如其枪,诸伏景光犹如一杆修长笔直的长狙,赏心悦目。   竹泉知雀三下五除二把他的上衣脱完,隔着浴巾擦拭男人皮肤上残留的水渍。   她抖了抖微湿的浴巾,用咒力作弊一秒烘干,十分机灵地把浴巾铺在床上。   “再把人挪过去,就不怕打湿床单了。”竹泉知雀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勤勤恳恳搬运工再次上线,她上手才发现诸伏景光看着高瘦,实则肩宽不小,千锤百炼后的身体。   能来做卧底的果然有两把刷子,公安果真持续性向黑衣组织输送大量人才,把自家辛辛苦苦栽培的水灵白菜送去黑心加工厂。   “怎么不往横滨送一点?”竹泉知雀替老东家争取,“是我们港口Mafia不值得吗?”   东京人就是没眼光,她不信异能特务科和猎犬不派人来!   港口Mafia也不像黑衣组织,见一个卧底杀一个,森先生一向重视人才,酷爱挖墙脚,在他眼里卧底等于主动送到他碗里的肥肉,吃下去就别想他吐出来。   “我们BOSS是有些人格魅力在身上的。”竹泉知雀矜持地说,“瞧瞧他画大饼的高超手段,中也君不就是这么被骗进来的吗?”   明明刚出场的时候还霸气侧漏地说过“港口Mafia,我会一个不剩地全部杀光”的死亡宣言,现在却成了港口Mafia一等一的劳模,谁看了不唏嘘。   “可怜你生在东京。”竹泉知雀怜爱地帮诸伏景光擦了擦濡湿的短发,“年轻时候不注意,晚年偏头痛来找你,注意养生。”   她左看右看,觉得差不多了,诸伏景光被她拾掇得十分体面,一点儿看不出跳海逃亡的狼狈。   女孩子打了个响指:“wake up。”   银瓶乍破,冰面碎裂,沉眠在梦中海域的眼睛陡然睁开,瞳孔摇晃,呼吸急促。   咸湿冰冷的海水仿佛仍在诸伏景光的喉咙里来回灌倒,剧烈爆炸的巨响震得耳模嗡嗡。   嗡嗡,空调机箱嗡鸣,为室内持续输送干燥的暖风。   天花板的墙皮在角落里脱落几块,边缘的缝迹像风干的爬山虎,灿烂的阳光透过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在地板上聚成条形。   老旧,但生活气十足的房间。   诸伏景光失神片刻,落海前的记忆倒灌回笼,信息量大得令他头疼。   他抬手捂住额头,突然发现自己上半身没穿衣服。   “头很疼吗?”坐在床沿边的人见他醒了,她前倾身体,关切地问。   诸伏景光放下手,一袭银色丝绸吊带睡裙的女孩子俯身看他,乌黑的长发垂落胸前。   温暖的花香沐浴露香氛萦绕她的肌肤,显得她柔软、温和、宜室宜家,像阳光雨露下团团簇簇的太阳花。   然而,在诸伏景光睁开眼睛之前,残留在他记忆中的是残忍恶劣的猎手、算无遗策的阴谋家、难以捉摸的捕食者。   他明白了,诸伏景光想,他彻底明白了zero被引诱、被诱捕、为之心动的理由。   他遇见的竟然是这种等级的对手。   诸伏景光苦中作乐地喃喃自语:“现在轮到我接受考验了?”   kp:过一个意志鉴定 第157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七天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竹泉知雀不要诸伏景光的身子,她只想要一份offer。   她等同于在面试前救了面试官一命,通过面试还不是手到擒来?   竹泉知雀可是脚踏三个组织、即将脚踏四个组织的超经验级打工人,世界上还没有她面试不通过的公司!   都是黑衣组织的错,是黑衣组织拖了竹泉知雀的后腿。   也是东京不够宽容不够开放的错,要是在横滨,对家公司相互挖角可太正常了,哪至于这般费劲,跳槽还要看粉籍。   “喝点水。”竹泉知雀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温水,递给靠坐在床上的男人。   光线透过窗帘斜斜照射在床单上,如黄油刀丝滑地切开两半,诸伏景光半张脸在阴影中,半张脸被阳光照亮。   他接过水杯,手指难免与她擦过,诸伏景光顿了顿,低声道了句谢。   “不客气。”竹泉知雀百无聊赖地卷着自己的碎发玩,“房子空得鬼都不住,我只有温水招待你。”   卧底人均千层饼,诸伏景光在东京也有几处安全屋,他没有天真到认为竹泉知雀大大方方把他带回了家。   “你早就做好了叛逃的准备?”温水妥帖的温度贴着掌心,诸伏景光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黑发少女想了想,细细的丝绸系带挂在她光洁的肩膀上,脖颈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她眉眼中含着天真的甜美,说出的话却令人心神不宁。   “大概是从一开始。”   竹泉知雀张开手,阳光如沙漏中掉落的金粒穿过她的指缝,残留余温。   “很奇怪吗?”她踢开拖鞋坐到床上,双手抱住膝盖,浅笑盈盈,“我还是个孩子呢,这么年轻,却在做牢底坐穿的工作,当然要给自己找条后路。”   诸伏景光庆幸她的裙子下摆长过膝盖,丝滑柔软的银色裙边被她脚尖踩住,揉出折起的皱纹。   十九岁,连皮肤下的血肉都散发温暖馨香的年纪。   【威雀威士忌加入组织不足一月便被那位先生亲自赐予代号。】   【那个女人属于一线执行者,偶尔也去审讯班帮忙。在她面前,囚徒连灵魂都要呕出来给人看。】   “比起备受瞩目,默默无闻逃走的概率更高。”诸伏景光直白地说,“你享受你的工作。”   他不会忘记她猫戏老鼠时眼中的愉悦,发自内心的快乐,绝非作伪。   “我只是习惯一切都做到最好。”   竹泉知雀指尖敲打膝盖,“天赋不用便渐渐枯竭,升职不够快就屈居人下。比起没有话语权的底层成员,我还是更青睐领导岗。”   不用写报告,把文书工作全甩给小弟真的很爽。   诸伏景光:“你是个罪犯。”   竹泉知雀:“而你是被罪犯救下的公安。”   “礼尚往来……算了,不修饰,准确用词是协恩图报。”她叩了叩床沿,“公安收了我两份大礼,想好怎么回报我了吗?”   当诸伏景光以为她是残忍的猎手时,她救了他一命。   当诸伏景光以为她要打感情牌、博同情时,她坐上筹码分明的牌桌。   他:“不怕我赖账?”   诸伏景光体力充沛,矫健的身材如豹子般敏捷,抱膝坐好的女孩子眉眼间却带着浅浅的倦意,姿态松懈。   她带人从海中逃生,剧烈地消耗体力,又是洗澡又是安置人,直到与诸伏景光开始谈判才停下来歇一口气。   “不是很怕。”竹泉知雀诚实地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谍影风云》杀青,改演《越狱》,我哪个剧组都吃得开。”   诸伏景光:“……”   她心态一如既往的好,让人羡慕。   给竹泉知雀一把勺子,她可以挖穿从东京到横滨的地下隧道。   “老师教育我们,要成为一个对社会有价值的人。”竹泉知雀晃了晃手指,“我深以为然——价值决定了人的一切,一个人有无价值存在根本性的区别。”   “倘若我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不配拥有威雀威士忌的代号,我上不了那艘船。”   “倘若我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对你而言‘竹泉知雀’不过是个可怜的失足少女。”   竹泉知雀:“你会一边唾弃黑衣组织连高中生都不放过,一边想竹泉知雀成年了,她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可以为她争取减刑——减刑的多少,取决于失足少女能给出多少组织情报。”   “问题来了。”她轻慢地问,“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她能知道些什么?”   “给公安送礼物的资格、救你的资格、坐上谈判桌的资格,是威雀威士忌用自己的价值换来的。”   她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又仿佛使人溺亡的深渊。   “我无意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但你不该责备我的愉悦。”   “我为自己拥有盛大的价值而快乐。”   她话音落下,如一片羽毛落在湖心,层层荡开的涟漪那么轻那么浅,让人哑口无言。   威雀威士忌的价值,或者说她在公安名单上的危险等级,在一次次事件中不断拔高。   机密文档更新了一次又一次,寥寥几个字被公安专案组翻来覆去地看,恨不得一个个抠字眼,以求找到她的软肋,让布满迷雾的棋盘多显现几格。   计算机不在诸伏景光手边,但他打赌,游轮一炸,公安必得为她熬几个大夜,外出卧底的安室透又双叒叕被拉入群聊,一群人激烈开麦:快!再写一份关于你前女友的分析报告!   安室透已经写无可写了,诸伏景光背后涌上一股寒意:他和竹泉知雀独处一室,之后被集火开麦的人不会轮到他了吧?   同事(一把将人抓住,按在椅子上捆好,递笔递纸递冰阔落):轮到你了,写!她救你性命带你环游太平洋还贴身照顾你,我不信你没有素材可写!   诸伏景光:加班是公安卧底的命,我了解。   他不会赖账,公安更不会,如竹泉知雀所说,她展现出的个人价值足以令任何人任何势力为之侧目。   在有可能拉拢她的情况下,与她为敌是自掘坟墓的愚人行径。   “协恩图报不是这么用的。”诸伏景光的声音打破了短暂凝滞的空气,他语气温和,“我听说你理科成绩不好,实际上国文也不太行吗?”   竹泉知雀:“???”   “你不要污蔑人。”她挺直身板,“我最拿得出手的科目就是国文。”   横滨文豪大舞台有胆你就来,竹泉知雀可是在大文豪环境中熏陶已久的文化人!   “你口口声声说协恩图报,却只针对公安利益交换。”诸伏景光反问,“被协恩的人难道不该是我吗?”   竹泉知雀:“?但你和公安是一伙儿的。”   “我对自己的独立人权持保留意见。”诸伏景光两口喝完水杯里的温水,喉咙上下滚动。   他放下水杯,“一水之恩、救命之恩,该还的人是我。”   “你有个观点我不认可:假如你向我求救,我是否救你与你有多大价值毫无关联。”   “我是个警察。”诸伏景光说,“我救你只需要这个理由。”   竹泉知雀敲击膝盖的指尖停住,她无意识地笑了笑,笑容是诸伏景光前所未见的真实。   好似一个笼罩七重纱的人短暂地揭开面纱,远远瞥来一眼,眸光清明。   “高尚的原则。”竹泉知雀双腿垂落在床边,轻轻摇晃脚尖,“好感动,感动到我都觉得可惜了。”   “可惜自己从不向人求救,也不需要人救。”   “竹泉知雀生存法则第一条。”黑发少女竖起食指,“绝不将选择未来的权力拱手让予他人。”   她正色道:“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处境?”   什么处境?诸伏景光:“为了救公安卧底而叛逃的叛徒,琴酒的第一处决对象。”   “卧底没白卧,起码琴酒的心理你拿捏得很准。”竹泉知雀夸了一句,话锋一转,“但假如有这个前提呢:琴酒并不知道朗姆早已怀疑你,在他的视角里,是我亲手戳破了苏格兰的假皮。”   “你忘了?直到爆炸前一秒,他还在等我上船。”   诸伏景光愣住,他迅速思考,如果站在琴酒的视角,比起“威雀威士忌帮助苏格兰逃跑”,“苏格兰挟持威雀威士忌逃跑”更接近真相!   她还没有暴露!   “你想再回组织?”诸伏景光眉头紧皱,“太危险了,你不知道自己会遭遇多严格的审讯……”   “组织目前公认最恐怖的审讯,是由我主审。”竹泉知雀打断他。   “不过是些我玩剩下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她撇撇嘴。   竹泉知雀胆大妄为的本性无遮无掩,诸伏景光竟诡异地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太冒险了。”他试图说服竹泉知雀打消念头,“我可以帮你申请证人保护计划,送你去国外换个身份生活。”而不是把浑水越搅越浑。   “合着我的生存法则你是一个字没听。”竹泉知雀坚定拒绝,“我好不容易适应帝丹高中的学习节奏,你休想给我转学。”   诸伏景光:这是重点吗???   这是重点,很重的点,是竹泉知雀生命不可动摇之原则。   “我要公安给我编外人员的身份。”她直接挑明立场,“事情结束后不清算我。作为交换,我会成为公安在黑衣组织潜伏最深的卧底。”   竹泉知雀有九成把握,公安会答应。   她救下苏格兰,等同于亲手将把柄交给公安。如果她日后反水,公安大可见证一场喜闻乐见的狗咬狗,横竖都不亏。   “不行。”   诸伏景光用力抓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力道大得她生疼。   “你简直不要命。”他不容置喙地说,“别想我眼睁睁看着救我一命的人跑去送死。”   “公安来接应我的人马上就到,在此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   竹泉知雀挣不开握住她肩膀的手,她费解,她迷惑,她不懂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的逻辑。   “你——”女孩子深呼吸,“你怎么恩将仇报!”   “这是对恩人的态度吗?”竹泉知雀大为不满,“琴酒骂的是对的!苏格兰,白眼狼,连女孩子一生只有一次的请求都不答应的讨厌鬼!”   “我辛辛苦苦带你在海水里扑腾了那么久,没有功劳有苦劳,你却霸占我的床还剥夺我的人身自由!我生气了,我真的要生气了,我反抗起来很吓人的,我劝你三思,不要逼疯一个可怜的打工人——”   “随便你说。”成年男人表现出了他的宽容和耐心,诸伏景光体贴地说,“渴了叫我,帮你倒水。”   知雀:为难打工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158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八天   倒什么水!水费不归她交吗?电费不是她出吗?   拿女生的东西向女生献殷勤,她是不会被讨好到的,可恶的公安!   懂不懂什么叫利益最大化,把你警校里的谈判学老师叫出来,竹泉知雀今天要好好和他讨论师德师风教学水平的问题。   “你松手。”她浅浅吸气,“我看错你了苏格兰,不感激我就算了,竟然对救命恩人实施暴力。”   黑发少女蹙眉,诸伏景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的手抓住少女光洁的肩头,牛奶般丝滑的肌肤上留下了明显的指痕。   他像被烫到似的松手。   竹泉知雀救回自己的肩膀,心疼地呼气。   她没有很在意皮肤上深浅不一的红痕,总归比青青紫紫的淤青掐痕要好得多。   经过悟酱的暴力后,一切磋磨都变成了小打小闹,感谢男朋友君,感谢他为竹泉知雀心态稳定做出的不朽贡献。   心态,打工人最重要的就是心态。   无论是遇见傻叉上司、无理取闹的甲方还是智障同事,都要拿出心平气和的好心态,一边用加。特。林突突突打死这群龟孙,一边温温柔柔地说:好的呢亲,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呢亲。   区区挫折击败不了竹泉知雀!就算她在心底阴暗咬手绢拳打脚踢骂骂咧咧质问苏格兰为什么要为难她打工人,竹泉知雀表面上仍然维持了友好的假面。   诸伏景光看了眼被竹泉知雀捏在手里的玻璃杯,看见杯身上隐隐的裂痕。   她气炸了(物理意义)。   “你身上有皮下注射的定位器?”竹泉知雀回味那句“公安来接应我的人马上就到”,心情更加恶劣,“你赔我的安全屋。”   每一个安全屋都是她在房屋中介手里精挑细选淘到手的,基础要求是方便送外卖。   别看今天这间老破小地段荒凉,附近有家小作坊似的早餐店流沙包一绝,竹泉知雀很爱。   她的安全屋防火防盗防酒厂防公安,只有她的娘家人和卖身给她的包身工才知道地址,谁准公安擅自入门!   竹泉知雀觉得自己亏大了,即使诸伏景光表示愿意下厨为她做饭,她也依旧横眉冷对。   竹泉知雀:“吃什么饭?牢饭还是断头饭?”   “健康的、不是快餐不是快餐的饭。”诸伏景光脾气很好地说。   他从安室透哪儿听说过,竹泉知雀是个可怜的生活小废物,没有人接济的日子天天啃饭团吃泡面。   竹泉知雀:系谣言!全部系谣言!   她有饭吃,隔壁伏黑家的饭就是她的饭,新番黑马《伏黑家今天吃什么》已经播了好多好多集。   “这里只有压缩饼干和水。”竹泉知雀的厨房是连天然气都没安装的厨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诸伏景光若是想给她做饭,要从钻木取火开始。   她想诸伏景光是不是饿了,问他:“你在游轮上没吃吗?”   竹泉知雀下船之后买了三明治吃,把她吃撑了,回来后没去餐厅,不知道诸伏景光吃没吃晚餐。   诸伏景光哪里有心情吃饭,废弃的联络仪被海水卷走,他独自呆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擦拭贝斯包里冰冷硬沉的金属,胃袋阴冷,仿佛海水翻腾。   他的反应是正常人的反应,大事临头前紧张到胃痛是人之常情,吃三明治把自己吃撑的竹泉知雀才是异类。   卧底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心态稳,诸伏景光不否认她极具天赋,但他仍然不会答应竹泉知雀的提议。   “诚如你所言,在琴酒看来是我劫持了你。”   诸伏景光给女孩子讲道理:“你该怎么解释自己全须全尾地回去?”   竹泉知雀:“警察先生看我年纪小,公安恻隐之心萌动,我花言巧语骗过了你,靠我的智能逃回组织?”   她倒是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巧妙示弱,迂回战术,但诸伏景光想说,没用的。   威雀威士忌最大的失误是曾与波本交往过,而她至今仍不知道曾经的恋人是一位卧底。   安室透为她在公安的危险等级评级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年纪小?恻隐之心?   逮捕竹泉知雀的小队内部有四条不成文的条例:不可与之交流,不可听其话语,不可单独相处,不可掉以轻心。   如临大敌到只差专门为她写一份收容方案的地步。   竹泉知雀:向公安示弱不行,那就向酒厂卖惨好了。   “我不全须全尾地回去。”她兴致勃勃地说,“我带一身伤回去不就好了吗?”   “胳膊可以来两发子弹。”竹泉知雀揪揪胳膊的软肉。   “腿上可以来四发。”她豪迈地拍拍大腿,“肉乎乎的地方开枪会比较不痛。”   “脚踝就算了,不好走路。”坐轮椅的经历并不快乐,竹泉知雀拒绝。   “还有个好地方。”她抚了抚小腹,想把裙子卷起来给诸伏景光看。   “我知道你们公安肯定很看不惯纹身,向纹身开枪多么合理。要不要试试用你狙。击。手的枪法击中蛇信?”   银色丝绸的睡裙是一体式,竹泉知雀的手刚碰到裙摆,诸伏景光眉心一跳,坚决地替她拉下裙摆,把大腿遮得严严实实。   “一共七枪。”竹泉知雀掰着手指数,自信满满,“琴酒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我对组织的忠诚,我乃慷概赴死之义士。”   她心情颇好地把手伸到床板下,拿出一把又黑又沉的枪,咔擦上膛,对着自己的比划两下,把枪扔给诸伏景光。   “来吧。”竹泉知雀轻描淡写地说,“早完事早回去,我还指望琴酒报销住院费呢。”   诸伏景光是个脾气不错的人,性格温和讲理。   他从来没想过,气到脑袋如火山喷发是这种感觉。   如果用一个画面来形容:多年后,被成年版五条老师气成爆炸富士山的漏壶。   情侣之间果真存在一些共同性。   漏壶比诸伏景光幸运,他起码可以逮着五条悟猛揍,打不打得过另说,起码不像这边。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狙。击。手最基础的要求是持枪手稳,诸伏景光把手。枪丢到竹泉知雀够不着的位置,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她气得手都在抖。   再和她独处些时候,怕不是要折寿。   “不想用枪?”竹泉知雀皱了皱眉,随即释然道,“肉搏殴打也行,我是易留痕的体质,轻轻松松便能显得很凄惨。”   她个人还是推荐诸伏景光开枪啦,竹泉知雀又不是站着挨打的类型,她格斗术是和中原中也一起练的,只靠条件反射便能把诸如伏特加这样的无脑壮汉打出脑震荡内颅大出血。   “和我互殴恐怕你受伤更重。”她强调说,“我尽量克制。”   万一不慎痛击他的后脑勺,把人打出失忆buff就完蛋了。   公安潜伏在犯罪集团的卧底在逮捕高层成员时不幸失忆,狡诈的犯罪分子假称其忠于犯罪集团,利用失忆策反公安卧底。   多年后,公安卧底坐上了犯罪集团若头之位,他却陡然获得了失去的记忆。   屠龙勇者竟成龙,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双手,曾经正直的青年落下泪来:回不去了……我脏了……   “复仇的烈焰在公安卧底胸口燃烧,他发誓他绝不放过一切悲剧的源头!被青年拿枪堵在床上的犯罪分子倍感冤屈,她大声说:让你开枪你非肉搏,失忆是你自己求来的,休想让我背锅!”   “公安卧底恍然大悟,悲从中来,悔不当初,他向流星许愿:神啊,请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吧!我开枪,我这就开枪。”   “流星实现了他的愿望,但拥有重生记忆的却是犯罪分子。心中尚存良知的她将未来的启示带给公安卧底,她说:劝你听劝。”   竹泉知雀诚恳地说:“听我一句劝,不要让未来的悲剧发生第二次好吗。”   诸伏景光:猫猫星空。jpg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嘴巴张张合合像陆地无法呼吸的鱼类,震撼的感情压过了无语、盖住了愤怒,只剩发自内心的疑惑:   她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去说书?   替黑衣组织办事着实屈才!   诸伏景光把枪又丢远了一些,他真正见识到了竹泉知雀的话术,十分恐怖,魔性洗脑,令人害怕。   “怎么就不听劝呢?”竹泉知雀遗憾叹气。   她按压指骨,噼里啪啦地脆响,“公安会报销你的住院费吧?”   诸伏景光深刻地意识到,与竹泉知雀交谈好比在沼泽游泳。   一方面特别累,身累心累,身心俱疲。   一方面越陷愈深,盯着她开合的红唇眼睛都舍不得眨,就想知道她还能说出点什么离谱玩意。   不能再让竹泉知雀带节奏,再不夺走话语权他们快打起来了。   她没有沙包大的拳头,打人同样疼死。   “我可以考虑答应你的提议。”诸伏景光以退为进,把被竹泉知雀为难扭转成为难竹泉知雀,“两点要求。”   “第一。”他竖起一根手指,“我不会伤害你,也不许你给自己造成乱七八糟的伤口。”   “第二,把我当成琴酒或朗姆,说服我打消对你全须全尾从公安手里逃生的疑点。”   诸伏景光比了个手势,示意竹泉知雀开始她的表演。   他真狡猾,评委是他自己,通不通过都由诸伏景光决定。   不管竹泉知雀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他只要一句“我还是怀疑你”,就能否决她的提议。   男人都是大猪肘子,竹泉知雀轻轻咂舌,连苏格兰这种看起来特别好人的男人也是大猪肘子,净会为难女孩子。   想她就此束手无策?天真。   “说服朗姆?”竹泉知雀弯了弯唇,竟是笑了,“没有必要,他求之不得呢。”   “你信不信。”她附在诸伏景光耳边,用气音说,“即便我坦言是故意把航线暴露给公安、故意救下你、故意拖延许久才与组织联系、故意对琴酒说谎——朗姆,都不会怀疑。”   “我前段时间,接下了一个任务。”竹泉知雀手指插进诸伏景光发间,慢慢地摩挲他的黑发,轻缓开口。   “高三毕业后去哪儿工作比较好呢?在我发愁的时候,朗姆给了我建议。”   “‘不如去公安吧。’他说。”   她话中轻巧的愉悦如蜜浆从唇边淌落,漫过指缝,顺着诸伏景光的发尾滑到他脸上,宛如蜿蜒的河流。   “朗姆像关心小辈的和蔼长辈一样对我说,公安是铁饭碗,实在是很好的就业方向。”   竹泉知雀离得更近,气流从她口中呼入诸伏景光耳膜。   “我答应了。”   “怎么样?”竹泉知雀低声问,“我说服你了吗?”   知雀:胜利属于永不言弃的打工人(励志。jpg) 第159章   打工的第一百五十九天   一位伟大的、身兼数职的卧底有言:一切始于朗姆,也将归结于朗姆。   竹泉知雀:没错,是我说的。   她炸轮船,救公安,弃暗投明,倒戈警方,都是朗姆的要求啊!   竹泉知雀不过是个为甲方实现愿望的打工人罢了,她一直好生生地行走在朗姆为她规划的赛道上,只是稍稍跑远了亿点点。   就像程序只要能运行,管它内部代码螺旋升天,甲方只要接收文件付清尾款就够了,中途的过程不重要。   别问,别探究,不要走进打工人的内心世界,请与她保持单纯的辛勤劳工与提款机关系。   竹泉知雀写报告是不可能写报告的,她最多给朗姆口头描述。   描述狡诈非常的黑衣组织罪犯是如何利用女子高中生的身份协恩图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组织逼迫的小白菜小可怜,以此达到边在公安铁饭碗里扒饭,边把公安资源偷回酒厂的邪恶目的。   论口才,即使是最强也要甘拜下风。   区区朗姆,不足以找出她口供中的破绽,更不具备中途大喊“异力鸭梨!”的资格。   竹泉知雀:除非他出示律师徽章:)   和诸伏景光的交锋,她打从一开始就赢麻了。   苏格兰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场与犯罪集团高层的博弈,心理战术的极致拉扯,你来我往敌进我退的交易,旧怨与恩情的纠葛,罪犯的灵魂能否得到救赎?   苏格兰实际面对的是:卧底行业天花板对他的等级碾压,暴露身份的你教脚踏三组织的她做事?朋友,把自己打回警校复读几年再出来混吧。   “我是不是太欺负他了?”竹泉知雀心生怜爱,她指腹摩挲诸伏景光的黑发,感觉他的脑袋在发烫。   仿佛后台同时运行了十几个软件,机身热到风箱呜呜狂转,即将过热过载的古早型号台式大计算机。   真·烧脑。   别死机啊,她还没找到重启键呢。   话说他都被派来做卧底了,难道没有遇见过千层饼成精的同事吗?   那种表面上是私家侦探,又在咖啡店打工做知心大哥哥,夜间和琴酒、贝尔摩德谈笑风生,实际上却是公安头子的人物,苏格兰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见过吗?   “年轻人要多增长阅历。”竹泉知雀真诚地建议,“见识的奇人奇事多了,就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诸伏景光心想她真谦虚。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离谱的人吗?   他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警校生没有不爱推理电影的,诸伏景光和他的朋友们在电影院看烧脑电影中一度十分喜欢层层反转、一环套一环的套娃式解密剧情。   场外的观众一边跟着主角破案,一边听配角在旁边不断地问“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真相怎么又变了?你到底有多少身份?”   观众共情不了配角的满头问号,只觉得他吵闹。   诸伏景光曾经也是无法理解的一员,直到今天,他深刻共情了。   你们这群观众懂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配角有多痛苦,你们只在乎你们自己和可恨的谜语人主角!   作为旁观者看电影当然开心,作为当事人人都傻了,恨不得掐住导演的脖子质问:我和她拿的怎么不是一个剧本?!   诸伏景光:我需要场外求助。   求助他警校成绩第一的幼驯染,在二五仔和打工事业上更出色的朋友波本,烧掉他巧克力色的脑瓜子,把竹泉知雀手里的剧本抢过来对答案。   “能让我冷静一会儿吗?”诸伏景光向后仰了仰头,斟酌用词,“你……是不是靠太近了?”   说话就说话,是谁教她与人沟通非得凑到人耳边开口,社交距离在哪里?   五条悟教的。   一米九和一米六说话,在身高差存在且不小的份上,五条悟习惯弯腰,自然而然贴在竹泉知雀耳边说话,美名曰:怕小不点海拔不够,听不见。   他的行为饱含赤。裸。裸的身高霸凌。   竹泉知雀可以用任何东西霸凌别人,唯独身高不行。   她: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   我命由我不由天!   当诸伏景光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身高不就行了吗?   凑在耳边说话、摩挲头发、俯视视角,竹泉知雀完成霸凌三连,美滋滋地甩了甩恶魔尾巴。   “有吗?也没有很近。”竹泉知雀退开一点儿,又在床沿边坐下。   她不知从哪拿出手机,悠哉悠哉地编辑短信,边打字边念出声。   “To 尊敬的朗姆老大,见系统默认字体如面。是我,你贴心的下属、得力的部下、武力与智能兼具的升职加薪种子选手威雀威士忌……”   诸伏景光被呛到咳嗽起来,他咳了两声,满心诧异:你们这群高层平时说话风格是这样的吗?   难怪他卧底暴露,是他格格不入的错。   沐浴在竹泉知雀念短信的背景音中,诸伏景光从头梳理了一遍细节,从她离船到她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得出结论:   竹泉知雀耍了所有人。   所有人——朗姆、琴酒、他、中冈原太、游轮上的船员——都是她剧本中的角色。   她像扮家家酒的小女孩,趴在幕布舞台式的货箱后,把心仪的傀儡一个个摆在舞台上,调整他们的位置,编写他们的台词,手中篡着透明的牵丝线。   最后聚光灯打开,幕后导演将代表自己的黑色长发人偶放于灯光之下、舞台中央。   人偶轻快地旋转裙摆,高空中,俯视剧场的少女念起旁白:“威雀威士忌带着卧底公安的任务走上游轮。对她信任有加的朗姆并不知道,她叛逆的灵魂在海面下静静燃烧……”   “……我取得了苏格兰的信任。面对渴望回归正常生活的十九岁高中生,公安如朗姆老大你所料,动了恻隐之心。一船货作为见面礼,公安被我给予的庞大利益蒙蔽了双眼,贪婪使他们丢失了警惕心,一切顺利。”   “然而狡诈是公安的本性,他们咄咄逼人要与我清算我过往的作孽——按照他们的算法,我被枪毙十几次都不够,我严重怀疑这是对可怜少女的冷酷迫害——我在死刑和减刑中选择了后者。”   “他们认为,唯有组织的情报是有价值的,可以在我三位数的刑期中减去几个小数点。”   “想想看吧,朗姆老大,公安自作聪明地把向他们投诚的我当作埋伏在组织里的卧底,殊不知智慧的朗姆老大看穿了一切,公安早就被踢出群聊。”   “我愿意帮组织戏耍他们,直到真相大白,公安留下被骗的悔恨泪水的那一天。”   “双面间谍是个困难的工作,在深感荣幸的同时我也有些力不从心。倘使朗姆老大能给予我一些金钱赞助,我将倍加感激。”   “以下是我的新卡号:XXXXXXXX,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渴望在账户余额看见八个以上的零。”   “朗姆老大会实现我的愿望吗?向你致敬,你忠诚的、矢志不渝的威雀威士忌。”   竹泉知雀输入最后几个字,点击发送。   她扭过头问诸伏景光:“公安给编外人员发工资吗?不用记刚才的卡号,我有别的新卡。”   港口Mafia、黑衣组织、盘星教、公安,竹泉知雀给每家单独开户,好将工资区分开来并进行对比。   卧底任务一向是拿两份工资的!   诸伏景光:等我把你和朗姆的短信内容上报上去,你的工资说不定就没了。   问题不大,但凡竹泉知雀写一本《十九岁成为富婆》的畅销书,她将荣升为四个组织中最富有的女人。   “我好像还没有答应你。”诸伏景光语气虚弱,他清晰地看见竹泉知雀挑起的眉毛,知道这是一句徒劳的废话。   主动权从来不在他或公安手里。   双面间谍已成既定事实,他们只能庆幸她选择了红方。   男人负隅顽抗的样子挺可爱,竹泉知雀不介意他的嘴硬,天塌下来有苏格兰的嘴顶着。   “如此一来,我们就算达成一致了。”   竹泉知雀双掌拍合,此情此景仿佛小组作业中唯一积极的人对她心如死灰的组员讲话。   “再一次成为同事,请多多指教!”   女孩子轻快地说:“以后还叫你苏格兰吗?都脱离组织了,把名字告诉我嘛。”   竹泉知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们恶役到别的组织卧底也用真名,宁肯做档案的时候找借口编造“为了女儿不被敌人报复,给她改姓,不和父母同姓”的谎言,也坚持真名入档,真名上学。   恶役,堂堂正正做人。   红方就不那么坦诚,遮遮掩掩的,连人际交往最基础的交换名字都不肯,他们在流星街恐怕很难交到朋友。   名字……诸伏景光抿了抿唇。   竹泉知雀当然可以真名示人,她的户口本上就她一个名字,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最多时不时收留赖在她家的鸢眼黑猫和蓝眼橘猫——那两个人,也是不怕被知道名字的。   诸伏景光还有个当警察的哥哥诸伏高明,奉行低调做人的诸伏家与竹泉知雀这种被挂上悬赏令太多年的通缉犯不可一概而论。   他想拒绝来着,告诉她就叫苏格兰也没关系。   可坐在床沿边看过来的女孩子眼睛那么明亮,她满心期待,亮晶晶的小星星滚落得到处都是。   拒绝她将被视为十恶不赦的罪行。   “……景。”   诸伏景光放弃似地说:“你可以叫我景。”   请安心,远在长野县的兄长。   他至少坚持住了底线,没有将家族姓氏告诉邪恶的犯罪分子。   高明哥:还不如说全名 第160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天   竹泉知雀在脑中给苏格兰加上备注:景sir。   原谅她,她看过太多警匪片。   “我的职业规划是高中毕业后进入警视厅实习。”竹泉知雀突然想到,“但警视厅实习生是不是要求警校毕业?”   按流程来说是这样,诸伏景光点点头。   竹泉知雀:也就是说,为了朗姆的任务,我还得去读个警校?   她不行她不可,她可是混迹于黑暗世界与犯罪现场的恐怖Mafia,受《手把手教你当反派》教育的黑方人才,怎么能真把自己卖身给红方呢!   竹泉知雀脑补了很多可怕的场景:   课堂上,教官用PPT放映各个凶神恶煞的罪犯通缉照,竹泉知雀一看:好家伙,全是熟人。   有被她揍过的,有贿赂讨好她的,有的是她脚踏四组织中某一组织的成员。   一群通缉犯,赏金加起来抵不过竹泉知雀的零头。   黑方恶役坐在一群红方警校生中战战兢兢,听她的同窗商量抓通缉犯换赏金一夜暴富的美梦计划,没好意思说:最快的致富方式就在你们身边。   竹泉知雀一边在警校痛苦学习,一边给黑衣组织做任务,追杀某目标至通宵,翻墙回到警校。   第二天,教官上课上到一半突然接了个电话,带学生去犯罪现场实习。   “同学们,看到现场的惨烈程度了吗?一位穷凶极恶的罪犯潜伏在东京。”教官严肃道,“警视厅束手无策,如果你们能为案件侦破做出有效贡献,期末加分。”   在及网格线边缘徘徊的竹泉知雀站在自己的犯罪现场,有一瞬间,她想举报她自己。   同窗极容易建立友谊,坐在一群未来警察间团建的竹泉知雀满脑子都是同一个表情包:混在狼群中的哈士奇。jpg   团建团到一边,隔壁巷子突然传来枪战的声音,同窗们立刻冲向现场,看是哪两拨人在警察眼皮底下闹事。   竹泉知雀缀在最后,她本来只想凑个人数,定睛一看:淦!   琴酒的小弟和中也君的部下打起来了!   两边团队都不care警校没毕业的学生,正准备对热血青年们放几句狠话,突然,黑衣组织负责人和港口Mafia负责人同时看见人墙后目光幽幽的黑发少女。   是威雀威士忌大姐头/竹泉大人!   两位负责人对视一眼,一种默契涌上心头:撤!不能给上司添麻烦!   “他们逃走了。”“果然畏惧我们警察。”同窗们十分自豪。   “正义的力量使邪恶震颤!”   竹泉知雀:并不。   是邪恶被更黑暗的邪恶吓跑了。   “我一点都不想看见同窗震惊的脸色:‘惊!我的同学竟是最大带恶人’。”竹泉知雀捂住眼睛,不忍直视可怕的未来,“你知道我在霍格沃茨属于哪个学院吗?那天,我戴上分院帽,它让我去阿兹卡班报道。”   纽蒙伽德也可。   “让我读警校,公安一点儿不担心其他学生留下心理阴影吗?”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难道不值得一个特招名额?”   打工人言之灼灼:“是我的简历不配吗?”   诸伏景光:绝对不是。   她的简历可太辉煌了。   谁看谁震撼。   公安也不可能让竹泉知雀去念警校,警校里就没有能教她的老师。   “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联络人。”诸伏景光斟酌着说,“关于组织的情报和你之后的计划,都可以与联络人协商。”   也就是能给她开绿灯,不会把她塞进警校硬学的意思是吧?竹泉知雀懂了,很OK。   联络人在她心里等同于客服。   二十四小时在线,坐在身后被布帘遮住、面前是电话和记录本的小隔间里,铃声一响秒接:你好,这里是公安联络人001号,紧急报警请按1,递交情报请按2,公费报销请按3,人工客服请按4,正在为您转接,请稍等……   “我的联络人是你,对不对?”竹泉知雀自信猜测。   “景的身份暴露了,以琴酒对卧底孜孜不倦丧心病狂的病态执着,他起码要追杀你到过年,你肯定不能露面。”   她振振有词地说:“公安,一个奉行加班主义的地方,每个人都物尽其用,出不了外勤就做后勤,不可能给你太久带薪假。”   正如港口Mafia员工守则所说:杀人杀累了就去抢劫,抢劫抢累了就去刑讯,刑讯刑萎了就去食堂帮主厨剥玉米。   人在工作在!   “公安给你的新任务就是做我的联络人。”竹泉知雀笃定道,“你可以一边住在安全屋里足不出户上网摸鱼斗地主,一边接听我的电话,听我给你讲琴酒与贝尔摩德与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爱情大三角连续剧,多么快活的日子!”   身兼数职的打工人羡慕到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被竹泉知雀羡慕光波扫射的诸伏景光:“……”   他一点也不想听琴酒与贝尔摩德与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爱情大三角连续剧。   要素未免太多了点,你们酒厂人都这么扭曲的吗?   诸伏景光可还记得酒吧里和黑发少女坐在一起的银发男人,他对竹泉知雀的纵容和忍耐远远超过诸伏景光对琴酒的认知。   年轻与美貌在黑衣组织都不罕见,但若披上危险神秘的纱衣,便在以实力为尊的世界里令慕强之人为其侧目。   三角恋已经够复杂了,若是把竹泉知雀塞进三角形里,她自带的交际网将把整个酒厂搅成一锅粥。   那位先生:虽然我的确命令手下人往文娱业发展……   但也大可不必发展成瓜田的模样!   还犯什么罪走什么私,手下人全吃瓜去了!不务正业!   黑衣组织不攻自破,偌大的犯罪帝国毁于吃瓜的打工人。   竹泉知雀:嗯……这怎么不算我卧底成功呢?   毁灭一个组织有很多种办法,她只是选择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那一种。   “虽然很想说我愿意担任你的联络人,但以我被组织追杀的身份,与你联络不妥。”   介于竹泉知雀对公安的了解百分之九十来自她的想象与恶役对红方本能的诋毁,诸伏景光详细地说:“公安会挑选一个即使被组织发现你们的关系,也不会对你起疑心的对象。”   比如说,另一个卧底在黑衣组织的公安。   红方大家是同事,黑方大家也是同事,怎么联系都不出错。   竹泉知雀听懂了,并迅速想到一个人。   “正义使者!”她一拍大腿,积极道,“景,除了你之外我还知道一个公安在组织的卧底,他人怪好的,我想和他合作。”   又有人暴露了?诸伏景光担心了一瞬,连忙问她:“是谁?”   “他做了伪装,我给你描述一下他伪装后的模样吧。”竹泉知雀双手比划比划。   她说的是她以【自由人】马甲两次合作过的警察先生。   两次合作都蛮愉快的,竹泉知雀对警察先生印象很好。   【自由人】在竹泉知雀的设定里是黑衣组织某个卧底的下属,家乡在横滨,时常受雇于港口Mafia,热衷于挑衅酒厂,和琴酒对着干。   某个卧底——威雀威士忌本色出演。   当然,竹泉知雀不准备暴露这层关系。她熟练运用“我有一个朋友”的话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只向诸伏景光描述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和你、琴酒、伏特加、莱伊曾在同一座游轮上。”竹泉知雀说,“从东京开往横滨的游轮,你还有印象吗?”   诸伏景光可太有印象了。   任谁被迫从横滨游回东京,回来后马不停蹄给自己报了游泳加强培训班,都会对这趟魔鬼旅行记忆犹新。   那次任务中用伪装身份上船与苏格兰协作的公安……一个名字涌到黑发青年嘴边,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嗽到仿佛生吞一公斤芥末,深刻感受到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zero,诸伏景光在心里对他远方的好友说,你听了不要怕,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你的身份暴露了但没完全暴露,还有抢救的机会。   坏消息是,你的前女友点名让你当她的联络人。   诸伏景光:我是被这对前情侣玩弄了吗?   他刚死里逃生,还没做好准备加入紧张刺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修罗场。   “帮我问问他嘛。”女孩子双手合十,上下摇晃,“拜托拜托。”   竹泉知雀对警察先生印象是真的不错,公安卧底质量良莠不齐,她若不主动争取优质队友,万一被派来的是卧底老哥一类的人可怎么办?   再次轻易暴露身份,再次靠她放海从琴酒枪下逃生吗?   竹泉知雀:我是个打四份工且高三备考的可怜打工人,我承受不起猪队友的迫害。   生活的重担快要压垮她脆弱的肩膀,她急需好队友集资送她去医院正骨。   “……我帮你问一问。”诸伏景光艰难地说。   他的艰难公安所有人都懂,只有为难他的前情侣不懂,一脸天真懵懂地说出令专案组倒吸一口凉气的可怕之语。   竹泉知雀得到了诸伏景光的承诺,她一身轻松地赶在公安到来前离开,回去找琴酒和郎姆复命。   在安全屋等来同事的诸伏景光重新拿到了手机,在拨号界面辗转反侧。   他已经想了十二个版本的开场词,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这样说吗:zero,你听说过琴酒×贝尔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爱情大三角连续剧吗?   没听说过?太好了,因为我要给你讲个更刺激的。   没错,男主角是你。   景:刺激到我难以启齿 第161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一天   公安一行人与竹泉知雀擦肩而过。   急着赶往诸伏景光定位的公安没有发现,坐在早茶铺子的小板凳上啃流沙包的某逃课高中生正是他们的一号目标。   竹泉知雀啃完一盘包子,满嘴甜香,她回头和老板娘说话:“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出钱,麻烦你尽快开通全城外卖。”   “一定,一定。”天降大客户的老板娘喜笑颜开,“你这么喜欢我们家流沙包呀。”   “喜欢到特意在附近租了房子。”竹泉知雀摇了摇头,“可惜讨债的找来了,他们夺走了我的房子,还想夺走我的包子,我只好花钱消灾。”   见老板娘感兴趣,她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了一个现代版美人鱼故事:英勇的骑士在海边捡到落难公主,她把公主带回了她的小破窝,公主的大臣却气势汹汹找来,非但不念骑士的救命之恩,还想逮捕她,送骑士去蹲大牢!   老板娘义愤填膺:“太过分了!不是个东西!”   竹泉知雀:“就是就是!”   ——虽然骑士是个通缉犯。   蹲大牢是不可能蹲大牢的,竹泉知雀与公安合作不意味她信任公安。   假使她露出破绽,定有精美牢房与美味牢饭在铁窗泪后等着她。   坐牢是不可能坐牢的,Mafia丢大脸。   竹泉知雀是有些偶像包袱在身上的,光荣的森式株式会社员工简历上不容留下污点!   她满足地抱着一碗老板娘请客的酸奶吃,直到诸伏景光被公安带走,黑发少女才擦擦嘴角,起身离开。   “我就是个劳碌命。”竹泉知雀唏嘘不已,她在路边扫了辆单车,吭哧吭哧地骑向目的地。   此刻竹泉知雀正在骑车赶来的路上,在她赶路途中,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在这个普通的工作日,有两个男人为她辗转反侧,饱受惊吓,头痛欲裂。   站在码头的琴酒一宿未眠,他抽空了一个烟盒,皮鞋旁烟蒂散落。   “大哥,游轮的残骸已经打捞得差不多了。”   伏特加站在琴酒身后回话:“没有找到威雀威士忌和苏格兰的尸体,不排除他们被鲨鱼吞进肚子的可能性。”   “她把鲨鱼生吞还差不多。”琴酒面沉如水,“威雀威士忌联系你了吗?”   “没有。”伏特加心说他只是个开车的,威雀威士忌只有在被大哥你拉黑的情况下才找他,莫非她还在大哥你的黑名单里?   琴酒指尖捻灭烟蒂,残存的火星烟消云散。   “人没死,却不联系组织。”琴酒的手摸上腰间的枪,“我看她怎么解释。”   游轮轰然爆炸,威雀威士忌和苏格兰留在船上,救生艇上的中冈原太喊哑了嗓子也没等来大姐头的回话,一介壮汉差点扑进火海奔丧。   琴酒盯着火海,脸上情绪难辨。   待火势平息,他下令打捞残骸,在码头的冷风里抽烟抽了一宿。   银发被浓郁的烟草味浸染。   难言的愤怒与嗜血的兴奋在Top Killer心中滋长,他食指扣在扳机上,脑海中闪过一幅又一幅鲜血淋漓的画面。   在林间仓皇而逃的少女……不,是埋伏在深林中,伺机反差的凶兽。   多么富有挑战性的目标,琴酒眯起眼睛。他愿意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追捕叛徒威雀威士忌身上,不分昼夜,紧咬不放。   在死之前姑且给她留下遗言的机会,顺便问一问她背叛的理由。   琴酒以往追杀叛徒,只享受杀的一瞬间,他对背叛的理由不屑一顾。   只有威雀威士忌不同,琴酒难得升起了好奇心——她怎么就背叛了呢?   组织不够容忍她吗?   他不够容忍她吗?   “大哥。”伏特加打断琴酒的思绪,“你的手机在响。”   难道是威雀威士忌……不可能,她还在黑名单里,那是谁?   琴酒拿出手机一看。   朗姆来电。   电话接通,琴酒喂了一声。   朗姆被他沙哑的烟嗓惊到,老年人对养老的推崇占据上风,他赶紧嚼了一大把枸杞,清清嗓子:“琴酒,你还在码头?”   “对。”琴酒咬着一根烟,没拿手机的手握住打火机。   “我有事汇报。”他按下打火机,“苏格兰威士忌、威雀威士忌叛变,把他们的全权处置权给我。”   朗姆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的电话打得太是时候了。   琴酒,年轻人,性子野,桀骜不驯不听劝,他早说过不能意气用事,不要动不动拉黑人家女孩子。   报应来了吧,威雀威士忌可是琴酒一手提拔的直系,照样把大哥蒙在鼓里骗。   还是他老人家慈祥和蔼,被女孩子当长辈一样孝敬,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苏格兰确认为公安潜伏在组织的卧底,无误。”朗姆慢腾腾地说,“至于威雀威士忌……”   “她出色地完成了卧底公安的任务。”   琴酒的打火机没能点燃,码头冷风呼呼地吹,仿佛女孩子幸灾乐祸的笑声。   哎呀,没背叛,忠心着呢,就是逗你玩,好玩不?   漂亮又恶劣的脸蛋在琴酒眼前乱晃,隐约能看见她头顶的犄角和身后的小三角尾巴。   “很好,好得很。”琴酒冷笑,手指将香烟揉烂,“她人在哪儿?”   竹泉知雀正在骑自行车赶往酒吧的路上。   黑色的保时捷356A比她更快一步,白色的马自达也比她更快一步。   安室透今天大起大落。   凌晨时分,他收到公安“诸伏景光和竹泉知雀乘坐的游轮爆炸,两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息,冰水从心脏麻痹到指尖。   金发男人脑袋垂下,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吐气,平息冻僵的心脏。   “祸害遗千年。”安室透自言自语,“我不信她死了。”   他想象不了那种场景,竹泉知雀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不信一场爆炸能让她底牌尽失。   知雀和景一起沉海,在公安和酒厂眼里无非两种可能:组织高层拖公安下水同死/叛徒条子死也要带走组织高层。   责任在谁纯看各方立场,十分主观。   安室透可以说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同时了解他们两个人的存在,他想到诸伏景光报的游泳加强班,想到竹泉知雀屡次表示从美国游回东京一点儿不难的自信。   聪明的他想到一个全新的可能。   “不会是景的身份暴露,知雀决定救他一命,干脆趁爆炸拖着他从纽约游回东京……吧?”安室透用力搓了搓脸。   离谱的计划,加上竹泉知雀的名字竟显得正常又可靠,是她的风格。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明明屡次强调“威雀威士忌是邪恶的危险的犯罪分子”,却相信她会放过卧底、救敌人的性命。   这种盲信是写进报告会被同事忧心忡忡担忧“zero你是不是被坏女人PUA了?”的程度。   安室透自己也觉得“知雀是个善良的女孩子”这句话和威雀威士忌杀人不眨眼的形象极为不符。   ‘但你可以信任她,不是吗?’   ‘她在关键时刻从未让你失望过,不是吗?’   ‘你最好的朋友的性命被交付在她手中,而你坚信她会守住一切,甚至从未想过诸伏景光或许死于她手的可能性,不是吗?’   ‘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熟悉的低语声在金发男人脑海中响起,安室透讨厌这个声音。   一阵见血地挑明一切,讽刺他、蛊惑他的声音。   公安发来的消息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安室透拿起手机一看:诸伏景光的定位出现在某个老城区,疑似威雀威士忌的安全屋,正派人赶往。   他长出一口气。   知雀虽然看着不靠谱,也的确不靠谱,但只要她想,她能做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景那边已经没事了,安室透双手紧握,他现在唯一拿不准的是竹泉知雀的态度。   她愿意接受证人保护计划吗?   救下苏格兰意味着背叛组织,安室透实在想不出她还能怎么圆谎。   他承认竹泉知雀在说谎上天赋极佳,但她是个人,人类终归是有极限的……   安室透思绪纷纭间,手机再次响起。   电话对面是好友令人心安的声音。   “是我,我没事,她救了我。”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开口。   “zero,你听说过琴酒×贝尔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爱情大三角连续剧吗?”   安室透:“……什么?”   他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开,看了看电话号码,是公安的内线没错,难道是他耳朵出了问题?能治吗?是绝症吗?   话说出口,诸伏景光反而镇定了:“听说过吗?”   “没有。”安室透一边回答一边想现在不该讨论竹泉知雀相关话题吗?她救了你,从组织叛逃,然后呢?   关琴酒×贝尔摩德×雪莉的狗血爱情大三角什么事?   “没听说过就好。”诸伏景光说,“因为我要给你讲个更刺激的。”   他紧接着就给安室透讲了个刺激无比的故事。   安室透:“……”   安室透:“…………”   他瞳孔地震,他头脑风暴,他猫猫星空。   知雀是个人,人是有极限的,她的话术已经走到了极限,无法再动摇他的心灵——个鬼!   竹泉知雀没有极限!她在骗术上是绝对无敌的存在,是所有物种的天花板,是无数卧底把头仰断了也够不到的高度。   一切尽在掌握中,谁是需要证人保护计划的小可怜?   “总之就是这样,她点名要你的伪装身份当她的联络人。”   诸伏景光嗓子有点说干了,不说不知道,总结起来才发现竹泉知雀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光是复盘都能把公安头发拔秃。   “我用那个身份的次数不多,只有一个自由人记得那张脸。”安室透思索,“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当一个千层饼遇见另一个千层饼,马甲少的是输家。   诸伏景光无法回答,他在酒厂红黑狼人杀里一直是闭眼村民,好在他终于被放逐了,回到他安全的老家,不再参与千层饼间的尔虞我诈。   “我晚点给她答复。”安室透抓起车钥匙,他要赶去见竹泉知雀一面。   白色马自达风驰电掣,与黑色保时捷在某个路口并驾齐驱。   金发青年与银发男人隔着车窗对视,一个礼节性微笑,一个冷漠面孔。   剎车一踩到底,轮胎碾压地面发出尖锐的吱呀声。   车停下,谁也没下车。   安室透单手握着方向盘,指节叩在扶手上轻轻敲打,琴酒漠然点火,烟雾模糊他的眼睛。   朗姆坐在酒吧里,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毛病,怎么都不进来。   诡异的寂静中,自行车骨碌碌骑了过来。   竹泉知雀在自行车棚停车,落锁,拿出手机付费。   她走向酒吧,又倒退回去,停在马自达和保时捷之间。   “违停罚款200.”竹泉知雀奇怪地说,“你们杵在这儿烧钱玩?”   知雀:不懂你们有车一族 第162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二天   酒吧是黑衣组织开的酒吧。   组织成员来这里喝酒不仅不给钱,连违停的罚单都要酒保来交,纯纯亏本生意。   “给我一杯乌龙茶。”竹泉知雀点单,“多放点枸杞。”   酒保无助地看向一群人中官最大的朗姆:老大,有人在酒吧追求养生,她是不是想砸场子?   朗姆咳嗽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枸杞。   年纪大了追求养生有什么问题,他支持威雀威士忌!   热气腾腾的乌龙茶与三杯冰酒放在一起,热气冷气交织的白雾仙气飘飘,知道的晓得是酒厂开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聚众抽大。烟。   ——倒也很符合这帮人犯罪分子的身份。   不,四个人中有一个不是犯罪分子,唯一的红方盯着面前的波本威士忌,心里百转千回。   以小见大,看桌上形式可知:竹泉知雀用一杯乌龙茶排挤了他们所有人。   作为场上唯一的女士,唯一在酒吧坚持养生之道的奇人,她悠悠吹开茶杯上的热气,小口小口地抿茶,唇瓣水润润亮晶晶的。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等她把茶喝完,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平静。   竹泉知雀泰然自若地面对六道目光,她喝完半盏茶,侧头看向安室透:“你带计算机了吗?”   “?”安室透不明所以地摇头,“没有。”   “那就只能手写了。”竹泉知雀遗憾地说,“酒吧有备用的纸笔吧?”   琴酒首先不耐烦,他冷冷剐了竹泉知雀一眼,用眼神告诫她不要搞些小动作。   “我本以为那位先生会希望收到一份内容详尽结构完美的任务报告。”竹泉知雀耸耸肩。   “既然大哥你想为那位先生口述,以达到找借口多见他一面,表达你对那位先生的思慕之情,我也不好不成全你。”   琴酒:“……”   朗姆:“……”   波本:“……”   酒厂大哥面容凶恶地仿佛要吃人,朗姆假装自己是个老眼昏花耳聋昏聩的老头,安室透轻咳一声,叫来酒保,让他拿纸拿笔过来。   他帮威雀威士忌代写报告代成了熟练工,笔一握在手里就找回了打工的状态。   “感觉像在局子里被人审问一样。”竹泉知雀品味她的处境,“两个审讯官,一个记录员,组织真的不是公安分部吗?”   琴酒/波本:别侮辱人了,yue。   酒厂和公安同时感觉有被冒犯到。   “若是组织里再多几个公安卧底,或许真可能把组织发展成公安分部。”   三人中只有朗姆听懂了竹泉知雀的地狱笑话,他笑容阴骘:“苏格兰不就是典型案例?”   竹泉知雀:其实也还好啦。   酒厂再惨也惨不过神盾局,人家才是真·九头蛇分部。   她没把吐槽说出口,怕朗姆让她少看点电影。   前男友让她少看点小说,现上司让她少看点电影,他们为什么非和她的精神食粮过不去呢?   厨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做饭,竹泉知雀找不到灵感,怎么继续编琴酒×贝尔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爱情大三角连续剧?   你们知道组织里有多少人在追更吗?她一个人撑起了酒厂职场爱情半边天!   竹泉老师断更的时候,酒厂人把东京湾的水都哭干了。   多少人苦苦哀求,捧着碗乞讨:太太,饭饭,饿饿,老师什么时候写琴酒送玫瑰给雪莉却被冷美人打脸,他独自站在雨中勾起邪魅狂狷的笑容,霸气道:“女人,我迟早让你回心转意!”   贝尔摩德也是追更大军的一员,她看自己的笑话看得比谁都开心。   竹泉知雀听贝尔摩德说,她有个重度抑郁的圈内姐妹,看竹泉老师的大作硬生生被笑好了。   小姐妹致力于将老师的作品安利给所有人,竹泉知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了一大批成分诡异的读者。   竹泉知雀:难道我真是天才?   她其实也有在港口Mafia员工论坛和盘星教内部论坛上同步连载来着。   另一位当事人雪莉似乎也有暗暗追更,冷美人只挑琴酒吃瘪、被虐、性格崩坏OOC的片段看,据科研组的人所说:她看完之后分尸小白鼠时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在场三个男人都没有追更,安室透开车过来的路上扫了两眼,被满屏幕“邪魅狂狷的笑容、桀桀桀怪笑、霸气地抬起锥子似的下巴”伤到了眼睛,忍不住担忧竹泉知雀的国文成绩。   竹泉知雀:你懂什么,越土越上头!土狗喜欢的作品才是经历时间考验长盛不衰的佳作!   她是土狗,她就好这口,她就写。   琴酒是竹泉知雀的灵感来源,她编排过他和性转伏特加的冷酷杀手大少爷×笨蛋美人小女仆CP,吃过琴酒×贝尔摩德×雪莉的致命情人三角关系,浅尝过一口琴酒和朗姆的酒厂大哥之争相爱相杀情。   现在,新的灵感狙。击了她。   琴酒×那位先生!疯批叛徒杀手与他的孤家寡人主人!   好磕,美味极了!   以琴酒的占有欲,他心里一直有个阴暗见不得人的想法:他想杀掉组织里所有人,让那位先生只能依赖他,形成一种扭曲畸形的关系。   但琴酒不能随意杀人,他只能杀卧底杀叛徒。   好在组织的叛徒源源不断,琴酒今天杀两个明天杀两个,清空酒厂指日可待。   竹泉知雀立刻明白了琴酒今天心情不好的理由。   他满心期待她和苏格兰都死了,她却从火海中死里逃生,还带回来苏格兰被公安救走的消息,渴望与那位先生建立扭曲畸形关系的大哥怎么开心得起来?   “我懂,我都明白。”竹泉知雀叹息,对三个男人说,“我知道自己活着回来不受欢迎。”   三人:???   这又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我加入组织也有一年多了。”竹泉知雀掏心掏肺地说,“时刻保持怀疑是组织的头号信条,琴酒可以把我拉黑几个月,我却一秒钟都不可以不理会大哥。”   “失联的这一上午,大哥怕不是连坟都给我选好了。”   竹泉知雀有一首歌想送给琴酒,她已经把音频发给了伏特加,希望他能用自己开车小弟的职权,在保时捷的车载音乐中播放:“我俩,太不公平!爱和恨都由你操纵……”   女孩子越说语气越低:“大哥既然心有怀疑,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即使我的行动在朗姆老大那儿有备案,即使我完美执行了任务,可双面间谍本就是两面受气不讨好的工作——公安说我是罪犯,大哥不满我放走苏格兰,我两头挨打,无处说情,好惨的我!”   竹泉知雀说到动情处,端起残茶一饮而尽,她双手紧握,仿佛受尽世间苦楚。   安室透叹为观止。   他一直是被骗的那个,头一回站在局外看竹泉知雀骗人,被她的演技和话术震撼失语。   她一上来就抢了琴酒的台词。   竹泉知雀:没错,我是炸了组织一船货、放走公安卧底还失联一上午不回你消息,但你怎么可以责怪我怀疑我,我一心一意为组织办事,组织就是这么回报的吗?   朗姆老大,你说句话啊朗姆老大,我是不是因为你任性的要求两面受气?是不是因为你才委委屈屈成为双面间谍?你该不该替我解释,把你的信任挖心挖肺给我?   酒厂两大高层惨遭黑方卧底PUA。   “放走苏格兰是取信公安最好的做法。”竹泉知雀一脸认真,“他们还不够信任我,组织若是想让我潜伏得更深,就得再付出些代价。”   比如几条交易线、大批军火、一些不幸暴露的公安卧底。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道理,总不需要她教。   简单来说,琴酒日后还得受气。   “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事业。”竹泉知雀大义凌然,“大哥一个人的委屈算什么委屈!”   安室透记口供的笔在颤抖,朗姆死死按住了琴酒拔枪的手,他强笑道:“正如威雀威士忌所言,她的行动向我报备过,威雀威士忌对组织的忠诚无可指责。”   “放心,你为组织办事,组织不会让你两面受气。”   “时候不早,你明天还要上学,先回去吧。”朗姆放缓语气,“波本,你送一送她。”   酒厂大哥和二哥有话要谈,两个被竹泉知雀PUA的男人凑在一起,再怎么谈也逃不过被PUA的命运。   竹泉知雀从善如流留给他们自我洗脑的空间,坐上白色马自达。   “送我回家就行。”她拉开后座门,头也不抬地在手机上发消息,把前男友当纯粹的司机用。   安室透没说什么,点火拉下手剎,他的手机放在隐蔽却方便看消息的地方,屏幕亮起。   是诸伏景光转发的竹泉知雀的消息。   【我成功混过去了,但琴酒态度很差,我感觉他要给我穿小鞋。(朕为爱妃受委屈了。jpg)】   【双面间谍也太两面受气了,你们公安会苛待可怜的、受气的、弃暗投明的我吗?我有点慌,要不先给我两个月工资看看诚意?(打劫,给我麻尼。jpg)】   【虽然工作很难做,我还是会努力的,不用担心我。(故作坚强的笑容。jpg)】   【对了,警察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他答应了吗?我很乖很好带的。(星星眼。jpg)】   安室透借着后视镜看见竹泉知雀发完消息,托腮等诸伏景光回复。   她脸上还残留着面对琴酒的委屈神色。   十分真实,假得令人心生敬佩。   假如安室透不是公安卧底,他这辈子都看不透如此精妙绝伦的两头骗局。   论影帝的诞生。jpg   安室透指节敲打方向盘:骗局不可能永远都是骗局,她想没想过怎么收场?   身为组织高层的威雀威士忌早有叛逃之心,成为双面间谍的她立场不明——这真的是她全部的秘密吗?   不靠近她便无从知晓。   安室透有点后悔了,分手是步坏棋。   他以为远离竹泉知雀能让他的头脑恢复清明,以更理性的方式看待她。   全然错误,想了解迷雾唯有接近迷雾,被雾挡在外面的人不可知其真貌。   好在还有弥补的机会。   安室透想了许久,能打败骗子的只有更高明的骗子。   ——要用竹泉知雀对付他的方式去对付她。   安室透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给诸伏景光发了一条消息。   【我答应了。】   【他答应了。】诸伏景光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竹泉知雀心情很好地收起手机。   她的表情管理一流,没有将开心泄露一分,黑发少女随意扫了眼周围,透过玻璃反光看见金发青年的脸。   “波本,你看起来心情不错。”竹泉知雀随口问,“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安室透笑而不语。   ——攻势逆转。   透子:骗人者终被人骗 第163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三天   质疑谜语人,理解谜语人,变成谜语人。   竹泉知雀的同事人均谜语人。   谜语人·雀看不懂谜语人·透的笑而不语,她摸了摸自己仿佛被算计了而起的鸡皮疙瘩,心想谜语人占领东京果真指日可待。   白色马自达把她送到公寓楼下,竹泉知雀没回自己家,摸出铁丝咔咔撬开隔壁伏黑家的门锁。   她闭着眼睛扑到伏黑家的沙发上,发出长长的叹息:“累死了——”   一夜没睡,在游轮和琴酒苏格兰勾心斗角,拖着沉重的成年男人横渡太平洋,和公安谈判后马不停蹄骑车去酒吧忽悠朗姆,她不是铁人谁是铁人?   竹泉知雀劝钢铁侠速速退位让贤把代号给她,她才是真正的Iron Man。   Iron Man好累,公寓好冷,竹泉知雀急需津美纪的爱心便当续命。   虽然现在两个小孩还没放学,奈何家里有个颓废大人,细心的津美纪一定在冰箱里给伏黑甚尔留了饭,竹泉知雀要抢暴君的饭吃!   她要先在沙发上哼哼唧唧赖上一会儿再去冰箱寻觅食物,伏黑家的沙发好特别,硬中含软,饱满有力,热烘烘的,还有拥抱的功能……   嗯?竹泉知雀倦怠的大脑疑惑地想,沙发什么时候开发了拥抱的功能?黑科技研发的高级货吗?   闷闷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男人声音懒洋洋的:“一进门就投怀送抱,好热情啊。”   竹泉知雀迟缓地从伏黑甚尔的胸肌终抬起头,迎上他玩味的眼神。   哇,黑发少女慢半拍想,沙发上长了个人耶。   啊啊啊啊今天不是工作日吗!小孩上学她上班,甚尔君怎么还是无所事事啊!   “要不,我给你找个工作吧。”竹泉知雀斟酌地说,“朝九晚五,规律生活,你看如何?”   “不如何。”伏黑甚尔一只手臂圈住怀里的女孩子,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看赛马,他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是出门工作,还怎么抓撬别人家门锁的小偷?”   竹泉知雀:“我进自己家门也撬锁。”   伏黑甚尔:“你把这儿当自己家我就不计较。”   区别其实也不大,毕竟竹泉知雀每天都来蹭饭(目移。jpg)。   “甚尔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拉仇恨?”竹泉知雀被工作折腾了一天一夜,被游手好闲人士的清闲刺激到了,她生吃柠檬,“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加班的存在。”   竹泉知雀两任男朋友都是劳碌命,夜深人静的夜晚,竹泉知雀独自一人时想到他们,一想到他们大概率在加班,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月亮睡了我们不睡,我们都是秃头小宝贝,所谓恋人就是要共进退,谁会放过谁!   “悟酱已经很看不惯甚尔君了,”竹泉知雀深刻共情男朋友,“他要是听到你说的话,会更看不惯。”   不用听到他说话,伏黑甚尔懒散地想,但凡五条悟现在破窗而入进来看一眼,猫猫发大疯。   一天到晚用无下限隔绝一切仿佛有洁癖的小子哪里懂男人肉。体的魅力。竹泉知雀脑回路清奇不假,可她又不清心寡欲,累了一天回来有胸肌枕的好事,有什么好抗拒的?   软趴趴像黄油一样融化的女孩子卷着自己的长发玩,眼睛不聚焦地盯着厨房里的冰箱,在“我好饿啊”和“再躺会儿”中摇摆不定。   “冰箱里有奶油炖菜。”伏黑甚尔大掌抚过竹泉知雀后脑勺,他盯着电视屏幕上的赛马,随口问,“我帮你热?”   竹泉知雀现在不是很想起身,但让伏黑甚尔抱着她去拿又多此一举。   “为什么咒言不是咒语?”她深沉道,“我不配用飞来咒吗?”   在咒术界骑飞天扫帚明明是可行的!   伏黑甚尔想了个办法,他掏出了丑宝。   茫然蠕动的丑宝看向懒怠的两个人类,一扭一扭地爬上冰箱。   它吞下覆着保鲜膜的奶油炖菜,吞下一瓶黑啤一杯酸奶,又一扭一扭地爬回沙发,把东西吐到茶几上。   在这个家,终是丑宝背负了一切。   竹泉知雀侧过身,一只手贴在冰凉的碗壁上,嘴唇张合,念出咒言。   沸腾的热气在保鲜膜下朦出一层白雾,她揭开薄膜,嗅到香喷喷的炖菜。   “家的味道!”竹泉知雀幸福捧心,“津美纪日后和我回横滨吧!我养她。”   竹泉知雀的大本营在横滨,她迟早有一天要回去,人总不能、至少不应该出差一辈子。   “我的工作已经有很大进展了。”竹泉知雀对着勺子呼呼吹气,“我已经不是初来东京的我了,我突破了自我的极限!”   从被森鸥外赶鸭子上架派到黑衣组织卧底,到脚踩四个组织不忘高三备考,她进化了,她已然摸到打工之神的王座,高天原和英灵殿皆有竹泉知雀一席之地。   伏黑甚尔虽然不知道竹泉知雀具体在干什么工作,但他是她身边少有的与四个组织都无瓜葛的人,竹泉知雀很多对狗上司的唾骂都愿意和他讲。   不愧是干过牛郎一职的甚尔君,聆听烦恼是一绝。   竹泉知雀把酸奶当白酒吨吨吨,奶不醉人人自醉,她豪爽挥手:“来人,为我们的友谊献上香槟塔!”   伏黑甚尔任她折腾,听竹泉知雀从琴酒骂到朗姆,又从朗姆骂到森鸥外。   她一边骂森鸥外,一边怀念横滨,絮絮叨叨说她在横滨的公寓地段好外卖多通勤短,除了厨房屡遭挚友毒手之外,哪哪都好。   “比现在的公寓好。”竹泉知雀嘟囔,“想回家。”   家啊……伏黑甚尔短暂地失神。   人人都有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出生的地方、旧居的住所都是家,只有频繁更换的酒店不是。   伏黑甚尔很早之前住在禅院祖宅,那里不是他的家,后来他居无定所到处游荡,两个小崽子住的地方也与他无关。   “现在这样算家吗?”男人掰着手指数了数:屋子里有两个磨人的小崽子,隔着一面墙、一扇窗,有位总是在饭点来光顾的邻居。   这就是家了,如此简单,不拘哪处。   “你在横滨的公寓,隔壁有人住吗?”伏黑甚尔问。   “本来是有的。”竹泉知雀想了想,“我搬过去就没了。”   伏黑甚尔:“你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冤,竹泉知雀,冤。   “甚尔君不知道,我在邻居眼里是个传说。”竹泉知雀陷入回忆。   一户神奇人家,厨房里总是传来神秘的爆破声,据定点刷新在公寓的某黑发鸢眸男子说,户主在追求一种很新的装修:工业难民风。   这户人家的门锁总是被撬,窗户总是被翻,空调架被踩踏的次数比门口地毯多出百倍。   反正就是不爱走门,宁肯砸墙进屋也不走门,一身反骨。   户主有时早八晚五像个正常上班族,有时加班到深夜像个冤种社畜,但更多时候,一群黑西装黑墨镜的壮汉整整齐齐堵在户主门口,等她一出门集体鞠躬。   “竹泉大人辛苦了!竹泉大人今天我们去干死谁?您发话,我动手,谁都给我们兜着走!”   “他们喊麦没两次,我就失去了所有的邻居。”竹泉知雀一脸安详。   做她的邻居要么拥有大无畏的勇气,要么是个聋子。   伏黑甚尔敏锐地说:“你隔壁的房租一定打骨折。”   “是啊。”竹泉知雀更安详了,“总有一些天真的外地人被房租吸引过来,又在深夜的爆炸声中连夜逃亡——但凡他在横滨多住久一点儿就该知道,炸。弹爆炸不是这个声音,外地人太缺乏常识了。”   东京人应该也能分辨出来,两个城市的民风有着相似的淳朴。   深夜公寓里没有炸。弹爆炸,只有一位鬼才厨师企图用夜宵毒死他的挚友,遭竹泉知雀和中原中也连手反抗,黑暗料理、污浊了的忧伤之中与诅咒之言在铁锅中炸响,炸出Mafia的绝响。   “十分特别的爆炸声。”竹泉知雀形容,“我推荐有绝对音感的租客来试试,定将为他们打开死亡摇滚的大门。”   她的人生便是一首死亡摇滚。   伏黑甚尔拿出手机,进入租房软件,搜索地范围限制横滨,他把屏幕转过来给竹泉知雀看,“是不是这户?”   租金一折,无需押金,水电全免,入住前需签订死亡免责书并建议购买大额人身保险。   房东提示:无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深夜切勿敲响邻居房门。   【嘘,不要吵醒她。】   过往租客在评论区留下遗言,啊不,是谏言:邻居很好,住的很开心,下辈子还租这户。   竹泉知雀点了点头,伏黑甚尔当着她的面和房东成交。   “欸?”竹泉知雀愣住,“甚尔君?”   “怎么?”伏黑甚尔瞥她一眼,笑意慵懒,“不欢迎?”   “甚尔君要和我回横滨吗?”竹泉知雀惊讶极了,双手撑在男人胸肌上追问,“明明在东京住得好好的。”   “怕你回横滨饿死。”他随口说,“比如深夜厨房被炸了的时候,可以到邻居家借住,我很欢迎。”   厨房被炸和借住间毫无逻辑关系,竹泉知雀在横滨也不会没有饭吃。   伏黑甚尔只是打算把优势最大化。   竹泉知雀周围的男人非常多,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优势,仗着工作之利更是不少。   比方说,又一次送她回家的白色马自达。   明明口口声声前女友,后悔得别这么快啊。   东京的这几个,横滨肯定也有人,竹泉知雀两头跑,但她终会定居在一座城市。   目前看来是老家胜出,也有可能被五条家的小子强留东京,说不准。   伏黑甚尔赌马就没赢过,赛马那么多,他总不能一一下注。   赌她却不太难。   左右不是这边就是那边,谁一定是赢家——两边下注的,一定赢。   留在东京,他是一墙之隔的邻居,回到横滨,他还是。   有朝一日竹泉知雀被人堵门算账,被逼得砸破墙躲到他这边,就是伏黑甚尔的大胜。   近水楼台先得月,月亮不向我奔来,我自去寻。   趁人打得你死我活之际偷偷摘桃,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惠和津美纪的家长会在同一天,我只有一个人。”伏黑甚尔低头看她,“帮个忙?”   “我去吗?”竹泉知雀指指自己,“用什么身份,姐姐?”   伏黑甚尔:“再涨个辈分也行。”   “我只有十九岁,我还是个孩子。”竹泉知雀双手比×,“姐姐挺好,父亲在家肆业不得不打四份工养弟弟妹妹的伟大姐姐,我值得。”   她入戏很快,已经开始琢磨自己的台词。   伏黑甚尔并不意外,他喝了口啤酒,心想姐姐妈妈有什么区别,都一样。   只要姓伏黑。   爹咪悄悄地、悄悄地把家偷过来 第164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四天   “老师,我们家小惠在学校和同学相处得还好吗?”   帝丹小学班主任办公室,年轻的班主任小林老师正面对面与学生家长沟通,她微笑说:“伏黑同学乖巧又懂事,大家都很喜欢他。”   平时酷酷的小男孩站在黑发少女身边,被竹泉知雀揉乱了海胆头也只撇撇嘴,一只手被邻居姐姐牵着。   “真是太好了。”竹泉知雀又问,“关于校园霸凌……”   “伏黑同学的姐姐!”小林老师急忙道,“伏黑同学绝对没有遭遇过校园霸凌,请相信身为班主任的我。”   “不不不,”竹泉知雀委婉道,“我其实是想问小林老师,有没有听过一些奇怪的称呼。”   “比如伏黑哥。”   小林老师:“啊?”   竹泉知雀牵着伏黑惠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小男孩不满道:“才没有什么伏黑哥,知雀姐在心里到底是怎么编排我的?”   竹泉知雀示意他看楼下,给伏黑津美纪开完家长会的高大男人鹤立鸡群,路过的小男生无一不投以“哇!”的崇拜眼神。   “小惠。”竹泉知雀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你未来可是会成长为甚尔君那般的男人。”   一看面相便是被不良少年拥立称王的存在。   “我才不想成为天天在家里游手好闲的颓废大人!”伏黑惠万般嫌弃。   一边万般嫌弃,一边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他以后也会练出壮硕的肌肉吗?姑且只有这一点值得期待。   竹泉知雀将小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很难评。   法师和战士之间就不要盲目攀比了吧……   她带着伏黑惠下楼,伏黑津美纪朝他们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附近有家不错的家庭餐厅。”伏黑甚尔把儿子赶去和女儿玩,他和竹泉知雀并肩走在一起,“在外面吃晚饭再回去?”   “好呀。”竹泉知雀点点头。   伏黑惠在后面听了一耳朵,太过日常的对话,仿佛他们本就是一家人似的。   大人潜移默化的手段真是阴险,年幼小惠在心里谴责。   单身带两娃的男人在相亲市场可谓毫无前途,伏黑甚尔竟能一举扭转成他的优势,伏黑惠有点点佩服。   他们走进家庭餐厅,竹泉知雀看见招牌,恍然大悟:“我知道这家店,原来在东京也有连锁店啊。”   “物美价廉还量大管饱,我在横滨常吃。”她开开心心地翻菜单,力荐,“这家咖喱饭绝赞,由一位品鉴咖喱饭多年的咖喱饭鉴赏大师倾情推荐。”   伏黑惠:“知雀姐是指你自己吗?”   “我对咖喱饭没那么专一。”竹泉知雀摇摇手指,“这位咖喱饭大师可是只要监狱的咖喱猪排饭好吃就愿意一直蹲大牢的神奇存在,他对咖喱饭的热爱不容亵渎。”   伏黑惠:好怪的比喻,但从知雀姐口中说出来又很形象。   “咖喱饭大师是吾之挚友的挚友。”竹泉知雀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在等待上菜的空闲间给小朋友讲过去的故事,“一个单身带五娃的了不起的老父亲。”   伏黑惠一口水喷出来,咳嗽不已。   他眼睛里写满震惊。   本以为自己老爹单身带两娃已经够在相亲市场吃亏了,这位单身带五娃的老父亲又是什么神仙?   “那些孩子是织田作先生在龙头战争期间收养的孤儿。”竹泉知雀解释道,“织田作先生可是很年轻的哦。”   年纪轻轻喜当爹,生活十分困苦。   “多么令人感概。”竹泉知雀叹息,“在太宰君花天酒地在酒吧大肆赊账的生活,他的朋友织田作先生一份工资养五个孩子,恨不得一块硬币掰成五瓣花。”   “这便是单身汉与有家要养的男人之间的区别。”   “他们的友谊横跨了身份差与贫富差距。”服务员端着咖喱饭上桌,竹泉知雀舀了一勺塞进口里,“我和织田作先生之间也有一段了不起的友谊。”   竹泉知雀和织田作之作因为太宰治认识,两人从互相陌生到成为一起把坂口安吾这位吐槽役折磨到崩溃的朋友,只需要一顿饭的距离。   一顿由太宰治亲自操刀,预备谋杀他三个朋友的最后的晚餐。   “织田作先生家的五个孩子,四个男生幸介、克巳、优和真嗣,一个女孩咲乐,被他托付给一家咖喱店的老板,我和太宰君偶尔帮忙照顾。”   具体照顾法是太宰治负责把孩子们玩哭,竹泉知雀负责哄。   在横滨长大的孩子生命力都很顽强,竹泉知雀一边把孩子们玩具中属于太宰治的上吊绳、小刀、定时炸。弹和不知名药品挑出来销毁,一边想他们能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织田作之助不是个杀手吗?”旁听的伏黑甚尔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履历惊人,赏金不比你我低。”   竹泉知雀:我的赏金还是高很多的!   她得罪了那么多人,产出过那么那么多禅院笑话,感谢榜一禅院大哥助她赏金登顶世界第一。   “织田作先生金盆洗手不干了。”竹泉知雀扒拉盘子里的咖喱饭,“他的新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我超级支持他。”   终于、终于有人不暴殄天物了!横滨明明有那么多极具文豪才能的人,可他们不是沉迷Mafia事业就是去开侦探社,个个不务正业,以至文坛凋零。   竹泉知雀多年来一直坚持创作,她一开始参与《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征稿,后脱离太宰治单干,在港口Mafia连载了许多年双黑笑话。   见双黑笑话反馈极好,竹泉知雀并线齐驱,不朽大作禅院笑话从此诞生。   在漫才领域攀登高峰后,竹泉知雀笔锋一转,借助黑衣组织的灵感步入狗血虐爱黑暗言情领域,琴酒成为她的御用男主角,打下一片江山。   可以说横滨文坛的流量全靠竹泉知雀苦苦支撑,她等候多年终于等待第二个有文豪梦的人,叫她如何不激动!   “我希望织田作先生能在安静的环境里专心创作。”竹泉知雀叹气,“可他还有小孩要养,无法舍弃他的工作。”   “织田作先生与我是一个公司的员工。”她咬住勺柄,发愁道,“而我们的BOSS是个老奸巨猾、不择手段、压榨员工的黑心资本家。”   “可怜的老父亲干最累的活儿拿最少的工资,被BOSS暗地里不断排挤。”   竹泉知雀头都快摇断了,“BOSS以为自己天天压榨,能榨出织田作先生的真本事,可人家已经金盆洗手了,怎么可能为他把洗手水喝回去呢?”   伏黑惠&伏黑津美纪:噫,恶心心!   森鸥外特别喜欢挑战员工忍耐极限。   拿竹泉知雀举例,横跨四个组织的卧底工作无疑是在打工人的底在线反复试探,但凡森鸥外再得寸进尺一点点,她连夜赶回横滨篡位,扶持太宰治登基,竹泉知雀垂帘听政。   “织田作先生一直为五个孩子的生计努力工作。”竹泉知雀搅动盘子里的咖喱,忧心忡忡地说,“他的软肋暴露得太明显了,这很危险。”   Mafia的工作可不是过家家,得罪的人比坟头的草还多,类似摩托车上被人安装炸。弹、逛街途中突然被人连捅三刀、走在路上被鸟粪砸头、花生过敏却收到五仁月饼的报复事件层出不穷,天天上演死神来了。   织田作之助家五个孩子的地址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保密。   “可能是我瞎操心吧。”竹泉知雀说着说着释然了,“织田作先生有太宰君关照,太宰君可是我们组织最年轻的干部候补。”   港口Mafia除首领之外的最高层,五大干部,人人虎视眈眈的席位。   目前最热门的干部候补是太宰治、中原中也和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估计她要升职干部得等待卧底任务结束之后,不然堂堂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竟同时给东京三个组织打工,说出去多没面子,听着就让人为她掬一把泪。   “太宰君和中也君,谁是组织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论坛已经开了赌盘。”竹泉知雀十分遗憾,“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只好投票给A。”   她参与的投票是:【新干部上位,旧干部暴毙,谁是你心目中最先尸骨无存的旧干部?】   A以超过第二名十倍的票数一骑绝尘,气得他头风发作,几天没来上班。   “最年轻干部是个很好的称号吗?”伏黑甚尔问,吃咖喱的勺子在他手里像个玩具。   “最年轻的干部,容易让人联想到最年轻的首领。”他说,“如果我是你们BOSS,恐怕不会多喜欢他。”   竹泉知雀嘴里的咖喱立刻就不香了。   她细思极恐。   诚然,她每次骂森先生的时候难免升起扶持挚友上位的阴暗心理,但竹泉知雀心里清楚,太宰治对首领之位一点儿兴趣都无。   倒不如说他对整个港口Mafia的兴趣都越来越少,厌倦重复血腥的无聊工作。   但竹泉知雀、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都在港口Mafia上班,他一个人离职太孤寡了,太宰治姑且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因而竹泉知雀可以随随便便把“太宰君我支持你篡位”的玩笑挂在嘴边,她和太宰治都知道这只是玩笑。   ……万一森先生不这么觉得呢?   中年男人,心眼小心机重,小肚鸡肠,自己心术不正篡位登基,他会不会戴上有色眼镜看人?   “不妙啊。”竹泉知雀喃喃自语,“危,我的挚友,危。”   她出差在外,中原中也是森鸥外死忠党,太宰治独留横滨,好友织田作之助家里有五个孩子的软肋。   “嘶!”竹泉知雀倒吸一口凉气,“天吶!这岂不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最佳时机!”   “不行,我要马上联系太宰君!”   远处,横滨的夜晚,首领办公室只点着一盏灯。   坂口安吾站在空旷的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在办公桌后微笑看他:“安吾君,卧底mimic的任务就辛苦你了。”   “是我份内之事。”异能特务科派遣来港口Mafia卧底,又被森鸥外派去mimic卧底的坂口安吾推推眼镜。   “如果知雀还在横滨就好了,我可以找她询问一些卧底的经验。”   尤其是辗转多个组织卧底的经验,没人比她更熟练。   “很遗憾,竹泉君短时间不会回横滨。”森鸥外维持笑容。   他好不容易把人调去东京,在异能开业许可证到手之前,她可不能回来。   森鸥外目送坂口安吾告辞离去。   他的计划完美无缺,Lupin酒吧三个人各自在港口Mafia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计划中占据一席之地,各司其职,达成森鸥外心中的最优解。   即一个被异能特务科承认,又除去威胁的、只属于他的港口Mafia。   “只要太宰君一句话,无论万里都会回到他身边帮助他的竹泉君,真是令人羡慕的友谊。”森鸥外摇晃杯中鲜红的酒液。   “竹泉君与太宰君不同,是十分优秀的听从命令的下属。她的眼睛永远只看向她的年终奖,从不往更高的位置上多看一眼,令人放心。”   “这样优秀的下属,我不忍失去。”   只要蒙住她的眼睛,遮住她的耳朵,让竹泉知雀不知道就好了。   远离风起云涌的横滨,直到尘埃落定,结局无法更改再回来。   港口Mafia仍是她唯一效忠的组织。   没有问题,万无一失,被卧底任务搞得焦头烂额的备考高三生哪有精力关注别的事情。   连太宰治都被蒙在鼓里,竹泉知雀更不会察觉到什么了。   森鸥外喝干杯中的酒,从容离开。   距离港口Mafia大楼不远,一处地段极佳的公寓中,睡在客卧床上的太宰治被铃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来电人,接通电话。   “喂?”太宰治困倦不已,“怎么了知雀,找我有什么事吗?”   “太宰君,你还活着!”竹泉知雀的声音激动不已,令太宰治困得像浆糊一样的脑子被迫清醒。   “咦,我难道应该死掉吗?”他揉揉眼睛,拉开竹泉知雀公寓客卧的窗户,乖巧地说,“好哦,我这就从知雀家窗户跳下去。”   “住脚!”竹泉知雀紧急喊停,她小声说,“太宰君,我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怕。”   太宰治:“嗯?嗯嗯,我不怕。”   电话里女孩子的声音压成气音,仿佛连吐息都悄悄的,生怕惊扰到谁。   “森先生在酝酿一个惊天大阴谋。”竹泉知雀没有证据,但为了挚友的安全她能有多严重就说得有多严重。   “事关你、织田作先生,可能还有安吾先生,你最好仔细观察你们三个人,看有没有不妥。”   竹泉知雀怕说得太多被森鸥外发现,毕竟是自家首领,掌握了她年终奖的男人,竹泉知雀不敢得罪。   她冒着大风险提醒挚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就算猜错也没关系,森先生给太宰君穿小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呼呼呼zzz……”   女孩子满足地睡了,被吵醒的太宰治却睡不着。   “大晚上的,知雀在东京突然联系我,她是发现什么了吗?”太宰治透过窗户看向高耸的港口Mafia大楼。   他在手机上操作两下,首领办公室门外走廊的监控录像显示在屏幕中。   太宰治拖动进度条,一目十行地浏览,指尖忽然停住。   “这么晚了,”太宰治自言自语,“森先生叫安吾来做什么?”   森先生:(有很多句脏话想说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165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五天   竹泉知雀是个大忙人,她给太宰治打去了提醒电话后被东京的工作绊住手脚,忙得魂魄出窍,无暇顾及其他。   她不太担心横滨的事情,竹泉知雀充分相信她的挚友能解决一切。   如果、万一她收到造反的密信,竹泉知雀将舍命陪君子,无愧她伟大的友谊!   “我对森先生其实真的没有意见。”竹泉知雀遥遥远拜横滨的方向,“但一想到他下位我就能从四份兼职的加班地狱中解脱,我喜出望外。”   “事情应该不会太严重。”她乐观地想,“太宰君可是森先生的好大儿,没有什么是一场父子谈心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我就给他们报名家庭调解节目,请金牌调解员出手。”   不出竹泉知雀的意料,横滨果然没有什么异动。   过了一段时间,她收到挚友升职加薪的好消息。   “恭喜,太宰君!”竹泉知雀一边俯首书桌前写卷子,一边开开心心地祝贺道,“港口Mafia史上最年轻干部非你莫属,织田作先生和安吾先生有在Lupin为你庆祝吗?全场我买单,当作我不在场的赔礼。”   话筒中传来轻轻两声笑:“那我要开最贵的酒,罗曼尼·康帝怎么样?”   “太宰君喜欢就什么都行。”竹泉知雀大方道,“整个Lupin的酒我都买来送你。”   “知雀对我真好。”太宰治用肩膀夹住手机,趴在吧台上手指一戳一戳酒杯里的冰球,“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横滨?”   竹泉知雀翻了翻日程表,她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最近不行,我忙到人都裂开,恨不得到深山老林拜忍者为师学多重影分。身之术。”   “这样啊。”太宰治鸢色的瞳孔仿佛朦胧的阴雨,声音轻轻的,“要是我生病了呢?头很痛很痛,躺在床上快要死了呢?”   竹泉知雀坐直了身体,她丢下笔严肃地问:“真的吗?你哪里不舒服?织田作先生能不能先赶过去陪你,我马上想办法回去。”   太宰治闷闷地笑起来,眸中阴雨被忍俊不禁的笑意取代。   “知雀是真的很在意我耶。”他轻快地说,“骗你的,我在Lupin喝酒呢。”   竹泉知雀肩膀松懈下来,她重新拿起笔写题,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太宰君是我最好最铁的挚友嘛。”   “挚友吗?”太宰治小声说,“我都有点憎恨这个词了。”   竹泉知雀:“什么?”   “没什么。”太宰治喝了口酒,换了个话题,“知雀还不知道吧,我捡了一对兄妹回来。”   港口Mafia的传统是捡人,森鸥外捡回太宰治,太宰治捡回芥川兄妹。   竹泉知雀好奇道:“你给了他什么?”   太宰治:“大衣。”   竹泉知雀:“难道是森先生给太宰君的大衣?一件黑风衣传三代?”   “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个颜色。”太宰治一本正经地说,“知雀觉得我穿白色怎么样?”   穿白西装的太宰治,竹泉知雀脑内幻想,诚实地说:“好看,很帅,像横滨毁灭的幕后黑手。”   太宰治:不会比喻可以不必强行比喻。   “驼色呢?”他问,“看着像不像个好人?”   竹泉知雀转了下笔,“怎么突然改变形象,太宰君也想学织田作先生金盆洗手吗?”   太宰治:“如果我说是呢?”   竹泉知雀指尖的笔掉下来。   她难以置信:“森先生会疯掉的!”   中也君也会疯掉,双黑突然洗白了一个,另一个处境好尴尬啊!   “太宰君,你要背叛我们恶役的伟大联盟了吗?”   竹泉知雀无助地抱紧自己,“只剩我一个人因生而为恶役自豪吗?曾经与我庄严宣誓绝不干好事的挚友,你出家了吗?”   知雀的反应好大哦,太宰治隐约从女孩子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了被背叛的绝望。   一种从前一起做坏事的朋友突然不吭声地考上警校的绝望。   太宰治:明明毕业后去公安工作的人是她吧?   “寺庙可不会收我这种人。”太宰治叩住酒杯,漫不经心地说,“犯下谋杀一百三十八起、恐吓三百一十二起、欺诈和其余等六百二十五起的罪人。”   “不要这么说。”竹泉知雀被太宰治故意装出的失落说得心软,连忙道,“我等会儿买个寺庙,写你的名字,太宰君想当方丈还是主持都随你。”   富婆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   “只要我高兴,什么都随我?”太宰治反问。   竹泉知雀咬咬牙,她连方丈太宰治都可以接受,金盆洗手太宰治也不是不可以,自己的挚友自己宠,“嗯,随你。”   太宰治弯了弯唇,他用最后一个问题结束了这场交谈:“所以,驼色适合我吗?”   第二天,太宰治收到了一个包裹。   他拆开来,是一件修身的驼色风衣。   竹泉知雀愈发忙了。   森鸥外把港口Mafia在东京的一些事情交给她处理,美名曰就近原则。   看在工资卡多了个零的份上,竹泉知雀忍了。   自上次的升职庆贺电话之后,太宰治再没联系过她。   倒是竹泉知雀留在横滨的下属哭唧唧发消息说太宰先生最近好喜欢为难人,他之前明明都会放过竹泉大人你的人的,现在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竹泉知雀:没有哇。(摸不着头脑。jpg)   她敏感纤细又脆弱的挚友,她哪里触了你的霉头?   “或许是太宰君单方面冷战。”连森鸥外都特意过来八卦,竹泉知雀如实说,“我最近忙得飞起,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去哄哄他。”   “恐怕不是这样。”森鸥外的声音含笑,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无,只是隔着两座城市的距离竹泉知雀看不见,“太宰君大概是不想连累竹泉君。”   连累?竹泉知雀不懂。   她离开横滨太久,被许多人许多事蒙在鼓里,因此久久无法理解森鸥外的下一句话。   “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叛逃港口Mafia。”   Lupin酒吧三人组,全体叛离。   “竹泉君。”森鸥外语气森然,“东京的人手交给你,务必全力捉拿叛徒。”   竹泉知雀恍恍惚惚地挂断电话。   她想了很多,回忆起一幕又一幕Lupin四个人的快乐时光。   “我被他们三个排挤了。”竹泉知雀语气沉重,“他们建了三个人的小群,没有拉我。”   叛徒!   竹泉知雀抄起手机,打给活跃在东京的港口Mafia成员。   “原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情报组坂口安吾及普通成员织田作之助叛变。”   她下令:“堵死横滨到东京的一切道路,港口、机场、车站全部派人排查,一旦他们逃往东京,不惜一切代价捉拿!”   “是,竹泉大人!”   竹泉知雀抓起一件黑风衣披在肩上,匆匆和下属汇合。   她亲自主持捉拿工作,宛如严苛的机器,效率之高令下属冷汗连连。   “我听闻竹泉大人与太宰先生一向交好。”下属A小声说,“真是一点过往情面都不留啊。”   “横滨的中也先生还不是一样。”下属B道,“中也先生的车被太宰先生炸了,气得他满横滨抓人,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越是关系好才越要下狠手。”下属C肯定地说,“竹泉大人和中也先生都忠于森先生,现在正是考验忠诚的时候。”   东京的人手不是竹泉知雀的下属,只是由这位港口Mafia高层调动指挥,他们是森鸥外的直系部下。   竹泉知雀在这场捉拿行动中的每个表现都被秘密上报给森鸥外。   她的手机早早被入侵严查,查明结果显示她与太宰治上一次联系还是在他升职干部的那一天,之后再无联络。   竹泉知雀在港口、机场和车站奔波了三天,中原中也和黑蜥蜴在横滨一无所获,但守在横滨出入口的港口Mafia成员也未曾在出城的人中看见那三个人。   “太宰君大概率仍藏匿在横滨。”森鸥外打来电话说,“坂口安吾是异能特务科卧底在港口Mafia的潜入搜查官,有异能特务科庇佑,怕是找不到了。”   异能特务科是横滨三刻构想中的另一股势力,这样一来,太宰治逃往东京的概率很低。   森鸥外也认为他会留在横滨。   “辛苦你了竹泉君。”森鸥外宽慰道,他并不希望与这位优秀下属产生隔阂,“你接下来还是继续卧底任务。”   “我知道了。”竹泉知雀疲倦地按了按眼角,“有消息请第一个通知我。”   “中也君说了一样的话。”森鸥外失笑,“回去休息吧。”   竹泉知雀挂断电话,遣散下属,一个人慢吞吞回家。   三天三夜没合眼,她只想回公寓倒头就睡。   竹泉知雀站在门口,她掏了掏口袋,没摸到钥匙。   黑发少女蹲下身,她抬起发财树的花盆,去摸花盆底下的铁丝。   摸了一空。   “小偷进屋连撬门的铁丝都要拿主人家的,是不是过分了点?”竹泉知雀蹲着自言自语。   “一无所有的可怜小偷,都沦落到撬锁的铁丝也是偷来的地步了,知雀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吧?”   驼色的风衣下摆轻轻扫过竹泉知雀的膝盖。   公寓门打开,竹泉知雀守了三天三夜没抓到的目标倚靠在公寓门框边,委屈巴巴地讨饶。   “行行好。”太宰治学着她蹲下身,像被装在纸盒里的流浪猫,爪子扒在纸盒边沿。   他柔软冰凉的黑色碎发蹭过竹泉知雀的额头,撒娇地说:“收留我,把我养在家里吧。”   宰,碰瓷猫猫 第166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六天   一只流落街头的可爱猫猫私闯进你家,被发现后绕着你的脚踝歪头蹭蹭,宛如雾中阴雨的鸢眸安静地凝视着人,尾巴尖悄没声儿勾起。   试问谁能拒绝?   竹泉知雀不能,即使这只坏猫猫是让她加班三天三夜被顶头上司怀疑拷问的元凶,也不能。   太宰治给竹泉知雀下的降头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隔壁伏黑家的门没有突然打开的话。   门一开,探出一二三四五六七个萝卜头。   从上至下,伏黑津美纪、伏黑惠、织田作幸介、织田作克巳、织田作优、织田作真嗣和织田作咲乐整整齐齐扒在门框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人类追逐八卦的本能从孩童时代便开始作祟,邻居家的瓜又大又圆,七只小猹啃得停不下嘴。   七是个有魔力的数字,竹泉知雀原谅了他们庞大的人数。   但太宰治不想原谅。   “幸介、克巳、优、真嗣还有咲乐。”太宰治一个个名字点过去,每个被点名的小孩都忍不住缩起脖子,“我之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太宰哥哥在进行一场重要的谈话,关乎到我们大家今晚在公寓里打地铺还是被赶去睡桥洞的严肃问题,所以不可以打扰太宰哥哥。”   年纪最小的咲乐重复一遍太宰治说过的话,小女孩睁着天真的大眼睛,“太宰哥哥,刚刚就是你们严肃的谈话吗?”   “噗!”不知道那个小男生笑了一声,得到前Mafia干部警告的眼神,立刻捂嘴。   “当然是。”竹泉知雀出乎意料地点头。   她站起身,俯视太宰治,冷酷地说:“我正与撬开我家门锁的小偷进行一场严肃的、小孩子听了会做噩梦的谈话。”   瞎扯,伏黑惠吐槽,是小孩子听了会早恋的糟糕谈话才对。   他看了眼年轻靓丽的太宰治,想到少白头的五条悟和家里单身带两娃的大人,危机感顿生。   又来一个。   拿的还是幼驯染剧本,危。   “知雀,太宰。”红发男人从屋里走到门口,他身上散发着一层令人心安的天然感。   有织田作之助站在伏黑惠身后,小男孩终于不必在暗流涌动的修罗场中挣扎,可以呼吸到一口正常人的新鲜空气。   这个男人有五个孩子!他一定不是知雀姐恐怖修罗场的成员,safe!   “织田作先生!”竹泉知雀惊喜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上次回横滨没时间见你,我遗憾了好久。”   “嗯,我知道。”织田作之助平淡地说,“太宰对我炫耀过很多次。”   “确实值得羡慕。”   伏黑惠收回前言,有些修罗场是真的没有极限。   这个姓‘织田’名‘作之助’但读作‘织田作’的男人,和他老爹伏黑甚尔有点交情。   当杀手时结下的交情。   这点交情加上竹泉知雀的面子,一帮姓织田作的孩子占领了伏黑家,吃完了津美纪给竹泉知雀烤的小饼干,一块没给她留。   “你不懂,是真的一块都不能留。”小大人似的幸介说,“留了知雀姐也吃不到嘴里。”   “太宰哥哥绝对会装可怜要走饼干。”优肯定地说,“不要低估他的下限。”   “知雀姐好可怜的。”咲乐捧着脸蛋,“她为这段友谊付出了太多。”   然而太宰治不想和她做朋友。   更高级的挚友也不想。   最高级的闺蜜更是令人绝望。   伏黑惠对这个模样英俊笑眯眯好说话的黑发少年十分忌惮。   自太宰治出现,两只玉犬不受控制地从伏黑惠影子里冒出,紧紧贴着小主人的双腿,一边保护主人一边怕得瑟瑟发抖。   普通人看不见玉犬,五个小孩都没察觉到异样,唯有做客的红发青年扫过一眼又收回视线,太宰治则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走向伏黑惠。   他半蹲下来,消瘦的右手从风衣袖子中露出,半截没绕好的绷带自手腕垂下,微微晃动。   太宰治轻轻地碰了碰伏黑惠的影子。   他触碰的剎那,玉犬化为一滩黑水般的影子落下,了无痕迹。   禅院家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被迫解除。   “你还能变个别的动物吗?”太宰治晃了晃手掌,“不要狗,变只鲨鱼怎么样?”   伏黑惠是个平平无奇的手影天才,但十种影法术里没有鲨鱼,他变不出来。   “没意思。”太宰治很快失去兴趣,他打开门,熟门熟路撬开竹泉知雀的门锁,站在门口兴致勃勃地打量地上“鲨掉,统统鲨掉!”的迎客地毯。   “离他远点,小鬼。”伏黑甚尔揉了把儿子的海胆头,“那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在知雀姐那儿也是个失意的伤心人。   修罗场中看得最透彻的伏黑惠默默想,还是知雀姐好,她不顾任何男人死活的美学永远可以替小孩找回场子。   与游手好闲在隔壁七进七出的太宰治不同,织田作之助安安分分坐在伏黑家沙发上。   他有种能和任何人聊上天的平淡气质,一向懒得和男性多话的伏黑甚尔都有一搭没一搭和织田作之助交谈了两句。   伏黑惠带着一群小孩玩,他一边制止五个织田作叫他的黑暗帝王称号“伏黑哥”,一边从只言词组中得知这帮人的来历。   “森首领想利用我对付mimic,孩子们的住址被泄露了。幸好知雀之前提醒过太宰,太宰调查安吾的时候得知了森首领的计划。”   稍走错一步便大祸临头的织田作之助一脸平淡地说。   虽然立志成为一名作家,但他和竹泉知雀不同,脑回路没有那么清奇,去掉了不必要的比喻句、夸张修辞和离谱脑洞,以至于织田作之助的说话条理比竹泉知雀清晰一万倍,小孩子也能听懂。   伏黑惠:和知雀姐说话仿佛在面对一只帮忙绕毛线球越帮越忙的猫猫。   很考验人不被带歪的本事。   “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人。”织田作之助继续说,“太宰本来很生气的,但安吾说知雀也是卧底,让他开地图炮之前先想想会不会误伤友军后,太宰就不气了。”   双标双得明明白白,坂口安吾这些年吐槽换来的友谊都错付了。   “异能特务科答应帮我和太宰洗白档案,初步预计要花两年时间。”   织田作之助金盆洗手前的档案血雨腥风,但异能特务科员工加班加点的最大罪魁祸首还属连血管里都留着Mafia纯黑血液的太宰治。   ‘让太宰治洗白不如给他安排全身换血手术。’从前被太宰治拎进审讯室的凄惨死鬼如是说。   “安吾本想安排我们在横滨躲两年。”织田作之助说,“太宰想来东京找知雀,我就带着孩子们跟他一起来了。”   太宰治说服他的理由是:东京的学校不像横滨的学校,它不会炸。   操心五个孩子教育问题的老父亲立刻心动。   竹泉知雀:谁说东京的房子不会炸?   “东京的爆破率比横滨高多了,你们不知道吗?”她不理解是谁在传谣,“这里可是年年与横滨竞争全国最不宜居城市称号的地方,十栋建筑九个装了炸。弹,还有一发是哑炮。”   “横滨的学校没有炸。弹。”太宰治从容不迫地说,“但有从天而降开戏腔砸天砸地的小矮子。”   竹泉知雀:“我录下来了,我回头就发给中也君。”   “可以哦。”太宰治完全不带怕的,“如果知雀想被人说与叛徒勾结的话。”   “你亲自带人搜查了三天。”他微凉的指腹轻缓地划过竹泉知雀眼皮下方,她眼底残存淡淡的青黑。   “要说有哪出关卡没搜查到,我们的最高长官最有发言权。”   “那处荒废的码头,是知雀送给我的礼物吗?”   三天时间,竹泉知雀亲自带队堵死了横滨前往东京的所有港口、车站和机场,其中有些隐蔽的地点如果她不点明,港口Mafia的成员根本不知道。   ‘竹泉大人的忠诚无需多言。’下属们说,‘她想抓到太宰先生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强烈。’   这些人没有想过,竹泉知雀知道这么多不在地图上的隐蔽出入口,她说出的真的全部吗?   “我和太宰君第一次来东京的时候,你吵着嚷着要入水,说想亲身视察东京的水质情况。”   竹泉知雀耸肩,“当时你跳的不就是那个码头。”   她怕路人报警有人轻生,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又荒废又偏僻的小码头。   如果太宰治想掩人耳目来到东京,他一定会选那里。   “不愧是我的挚友,默契十足。”竹泉知雀抬起手想和太宰治击掌,她默契十足的挚友却扯平了嘴角的弧度,摆烂地拍了下她的掌心。   竹泉知雀:怎么了我的挚友,太久没吃饭没力气了吗?   好可怜,她一柜子的快餐都给你。   “太宰君和织田作先生准备怎么安排?”竹泉知雀问。   五个小孩加两个大人总不能在她的公寓打两年地铺。   她是不介意啦,但竹泉知雀怕晚上去厨房接杯水的功夫,一路上踩到无数人的脚趾。   怪惊悚的。   “我和孩子们租下你斜隔壁的房间。”织田作之助回答道。   也就是野崎梅太郎的隔壁,伏黑家的对门。   小小一层公寓楼藏龙卧虎。   “梦野老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的便当很好吃。”竹泉知雀提点织田作一家邻居的喜好。   “唯一的问题是他是个漫画家,为了寻找灵感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织田作先生你有五个孩子,可能被梦野老师当成超有经验的男人,小心他半夜睡你床底下取材。”   织田作之助永远心如止水的表情茫然了一瞬,他思考:新邻居莫非是送上门的鬼故事灵感?   一位伟大的少女漫画家与一位还未出道的小说家做了邻居,历史的车轮开始滚动,他们画下的每一笔每个文字,都浸满竹泉知雀周围弥漫的火药味。   风暴中心的女主角对自己水深火热的生活毫无概念,她听完织田作之助的安排,将询问的目光转向她的挚友。   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知雀不愿意收留我吗?我很好养活的,还会帮你做数学。”   竹泉知雀承认她很心动,她有养太宰治的经验,只要事先藏好家里尖锐刀具、破坏每个能挂绳的房梁、在窗户外悬挂超牢固充气垫……他吃得不多,批发一箱蟹肉罐头都能喂饱。   “我愿意。”竹泉知雀委婉道,“但我的男朋友不一定愿意。”   “他偶尔会过来。”   竹泉知雀不想在自己家里看见地狱般的战场。   咔咔。   瞬间蔓延全屋的冰霜使气温骤降,五个孩子瑟瑟发抖地抱住胳膊,企图留下最后一丝温暖。   太宰治的声音冷得像极点寒风。   “你哪来的男朋友?”   知雀:被人强抢强卖来的 第167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七天   来了,竹泉知雀神情一凛,是挚友拷问!   她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竹泉知雀从铃木绫子口中听说过:闺蜜是世界上最敏锐的名侦探。   “当你和你的小竹马都尚未意识到彼此的情窦初开之际,三人行中的闺蜜早早嗅到恋爱的酸臭味。”   “为了成全这对笨蛋,她将开始长达整个青春期的助攻、起哄、制造机会、捅破窗户纸大作战,勤劳程度与每集侦探片必出场的小黑不相上下。”   铃木绫子说的就是她的妹妹名侦探园子:“园子的角色仿佛霸总文学中担任旁白‘少爷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的管家、深夜被叫起来加班给总裁看胃病的医生、带女主角去酒吧被男主抓奸的富二代狐朋狗友——只要是撮合笨蛋情侣的事,她都干。”   “她比男女主角更清楚他们之间的进度,她的眼睛仿佛开了天眼般能看到他们的恋爱系数和好感度值。暗恋才不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你的闺蜜、你的军师永远在最前方冲锋陷阵!”   铃木绫子的话语深深震撼了竹泉知雀,她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亲身参与了竹泉知雀两任男友更替全过程的存在。   铃木绫子是竹泉知雀的闺蜜,太宰治是她的挚友,而闺蜜与挚友是同义词。   “我能理解太宰君的生气。”竹泉知雀认为错在她,“绫子知道的事他不知道,他肯定气得要质问我:我们还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黑发少女理亏,她掏出遥控器滴的一声打开暖气,讨好地用咒言热了一杯巧克力奶递给太宰治,“我可以解释。”   温热甜香的气味弥漫在暖色调的客厅里,太宰治抿了口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奶,上掀眼皮,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我和太宰君天下第一好。”竹泉知雀信誓旦旦只差举手发誓,“我怎么可能故意瞒着你,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   “今天,我将全部坦白。”   “太宰,知雀,我先带孩子们去清理新家。”织田作之助突然站起,一次性把所有孩子打包带走。   “欸!为什么啊织田作!”孩子们学着大人的叫法,抱住监护人的手臂,“我们也想听知雀姐的恋爱故事。”   织田作之助,一个大多数时间好说话的男人,今天却像个严格不讲理的大人,坚决带着五个孩子告辞,紧紧关上竹泉知雀家的大门。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门外,织田作之助认真地向孩子们解释,“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听到就会死。”   孩子们:更好奇了!   吵吵闹闹的孩子们离开,公寓愈发宁静,太宰治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心里升出几个猜测,在竹泉知雀开口前先给自己打了一针预防针。   无论听到什么内容都不要生气,他还不了解知雀吗?所谓的男朋友,来历一定离谱,情投意合非他不可双宿双飞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他要是太失态,反而落了下风。   冷静点,听知雀好好解释。   ……她最好能给他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解释。   竹泉知雀打了个冷颤:怎么回事,暖气调得还不够高吗?   女孩子搓了搓泛着粉色的指尖,她说要向挚友坦白,肯定要坦白到底。   太宰治问的男朋友是五条悟,竹泉知雀决定从安室透说起。   “事情是这样的。”她开门见山,“来东京之后,我交了两个男朋友。”   咔嚓。   太宰治手中的杯子碎了,热腾腾的巧克力奶泼到他的手背上,连带地毯一起打湿。   竹泉知雀陡然一惊,她看都没看被染得脏兮兮的地毯,冲过来抓住太宰治的手:“烫到没有?”   缠绕在太宰治手腕上的绷带被打湿染色,晕开脏脏的巧克力褐色,没被绷带覆盖的手背烫得泛红。   她家的杯子有这么易碎吗?明天就全换成铁的!   竹泉知雀抽出纸巾擦掉太宰治手背上残留的巧克力奶,指缝也仔仔细细擦干净。   “我给你拿个冰袋敷一敷。”她旋风般站起身,又说,“要不你心脏骤停两秒?我对你用【祝福】。”   人间失格使诅咒与祝福一起失效,除非太宰治用他的独门绝技控制心跳频率制造几秒钟的假死,让祝福生效。   “不用那么麻烦。”太宰治抓住竹泉知雀的手,不让她走,“知雀帮我吹吹就好。”   “隔壁读小学的小惠都已经不信呼呼气痛痛飞走了。”竹泉知雀纠正他的迷信,“我们要相信现代医学。”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捧着太宰治泛红的手,低头吹了吹。   太宰治反握住竹泉知雀的手,短暂的失态从他身上褪去,他恢复了笑眯眯好脾气的模样,用好奇的口吻说:“两个男朋友?知雀第一次恋爱就脚踏两条船,好了不起。”   竹泉知雀: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被分手之后才和悟酱交往。”她扞卫自己声名狼藉的名声,“与安室先生恢复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两个野男人的名字从女孩子口中说出,太宰治微笑,他知道诅咒小人上该写谁的名字了。   “安室透,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太宰治说,“森先生派知雀去黑衣组织卧底,知雀却在酒厂谈起了恋爱,艾丽斯听到都哭了。”   这个用自画像把首领的人形异能吓跑的家伙,不动声色地把黑锅盖在竹泉知雀的脑袋上。   “谈恋爱是我尊敬的前辈贝尔摩德给我的建议。”竹泉知雀不接锅并把锅击鼓传花给下个人,“实际上,我和安室先生的交往过程十分魔幻。”   她用的形容词是魔幻。   太宰治洗耳恭听。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集机缘巧合、因缘邂逅、多面间谍、套娃之王、骗术大师于一体的恋爱故事。   精彩程度够拍三部续篇电影,一部比一部狗血,剧情展开令观众直呼好家伙,离场后回味无穷,坑蒙拐骗也要拖亲友下水一起入坑。   “……好好的游乐园约会以分手告终,我和安室先生的恋爱故事就此完结。”   竹泉知雀说得口干舌燥,她仰头喝完一杯凉白开,“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办公室恋爱是没有结果的,与下属保持纯粹的压榨与被压榨关系最合适。”   太宰治:“你们之后再没有接收文件以外的联系了?”   倒也没有那么冷酷,太宰治说得像竹泉知雀是个冷酷无情的打工机器,她和安室透的聊天记录除了“对方已接收您发送的文件”之外还是有别的内容的。   比如群发的数学压轴题。   “大家都在酒厂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竹泉知雀含糊道,“我还是会坐他的马自达回家的。”   只是从副驾驶换成了后座。   有车一族很讲究座次,若是换成竹泉知雀骑自行车带安室透,他除了坐车篓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   女孩子说得含糊,但太宰治太了解她,也太了解围绕在她周围的男人。   自己提的分手,想吃回头草可不行。   前Mafia高层在心里打下大大的叉。   前男友,过去式,安室透不是导致竹泉知雀没法收留太宰治的罪魁祸首,现任才是一级警报。   太宰治:“另一位即将被我写在诅咒小人身上的朋友呢?说说他的故事。”   竹泉知雀: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很封建迷信的恶魔低语?   她看了眼黑发鸢眸的少年,他俊俏的脸上写满无辜。   竹泉知雀:确信了,是恶魔在说话。   但五条悟可是咒术界御三家的家主继承人,从小在封建迷信哺育中成长起来的最强。   即使中诅咒他也能用他无敌的六眼扛过去,竹泉知雀如此坚信。   “我和悟酱交往,源自一场绑架。”   其中复杂的过程不比与安室透交往时简单,与五条悟的交往是与安室透交往大电影的续集,又是一套三部电影起步的系列片。   这回不是多面间谍故事,改成了巧取豪夺、绑架强迫、杀人未遂、契约情侣故事。   比前任更刑。jpg   竹泉知雀的人生是一部刑法的反面教材。   她说话间,太宰治从竹泉知雀口袋里摸走她的手机,看见锁屏页面上嚣张的蓝瞳少年。   他输入密码解锁,又被主屏幕的合影弄瞎双眼。   太宰治有点后悔拿下眼睛上的绷带了,不然他只用瞎一只眼睛。   “五条家的女仆给他看了很多恋爱宝典。”竹泉知雀摸摸下巴,“我不想在背后编排别人,但她们选书品味堪忧。”   悟少爷恋爱圣经《腹黑少爷的家养金丝雀》足以说明一切。   假如换成《斯德哥尔摩情人》,竹泉知雀愿意承认她们仙品。   《五条大少爷也想恋爱~天才们的恋爱攻防战》也行,有品。   “虽然悟酱不常来我家——他每次来都要按捺杀意,以免和甚尔君互殴导致楼房坍塌,全楼住户在废墟里扎帐篷——但他保留自己随时查岗的权力。”   竹泉知雀努力说明,她绝对没有不愿收留远道而来投奔自己的挚友的意思。   太宰君多可怜啊,有家不能回,工作也丢了,档案洗白之前投不了简历,她不养他还算朋友吗?   “我在东京有十几套安全屋。”竹泉知雀十分大方,“你想住哪套都行。”   太宰治才不缺住的地方,港口Mafia的追杀在他眼里像闹着玩一样,只要太宰治想,就算他大摇大摆住在森鸥外隔壁又能怎样?   织田作都可以住在竹泉知雀斜隔壁,他凭什么离她那么远?   “离开知雀我就不活了。”太宰治抱起一只软枕,他消瘦的下颌搁在抱枕上,像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可怜猫猫,祈求主人最后的良知。   “大不了等你男朋友来查岗的时候,把我藏到柜子里去。”   太宰治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但为了竹泉知雀他可以忍耐的表情,“只当我是没名没份和你偷情的客人,行吗?”   知雀:我声名狼藉的名声,终是彻底保不住了 第168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八天   竹泉知雀,一部行走的刑法反面教材。   她一生坏事做尽,换来声名狼藉。   “虽然我杀人放火诈骗劫货,写在刑法上和连刑法都没能收录的罪行做了一堆,但至少,我和人交往还是维持了正常人及网格线的水平啊!”   冤,竹泉知雀好冤。   她既不劈腿也不出轨,既没有脚踏多条船也没有养鱼,更不存在偷情、网恋诈骗、照骗等罪名,一次只和一个人交往。   竹泉知雀是梦野咲子老师的读者,老师的少女漫画坚持1v1原则不动摇。   男主角铃木三郎与女主角麻美子眼里心里只有彼此,梦野老师坚决杜绝n。t。r行为,他连玩galgame都不许男主角移情别恋,堪称铁汉柔情。   “我从来只看梦野咲子老师的漫画。”竹泉知雀正色道,她书架上混乱邪恶多边形狗血虐恋小说和催眠×强制×堕落本子是太宰治强行安利给她的!她没有看!   “好吧,我承认我看了一点点……亿点点。”竹泉知雀目移,再度正色道,“但我心里只有梦野老师!”   她秉承老师的恋爱精神,即使野崎梅太郎在生活中是个女孩子贴脸表白还把人家当粉丝给人签绘把人拐回家帮漫画涂色的钢铁直男。   “这一点也不妨碍我继承老师的精神。”竹泉知雀再次强调,“我是坚定的少女漫爱好者。”   虽然她的生活是一部情景喜剧。   偶尔也改演黑色幽默悲剧、间谍动作片和热血越狱大戏。   织田作之助:“所以,你收留了太宰吗?”   竹泉知雀:“……收留了。”   太宰治笑眯眯地比了个耶的手势,这波是他的大胜利。   “太宰君住书房。”竹泉知雀揣着手说,“我给他添置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他正好可以督促我学习。”   衣柜买的很大很高,藏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织田作之助露出看透一切的包容眼神。   “我的异能天。衣无缝可以看到五秒的未来。”他认真地说,“如果我预见公寓楼房倒塌,会提前提醒你们的。”   竹泉知雀:真是谢谢你啊。   “我收留太宰君是出于对挚友的怜惜与友谊的伟大。”她再三强调,“又不是真的偷情。”   但太宰是真的想偷情,织田作之助看了眼脸上带笑的太宰治,不忍心告诉竹泉知雀:偷不偷情,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引狼入室后的结局,由狼来定。   织田作之助:“房屋坍塌前我会帮忙阻止。”   太宰治:“帮大忙了,谢谢你织田作。”   守卫邻里和平人人有责。   竹泉知雀觉得自己和他们说不通,她想找外援一直对敌,拨通了坂口安吾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不下班就不用上班的加班永动机坂口安吾。”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理智,仿佛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社畜彻底疯魔前最后的宁静。   “你好。”竹泉知雀倍感亲切地说,“这里是四份兼职打工人竹泉知雀,向你致敬——没想到安吾先生你浓眉大眼的也是卧底,骗得我们好苦啊。”   坂口安吾不觉得他们苦,他的血液里都流淌着冰美式:在港口Mafia时他加班,回到异能特务科他加班,无论在哪儿他都是加班,加班与加班间有什么不同?   “我不觉得自己是卧底。”坂口安吾把桌上喝完的冰美式挪开,气息虚弱,“我只是换了个办公室加班,没区别。”   哇呜,竹泉知雀本以为森鸥外已经是全世界最会压榨员工的黑心资本家,没想到异能特务科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底谁才是横滨毒瘤,打工人指指点点。jpg   “太宰君和织田作先生果然去投奔你了。”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恕我冒昧,可以向我透露一下你的立场吗?”   Lupin四位酒友叛逃了三位,竹泉知雀格格不入。   “我才想找你们算账呢。”竹泉知雀翻旧账,“你们拉三人小群不带我,有人要狡辩吗?”   真要叛逃的话,竹泉知雀有很多条路可选。   黑衣组织、盘星教、公安,乃至咒术高专都愿意给她递offer。   竹泉知雀:这便是多面开花身兼数职的好处。   “我全都要。”   竹泉知雀幽幽地说:“太宰君离开前不还假模假样对我冷暴力,与我割席吗?我为你们三个叛逃的事加了三天三夜的班,森先生还没把加班费给我呢。”   “卧底黑衣组织和盘星教的年终奖也没发,我要是现在离开港口Mafia,一年的努力都白废了。”打工人怨气冲天,“你当我是从不拿全勤奖的太宰君吗?”   无赖派三人同时噤声,坂口安吾迅速划去上级让他拉拢竹泉知雀的任务。   她叛出港口Mafia的前提是由异能特务科支付竹泉知雀卧底两年的薪资。   那真的是很大很大一笔钱。   大到目前审批的经费连零头都不够的地步。   坂口安吾应该庆幸他没说出口。   若是让竹泉知雀听到“异能特务科希望把你发展成他们在港口Mafia的卧底”这句话,她将把整个异能特务科剃成种田长官同款光头。   竹泉知雀:不要再让我听见卧底任务四个字:)   千层饼没有人权的吗?   她好像珍珠奶茶馅的小笼包,又像辣条味的粽子、香菜冰淇淋和折耳根披萨,在中西餐甜咸党之争中杀出第三条血路,荣获人人喊打的终极异端称谓。   “我知道了。”坂口安吾不敢继续刺激竹泉知雀,他站在朋友的立场关心道,“太宰和织田作先生都住你家里?”   “不是。”竹泉知雀想起自己打着这通电话的目的是给自己找个盟友,她把对织田作之助的解释又给坂口安吾说了一遍。   坂口安吾听罢,认真地问:“你们公寓楼买过保险吗?”   “我认识几家专门做房屋倒塌保险的公司,他们在横滨干不下去,来东京开店了。”   竹泉知雀:“……”   她深呼吸,吸气,呼气。   “第一,我没有和太宰君偷情,太宰君和悟酱不会打起来,房子不会塌。”   “第二,在东京干房屋保险比在横滨更容易破产,你最好劝他们把店挪到南极,做冰屋保险更有活路。”   “最后,不打扰你加班。”竹泉知雀无情道,“我们在举办一个超棒的乔迁之喜party,猜猜谁收不到邀请?”   坂口安吾:“……”   你们就会欺负老实人!他白给你们当了这么多年吐槽役!   竹泉知雀神清气爽地挂断电话,落座夹菜。   乔迁之喜party吃鸳鸯锅,织田作之助和五个孩子吃辣锅,太宰治和竹泉知雀共享白汤锅。   一边极其拥挤,一边十分空旷。   “我不介意在这里放一张安吾先生的遗照。”竹泉知雀用筷子点点空位,“他可以在精神上用意念与我们共享乔迁之喜。”   太宰治&织田作之助:你还不如对他美式霸凌到底。   “安吾只需要冰美式续命就好。”太宰治假好心,“可怜的安吾,他看见我和织田作需要洗白的档案之后,差一点哭出来。”   竹泉知雀:他许是看见了自己帮你们擦屁股永无宁日的惨淡未来才痛哭出声。   为兄弟两肋插刀,最好的兄弟插。你两刀。   “还有一种可能。”竹泉知雀抢在太宰治下筷前以一招出色的移花接木夺走烫好的羊肉卷,塞进口里,“他意识到你们在东京这两年折磨不到他,高兴地哭出了声。”   竹泉知雀和太宰治就坂口安吾是高兴哭了还是难过哭了的话题争论五分钟,留下世界未解之谜:安吾到底为什么哭了?   织田作之助:安吾哭……大概是因为有我们这群朋友吧。   可怜的安吾。   乔迁之喜party在安吾哭泣之谜中落下帷幕,竹泉知雀和太宰治帮忙收拾一桌狼藉,收拾到一半被孩子们委婉劝出了门。   孩子们:回你们家去,不要在这里帮倒忙。   黑发少女与黑发少年彼此对视,悻悻回家。   太宰治之前已经巡视过竹泉知雀的公寓许多遍,他尤其挑剔她的厨房。   一整套大马士革。刀。具,一看就是小矮子中也留在这里的,啧。   “收起你的小心思。”竹泉知雀警惕道,生怕她一错眼厨房又炸了,“不许把工业难民风从我在横滨的公寓传染到我在东京的公寓。”   她改天再去立个“太宰治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在厨房门口。   太宰治打着哈哈离开,没敢说横滨那间公寓的厨房至今还没恢复成过往尸骨俱全的美好模样。   他走到竹泉知雀的卧室,探头看向窗外被加固的空调架。   以竹泉知雀轻飘飘小个子的体重,供她翻窗的空调架没必要特别加固。   小矮子中也能控制重力,没有空调架也能翻墙。   专门为隔壁那位高大壮硕的邻居特意加固的?   伏黑甚尔有门不走翻什么窗户?偷情偷到一半方便逃跑吗?   太宰治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一切情敌。   一扇易翻的窗户,一座藏人的衣柜,太宰治虽然没有见过五条悟,但已经品味到了这位现任四面皆敌的处境。   活该。   不行就让位。   这种恐怖的修罗场可不是小学鸡恋爱能涉足的,回他的咒术高专过家家吧。   黑发鸢眸的少年内心翻滚恶意,表面上他笑眯眯的,丢弃黑色换为驼色的风衣衬得他身材修长,俊美文雅。   “天气预报说今晚雷暴雨。”太宰治弯下腰,撒娇地在竹泉知雀肩窝上蹭蹭,“真可怕,陪陪我。”   哒宰:学着点儿 第169章   打工的第一百六十九天   太宰治害怕雷雨天。   此乃谎言。   的确,单从一个人的外貌判断他的胆量并不准确,猛男也有落泪的权力。   在竹泉知雀工作的里世界中,时常有亏心事做多了的人恐惧天罚,庞大的身躯缩在窗帘中瑟瑟发抖。   像这样的人,注定无法做出一番事业。   真正坐稳组织首领之位的狠人,敢于在曾经溅满鲜血的床上入睡,譬如森鸥外。   首领办公室与首领卧室都是港口Mafia祖传之物,前代首领在床上咽气,现代首领夜夜好眠——竹泉知雀只确定森鸥外换了床单,不确定他有没有保留前代睡过的席梦思。   竹泉知雀:犯罪心理学不是说过吗?凶手会重返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或保留受害人的某一部分方便重温旧梦。   前代首领下葬还是葬得挺完整的,森先生不方便留下他的遗体于是留下了死者睡过的席梦思——嘶,好有道理!   竹泉知雀肃然起敬。   绝世狠人的好大儿自然也是绝世狠人,太宰治怎么可能害怕天罚?   他是雷雨天装备头戴式避雷针爬到港口Mafia天台召唤闪电的魔斗士。   太宰治的人生指导书《完全自杀手册》之电椅篇,空白书页上留下他的备注:电椅属于拷问的刑具,坐着不舒服,通电时间太久,好痛,Pass。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的自杀才是太宰治的追求,死在鲜血斑斓的阴暗电椅上不符合他的美学。   但被闪电一瞬间劈死似乎不错,黑发少年做死的心蠢蠢欲动,一手拿着头戴式避雷针,一手抓着竹泉知雀,两个人冒着大暴雨爬上港口Mafia大楼顶层天台。   一个兴致勃勃,一个生无可恋。   那时竹泉知雀才十六岁,还未接受帝丹高中的通识教育。   文化程度不高的辍学少女把“舍命陪挚友”几个字反复咀嚼,大半夜披着黑色雨衣,像索命死神一样出了门。   十九岁的她就该知道“陪好朋友一起自杀”绝对不是交友宝典宣扬的健康思想,但那时竹泉知雀太过年轻,被太宰治哄人的鬼话蒙蔽双眼。   黑色雨披笼罩着少女消瘦的身躯,她冒着白茫茫的暴雨赴约。   暴雨天鬼都睡了,港口Mafia巡逻执勤的成员眼睛一花,声音发颤地问同事:“你、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像夺命死神一样的身影?”   身后的同事像被捏住嗓子的鹅,执勤人员疑惑地回过头。   一道闪电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幕,披着黑色雨衣的人影悄无声息贴在他们背后。   “鬼啊!”两个港口Mafia底层成员两眼一翻,轰地倒在地上。   只是想和他们打个招呼的竹泉知雀:“……”   他们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黑发少女拢了拢雨衣,遗憾地想。   她抖落雨衣上的积水,走进港口Mafia总部。   自动门在竹泉知雀背后合拢,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就在今天,港口Mafia十大怪谈之雷雨天出没的死神自此诞生。   森鸥外在屡次弘扬破除封建迷信教育未果后,不得不承诺雷雨天值班有五倍加班费,心都在滴血。   无意间为同事们争取到奇怪的福利的竹泉知雀一无所知,她乘坐电梯到达顶层,太宰治已经等在那儿了。   捣鼓避雷针的少年埋头苦干,一道瘦长鬼影无声无息地倒映在墙壁上,被闪电照亮。   “知雀来啦。”太宰治头也没回地唤她一声,“帮我把这颗螺丝拧上去。”   竹泉知雀蹲到太宰治身边,两人一起费劲地安装好头戴式避雷针。   “像天线宝宝。”竹泉知雀锐评。   太宰治晃了晃脑袋,避雷针也跟着晃了晃,他满意地点点头。   “我现在要爬到最高的地方去。”太宰治眼中闪着奇异兴奋的光芒,他冲向天台。   然后被劈头盖脸的暴雨砸了回来。   淋成落汤鸡的太宰治仿佛被洗澡水打湿的猫,浑身湿透,黑大衣黏在他身上,勾勒出高瘦的身形。   “阿嚏!”太宰治狠狠打了个喷嚏,指尖用力拧干袖口的雨水。   他狼狈不已,老天爷赤。裸。裸地发出嘲笑的声音,一连打了三道雷,银白的闪电在乌云间张牙舞爪。   “今晚的计划还要继续吗?”竹泉知雀问,她品了品雷声不断的天气,“恐怕很难爬到最高点,八成爬到一半就被雷劈死了。”   太宰治犹犹豫豫地看向避雷针。   人生仅有一次的死亡,反复试验后仍未找到的最完美自杀方案,太宰治的美学不允许他随随便便步入死亡。   “半路被劈成焦炭像搞笑漫画的剧情。”黑发少年不满地说,“我可不想被森先生当成雷雨天安全教育反例出卖给横滨日报。”   他瞬间反悔,连打好几个喷嚏,哆哆嗦嗦挤进竹泉知雀的雨披。   竹泉知雀拎着雨披一角往太宰治肩上搭,把他罩在宽大的雨衣下。   “好冷冷冷冷!”太宰治紧紧挨着竹泉知雀,从她身上汲取暖意。   竹泉知雀半个身子仿佛浸在冰水中,潮湿的水汽从相触的肢体弥漫到她身上,女孩子冻得发颤。   少年人的体温随着潮湿的气息袭来,豆大的雨滴劈里啪啦砸在雨衣上,雨衣下两个冷得发抖的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像暴雨天淋湿的小猫互相舔毛,越舔越湿。   冰块和冰块之间没有热传导,她真的该好好学物理。   两只落汤鸡挤在雨衣下,跌跌撞撞离开天台,就近到首领办公室取暖。   然而雷雨天,全楼断电,没有暖气。   “我们差点把森先生给艾丽斯买的裙子烧了取暖。”竹泉知雀躺在床上回忆道。   “幸好找到了蜡烛和火柴。”太宰治分享了竹泉知雀一半的枕头,碎发扫在她颈窝上,痒痒的。   “堂堂港口Mafia高层雷雨天只能靠烛火取暖的悲惨记忆让我从那天起害怕打雷。”太宰治信口胡言。   他为了成功在竹泉知雀的床上占据一席之地,不惜把自己塑造成雷雨天一个人睡觉会偷偷掉小珍珠的脆弱小可怜。   竹泉知雀信了。   她的眼睛里被糊了十八层挚友滤镜,纵使太宰治的犯罪履历黑到异能特务科足足花上两年才洗得白,竹泉知雀依旧坚信她的挚友敏感纤细又脆弱,稍不注意人就在太平间躺着了。   “是怕闪电还是怕雷声?”黑发少女问,安慰道,“没事的,我的窗帘遮光又隔音。”   轰隆!   埋在她肩窝的脑袋颤了颤,竹泉知雀翻了个身,抬手捂住太宰治的耳朵。   “听不见,听不见。”她哄小孩似的说,“不听打雷,只听我说话好不好?”   黑暗中,鸢色的眼眸眨了眨,太宰治轻轻说了个好字。   竹泉知雀绞尽脑汁想分散挚友的注意力:“只要不想就不会怕了,比如太宰君之前在医院扎针,我在旁边给你讲笑话。”   太宰治:“我记得这件事,护士听笑话笑岔了气,差点一针扎穿我的血管。”   似乎起到了反面效果,竹泉知雀急忙换话题:“其实在东京住每晚都能听见轰隆声,我都听习惯了。”   太宰治:“东京居然是个每晚都有爆炸事故的城市吗?”   竹泉知雀:谁说不是呢,像什么吸血鬼、食尸鬼、英灵、咒术师都在东京出没,晚上比白天还热闹。   “真不宜居。”太宰治评价道,“还不如横滨。”   说的也有道理,横滨一出事便是城市毁灭的大事,反而没有那么多夜行生物到处炸房子。   竹泉知雀:一想到我的工作地点不是东京就是横滨,总觉得好可悲。   打工人不配过上安稳的养老生活。   “知雀迟早会和我一起回横滨吧?”太宰治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指腹摩挲她的腕骨,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有点上瘾。   “得等手头的工作做完呢。”竹泉知雀回答道,“说起来,等回到横滨,我们可是敌对关系。”   一个是港口Mafia的叛徒,一个是新上任的干部。   “欸,知雀要把我捉回审讯室铐起来审问吗?”太宰治在黑暗中发问,竹泉知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感觉他在笑,“我不会反抗哦。”   “你想怎么审我都可以。”他乖巧地说,“问什么我都说。对了,知雀审讯喜欢用咒言,但是咒言对我无效,你还有别的审讯方法吗?”   “没有也没关系。”太宰治自问自答,“我可以教你。”   他手把手带着她,在他身上实践。   或许不必这么麻烦,竹泉知雀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委实不需要多少手段。   她眼睛亮亮地看过来,满含期待和信赖地注视他,为了那双眼睛不从他身上移开,太宰治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的手还捂在他耳朵上,在雨停雷歇之前都不会松开。   蓬松柔软的被子像云一样包裹着太宰治,他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即将睡着的前一秒,竹泉知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下屏。   她伸长手臂把手机捞过来。   【悟酱(爱心):看闪电(猫猫戴墨镜。jpg)】   五条悟发来一张他嚣张站在咒术高专顶楼,在银白闪电边比耶的照片。   “哇。”竹泉知雀赞叹,“好漂亮的闪电。”   她,超喜欢雷雨天的。   如果不是太宰治说他害怕打雷,竹泉知雀会把窗帘拉起来,打开半扇窗户,让雨水和风稍稍飘进来一些,闪电雷声更加清晰。   可惜今天她只能借五条悟发来的照片欣赏一二。   竹泉知雀长按屏幕保存图片,她担心手机灯光吵醒太宰治,把亮度调得很低才回复五条悟的短信。   对面又发来更多普通人拍不到的闪电照片,竹泉知雀认认真真单手打字回复,另一只手尽职尽责地帮太宰治捂耳朵。   女孩子指尖敲击屏幕的轻微啪嗒声落在太宰治耳中,比雷声更刺耳。   太宰治睡意全无地睁开眼,在心里磨刀霍霍。   啧,居然小瞧了对面那个在咒术高专过家家的恋爱小学鸡。   什么人会在半夜三更给女朋友发与避雷针的合照啊,五条悟谈没谈过恋爱?   低级,毫无手段,常识缺失。   他只是碰巧——碰巧遇见不按常理出牌的知雀,在机缘巧合之下讨到她欢心而已!   不足为惧。   太宰治发出一声梦呓,黑发少年微微蹙眉,一副睡不太安稳的模样。   “梦里也在怕吗?”竹泉知雀只好放下手机,一手捂住他的耳朵,一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小声哼歌。   难伺候的黑色猫猫把脑袋往她怀里埋得更深,心满意足地合上眼。   悟酱:有被心机到 第170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天   竹泉知雀早上起得早。   她迷迷糊糊赶在铃响前一秒按掉闹钟,扒开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把头发从太宰治肩膀下解救下来,困倦地揉着眼睛走进浴室。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窝在被子里的太宰治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继续睡。   十几分钟后,竹泉知雀站在全身镜前给自己系领结,她弯腰拎起脚边的书包,走出房间后又探回半个身子。   “太宰君,肚子饿了请务必去织田作先生家蹭饭,我没在厨房立禁入牌不代表禁令取消。”   这个家不允许工业难民风装修存在。   “或许织田作先生的新家愿意给你提供改造的机会。”这就要看你们之间的友谊分量有几何了。   太宰治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竹泉知雀不确定他想表达他听见了还是赶她去上学。   还是提前给厨房买个保险吧,竹泉知雀谨慎地在手机上下单。   她走进电梯,野崎梅太郎正好出门,拎着书包和竹泉知雀并肩站在电梯里。   “邻居的数量增多了。”野崎梅太郎顶着熬夜赶搞的黑眼圈,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他的素材本。   “竹泉桑。”知名少女漫漫画家梦野咲子老师目光灼灼,“我听见了灵感沸腾的声音。”   竹泉知雀:不,你听见的是大早上吃火锅的伏黑家火锅底料烧开的声音。   她顺着电梯门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   这一层除了漫画家和未成年,全是通缉犯。   “梦野老师。”竹泉知雀沉思,“你画完手头的少女漫之后有没有开新坑的想法?尝试转型突破自己,比如说放弃少女漫,改画极道漫画如何?”   《惊!身为漫画家的我周围全是极道组织成员?!》   《我与叱诧风云大佬们平摊物业费的那些年》   《我发誓再也不断更了:论读者是通缉犯是什么体验》   竹泉知雀:想看,太太,饿饿,饭饭。   “极道主题的恋爱漫画吗?”野崎梅太郎在素材本上刷刷刷记下灵感,“但我对极道成员的生活不太了解。”   他的少女漫背景是校园,出场人物取材自身边的朋友。   野崎梅太郎,你的泥塑大师。   他平等地给予每个朋友漫画出道的机会。   “极道成员的生活和梦野老师你没什么区别。”竹泉知雀说,“一样的朴实无华。”   比如身为高三生却要在忙碌的备考时间里打四份工。   极道什么的听起来酷炫,内里的血泪只有竹泉知雀知晓,野崎梅太郎算是问对人了。   梦野咲子老师身为少女心的代言人,自然也脑补过极道爱情。   “女主角被小太妹团体堵在厕所角落泼水羞辱,轰的一声,男主角一脚踢开女厕所的门,霸气侧漏道:我的女人只有我能欺负,你们给我切腹谢罪!”   野崎梅太郎:“怎么样,有极道爱情的味儿吗?”   竹泉知雀:“两个问题,第一,男主角为什么要进女厕所?我知道的上一个进女厕所的男人叫汤姆·里德尔。”   竹泉知雀:“第二,极道不流行切腹谢罪这一套,我们流行的是……”   野崎梅太郎:“切手指!”   “男主角攥着一把血淋淋的手指给女主角看:这些都是为你切下来的,是我们爱情的证明。”   野崎梅太郎品了品,感叹道:“好狂野的爱情。”   他画少女漫的时候连骑单车带人都不敢画,因为违反交通法,改画极道漫画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圣光马赛克被黑红马赛克取代的大门。   野崎梅太郎把这个梗记下来,又问:“极道成员是不是住在别墅里?别墅里一定有个禁止入内的地下室,而女主角一定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趁男主角外出时悄悄闯入……”   竹泉知雀:“地下室里散发着雾似的冷气,入眼满目鲜红,令人眩晕的气息钻入女主角鼻腔,她摇摇欲坠。”   野崎梅太郎一边运笔如飞一边拿出快捷键设为报警电话的手机:“男主角在地下室藏尸?”   竹泉知雀:“不,男主角在地下室藏酒。”   “恒温酒窖,价格百万以上的珍藏酒酿,弄碎一瓶就等着被男主角追杀吧。”   她心有戚戚:“还好每次太宰君都用脸当T,有他吸引仇恨,中也君顾不上打我。”   竹泉桑好有经验哦,野崎梅太郎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座取材的金矿。   “而且又不是每个极道成员都住得起别墅。”竹泉知雀打假,“让我来告诉你吧,最受极道青睐的是——群租房。”   “比如除了一位漫画家邻居之外全员通缉犯的群租房,住得安心又放心,一人报警全体坐牢,真正从源头上确保相亲相爱邻里关系永不破碎。”   野崎梅太郎停住笔:“可今天下午就有警察来做安全宣传。”   竹泉知雀幽幽叹气:“只能祈祷这位警官眼神不好了。”   比如喜欢戴墨镜的松田警官,可以指名他吗?   在东京某处拆炸。弹的松田阵平:阿嚏!谁在骂我?   没人骂他,是有人在记挂着他。   “松田。”同事小跑过来拍拍松田阵平的肩膀,“这边搞定后我们得去隔壁部门帮忙。”   “啊?”松田阵平挥挥手示意同事将拆下来的炸。弹带走,“人手不够到来爆。炸。物处理班借人?”   “你还不知道吧。”同事说,“公安怀疑有两个罪名累累的前黑手党从横滨跨城来到了东京,码头、车站和机场被人围堵了三天三夜。”   “前黑手党。”松田阵平嚼字眼,“在横滨干不下去,金盆洗手后来东京吃饭?”   同事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公安在同行眼里也是谜语人,语焉不详的。   “港口Mafia与黑衣组织是敌对关系,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叛逃后来到东京是为了投奔黑衣组织?”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照片被贴在白板上,下面坐了一排严正以待的警察。   “来自横滨的异能力者由特殊部门异能特务科管辖。”诸伏景光在台下有个位置,他客观地说,“不在公安职权范围内。”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台上的指挥官摇摇头,“港口Mafia搜查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他们,横滨方认为这两个人仍躲藏在横滨,我方却必须考虑他们已然偷渡东京的可能性。”   东京的水已经很浑了,又来两个异能力者,其中一个还是横滨龙头组织叛逃的高层,公安头都是大的。   都叛逃了,和老东家必然有仇,顺势投奔对家多么合理,否则他们有那么多宜居的城市不选,干嘛大老远跑来东京?   “我已经请了警视厅帮忙。”指挥官说,“兄弟部门答应借安全知识普及的借口全城搜捕,顺便也把其他藏在东京大小角落的逃犯一网打尽。”   行动代号:房屋清洁。   散会,人们零零散散离去,诸伏景光走在最后。   这是一场公安联合警视厅的大行动,明面上是安全知识普及,实际是可疑人员普查,最底层的目的是黑衣组织以及来自横滨的不速之客们。   诸伏景光刚卧底回来,不必参与搜查行动。   “我仔细想想,有个地方的搜查不能假手于人。”诸伏景光被碎发挡住的耳麦闪耀微小的蓝光,他和耳麦对面的人说话,“最好由我走一趟。”   “嗯。”安室透应了一声,“我给你发了一个自制的软件,里面记录了所有官方与非官方的通缉令,支持面部扫描,还在试用期。”   他的意思是让诸伏景光顺便帮忙测试软件,反正他要去的地方——竹泉知雀的住址——有个板上钉钉的通缉犯。   诸伏景光失笑:“都合作了,还没把她的通缉令撤下来?”   “不。”安室透微妙地停顿了一秒,“是非官方通缉。”   在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加密内网中,有她的悬赏。   “她得罪了那么多人吗?”诸伏景光想想竹泉知雀的人设,又觉得十分正常。   拼命打投把竹泉知雀焊死在通缉令TOP位的禅院家:nsdd。   诸伏景光带着软件出门,与此同时,松田阵平捏着安全知识宣传海报,在名单里随便选了个地址。   “松田人呢?”松田阵平出门后,同事拿着最新名单跑过来,“他选的地址已经安排人过去了,快叫他回来。”   人已经没影了。   松田阵平拖着加班的步伐边导航边走到一座公寓楼下。   他走进楼道,电梯门正在合拢途中。   “帮忙留个门。”松田阵平喊了一句。   电梯门即将看不见最后一丝缝隙,诸伏景光听见有人喊停,以为是公寓楼的住户,他按下开门键。   “谢谢啊。”松田阵平几步跨进电梯,他一抬眸,和诸伏景光的视线撞个正着。   “景/松田?!”   “你怎么在这里?”   两脸懵圈。   松田阵平晃了晃指尖的海报:“来做安全知识普查。”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我也是。”   这就是同届同班生的孽缘吗?有这手气他怎么不去买彩票,还加什么班。   松田阵平进电梯后没有按楼层,诸伏景光只按了竹泉知雀住的那层。   “你和zero那家伙,神出鬼没的,在干嘛呢?”   安静的电梯里,松田阵平冷不丁发问。   “保密原则。”电梯停下,诸伏景光的手按在关门键上,“这里有我了,不如你换个地方宣传安全知识?”   “骗鬼呢。”松田阵平摘下墨镜,看向老同学,“见到你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吧?”   诸伏景光斟酌片刻,说了测试软件的任务。   松田阵平一听就知道是幌子,他没继续追问,好奇地接过诸伏景光的手机,把软件打开来玩。   “这一层住了四户。”诸伏景光看过资料,“有一户昨天才搬来。”   他跨出电梯。   伏黑家的门敞开着,里头传来嘈杂的说话声,人数远超过资料上的三人。   “你好。”松田阵平敲了敲门,“我们是来做安全知识宣传的。”   他一手敲门,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软件的扫描功能持续开启。   大门敞开,屋内一览无余,一群未成年坐在地毯上看漫画,剩下的三男一女一齐扭头看向门外。   诸伏景光看见贴在公安白板上的两张“罪行累累前横滨黑手党”的脸,顿觉不好,想把手机抢回来静音。   “滴!”   软件捕捉到目标。   在诸伏景光把手机抢到手的那一刻,电子音激烈播报:   “警告!警告!您面前有四位在逃通缉犯,赏金合计亿万以上,请尽快实施抓捕!”   “滴!请尽快实施抓捕!”   知雀:要被一网打尽惹 第171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一天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中只有不会看人类眼色的AI持续输出,滴滴答答疯狂警告。   “滴!请尽快实施抓捕!”   “请尽快实施抓捕!”   诸伏景光手疾眼快地按下静音,竭力镇静地说:“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可能出了故障。”   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十分拙劣经不起推敲,当事人有没有被通缉,四位在逃通缉犯心里门清。   赏金可谓是他们身价的证明,即使明面上不说,几个人也暗中比较互不相让,此乃恶役的尊严之争。   诸伏景光没指望四位罪犯信他,他希望最起码他的老同学能给他一丝丝信任。   松田阵平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枪上。   诸伏景光:自打从警校毕业,我们曾经的默契终究是无了。   他的暗示就像媚眼抛给瞎子看,都说了不要一天到晚戴墨镜,眼神果然变差了吧!   这事不能怪松田阵平,要怪只能怪四位在逃通缉犯的反应太标准了。   AI播报一出,织田作之助的手伸入外套内,太宰治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伏黑甚尔活动指骨,竹泉知雀的目光移向厨房敞开的窗户。   他们连惊讶、辩解、求饶的流程都不打算走,一副习以为常亡命之徒的架势,看得松田阵平职业病大犯特犯,一句“不许动举起手来”险些涌出舌尖。   关键时刻,竹泉知雀挺身而出。   “原来是手机坏了。”她努力圆场,“就说嘛,我一个人的赏金都超过了亿万,四个人加起来怎么可能就这么点。”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   谢谢你努力圆场,要不你还是闭嘴吧。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与所有人都有交集的社交悍匪,竹泉知雀绝不闭嘴。   “松田警官和景先生不是来做安全知识宣传的吗?”黑发少女请他们进来,“多么值得学习的知识,我们一定好好听。”   景先生。   松田阵平递给诸伏景光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老同学“这件事非常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还牵扯到机密任务求你别问”的眼神。   松田阵平:有被排挤到。   毕业多年,默契仍在,松田阵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他和竹泉知雀也算是老熟人了,两次遇见她,一次商场爆炸案,一次列车杀人案,松田阵平之前还感叹这姑娘怪倒霉来着。   现在看来倒霉的另有其人。   “好久不见。”松田阵平摘下墨镜,他晃了晃手腕,手腕上坠着蛇雕黑曜石的发绳闪烁暗芒。   是竹泉知雀曾经送给他的发绳。   “我一直戴着。”他说。   蛇雕黑曜石上属于竹泉知雀的咒力隐没在纹路中,纹路里藏着她给予的【祝福】。   “你喜欢就好。”竹泉知雀笑弯了眼睛,送出去的礼物被人好好珍惜,她很开心。   松田阵平把右手插回兜里,他抬了抬下颌:“那边的两位,你们是不是在瞪我?”   太宰治:“没有哦,只是没想到两位警官都是知雀的熟人。”   伏黑甚尔:“切。”   看透一切的伏黑惠默默看向风暴中央的竹泉知雀。   修罗场的人数又双叒叕增加了。jpg   知雀姐你怎么到处都是熟人。jpg   一个深陷桃花债却一无所知的女人和她胡扯头花的男人们。jpg   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是打着宣传安全知识的幌子进屋的,多少得讲两句。   围在地毯边的孩子们被织田作之助喊过来,老父亲认真地说:“好好听。”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眼传单,安全防范知识第一条:请熟记警方发布的通缉令,远离危险人群,切勿与穷凶极恶之徒共处一室。   诸伏景光深呼吸:完了,第一条就讲不下去。   他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他的挚友。   “你先讲着。”诸伏景光拍拍松田阵平的肩膀,“我另有任务。”   “什么?”松田阵平展开传单看了一眼,顿觉无语,“喂!真丢下我走了?喂!”   诸伏景光把竹泉知雀叫出门外。   “公安这么缺人手吗?”竹泉知雀略微诧异,“你才从卧底任务死里逃生就被派来基层走访,难不成公安比琴酒更黑心资本家?”   “不。”诸伏景光默默看她,“是意外情况。”   “上面收到消息,两个从横滨龙头组织港口Mafia叛逃的前黑手党高层疑似偷渡东京,公安怀疑他们投靠了黑衣组织,正在全城搜捕。”   竹泉知雀:啊这。   “我担心你被牵扯进去,接下了这片地区的搜查任务。”诸伏景光头痛不已,“结果目标撞到我面前。”   竹泉知雀心虚地眼神乱飘:“哈哈,还真巧呢。”   她装傻也晚了,诸伏景光哪里看不出来,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分明与她早有旧识。   这两个人之所以从横滨偷渡到东京,正因为有竹泉知雀在东京接应。   “你和港口Mafia高层也有交情?”诸伏景光目光考虑。   竹泉知雀: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港口Mafia高层、准干部级成员。   “恶役和恶役总是很有共同语言。”女孩子眨眨眼,面不改色地说。   “你知道的,我在黑衣组织干活的时候一直在考虑跳槽的事情,要是公安不收我,我说不定就把简历投给港口Mafia了。”   “可惜太宰君叛逃了,我想靠他裙带关系入职的梦也破碎了。”竹泉知雀可怜兮兮地说,“公安不会反悔吧?我只有你们了。”   诸伏景光还真怀疑过竹泉知雀和港口Mafia有所勾连。   或许曾经是有的,但当她收留了两个叛逃者之后,她和港口Mafia的关系只能是敌对。   诸伏景光:“你放心。”   他都被她忽悠瘸了,竹泉知雀当然放心。   她都没想到公安脑洞这么大,太宰治背叛港口Mafia是为了加入黑衣组织?公安怎么敢想。   虽然他金盆洗手之前的确天天穿一身黑大衣仿佛行走的死神,但这不是黑衣组织碰瓷的理由!   知道森鸥外为什么派竹泉知雀去卧底而不是派太宰治吗?   竹泉知雀卧底:用超一流的打工人能力飞速升职加薪进入核心层。   太宰治卧底:干掉BOSS,我就是BOSS。   森鸥外只想黑吃黑吃大户,并不想下属自立门户比他还富。   “太宰君和织田作先生只是来东京暂避风头而已。”竹泉知雀为挚友说好话,“他们很乖很听话的,织田作先生连押一付三的房租都交齐了,不是非法滞留。”   诸伏景光:他们本身的存在就很非法。   “在异能特务科接手之前,你能确保他们不在东京搞事?”诸伏景光反问。   竹泉知雀:“东京最不宜居城市的名号又不是太宰君来了才有的……我的意思是,当然可以!没有意外!”   她敢拍着胸脯保证。   ‘唯一有意外的只有中也君突然被派来东京出差,他像往常一样翻窗进来却不巧踩中睡觉的太宰君的肚子,太宰君大叫一声,惊醒整楼的声控灯。’   ‘灯光亮起,双黑面面相觑。太宰君指责中也君擅闯民宅,中也君大骂你这个叛徒看我把你就地正法,隔壁甚尔君拉开窗帘一脸被吵醒的不爽:能动手就别动口,要打去警局门口打。’   竹泉知雀心算片刻,以上情景发生的概率低于30%,即使发生,战况也能被限制在楼内,符合诸伏景光“看住他们不许在东京搞事”的要求。   她:大不了我把整栋楼买下来,损害他人财产罪只要我不追求,等于无罪。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竹泉知雀挺直身板,与诸伏景光说话的声音更硬气了两分。   诸伏景光没抓到她的破绽,他看向手机,软件页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四个通缉犯。   “你的邻居伏黑先生犯了什么事?”   竹泉知雀:那可太多了。   她汗如雨下,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的罪名是两小时能说完的,用报菜名的嘴皮子也不行。   竹泉知雀支支吾吾,看天看地不看诸伏景光。   咔擦一声,她隔壁的门被推开,野崎梅太郎露出半个头:“安全知识宣传开始了吗?”   已知这一层四户人家出了四个通缉犯,又知野崎梅太郎也是该楼层住户。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问:“你又犯了什么事?”   野崎梅太郎:啊?我犯事了?   他这期稿子明明交了啊。   男高面容严肃,警察面容严肃,竹泉知雀捂住了脸。   “对不起,梦野老师。”她惭愧不已,“和我做邻居是你唯一的罪。”   经此一役,这栋公寓楼的这一层绝对会被警方重点标记,机密文件里这样写道:   收容物:XX公寓的XX楼层(真实地址保密,严禁探究)   危险等级:极度危险   外观描述:一栋神奇的公寓楼,自【—消音—】入住后,该楼层对通缉犯产生极大吸引力,以【—消音—】的房间为圆心向外辐射,越靠近【—消音—】的住户赏金最高。   备注:曾经有一位少女漫漫画家住在这里,如今,他转型改画极道漫画。   野崎梅太郎加入了织田作家小朋友的听讲队伍里,一米九的男高即使双手抱膝坐下也鹤立鸡群。   松田阵平一场安全教育下来,折了半年的寿。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圈在手腕上的发绳卡在腕骨上,黑曜石暗芒闪烁。   “很特别的设计。”野崎梅太郎不知何时出现在松田阵平旁白,手里拿着他的素材本,“看起来像女士发绳。”   “知雀的。”松田阵平晃了晃手腕,“送给我当纪念品了。”   野崎梅太郎眼中光芒大放,他运笔如飞:“可以再多说点细节吗?”   松田阵平不答反问:“你听来做什么?”   “我正在筹备新作品。”野崎梅太郎笔耕不辍,“女主角已经定下了,男主角在金发黑皮侦探前男友、异校恋高中生现男友、天降幼驯染君、成年熟男邻居、橘发蓝眸西装暴徒……等一系列人中难以抉择。”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意外之喜。”野崎梅太郎认真记录,“你和竹泉桑又是什么关系呢?发绳是不是你们的定情信物?还有什么play是我不知道的?”   竹泉知雀一把捂住野崎梅太郎的嘴。   一米六捂一米九的嘴十分艰难,但她还是做到了。   “艺术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她镇静地说,“漫画不要碰瓷真人。”   竹泉知雀用挟持人质的姿势带着野崎梅太郎一步步退出门外,她的绑匪姿势过于标准,在场两个警察下意识跟了过去。   这正是竹泉知雀的目的。   牺牲她一个,换剩下三个逃犯邻居一时安宁。   竹泉知雀挟持野崎梅太郎到他家门口,迅速开门,把人推进去,迅速关门。   她无视梦野老师“放我出去取材!”的叫喊声,镇定自若地抚平袖子上的褶皱。   “找个地方谈谈吧。”竹泉知雀说,“松田警官知道的太多了。”   与黑衣组织有关的一切都是公安机密。   诸伏景光了解他的朋友,松田阵平可不是一句“保密原则”能打发的人。   要继续瞒着他也行,竹泉知雀向诸伏景光做了个小幅度挥拳的手势:一套物理失忆拳,保你安枕无忧。   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要对老同学痛下杀手的程度。   诸伏景光呼出一口气,默认了竹泉知雀的建议:“松田,谈谈吧。”   他们两一前一后挡住了松田阵平的出路和退路。   加上竹泉知雀那句“你知道的太多了”,松田阵平心里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吧,天都没黑,这就要灭口了?   知雀:你知道的太多了(磨刀霍霍) 第172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二天   灭口的地点选在了一家居酒屋。   配酒的炸物小菜太香,迅速瓦解松田阵平内心的抗拒。   三个人坐了四人座,松田阵平左手边坐着诸伏景光,对面坐着竹泉知雀,双面夹击切断他逃跑的后路。   竹泉知雀很有通缉犯贿赂警方的自觉:“我请客。”   随便吃,除非吃到高达她亿万赏金的数额,否则不足以令她动容。   请客的人负责点单,竹泉知雀翻了翻酒水单:“我要一杯威雀威士忌,给左边的这位先生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右边的这位嘛……”   她瞅到眼熟的酒名:“给他一杯波本。”   诸伏景光:“咳咳咳!”   竹泉知雀:怎么了,是听到原同事的代号太激动了吗?   没想到景先生是个如此恋旧的人,要是他知道黑衣组织为他保留了苏格兰威士忌的代号,会不会哭啊?   竹泉知雀把酒单还给服务生,解释道:“我怕不点威士忌,松田警官说我们排挤他。”   “把波本换成莱伊也行。”她很好说话。   反正都是威士忌,都一样。   “不必了。”诸伏景光拒绝,他宁可让松田喝降谷也不要看他喝莱伊。   “酒名而已,有什么讲究吗?”松田阵平深深觉得自己被排挤了,这两个人在他面前加密对话。   他摘下墨镜放进衣兜,问竹泉知雀,“你能喝烈酒?”   她不能。   “你不懂。”竹泉知雀惆怅,“没抢到奶啤、黄油啤酒或蟹酒是我的不幸。”   松田阵平决定从今天起开始讨厌谜语人。   可怜的谜语人,没有人喜欢他。   “说说看,什么叫我知道的太多了。”松田阵平喝了口波本,气势十足地质问,“我今天可一直被保密条例堵嘴。”   他看了诸伏景光一眼:“你的手机真故障了?”   诸伏景光轻咳一声:“还好。”   还好就是没有,没有就等于智障AI播报的那句“警告!您面前有四位在逃通缉犯,赏金合计亿万以上”是事实。   松田阵平合理怀疑是诸伏景光的缓兵之计,他虚心道:“是我没看懂你的战术吗?什么时候去抓人?”   竹泉知雀:“我还在这儿呢。”   “情况很复杂。”饶是知道不少内幕的诸伏景光也觉得头疼不已,只要和竹泉知雀扯上关系,一切都变成了千层饼。   你以为你在第三层,实际上你在地下层,你以为你在大气层,实则是大平层。   “你不该和知雀认识的。”诸伏景光叹气,“光是认识她,你就知道的太多了。”   这话说的,松田阵平不服气。   “我,松田警官。”他斜睨两人,“你,景先生。”   “我们两个谁情况更严重?”   诸伏景光语塞。   “别怪景先生。”竹泉知雀说了句公道话,“他连全名都不肯告诉我呢。”   “要不是你们一起过来,我都不知道两位认识。”竹泉知雀感叹,“真巧啊。”   其实还有更巧的,诸伏景光看了眼酒杯中的波本威士忌,不敢吱声。   连全名都不知道,松田阵平更疑惑了:“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自认自己与竹泉知雀认识的方式已经足够离谱,两次都是因为案情,与正常人的交友方式大相径庭。   竹泉知雀:其实是三次。   她易容成威雀威士忌的时候也在案发现场遇见过松田阵平,三次见面,三次案发,十分符合两个人的职业。   恶役与警察就该在案发现场相遇,没毛病,非常合理。   “我和景先生结下深厚交情是在一次奢侈的游轮之旅。”竹泉知雀回忆道,“那真是一次十分奢侈的旅行。”   松田阵平:“豪华游轮、米其林餐厅、环海航线?”   “那倒没有。”竹泉知雀老老实实地说,“只是炸了一艘游轮加上货舱里上亿的货而已。”   物理意义上的奢侈。   真·烧钱。   炸游轮、上亿的货,职业素养让松田阵平迅速提取关键词。   难怪诸伏景光和竹泉知雀交情更深,比起商场爆炸案和列车杀人案,炸游轮才是真正的大场面。   他扭头看向老同学,真诚疑问:“我们俩谁才是爆。炸。物处理班的?”   诸伏景光想到黑衣组织对爆破一切建筑物的谜之狂热,他难以回答。   “从警校毕业后,我一直没查到你和zero的去向。”松田阵平灌了口酒,“你们到底卷入什么大案子里了?”   “保密条例我懂。”他指了指竹泉知雀,“但一个十九岁的女高中生凭什么知情?”   “凭什么?”竹泉知雀手背支着下颌,“大概凭我是景先生的上级吧。”   “他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地位比我低来着。”   组织、警校的优秀毕业生却不知去向——答案指向唯一解。   松田阵平笃定道:“卧底任务。”   他以全新的目光审视竹泉知雀。   十九岁的年轻少女,漂亮的脸上带着与同龄人无甚差别的青春气质,爱笑爱闹,在校园里很受欢迎。   直到她单手托腮端起杯中烈酒,属于夜晚的气息才从她骨子里透露出来,漫不经心的言语蕴藏危险,笑语中是一个个白骨累累的秘密。   “你口中的zero又是谁?”竹泉知雀好奇地问,“是答应当我联络人的警察先生吗?”   好神秘哦。   他的代号还挺占便宜的,永远在联系人第一位。   松田阵平刷地看向诸伏景光:她不知道?   降谷零这小子和人家交往了这么久,现在她一脸好奇地问:zero是谁?   诸伏景光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猛喝一大口波本,按捺住吐槽的心情。   天吶天吶天吶,等于说降谷零和竹泉知雀交往时,一个不知道女朋友是组织高层,一个不知道男朋友是公安卧底,他们到底是怎么谈的恋爱?东京版史密斯夫妇?   现在女朋友的邪恶身份暴露了,她弃暗投明投奔了公安,和降谷零人生中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两个好兄弟坐在一起喝酒,提起“zero”时她懵懂又无知:这是谁?我认识吗?   松田阵平:最终BOSS竟是我兄弟?   他在桌子底下比手语,胳膊肘拐诸伏景光:降谷那小子什么都知道,还一直骗人家姑娘,至今仍在用假名?   公安卧底的事怎么能算骗呢?诸伏景光试图帮安室透解释:他不能暴露身份。   松田阵平:懂了,你们俩连环骗。   堂堂黑衣组织高层被两位公安骗身骗心,给公安打工之余仍不被告知前男友的真实身份。   惨,竹泉知雀,惨。   “松田警官。”竹泉知雀茫然地摸了摸脸,“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饱含同情?”   仿佛她患了绝症,临终关怀的眼神。   松田阵平如实说:“我感觉自己对不起你。”   作为一路见证这对情侣交往的见证人,他与好兄弟同流合污,欺骗无知少女。   他旁敲侧击:“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吗?”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五条悟身上了?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还行,我们每晚都有聊天。”   竹泉知雀和五条悟必须遵守的恋人守则规定:就算人在狱门疆也要早安晚安不断签。   噫!松田阵平心中唾弃:欺骗人家女孩子还夜夜网聊,降谷你小子心机真重!   “你和他聊天途中有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松田阵平问,“比如他人品堪忧。”   对不起,他的好兄弟,但骗十九岁还在读高中的女孩子真的很没品,显得你特别不是个东西。   身为警察的正义感让他帮理不帮亲!   竹泉知雀:五条悟的人品?他有人品吗?   “其实习惯了也还好。”她还是帮男朋友说了好话,“他只是人不太正常,心还是善良的。”   在咒术界人均疯批的环境里,不正常也是一种时尚。   竹泉知雀和松田阵平鸡同鸭讲,诸伏景光听不下去了。   作为在场唯一知情人他尴尬得脚趾抠地,反复措辞也找不到更委婉的说法。   “你们有没有发现,”诸伏景光艰难地提醒,“你们聊的压根不是一个人。”   他不敢指望松田阵平和他之间的默契,把那位波本酒推得离竹泉知雀更近了些。   竹泉知雀:牙白。   原来松田警官问的是她的前男友啊,她是觉得有点不对,疑惑了好半天松田阵平和五条悟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安室先生已经分手了。”   竹泉知雀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提分手的人又不是她,她才是受了情伤的可怜人,她有理。   “过去的恋情已经过去了。”   考虑到面前是两个警察,披着弃暗投明人设的竹泉知雀决定加大说服力,让他们更深层次体会到她与黑衣组织割席的决心。   “我如今是公安的线人,是公安在组织的卧底,安室先生却是黑里透黑的酒厂真酒,我怎么可以和他同流合污呢?”   黑发少女义正言辞。   此话一出,对面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两个男人像是从来没喝过烈酒似的,呛得不断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连魂儿都快给他们咳出来。   竹泉知雀:“?”这反应不对啊,难道是她的决心还不够坚定吗?   女孩子摸不着头脑,能给她解释的两个男人一个碍于保密原则只能闭麦,一个光顾着笑去了。   对不起,zero,松田阵平沉重地想,我本该怜惜痛失可爱女朋友的你,为你流上两滴眼泪。   但是不行,太他妈好笑了,他噗哈哈哈哈笑得眉毛都在抖,脸都笑疼了。   “黑里透黑……真是绝妙的形容词。”松田阵平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我记下了,我要用它嘲笑你前男友一整年。”   透子:你礼貌吗? 第173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三天   东京渐渐进入了真正的冬天。   早晨拉开窗帘时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雪白的霜衣,衣柜里的长袖毛衣和加绒棉袜被翻出来穿上,晚上买的法棍如果没吃完放到第二天就会变成杀人的凶器。   种种迹象表明,“太宰君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竹泉知雀金口断言。   织田作之助:“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你们!不要放弃我放弃得这么快啊!”太宰治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只蚕宝宝,蹲在竹泉知雀的烤炉边剥桔子吃。   他为自己争取:“我还有一口气,还有抢救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冻死绝对绝对不在我理想的自杀方式中。”太宰治强调说明。   竹泉知雀:“既然如此,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怎么一件羽绒服都不带?”   太宰治身上那件驼色的风衣还是她送的,衬得他身形颀长,挺拔英俊,稍稍弯了弯眼眸能骗来一大堆坠入爱河的小姑娘。   他天天穿着她送的礼物,竹泉知雀是很高兴啦,但风衣再帅不防寒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太宰治之前的黑大衣,起码黑色吸热。   “谁叛逃还带羽绒服?”太宰治被教训得很冤。   织田作之助默默举手:“我。”   他家里五个小孩,恨不得把家里的墙皮都扒下来打包带走。   “只能我或者织田作先生去帮太宰君买过冬的衣服了。”竹泉知雀抢走太宰治手里的桔子,剥下一瓣塞进口里。   她:“!!!”   酸麻了!   忍了半天表情就为了坑竹泉知雀一把的太宰治快活地笑出声。   笑容才在他脸上浮现不过两秒,剩下的酸桔子被女孩子原路奉还塞进他口中。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太宰治脸上转移到竹泉知雀脸上。   “我去买吧。”竹泉知雀跳下沙发就跑,生怕再被太宰治报复回来。   她站在门口的安全地带遥遥地问:“有颜色款式要求吗?”   太宰治牢记他做个好人的新人设:“不要黑色。”   他想起某个好心的俄罗斯人,补充道:“也不要白色。”   竹泉知雀:懂了,给你买个彩虹小马色。   难得不加班的周末,竹泉知雀小半张脸藏在毛绒绒的围巾后面,双手缩在口袋里,小口呼出白雾走在街上。   圣诞节尚未到来,街上的橱窗里却已经有了红白色的摆件装饰,礼物店上新圣诞包装纸,几个交头接耳的女高中生脸蛋红红地选购。   圣诞节……竹泉知雀呼出一口白雾,依照她的常识,是个属于恋人的节日。   她是有恋人的人。   所以要准备礼物。   这套逻辑很通顺,按照竹泉知雀信奉的效率最大化原则,她最好在今天出门去商场的时间里把太宰治的羽绒服和五条悟的圣诞礼物一起买齐。   隔着贴满雪花装饰的橱窗,里面的女高中生组合还未离去。   竹泉知雀只要现在走进礼品店,和她们搭上两句话,便会被拖到甜蜜心动的恋爱氛围中。   女孩子在橱窗外驻足片刻,再次迈开步伐,走向计划中的服装店。   “男士冬装,加绒加厚要防水,一米八左右高减肥形,不要黑色不要白色。”   竹泉知雀被服装店里的暖气扑了一脸,白皙的脸颊暖成淡淡的红色。   她把围巾拉下来一点儿,和导购员说话,没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投来视线。   “欢迎光临。”导购员热情地招待她,“是给男朋友挑的吗?”   好运的小子,居然可以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约会,她都有点嫉妒了。   “不是。”竹泉知雀摇摇头,“是我的朋友。”   “其他要求都有商量的余地,但必须防水。”女孩子强调,“我的这位朋友有频繁的入水需求。”   导购员:“啥?”   难道是穿羽绒服冬泳吗?哪里来的智障?   竹泉知雀:那倒不是,只是跳河罢了。   穿羽绒服冬泳与穿羽绒服跳河之间,很难评哪个更加智障。   导购员怀抱一颗敬畏之心去给竹泉知雀拿样品了,她独自在展台闲逛,目光落在一件黑色毛呢大衣上。   衬身材却挑人的一件大衣。   有点适合五条悟。   竹泉知雀停住脚步,打量这件大衣。   “我穿的话衣摆都垂到脚踝了。”她比划长度,如果是五条悟,风衣刚好垂在膝盖的高度。   衣服不算厚,但对无下限而言毫无问题。竹泉知雀把吊牌翻过来一看,一长串零的价格符合五条悟常服的身价。   要不要买来当作他的圣诞礼物呢?   竹泉知雀一路都在考虑礼物的问题。   送是肯定要送的,她几乎都能想到圣诞节她拿不出礼物时猫猫炸毛的模样。   他能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质问到“我要更新恋人守则,之后每个纪念日都要有礼物”。   竹泉知雀不介意给男朋友花钱,她但一点儿都不想因为“今天是我们交往第一百七十三天纪念日”,所以要准备礼物。   你问交往第一百七十三天有什么好纪念的?   好问题,竹泉知雀也觉得没有,但她打不赢五条悟。   送必然要送,但送什么又是个难题。   送不好就是送命题。   礼品店花样繁多,商家为了在圣诞节赚情侣钱可谓服务周到,从礼物建议到包装贺卡一应俱全,竹泉知雀只需要掏钱。   “我都能想到悟酱的反应。”她清了清喉咙,捏着嗓子说,“‘一看你就没有用心,送这些凡俗东西给我,我看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在和五条悟交往的这段时间,他在竹泉知雀心里的地位日渐与“作精女友”重合。   喜欢找茬,换着花样找茬,竹泉知雀被为难他就高兴了,心情一好再大发慈悲放过她,幼稚得很。   五条悟还很会利用自己的先天优势,一旦玩过火快要翻船,他就把墨镜一摘,璀璨蔚蓝的苍空之瞳望进竹泉知雀眼里,她仿佛看见不断延伸的天空,辽阔无边。   被六眼晃了神忘记下句该骂什么的竹泉知雀:……   下回她也戴个墨镜。   礼品店的礼物五条悟看不上,衣服却是竹泉知雀仔细挑过的,似乎可行。   “但我之前送过太宰君一件大衣。”她陷入沉思,再次捏起嗓子模仿五条悟可能有的反应,“‘这衣服独独是我一个人的,还是大家都有?别人挑剩下的拿来给我,我不稀罕。’”   猫猫就是很难伺候。   “算了。”竹泉知雀决定把难题交给圣诞节的自己,大不了她在大衣口袋里塞上满兜的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五条悟拒绝不了这个。   “请帮我把这件大衣包起来。”   竹泉知雀左手拎着给太宰治买的浅褐色羽绒服,右手拎着给五条悟买的黑色毛呢大衣,在导购员“欢迎下次光临”的招呼声中走出店门。   她原路回家,中途自然而然又路过了那家橱窗上贴着雪花装饰的礼品店。   女高中生们还没离开,不仅没走,其中一个女生身边多了个男生,两人牵着手小声说话,被周围人打趣。   说好的圣诞惊喜变成了现充撒狗粮,竹泉知雀投去羡慕的目光。   好容易满足的小男生,收到女朋友送的小老虎挂坠就一脸开心。   竹泉知雀要是买一样的礼物送给五条悟,八成会得到那位大爷“这是你吃外卖的赠品吗?”的嘲讽。   赛级品种猫猫总是更矜贵一些,看在把五条悟哄高兴了可以rua他脑袋的份上,竹泉知雀十分宽容。   她两手拎着购物袋像一只笨拙企鹅往家里走。   回到公寓,太宰治不在家,隔壁织田作之助也不在。   太宰治一个人消失,竹泉知雀担心他死在外面,但有织田作之助在她就不担心了。   万一出了意外,起码他能把太宰治的尸体带回来。   竹泉知雀把给太宰治买的衣服放进书房的衣柜。   给五条悟的礼物……她想了想一会儿,拿出手机。   圣诞节当天五条悟不一定有空,咒灵也是要过节的。   比如情人节就是咒术高专的法定加班日,那一天,无数痴男怨女的残念游荡在东京,发出“我可以被祓除,情侣必须死!”的声音。   “在圣诞节过完前送出的礼物都算圣诞礼物。”她点开和五条悟的聊天界面。   比聊天界面更快一步跳出的是社会新闻推送。   【第六起案件!东京情侣杀人事件再度发生,人人自危!】   竹泉知雀:???   她的手比她的脑子更快,点开了详情。   【近月,东京已有六起情侣被杀案件发生。凶手专挑情侣下手,手段之残忍堪称丧心病狂,令小编不禁怀疑TA到底受了多重的情伤才如此偏执地针对全东京的情侣。】   【全东京的情侣正迎来一轮分手潮流!爱TA就离开TA,无数情侣流着泪放手。】   【据悉,警方已介入调查,多名侦探被邀请参与办案,点击下方链接为你的心动侦探打投!(附链接)】   报道图文并盛,竹泉知雀滑动手机,看向一张行凶现场的照片。   黑红色的痕迹在地上蜿蜒,一只脏兮兮的小老虎挂坠跌落在血污中。   竹泉知雀半小时前才见过挂坠的主人。   仅她回家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成了新闻里被打码的尸体。   竹泉知雀抿了抿唇,她手指一滑,不小心点开了侦探打投链接。   打投榜第一名,东京人民的好朋友,正在读初中的名侦探——工藤新一。   第二名,也是东京人民熟悉的面孔,正在读初中的名侦探未来的老丈人——毛利小五郎。   竹泉知雀觉得自己不用再看下去了,但她的手十分诚实继续滑动。   第三名,虽然不是东京人民熟悉的面孔,但小有名气且长相英俊的、未来会拜第二名为师的打工侦探——安室透。   也是竹泉知雀的前男友。   好了,她在心里说,这下是真的不用再看下去了,譬如白马探、服部平次等侦探竹泉知雀一点儿都不熟,第四名无论是谁都不关她的事。   惯性残存在她的手上,排名页面又慢慢滑动了一截,露出第四名侦探的照片。   蓝瞳,白发,一米九的个子将镜头占得满满当当,近距离怼脸拍照也找不到一丝瑕疵的俊美容颜。   第四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声事迹,但由于太过英俊击中少女心,而被吃瓜群众打投到第四名的山寨侦探——五条悟。   也是竹泉知雀的现男友。   前男友与现男友的照片一上一下,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侦探打投,一人仅有一票。   请做出你的选择。   竹泉知雀抖着手,选择了举报。   她要举报这两个人。   一个黑衣组织高层,一个迷信玄学咒术师,都不是正经侦探!   知雀:不能让他们欺骗群众 第174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四天   竹泉知雀的举报没有通过,主办方严肃又认真的回复:东京大舞台,有胆你就来,逐梦侦探圈人人有权,我们坚决扞卫每一位侦探的出道权!   侦探乃东京第一热门职业,即使犯人翻黄历选吉日千挑万选择佳期实施自己的犯罪计划,总有一名误入别墅/受邀做客/出门散步/偶然路过的侦探在受害者倒地身亡的下一秒冲上前去:退下,让本侦探来!   他们的动作比出警更快,他们的知识比法医更渊博,他们无处不在,他们为非作歹。   “转职侦探是每个东京人应有的权力。”   主办方强调:“即使排行第四的五条悟先生此前从未有过案底——我是指成功侦破疑案的履历——但既然他有一颗渴望成为名侦探的心,希望在东京情侣杀人案件中崭露头角,我们当然要给人家一次机会。”   竹泉知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东京那么多侦探,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山寨版被打投到第四位?道德在哪里,法律在哪里,职业尊严又在哪里!   她毅然而然将仅有的选票投给四位侦探中唯一合法开设侦探事务所的毛利小五郎。   这位不怎么靠谱的大叔在未成年、黑衣组织高层、凑热闹的咒术师中如此独特,象征着竹泉知雀对侦探这行最后的指望。   虽然他是四人中最不可能抓到犯人的那位:)   竹泉知雀关掉“快来为你的心动侦探打投吧(爱心)”链接,链接里的确都是令人心动的侦探,她心绞痛。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她——曾经的福尔摩斯·梅的助手,华生·雀呢。   竹泉知雀又搜了搜闹得沸沸扬扬的“东京情侣杀人事件”,最早一起案件发生在两星期前,凶手平均两天杀一对,效率让琴酒看了直呼人才。   他们一个专杀卧底,一个专杀情侣,说不定很有共同语言,互相引为知己。   网络上对凶手的猜测众说纷纭,普遍认可“TA受了情伤因此反情侣反社会”的大前提,争论的主要是TA受了哪种情伤。   被渣男骗了?被海王养鱼了?三人行被踢出群聊了?还是说好端端走在路上被情侣秀了一脸于是凶性大发?   上网的竹泉知雀:人性好复杂哦。   她倾向于凶手不是人。   “否则悟酱没有理由去凑这个热闹。”竹泉知雀看向膝盖上的礼物袋,“他还记得自己也是行凶目标的一员吗?”   五条悟记得。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实,并欣然加以利用。   “出来约会吗?”五条悟一个电话打过来,“我知道一个特别的约会场所,你肯定没有去过。”   “我猜猜。”竹泉知雀不抱希望地说,“莫非是犯罪现场?”   “聪明!”五条悟夸她,大放阙词,“是不是很特别?”   他对竹泉知雀的了解太片面了,她和前男友约会次次都在案发现场,毫无惊喜感可言。   竹泉知雀想起铃木绫子转达的她妹妹的闺蜜的烦恼:竹马是个侦探,约会必遇命案怎么办?   竹泉知雀答曰:当着尸体的面调情也是一种情趣。   想开一点,起码你的竹马是去破案,不像她是去作案的。   犯罪心理学能成为一名学科,许多内容着实有道理:犯人不仅喜欢回到自己的作案现场欣赏,有些犯人还喜欢在作案现场约会,享受紧张惊悚又刺激的调情氛围。   第一次在案发现场约会很新鲜,第二次刺激,第三次感到怀念,第四次心如止水。   竹泉知雀:还不如去幼儿园坐摇摇车。   “悟酱。”竹泉知雀说,“我在心动侦探打投链接里看见了你的名字,你怎么没把链接发进高专群?全咒术界都愿意送你上TOP席。”   五条悟: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   “知雀肯定投了我。”他十分自信。   不仅没投还试图举报但举报失败的竹泉知雀:“嗯嗯,投了你。”   “这次事件闹得太大了。”电话那头,嘈杂的调查现场,五条悟摘了墨镜,残留在血迹中的咒力残秽清晰倒映在蓝眸中。   “那东西打一枪换个地方,我又不能当着一群警察的面放【帐】。”他一副嫌麻烦的口吻,“我可不想被当成在命案现场乱晃的嫌疑人,只好去领了个侦探的名头。”   五条悟登上心动侦探打投链接的过程十分曲折。   第一对情侣被杀时,【窗】检测到咒灵反应,按分级把任务分给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兢兢业业满东京找咒灵,由于他是一位单身汉,咒灵不屑一顾,连个影子都没露。   第二对第三对第四对情侣接连被杀,事态紧急,【窗】开始满东京找有家室的咒术师。   未果,咒术界单身浓度过高,一群情人节是法定加班日的社畜还想谈恋爱?做梦!   就在离过婚的夜蛾正道快被逼到联络前妻的时候,出差在外的五条悟大摇大摆回来,轻描淡写道:“我有女朋友。”   夜蛾正道让家入硝子给五条悟看看脑子,老父亲担忧道:“别是臆想症,晚期之前赶紧给他治了。”   五条悟啧了一声,他手腕一翻,锁屏上的情侣合照刺瞎了离异老父亲的眼睛。   “可爱吧?”五条悟挑唇,“我的。”   猫猫大摇大摆地炫耀,夜蛾正道私下向家入硝子确认:“人家女孩子是自愿的吗?悟在确定关系的过程中有无威逼利诱强硬胁迫的违法行为?”   家入硝子:绑架算吗?   她昧着良心摇了摇头。   五条悟如愿拿到了“只有有女朋友的男人”可以做的任务,爽快赶去现场。   警戒线拦住了第五对被杀害的情侣的死亡现场,目暮警官一面不许五条悟入内,一面说:“工藤老弟,毛利老弟,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们了。”   毛利小五郎就算了,工藤新一明明是个未成年,他凭什么能进现场,他却被拦在外面?五条悟不服。   一米九的男生嚣张杵在警戒线外,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   即使是从未接触过咒术界的普通人也能看出上位者不容忽视的强大,五条悟几乎把“天之骄子”一词写在了脸上,拒绝他必然有极为可怕的后果。   “你也是参与破案的侦探吗?”   淡金色短发的男人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轻易化解凝滞的现场气氛,“任何有能力的侦探,警方都欢迎帮忙。是不是,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回过神:“是是,我特意请了工藤老弟来。”   承认是侦探就能进现场,五条悟脑中闪过等式,一点儿磕巴都不打地点头:“我是侦探。”   虽然此前从未破过案,但五条悟相信难不倒他,最强在任何领域都是最强。   目暮警官不知道该不该信,五条悟抬脚就走,和出声解围的安室透一起走进警戒线内。   蓝瞳白发的男生随手摘下墨镜,看向死状惨烈的尸体。   五条悟这么多年再恶心的咒灵都见过,尸体的猎奇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五条悟脸上甚至露出两分无聊的神色。   用余光观察他的安室透微微皱眉。   好奇怪的人,在几个侦探中格格不入。   这人明显不是为了破案而来,却具有极强的目的性,他低头看向尸体时微弯的脊背仿佛大型猛兽狩猎的前兆,轻易撕裂猎物的咽喉。   五条悟围着尸体看了一圈,肯定了七海建人的劳动成果:与是不是单身狗没关系,这只咒灵非常特殊,它不受诞生地的束缚,几乎在行凶后剎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非正好撞到它杀人,否则无论如何也捉不住它。   犯罪现场没什么好看的了,只看五条悟能不能赶在第六起杀人案前到达现场。   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便抬起警戒线离开,除了一直观察五条悟的安室透有所察觉,只有举着相机的记者咔擦咔擦拍照。   “把这位侦探也加入我们的为心动侦探打投活动中!”记者大手一挥,“我们活动的宗旨是不漏下一名侦探,看哪位侦探在决赛圈脱颖而出!”   天生拥有好皮囊的人对追捧习以为常,五条悟察觉到有人拍照,他不仅没当回事,还兴致勃勃地点进链接自己给自己投了一票。   新人侦探,曝光率要靠自己争取!   凶手两天杀一对情侣的规律人尽皆知,五条悟掐准了时间,满以为能撞到现场,谁知他竟然晚了一步。   “是我报的警。”五条悟举起手晃了晃。   目暮警官还记得他的脸,侦探身份着实帮了五条悟大忙,否则他就要以嫌疑人的身份被请上警车喝茶了。   警察放过了五条悟的嫌疑,安室透可没放过。   怎么这么巧,一群名侦探都不能第一时间找到现场,偏偏他可以。   倒地的尸体浸没在血泊中,站在尸体前的高个男生神色淡淡,无悲无喜地把玩他的墨镜,隐约有点不耐烦。   比起持强扶弱的侦探,恶徒更适合形容他。   “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安室透语气友善,将试探藏得很好,“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或许能看出新线索。”   “死者品味不怎么样。”五条悟朝地上掉落的小老虎挂坠努努嘴,“要是我的圣诞礼物是这个,我会怀疑是她吃外卖送的。”   他衣着不菲,言语间的嫌弃令人不由得心疼他倒霉的女朋友。   “如果你喜欢她,她送什么你都该高兴。”安室透说。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五条悟随口问,“和女朋友感情很好?”   安室透:“……”   他分手了。   “对哦,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五条悟灵光一闪,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只要出门约会就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对吧?”   “你想用自己和女朋友作诱饵?”   安室透不是不能理解五条悟的作战方案,为了避免更多受害者产生,警察亲自作诱饵引凶手上钩是必然选择,也是无奈的选择。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自己的心上人涉险,没看到工藤新一和毛利小五郎都没打算这么做吗?   安室透身为公安,责任心比一般的警察更重,如果要设陷阱,他愿意涉险。由某个受过训练的女警察和他搭档,伪装情侣引凶手上钩即可。   黑发少女的脸在安室透脑海中一闪而过。   其实竹泉知雀也是很合适的,她的自保能力无可挑剔,又是实打实的演技派,一点儿破绽都不会有。   分手后因为这种原因联络前女友未免太卑劣了……   知雀没有任何理由陪他涉险,凭什么因为前男友是侦探她就非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呢?   安室透心里清楚,只要他开口,竹泉知雀是一定会答应的。   她不在意危险,又一向好说话,最多怀着小心机带上她的作业:伪装情侣钓鱼?好呀好呀,约会的时候顺便帮我补个习呗。   给她补习就算还上人情,之后仍两不相欠,清清白白。   女孩子洒脱得有点可恨。   她是不介意,但安室透介意。   喜欢一个人,不可能愿意她遭受危险。   旁白的五条悟已经把电话打过去了。   “出来约会吗?”他对电话另一边的人说,“我知道一个特别的约会场所,你肯定没有去过。”   安室透心中怜悯更甚。   虽然他没见过五条悟的女朋友,但他深深为她感到不值得。   被男朋友以给你个惊喜的口吻叫出来约会,实则却要来鲜血淋漓的案发现场担惊受怕,纯纯往火坑里跳。   “我得想办法劝她分手。”公安的正义感涌上心头,安室透实在不忍看一位无辜女性被男色蒙骗。   只当他日行一善。   透子:今天也要做点好事 第175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五天   “她答应了。”   五条悟挂断电话,眉飞色舞地说。   在案发现场邀请女朋友过来约会的山寨侦探拿着手机在角落里和女朋友聊了半天,安室透在现场搜查之余分神看他,靠唇语读出了五条悟话语间的鼓动。   安室透:但凡她视频看现场一眼……   五条悟实在是太卑鄙了,只用言语描述约会地点的“令人动容”,有种开视频给人家姑娘看一眼血肉模糊的“动容”场面啊!   把定位分享给竹泉知雀的白毛猫猫高兴得很,不愧是他们——特级情侣,连约会都是需要打码的特别限制级。   恋爱论坛上那些带女朋友去巴黎、苏黎世、瑞士约会的家伙都弱爆了,来案发现场约会才是铁血情侣的王霸行为!   最强连约会也是最强,五条悟时刻不忘最强的自我修养。   “东京情侣被杀案的凶手犯罪规律是两天一次的杀人行为。”安室透问,“你们要连着约两天的会?”   “不。”五条悟摇了摇手指,“它今天就会再次犯案。”   安室透:你又不是凶手,你怎么知道?   以及你的人称代词好没礼貌,虽然凶手不是个东西,但你也不能真把他当个东西啊。   面对同行侦探怀疑的目光,五条悟不急不忙,他启发地问:“六起案件,十二个受害者,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未来决定从事教育事业的五条悟坚信:把问题留给学生正是锻炼他们最好的方法,他只负责刁难。   共同点……安室透:“他们是情侣?”   “不够完整。”五条老师精益求精,纠正道,“是恩爱的情侣。”   安室透:有什么区别吗?   这位山寨侦探,你是不是在教公安查案。jpg   “它专挑恩爱的情侣下手,很明显,越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侣越容易引起它的杀心。”   五条悟自信说出他的推理:“我一个顶他们六对,它眼睛都要被秀红,哪里忍得住?绝对当场动手。”   凶手忍不忍得住安室透不知道,他快要忍不住了。   安室透:好欠打一人!   安室透有点相信下一位死者是五条悟了,凭他这幅怼脸当T的拉仇恨架势,连队友都恨不得抄起扳手砸向他后脑勺。   五条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发言有问题,天底下就没有他拉不到的仇恨。   再不济还有竹泉知雀呢。   咒言师靠嘴拉仇恨,竹泉知雀一张嘴,圣母都被她气成怨鬼,犯事咒灵不被当场气得七窍流血都称得上一句好修养。   五条悟和竹泉知雀搭档可以使用放风筝战术:一人站左边一人站右边,咒灵一会儿被五条悟的嚣张气死往左跑,一会儿被竹泉知雀的嘴气死往右跑,来回横跳,累得气喘吁吁像只狗,在无能狂怒的绝望中被祓除。   此法堪称咒术界最毒辣最酷刑之祓除,东京咒灵咒咒自危,遇见咒术师第一时间凄厉大喊:咒可杀不可辱!给我个痛快吧!   两面宿傩听了都害怕,你怕不怕?   五条悟信心十足,他非把恩爱秀给咒灵看不可。   五条悟的自信不是假的自信,理智上安室透完全不信他逻辑清奇的推理,情感上他选择留下来看看情况。   安室透:至少要救下那位可怜的姑娘,劝她早日远离除脸之外浑身不靠谱的山寨侦探男朋友。   案发现场人来人往,黄色警戒线外警车红色蓝色的灯光交替闪烁。   人头攒动,一米九的五条悟仿佛礁石中的灯塔,雪白的发丝格外现眼。   竹泉知雀一眼看到他,她关掉导航,一边用胳膊护住手里的礼物袋,一边“让一让,请让一让”地埋头往里挤。   咒言开道,竹泉知雀身手矫健地绕过法医的担架,一只手抬起警戒线,弯腰钻过去。   越过警戒线,弥散在空气中久久未散的血腥味萦绕在她鼻尖,竹泉知雀一眼扫见咒力残留的秽祟。   现在的咒术师可真不容易,特级诅咒师唏嘘不已:祓除咒灵不说,查案写卷宗也成了咒术师的活儿,灵异侦探五条君堂堂出道,东京激烈的侦探行业竞争又添一巨头。   横滨就一家侦探社,垄断业务,侦探们若是在东京呆不下去,要不要考虑移居来横滨?   横滨的人才引进计划福利多多,入职港口Mafia给买五险一金加意外死亡险,火辣上司点击就送,心动不如行动!   竹泉知雀:试图在案发现场为老东家挖角。jpg   年度最佳员工没有她姓名绝对是黑幕。   警方只允许警察和侦探进入警戒线后,竹泉知雀不敢出声喊人暴露她的行踪,只好猫猫祟祟地朝显眼的白色脑袋方向潜行。   潜行的奥义是低头避免目光相汇,竹泉知雀记住五条悟的方向后便没有抬过头,她一鼓作气从两个警视厅实习生的胳膊间穿过,抱着礼物袋来到距五条悟半米的空地上。   小香风外套搭配咖啡色半身裙的女孩子埋头喘了两口气,她怀里抱着一只圣诞风格的礼物袋,锃亮的鹿皮靴边坠了两个摇晃的毛绒绒白团子。   一看便是约会的着装。   没有急着跑到男朋友身边,竹泉知雀垂着眼用手指梳理跑动间微乱的黑发,又拍一拍裙摆,确定礼物袋好好抱在怀里,才抬起眼睛。   竹泉知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   悟酱和安室先生为什么站在一起?   她的前男友和现男友为什么背着她谈笑风生?   是的,这里是犯罪现场,兼职侦探和山寨侦探出没在这里都不让人意外。   这两个人在心动侦探打投榜单中排名你追我赶,竹泉知雀答应五条悟的约会邀约时便做好了见到安室透的准备。   再重复一遍,她是被分手的那个,她受了情伤,她有理,她不尴尬。   在竹泉知雀的设想中,身为黑衣组织成员的兼职侦探安室透出没在案发现场肯定不单单为了破案,保不齐是他取得警方信任、打入警方内部的秘密任务。   为了取信警方,安室透必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和工藤新一掰头比赛推理,两人为争谁才是警局最心爱的侦探一头衔打得头破血流。   竹泉知雀愿意站在场外为他激情打call,鼓掌赞美安室先生:加油!打败琴酒成为组织下一任劳模不是梦!   鼓掌时她的山寨侦探男朋友百无聊赖站在旁边,等竹泉知雀把他领走约会。   五条悟和安室透之间不会存在一句对话,他们两人像不同副本的NPC,没有交互功能。   竹泉知雀:难道不该是这样吗?(美少女战士崩溃表情。jpg)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交上的朋友?把两个e人放在一起就这么不可控吗?你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竹泉知雀不理解,她的表情都呆滞了。   半米的距离犹如天堑,她的脚步沉重地迈不动。   俏生生的女孩子站在半米外,两个男人都看见了她。   他们反应不一。   五条悟在状况之外,他本来就边在案发现场摸鱼假装侦探,边等竹泉知雀过来带她去钓咒灵顺便约会。   蓝瞳白发的男生目光落在竹泉知雀怀里圣诞包装的礼物袋上,心里痒痒的。   居然把礼物带来了,明明还没到圣诞节,这么迫不及待想送给他吗?   好吧,悟大人答应她,只要不是小老虎挂坠这种仿佛吃外卖送的赠品,其他的他都勉强夸一夸。   看礼物袋大小,像是衣服?   随时随地用无下限隔绝冬天冷气的五条悟捏了捏袖口,点头:嗯,我是穿的有点少,该加一件衣服。   不如现场换上好了,这里人这么多,多几个人夸她的品味,她应该会笑得很开心吧,瞧他多给知雀长脸!   猫猫尾巴翘高高。jpg   安室透一瞬之间与竹泉知雀脑电波同频,两个人的表情相似地呆滞了一瞬。   他在剎那间推理出五条悟的身份,以及此时此刻复杂的三角关系。   三角形里的每个人都很无辜。   一无所知只想和女朋友约会的五条悟很无辜,老老实实遵守一次只能和一个人交往原则的竹泉知雀很无辜,心思全在案子上担心公民安全的安室透也很无辜。   拆开看没有一个人是有罪的。   ——真的吗?   ——那你剎那间的心虚和毫无理由的怒气又从何而来?   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安室透脑海中低语。   这道声音总是在与竹泉知雀有关的时刻冒出来,无论安室透怎样压制也盖不过如冰锥般冰冷又清晰的话语。   爱是一种无需证实的情感。   它无法被压抑,无法被埋藏,早在人意识到它存在之前,它便明晃晃地占领思绪,像视网膜上即使闭眼也依然清晰的光斑。   即存在的事实无法被否定,嘴硬——嘴硬最不值钱。   安室透心知肚明。   剎那间的心虚是因为他意识到,分手后前女友的现男友就在他身边。   高个子的蓝瞳青年对身边这对男女过往的纠葛一无所知。   在一些难以忘怀的夜晚里,在硝烟、夜风、血腥气和枪声中,他们曾交付信任,也曾彼此怀疑,互相欣赏亦互相制衡。   几重身份,几次交锋,谎言编织了属于安室透和竹泉知雀的过往,其中到底透露了几分真实?当事人缄默不言。   如此复杂的关系,牵扯多个势力,安室透没有办法为之做出定义,最终将其轻飘飘地定义成前任。   像胶水发干、轻轻一扯即掉的标签,贴在他和竹泉知雀身上,毫无重量。   以至于“竹泉知雀的正牌男友”几个字含金量也低。   明明是他先来的。   你和她共度过多少只属于你们的时间?   他和她的故事一本书都写不完,你又在其中占据多少篇章?   剎那间的心虚被质问般的底气取代,尤其是竹泉知雀看见安室透和五条悟站在一起时空白的表情,金发男人心中甚至是快意的。   他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在疑惑什么。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原来她什么也没和你说啊。   竹泉知雀在隐瞒秘密和说谎之上有着令人憎恨又令人欣慰的一视同仁,恋人不是任何人前往她秘密信箱的通行证。   瞧,她对你和对他没什么不同,同样热衷于隐瞒和欺骗,说谎成性。   浮动的思绪如暗流涌动的潮水,安室透眸色渐深,将它们统统压下。   他永远将工作摆在个人情感之前,当务之急是东京情侣被杀案件。   五条悟要带竹泉知雀去钓鱼执法,安室透在心里想过却没有提出的计划被五条悟轻易地说了出口。   这种把女朋友往火坑里推的男人不分留着过年?   五条悟之前是不是还对圣诞礼物挑三拣四来着?   这人虽然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但性格绝对是无药可救的糟糕。   想想也是,竹泉知雀之前身为黑衣组织高层却和公安卧底交往了好长时间,直到分手都没识破安室透的身份,证明她眼光不行。   现在看来,是相当不行。   公安日行一善。   这次的“善”,安室透行定了。 第176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六天   天堑再难走竹泉知雀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到五条悟和安室透中间。   “几步路怎么走的这么慢?”五条悟不理解地问,“区区半米,你要走半小时吗?”   竹泉知雀:如果可以请务必让我尝试!   为了拖延时间以摆脱眼前令她瞳孔地震的局面,她愿意不择手段。   “见到帅气的男朋友,知雀应该非常高兴地雀跃地跑过来才对。”五条悟斤斤计较,“上次不是教过么?”   “悟酱。”竹泉知雀委婉道,“我认可你一米九个子下dokidoki的少女心,但这里是犯罪现场,不适合你喜欢的夕阳、摩天轮、扑进怀里被抱起来转圈圈的偶像剧情节。”   能不能尊重一下背景板里走来走去的警察们?   “这正是我的计划。”五条悟不以为然,“想把犯人引出来,适当的牺牲是有必要的。”   五条悟‘我一个顶他们六对,它眼睛都要被秀红,哪里忍得住?绝对当场动手’的发言安室透历历在目,金发公安表情一言难尽。   得亏来的是竹泉知雀,换成别人家的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却被男朋友诓来和尸体同框,五条悟的脸蛋就不是像雪一样白而是像枫叶一样红了。   竹泉知雀和五条悟说了两句话,她既然站位在安室透和五条悟中间,就不可能选择性无视哪一位。   和气生财,她好有礼貌的。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在她的话题口袋里精挑细选,打出一张安全牌,“案子查得怎么样?”   非要在兼职侦探与山寨侦探之间选一个的话,竹泉知雀还是更信任前者的推理。   “暂时没有头绪。”安室透说,“除了死者是情侣之外,警方查不到更多线索。”   “这么说来布置诱饵反倒是唯一的突破口。”竹泉知雀了然地点了点头,“别担心,我很乐意帮忙。”   安室透低声说:“太危险了,我们连凶手的作案手法都不清楚。”   “我以为在你眼里,凶手撞见我,它才是更该为自己性命担忧的那个呢。”竹泉知雀稀奇地说。   她超有自己是恶役的自觉,骄傲。jpg   “一码归一码。”金发青年笑容无奈地说,“就像即使知道你的实力,我还是难免想起你可怜兮兮找我补习的样子。”   竹泉知雀:黑历史就不要这么大声地说出来了谢谢。   女孩子脸上闪过一丝郁闷,学习是她永远的死穴。   “你们,认识?”   五条悟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一手搭在竹泉知雀肩上,把人划进自己的地盘,毫不掩饰地问。   竹泉知雀的目光紧紧盯着安室透,嘴巴一张预备先发制人。   她和波本的关系可太复杂了,一两个词概括不了,但复杂也有复杂的好处,片面的真话也是真话!   “我们是同事!”   “我是她的补习老师。”   竹泉知雀反应速度极快,她镇定自若地解释:“安室先生是我的同事兼补习老师,我们为同一家公司工作,他在工作和学习上都帮助了我很多。”   客观、官方又合理的解释,没有半句谎言,堪称骗子难得的良心。   同一家公司——黑衣组织和公安都算,她误打误撞给出了挑字眼都不出错的绝对实话。   安室透笑着点了点头,帮着解释说:“没想到五条君也认识知雀,实在是很巧。”   他的话语温和礼貌,五条悟却偏偏听出了另一层意味。   ‘我比你更早与她相遇。’   竹泉知雀到处找人补习的事别人不知道,五条悟还能不清楚吗?他们当初就是为此交往的。   女孩子馋他的数学远胜于馋他本尊。   “原来是这样。”五条悟宽大的掌心拍了拍竹泉知雀的脑袋,随意地说,“补习的事有我呢,别总麻烦你同事,人家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这话是对着竹泉知雀说的,却更像是对安室透的警告。   安室透笑容变淡了些。   “袋子里装着什么?”白色的大猫低头拨弄女孩子怀里的礼物袋,“给我的圣诞礼物?”   “嗯。”竹泉知雀说,“我怕你圣诞节出差,就先准备好了。”   她不是怕五条悟圣诞节出差,而是五条悟圣诞节必出差。   虽然只有一份工作,但竟比身兼四职的劳模打工人更忙碌,咒术界害人不浅。   五条悟想到自己满满当当只能在祓除咒灵的间隙里约会的日程表,爆杀烂橘子的心情愈发高涨。   可恨的老东西!你们不过圣诞节,他还要过呢!   一年中属于恋人的节日就那么几个,情人节、白色情人节和圣诞节都是咒术师的法定加班日,活该咒术界结婚率比和尚庙还低!   白毛猫猫郁闷不已:“知雀圣诞节怎么过?一个人孤零零多可怜,不如来找我玩嘛。”   竹泉知雀:让我无偿为咒术界打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以及她并不孤零零,她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邻居和盘星教的父女三人。   竹泉知雀计划在圣诞节的时候让伏黑家的孩子、织田作家的孩子和夏油家的孩子齐聚一堂,评选年度好父亲。   伏黑甚尔不用说都是垫底,织田作之助和夏油杰之间的竞争激烈如火。织田作家孩子多有人数优势,美美子和菜菜子精通教祖应援,熟背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两家胜负难分。   竹泉知雀期盼脸:一定是个十分热闹的圣诞节。(看热闹不嫌事大。jpg)   她和太宰治负责压场子,一个用人间失格避免圣诞节东京咒灵起义,一个用丰富的Mafia经验向公寓管理员解释突然响起的枪声和爆炸声都是背景音乐,她绝对没有在家私建军火库,绝对没有,请不要报警。   “我可以在热闹非凡的圣诞节打电话给在雪中出差孤苦伶仃晚餐只有泡面的你。”竹泉知雀安慰五条悟,“到时候夏油君也在,我让他听电话,祝你圣诞快乐。”   五条悟:按捺不住杀心。jpg   可恶,他后悔了,他该跟夏油杰一起走的,当时没人告诉他叛逃后就不用加班啊!   凭什么杰能在圣诞节和他的女朋友分享火鸡,他却要冒着大雪和丑了吧唧的咒灵一起过节?这不公平!   安室透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竹泉知雀:“圣诞节,酒厂团建。”   你也要加班。(公安同情脸。jpg)   竹泉知雀露出被噩耗击倒的灵魂出窍惨败神色。   黑衣组织和咒术界竟是一丘之貉!   五条悟平衡了,他兴致盎然地接过他的圣诞礼物。   竹泉知雀挑男朋友的眼光虽然不行,但挑礼物的品味一流。   她在男装店看见这件黑色毛呢大衣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五条悟,衬得他肩宽腿长,极显气质。   无可挑剔的俊美。   女孩子踮起脚抚平大衣的衣领,她眼睛亮亮的,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地夸奖五条悟:“超帅!走在街上没人不会被你迷住。”   “你呢?”五条悟笑眯眯地问,“被迷住了吗?”   竹泉知雀拇指和食指间比出一道缝隙:“一点点。”   “再多一点点嘛。”无赖猫猫试图手动给自己添砝码,竹泉知雀把手背到身后,向后跳了两步:“不可以作弊。”   她忙着躲避五条悟的手,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子,身体歪了歪。   “小心。”   安室透扶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帮她站稳。   “在案发现场胡闹会被警察骂的。”金发青年示意竹泉知雀看警车,“你想坐那个?”   不了不了,竹泉知雀用力摇头,她宁可坐灵车也不要坐警车。   “我们出去说吧。”安室透建议,“凶手总不可能当着警察的面犯案。”   有道理,竹泉知雀自觉地跟着安室透往外走,五条悟轻轻咂了下舌,跟在她身后。   “这位安室先生、安室侦探?”五条悟一只手插在大衣衣兜里,一只手缠绕竹泉知雀的黑发玩。   “我的计划里貌似没有你的戏份。”   蔚蓝的六眼笑意不及眼底,“凶手要杀的是情侣,我们三个人站在这儿等一百年它都不可能上钩。”   “让侦探看着眼前的案子却不让查,未免太为难我。”安室透礼貌地说,“我私以为自己查案的经验比五条君丰富得多。”   无论作为侦探还是公安,他是专业的。   五条悟:哈?我祓除过的咒灵比你见过的尸体还多,你说谁是业余的?   两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即为公安做事又是诅咒师的竹泉知雀:为什么不来问问我这位真·专业人士的意见呢?   男人果然不行,还是要靠她。   竹泉知雀拉了拉五条悟的袖子,让他弯下腰来。   “悟酱。”女孩子的呼吸扑在五条悟耳垂上热乎乎的,“你确定这六起案件仅是咒灵犯案吗?”   “一级咒灵及以下无法轻易离开诞生地,特级咒灵又怎么会怕警察的追捕?”竹泉知雀反问,“这说不通。”   五条悟手指缠绕她的发丝,他略微思索,点了点头:“可能有诅咒师幕后指使。”   竹泉知雀:“如果是远程指挥的术式,祓除咒灵后能抓到真凶吗?”   不能,诅咒师最擅长断尾求生。   “专挑情侣下手或许不是咒灵的怨念,而是真凶的要求。”竹泉知雀慢条斯理地说,“五条侦探,你擅长推理吗?”   “这里有三个人。”她指指自己,“一言不合就上刑的黑方侦探。”   她指指五条悟:“只擅长灵异事件的山寨侦探。”   再指向安室透:“唯一的、正儿八经靠证据推理而不是靠玄学和酷刑破案的兼职侦探。”   “我们三个合作把案件侦破比什么都强。”竹泉知雀真诚地说,“你们觉得呢?”   打工人有自己的燃冬(bushi) 第177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七天   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贴满雪花装饰的圣诞橱窗。   礼物店不复之前的热闹,女生们不再聚拢在可爱的装饰物前笑闹着挑选,偶尔有客人进来,也低着头匆匆拿了礼物结账,不愿再多停留。   明明临近圣诞,东京街头的情侣浓度却空前之低,好好的人行道被走成单行道,浪漫的牵手散步改为铁人竞走。   穿红衣的不敢和穿蓝衣的站得太近,生怕自己因自古红蓝出CP的经典配对理论被选为下一位死者。   礼物店和服装店老板痛斥:定是对家策划的阴谋!   一个用围巾裹住脸蛋的女孩子在礼物店多停留了一会儿,她挑了一盏星星灯,请求店员包装得好看一些。   隔着橱窗,他看见女孩子脸上的忐忑、羞涩、畏惧与期待。   既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位死者,又抱着侥幸心理不愿错过恋人的节日,这样的目标,他最喜欢了。   女孩子推开店门,在摇晃的风铃声中裹紧围巾,向路口走去。   他跟了上去。   嘻嘻……嘻嘻……   若隐若现的细小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神色如常,看见绿灯亮了,才混在人群中不急不忙地过马路。   在他看来,那位女孩子有种愚蠢的聪明。   今天出现第六对死者,依照警方总结出的两天犯一次案规律,下一对死者将出现在后天。   今天死了人,对活着的人来说反倒是平安夜。   只要献祭一对情侣,就能为其他情侣争取两天的安全期,多么残酷的仁慈。   他为自己的心理被无数人反复揣摩而开怀。   “今天选的目标,不太尽兴。”他自言自语,在嘻嘻……嘻嘻的笑声中说。   隔着贴满雪花装饰的橱窗,隔着一条街道,他精心挑选目标。   橱窗里的女高中生们笑着闹着互相打趣,他一个个看过去她们的脸,寻找眉眼中最幸福最期待的那一位。   寻觅间,他投向橱窗的视线突然被挡住了。   街上的行人驻足在橱窗前,出神地看着里面。   他的目光被迫落在她脸上。   少女小半张脸被柔软的围巾遮住,长而卷翘的睫毛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淋浇蜜糖的松子糖,甜到人心里。   她像是有些畏寒,裸。露在外的肌肤是病态的白皙,唯独耳朵尖泛着粉意。   黑发杏眼的少女在圣诞橱窗外驻足了好一会儿,他在她眼中看到几分踌躇,半晌,女孩子侧过身,脚步轻轻地离开了。   他本该继续在女高中生中挑选目标,却怎么也忘不掉她耳朵尖淡淡的粉色。   他挪了挪步子,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生走进礼物店来找他的女朋友,他收到了一只小老虎挂坠,一脸高兴地牵着女朋友的手。   就是你们了。   阴冷湿滑的触感在兜帽蠕动,他摸了摸脖子后嘻嘻嘻嘻的咒灵,让它的眼珠对准橱窗后的两人。   他的视线又一次被挡住。   只有一瞬间,拎着两只购物袋原路返回的黑发少女没有再停留,她越过橱窗,走向回家的方向。   他的目光立刻追了上去。   两只购物袋,袋子上印着同一家男装店的logo,一只是普通的牛皮纸袋,一只是圣诞风格的礼物袋。   男装,礼物,他兴奋地咧开嘴角。   兴奋的嘴角裂开到一半,他心中升起疑惑:为什么有两件男装?   如果是买给同一个人的礼物,干嘛分开装?   他猎杀情侣这么多天练就了一双好眼力,他确信这两件衣服是要送给两个不同的男人。   脚踏两条船?他犹豫不决,花心女人可不符合他杀人的条件。   令人纠结的烦恼出现了。   一对是百分百满足条件的受害者,一个是无法确定但莫名非常吸引他的目标,叫人难以抉择。   “算了。”他停住脚步,目光移回礼物店,“先招待这对甜蜜的爱侣。”   操控咒灵杀人有种别样的快感。   可怜的猎物们连杀机在何处都无从知晓,仿佛被蒙上眼睛的猪羊,狼狈的眼泪撕心裂肺,胡乱挥舞的手臂仿佛螳臂当车,让他发笑。   看不见咒灵,唯一能看见能碰到的只有自己的恋人,男生和女生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又在痛苦中松开,求饶的话语最终变成对恋人的憎恨:“都怪你!要是没和你在一起,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相爱或者憎恨都不打紧,他们终是死在了一起。   他吃吃地笑了,阴冷的咒灵钻回他的兜帽里,他神色如常地走进汉堡店,听周围人对又一起情侣杀人案议论纷纷。   杀戮过后的时间像浇在烙铁上的冰水,沸腾过后又渐渐冷却,直到两天后再重燃兴趣。   可他感到不满足。   一个完美的目标在他眼前不断摇晃,焦躁感像在喉咙里抓挠的手,他念念不忘。   【去找她。】   【再去找找她吧。】   心里的声音不断催促,那只圣诞风格的礼物袋令他耿耿于怀。   万一呢,万一她没有脚踏两条船,有且只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呢?   一想到可能错过如此完美的猎物,他寝食难安,浑身爬满了虱子,焦躁地咬破嘴唇,尝到咸湿的铁锈味。   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窥探雪花橱窗的老位置。   仔细想想,其实他的行为缺乏逻辑支撑,人家已经买完了礼物,有什么必要再次路过这里?   第六对死者正是在礼物店附近被杀的,橱窗这儿能听见清晰的警笛声,玻璃上反射红色蓝色的警灯灯光。   买星星灯的女孩子因警笛声获得安全感,才咬着牙来到礼物店。   他远远跟在星星灯女生后面,以“愚蠢的聪明”评价她。   没想到吧?自以为处在安全区的聪明行为,反而害她被凶手盯了个正着。   “我本来以为两天一次足够满足我。”他喃喃自语,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好空虚,冷却的兴奋乏味不已,催促他再一次寻求快乐的刺激。   “要忍耐一点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可以轻易为猎物破例?”   也不是完全不行,猎人不会可惜一两只兔子的逃窜,却决不允许皮毛火红的狐狸逃脱枪口。   他已经为错失黑发杏眼的少女的行踪后悔到牙齿都快咬碎了。   星星灯女生过完马路,加快脚步走到一家露天咖啡店,和一个背着网球包的男生汇合。   网球,他不怎么了解这项运动,只在诅咒师论坛上看过人吐槽:妈的老子的咒灵被人一网球砸死了谁信!   没人信,带恶人都在回帖里笑哈哈,只有零星的回复说:兄弟我懂你,那帮打网球的初中生太他妈离谱了,我怀疑网球队里混进了忍者。   如果他再有常识一点,他就该在看见网球包的下一秒跑路,以免被外旋发球一球打碎脑壳。   然而他没有,他不知死活地悄悄靠近。   背着网球包的男生接过星星灯,他高兴地牵住女朋友的手,从座位上起身,带女朋友去约会。   运动系的男生身材高大,他坐着时挡住了后面的咖啡桌,起身后诅咒师才发现露天咖啡店还有一桌客人。   蓝瞳白发的男生面前摆着一杯草莓芭菲,修身的黑色毛呢大衣衣摆垂下,他坐姿随意,仿佛杂志中走出的模特。   坐在草莓芭菲对面的女孩子正捏着勺子,从芭菲上挖下一勺冰淇淋放进嘴巴里。   她被冻得一哆嗦,悻悻地放下勺子。   五条悟不客气地独享草莓芭菲,他握着细长的银勺,挑逗似的在竹泉知雀眼前晃晃:“再来一口?”   “冻得嘴巴都僵了。”竹泉知雀用力抿唇,她其实是很想吃的,草莓酱特别甜。   五条悟空出一只手搓了搓竹泉知雀的脸蛋,他掌心温热,和裹得严严实实还浑身冒冷气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真要在露天咖啡店等着?”五条悟咬着勺子含糊道,“别鱼没钓到,你冻感冒了。”   “这里视野好。”竹泉知雀认真分析,“据我多年犯罪经验,此处进可攻退可守,既可狙。击又可暗中观察,实乃犯罪分子必争之地,犯人出没在此处概率很高。”   五条悟:总在快要遗忘的时候被提醒女朋友是通缉令上的在逃恶役。   “靠谱吗?”他不太相信竹泉知雀的犯罪理论。   “你是诅咒师还我是诅咒师?”竹泉知雀拍了下桌子,“术业有专攻,请信任我的职业素养。”   她的判断不会出错,五条悟和安室透不理解是他们对恶役的了解太肤浅了。不像她,百分百纯黑血统持有者,连发色都是三人中唯一的黑。   五条悟吃掉一颗大草莓,六眼瞥过周围,一丝陌生的咒力都没看见。   难道是术式带有隐秘和虚化特性的咒灵吗?那就只能等咒灵袭击的一瞬间。   犯人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嘴角,沾到草莓酱了。”   轻软的声音在五条悟耳边响起,双手撑在桌面上探身过来的女孩子小声说。   她没有靠得太近,竹泉知雀特意侧过脸,让周围的视野能清晰看见她的唇形。   五条悟下意识舔了下唇瓣,舌尖触到甜蜜的果酱。   “好乖。”   女孩子夸了一句,微微仰起头。   她张嘴含住五条悟未收回的舌尖,轻轻咬下,尝到草莓酱的甜味。   轻微的刺痛感在潮湿的触碰间宛若惊雷。   战栗的电流从五条悟的天灵盖蹿过他的脊背,他身体一僵。   如果猫猫真有尾巴,蓬松的毛毛必然炸成了鸡毛掸子的形状。   剎那间,暗中的咒灵现出身形,宛如绞绳同时缠住竹泉知雀和五条悟的脖颈。   竹泉知雀尾音含糊地提醒:“来了。”   此刻的小悟战斗力锐减50% 第178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八天   黑红相间的绞绳同时圈住竹泉知雀和五条悟的脖颈,浓郁恶意诞生的颜色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绳索骤然收紧,毛刺的边缘隐隐渗出鲜血,大量的怨念与痛苦绞在绳索上,加剧了它的力量。   竹泉知雀:“我懂他为什么专挑情侣下手了。”   托夏油杰的福,她见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咒灵,刻板印象一次次被打破,咒灵学读到了研究生的水平。   在咒灵的审美观里,两面宿傩是它们心中力量与美学的巅峰,连声音都是霸道反派专业户,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特级咒灵越接近人形越不好打,学会说人话的更是大大的狡诈!   反之,不似人形的咒灵长相就显得随便了起来。   仗着大多数人类看不见它们,随便长长的更是大有咒在,宛如灵魂画手的信笔涂鸦,突出一个猎奇。   今天这只咒灵算是难得的品相端正。   它整体是一根黑红色的绞绳,仿佛掏空铁丝网的网球拍,中间的空洞尺寸非常微妙——绞一个人太宽了,绞两个人正正好,怪不得专挑情侣下手。   警察未能复原的死法,竹泉知雀想出来了。   躲在幕后的诅咒师提前选好目标,他抓住绞绳尾端的眼珠,让咒灵看清猎物的长相。   随后,拥有隐秘和虚化特质的咒灵出现在死者头顶上方,绞绳胀大,蠢蠢欲动。   死者一无所知,男生凑到女朋友耳边说话,女生笑着嗔他,两人泛着热气的脖子挨在一起。   绞绳从他们的头顶落下,碰到脖颈的皮肤,由虚化实,骤然收紧!   脑袋猛然相撞的死者疼痛不已,两根脖子被迫挨在一起,彼此挤压,互相剥夺呼吸的力气。   不只是脖子,绞绳一圈圈分裂,圈住死者的肩膀、手臂、胸口、肚脐、盆骨……两个死者越挨越近,在积压的力量下,恩爱的伴侣变为夺取彼此生命的恶鬼。   喜欢一个人,总想着离他/她更近,如今他们靠得那么近,密不可分,连骨骼和血肉都黏在一起,为什么却互相咒骂起来了呢?   为什么呢?凶手窃窃地笑问。   好特么变态的恶趣味,竹泉知雀唾弃他,这种人才就不该在东京兴风作浪,横滨港口Mafia前线清洁工一职更适合他。   前线清洁工,清洁工里的战斗机,十分长见识的职业,负责在中原干部毁天灭地之后搬开废墟的石头,用水枪冲洗掉石头下被砸得血皮黏在地上的残肢。   这不比绞绳压强更大?   十几个敌对组织成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正做到了心意相通,送进火葬场之后把骨灰匀一匀,下辈子争取投胎成多胞胎,继续做兄弟。   竹泉知雀有一双善于发现人才的眼睛,也可能东京过于人杰地灵人才辈出,随便找找都是沧海遗珠。   她微微仰头,纤细的脖颈在绞绳衬托下愈发脆弱,显出肌肤间淡青色的经脉。   看着宛如柳枝一折即断,凶手几乎能听见猎物血管乍破的悦耳声音,令他饱含期待。   竹泉知雀:你太小看我的脖颈了。   她的脖颈可不是一般的脖颈,而是被五条悟掐过之后生还的脖颈!   比起他的力道,绞绳弱得像在做spa,按摩都嫌力气小。   饱经沧桑如她怎会被区区小伎俩打倒?竹泉知雀更担心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   补习多日进入脑子的物理知识告诉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以竹泉知雀的脖颈为受力点画出受力分析图,绞绳施加的力朝向五条悟的方向,而五条悟自带术式,无下限使一切靠近他的物体都向外排斥。   受力图画出来是这样的:   绞绳→竹泉知雀的颈动脉←无下限   她两头受力。   现场的受害者和凶手的比例看似是2:1,实则是1:2   竹泉知雀:悟酱,你是犯人请来的帮凶吗?   为何痛击你的队友!   难道是因为她突然的偷袭?   不至于吧,竹泉知雀忐忑地抿抿舌尖的草莓汁,五条悟的人设中有“清纯”这一项吗?没听说过啊。   她承认她事先没打过招呼,但既然是交往的关系,接吻应该在恋人守则的许可范围内呀。   难道五条悟看的恋爱宝典是五条家给他的特别封建版?   就说封建迷信害人不浅!   “求你。”竹泉知雀艰难地说,“要么撤下术式,要么扯断绞绳,选哪个都可以,不要再继续为难我的脖子了。”   咒言师保养嗓子不容易,一个两个的怎么专挑人家的痛点下手?不讲武德!   竹泉知雀从来不知道五条悟是个这么不靠谱的队友。   事发突然,她咬在他舌尖的那一瞬间绞绳突然出现。   在外人看来便是小情侣亲着亲着脸蛋贴在一起,光天化日之下亲亲热热,看得人脸红耳热。   绞绳一勒住脖子,竹泉知雀就松了口,想和五条悟分开。   五条悟手臂张开,一下把她搂了回来。   竹泉知雀:???   你在做什么?你和犯人是一伙的吗?   女孩子宇宙猫猫头。jpg   五条悟下意识把亲完就跑的竹泉知雀抓回来,桎梏在臂弯间。   无下限稳定发挥,绞绳在他脖子上受不到力,他压根没感觉。   直到黑发少女出声,五条悟回过神,手指抓住绞绳咒灵的身体,指腹用力。   宽大的手掌青筋暴起,黑红色的咒灵被活生生捏成粉碎!   “没事了。”五条悟低头抚摸女孩子细腻的侧颈肌肤,“还疼吗?”   “绞绳的勒劲不疼。”竹泉知雀如实说,“无下限的斥力疼。”   现实中没有同队豁免着实伤她太深。   五条悟舀起一勺芭菲塞进竹泉知雀口中,企图用堵嘴的方式逃脱他痛击队友的罪责。   黑发少女又被冻了一哆嗦。   抿出嘴角的冰淇淋沾在她红润的唇瓣上,五条悟喉头滚了滚。   他凑过去,舔净奶白的水渍。   “沾到了。”五条悟亡羊补牢地解释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竹泉知雀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不是你硬要喂她吃吗?竹泉知雀有种看贼喊捉贼的错觉。   “我信了。”她推了推五条悟,手掌按在他胸膛上,“松手啦。约会结束,现在是抓犯人时间。”   五条悟不情不愿:“谁家约会还忙着破案?”   “容我提醒你今天约我出来的理由。”竹泉知雀好不容易摆脱五条悟的臂弯,重获自由,“约女朋友在案发现场见面的男人没资格抱怨。”   五条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拉长着脸站起身。   “快用你无敌的六眼看看。”竹泉知雀扯了扯他的袖子,“能看到咒灵和诅咒师的联系吗?”   五条悟刚刚光顾着看她了,只分了微不足道的注意力给凶手。   “弱得像辅助监督一样的诅咒师。”他啧声,“咒力少得像没有一样,我上哪儿看?”   五条悟一句话虚空嘲讽了很多人,竹泉知雀为他未来的辅助监督流下一滴同情的眼泪。   凶手最大的倚仗就是那只被他徒手捏成碎渣的咒灵,失去咒灵的凶手不过是个心怀恶意的普通人。   混入人群仿佛水滴落入大海,弱小成了凶手的救命稻草,反倒让强大的六眼忽视他的存在。   “安室先生不在这里。”竹泉知雀四处张望,“他追着凶手跑了?”   作战计划是她和五条悟作为诱饵钓鱼,安室透隐藏在人群中抓出对他们恶意最深的嫌疑人。   负面情绪是咒术师力量的来源,凶手驱使咒灵的剎那间,他的恶意宛如实质,被敏锐的公安捕捉。   安室透追着一个穿连帽衫的男人拐进巷子。   他脚步不停,在拐弯的瞬间一拳砸向视觉死角。   “啊!”   凶手发出一声惨叫,牙齿咯咯作响。   可恶!可恶!不过是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   小看公安和侦探的下场十分惨烈,凶手企图用肉搏逃跑,被训练有素的安室透一拳掀翻在地,脊骨发出哀嚎。   “安室先生?”   竹泉知雀跑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她第一次体验到东京警察的日常:永远年轻,永远出警,永远姗姗来迟。   安室透下意识想掏出手铐,幸好及时想起自己波本的马甲,遏制住职业病犯了的手。   竹泉知雀抓住连帽衫男人的头发,提起他的脸看了眼,不确定地说:“他身上好像有悬赏。”   安室透看着女孩子熟练登录一个陌生的加密网站,点开通缉榜单。   “没错,第529名。”竹泉知雀收起手机,“我第一次翻榜单翻到这么下面。”   安室透:“平时呢?”   “平时不翻页。”竹泉知雀随口说,“我是第一名。”   她的赏金比地上这个多出一大串零,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属于凶手登月碰瓷。   听说一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以赏金多寡论辈分,安室透看了看女孩子年轻漂亮的脸,一想到她大概是姑奶奶辈,便觉得十分魔幻。   “五条君其实不是侦探吧。”安室透帮竹泉知雀把凶手五花大绑,“他是专门来处理这类人的,是吗?”   “聪明。”竹泉知雀竖起大拇指,“别看悟酱一脸恶人模样,他可是十分正统的正派哦。”   她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粽子卷:“严格算起来,我和他才是一伙的。”   竹泉知雀恶役恶得十分纯粹,不掺杂一丝丝水分。   五条悟和竹泉知雀在立场上是敌对关系,安室透在略感荒谬的同时竟有些熟悉。   身为黑衣组织高层却与公安交往。   作为诅咒师但和正统咒术师交往。   “知雀,你……”安室透欲言又止。   你喜欢的是不是会抓你进局子的类型?   知雀:惊天误会! 第179章   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九天   进局子是不可能进局子的,在警视厅把招待茶叶换成碳酸饮料之前,竹泉知雀绝不上门做客。   她非但没有进局子,反而领了一张热心市民乐于助人奖状回家。   由目暮警官亲自授予,感谢竹泉知雀为东京人民恋爱自由做出的贡献,感谢她将没有杀人犯的圣诞节还给东京,牺牲小我,幸福大家。   竹泉知雀掏出手机三百六十度给奖状拍照,发给诸伏景光和至今未知姓名的警察先生。   【打工人打工魂:今天也是努力向善的一天!今天也在努力劳改!】   片刻后,诸伏景光回了个摸头的表情包。   竹泉知雀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把奖状卷扒卷扒收起来,准备回家贴到太宰治头顶的天花板上,让他每天起床睁眼就能看到,沐浴在正义的光辉下。   挚友想金盆洗手做个好人,竹泉知雀当然要帮助他,从环境熏陶和榜样力量开始!   等到太宰治可以将“横滨热心市民”作为自己代称的时候,他就出师了。   竹泉知雀坚信,越是朴实无华的代号越显现内涵,港口Mafia的重力操作使一听就没有横滨热心市民和好心的俄罗斯人聪明。   她:中也君不如改名成横滨老实人,既凸显本质又淳朴真挚,让人听了就像欺负他一下。   竹泉知雀细心收好奖状的动作令目暮警官倍感欣慰,大力夸赞她:“好姑娘!前途无量!东京很需要你这样正义的年轻人!”   站在警察和侦探包围圈里的纯黑恶役面不改色,欣然收下警官的赞美。   她打了四份工呢,当然前途无量。   【窗】在政府的人赶来收尾,顺便带来凶手的悬赏金,装了厚厚一只信封。   竹泉知雀在心里心算,用双手双脚总计二十根指头算,拿手机内置计算器算,场外求助拉着安室透一起算。   最后算出:“我的身价约千万只信封。”   她一边数钱一边感叹:“幸好不是我落网,不然【窗】开银行押运车过来都不够用。”   竹泉知雀建议警方把逮捕地点定在银行金库,方便现场结算赏金。   她超贵。   超贵的诅咒师小姐隔着辅助监督的人墙遥遥望向她超贵的男朋友,她的眼神含情脉脉,无比深情,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吐露恋人的爱语:   “加班加油。”   五条悟:猫听完都死了。jpg   他垮起小猫批脸。   借工作之余恋爱的坏处是随着工作结束,约会也跟着结束。   五条悟蠢蠢欲动想把竹泉知雀拐过去陪他工作,不用她出力气,只用充当猫爬架,让任性的超大只猫猫挂上去嗅嗅闻闻就好。   竹泉知雀一矮身避过抓向她命运后脖颈的手,两只手臂坚决地交叉在胸前:NO!   “我还要去警局做笔录呢。”她宁可把自己送进条子窝也绝不给咒术界干活,这是原则问题!   五条悟一脸不满意地把女孩子抓过来揉揉搓搓,报复够了才穿着竹泉知雀给他买的大衣跟着辅助监督离去。   “伊地知,你辅助监督实习得不错嘛。考验你眼力的时候到了,我现在和今天早上有什么不同?”   比五条悟小几届但早已是社畜模样的伊地知洁高战战兢兢:“没有什么不同……啊啊请不要生气,五条先生比早上更加帅气了!”   “说具体一点。”   “呃,五条先生的肤色在凶手鲜血衬托下更白了点,好变态……啊啊啊我的意思是,五条先生的肤质真的令人羡慕呢。”   “伊地知。”五条悟礼貌地问,“可以请你自己用脸击打我的手吗?”   伊地知洁高:“就算是文雅的说辞也掩盖不了你想扇我耳光的意图啊!我做错了什么呜呜……”   两人渐渐远去。   安室透:“五条君是想有人夸他的新大衣吗?”   “放心,他能如愿以偿。”竹泉知雀十分同情地说,“在那位可怜人把自己的脸打成猪头之前,他大概也许能猜到正确答案。”   她推荐伊地知洁高买个猫语翻译器,好使。   送走了难缠的男朋友,竹泉知雀左看右看,在一群警察中靠拢她唯一的“战友”。   “怎么办?”黑发少女浑身紧张,“真的要去警局做笔录吗?我非坐警车不可吗?”   闪烁蓝色红色灯光的警车,仿佛吓飞小猫咪的酸黄瓜,是竹泉知雀不可理解之物。   “事情基本都解释清楚了,笔录只是走个流程。”安室透熟知公安办案思路,试图安抚疑神疑鬼的犯罪分子,“不会把你抓起来的。”   至少今天不会。   “我不担心吃牢饭的问题。”竹泉知雀小声说,“我不想坐警车,要不你把我绑在警车车顶上吧。”   安室透:???   “警车太身临其境方便入戏了。”竹泉知雀压低声音,“万一我中途打了个盹,迷迷糊糊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呜呜作响的警车上旁边还有几个穿警察制服持枪的壮汉,一下应激打破车窗跳出去可怎么办?”   “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位战友。”她肃穆道,“到时候我拉着你一起跳车,亡命天涯。”   安室透:奇怪的感动增加了。   他:“不如你坐副驾驶?”   竹泉知雀大惊失色:“我还只想着跳车,你已经想着夺方向盘了?激进主义要不得!”   警车可没有演速度与激情的硬件,换成你的白色马自达还差不多。   安室透:说话就说话,别打我爱车的主意。   竹泉知雀:换成琴酒的保时捷356A?   安室透:那可以。   达成共识。jpg   安室透不好评价竹泉知雀,她宁可坐酒厂大哥的车也不坐安全感满满的警车,可见她的思想着实邪道。   帝丹高中思想教育课程有待改良,怎么让她及格的?   “恐怕你别无选择。”安室透爱莫能助,“我没开车过来。”   而警方也不可能他们在前面开车,让竹泉知雀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追,两者成为帝丹小学追击问题新素材。   为小学生的课堂学习增添多彩笑料倒是其次,主要是目暮警官不能接受自行车车速竟然比警车快的离谱事实。   东京警察的出警速度不容诋毁!他们才没有在主角和反派打完惊天动地大决战后姗姗来迟吃经验包,你当油费不要钱的吗?   竹泉知雀最终还是坐上了警车。   裙摆挨着安室透的大腿没让她安心多少,反而油然升起一种“我和我的同事一起落网了”的不幸错觉。   女孩子正襟危坐,脊背不靠椅背,一只手攥成拳放在膝盖上随时准备徒手击碎防。弹。玻璃,一只手虚扶在安室透手背上,好在跳车时带上队友。   她丢来一个“别怕有我在”的眼神,目光反复扫过防。弹。玻璃的四个角,估算受力点。   安室透感到有些好笑。   黑发杏眼的少女好像一只背毛炸起小黑猫,努力叼着比她大多了的猎豹往自己肚皮底下塞,黑黑的绒毛遮不住下面的金色皮毛。   她习惯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   “没事的。”安室透反握住竹泉知雀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太紧张了,万一警察问起来怎么办?”   侦探们坐惯了警车,只有嫌疑人会在车上反复擦汗,做贼心虚。   “我很紧张吗?”竹泉知雀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管理失误了?”   没有,警车上除了安室透没人看出竹泉知雀时刻准备好破窗而逃的紧张感,她是将演技刻入骨髓的实力派。   安室透伸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丝,认真地看了竹泉知雀好一会儿,颔首:“这下没问题了。”   竹泉知雀松了口气,她勾着碎发挽到耳后,发丝扫动间,白皙脖颈上绞绳勒过的红印浅浅留在肌肤上。   “真是个糟糕的约会。”安室透说。   竹泉知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摸了摸脖子。   “早就不疼了。”她笑笑,“也没多糟糕,我们当初约会也没去多安全的地方。”   不是枪战谋杀就是爆炸点火,唯一的好处是不折腾咒言师的痛点,没为难竹泉知雀的嗓子。   警车行驶在街道上,车内十分安静。   “我今天配合得还行吗?”安室透突然问。   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偏头看他。   “你没告诉五条君我们之间的事情。”金发青年脸上带着微笑,“我配合你,没有暴露。”   警车里的警察耳朵竖起来。   如果没有安室透的配合,竹泉知雀今天将死于修罗场。   “说的也是。”竹泉知雀陷入不祥的想象,一阵后怕,“悟酱若是闹起来,我签的不平等条约怕是要与字典比厚度。”   安室透:“他很难缠吗?”   猫猫任性是正常的,只是竹泉知雀打不赢他,夺取主动权的战斗打得十分艰难。   “和安室先生是不同类型的难缠。”她回答。   安室透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灰紫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诧异。   “悟酱是个很容易看懂的人。”竹泉知雀想了想,慢慢地说,“因为强大,所以不必掩饰自己的喜好,任性起来谁拿他都没办法。”   “安室先生好说话很多。”她掰着手指数,“脾气很好,人也体贴,做饭好吃,学习也好,简直是完美男友。”   “但看懂你很难。”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   竹泉知笑起来,眼眸弯弯,“我一直在想,安室先生真是好容易就看透了我的谎言,像比我更精通说谎似的。”   “比如说……”她歪歪头,声音压低,不被竖起耳朵的警察捕捉。   “安室透——是你的真名吗?”   知雀:反将一军! 第180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天   警车急剎停在警局门口。   竹泉知雀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又探身绕到另一边帮安室透解开。   “下车了。”她提醒道,警车她真是一秒不愿多呆。   黑玫瑰的冷香随着她靠拢的动作侵袭安室透的呼吸,在狭窄的车内避无可避。   自从威雀威士忌身份暴露,仅限于黑裙女人的香水芬芳偶尔也沾染竹泉知雀的发梢。   或者说威雀威士忌的品味本就属于她,那些黑暗的、暧昧的、危险的情调,皆是她。   投下惊天大雷的女孩子无所事事地站在车窗外,她旁边便是警视厅大门,再往里走有专供临时拘留的房间,周围人均警察。   想逮捕她,如今是天赐时机。   “是什么引起了你的怀疑?”金发青年笑容无奈,“喜欢以假名示人不是你么,酒井泉子小姐?”   “胡说。”竹泉知雀不认,“我真容配真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易容之后给自己取个花名怎么了,这叫尊重每个马甲的设定。   “别紧张。”竹泉知雀顾及这里是警局,声音压低,她从不坑队友,“假名就假名,我又没生你的气,莎朗·温亚德不也是假名?”贝尔摩德可是酒厂里她唯一尊重的前辈。   “琴酒和伏特加连编个假名的功夫都不肯出,我还不是只能选择原谅他们。”   她拍拍波本的手臂,鼓励他:“安室先生只是为融入组织企业文化付出了努力而已,你合群的心值得鼓励。”   黑发少女一脸“无需多言我懂你”,让安室透无法判断她是真懂还是假懂。   坏消息,威雀威士忌不知为何笃定他用了假名。   好消息,她把这当成黑衣组织奇怪的传统之一。   与哪怕盛夏也要穿黑风衣、执行秘密任务却开招摇的古董车、在酒吧品尝自己的同事一样,是黑衣组织约定成俗的传统。   这么一想琴酒真的为酒厂文化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一个人支撑了竹泉知雀所有烂梗,是她灵感的不朽缪斯。   若是哪天琴酒脱离酒厂自立门户,跟着大哥跳槽的成员将占酒厂99.99%人口,剩余0.01%是那位先生本人。   虚假的首领:形若小黑的那位先生You-Know-Who。   真正的首领:走进群众娱乐生活的酷盖大哥。   没有琴酒的酒厂将失去多少乐子,竹泉知雀想都不敢想,大哥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安室先生你取假名还挺有水平的。”   竹泉知雀夸他:“用《机动战士高达》的主角阿姆罗·雷的名字当作姓氏,其实你名字也可以用雷啊,换成日语读音的话……”   “安室零?”女孩子念道,“名字叫零很好听哦。”   降谷零:“……”   他脸上从容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   “嘛,安室先生是成熟大人,不想被人当做《机动战士高达》的狂热粉丝,我懂的。”竹泉知雀递给他心领神会的眼神。   安室透:你不懂。   “零”的发音从她口中念出来时,他心跳都停了两拍。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咒言师的力量来自言语。   即使竹泉知雀并不刻意,她的发音、吐字与语调都十分特殊,舌尖的话语仿佛含着露水的枝叶,随气流回荡在耳膜间。   为她的声音短暂失神的剎那,怕是就算漆黑的枪口对准安室透,他都来不及反应。   “谢谢你的建议。”安室透掩饰地说,“有机会的话我会考虑。”   “长时间用的假名是要好好取。”竹泉知雀赞同地说,“不要学莱伊,诸星大这个名字也太敷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打篮球的。”   “你觉得莱伊也用了假名?”   吃瓜果然是吃别人的瓜更开心,安室透前一秒疑窦重重心思百转千回,后一秒立刻跟上了竹泉知雀的吃瓜节奏。   以竹泉知雀老千层饼的资历作证,莱伊也是一张千层饼。   且是骗女人的千层饼!   “可怜的宫野姐姐被男人骗了,宫野妹妹才是人间清醒,靠女人上位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女孩子摇头不已,为宫野明美感到不值。   “你数数,莱伊此人,碰瓷大户、国家一级吃软饭小白脸,却偏偏是个冷面酷哥,绝情狙。击。手,觉不觉得他的人设十分割裂?”   为马甲写过厚厚一沓剧本,专门书写人物小传分析马甲人物内核的竹泉知雀很有发言权。   “酷哥怎么可能大街上被车撞?NO酷!酷盖失格!”   “在宫野姐姐开车撞上去的一瞬间,酷哥应该冷漠抬手将时间暂停,转着优雅的脚步与车前盖擦胸而过,以一个潇洒的JOJO立屹立在十字路口,酷酷地说:‘无敌是我生活的态度,不必迷恋哥。’而后飒然离去。”   竹泉知雀愤愤不平:“结果他住进医院还让宫野姐姐付医药费!白瞎了那张闷骚面瘫脸!”   莱伊和宫野明美的组合是经典冷面酷哥与温柔美人,凭心而论竹泉知雀还蛮爱看的,但酷哥怎么可以被车撞?被车撞的哥根本不酷,这是人设欺骗!   “莱伊绝对不是个好东西。”竹泉知雀悄咪咪地说,示意安室透附耳来听,“我怀疑他和宫野姐姐恋爱不过是诡计多端的求职者抢offer的狡诈手段罢了。”   入职黑衣组织说简单也简单,伏特加那点智商都能混到高层。   伏特加的上位与港口Mafia五大干部有A的席位异曲同工,像一尊秤砣一样拉低了组织的格调,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招人的水平。   入职黑衣组织说难也难,竹泉知雀是靠简历作假攀父母关系进的,莱伊恐怕和她一样,靠裙带关系找工作。   “现在经济就业是挺不景气的。”打工人唏嘘道,“前有和外国人谈恋爱是为了练口语,后有碰瓷美女姐姐只为了拿offer,江山代代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卷。”   人们谈恋爱的目的不能单纯一点、积极阳光一点吗?   比如她,是为了学习。   竹泉知雀:我好励志。   莱伊:明明和我半斤八两。(FBI的凝视。jpg)   竹泉知雀对莱伊的分析为安室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连配合警方做笔录的时候都在思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何等无耻的作风,让公安想到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同行组织。   黑麦威士忌他,不会是个FBI吧?   为了卧底进组织不惜碰瓷和出卖色相,多么符合FBI的无耻作风!   倘若是真的,知雀为什么要把情报透露给波本?   波本在她眼里不是板上钉钉的黑方吗?   难道是给公安的投名状?证明她卧底的价值:看!我成功帮你们策反了组织成员,我棒不棒?   假如波本真的是纯黑一方,也真的被她策反到公安,前男友余情未了的恋爱脑标签大概焊死在安室透脑袋上拿不掉了。   安室透决定试探一下。   “莱伊身份可疑,要我上报给琴酒吗?”   竹泉知雀正捏着笔俯身在警花姐姐拿来的纸上签名,闻言差点把名字写错了。   “没有证据的。”她把纸笔还给警花姐姐,“琴酒一直很欣赏莱伊,人品问题在组织不是问题,小心莱伊升职后给你穿小鞋。”   “你要是非要举报莱伊,我可以提供一个思路。”   竹泉知雀小声说:“琴酒向宫野妹妹献殷勤献了好久了,他屡战屡败。你可以放出谣言,雪莉封心锁爱正是因为目睹姐姐被男人欺骗,她被恋爱脑气得血压升高,从此断情绝爱。”   “等琴酒和莱伊反目成仇,给他穿小鞋的人就变成你了。”   竹泉知雀欣然传授职场厚黑学。   安室透:倒也不至于如此。   他的试探没有结果,竹泉知雀真是好扑朔迷离一人,要不是知道她投靠了公安,多像个哪里热闹哪里凑的搞事乐子人啊。   “我以为你突然提起莱伊是怀疑他的身份。”安室透接过纸笔。   “我只是为宫野姐姐打抱不平而已。”竹泉知雀晃了晃足尖,“连男朋友的真名都不知道,多可怜。”   “她又不是我这种说谎成性的人,我被骗还能说一句活该、技不如人、阴沟里翻船。”竹泉知雀耸耸肩。   她倒是很有自知自明。   “确实值得人生气啊。”竹泉知雀谴责道,“连真名都不肯说算什么恋人,我和安室先生恋爱的时候都没有用假名。”   “向人告白和诉说爱意的时候,呼唤的却是虚假的姓名。”女孩子皱皱鼻子,“不觉得过分吗?”   安室透无言地合上笔盖,他把签有“安室透”的纸张递给警察,与签有“竹泉知雀”姓名的白纸上下重迭。   “很介意?”他轻声问。   竹泉知雀后知后觉,她骂莱伊的时候把波本一起骂进去了。   “安室先生的人品比莱伊好一万倍。”竹泉知雀连忙安慰道,“人要自尊自爱,何必把自己与酒厂头号渣男放在同一赛道上?”   金发青年紫灰色的眸子盯着她,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一点点。”竹泉知雀回答他,“一想到‘安室先生’是不存在的名字,就忍不住想我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不用感到抱歉。”她抬手止住张嘴欲言的安室透,扬起大大的笑脸,“和喜欢揭人马甲的安室先生不同,我没有追根究底的癖好。”   “贝尔摩德名言也适用于男人,秘密令人充满魅力。”   “何况我没有生气的权力。”竹泉知雀弯了弯眼眸,轻快地说,“等安室先生再遇见能对你行使女友特权的她,再来头疼今天的问题吧。”   笔录做完了,她该回家了。   竹泉知雀站起身,安室透和她一起离开警视厅,把她送到车站。   他们要搭的不是一班车,竹泉知雀运气很好地看见远远驶来的班车,低头在口袋里翻找车卡。   “知雀。”   还有事吗?竹泉知雀扭过头,为难地指了指进站的巴士。   有事可以不可以电话里聊?   “你会知道我的名字的。”降谷零一字一顿地说,前所未有地认真道,“在未来的某一天。”   连带他的过往,他的身份,他的一切,都会在某一天亲口告诉她。   在证人保护计划的保证人签名处,签下“降谷零”的名字。   竹泉知雀张了张嘴,她似乎想说什么,又在巴士打开的门中止住。   最后她只是挥了挥手,走向巴士后排的空位。   车门关闭,巴士在轻微的摇晃间向前驶去,车站在后窗中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不见。   “波本的真名吗?”   竹泉知雀托腮,漫不经心地说:“希望不是写在追杀令的执行人名单上。” 第181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一天   “圣诞节那天,你们都怎么过啊?”   一句话打开了值日生们的话匣子,放学后留下来做值日的帝丹高中三年级生们踊跃发言。   “我和仁太君说好了。”女生捏着裙摆,羞涩又雀跃地说,“他来我家接我,我们订了电影院情侣座。”   竹泉知雀拖着椅子从她身后走过,礼貌提醒:“你讲台还没扫。”   “我!我!”一个男生跳起来举手,“我和爱子约好去Live House!之后还要去卡拉OK!”   竹泉知雀搬着桌子路过他身边,客观提醒:“你黑板没擦。”   “我和雄三君在家里过。”铃木绫子温柔地说,“我们两家的父母想约着吃顿饭。”   竹泉知雀一手椅子一手桌子地站在铃木绫子面前,“麻烦让一让。”   铃木绫子连忙让开,竹泉知雀哐哐哐摆好桌椅,沉默不语,干活麻利,仿佛一个无情的打工人。   不对,她本来就是一个无情的打工人。   “知雀。”铃木绫子叫住她,“你圣诞节有安排吗?”   铃木绫子可没忘记竹泉知雀曾经见色忘友被外校白毛拐走的往事。   圣诞节知雀会有怎样甜甜蜜蜜的约会呢?铃木绫子好奇。   “有安排。”竹泉知雀一脸平静,“我要cos圣诞老人。”   “公益活动?”扫地的女生摸不着头脑,猜测道,“打扮成圣诞老人,给填问卷的路人派送礼物?”   擦黑板的男生:“竹泉桑圣诞节都不忘打工吗?”   传言帝丹高中的神秘校花天天放学即失踪是为了打工,为此不知道多少人重温《会长是女仆大人》后在女仆咖啡厅蹲守她,期待一场紧张刺激的邂逅。   无知的男生们并不知道,倘若他们不幸在校外遇见竹泉知雀,等待他们的“邂逅”绝不是区区紧张刺激可以形容的——用彻头彻尾的惨剧来形容才算贴切。   “差不多吧。”竹泉知雀拎起书包,“反正是穿着红衣服挨家挨户拜访。”   穿着被鲜血染红的衣服,拎着枪拿着击杀名单,挨家挨户拜访。   披着死神皮肤的圣诞老人也是圣诞老人,是超稀有的隐藏款。   “抱歉,我知道你很惊讶。”枪口对准男子惊恐的脸,竹泉知雀宛如默哀般音调低沉。   “我也不想的,但黑衣组织圣诞节不放假。”   砰!   地上溅起一团血花,染红圣诞树上纯白的雪花挂饰。   黑发少女勾掉名单上一行字,转身赶往下一家人的烟囱。   竹泉知雀嘴里叼着一根圣诞棍糖,水果口味,她看向手机群聊。   群聊名称:黑乌鸦酒厂圣诞团建群   【大哥】:谁改的群聊和备注?   【大哥的御用司机】:大哥,威雀威士忌在群里。   有时候,破案只需要一句话。——伏特加大侦探   【美女姐姐】:不是挺好的嘛,多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骗女人的渣男】:无法茍同。   【酒厂最优秀的打工人】:莱伊,我劝你重读职场话术再来群里发言。   【酒厂最优秀的打工人】:群里能被你欺负的只有伏特加。   【大哥的御用司机】:???   竹泉知雀给击杀名单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艾特琴酒和莱伊,附赠表情包:憋说话,快去打工。jpg   水群说明你们太闲了,快把生命奉献给工作。   团建群共享一份击杀名单,里头是朗姆亲自列出的名单,记录着每一个组织特意留在圣诞节清算的对象。   “在耶稣的诞辰日送他们去见上帝,多么仁慈。”朗姆虚伪道。   竹泉知雀提出异议:“要是他们不信教呢?”   朗姆:“那是上帝头疼的问题,不是我的。”   他的无耻令竹泉知雀深深拜服,扣动扳机前她额外问了受害者一句:“你信教吗?”   受害者:“信信信的话,主会拯救我吗?”   竹泉知雀:“你可以亲自去问主。”   她的工作是送你见主,单程票,不用谢。   受害者:“不不不不信的话呢?”   竹泉知雀:“换个祈祷对象,比如打工之神。”   当打工之神降下神谕,宣告祂的孩子不得在圣诞节加班,你就有救了。   竹泉知雀没能听见神谕,她独揽三分之二的工作,寂寞在群里刷屏表情包阴阳怪气琴酒和莱伊效率低下。   琴酒屏蔽了群聊,他开始喜欢上用伏特加当传话工具人和竹泉知雀沟通,起码受气的不止他一个人。   莱伊没有小弟,他只能容忍嘀嘀嘀的群聊在耳机里响。   最后一个目标在名单上被划去,莱伊按住耳麦进入频道。   “能散伙了吗?”他冷静地问,“今天是圣诞节,明美还在等我。”   “真是深情。”贝尔摩德语气慵懒地调笑,“但很可惜,你看看时间。”   12月26日,凌晨两点。   圣诞节已经过了。   黑乌鸦酒厂圣诞团建群的群友真正做到了生命里只有工作,从早上八点集合,一直辛勤劳动到凌晨两点。   没有火鸡,没有约会,没有圣诞袜里的礼物,只有满身硝烟和指缝间的血渍。   群里的几个人习以为常,竹泉知雀只在路过灯光温暖的街区时短暂失神,拿自己的非日常与人家的日常比较。   她离正常人的生活就那么远吗?   枪里的子弹一天下来打空了,竹泉知雀把枪塞进衣摆下,找了个没人的天台,坐在边缘的栏杆上。   许是圣诞节的缘故,城市的黑夜被彩灯取代,亮起的圣诞树光茫星星点点散落在水泥建筑物间,照亮竹泉知雀的眼眸。   天台风大,她搓了搓冰冷的指尖,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沾在她发间,萦绕在她的衣服上,冷风吹不散。   酒厂团建群在任务结束的下一秒解散,伏特加开车,琴酒回基地与朗姆见面,继续组织的邪恶计划。   贝尔摩德人不在东京,和他们有时差,她那边还是白天。   莱伊有没有回去找宫野明美,竹泉知雀不知道,鸽了女朋友一天的男人连煲汤都嫌肉老。   他最好没去,凌晨两点把睡着的女朋友叫起来过已经错过了的圣诞节,圣人都得抄起扳手给他头上来两下。   竹泉知雀觉得莱伊那句“明美还在等我”是说给外人听的,用来造他的深情人设。   酒厂圣诞团建几天前就下达了通知,竹泉知雀庆幸她提前把圣诞礼物给了五条悟——好可怜的社畜情侣,圣诞节竟都要加班。   某种意义上还挺公平,同一片月色下有的情侣在接吻,有的情侣在加班,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竹泉知雀昨天值完值日,扛着一麻袋礼物去了趟盘星教,又回来帮织田作家和伏黑家布置圣诞树。   她双手合十谢罪:果咩,圣诞加班,不能回来过节,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把我的照片摆在桌上,当作是我本人到场。   太宰治:黑白照片可以吗?   竹泉知雀被捏住脸拍了张遗照,照片同时被摆在织田作家餐桌、伏黑家饭桌和盘星教食堂电视机盒上。   相框前供奉了一些水果,插了三根香。   竹泉知雀:我真的会谢。jpg   过激的友谊令她十分感动,虽然竹泉知雀人不在,但她的心和朋友们连在一起,共度圣诞。   圣诞节当天,竹泉知雀早上八点带着装备开始今天的cos圣诞老人·暗黑隐藏版工作,十点太宰治给她拍了张圣诞树的照片,十二点他发送火鸡大餐九宫格录屏,企图馋死竹泉知雀。   执行任务中午只啃了两个汉堡的竹泉知雀:嘤嘤。   下午她开枪开到手臂麻痹,织田作家吃秘制咖喱盛宴,晚上她在巷子里围追堵截跑到喉咙冒火,伏黑家吃烤肉全席。   圣诞节12点整,夏油杰发来美美子和菜菜子坐在圣诞树下拆礼物的照片,顺便“不经意”地泄露盘星教今日食堂特供咖啡果冻,不限量。   连神都无法抗拒的美味!   竹泉知雀一手拿枪,一手捏着压缩饼干咔咔地啃,默默屏蔽了所有人。   只有黑乌鸦酒厂圣诞团建群没有与圣诞节同流合污,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撑。   精神支撑在凌晨两点解散了,把竹泉知雀留在圣诞余韵笼罩下的天台寒风中。   她现在回家还赶得上啃两口邻居家没吃完的火鸡骨架。   “算了。”竹泉知雀嗅了嗅衣袖,冰冷的血腥味与金属的硝烟味混杂,“会吓到小孩子的。”   随便在天台消磨点儿时间,等会儿直接去学校。   “希望绫子不要追问我圣诞节cos暗黑圣诞老人的细节。”竹泉知雀在胸口划十字。   她实在是没什么能分享给朋友的美好回忆。   竹泉知雀拿出手机玩连连看,她把手指缩在袖子里点屏幕,聚精会神地盯着动物图案的小方块。   冰凉的雪粒落在玻璃上,在女孩子指尖沁出凉丝丝的冷意。   “……下雪了?”她仰起头。   雪粒洋洋洒洒从天空落下,落在竹泉知雀的眼睛里,打湿她乌黑的睫羽。   东京下雪了。   女孩子呼出的白雾吹散了雪子,她可惜地看向天空。   月亮被云层遮住了,换来这场雪。   纯净的、纯粹的雪白,除了月亮,谁能与之比拟?   竹泉知雀轻轻呼气。   沙沙,沙沙。   长靴踩过铺洒雪子的地面,黑色毛呢风衣下摆扫过修长的双腿,在天台的栏杆后站定。   清澈的蔚蓝带着比月亮更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茫,落进竹泉知雀的眼睛。   雪粒沾在五条悟雪白的眼睫上,年轻俊美的青年双手插兜,俯视竹泉知雀。   “圣诞节已经过完了。”他笑笑,“能请这位不幸错过圣诞的小姐与同样不幸的我一起,补过一次约会吗?”   知雀:明天上学   小悟:逃课吧:) 第182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二天   雪粒落在竹泉知雀黑发间,像洒上一层细腻的糖霜。   她摇摇欲坠地坐在天台栏杆上,脚下是令人眩晕的高空。   女孩子仰着头,身体重心偏移到危险的角度,她松开一只按住栏杆的手,抬手抓住空中飞舞的雪花。   晶莹的雪花擦着五条悟的眼睫飘落,融化在竹泉知雀掌心。   “现在是凌晨两点。”   “的确。”   “圣诞节已经过了。”   “没错。”   “我加了一天的班。”   “我也一样。”   “明天要上学。”   “逃课吧。”五条悟提议,“我逃课的风险比你大多了。”   夜蛾老师小班课堂,某夏油姓同学辍学,某五条姓同学逃课,只有好心的家入同学给班主任捧场,为空荡荡的教室带来一丝人气。   五条悟判断风险的依据竹泉知雀无法茍同,为了平衡学业与四份工作,她差不多把能找到的请假借口都用完了,凭空给自己捏造了一堆举办葬礼婚礼和小孩满月酒的亲戚。   班主任:竹泉同学,你的人生不是在吃酒席就是在去吃酒席的路上吗?   竹泉知雀:那倒不是,生病住院的借口也很好用。   在请假条上,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平均一星期做一次手术,一个月进一次濒危病房,还有一堆因殉情、食物中毒、受了情伤而需要她照顾的朋友。   ——是的没错,如果有人想从请假理由了解竹泉知雀的生平,他将得出以上离谱结论。   “我已经没有请假的借口了。”竹泉知雀歪了歪头,黑发如瀑垂落,“但为了悟酱,逃课就逃课吧。”   她把手递过去,“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五条悟握住竹泉知雀的手。   冰凉柔软的肌肤在他掌心化作融化的雪,他把女孩子拉进怀里,用敞开的黑色毛呢大衣裹住她。   融融的暖意包裹住竹泉知雀,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天台冻得浑身冰凉,忍不住把冰凉的脸颊贴在五条悟胸口。   “嘶。”五条悟抽了口气,抱怨道,“好冷。”   竹泉知雀默不作声地把手塞进五条悟衣领。   白毛猫猫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好像一只被主人强行抓进浴室洗澡,主人却不小心弄错了水温,导致他被冷水淋遍全身的落汤鸡猫猫。   好惨哦,竹泉知雀无慈悲。   她像是泡在暖和的温泉里,热气流淌进四肢百骸,冻僵的指尖在温暖中微微刺痛,流连着不愿离去。   “真暖和。”把脸埋在五条悟胸口的女孩子语调含糊地说。   “你暖和了,我快冻死了。”五条悟抓着竹泉知雀的手插进大衣口袋取暖,“圣诞节在天台吹风,我能采访一下你的心态吗?”   “站在高一点的地方,悟酱才看得到啊。”竹泉知雀说,“不然你哪里找得到我。”   五条悟险些被说服,他聪明的大脑很快回过味来:“撒谎,你根本没想过我会来。”   仰头看雪的女孩子撞进清澈蔚蓝的六眼中,她眼中的惊艳与讶异同样显眼,牢固地刻在五条悟脑海中。   “好吧。”竹泉知雀坦诚,“加班一天脑子嗡嗡,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知雀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五条悟下颌搁在竹泉知雀脑袋上,懒洋洋地说,“我也是来吹风的。”   社畜の默契。jpg   同病相怜的情谊击中了竹泉知雀,她掏了掏口袋,拿出最后一颗糖果,紫色的葡萄味,剥开糖纸露出圆圆的小球。   “地主家最后的余粮。”竹泉知雀把糖球喂进五条悟口中,指腹按住他的嘴唇,“甜吗?”   葡萄味有点酸酸的,五条悟腮边可爱地鼓出一小块儿,点点头。   竹泉知雀弯了弯眼眸,她舔舔指腹,尝到一丝酸甜的余味。   “别人圣诞节都有火鸡吃。”她羡慕地说,“回家后等着我的怕不是只有火鸡骨架。”   啃得干干净净,能拼出一只完整火鸡标本的骨架。   “一年一度吃火鸡的机会就这么没了。”竹泉知雀十分伤心。   五条悟试图安慰她:“还有感恩节。”虽然已经过了。   竹泉知雀闻言更悲痛了。   港口Mafia不过感恩节。   “身为恶役,要用仇恨仇视的态度对抗这个世界,我们满怀尖酸激昂的战争心情,即使敌人跪地求饶也不心怀感激,定要将其斩尽杀绝!港口Mafia全体上下在此发誓,我们不过感恩节!”   以上,是森鸥外为了感恩节不放假,不给员工节日补贴而提出的号召。   他好歹找了个借口,和借口都不找逼迫员工加班的黑衣组织比起来,良心未泯。   竹泉知雀时常觉得自己仍对港口Mafia忠心耿耿有一半原因来自同行衬托。   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不跳槽是因为下家更烂,打工人大彻大悟。   五条悟含着葡萄味的糖球,他状似思考地盯着竹泉知雀沮丧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漫不经心地问:“真的想吃?”   真的想,竹泉知雀点头又摇头:“可是都这个时间了。”   除了被邪恶组织压榨的打工人,哪家外卖愿意在圣诞节的凌晨全城送?   “我会做。”   五条悟在竹泉知雀懵懵的眼神下重复了一遍:“我会做。”   “你要不要来我家?”   不知道是雪天太冷冻僵了竹泉知雀的思绪,还是她真的馋一口火鸡吃,女孩子小鸡啄米般点头。   她点头点得爽快,但心里半信半疑的:咒术界御三家的家主继承人,打出生起便有一群家仆围着他转,他居然会做饭?   天才连料理都包含在内吗?太犯规了吧。   说不定是带她回五条家老宅,大少爷在厨娘的帮助下象征意味地扒拉两下锅铲。   五条家老宅没给竹泉知雀留下太美好的记忆,她上次是被绑架去的,不是正经客人。   竹泉知雀还记得五条家老宅的地址,但五条悟没往那个方向走。   他一只手圈住怀中少女的腰,轻松地跃上栏杆,双脚踩在空气中。   “带你去高一点的地方看雪。”蓝瞳白发的少年笑容恣意,冷风被无形的力量挡在他身外,天地白茫茫一片。   竹泉知雀抓住五条悟的衣袖,惊叹地看向脚下的东京。   城市在雪花中安静地睡着了。   世界像小女孩手中的雪花流沙玻璃球,纯白的粒子在风中摇晃,造就盛大的雪景。   竹泉知雀眼睛不眨地看雪,她的目光越过五条悟肩头看见不断延伸的天空,又在他蓝色的眼眸中看见相似的景象。   她流连忘返地欣赏大雪,直到五条悟停在一栋高楼顶层的窗户边,窗户被不合常理地设置成可以从外面开锁。   竹泉知雀对这种非常规设计十分熟悉,她每个落脚点和安全屋的窗户都设计成了内外两开,方便一些不爱走门专爱翻窗的熟人。   五条悟拉开窗户,带着竹泉知雀跳进屋内。   中央空调控温的屋内暖意融融,竹泉知雀发间的雪粒融化成雪水,黑发湿漉漉的。   “小落汤鸡。”五条悟抓起一条干净毛巾盖在女孩子头顶,“请假理由用重感冒怎么样?你班主任会信的。”   竹泉知雀:“合理,我这就发短信。”   她头顶着毛巾,一手擦拭湿发,一手点开和班主任的聊天记录:十几页的聊天记录全是请假理由,一句寒暄都无,她没被开除全靠慈师一颗容忍的善心。   竹泉知雀数了数她请假的原因:酒厂加班、盘星教传教活动、与公安交换情报、和来自横滨的挚友团建……   全是工作,她从来没因私事请过假。   “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竹泉知雀磕磕绊绊地编辑短信,她从前请假超级理直气壮的,从来没迟疑过一秒。   打工人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上学也是工作的一环,不太重要的工作为火烧眉毛的工作让路是正当选择,竹泉知雀永远走在正确的打工道路上。   她头一回因为“想和男朋友补过圣诞节”请假。   “我堕落了?”   发间的水分被毛巾吸干,竹泉知雀顶着半湿的毛巾从客卧走向客厅,五条悟正把围裙往身上套。   黑色毛呢大衣被他脱下来搭在沙发扶手上,五条悟里面只穿了一件长袖,他袖口反挽,露出结实的小臂。   深蓝色的围裙风格简约,但对他的身高而言小了点。   “帮我系一下。”五条悟看见竹泉知雀,朝她招招手。   女孩子拖着脚步走过去,给他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像礼物包装一样。”竹泉知雀整理蝴蝶结,“我突然想起我错过了坐在圣诞树下拆礼物的环节。”   五条悟:“你在床边挂了袜子?”   竹泉知雀:“我放了一只捕兽笼。”   得亏圣诞老人没来,来了就完了。   “你原本期待什么人来你床头放礼物啊?”五条悟一言难尽,“敌人还是对家?”   “借圣诞节翻窗入室抢劫的小偷。”竹泉知雀诚实回答。   她防范意识超重的。   “趁早撤掉。”五条悟捏住竹泉知雀的脸颊,“你怎么知道来的不是我?”   “悟酱的话,捕兽笼又关不住。”竹泉知雀回了句嘴,才问,“你为什么会来?”   来夜袭吗?   狡诈的咒术师。   “来把你捉走。”   五条悟双手捧住竹泉知雀的脸,向内一挤,把她挤成滑稽嘟嘴鱼的模样,“抓知雀去加班的坏人找不到人,我们就可以躲到这儿过圣诞节了。”   “今年错过了,明年操作一下。”他挑眉,“咒术界那帮人也不知道这里,我只带你来过。”   “好好帮我们的秘密基地保密。”五条悟和竹泉知雀拉勾,“说好了,泄密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拉勾勾~ 第183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三天   五条悟用可怕的天赋教会了竹泉知雀一个道理:   强者,没有死角。   男生大刀阔斧地站在料理台前,面前架好一只平板,视频里的谷歌女声声情并茂地教学烤火鸡的十个小技巧。   五条悟嫌她讲得太慢,二倍速拉了遍进度条,自信满满地关掉视频。   竹泉知雀站在厨房门口远远看着,心里对他的成功不抱希望。   这个人说会做饭绝对是骗她的,他身上根本没有料理宗师的气场!   竹泉知雀家里的厨房接待过许多人,除去一双毒手誓将工业难民风装修传遍人间的太宰治,其他人都很专业。   中也君的刀工是在敌人身上一刀刀练出来的,用于切菜切肉可称为杀鸡焉用牛刀,漂亮的刀花宛如炫技,刀光剑影中整齐码好的鲑鱼刺身仿佛艺术,竹泉知雀怀着虔诚之心下筷子。   甚尔君是狂野料理派,他只擅长肉料理,属于需要小孩逼他吃蔬菜来维持膳食平衡的肉食系生物,大火爆炒,又重又沉的锅在他手里轻得像玩具。   安室先生是日式传统派,擅长和风料理,他连酒灼的时候都一定要用日本酒,是一款毒唯。用来配米饭的味增汤特别好喝,竹泉知雀能干下三大碗米饭。   无论是哪一派系的料理人,都不至于在开火前先上网搜索“料理XX的十个小技巧”“百分之九十的主妇都不知道……”“XX的神仙吃法,一口爱住!”“救命集美们这样做真的绝绝子!”   五条悟二倍速拉完所有视频,把食材在料理台上一字摆开,开干。   竹泉知雀姑且也是下过厨的,比如用小奶锅煮速冻汤圆。   半锅清水煮沸,放入从冰箱冷冻格拿出的汤圆,定时器计时,到点关火,用勺子捞出,浇淋一层桂花酱,美滋滋开吃。   其中最妙的莫过于精确到秒的定时,充斥着令人安心的机械感。   竹泉知雀吃汤圆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她到霍格沃茨就读,魔药课她一定学得很好。   魔药配方充斥着美感,将多少株月光草,多少个牛黄,多少份干荨麻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搅拌几周、顺时针还是逆时针都慷概标明,完全没有诸如少许、适量、稍多等不确定的量词。   最重要的是,魔药口味和竹泉知雀的手作料理味道惊人得相似,让人不禁发出“你是想毒死我吗?”的声音。   竹泉知雀:悟酱做饭居然不用料理秤,他一定是在瞎做!   可怜如她,被当成了试毒的小白鼠。   五条悟给烤箱设置好时间,他咬下手套丢进水池,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一回头看见竹泉知雀祈祷的姿势。   五条悟:“???”   他屈指弹了下手指,湿漉漉的水珠洒了竹泉知雀一脸。   “一副为自己做临终哀悼的表情。”五条悟评价道,“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竹泉知雀:那你先试毒。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五条悟的术式是将无下限化的阿基里斯悖论中收敛的无穷级数带到现实,也就是说,人体内理论上也可以运用术式。   就像任何攻击都可以被五条悟挡在身体外碰触不到他一样,吞进口中的食物和他消化器官之间的距离会不会也可以是“无限”?   敌人以为他服用了毒药,实际上毒药在他体内被真空了,何尝不是一种无下限术式的用法。   五条悟的能力也太容易唬人了。假如他应聘去河豚料理餐馆应聘河豚试毒员的职业,客人看见他大口吃喝毫无异样,于是放心吃鱼,结果河豚中毒,一命呜呼。   请问,责任是谁的?   不妙啊,被他找到法律的BUG了。   竹泉知雀:真正的法外狂徒竟在我身边。   微妙的输了,恶役的尊严没有了。   “叮!”   烤箱定时走到终点,五条悟完全不怕烫的徒手拉开烤箱,把热气腾腾的火鸡端出来。   焦黄的酥皮上泛着令人口舌生津的橄榄油光,撒了一层细盐与胡椒粉调味,火鸡内塞入了白面包、苹果块、煎好的培根和胡萝卜,充分浸透鸡肉的香味。   竹泉知雀趴在桌子上盯着这盘火鸡,怀疑自己中了敌人的幻术。   “怎么可能一次就成功?”她脸上写满了不信,“我对付幻术还蛮有一套的。”   “都说了我会做。”五条悟拿叉子柄部轻敲女孩子的额头,看她吃痛的表情,十分解气。   “咒术师基本上都会做饭吧。”五条悟反倒不理解竹泉知雀,她不是独居吗?   咒术师的做饭技能是刚需,有些咒灵活跃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森林里连信号都没有,哪来的外卖可点?   不想生啃鸡骨头就得学会野外烧烤,不想吃到一嘴鱼鳞就得学会杀鱼,久而久之大家都活成了深山里的野人,拽着藤曼乌拉乌拉创飞前方挡路的猴子并抢走它的香蕉,回归自然,回归原始。   “我之前吃公司食堂。”竹泉知雀端着碗眼巴巴等五条悟把鸡腿切下来放进她碗里,“到东京后吃了一段时间外卖,之后一直有人给我做饭。”   比如分手前的安室先生,分手后的甚尔君,刚搬来的织田作先生,出差的中也君,偶尔还能去盘星教蹭一顿夏油君的亲子料理。   现在又多了五条悟。   竹泉知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许久没点过外卖了,偶尔有特别想吃的东西第一反应也不是打开外卖软件,而是敲响邻居的门。   “我是不是被惯坏了?”竹泉知雀小声问。   她每数一个名字,五条悟身后的黑线就多一条,他悄悄磨牙:很受欢迎嘛。   突然不想把鸡腿给她了,找你的好哥哥们去。   “蹭个饭而已,哪里惯坏了?”五条悟把两个鸡腿都丢进竹泉知雀碗里,嘲讽她,“要求真低。”   竹泉知雀突然被骂,她皱了皱鼻子,嗅到鸡腿的香味,一下子神情软化,幸福吃肉。   “我哪里要求低?”她咬着肉含含糊糊地问,“总是在别人家里吃饭很麻烦人的。”   “是吗?”五条悟不置可否,“特意加固空调架不麻烦?”   “我没见过你这种人。”他说,“为了方便邻居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翻窗特意加固空调支架,正确的做法不该是安装一张电网把人电抽搐吗?”   “有些人不喜欢走门,就喜欢走窗。”竹泉知雀解释,“我担心空调架被一脚踩塌才特意加固,很合理呀。”   五条悟:完全不,她真就没常识。   “换个问题。”五条悟撑着脸看竹泉知雀吃肉吃得身后冒小花花,“你圣诞节送出了几份礼物?”   那可多了,竹泉知雀咽下嘴里多汁的鸡肉,回忆道。   首先是邻居们,给梦野老师送了心跳dokidoki系列的新游戏,助他灵感爆发,给织田作先生送了一沓够他吃半年的咖喱券,孩子们则是糖果大礼包、乐高玩具和仿真。枪。械——横滨小孩必备早教玩具。   伏黑惠的礼物是两只毛织玉犬,竹泉知雀学了好久自己织的,津美纪收到了一整季淑女风潮牌衣裙,伏黑甚尔得到了一沓赛马券和竹泉知雀织玉犬前练手的一条围巾——她本来以为伏黑甚尔会更喜欢赛马券,可他一拿到围巾就戴上了。   太宰治的礼物,竹泉知雀本想帮他收一本作者签名版的《完全自杀手册》,但他被伏黑甚尔炫耀过围巾后躺在沙发上要死要活:人家也想要可以用来上吊的围巾嘛,知雀偏心!   竹泉知雀只好给他织了一条特别长的,长到往横梁上绕两圈还能把人脖子勒住的围巾。   邮寄到横滨的礼物更多了,借黑衣组织执着于真酒的便利,竹泉知雀拍到好几瓶高级红酒,她告诉中原中也不必担心她破费,她有员工价。   以及为红叶大姐定制的和服、送给艾丽斯的可爱猫猫系列洋裙,胸前写着“我是黑锅侠”的便宜文化衫——显而易见,是送给亲切的A先生的礼物。   送给森先生的礼物是……哎呀,礼物清单上好像没有他的名字呢,划掉。   瞎说的,竹泉知雀的线人拍到了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用小鱼干勾引猫猫却被猫猫恶狠狠哈气的凄惨照片,森先生一定爱惨了。   盘星教,竹泉知雀赶在圣诞节前带领信徒排练诗朗诵《夏油杰为什么是神2.0版本》,夏油杰十分感动,并礼貌把竹泉知雀请出盘星教,让她过完年再来上班。   美美子和菜菜子依依不舍地从竹泉知雀手里接过存放《夏油杰为什么是神2.0版本》的U盘和座敷童子一子二子玩偶。   最后是黑衣组织,为了感谢这两年大哥的照顾,竹泉知雀匿名将她写的琴酒×贝尔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爱情大三角连载文包发到了琴酒邮箱。   不用谢,大哥是时候赶上酒厂潮流了。   她送伏特加、贝尔摩德和波本的圣诞礼物都是该文包,额外为美女姐姐买了整套珍珠首饰,为波本选了一对简约大气的男士袖扣。   “其实没有花费我太大的精力。”竹泉知雀如实说,“只有手工比较耗时间。”   从选礼物到刷卡付费安排邮寄,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反倒是送给五条悟的大衣纠结了最久。   “终归是赶在圣诞节前送出去了。”竹泉知雀开开心心地说,“应该都能赶上在圣诞树下拆礼物。”   五条悟看着她的笑脸,问道:“知雀收到的回礼呢?”   回礼?竹泉知雀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我不知道。”她说,“应该在快递箱里吧,我昨天早上就出门了,一直没回过公寓。”   大家当然是会回礼的,明天或者是后天,竹泉知雀会抱着好高一摞把眼睛都遮住的礼盒摇摇晃晃走进电梯,坐在客厅沙发上拆礼物拆到手酸。   但那是圣诞节之后的事情。   “啊……”竹泉知雀慢半拍地说,“所以我没有圣诞礼物。”   这是什么要紧事吗?   她不觉得。   “加班也是没办法的事,说到底是我不好,组织坏!”竹泉知雀控诉,她的朋友才没有错呢。   女孩子心无芥蒂地继续吃迟来的圣诞大餐,她送给五条悟的黑色毛呢大衣搭在沙发的扶手上,竹泉知雀却没有问他的回礼在哪里。   普通朋友的礼物可以圣诞节过了再拆,男朋友的礼物也一样吗?   该说她体贴得过了头,还是为自己考虑的意识太过稀薄?   担心五条悟圣诞节前拿不到礼物会闹,所以早早准备了。换成她自己,又变成无所谓和都可以。   还是知雀以为今夜的雪和迟来的晚餐就是她的礼物?   “什么啊。”五条悟郁闷地把手伸进口袋,摸到小巧的首饰盒,“我挑了三个多小时耶。”   小悟其实为圣诞策划了很多(男高の小心思) 第184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四天   男朋友一顿饭吃得气鼓鼓的。   过于大只的猫猫郁闷不开心地扒拉盘子,竹泉知雀冥思苦想半天,想不出他生气的理由。   猫猫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暴躁,是生理规律,要学会宽容。   竹泉知雀主动揽过洗碗的工作,她在厨房哗啦啦的水声刷刷刷擦碗,隐约听见客厅的五条悟说他去洗澡。   无下限术式的持有者洗澡是否算一种浪费水资源?竹泉知雀边洗碗边思考起这桩宏大的课题。   她把滴水的碗筷放在沥水架上,滴水汇成细小的丝垂落。浴室的暖灯透过磨砂玻璃映在地板上,窗外雪花洋洋洒洒飘落。   “知雀?”浴室的门在里面被敲了两下,五条悟的声音混在淋浴的水声中,“帮我拿一下沙发上的衣服。”   “来了。”竹泉知雀走到沙发边,她拎起宽大的衬衫,敲响浴室门,“是这件吗?”   浴室门打开,额发滴水的五条悟探出脑袋,水滴砸落在他的锁骨上。   “谢了。”他抓过衣服,劲瘦有力的小臂水痕未干。   浴室门合拢,竹泉知雀若有所思。   破案了,五条悟洗澡的时候没用术式。   岂不是最佳偷袭时机?   好在浴室外是正气凌然的她,不然五条悟就危险了。   五条悟是趁竹泉知雀在厨房洗碗时洗的澡,他的衣服散漫地扔在沙发上,占据了沙发最柔软的位置。   竹泉知雀想坐那儿来着,她捡起五条悟的衣服,想把它们收拾到一起。   “口袋里是有东西吗?”女孩子的手指碰到硬物。   万一有什么重要物品被丢进洗衣机就不好了,竹泉知雀好心把手伸进口袋。   柔滑的丝绒触感在指尖漫开,竹泉知雀慢慢抽出手,五指张开。   一只不足巴掌大小的首饰盒安静地躺在她掌心。   竹泉知雀捧着烫手山芋,只觉掌心好似千斤重。   首先,这只首饰盒一定是五条悟出于自己意愿放进口袋的私人物品,不可能是新干线某位扒手的赠品,根本没人能在五条悟不知情的情况下近他的身。   再者,有两种可能。   其一,它是五条悟买来送人的。   其二,它是别人送给五条悟的。   竹泉知雀押注后者。   “是圣诞礼物吗?”她猜测,“悟酱虽然性格……但偌大的咒术界总有一些头铁的勇士,透过他糟透的性格看见他美貌的皮囊,在圣诞节送上小鹿乱撞心跳砰砰的礼物。”   五条悟接过礼物之后随手往兜里一塞,视女生的少女心于无物,正巧辅助监督来接他去加班,首饰盒便被他遗忘在口袋里,直到被竹泉知雀发现。   竹泉知雀:合情合理,毫不OOC,一定是真相。   如果是别人送给五条悟的礼物,竹泉知雀就不方便看了,要尊重他人隐私。   “……不对。”她凝视掌心的首饰盒,“假设我的猜想正确,我有权利拆开看啊。”   五条悟是她的男朋友!   尊重隐私是一回事,挖她墙角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有必要扞卫自己的合法权利。   “但也有可能是他买来送人的。”竹泉知雀自言自语,“比如家入小姐。”   五条悟的同级生,战场奶妈,解剖室熬夜达人,在夏油杰辍学五条悟逃课的时候唯一在教室面对夜蛾正道暴风雨的靠谱女士。   五条悟十分有必要买个小礼物贿赂同窗,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生。   “也可能是歌姬小姐或冥冥小姐。”   送给前者大概率是恶作剧玩具,送给后者十有八九是贿赂。   “首饰盒……”竹泉知雀试图在三秒内进化出透视眼,让目光穿透丝绸制的盒盖,“项链?耳环?戒指?”   好好奇,好奇心熊熊燃烧。   竹泉知雀猜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是送给她的。   她身上没有昂贵宝石装点的饰品。   设想一下,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晴天,竹泉知雀在天台抱着枪寻觅目标。   为了杜绝光污染,她卸下狙。击镜,纯凭肉眼和咒言瞄准目标。   突然!人群中的目标不经意抬头,他一眼看见天台刺眼的反光,立刻吓得夹紧尾巴逃走,竹泉知雀痛失业绩。   她检查全身,绝望地看见反射太阳光的银白耳钉。   对Mafia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竹泉知雀不允许这种情节发生。   项链和戒指同理,她是生活在黑暗里的暗夜特工,不是恨不得把全世界亮晶晶戴在身上的龙。   “说不定是蓝牙耳机呢。”竹泉知雀灵光一现,“戴上以后拿不下来,每天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随地被辅助监督监视,为咒术界无休无止地打工。噫!邪恶!”   首饰盒仿佛潘多拉的魔盒,竹泉知雀产生了一丝畏惧心理。   就在她捧着首饰盒进退两难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   浴室门打开,暖灯的明黄色照耀进客厅,五条悟甩了甩头发,瞥见沙发上如临大敌的竹泉知雀。   从五条悟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她板直的后背,女孩子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连他走近都没察觉。   竹泉知雀还在纠结该拿首饰盒怎么办,放回原位假装不知情?   “怎么不打开看看?”   湿漉漉的脑袋突然压在竹泉知雀头顶,男生懒洋洋地问。   五条悟发梢的水珠滴在竹泉知雀脖颈上,滑过颈侧,冰凉的水珠被体温熨得温热。   “尊重他人隐私人人有责。”竹泉知雀回答道,她指尖探入五条悟发间,“吹风机呢?”   “茶几底下。”五条悟把大半的重量压在女孩子身上,“帮我吹?”   竹泉知雀自然不会拒绝,她把首饰盒小心地放在茶几上,找到吹风机。   “我没法仰着头抬高手臂吹头发。”竹泉知雀轻轻拽了拽五条悟的发尾,“坐过来吧。”   蓝瞳白发的男生浑不在意地盘腿坐在竹泉知雀腿边的地毯上。   吹风机呜呜的声音伴随温热的气流,竹泉知雀用手背试了试风温,慢慢给五条悟吹头发。   她指尖抚摸软趴趴的纯白发丝。   竹泉知雀听说五条悟有时候会拿绷带遮眼,他的头发就像涂了厚厚的发胶似的能够竖起来,但一扯下绷带,又恢复成软乎乎很好薅的模样。   什么原理?神奇发胶还是神奇绷带?世上竟有她的挚友没见识过的蹦迪,回头买点送给太宰治当作年节礼。   竹泉知雀一边吹头发一边撸猫,大猫先是弓着背盘腿坐好,后来慢慢地枕到她膝头,一副懒懒散散的享受模样,毫不在意竹泉知雀抚摸他脑袋的小动作。   “好了。”竹泉知雀依依不舍地关掉吹风机,撸猫的快乐时间十分短暂。   五条悟没有挪窝,他背靠竹泉知雀的小腿,仰起头自下而上地望着她。   竹泉知雀一低头便看见宛如雪山天池的蔚蓝。   五条悟拿起首饰盒在竹泉知雀眼前晃晃:“很好奇?”   “可以打开吗?”竹泉知雀问,“有没有货物一经打开不得退货的条款?”   她真的很怕开到咒术高专二十四小时待机蓝牙耳机。   “没有。”五条悟把首饰盒塞进竹泉知雀手里,“你不打开也退不了货。”   竹泉知雀:好可怕的霸王条款,他是不是被某些无良商家骗了?   女孩子迟疑片刻:“送给我的?”   “不给你还能给谁?”五条悟反问,“我头一次给女孩子挑礼物,选了三个多小时呢。”   中途频频打电话给硝子咨询,差点把家入硝子烦到拉黑。   竹泉知雀还真没想到是送给她的。   “虽然有点迟了,但是圣诞礼物。”五条悟催促她,“打开看看。”   竹泉知雀咽了口口水,她很紧张。   五条悟是怀着好意选的礼物,认真挑了三个多小时,无论他的审美是死亡芭比粉还是巫婆毒药紫,竹泉知雀都能大夸特夸。   只要别要求她时时刻刻都戴着,特别是狙。击的时候。   或许她可以在备忘录记一笔,每逢和五条悟约会就戴上,约完会取下,打一场困难的谍报战。   问题是五条悟神出鬼没,总在奇怪的时间奇怪的场合突然出现,把竹泉知雀拐去吃甜点,帮她补习并嘲讽她的月考成绩。   万一他发现自己的礼物不被需要……   竹泉知雀做足了心理准备,小心地打开丝绒制的首饰盒盖。   璀璨的蓝宝石躺在黑丝绸中,明亮如五条悟的眼眸。   盒子里是一枚舌钉。   “它是一枚咒具。”五条悟清清嗓子,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感,“能扩大声音的音域和响度,有增幅咒力和保护喉咙的效果,与咒言师适配度绝佳。”   “它平时藏在你的舌尖,不容易被人发觉。”五条悟看向竹泉知雀,“知雀很少穿戴首饰,是不是担心反光不利于潜伏的问题?舌钉没有这种隐患。”   “唯一的缺点是打舌钉有点痛。”他捏住女孩子的下颌,示意她张嘴露出舌头,“我听说你们咒言师舌头很敏感。”   竹泉知雀舌尖外露,几乎说不出话。   黑丝绒上的蓝宝石纯净透蓝,它将嵌入她舌尖黑蛇的身躯,在每一次张嘴时向人展现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如此显眼,仿佛打下五条悟的私人印记。   舌尖被洞穿的幻痛不受控制地在竹泉知雀脑海中想象,她平时不小心咬住舌尖都好痛,打舌钉一定痛到抽气。   在漫天飞雪之日送来的礼物却是疼痛之下的占有欲外露,真不愧是五条悟。   竹泉知雀摸了摸嘴唇,舌尖抵住牙齿。   “我好喜欢。”她轻轻地说。   竹泉知雀将舌钉放入五条悟掌心,眼眸明亮地看着他。   “帮我,钉在我的舌头上。” 第185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五天   五条悟低下头,乖乖仰视他的女孩子嘴巴张开,舌尖吐露在空气中。   黑色的咒纹如盘尾的蛇烙印在舌上,宛如殷红花瓣上滴落的墨汁,竹泉知雀显现出她的术式。   咒言师是一个大类,以言语作为武器的咒术师统称咒言师,他们是咒术界就业面最广的群体,仿佛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哄睡、安抚、劝慰……性格温和的咒言师适合当幼师,一套【别哭】+【睡吧】+【排排坐吃果果】+【放学让你家长别走】的组合言灵下来,再熊的小孩都乖得像只鹌鹑。   性格激烈一点的咒言师通常选修rap,出任务的时候把无线麦克风往兜里一揣,抄起居委会阿姨的大喇叭,脾气激烈如火爆辣椒,活活把咒灵骂成狗。   咒言师打架,嗓门越大赢面越大,输出全靠吼。   这一行讲究厚积薄发,平常戴个口罩沉默寡言,想说话只能低头打字让谷歌语音帮忙念,和隔壁池袋的无头骑士很有共同语言。   五条悟没见过话多的咒言师,他一直怀疑咒言师内部有一套不外传的语言体系,好似医生的字,只有内部人看得懂。   直到他遇见竹泉知雀。   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可真能说。   不仅能说,还谎话连篇很爱骗人,一点儿没有别的咒言师惜字如金的神秘感。   她的术式【诅咒】与【祝福】明明和神秘人设适配度极高,在竹泉知雀来东京以前,咒术界对这位通缉榜第一的特级诅咒师猜测纷纷。   她一定身穿骷髅连体衣,宽大的帽檐遮住她阴郁的眉眼,只露出阴恻恻的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   画上血红大叉的口罩遮住她鲜血欲滴的嘴唇,她仿佛行走的非主流死神,满怀恶意的眼睛注视着正义的咒术师,缓缓扯下口罩。   【去死。】   气流震荡空气,白骨爬出她的喉咙,腐烂的蝴蝶翩翩起舞,好一派地狱景象。   以上,是咒术界上层那帮老东西灌输给其他人的竹泉知雀的邪恶形象。   与当事人不说一模一样,起码毫不相干。   竹泉知雀:可恶的老东西!正面打不赢就背后抹黑是吧?当我没有公关吗!   她背后可是站着整个港口Mafia的公关部,公关部部长可是在总部大楼屡屡有人跳楼的情况下鼎立维持组织清誉的能人,打舆论战,她不会输!   五条悟没被牵扯到这场战争中,他只知道包括五条家在内的咒术界大家族有段时间被严查重婚罪,疑似热心群众举报他们封建迷信,加茂家主差点被抓进局子。   竹泉知雀不在咒术界,咒术界处处有热心群众出没的英姿。   五条悟是第一个仔细端详她术式的人,她头一次将舌尖的咒纹完整展示人前。   黑蛇图腾,盘尾的毒蛇嘶嘶吐出猩红蛇信,鳞片黑如油墨,诅咒的毒液隐隐弥散在周围,蛇身呈攻击的姿态。   竹泉知雀的【祝福】纵使治愈感冒都令她咳嗽不已,但哪怕最恶毒的诅咒之词从她舌尖涌出,她也不必支付代价。   偏向明显,她的的确确是实打实的诅咒师,天生的诅咒之子。   “……甜的。”   “好奇怪啊。”五条悟凑近,蓝眼睛里闪烁好奇,“看着这么吓人,尝起来却是甜的。”   “你偷偷在嘴里藏了糖吗?”   竹泉知雀舌尖外吐不好说话,眼睛里是具现化的问号。   五条悟不看都不知道,她舌尖的黑蛇诡谲剧毒,几乎是【诅咒】的实质化,令人退避三舍。   但他尝过,是甜的。   草莓芭菲都掩盖不住的甜。   “真有趣。”五条悟近乎着迷地端详这种极致的反差,指尖忍不住轻碰蛇信。   竹泉知雀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说好打舌钉,你动手动脚的想干嘛?   “温柔一点。”五条悟‘好心’劝说,“小心牙齿咬碎了。”   竹泉知雀呸呸呸地松嘴,揉了揉牙龈。   伤敌为零自损八百,亏了。   “可不可以快一点?”女孩子咕噜噜喝了口水,“一直吐舌头好累好干。”   她又不是小狗,傻呼呼的。   五条悟其实没给人打过舌钉。   他连耳钉都没打过。   “我看过杰打耳钉。”五条悟信誓旦旦地说,“拿回形针戳出洞,再把血擦掉,搞定。”   夏油杰耳垂厚,戳洞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不愧是走在潮流一线的男高。   “回形针是不是太细了?”五条悟思考,“我去拿把螺丝刀过来?”   竹泉知雀:我看你是要害我性命。   好在咒具没有那么不方便。   越是高端的血继限界越容易更换,比如青移植白眼需要做手术,宇智波换写轮眼都是直接挖,装眼睛如拼乐高,十分便捷。   能被五条悟作为礼物送出的咒具,其价值不低于伏黑甚尔的天逆鉾。   蓝宝石夹在五条悟指缝间,尖锐的针反射细光。   他钳制住竹泉知雀的下颌,针尖对准黑蛇的蛇信。   刺入的剎那,五条悟撤下了保护他的无下限术式。   他伸入竹泉知雀口中的手指被狠狠咬住,一下咬出了血。   痛痛痛痛痛痛!!!   竹泉知雀茫然地睁开眼,眼中的水光顺着眼尾滑落在五条悟手背,又被他伸手抹去。   “好了。”五条悟揪过茶几上的纸巾给女孩子擦眼泪,低声安抚。   “好痛呜。”竹泉知雀语言功能紊乱地说,“感觉灵魂被杀掉了呜。”   她平时不怕痛的,也从来没因为疼痛掉过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完全不受控制,手脚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大概是因为没有哪个咒言师想不开打舌钉吧。   同行每天金嗓子喉宝、止咳糖浆、枸杞红枣茶喝三顿顿顿不落,怎么会想到有人作死打舌钉,你不要命的吗?   被洞穿的灵魂脆弱地蜷成一团,即使察觉到咒具强大温润的力量,也呜呜呜哭个不停。   竹泉知雀呜了好一会儿才挨过阵痛,捡回脆弱的理智。   她眼尾红红的,睫毛湿漉漉如被雨水打湿的鸦羽。   五条悟帮女孩子擦眼泪揪完了半盒纸巾,如今看她像一只受欺负的小猫,觉得怪可爱的。   他随自己的心意亲了亲竹泉知雀哭红的眼尾。   被欺负的小猫受惊似的抬眼,她倒是没躲,只在眼睛里流露出“你怎么趁人之危”的控诉。   瞧她说的,五条悟又不是个多正经的人。   “不哭了?”他笑眯眯地说,“可以松嘴了吗?爱哭鬼。”   “你才是爱哭鬼,你全家都是爱哭鬼。”竹泉知雀下意识反击。   蓝宝石舌钉镶嵌在她舌尖,说话间冰凉的宝石碰到上颚,吐字不清。   吐字不清还红着眼睛,威慑力约等于无,五条悟一点都不怕,任她怎么骂都只感觉是在撒娇。   他抬起右手在竹泉知雀眼前晃了晃。   食指与中指上清晰的带血牙印映在竹泉知雀眼中,铁证如山。   “下口可真重。”五条悟半真半假地说,“疼死我了。”   竹泉知雀后知后觉尝到嘴里的血腥味,不仅是她舌尖渗出的血,还有另一个人的。   是她咬的吗?好痛啊那时候,下意识用上了牙,牙齿没受阻力地陷入肉里,男生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捏住竹泉知雀的舌尖,半点没因为被咬出血而松开。   无下限呢?她以为和之前一样伤敌为零自损八百才下的口。   “撤掉了。”五条悟说,“不然你真把牙齿咬碎怎么办?”   已经够可怜了,哭得脸都皱巴巴的。   啊这,这不完全是她的错吗?竹泉知雀顿时愧疚起来。   是她主动让五条悟帮忙打舌钉的,结果还反咬人家一口,何等标准的贼喊捉贼。   “对不起。”竹泉知雀捧着五条悟的手,对着牙印呼呼吹气,“我给你一个【祝福】吧?”   “不要。”五条悟一口回绝,“我要把罪证留着。”   多好的一口牙,回头给硝子看,硝子都夸。   家入硝子:见过秀女朋友的,没见过这样秀的。   她不想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谢谢。   竹泉知雀企图毁尸灭迹,奈何身高差限制了她,她跳起来才能打到五条悟的头,更别提去够他高高举起的手。   “不行,我就要留着。”五条悟十分满意,他右手食指中指上的牙印清晰又显眼,除非戴手套,否则做什么都引人注目。   让他想想,圣诞过后离寒假还有些时日,身为咒术高专的一份子怎能让女同学独守空教室,他也该回去听夜蛾老师上课了。   上课的时候总该记笔记吧?一共就两个人的课堂,只有第一排可以坐人,基本等于坐在老师眼皮底下上课,夜蛾正道连五条悟是在记笔记还是在本子上画猪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必然也能看见他手上不同寻常的牙印。   作为一名关心学生的老师,看见伤口怎么能不问呢?夜蛾正道一问,五条悟不就有话可说了吗?   他一向乐于分享。   竹泉知雀:我要丢脸丢到咒术高专去了?(吶喊。jpg)   五条悟故作体贴地摸摸下巴:“知雀想掩盖罪名?可以哦。”   “那我就告诉他们,是一只小狗咬的。”他恶劣地说,“一只爱哭的小狗咬的。”   “小狗才不会只咬你一下!”竹泉知雀生气了,她踢开拖鞋跳到沙发上,借助地势比五条悟还高一头,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女孩子毫不客气地咬住五条悟的脸颊,用力留下牙印,左边右边各留下一个。   “你回去说吧。”她冷笑着抹了抹嘴唇,气到口不择言,“小狗一共咬了你三口,记得打狂犬疫苗。”   知雀:气到失智   清醒后大概会羞耻到撞墙(可怜。jpg) 第186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六天   雪下了整晚,纷纷扬扬的雪粒簌簌落下,宛如被小女孩不知疲倦摇晃的雪花水晶球。   积雪在窗沿边积了厚厚一层,从书房的窗户向外张望,整个东京笼罩在纯白色的纱衣下。   圣诞夜闹得太晚的结果是宿醉,脑袋仿佛被人用酒瓶狠狠砸过似的,太宰治怀疑这不是他的错觉。   行凶的嫌疑人隔壁正好有一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仗着饲主不在欺负她的柔弱猫猫。   太宰治打着哈欠拉开房门,一眼瞧见客厅沙发上的不明生物。   竹泉知雀脑袋向内埋在沙发缝隙里,把自己团成一只寿司卷的造型。   自闭。jpg   太宰治踩着猫猫头拖鞋从她身后路过,他打开冰箱,拿出昨天孩子们本着宁可少吃一口也不能让知雀姐啃鸡骨头的精神留下的四分之一只火鸡,放进烤箱加热。   烤箱传来香喷喷油汪汪的肉香,缩在沙发上的寿司卷不为所动。   太宰治故意拿走竹泉知雀爱喝的、只剩一瓶的燕麦芒果酸奶,滋滋吸入,喝的很大声。   竹泉牌寿司卷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黑发鸢眸的少年凝神思考,拿出他在港口Mafia消灭敌对组织的高智商。   太宰治走进厨房,佯装无意地踢掉门口“厨房禁地,太宰治不得入内,小狗可以”的木牌。   他站在铁锅前,拧开煤气灶,语调上扬:“哎呀,知雀看起来好没活力,给她炖一锅活力清炖鸡补补脑子好了。”   一秒,两秒,三秒。   太宰治被冲进厨房的竹泉知雀举起来扔出厨房。   自闭的寿司卷终是在横滨黑暗料理大师的淫威下屈服。   太宰治稳稳落地,他站在门口看竹泉知雀火急火燎地关火,生怕下一秒厨房就被核平了。   “失踪了一天一夜,一回来就自闭。”太宰治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   太宰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喜欢多想,顶级的聪明人在问出问题时已经分析出了答案。   昨天是圣诞节,竹泉知雀提前寄出了所有人的礼物,因为她圣诞节当天加班。   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伏黑甚尔当场提出要不要帮她干掉她的上司。   竹泉知雀十分心动,又因为年终奖尚未打入工资卡忍痛拒绝。   她早早出门,太宰治到隔壁织田作家过节,织田作家和住在对门的伏黑家双双把门打开,两家小孩子蹿来蹿去,惊动了另一户野崎梅太郎。   这位竹泉知雀最初的邻居对圣诞节期盼已久,他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速写本,准备去大街上为他的少女漫画取材。   一个圣诞节被迫加班的人和一个圣诞节主动加班的人做了邻居,太宰治怀疑这层楼被注入了邪恶的勤奋因子,住久了的人都会变成工作狂。   这不行这不可,太宰治受够了港口Mafia的加班文化,他要跳槽去一家可以天天摆烂睡大觉的公司!   公司内部的接待室最好有柔软的沙发,他的新搭档最好是个责任心很强可以随便把工作甩给对方的勤勉老实人,再捡几个乖巧听话的后辈回来做苦力,美好的新生活等着太宰治。   听完太宰治应聘要求的种田长官:“……”屁事真多。   “放心,武装侦探社一定满足你的要求。”种田长官深沉地说,“你和江户川侦探会有共同语言的。”   连超级麻烦的乱步猫猫都能养好,再加一只黑泥太宰猫猫和拖家带口的织田作猫猫又有什么难!   他相信福泽阁下,福泽阁下的长发浓密又靓丽,一定不会被奇葩辈出的社员折磨到发际线后退。   听那位神秘的夏目漱石老师说,他的弟子森鸥外与福泽谕吉存在一条发际线成反比定律,这些年一直是森鸥外的发际线承担更多,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轮到福泽谕吉了。   种田长官(把话筒递向太宰治):请问你对新老上司发际线此消彼长的规律有何看法?   太宰治:无辜。jpg   跳槽而已,多么正常的人事调动。   太宰治自己跳槽,好朋友织田作之助跟着他跳槽,好朋友坂口安吾本来就是别家公司的,唯有好朋友竹泉知雀原地不动,眼睁睁成了太宰治的对家。   要说太宰治心里一点儿没有教唆竹泉知雀离职的念头,他自己都不信。   现在正是绝佳的教唆时机。   竹泉知雀圣诞节消失一天一夜后回来自闭,她消失的理由是黑衣组织圣诞团建加班,而她之所以参加酒厂团建,是因为森鸥外的指令。   结论:森鸥外导致竹泉知雀自闭。   有理有据,逻辑死循环。   太宰大法官一锤定音,不允许被告律师提出异议。   出示律师徽章也不行!   “知雀,你可以不必忍耐的。”太宰治真情实感地说,“织田作都说了,虽然他金盘洗手多年,但如果是对付森先生,为了你,为了孩子们,他不介意重操旧业。”   实在不行隔壁不是有个没金盆洗手的吗?伏黑甚尔老熟练工了,下单后麻溜地提头来见。   竹泉知雀一脸茫然,她自闭关森先生什么事?   虽说她自打来到东京出差后的一切不幸都能归结于森鸥外,但起码在昨天的事情上,他是无辜。   “请让森先生活到今年年终奖发放之后,感激不尽。”   竹泉知雀重新蜷缩回沙发,只是把面朝沙发缝隙改成了面朝太宰治,双手捂脸:“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太宰治走到女孩子面前,蹲下来仔细看她指缝后的脸。   她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黑,太宰治宿醉睡到下午才醒,由此推测知雀是中午左右回来的,一回家就团在沙发上自闭。   她昨天一直到凌晨两点都在工作,最后一条发来的短信告诉太宰治,她晚上不回家,第二天直接去学校。   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知雀逃课,消失了一段时间后陷入自闭。   太宰治继续观察,既然要入职一家侦探社,他多多少少要掌握一些侦探技能。   听说侦探是东京最时髦的职业,侦探浓度极高,平均下来一位受害者能分配一到两名侦探,十分奢侈。   太宰侦探已知信息;嫌疑人凌晨两点至中午时分失联数小时,非工作学业原因。   陷入自闭的嫌疑人双手捂脸,疑似没脸见人。   女孩子耳朵尖泛着浅浅的红,脸皱成一团,脚趾蜷缩,显露情绪为羞耻、尴尬、想找个柱子一头撞死、重金求购时光机。   她在一时上头的情绪中做了令她尴尬的事,说了令她羞耻的话,这份羞耻感久久不散,越想越后悔。   很奇怪,太宰治想,非常奇怪。   竹泉知雀并不是一个容易感到尴尬的人,她更擅长令人尴尬、失语、崩溃捂脸求她别说了。   受害者从横滨遍布东京,连太宰治都没逃掉,多年来累计的脚趾抠地受害者够帮她抠出一套梦幻芭比城堡,皇家豪华镶钻版。   她也不是一个容易被别人调动情绪的人,反而是玩弄他人情绪的好手,开开心心看着对方为她寥寥几句话百转千回辗转反侧,小没良心的转头就把人忘一边了。   凡是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在竹泉知雀心里犹如雪原上浅浅的麻雀爪痕。   风轻轻一吹,白茫茫的雪地了无痕迹,偌大的天地看不见一只渺小的麻雀。   比如她的同班同学,两年下来,竹泉知雀只记住了铃木绫子。   其他人对她的议论、瞩目、猜测、恶意或善意,在成年社畜Mafia眼里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打工人精力有限,连隔夜仇都是阻碍她打卡全勤的挡路石,快从她的脑子里滚出去。   能让她羞耻这么久,懊恼这么久的,必定是在竹泉知雀心里有重要地位的人。   那人对她而言不一般,没法转头就忘,她只好任情绪裹挟,越想越羞耻,恨不得把太宰治冻在冰箱里作自杀道具的冻豆腐抢过来一头撞死。   是谁?   “知雀继续自闭之前要不要把烤箱里的火鸡吃了?”   太宰治轻轻握住竹泉知雀一只手腕,试探性地拉向自己,“孩子们特意为你留的,警告我好多次不许我偷吃。”   竹泉知雀从指缝后面看向太宰治,她一想到火鸡,再看到被太宰治踢翻在地的“厨房禁地,太宰治不得入内,小狗可以”的木牌,不禁戴上痛苦面具。   别再让她回忆了,回忆她和五条悟斗嘴为了逞口舌之快一时失智,在男生脸颊两边各自咬了一口的羞耻记忆。   五条悟的无下限像失灵了一样,竹泉知雀的牙齿宛如陷入柔软的喜久福,毫无阻力地咬下去,两侧的牙印清晰得让她想死。   咬了也就咬了,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他才是小狗,超级恶劣的坏小狗!   五条悟不会真的回咒术高专打狂犬疫苗吧……给他打针的是家入小姐吗……   家入小姐会用怎样异样的情绪看待她的同窗,又会对素未蒙面但久仰大名的竹泉知雀产生何等扭曲的印象,竹泉知雀不愿细想。   竹泉知雀:我没脸见人了。(缓缓死去。jpg)   太宰君似乎很讨厌狗来着,以后她骂人再也不能用“狗东西”一词了,会扫射到她自己。   竹泉知雀抽了抽鼻子,烤箱里的肉香勾人食欲,可见昨天织田作家烤的火鸡真的很棒。   她不是很饿。   主要是五条悟烤的火鸡超乎想象得好吃,他又把大半都让给了她,不知不觉吃多了,有点挑嘴。   孩子们的心意不好浪费,但是……   竹泉知雀舌尖动了动,舌钉滑过口腔上颚。   刚打完舌钉,她还没驯服这个小东西,至少要喝一星期的粥。   “这份甜蜜的负担就交给太宰君你了。”竹泉知雀真诚地说,“宿醉刚醒你一定很饿,请不要客气。”   正常来说,太宰治是不会拒绝的。   吃肉的好事,为什么要拒绝呢?   就算竹泉知雀没有主动分享,她坐到餐桌上的时候,馋嘴猫猫也会在旁边转来转去偷她筷子上的肉吃,美滋滋吧唧嘴。   竹泉知雀做好了看太宰治滑铲冲刺到烤箱边快乐吃独食的准备。   太宰治冰凉的手指用力钳住女孩子的下颌。   他冷不丁地说:“张嘴。”   竹泉知雀:“欸?”   她嘴唇下意识张开,蓝宝石的光泽一闪而过。   镶嵌在竹泉知雀殷红舌尖的舌钉如此刺眼,并非钴蓝深蓝的蓝色,而是极其独特的、极具个人象征的宛如天空不断延伸的苍空之蓝。   这样的蓝色独属于五条悟,无人胆敢认领。   “真碍眼。”太宰治喃喃自语,“让人想把她的舌尖咬断。”   危险发言() 第187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七天   竹泉知雀咽下口中香醇鲜咸的海鲜粥,从碗里抬起头,小心地看太宰治脸色。   她的挚友面前摆着火鸡酱煮年糕配韩式辣酱口味的炸鸡,金黄油亮的色泽,令人口舌生津的辣意,咬破面包糠的酥脆感,让人欲罢不能。   晚餐时分,竹泉知雀拿到了伏黑津美纪特别熬煮的爱心粥品。   太宰治开门接过外卖员手里的保温袋,将一袋子油炸高辣的罪恶食品摆在桌上,摆在竹泉知雀正对面。   她每喝一口粥,炸鸡的香味便往鼻子里钻一分,在重油重盐重辣面前,清汤寡水失去了它的色彩。   竹泉知雀合理怀疑太宰治试图用馋死她的方式进行一场谋杀。   这就是双黑之一的手段吗,恐怖如斯!   未来半个月只能喝粥的竹泉知雀抱紧了她的碗,看太宰治边吃外卖边投来集幽怨、挑衅、炫耀于一体的眼神。   她的挚友自从看见她的舌钉后,对竹泉知雀看鼻子不是眼睛,要多挑剔有多挑剔,往常藏着的小心眼纷纷暴露,在生活的每个细节里给她找茬。   为了找竹泉知雀的茬,太宰治不惜牺牲自己。   煮熟的年糕裹着又红又黏的火鸡酱,太宰治一口吞下去,脸顿时红了一半,嘶哈嘶哈地吐气。   他拿起一只鸡腿,炸至金黄酥脆的鸡腿上淋满韩式辣酱,太宰治的嘴唇沾到辣酱,眼眸剎那间蒙上一层雾气。   他顽强地咬了下去,艰难咀嚼,脸色有不易察觉的扭曲。   仿佛变异的前兆,竹泉知雀害怕地捧起碗,她对面坐着的不是她的挚友,而是一只快要喷火的红龙。   喷火红龙朝她伸手。   太宰治:“……粥给我喝一口。”   他端起海鲜粥猛喝两大口压下辣意,呼呼喘气如一只坏掉的小风扇,脸颊嘴唇舌头都辣得通红,眼泪汪汪,坐立不安。   “为了你好。”竹泉知雀诚挚地说,“太宰君这半个月还是陪我喝粥吧。”   她怕他顿顿火鸡面,半夜死在厕所里。   剩余的年糕和炸鸡被邻居织田作家拿走,孩子们天真无邪地把辣酱塞进口里,连多喝一口水都不屑。   “织田作!我们明天也点这家外卖吧,要吃变态辣!”   织田作之助尝了尝辣酱,点头:“点双倍变态辣。”   竹泉知雀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感叹道:“你和织田作先生这么多年的友谊,真不容易啊。”   她:“我听说吃变态辣也是自杀的一种方法,你要不要试……”   太宰治面色惨白地把脑袋塞进了冰箱。   粥养气色,在白菜粥、小米粥、冬瓜粥、皮蛋瘦肉粥、金银花板蓝根枸杞粥轮着喝了一周后,竹泉知雀的公寓里弥漫着退休养生的气氛。   她拿出皮尺给太宰治量了量腰围,惊喜地发现他被养胖了一些,入水后从水里爬出来也不会被路人误以为是索命水鬼,而是普通投河失意年轻人了。   太宰治:这两者间真的有区别吗?   他乖乖举着手给竹泉知雀量尺寸,看她在小本本上记录数据。   “今年也要去吗?”太宰治拖长调子,“不懂知雀为什么对那种事这么执着。”   “什么叫‘那种事’?”竹泉知雀双手叉腰,纠正道,“新年参拜是每个人都要重视的大事,一年只有一次,是过去一年的结束与新的一年的开始,不可以马虎。”   “挤在会发生踩踏事故的人群里,气喘吁吁爬山去神社,祈求根本不存在的神明,许愿全是幻想的痴梦。”   太宰治一脸抗拒:“我宁可在家看彩虹小马。”   “神当然是存在的。”竹泉知雀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至少打工之神是存在的!”   “你对我许下的明年年终奖翻倍的愿望有什么意见?我在痴人说梦吗?”   惹谁都不要惹加班加出幻觉的打工人,太宰治飞快改口,生怕慢一秒就被竹泉知雀的怨念追着啃脑袋:“赞美打工之神,加班门。”   希望远在横滨的森先生能收到打工之神的神谕,愿望破灭的竹泉知雀会干出什么事谁都不敢想。   竹泉知雀这才满意,她把小本本上的数据发给预约好的订制和服店。   她约好下午去店内量身选款式,竹泉知雀出了门,房门关上,留下窝在沙发上的太宰治。   女孩子的离去带走了公寓里活跃的气氛,太宰治下颌搁在抱枕上,没精打采的。   他不喜欢新年参拜。   “神明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啦。”太宰治抱怨道,“就算每年都向卡密祈求新的一年能找到清爽明朗充满朝气的自杀方式也从来都没实现,是知雀脑袋太笨才信这一套。”   她许愿的不是带薪假就是年终奖,与神谕无关,实不实现全看森鸥外的良知和求生欲望。   介于森鸥外还活得好好的,被实现愿望的竹泉知雀信新年参拜这套也说得通。   自从认识了竹泉知雀,太宰治一次新年参拜都没缺席。   最开始是被女孩子生拉硬拽威逼利诱拖着一起去神社,太宰治拿着竹泉知雀给的蟹肉罐头优惠券,不走心地许愿:“希望我明年能离开氧化的腐朽世界。”   许愿失败,无神倾听。   第二年竹泉知雀故技重施,太宰治在被她套麻袋扛上神社和自己动腿走过去之间选择了前者,而后果真被套麻袋绑架上山。   竹泉知雀穿着全套繁复绮丽的八重樱和服,优雅地踩着木屐,一手捏着细杆的团扇慢慢扇摇,一手扛着肩上的毛毛虫麻袋,顶着人群惊恐的目光面不改色迈上台阶。   拜托,这里可是横滨,报警有用吗?   还不是乖乖从了她。   太宰治第二年许愿:求你了卡密,降下一道雷,劈了这间神社吧!   许愿失败,无神倾听。   竹泉知雀每年新年雷打不动去做新年参拜,她的挚友从一开始的宁死不从到之后的心如死灰,无神论者大失败。   直到竹泉知雀到东京出差,新年回不来横滨。   太宰治坐在Lupin酒吧的吧台边,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他自由了?   这就是自由的滋味吗?   “……有点无聊。”太宰治坐在吧台椅上转圈圈,“老板,你说我是不是被知雀PUA了?”   “不知道。”擦酒杯的老板淡定回答,“我只知道新年参拜是祈求祝福,祝愿来年幸福平安的仪式,竹泉小姐执意拉着太宰君参加,是很在乎你的意思。”   “毕竟我们可是‘挚友’。”太宰治哼哼地咬了重音。   但在老板看来,他分明是有些高兴的。   太宰治喝了口酒,左顾右盼:“织田作和安吾呢?”   安吾或许在加班,但织田作不应该不在啊。   “太宰,你在这里。”说织田作织田作到,红发青年拿着一个包裹从楼梯上走下来,平淡地说。   “换上吧,我们马上出发。”   “出发什么?”太宰治抓紧了吧台,他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出发去神社,参加新年参拜。”织田作之助向老板打了声招呼,才转头对太宰治说。   “知雀特意寄来了你今年的和服,让我带着你一起去。”   “孩子们已经准备好了。”红发青年不动声色地拦住太宰治的退路,“你逃不掉的。”   竹泉知雀资助了五个孩子的和服,咲乐抱着漂亮衣服不撒手,老父亲站在哪一边昭然若示。   “新年Lupin打烊,不接待客人。”老板放下手里擦得亮晶晶的酒杯,走到门口把open的牌子翻成close。   全世界都站在太宰治的对立面,他大势已去。   黑发鸢眸的少年一脸被绑架模样地站到神社前,接到竹泉知雀拨来的视频通话。   “新年好呀,太宰君。”竹泉知雀周围吵吵嚷嚷的,她挤在人群里高高举着手机,“马上就到我了,东京人可真多。”   “我参拜完还得去酒厂坐班。”女孩子愤恨不已,“犯罪集团学什么坐班制度,有病吧他们!”   论惨还是竹泉知雀惨,太宰治有被安慰到。   竹泉知雀新年忙成狗不忘横滨的他,太宰治勉勉强强原谅她联合织田作的绑架罪行。   “托知雀的福,我也快排到了。”太宰治叹气,“我还是不懂,这种一次愿望都没实现过的神到底有什么好拜的?”   “没有实现?”竹泉知雀歪了歪头,“我每年的愿望都实现了哦。”   太宰治:“年年翻倍的年终奖是吗?”   “不。”竹泉知雀否认,“我许的愿望不是这个。”   “一次都不是。”   不是?太宰治抬头看向神社,他往常每年都和竹泉知雀并肩站在一起,看她摇神拉铃,闭眼许愿。   无论事先问还是事后问,她永远笑眯眯地说:许愿了年终奖超级加班!很多很多带薪假!大满贯全勤!   谁问都是这副回答,层层小报告打到森鸥外耳朵里,他一边心在滴血一边给竹泉知雀涨薪,年年如此。   难不成森先生每年的涨薪都是错付吗?信不信他一口血呕出来。   “很好奇?”竹泉知雀语调上扬,像小勾子吊着太宰治的好奇心。   黑发鸢眸的少年不禁点点头。   “不告诉你。”女孩子笑眯眯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知雀耍懒皮。”太宰治撇嘴,“我每年的愿望可都告诉你了。”   “那也不行。”竹泉知雀眼眸明亮,宛如清水浣洗后的透色玻璃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说给神听的愿望。”   “要是哪一天,实现我愿望的人变成了你。”她弯了弯眼眸,神色温柔地说,“到时候,我亲口和你说。” 第188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八天   不仅没从竹泉知雀口里问到她神神秘秘的新年愿望,还被她视频监督走完了拉绳参拜的整套流程,太宰治有愧于他在港口Mafia刑讯班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声。   今年,他发誓要一雪前耻。   “织田作,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太宰治求助他的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他的新年参拜套话大作战!   织田作之助很给太宰治面子的没有把他赶出门,侧身让他进屋,做一名体贴的听众。   “知雀擅长刑讯和套话,多年工作下来,她知晓了无数套路,堪称铜墙铁壁、铁齿铜牙,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撬开她的口。”太宰治严肃地说。   织田作之助身为一名立志成为作家的文艺青年,他无法茍同太宰治的比喻用词,甚至想让他和竹泉知雀一起去帝丹高中重修国文。   “知雀是个很难搞的人。”全横滨公认最难搞的太宰治如是说,“能打败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为了得到答案,太宰治有两个思路。   第一种,入侵异能特务科秘密档案,找出一位异能力是读心术的异能者,将其绑架来东京,混在神社参拜的人群中,在竹泉知雀许愿时窃听她的愿望。   需要解决的难题有:神社里人太多,读心术异能者可能在堪比八万只鸭子齐声嘎嘎乱叫的噪音中失聪;假如竹泉知雀的愿望见不得人,事后该怎么把知道得太多的异能者灭口?   织田作之助提醒:“我们发誓做个好人。”   太宰治改口:“事后该怎么让知道得太多的异能者物理失忆?”   是砸烂他的头还是洗空他的脑?   对不起,太宰治的档案还没有洗白,他多年养成的黑暗Mafia思维一时难以纠正。   织田作之助委婉地说:“不如我们来讨论第二种思路。”   读心术异能者又做错了什么?他呆在竹泉知雀身边一刻钟就得崩溃,太宰治压根不知道打了四份工的打工人心理压力有多大,竹泉知雀的阴暗碎碎念和她的死亡摇滚是一个等级的危害物。   “第二种思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太宰治难得迟疑。   像一个解密游戏:竹泉知雀每年许下的愿望都实现了,许愿非工作相关,是太宰治可以为她实现的愿望。   三个条件限定范围,答案在三者交汇的结点。   “不如咨询未来的同事?”织田作之助建议。   武装侦探社内部氛围还蛮好的,同事咨询不收费,只需要付出美味的点心。   江户川乱步,横滨第一聪明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给出答案。   太宰治采纳了织田作之助的建议,打电话给未来同事怎么说也比入侵异能特务科档案拐卖读心术异能者简单得多。   “喂——这里是乱步大人。”电话那边传来边啃粗点心边说话的含糊声,“乱步大人想要银座的和果子,冷藏快递即日达的和果子。”   和聪明人说话能少费许多口舌。   太宰治语气轻快地和江户川乱步打了声招呼,他没有直接说出想问的事,闲聊般抱怨竹泉知雀每年拖他去新年参拜的强盗行为。   “知雀好过分的。”太宰治说,“我每年许什么愿望她都知道,卡密不听,她也不听。我明明说想溺亡在水里仿佛做梦般轻飘飘地死去,知雀只知道拿温泉旅馆的招待券打发我。”   温泉还挺不错的,泡在热水里如坠云端,太宰治洗得晕乎乎,忘记了一开始打算溺死在水里的目的。   侦探社内,江户川乱步坐在粗点心堆成的山后,一边专心地吃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电话,嘴巴吧唧吧唧嚼个不停。   “太宰。”他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以为你第一年就猜出来了。”   江户川乱步用肩膀夹住手机,双手忙着在拆开的零食袋中找漏下没吃的点心,“名侦探可是很忙的,侦探社不接取明知故问的委托。”   “和果子不要忘记寄过来,拜拜。”   任性的名侦探啪地挂断电话,把未来的同事丢在脑后。   电话里传来忙音,织田作之助看了眼太宰治的表情,把茶几上加冰块的酒杯推向他。   “谢了,织田作。”太宰治抿了口透心凉的冰酒,“福泽先生是个深谋远虑的人。”   侦探需要武装,多么有远见的男人,江户川乱步平平安安这些年福泽谕吉功不可没。   “随便把人不愿面对的事情戳破很容易被报复的。”太宰治仰头喝净杯中冰酒,“好在我是个宽容大度的人。”   织田作之助不予评价,他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平淡地说:“看来你有答案了。”   太宰治盯着玻璃杯反射的面容,半晌没有说话。   “神一点儿也不偏爱我啊。”   他叹气。   新年参拜的早晨,竹泉知雀敲响了太宰治的房门,把为他定制的和服放到床头。   女孩子敲门开门的声音清脆坚决,太宰治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慢吞吞地坐起身。   他在晨光中穿上浅灰色蜻蜓纹和服,衣料舒适妥帖,袖口内侧绣着太宰治名字的罗马音。   按照太宰治不知把钱花哪儿去了的习惯和港口Mafia一件黑大衣穿一辈子的传统,一年只在新年参拜穿半天的和服有一件就够了。   太宰治唾弃沉迷换装游戏的森鸥外,节俭是他新的美德。   竹泉知雀不这么觉得,她根深蒂固地认为新年和服与晚礼服一样,一件只能穿一次。   从这点看,她果然和铃木家大小姐是门当户对的好朋友。   富婆的讲究。jpg   打开太宰治的衣柜:天天落水经历风吹日打的驼色风衣仅一件,一年穿半天的昂贵男士和服占了半个衣柜,小小的衣柜,大大的贫富二相性证明现场。   高瘦英俊的青年低头整理浅灰色的衣袖,古朴典雅的蜻蜓纹衬得他文雅温和,太宰治稍稍弯起眼眸笑笑,桃花眼勾得人心神荡漾。   他开门出去,一眼看见客厅落地窗边拎起布纹手袋的黑发少女。   米白色大雁云纹和服,以银线暗绣的纹路藏锋于内,别出心裁地搭配了一只红尾锦鲤纹手袋,绒质的小翠鸟头饰别在黑发上,仿佛山林之灵停驻在她发间。   阳光不吝啬偏爱地洒落在竹泉知雀身上,她抬起袖子转了小半圈,笑着问:“好看么?”   “不怪我年年被绑架。”太宰治摊手,“都是绑匪太好看的错。”   他细细地看过去,新年参拜最值得期待的便是知雀的新和服。   女孩子就该拥有多多的漂亮衣服,她什么也不必做,单是存在便是令人幸福的事。   太宰治:稍微可以理解森先生了。   感情破碎的师徒每年仅有一次的灵魂共鸣。   “那就心甘情愿地跟我走吧。”竹泉知雀轻快地说。   她穿了木屐,步子碎碎的,在地上敲出雅致的音节。   不紧不慢的音节一声声敲击,太宰治一会儿没回过神的功夫,他已然被裹挟进拥挤的人群,周围充斥着嘈杂的、热闹的新年祝福声。   像被下了迷魂药一样……年年被绑架,年年不吃教训,年年发誓痛改前非,年年下次还犯。   太宰治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牵住竹泉知雀的袖子,被她带着往前走。   竹泉知雀矮矮的个子,淹没在人群里一眨眼就不见了,她却能在无数人影中准确找到最合适的快捷方式,很难不猜测她提前踩过多少次点。   犯罪分子的专业技能被用在了奇怪的地方,足以见得她多么重视一年一次的祈愿。   “来这边。”竹泉知雀指尖挠了挠太宰治手心,示意他绕过人群。   “人好多,我快不能呼吸了。”太宰治牵住竹泉知雀袖子的手捉住她的手指,全靠女孩子拉拉扯扯,助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竹泉知雀把红尾金鱼布纹手袋递给太宰治,示意他打开来看。   太宰治向内张望,看见氧气面罩……氧气面罩?!   “你准备得可真周全。”他佩服不已。   竹泉知雀:“要戴吗?”   “不用了。”太宰治婉拒,他曾经被装在麻袋里扛来神社,他本以为那是他人生中社死的巅峰。   现在想想太过天真了,认识竹泉知雀的每一天都有新的社死可能。   太宰治老老实实地排队,拉绳,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神社人太多,许愿完竹泉知雀带太宰治走到人少山高的地方,让他从被人潮冲击的窒息感中解脱。   “东京是比横滨拥挤。”竹泉知雀安慰太宰治,“想喝水吗?我去买。”   太宰治摇摇头,他伸了个懒腰,倚靠在沿山栏杆上。   “太宰君今年许的什么愿望?”竹泉知雀好奇地问。   往年全是各种各样的死法许愿,神都听麻了。   “知雀今年许的愿望和去年一样吗?”太宰治不答反问。   “嗯。”她点头,“一样。”   太宰治:“会实现吗?”   “我觉得会。”竹泉知雀仰头看向清澈的蓝天,笑了笑,“神明大人一向偏爱我。”   “但神一点儿也不偏爱我啊。”太宰治学着竹泉知雀仰头,在灼目的阳光中微微眯眼,“没戏了,今年的许愿也是白许。”   竹泉知雀不走心地安慰他:“明年再来嘛。”   “明年,后年,大后年。”太宰治偏头看她,“没用的吧,神永远都偏爱知雀而不偏爱我,许多少次都是白许。”   他语气丧丧的,竹泉知雀却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太宰治控诉地问,“知道我每年许愿失败都是知雀的错?”   “还是知道,我活着就是实现你的愿望?”   “太过分了。”他说,“知雀明明是最了解我的人,死亡对我有多重要,我又有多想找到理想的自杀方式,你明明比任何人都理解。”   “平时总摆出一副支持我的模样,送我可以上吊的长围巾,雷雨天陪我去天台,都是装模做样!”   “我早该知道的。”太宰治碎碎念,“港口Mafia大楼层出不穷的防护网、充气垫、警报器,鹤见川下游的渔网,海边礁石里藏着的救生船,早就暴露了你邪恶的企图,我自杀失败有一半的原因都是知雀捣乱。”   “新年参拜最最过分,年年拉着我来,年年仗着有神明的偏爱破坏人家的愿望,在精神层面打击我追求死亡的积极性!”   太宰治捏住竹泉知雀的脸,女孩子在他手中挣扎,被扯成一只鼓脸花栗鼠。   “对不起嘛。”竹泉知雀口齿不清地说,“我这么自私的人,许下希望朋友幸福安好的自私愿望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神明大人不偏爱太宰君,但没关系。”她笑眯眯地说,“我偏爱你啊。”   哒宰:希望今年可以清爽明朗地奔赴冥府(虔诚)   知雀:神说,不中 第189章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九天   甜言蜜语,油嘴滑舌。   太宰治想说他不吃这套,可惜他真的很吃这套。   不能让知雀一直得意下去,诡计多端的太宰治早早准备好了反击的武器。   “神明大人不肯实现我今年的愿望实在太可惜了。”黑发鸢眸的少年装模作样叹气,“我难得换了心愿。”   什么什么,太宰君今年居然没有许愿新的死亡方式吗?   竹泉知雀惊讶的同时升起一股豪气,她用力拍拍胸脯:“神不行,我行,说出你的愿望。”   太宰治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轻飘飘地说:“我的愿望是知雀今年过年不加班。”   多么正当的、符合工人福利待遇的愿望,仿佛一支犀利的长箭刺穿竹泉知雀的心。   太宰君向神许愿她今年过年不加班。   神多年来无视太宰君的愿望成习惯,以至于他的新年参拜变成一年一度立flag大赛,言出必反。   也就是说……竹泉知雀今年过年必加班!   “你为什么不许愿我今年过年加班呢?”竹泉知雀扼腕叹息,“小看玄学的力量是要犯天条的太宰君!”   只有玄学能挽救玄学!她立马拖着太宰治去抽了新年签。   竹泉知雀抽签前反复洗手,认真向打工之神祷告,庄重地摇出一只签。   太宰治随随便便抽了一只。   “小吉:新的一年是无所事事的一年,身为无业游民的你不必吃上班的苦,吃朋友的软饭怎么不算一种人脉呢?能登堂入室是你的本事。”   太宰治读出他的签文,微妙地看向神社的神官。   神官:“收到东京居民建议,我们把签文设计得更贴近生活,更人性化了一些,您看还满意吗?”   多么与时俱进的神社,太宰治珍而重之地收下签文。   他凑到竹泉知雀脑袋边,看她的签文。   “大吉。”太宰治捧场地说,“不愧是被神明大人宠爱的知雀。”   他接着把签文念完:   “大吉:新的一年是升迁之年,你的工作运势将达到顶峰,从未见过如此能打工之人,你的肝功能令无数社畜羡慕流泪,沉迷工作吧!这是你的福报!”   太宰治:“……”   竹泉知雀:“……”   具当日来访神社的客人说,多人目睹一名黑发少女在神社门口面目狰狞地狂喊:“我宁可要大凶!给我大凶!”   米花日报本台记者提醒您:摒弃封建迷信的不良风气,切勿过于相信玄学,怀抱希望热爱生活,争做三好东京市民。   大吉的签文被竹泉知雀塞进了手袋底部,压在氧气面罩底下,眼不见为净。   她扬起坚强的笑脸:“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看看年货?”   买点驱邪的盐、辣椒粉和糯米回来跳大神,驱驱晦气。   太宰治的目光定格在竹泉知雀的手袋上:“你手机在震。”   “是吗?”竹泉知雀按住被震动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的手,“我没感觉到呢。”   太宰治怜悯地看向自欺欺人的可怜打工人。   竹泉知雀垂头丧气地接通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目前不在阳间。”她用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联机拔舌地狱请按1,联机极寒地狱请按2,联机太平间业务员请选择人工客服,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琴酒:“给你三秒,闭嘴。”   竹泉知雀:“我就不,新年耶,大哥你要人加班还超凶,最起码加个请字吧。”   琴酒:“请去死。”   礼貌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礼貌了。   竹泉知雀换了一边耳朵听电话,消极怠工地问:“时间、地点、人物、死法?”   琴酒纵然时常被竹泉知雀气得半死,听见电话里简单干练人狠话不多的几个字,依然升起了难得的欣赏。   冷酷无情的铁血杀手,组织需要的正是这般人才。   “地址发你,一刻钟之内过来。”琴酒不知想到了什么,低沉笑道,“新年不见血,让你失望了。”   竹泉知雀不失望,她的心已经在抽到“大吉”后失望得透心凉了。   女孩子蔫蔫地挂断电话,遗憾地说:“我还想在家看今晚的新年烟花呢。”   无业游民太宰治无法安慰卑微加班狗,只能说:“在外面看或许更清晰。”   “我想我能看到第一手最新鲜的烟花。”竹泉知雀太清楚黑衣组织的德性了,“比如我亲手炸的。”   凡是大型节日、大型建筑,酒厂好似不炸不舒服斯基,一定要请东京人民看一场火光漫天的烟花。   竹泉知雀:酒厂不如改名叫日历人算了。   早点注册代号,早点打造超级反派大品牌。   竹泉知雀还能帮忙运营IP,抽分成就行,她喊波本直播卖货。   黑发少女看了眼短信中的地址,她打开地图导航记下路线,向太宰治挥手告别。   轻灵的和服少女越过沿山栏杆,她的身影隐没在山林间,了无踪迹。   太宰治目送竹泉知雀赶去加班,突然锤了下手心。   “忘记提醒知雀换衣服了!”   他的后悔于事无补,竹泉知雀抄了最近的近路,为了走快捷方式有多偏走多偏,硬是给导航软件开辟了一条新路线。   ——正常人走不了的那种。   这个事故告诉我们人不要太信任导航,实践出真知。   无论如何,竹泉知雀在一刻钟之内赶到了琴酒开保时捷至少半小时车程的集合地址。   大哥是在为难她,她知道,她不说,强者独自忍耐职场霸凌并抽干琴酒的油箱。   竹泉知雀仰望眼前占地面积极广的废弃工厂和远处零星的烂尾楼,恍然大悟:“懂了,今天炸这儿。”   “噗。”拐角传来笑声,“威雀威士忌好像对今天的任务有什么误解。”   竹泉知雀:并没有,无论开端过程如何发展,结尾总是要炸的。   她早已看透一切。   女孩子踩着木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拐角,鞋跟在地上敲出规律的音节。   听声音,其他人站在工厂集装箱投下的阴影里。   不愧是黑漆漆乌鸦牌酒厂,白天集合也要主动制造阴影,永不忘自己的应援色,一黑到底。   木屐敲在地上的音节与高跟鞋有些相似,安室透只当竹泉知雀换上了黑裙女人威雀威士忌的风格衣装。   他随意抬了下眼。   大雁云纹,红尾锦鲤,银线暗绣的丝纹在黑暗中浮光流彩。   踩着木屐踏光而来的黑发少女长发垂落如藤萝,手袋的细线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她挽起颊边碎发到耳后,闲散地投来一瞥。   “新年好。”竹泉知雀随口说,她是最后一个来集合的,在场的组织高层有琴酒、伏特加、波本和一个生面孔。   “XYZ。”生面孔主动介绍自己。   男人开了个玩笑:“我知道你认识上一个XYZ,我保证我和他不一样。”   原来酒厂代号真的会重复循环使用啊,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新年抽到大吉的竹泉知雀十分敏感地避开了XYZ热情伸出的握手礼,站到波本身边。   “你用了我送的袖扣。”她看了眼安室透袖口简洁大方的袖扣,小声说,“圣诞礼物送我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精装版是几个意思?”   “希望你好好学习的意思。”安室透眼睛不错地看着竹泉知雀,“怎么穿和服过来?”   “琴酒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我刚结束新年参拜。”竹泉知雀抬起振袖,她十分乐意向其他人展示一年一次的和服,“今年的新款式,好看吗?”   好看。   她走过拐角的瞬间,天空都明亮了。   “这身衣服不方便行动。”安室透想移开视线又实在难得一见,赞美的话不好当着组织成员的面说,最后只剩一句不解风情的评价。   “你这是偏见。”竹泉知雀晃了晃袖子,“我踩高跟鞋跳车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方便。”   她朝XYZ努努嘴,说的是上一个XYZ叛变的夜晚。   “扭到脚疼到抽气的人反正不是人。”安室透看了眼女孩子被棉袜包裹踩在木屐上的双足,右手臂伸向她。   “不用。”竹泉知雀拒绝搀扶,“一刻钟的集合时间,我可是跑着过来的。”   穿和服塔塔开是港口Mafia的传统技能,红叶大姐亲自授课,不许小瞧她。   琴酒见不得威雀威士忌和波本旁若无人地聊无关话题,他也看见了竹泉知雀惹眼的和服,米白色,溅了血怕是洗不干净。   “不要妨碍任务。”银发绿眸的男人警告道。   新的XYZ惊讶地看见琴酒轻飘飘地掀过了这件事。   这个冷血的男人竟也有纵容人的时候?   XYZ若有所思:要么是威雀威士忌的地位比他了解的更高,要么是她和琴酒的私交比他想象中更好。   无论哪种,都代表威雀威士忌是个极有能力的人。   说到底,穿着行动不便的衣服参与任务却被其他人默认接受,本就是实力的凭证。   “这次任务分成两组。”琴酒的目光梭巡在每个人脸上,“威雀威士忌,你和波本、XYZ一组。”   和波本一组,竹泉知雀没有意见。   但加上XYZ……   “大哥,你是想重演洛杉矶旧事吗?”竹泉知雀一脸这也太不吉利了的表情。   怎么才新年初就有这么多的不吉利?   此话一出,波本、琴酒和伏特加同时陷入沉默,唯有XYZ被踢出群聊,迷茫地左看右看。   琴酒是个不会被迷信说服的男人,但上一个XYZ身为他派去监视波本和威雀威士忌的心腹却是洛杉矶当地势力潜伏在组织的卧底一事,琴酒被竹泉知雀明嘲暗讽了大半个月。   都是XYZ的错,他作甚要重复利用代号?令人不爽,十分可疑!   可疑人员呆在身边更方便他痛下杀手,啊不,实时监视。   琴酒:“XYZ和伏特加跟我走,你们两个去烂尾楼。”   竹泉知雀远远看了眼灰蒙蒙的烂尾楼,投去一个清澈的茫然眼神。   大哥,哥,任务内容你是一字不提啊。   “我知道。”安室透手握成拳挡住脸上的笑意,“边走边和你说。”   竹泉知雀点了点头,她的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侧,宽大的振袖挡住了亮屏的手机页面。   【避开琴酒视线,掩盖公安行动,事情有变我会二次联络。——警察先生】   短信的收到时间是竹泉知雀到达废弃工厂前一秒,身兼多职的专业卧底看完短信,若无其事地前往集合。   避开琴酒视线,不难,琴酒为了自己的血压考虑一般不和她组队。   琴酒把XYZ编入竹泉知雀的队伍,被她轻描淡写两三句话改了主意。   现在碍事的只剩波本。   警察先生第一次联络她的任务,怎么说也不能失败。   竹泉知雀看着金发青年的背影,动起了脑筋。   马甲太多到底是谁的错呢…… 第190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天   避开琴酒视线,掩护公安行动。   警察先生的消息暗示性地告诉竹泉知雀:黑衣组织今天的行动正处于警方视线之中,酒厂早已暴露。   是哪瓶假酒泄漏的消息?   竹泉知雀第一时间怀疑起XYZ。   什么人能毫无芥蒂地继承叛徒的代号?必然是另一个叛徒!   XYZ定是想利用人们的思维盲区,但他欺骗不了经验丰富的竹泉知雀,她才是运用思维盲区第一人,全酒厂最嚣张的卧底。   竹泉知雀:愚蠢的同行,你一切自以为聪明的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深沉。jpg)   绝对是XYZ泄密,琴酒不会背刺自己,伏特加就是个开车的他懂什么卧底,竹泉知雀是临时被叫来的加班狗,波本是酒厂老员工,风评一向好。   排除法选C,绝对没错,她期末考都是这样选的,及格了呢!   竹泉知雀:等等,假如XYZ是把组织行动泄密给公安的卧底,我之前是为什么要把他支开?   ——因为不吉利。   黑发少女瞬间释然,原谅了自己。   虽然大家都是卧底,也都在帮公安做事,但竹泉知雀可不是只有一层马甲的普通套娃,她时刻牢记恶役的尊严和荣耀,誓要在一黑到底的路上走到头。   小小背刺无辜的红方卧底什么的,多符合她的邪恶身份。   时刻注视着这边的警察先生不也没有发来短信阻止吗,XYZ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与竹泉知雀不是一个重量级。   前提是竹泉知雀的推理没有错,她的推理应该没有错……吧?   曾经的华生·雀疑虑了一秒,终是对自己业务能力的自信战胜了迟疑。   避开琴酒视线,她已经做到了。   掩护公安行动,具体是指什么?   “我们要去做什么?”竹泉知雀问安室透。   他们穿行在废弃的工厂中,走向灰色的烂尾楼。   “掩护琴酒他们的行动。”安室透控制了步速,让自己一直走在与竹泉知雀相差不到半个身位的距离。   “新年初始,警方搜查警戒的力道加大,组织急着把一批危险品转移。”   “东西藏在厂房里?”竹泉知雀回头看向占据面积广阔的废弃厂房。   遍布荒凉的仓库铁索锈迹斑斑,地面上枯叶与被风吹来的塑料袋呈现肮脏的褐色。   荒无人烟,仿佛被遗弃之地。   “聪明的做法。”安室透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很安全,至少警察从没想过搜查过这里。”   今天过后就不一定了,谁叫他知道了呢。   也就东京能这样做,竹泉知雀感受到了地域差异:横滨的废弃厂房是小帮派交易、互殴、埋伏的热门场所,人来车往,人声鼎沸,不交保管费想藏东西?没门!   安室透简单地说了说他们被分配到的任务。   琴酒在电话里那句“新年不见血”是真话,他们要在风声紧的时候转移一批危险品,为了避开警方,有两个思路。   第一种,把路上的警察都杀了。   只要人都死了就没人看见过我,狂战士型潜行也是潜行,怎么不算一种隐蔽呢?   身为横滨人,竹泉知雀欣赏这个思路并递来一份盖有港口Mafia公章的offer。   可惜地域差异是存在的,黑衣组织有时疯狂到可以拿鱼。鹰扫塔重火力宣泄,有时也正儿八经用点计谋。   第二种,声东击西。   以一场疯狂的行动掩盖另一场行动,调走警力,牺牲诱饵保全危险品转移的安全性。   竹泉知雀:“你是诱饵?”   “准确来说,我们是诱饵。”安室透纠正。   “难怪琴酒说新年不见血,也不要求我携带武器。”女孩子恍然大悟,“原来要死的人是我啊。”   这就说得通了嘛,她是说琴酒这种冷酷无情的铁血杀手怎么会信新年不见血的风俗,他明明是新年初始宰几个人助助兴的性格。   竹泉知雀一脸恍然大悟,神情开朗。   配上她珍珠一样白的振袖和服与风雅的红尾锦鲤手袋,好似不谙世事的天真世家小姐。   忽略她惊悚的发言,还是很像的。   “刚刚还计较吉不吉利,现在又把死挂在嘴边。”安室透仰起头,烂尾楼近在咫尺。   灰色楼体有十几层高,建筑垃圾堆放在露天,被雨水淋过不知道多久,碎石遍地,空气中弥漫尘埃。   “恐怕楼梯不好爬。”金发青年看了眼女孩子脚下的木屐,低声问,“要背吗?”   竹泉知雀在思考。   表面上,这是一次波本和她作为诱饵在烂尾楼搞事,转移警方视线,给琴酒他们争取时间的任务。   实际上,警方已经知道了酒厂声东击西的计划,他们不会被骗。   公安潜伏在黑衣组织的红方卧底、竹泉知雀的联络人、不知姓名的警察先生发布了她真正的任务。   避开琴酒——被分配到诱饵工作。   掩护公安行动——公安也想来一出声东击西的戏码。   即,黑衣组织想用诱饵引开警力,警察想用诱饵让黑衣组织以为他们成功用诱饵引开了警力。   他预判了他的预判,他和他在撤离的路线上狭路相逢,你死我活,血雨腥风,鸡飞狗跳,狗急跳墙。   而真正的诱饵,无人理会。   竹泉知雀:最危险的工作就是最安全的工作,前辈诚不欺我。   警察先生人怪好的,没有让她在琴酒身边当公安的内应,反而把竹泉知雀摘出了战场。   是怕东京警方把她一起逮捕了吗?   还是怕她在琴酒越狱的时候给他递锄头和铁铲?   竹泉知雀用自由人身份和警察先生接触时就知道他是个好人,正义感很强,一度想劝灰色地带的自由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他和威雀威士忌应该不熟才对,他没见过她吧?   “难道是景先生拜托警察先生多多照顾我?”竹泉知雀琢磨。   猜不透,警察先生身份藏得好深,套娃层度仅次于竹泉知雀。   她有时也好奇黑衣组织到底是怎么收集到这么多卧底好苗子的。   别的组织有一两个都不得了,酒厂论把抓,没在黑衣组织进修过的卧底在同行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竹泉知雀有心回报警察先生的照顾,务必帮他把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   “据波本的说法,琴酒事先派人在烂尾楼放置了一批遥控炸。弹,由我和他负责安装、引爆。”   “在警力被吸引来后,利用烂尾楼的地形与之周旋,为转移危险品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之后自己想办法在警察包围圈中逃走。”   逃不走就不是琴酒的问题了,他对同事向来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问题在于,识破计谋的警方必然只会派少数人来烂尾楼这边,装模做样和竹泉知雀演一演。   大家一起敷衍工作,边打边抱怨上头有病大过年的要人加班,十分和谐,其乐融融。   “我可以演。”竹泉知雀审视她的同伙,“波本怎么办?”   他和警察又不是一伙的,为人脑子又聪明,一看见警力稀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给琴酒通风报信事小,拖着竹泉知雀去帮琴酒事大!   杜绝无偿加班!杜绝多余工作!   “我得想个办法,让安室先生错误地以为突破烂尾楼难度很大。”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增加难度最好的方式不是加强敌人,而是痛击队友。   竹泉知雀摸了摸她的脚踝,有办法了。   “区区十几层楼,我当然能自己爬。”她抬了抬下颌,十分自信地说,“不需要背,也不需要扶,安室先生走我后面吧,我给你打前锋。”   威雀威士忌仍是波本的上级,说一不二,她说要自己爬楼,安室透没办法强行把人拎起来背着。   拎着和服下摆的女孩子踩上灰尘溅起的楼梯,木屐哒哒磕在台阶上。   烂尾楼的楼梯台阶修得偏窄,木屐只能踩上四分之三的台阶,后半截悬在空中,怎么看怎么危险。   安室透走在竹泉知雀身后,时不时抬头看她,手臂抬起又放下。   竹泉知雀稳稳地上了十二层,健步如飞,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架势。   她的实力无需多言,目测已经快到楼顶,安室透松了口气。   他一口气还没松完,余光看见本来只有后半截悬在空中的木屐不小心踩中了台阶上的碎石,向后滑了一段,歪向空中。   女孩子像被惊到的小猫,短促地叫了一声,振袖在空中飞舞,失去平衡。   明亮的白影向后栽倒,宛如世界颠倒旋转,在安室透的视野中放大,越来越近。   竹泉知雀的后背砸到金发青年胸膛上,听见他闷闷地哼了一声。   安室透单手按住墙,一手环住怀里的少女,低头问她:“有没有事?伤到了哪里?”   “脚……脚好像扭了。”竹泉知雀扒拉着他的手臂,艰难地屈膝抬起右腿瞟了一眼,脚踝明显有些红肿。   安室透气都快生不起来了,他用力戳竹泉知雀的额头:“不要背?不要扶?你自己可以?”   她缩了缩脖子,不吭声。   “我可以单脚跳上去。”女孩子逞强地说,“任务重要,我们快走吧。”   她扑腾地蹦跶了一格,将身残志坚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切都在竹泉知雀的计划中。   波本正常情况可以突破少量警力,在带着瘸子队友的情况下他还可以吗?   竹泉知雀在他旁边一蹦一跳艰难前行,他好意思把她拖去琴酒那儿加班?   她也不会拖后腿拖得太明显,就算让一只脚,一队警察打起来也奈何不了竹泉知雀。   打工人只想稍稍划水,事后用红肿的脚踝向警察先生买个惨罢了,她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竹泉知雀继续往台阶上蹦,快到了,她特意选的位置,崴脚后不用蹦太久,省力气。   女孩子的右膝微微曲着,木屐在足上一晃一晃。   安室透抬手把它脱了下来。   竹泉知雀:“?”   她不明所以地扭头:你怎么抢人鞋子呢?   “另一只,脱下来给我。”安室透伸手,手掌张开。   “我要赤脚上楼吗?”竹泉知雀为难地说,“地上碎石好多。”   她又没有得罪你,为何要对她施以酷刑?   安室透定定看了竹泉知雀两眼,他收回手,一把握住她的小臂。   过肩摔般的天旋地转间,竹泉知雀鼻尖被男人坚硬的后背撞得一痛。   她呜地捂住鼻子,左脚忽然变轻。   安室透干脆利落地把人丢到背上,一手拎着两只木屐,一手向后托住女孩子的小腿,稳稳走上台阶。   “任务结束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他警告似地说。   知雀:计划失败……好像没有失败? 第191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一天   “我可以自己走。”   “单脚蹦也是一种上楼方法,你不能瞧不起杂技演员。”   “我们两个是带着任务来的,身上有很重的责任,等到警方围捕过来的时候,你难道要背着我突围吗?”   “最合理的做法是让我与你并肩作战,我来当诱饵的诱饵,你抓住机会把我当成铁饼掷出去,为你扫开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   “至于我的下场,不必担心,残疾人可以申请法外就医,到时候我翻医院的窗户逃跑。”   被男人背在身后的少女絮絮叨叨,她嘴里的剧情已经编到了“不要管我!你快逃!”“不!我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我不会丢下你!”“威雀威士忌!”“波本!”“威雀威士忌!!”“波本!!”   知道的人晓得她在商讨战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演终结之谷哪鲁托和萨是给欧拉欧拉激情互殴的名场面。   安室透充耳不闻,左耳进右耳出,他背着竹泉知雀到顶层,翻出消防柜中用防水袋包裹的炸。药。   “是这种型号啊。”竹泉知雀扒着安室透的肩膀探头,她伸长手臂拿起一枚,像抛球似的颠了颠重量。   女孩子的胳膊擦过他的发丝,为了研究手里的小玩意,她双手绕过安室透的脖颈,脑袋搁在他肩上,两个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   她手指动了动,双掌合拢再张开,危险的炸。弹被拆成一摊零件,仿佛一场魔术。   “锵锵。”竹泉知雀模仿音效声,像是找到有趣玩具的小朋友,献宝似的拿给朋友看。   “厉害。”安室透夸她。   他说话间不经意地偏了偏头,干燥的唇瓣擦过几缕冰凉的发丝。   竹泉知雀被夸了就很开心,她专心捣鼓手里的东西,不知道又有了什么奇怪的点子。   琴酒要是知道他准备的炸。弹变成了某人的玩具,不知道又要做多久的深呼吸。   大哥年度体检超标的血压竹泉知雀负全责。   琴酒不该让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组队的。波本虽然看着靠谱且的确靠谱,但他根本管不住同队的女孩子,看她毁坏任务道具只会夸夸,十分没有原则。   “还需要吗?”安室透又拿了几枚问竹泉知雀,“你想做个什么?”   “漂亮东西。”竹泉知雀回答,她指挥安室透背她去窗边。   烂尾楼的窗户只剩一个光秃秃的窗沿,冷风从大开的方形窗框灌进来,被她面前宽阔的肩背挡住,吹得竹泉知雀脸蛋冰凉。   她往下趴了趴,指尖缩在振袖里,指向楼下的小黑点。   琴酒、伏特加和XYZ正指挥人搬货,银发男人指尖夹着火星明灭的香烟。   “我们要为他们争取时间,转移警方视线对不对?”竹泉知雀慢条斯理地说,“琴酒的计划是不错,爆炸声一响警察妥妥往这边来,但琴酒是不是忘了,这是一栋危楼。”   经得起炸几下啊?   “姑且不谈我们在碎石、飞灰、火灾、二次爆炸、楼体塌陷中怎么逃出去的问题——大哥可能觉得我们两个和赛亚人有些渊源,或许是他看见了我的母星氪星寄来的明信片,总之,感谢他令人动容的信任。”   竹泉知雀用体贴的语气阴阳怪气琴酒,安室透一边觉得笑出声不太厚道,一边笑出了声。   “烂尾楼炸两下就没了,哪里拖延得了那么多时间?”竹泉知雀有理有据地说,“我认为应该持续性发展。”   “你喜欢烟花吗?”   工厂另一边,琴酒抬头望向十几层楼高的烂尾楼,距离太远,他只能看见两个近乎重迭的黑点。   “Gin,你在担心威雀威士忌和波本吗?”XYZ踮脚看了看远方,“真不知道任务结束后是在废墟底下找到他们,还是在牢房里。”   XYZ庆幸自己跟了琴酒的组,诱饵可不好做,那边就两个人和一堆伤人伤己炸。弹,即使与警方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回不来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他还以为琴酒挺喜欢威雀威士忌呢,这就送人家去死了?   琴酒瞥了XYZ一眼,不耐烦的脸上写着一行明显的大字:你在说什么屁话?   祸害遗千年,你死了她都不得死。   “大哥担心的不是威雀威士忌他们的安危。”还是伏特加懂琴酒,他戴大墨镜的脸上有与大哥一样的忧心忡忡,“是我们的安危。”   XYZ:“啊?”   “但转移警方视线的事你不必担心。”伏特加笃定地说,“我这辈子没见过比威雀威士忌更会拉仇恨的人。”   她站在那里便是活生生的靶子,圣人看了都想开两枪。   “阿嚏!”   竹泉知雀掩住鼻子打了个喷嚏,左看右看:谁在骂我?   安室透:“顶层风大,冷吗?”   他们已经在背风处了。   “不冷,我热血沸腾。”女孩子动力十足地搓搓手。   就在方才,波本同意了她的临时改动。   安室透的说法是,他也不想在碎石、飞灰、火灾、二次爆炸、楼体塌陷中带着瘸子队友与警察斗智斗勇,组织给的新年加班费不够他这么卖命。   竹泉知雀本来只想痛击她的队友好完成警察先生给的任务,没想到队友如此上道。   有波本这瓶真酒帮忙背书,竹泉知雀可以腰板挺直对琴酒说:我们认真执行了诱饵的职责,任务失败不要总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多反思一下自己。   “炸。弹改烟花很简单。”竹泉知雀一边拆掉几枚炸。弹,一边把零件挑出来给安室透看,“只要调整配比,再改动几个细节。”   零件散落一地,安室透半蹲着,竹泉知雀趴在他背上教学,仔细纠正:“这根引线缠错了。”   用语言描述太麻烦,她干脆握住安室透的手,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十指穿插:“喏,像这样。”   女孩子指尖染着淡淡的硫磺味,与她风光霁月的大雁云纹和服反差极大。   安室透嗅到了浅浅的檀香,她来废弃厂房之前是在神社参拜。   “你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什么?”他问。   “新年参拜,买点年货像盐粒和辣椒粉之类的回家驱邪,在家摸鱼打游戏,等着看晚上的烟花。”   竹泉知雀忙着改装炸。弹,不假思索地说。   平凡的日常,每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拥有的幸福,被黑衣组织一个加班电话粉碎了。   热闹的新年跑来烂尾楼吹冷风摆弄炸。弹,脚也崴了,红肿得看着可怜。   “做得很好,学得好快!”竹泉知雀瞅了瞅安室透手上的零件,欢快地为他鼓掌。   她一边摆弄玩具似的捣鼓炸。弹,一边哼着在神社听来的巫女神乐舞曲调,一小段曲谱反复地哼哼,自娱自乐。   安室透看着她无忧无虑的侧脸,没有找到一丝负面情绪。   这份心理素质着实令人动容,完全看不出她费劲把炸。弹换成烟花是为了他发去的那条短信。   烟花杀伤力小,绽放面积大,引人瞩目的程度更甚于爆炸。   既满足琴酒“干点显眼事掩护我们”的要求,又不会误伤冲进烂尾楼的警察,一举两得。   “留一些炸。弹,等我们撤离后炸。”竹泉知雀说,“反正烂尾楼留着也没用。”   最后用真正的爆炸彻底堵住琴酒的嘴,任务失败的责任就彻底不在她身上了:我就是个被临时叫来加班的大冤种,泄密都轮不到我泄,找人背黑锅也请找的有点逻辑。   清清白白,身份在组织和公安两边都做好身份,她学习很差,做卧底竟是天生的好苗子。   安室透想到暴露的卧底老哥和诸伏景光,忧心起公安的卧底培训课程。   有没有可能招安知雀,让她教教课,《论二五仔的自我修养》《卧底风云之我在黑衣组织当影帝》《演员的诞生:谎言与借口》之类的必修课。   被金发青年打量了好几眼的竹泉知雀:???   怎么回事,有种被无形工作压垮肩膀的痛感。   她悄悄瞥了眼安室透,缩在振袖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盲打出一条短信。   【我已准备周全,然琴酒事后必查泄密者,若XYZ无把握圆谎,建议公安以逮捕他的形式将他救走。——竹泉知雀】   安室透耳中米粒大小的隐形耳麦轻轻震了震。   他收到了公安转述的竹泉知雀的消息。   安室透先是一愣:XYZ什么时候成了公安的人?   而后立刻明白了一切。   知雀没有怀疑波本——她居然真的一直没有怀疑过波本——做了排除法之后,她推理XYZ是公安安插的卧底,泄露了今天的任务。   任务失败,琴酒必抓叛徒。   假如公安把XYZ逮捕,竹泉知雀便能提出“XYZ不是失足被抓,这分明是公安救走他的阴谋啊!大哥,你又被XYZ骗了!”的观点,把责任推给XYZ。   XYZ人都被抓了,在牢房里大喊他是冤枉的琴酒也听不见,还不是由竹泉知雀编。   如此一来,威雀威士忌和波本又是清清白白两瓶好酒,酒香肆意,酒味醉人。   这场美妙误会中除了XYZ和酒厂,没人会受伤。   安室透借整理头发的动作点了下耳麦,告诉同事,按竹泉知雀说的做。   幕后的公安同事在胸前为XYZ画了个十字架:好惨一人,竟同时被公安、双面间谍和自己人背刺。   XYZ错就错在接受了不祥的代号,他太过年轻,不懂在酒厂代号即遗产的道理。   既然接受了人家的遗产,焉知自己留下遗产的日子没有到来?   竹泉知雀对即将发生在XYZ身上的惨案一无所知,她以为自己救下了一名公安卧底,做了今年第一件善事。   “俗话说,新年的开始决定了一年的基调。”竹泉知雀美滋滋地想,“我如此善良,今年也会有好报吧。” 第192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二天   冬日天黑得很早,约莫六七点的时间,工厂一片漆黑,在高处下望只能看见黑色的轮廓,仿佛蛰伏的巨型蜘蛛的巢穴。   竹泉知雀往手心哈了哈气,她搓了好半天,指尖仍旧冷得像冰。   “我需要运动发热。”竹泉知雀认真思考,“依我之见,单脚跳便是一种集运动、杂技、娱乐于一体的健身项目,再在地上画几个格子,还能回味童年。”   她的童年居然有跳房子这么平凡温馨的游戏?安室透来了兴趣,温声问:“很怀念么?”   “有一点,到东京之后就没玩过了。”竹泉知雀回忆道,“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脚下的屋顶在跃动间崩塌,稍慢一些就赶不上拆迁的速度。”   “比起‘跳房子’,更像另一个着名的经典游戏。”   安室透:“什么?”   竹泉知雀:“神庙逃亡。”   好离谱的童年,难怪养出了这么离谱一人。   “你想再崴一只脚的话,可以尝试。”   安室透微笑:“我记得你家有个闲置的轮椅。”   两句话让纯黑恶役戴上痛苦面具,竹泉知雀偃旗息鼓,端端正正地坐在防水袋上。   防水袋中的炸。弹被倒空改装安装好,金发青年清扫干净避风处的碎石,铺上防水袋垫子,让竹泉知雀有个坐的地方。   “只是崴脚的话不用坐轮椅。”竹泉知雀小心地碰了碰红肿的脚踝,“拄拐杖就行,必要时刻还能拎着拐杖痛打敌人的狗头,打出八十岁老人怒斥不孝子的气场。”   光在气势上,她已经赢得了胜利!   拐杖是个可改装性特别强的武器,开口向上可改成杖中剑,拔出杖头的蛇首一剑捅穿敌人心脏。   开口向下可改成杖中枪,端起拐杖如端起加。特。林突突突打得敌人眼珠外凸:说好的冷兵器互殴,你怎么不讲武德呢!   竹泉知雀:小子,时代变了!   咦,这么一想轮椅可改装的不是更多?移动性钢铁堡垒炮台,与哈雷竞速,一边轮椅飘逸一边升起炮管,整个战场没有比她更靓的崽。   心动。jpg   竹泉知雀搓了半天指尖,她想到一个取暖的办法,试探性把手贴在红肿的脚踝上。   烫烫的,好舒服。   世间竟有如此机智的废物利用方法,不愧是她!   “我要是发烧就好了。”竹泉知雀突兀感叹,“全身都是热的。”   安室透:那只会抖得更厉害吧……   有没有点正常人的常识?   他本想把外套给她披上,被竹泉知雀拒绝了。   女孩子碰了碰他的手背,“安室先生也有点冷吧?”   有没有什么两个人都能取暖的办法呢?   坐拥一层楼的炸。弹却苦于无火可烤,就像坐在金山上喝塞牙缝的凉水一样,竹泉知雀深深谴责琴酒。   她捂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取暖,竹泉知雀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了扫,目光落在齐膝的雪白长袜上。   “这儿应该挺暖和的……”   安室透听见竹泉知雀自言自语的声音,她像是打定了主意,扯过安室透的手。   “如果我穿着戴帽子的衣服,就能让安室先生把手伸进帽子后面取暖了。”竹泉知雀遗憾地说,“也不要紧,原理是一样的。”   冬日取暖真理:人的皮肤与衣服之间的间隙最暖和。   “把手伸进脖子里就太冰了。”女孩子嘟囔,“我只能接受这个程度。”   金发青年的手指探入她长袜与小腿之间,细腻的暖意顺着指腹流入,带来触电的战栗感。   “给你暖一会儿。”竹泉知雀自自然然地说,“今天真的挺冷的。”   她过于自然的态度令安室透一瞬间怀疑是不是他太大惊小怪。   他手指僵硬,指腹贴在竹泉知雀小腿上,几乎能感受到又细又直的漂亮线条。   竹泉知雀不是疏于锻炼的人,她的腿部肌肉不明显,但柔韧的触感彰显别样的力量感,能想象出她屈膝跃起时凌冽利落的身姿。   她穿袜子反而比较少见,竹泉知雀夏天的时候大多将双腿大大方方露出来,在裙摆下白得晃眼。   奇了怪了,露腿的时候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看的,她难得裹得严严实实,却怎么看怎么涩情。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安室透触电似的把手抽出来,斩钉截铁地说,“我一点儿都不冷。”   竹泉知雀:真的吗?   她疑惑地碰了下他的手臂,皮肤炽热。   “哇,真暖和!”女孩子眼底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她突然咦了一声,“安室先生,你是脸红了吗?”   是什么新奇的取暖方法,她能不能学一学?   竹泉知雀没有学到什么独门绝技,金发青年不顾她的劝阻,脱下外套盖住她的双腿。   “时间差不多了。”安室透强行转移话题,“琴酒怎么还没发信号过来?”   这句话问竹泉知雀也是白问,琴酒只在主动联系她的时候放她出一小会儿黑名单,打完电话立刻拉黑。   一直把琴酒放在白名单里的竹泉知雀默默把她的彩铃换成了经典曲目:“我俩,太不公平!爱和恨都由你操纵……”   她之前让伏特加在保时捷的车载音响中放给琴酒听,不知道大哥听了没有,听后感如何。   琴酒听了,但竹泉知雀给他的音频是中文歌词,他没听懂。   虽然没有听懂,但一听是威雀威士忌推荐的歌单,琴酒心知肚明不是什么好词。   银发男人打开黑名单看了一眼,眼不见心不烦地关掉,点开联系人波本。   “大哥,我们已经开上高速了。”伏特加握着方向盘。   货车在他手里开得又快又稳,完美彰显出黑衣组织第一开车小弟的职业素养。   他,伏特加,庄严地告诉所有人,天底下没有他不会开的车!他的生命因开车而燃烧!   不是那个开车啦,别想到污污的地方去。   琴酒坐在副驾驶上,XYZ守在货箱里,和两位酒厂高层间隔了一层铁皮。   骤然间,车外后视镜的远处天空上升起一朵极致灿烂的烟花。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整条高速公路的司机都隐隐耳鸣。   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焰色反应的色彩绚烂斑斓,如洋洋洒洒的星火自夜幕垂落。   不少人降下车窗举起手机拍照,交头接耳:“今年的新年烟花放得可真早。”   伏特加隔着墨镜看见盛大的烟火,呃了一声:“大哥……”   “我看见了。”琴酒竟没有十分意外,威雀威士忌不搞点事就不是威雀威士忌了。   外行人只看出漂亮的烟火,内行人能看出火焰成分比的不对劲,加上震人耳鸣的可怖爆炸声,足够引来警察的注意。   “轰隆!”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越来越大,花瓣拖尾的流光越来越亮,社交软件上带“东京烟火超大”的tag激增,一举冲到了头条。   没有在任务期间刷手机习惯的琴酒和伏特加只觉得威雀威士忌声势浩大,天上的烟花大得惊人也只是他们距离不太远的原因。   殊不知,这是一场真正的全城烟火。   凡在东京的人,无论高楼矮房,无论车上的乘客或街头的行人,都在耀眼至极的色彩中停住脚步,仰头看向神迹般的烟火。   东京一处公寓的阳台上,伏黑甚尔懒洋洋抬头,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趴在栏杆上,睁大了眼睛。   一墙之隔,太宰治倚靠在书房的窗沿边,斑斓的焰火映在他浅鸢色的瞳眸中。   星之子之家,夏油杰被美美子和菜菜子拉到门口,眯着眼仰望漫天烟花。   咒术高专,五条悟站在最高的楼层上,抬起手仿佛捉住烟火的余焰。   竹泉知雀弯了弯唇,她执着地单脚跳到烂尾楼窗边,用力挥手。   安室透无奈地笑笑,拿出手机给她拍照。   绚烂烟花下,黑发的和服少女单脚点地,比了个大大的剪刀手。   咔擦。   定格新年。   废弃厂房周遭荒无人烟,更方便烟花的盛开,没有人能阻止这场火焰的盛宴,连黑暗也在耀目的光芒中退缩。   红色蓝色的警车呜呜冲过公路,驶向被明光照亮的烂尾楼。   这一幕拍成照片出现在琴酒的短信页面。   波本简洁明了地汇报他和威雀威士忌的诱饵成果,并附上一句:我们撤退了。   琴酒收起手机,他的目光难免被漫天持续的烟花吸引,直到听见伏特加压抑的呼喊。   “大哥!”伏特加额头渗出冷汗,“你看前面!”   高速公路的出口,几辆不显眼的车停在旁边,车边零散地站了几个便装青年。   琴酒狼一样的绿眸骤然变得冰冷。   “公安。”   被引到废弃工厂的是东京警方,守在高速出口的却是日本公安。   是谁在泄密?   琴酒的手指搭在枪上,冰冷的怒气与杀意令伏特加骤然失声。   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留守工厂,这条路是琴酒亲自选的,那两个人不知道。   只有琴酒本人、开车的伏特加和货箱里的XYZ知道他们会走这条路。   XYZ一个人留在货箱里……   对,他是一个人,没有人监视他。   想传出消息容易得很。   “准备突围,伏特加。”琴酒慢慢地说,“必然的时候放弃这批货,也不能落入公安手里。”   “我明白,大哥。”伏特加用力地说。   宁可放弃押送的物品,组织成员绝不能被逮捕。   一旦被逮捕,只有自戕与灭口两个选项。   “如果XYZ活着被公安逮捕,”琴酒摩梭枪口,“泄密的叛徒非他莫属。”   银发男人冷冷地颠了颠枪管:“伏特加,一旦发现XYZ逃不出来,就开枪杀了他。”   知雀:美美放烟花庆祝下班 第193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三天   竹泉知雀在第二天打听到了XYZ的下场。   她心系这位似乎不大聪明的“公安卧底”,很关心警方有没有把他救走。   “你问XYZ?那家伙就是个叛徒!”伏特加愤怒地说,“我和大哥弃车突围,他一边喊着‘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泄露了情报?’一边被公安围得团团转,事已至此还在演戏!”   “大哥吩咐我把XYZ灭口,我只找到开两枪的机会。”伏特加惭愧道,“左腿右腿各一枪。”   卧底是个死亡率奇高的工作,挨两枪顺利逃脱已然称得上幸运,同事再往病房送几个花篮,放几个月的带薪假,岂不美滋滋?   竹泉知雀安心了,她新年的第一件善事做得圆圆满满。   “XYZ现在是不是正和警察先生抱在一起抱头痛哭呢?”她轻快地想。   XYZ痛哭流涕。   他躺在公安安排的病房里,四肢都被拷在铁架上,两条腿的子弹被取出,两个又重又沉的石膏黏在腿上,下半身仿佛瘫痪。   床尾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公安,周围四个负责审讯做笔录的,给予XYZ全方面无死角的“温暖关怀”。   XYZ只有一个问题,他迷茫,他不解,他满心怀疑:“琴酒和你们是一伙的?”   审讯公安投来一个诧异的眼神:嫌疑人,你比我画大饼的上司还能想桃子。   “不是。”公安警告道,“你老实点。”   XYZ不老实,他挣扎到快要把床掀翻:“他和你们就是一伙的!他要灭我的口!琴酒是叛徒!”   XYZ满心悲怆,酒厂大哥竟是公安卧底!组织药丸!   他在货车车厢待得好好的,突然公安就像开天眼似的围了过来,琴酒和伏特加通知都不通知他一声便弃车而逃,货车在公路上横冲直撞。   千钧一发之际,XYZ凭借他锻炼已久的体格跳车在地,打滚卸力,脸上手掌上擦破了好大一层皮,鲜血模糊。   顾不得质问,XYZ企图跟上琴酒和伏特加的脚步,却冷不丁挨了琴酒一发枪子,险险擦过他的头皮。   XYZ大惊失色,公安紧随其后,一下将他包围缴械。   隔着人墙,XYZ求救的目光还未投去,伏特加像一个灵活的胖子一样边跑边抬起枪,砰砰两声,子弹射入他的左腿和右腿,疼到钻心。   双手被拧到背后铐起来的时候,XYZ整个人都懵了。   我的敌人和我的队友为何同时对我痛下杀手?!   哪怕手术台上的麻药也不能让XYZ停止思考,他凭心自问自己是个板上钉钉的坏人,纯的不能再纯的真酒,他没有错,错绝对不在他!   “只有一种可能。”XYZ细思极恐,越想越害怕,冷汗打湿后背,“琴酒和伏特加才是藏得最深的两个卧底!”   他们表面上是酒厂大哥和大哥的开车小弟,实则早已与公安暗通款曲,暗地里谋杀XYZ这样的真正的纯黑真酒!   琴酒Top killer的称号也不是杀卧底得来的,被他杀死的说不定才是真正忠于组织的成员——好个公安,为了排除异己竟用了如此阴毒的手段!   “我就说组织里哪来的那么多卧底给琴酒杀,原来被他杀的才是忠臣!”   XYZ越想越害怕,天吶天吶,他看透了连朗姆都被蒙在鼓里的真相,他一定会被公安灭口的!   “嫌疑人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风见裕也疑惑地问,“你们上刑了?”   “没有啊。”负责审讯的公安很冤,“我们什么都没做。”   嫌疑人思考着思考着人就疯魔了,要不要给他安排个精神科医生看看病?   安室透姗姗来迟,在单面玻璃外听见这番对话。   他:“……”   虽然但是,总感觉有点对不起XYZ。   嫌疑人真的好冤。   公安在这件事上也是很无辜的,XYZ要怪只能怪某个日行一善的好心少女。   竹泉知雀还特意发来短信问“警察先生”:XYZ顺利归队了吗?   归队了,归到了监狱劳改的队伍。   安室透一边感到对不起XYZ,一边用波本的口吻质问琴酒昨晚为何任务失败,别想把责任推荐他和威雀威士忌。   【XYZ是叛徒。】琴酒的文字中显露冰冷的怒气,【他被公安救走了。】   【没有及时灭口是你的问题。】安室透回复,【现在怎么办?】   琴酒:【会有人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风见,吩咐下去。”安室透下令,“加强防范,加强人员筛查,把黑衣组织安插在公安的卧底给我揪出来。”   风见裕也:“是!”   没有人在乎XYZ的心情,只有竹泉知雀关心他。   惨,XYZ,惨。   XYZ “叛逃”事件留下了深刻的影响,琴酒亲自写了报告交给那位先生,自此黑衣组织明文规定:   不得沿用叛徒的代号。   安室透听后第一反应:这下好了,迟早有一天,威士忌要从酒厂除名。   竹泉知雀毫无万恶之源的自觉。   因为她要毕业了。   “真的吗?我们要参加毕业考了吗?”   黑发少女坐在课桌后,呆呆地问铃木绫子:“这座学习的牢笼,我终于能越狱了?”   好夸张的反应,铃木绫子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她心情过于炸裂以至于大脑死机的朋友:“是的哦,考完试我们就毕业了。”   竹泉知雀猛地捂住脸,铃木绫子只能从她指缝间听见只言词组:“终于……毕业……逃离……噩梦……森先生我对得起你啊!”   港口Mafia的平均学历,她来救你了!   “我又是一个辍学儿童了。”竹泉知雀浑身洋溢着幸福,用力握住铃木绫子的手,“我又是个辍学儿童了!”   铃木绫子:搞不懂知雀激动的点啊……   “知雀想好要考哪个大学了吗?”铃木绫子温柔地问,“要去心仪的大学参加他们的考试才行。”   班级里也有不准备读大学,准备高中毕业后直接进入社会工作的人,铃木绫子不确定竹泉知雀的选择。   毕竟她真的很爱打工,将一切时间都奉献给了打工。   铃木绫子和竹泉知雀说话的时候,周围一群人悄悄竖起了耳朵。   不考同一个学校,考到同一座城市也是极好的。高中两年人人在神秘校花竹泉同学面前铩羽而归,但若是在恋爱气氛更足的大学再度相遇,说不定就能有些罗曼蒂克的展开……   竹泉知雀:“我吗?我要考警校。”   铃木绫子:“警——”   其他同学:“校!”   所有人:“警校?!”   罗曼蒂克的想象裂开了,化为白灰。   竹泉知雀难得理解同学们脸上的震惊,若非工作需要,她也不想自己乌漆嘛黑的邪恶简历上出现一粒白点。   “为什么会突然想考警校?”铃木绫子大为不解。   难道是为了和那位安室先生再续前缘吗?   一个私家侦探一个现役警员,分手后的两人在案发现场相遇,智慧与推理的火花碰撞,为对方精彩的表现深深折服,一场有别于校园恋爱的职场恋爱就此展开……   也别有一番风味呢,铃木绫子捧住脸蛋。   竹泉知雀不知道好朋友想到哪里去了,在案犯现场相遇和职场恋爱什么的,她之前不是谈过吗?   如果是以现役警员的身份与纯黑真酒波本相遇……嘶,她竟有逮捕安室先生的那一天吗!   安室透:“……”   谁逮捕谁可说不准。   “因为之后要去警视厅工作。”竹泉知雀解释,“我之前打工的时候和人家说好了。”   原来如此,铃木绫子又问:“五条君准备念大学吗?”   “悟酱读师范专业。”竹泉知雀深沉道,“某种意义上,我和他选择了一样的道路。”   咒术高专史上最大问题学生决定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邪恶Mafia高层决定去警视厅工作。   他们都走上了与自己人设截然相反的道路。   “警察和教师吗?”铃木绫子品了品这对相亲市场的王牌组合,不知道内情的她天真祝愿,“真好啊。”   竹泉知雀:是啊,未来咒术界和警方就该知道后悔了。   他们亲手放出了两位行业恶霸。   说是要考警校,竹泉知雀其实并不需要参加考试。   假如她参加考试和一众警校预备生同台竞技,她将拿下笔试零分实战打翻教官的历史性成绩。   思想道德零分,法纪法规零分,行业条规零分,传统推理学零分,证物分析学零分。   一拳掀翻教官满分,一脚踩碎逃犯胯骨满分,酷刑审讯满分,卧底与表演学满分,制弹拆弹之爆破的艺术满分。   偏科偏到校长让位给她当的水平。   “公安答应帮我在警视厅找个好工作。”竹泉知雀挠挠头,“说是会让可靠的前辈带着我实习。”   她提前向朗姆打了报告,卧底公安任务从实习生开始,等到她升职到警视厅副厅长,朗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鉴于她过往加入组织不满一月飞速升职晋升组织高层获得代号的辉煌经历,朗姆没有意见。   竹泉知雀收到了警视厅寄来的制服和证件,她头一次穿正派角色的衣服,照了好久的镜子。   “仿佛可以穿这一身回横滨把森先生拷在财务部,抓他偷税漏税的证据。”黑发少女感叹。   不过要是他用金钱贿赂前途无量的警察竹泉小姐,警察小姐也是愿意包庇他的。   某警视厅实习生还未入职,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滥用职权。   很需要严厉的前辈下功夫矫正恶行。   “目暮警官说分一个实习生给我,我当是谁呢。”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吊儿郎当地说:“去,下楼帮前辈跑腿买杯咖啡。”   工资少事情多还有气人前辈的实习生活开始啦 第194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四天   买咖啡复印文件看饮水机是实习生的宿命,每一代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竹泉知雀历经多个职场,按道理做新人的经验应当十分丰富,但她从没吃过实习期的苦。   港口Mafia实行异能力者优先录取招聘制,稀有的咒术师直接从大队长做起,入职即送小弟,体贴又暖心。   黑衣组织流行下克上企业文化,干掉你的上司你就是新的上司。竹泉知雀击败几个没代号的老职工后便被琴酒拎到了他的手下,开始了自己日常气死大哥的酒厂打工生活。   盘星教更不必说,她是陪教祖大人打天下的忠臣,有从龙之功,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天迟到早退还被双胞胎小女孩嘘寒问暖。   没想到,事到如今,竹泉知雀成为名正言顺的打工皇帝之后,竟在警视厅吃到了新人的苦!   可恶,对家果然是对家,正义使者的地盘与纯黑恶役果然不对盘!   “我,忍辱负重。”竹泉知雀手握成拳敲击自己的心脏,转身哒哒哒跑下了楼。   几分钟后,她带着热咖啡和方糖块回到搜查一课三系,把咖啡放在松田阵平办公桌上。   “还需要什么吗?松田前辈。”   女孩子一声前辈叫得人通体舒畅。   松田阵平抿了口醇香的咖啡,用脚把旁边的椅子勾过来,朝竹泉知雀努努嘴:“坐。”   “你怎么到警视厅来了?”松田阵平恍然,“你毕业了?怎么不去考大学?”   竹泉知雀骤然警惕:“休想再把我关回学习的牢笼里!”   她好不容易重新做回辍学儿童!   她的自由!   哇呜,好严重的厌学情绪,松田阵平吓了一跳。   “当警察也需要学习啊。”他说,“你都没有考上警校,是怎么被分配过来实习的?”   难道是走关系进来的?松田阵平脑海中出现一个人的形象:不会是降谷那小子帮忙走的后门吧?   他真相了。   “我当然是凭本事特招进来的。”竹泉知雀理所当然地说,不要看她个子矮,她一拳打翻十个松田阵平。   “话说回来,松田前辈,你不是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组的吗?”   黑发少女看了眼男人佩戴的警牌,“转岗到刑事部搜查一课第二强行犯搜查杀人犯搜查三系是想换换心情么?”   倒不是不能理解,竹泉知雀炸房子炸多了也想接点暗杀任务劳逸结合一下,在喧嚣中品味几分宁静。   “我一辈子都在和炸。弹打交道。”松田阵平答非所问地说,“逃不掉的。”   竹泉知雀:那你和酒厂适配度很高哦。   不如跳槽来她手下,炸弹论吨称。   “实习第一天,没有案子给你破。”松田阵平把他要写的报告文件分了一半给竹泉知雀,拍拍她的脑袋,“好好写,不懂就问。”   总是把报告甩给波本的黑衣组织高级员工威雀威士忌,品尝到了小弟的苦楚。   波本平时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她真不是个东西。   实习生没有自己的工位,竹泉知雀搬着椅子占了松田阵平一半的办公桌,翻起厚厚的文件。   目暮警官大多出没在杀人案件现场,现场十有八九存在一位名为工藤新一或毛利小五郎的侦探,竹泉知雀把文件逐页翻过来,惊觉这两人打卡之勤快,好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破案。   以他们遇见的死者数量和逮捕的犯人数量,东京居然还活跃着这么多人口,这不科学!   “米花町的犯罪率是最高的,咦,有一块地区犯罪率空前之低,被评为模范小区……这不是我住过的公寓附近吗?”   竹泉知雀大为震惊,如果她没记错,她那一层住满了通缉犯吧?   通缉犯镇守的小区被评为模范小区,不愧是东京,多么包容的城市。   竹泉知雀逐页整理文件,她在协助侦探名单里翻来翻去,只零星找到了几次安室透的名字。   女孩子偷偷把名单拍下来,发给波本。   【就算是兼职也要有上进心啊波本,你看看别家侦探的出勤率。——威雀威士忌】   收到短信的安室透:“……”   第一天上班就想着往黑衣组织传递情报,威雀威士忌的工作态度没得说。   但你关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忘了朗姆对你的殷切期待吗?   安室透很快又收到竹泉知雀的求救短信,太久不做文书工作的一线执行者忘记文件格式怎么调了,封面到底怎么才能对齐?   安室透一边回复,一边心情微妙。   黑衣组织派去警视厅的卧底向公安潜伏在组织的卧底询问警方制式文件的格式怎么写。   差点让人以为公安和酒厂是亲如一家的兄弟部门。   在警校第一毕业生的帮助下,竹泉知雀以令松田阵平刮目相看的速度整理好了文件。   “干得不错嘛。”他夸奖道,“你很有天赋。”   这是来自对家的夸奖,竹泉知雀不能领受。   “一般一般。”她谦虚道,“我的目标是当上警视厅副厅长,这才是第一步呢。”   实习生用谦逊的口吻说出了骇人听闻的目标。   高中毕业的警视厅副厅长……松田阵平不予评价,他只问:“怎么不是正厅长?”   “松田前辈你不是和警视厅厅长有仇吗?”竹泉知雀如实说,“我不知道你讨厌的是职位还是职位上的人,但我不会给你打击报复我的机会。”   松田阵平:“你听谁说的……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竹泉知雀移开目光,像个哑巴。   这就是个刺头,松田阵平看穿了竹泉知雀乖巧新人假面下的真面目。   还有个原因竹泉知雀没有说,履历上警视厅厅长的职位会影响她升职港口Mafia五大干部,这可不行,人不能、至少不可以比A职位低。   “到中午休息时间了。”松田阵平拎起椅子上的外套,招呼竹泉知雀,“走了新人,前辈请你吃食堂。”   吃食堂?吃食堂好呀,竹泉知雀最喜欢吃食堂。   她从港口Mafia食堂吃到盘星教食堂,居然还有机会尝一尝警视厅食堂,此行不虚。   “我要一份酸辣土豆丝,一份糖醋里脊,白灼菜心和米饭,饮料喝汽水。”   竹泉知雀跟在松田阵平身后,踮脚看今日菜单,规规矩矩端着她的餐盘。   “就吃这么点?”松田阵平一边刷卡一边低头看她,开玩笑道,“不会是想给我省钱吧?”   “警察工资虽然不高,但我们有餐补。”   餐补!竹泉知雀浅浅吸气:朗姆老大,警视厅有餐补耶!没有食堂没有补贴的黑衣组织哪里争得过人家?   酒厂唯一的好处可能只有工资尚可,成员不是开保时捷就是开马自达,修车费还给报销。   竹泉知雀:但组织不批买溜冰鞋、轮椅和灵车的经费,琴酒是不是歧视我们特殊交通工具爱好者?   竹泉知雀端着打好菜的餐盘找空位坐下,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边吃边打量餐厅中来来往往的人。   中午警视厅食堂格外热闹,竹泉知雀吃个饭的功夫听了满耳朵XX路段三车连撞一车逃逸、XX小诊所医闹护士一吊瓶打破了家属的头、XX侦探和YY侦探比拼推理却被路过的工藤侦探拿下胜利、高速公路黑色保时捷与白色马自达飙车,无视交警警告……   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听得津津有味:朗姆老大不是要情报吗?这不就是。   她刚来警视厅卧底便帮朗姆老大解决了琴酒和波本为何屡屡报销修车费用疑云,多么高超的效率!   竹泉知雀埋头扒饭,握了一上午鼠标的手拿筷子有些不适,她好久没做文书工作了,想干点更擅长的活儿。   “下午我们真的没可能处理杀人案吗?”女孩子满怀期待地问,“我听说目暮警官是全警视厅最容易接到杀人案件的警官。”   隔壁的中森警官则是最容易参与怪盗基德抓捕行动的警官。   一旦中森警官的部门出动,目暮警官便可以清闲下来:怪盗基德出没的日子,东京没有杀人案。   “小小年纪,思维不要太血腥。”松田阵平握着筷子,“普通的女孩子才不会期待杀人案件。”   竹泉知雀:“那你会请普通的女孩子吃饭吗?”   不会。   “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松田阵平耸耸肩,“要知道,排队等着破案的侦探多得是,稍微晚一点儿你只能蹲在旁边像个听众,鼓掌,欢呼,拷上嫌疑人回来写案宗。”   “也就是说,我们得第一个到案发现场,案子才是我们的。”竹泉知雀摸摸下巴。   距离她最近的案发现场貌似是警视厅食堂……   竹泉知雀看向自己的餐盘:灿黄的酸辣土豆丝、橙红的糖醋里脊、翠绿的白灼青菜和雪白的米饭。   “我看见今天有纳豆。”她突然说,“小盒子装着,但似乎没几个人拿。”   “喜欢吃纳豆的人不多。”松田阵平疑惑她突然提出的话题,“今天的菜色又丰富,更没人吃了。”   “纳豆用小盒子装着,在大菜窗口摆了两行,一行九盒,一行十盒。”竹泉知雀观察力卓越,肯定地说,“有一个人拿了。”   松田阵平:“隔壁的石丸警官吧,他好像很爱吃纳豆,天天吃。”   “松田前辈和石丸警官熟悉吗?”   “不。”松田阵平否定,“偶尔在走廊遇见,点头之交。”   “连点头之交都知道石丸警官喜欢吃纳豆,看来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竹泉知雀点点头,又问,“石丸警官坐在哪儿?”   “你后面三米的位置。”松田阵平的目光越过竹泉知雀,扫了眼用筷子搅拌纳豆的石丸警官。   他正举着筷子把纳豆往嘴里送。   竹泉知雀轻轻哦了一声,她搅了搅碗里的土豆丝,往嘴里塞了一口,边咀嚼边说:“三米,工藤弟弟肯定没有我快。”   “这桩警视厅食堂投毒案,是我的了。” 第195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五天   哗啦!   餐桌被冲击的力道撞翻,餐盘碗筷和饭菜洒了一地,穿着警服的男人双手被扭到背后锁住,脸紧贴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唔唔!”石丸警官用力挣扎,他脸上惊怒交加,不明白自己在食堂吃个饭怎么会被人袭击?   还是在警视厅的食堂被袭击!   他的同事们!你们就干站在旁边看着吗!   “这……松田警官,有事好好说。”有人站起来打圆场,“石丸警官怎么你了?有矛盾可以好好协商解决嘛。”   “他是抢了你的女朋友、刮花了你的车、臭袜子的味道穿过门缝熏到了另一间办公室的你,还是长得让你看不顺眼?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解决,不要怀恨在心吶。”   石丸警官:我没有!别趁机瞎编排老子!你们这群黑心肝的死鬼!   “冷静一点,石丸警官。”松田阵平喘了口气,瞬间的爆发过后他理智回升,“我需要你配合。”   石丸警官:我都被你锁手按在地上了,还要我怎么配合?   他努力仰起头,露出憋屈的眼神。   仰起头的石丸警官最先看见的不是用膝盖压住他的松田阵平,而是一双纤细的腿,小皮鞋踩在他的余光上。   竹泉知雀弯下腰,拾起承装纳豆的小盒。   她嗅了嗅,尾指勾了点粘液抹在唇边抿抿。   “强效,一分钟内抽搐致死。”竹泉知雀说,“连个洗胃的机会都不给,石丸警官的仇家心好狠。”   “喂!”松田阵平一阵头痛,“送去证物科化验不就好了,别往自己嘴里送啊。”   竹泉知雀摆摆手,乐观地说:“一点点不碍事的啦。”   区区毒药,和她挚友的爱心料理比起来不过是洒洒水罢了,她早已练出金刚铁胃。   脸贴在冰凉地面的石丸警官渐渐听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松田阵平放开他,石丸警官慢慢爬起来,惊疑不定地盯向竹泉知雀手里的纳豆。   “不信的话你可以尝尝。”竹泉知雀大方地把纳豆递过去,“摄入少量只会头晕干呕手脚发麻式抽搐,吃点泻药上吐下泻发泄一两个小时就排干净了,没事。”   石丸警官&其他警察: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竹泉实习生,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竹泉知雀:大概是因为我的医药箱里常备胃药吧。   “石丸警官,你对自己哪方面惹人憎恨有头绪吗?”竹泉知雀进入破案状态,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浅褐色的烟斗盘在手里。   “你的推理思路是先从动机入手?”松田阵平双手环胸,他并不清楚竹泉知雀的侦探等级。   “别看我只是个实习生,我有丰富的观看侦探办案经验。”竹泉知雀有条不紊地说,“推理的第一步是观察尸体。”   没错,周围的警察点点头。   竹泉知雀:“第一步是观察尸体,没有尸体制造尸体也要观察,所以我要先请石丸警官死一死。”   警察们:没错……住手啊你!你要对石丸警官做什么!   “现在这桩案子只能算投毒未遂。”竹泉知雀皱眉,“即使抓到凶手也关不了几年,为了一劳永逸,当然是以投毒谋杀的罪名将其逮捕最好。”   “石丸警官,你不害怕凶手一次谋杀不成再杀你第二次吗?为了永诀后患,适当的牺牲是有必要的。”她循循善诱。   石丸警官一时竟觉得她的话语十分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啊!杜绝凶手二次下手的方式是让他去死,这是什么逻辑鬼才的点子!   “要不,我们还是去请个侦探过来吧。”石丸警官咽了口唾沫,“实不相瞒我是工藤侦探的粉丝——不,我什么都没说,您请,请破案。”   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怨灵恶鬼的恐怖眼神,再回过神看到的却是可可爱爱的小实习生。   “好吧,暂时跳过观察尸体的步骤。”竹泉知雀遗憾道,“我想从凶手的动机出发,找出石丸警官的仇家,挨个谈话。”   松田阵平:“只是谈话就能破案?”   “可以哦。”竹泉知雀仰起脸,笑容温和友善,令人如沐春风,“我最擅长的就是审讯,啊不,友好交谈。”   “用温柔的话语打开嫌疑人的心扉,让他痛彻心扉,坦白从严,投胎做人。”   她连续用了三个成语,每说一个,周围警察在心里对竹泉知雀国文老师的问候便多一分。   警察们: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被招来实习的?   她政审能过?   “新人初次办案给我老老实实听前辈指挥。”松田阵平不客气地敲了竹泉知雀一个暴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察觉到纳豆被投毒的?”   竹泉知雀:“一种被黑暗料理荼毒已久后练出来的分辨直觉?”   松田阵平高抬手,俨然要敲下第二个暴栗。   噫,前辈好暴力!   竹泉知雀仓惶地双手抬起交叉护住额头,“我看见了针眼。”   “打菜窗口剩余十九盒纳豆上,放置于前排的九盒都有针眼。”她说,“由此得出被人拿走的一盒上也有,多么合情合理的简单推理。”   围观的警察纷纷变了脸色,其中几位跑向打菜窗口,保护证物。   石丸警官则瞪着自己手里的纳豆,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愣是没看到什么针眼。   “喏,这儿。”竹泉知雀给他指了指。   一群人围拢过去,头挨着头,把眼睛眯成缝才看见一个细到近乎于无的小黑点。   “我记得你打菜的时候一直站在我后面,离纳豆有半米远?”松田阵平低声问竹泉知雀。   “有什么问题吗?”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半米,又不是百米。”   松田阵平:“你有没有兴趣转职狙。击。手?这么好的视力当个三流侦探可惜了。”   你说谁是三流侦探!她是华生·雀,聪明机智一眼看破真相的华生·雀!   竹泉知雀小声嘟囔,骂骂咧咧,掏出她的仿真烟斗巧克力咔咔两口啃掉一半。   公然发生在警视厅食堂的投毒案惊动了不少人,目暮警官刚出完外勤又跑过来,“早知道我就把工藤老弟带过来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竹泉知雀目如鹰隼,闪电般看过去,眸光森森。   松田阵平及时按住了目暮警官的手,避免一场实习生谋杀上司的惨剧发生。   “有我的实习生在呢。”他拍拍目暮警官的肩膀,投去一个“她还是个孩子,你让让她”的眼神。   目暮警官:“可是,万一出了事是要负责的。”   “我带的实习生,我来负责。”松田阵平双手插兜,看着黑发少女干劲满满的背影。   这桩投毒案一看便是内部人员作案,竹泉知雀处理起来很有经验。   如果是在港口Mafia,现在应该先调监控。如果监控没有结果或者被人破坏,情报部门必须为此负责,值班人员统统审讯室伺候。   再是人员行程普查,说不清楚自己二十四小时内在哪儿做什么的人同上。红叶大姐的审讯班加班加点审出来,效率至上原则,太宰治和竹泉知雀会去帮忙。   一番血肉模糊的操作下来,真凶从犯打下手的全部落网,一个不差,血斑点点的报告呈给森鸥外签字,案件就此落下帷幕。   把森先生换成目暮警官,把审讯换成笔录,把扔进审讯室换成友好商榷,其余流程都是一样的,竹泉知雀熟。   她抱着小本子一个个问过去,时不时在空白页上记上两笔。   黑发少女站到一个面相老实憨厚的警察身前,她拿着纸笔,头也不抬地问:“你知道石丸警官喜欢吃纳豆的事吗?”   “知道。”对方爽快回答,“他特别爱吃纳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你和石丸警官有仇?”   “没有没有。”他急忙摆手,“我们关系好着呢。”   “你觉得我的推理能力怎么样?”竹泉知雀转笔,“凶手会一边接受我的询问一边嘲笑我吗?”   “呃,你想听实话吗?”老实的警察挠挠头,“破案是讲究证据的,你问的这些问题人人都可能撒谎,你又看不出来。”   “纳豆在午餐时分提供,想定时定点下毒,注射器必须随身携带。”   “我察觉得太快,凶手大概是找不到时机丢弃凶器了。”竹泉知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只能一边带着凶器一边被我询问,一边嘲笑我无意义的问题,一边祈祷我赶快去问下一个人。”   她抬起头,“裤子的左边口袋?”   面前的警察面露疑惑:“什么?”   竹泉知雀手腕一翻,举起她写写画画半天的本子。   上面画着一个硕大的猪头。   猪头旁画了个箭头,写着一个名字。   “把‘我是猪’喊三遍去自首,算你投毒未遂的罪名。”   “要不然,”竹泉知雀遗憾地说,“只能以蓄意谋杀+袭警罪逮捕你了。”   她向左撤了一步躲过猛然挥来的拳头,一脚踢向嫌疑人双腿之间。   “啊!”   惨叫声响彻食堂,在场几乎所有男士寒毛耸立,夹着腿后退开来。   竹泉知雀神清气爽地撕下画有猪头的纸,揉成团塞进凶手口里,用本子拍了拍他的脸。   “含好了。”她轻佻地抬起凶手下颌,“或者吃下去。”   那一瞬间,危险的黑暗气息蒙住男人口鼻,宛如淤泥钻进他的喉咙。   他僵硬地含住纸团,哪怕唾液打湿了纸页,黑笔化成的猪头墨渗出来,一动不动。   开什么玩笑,警视厅疯了吧,这么明显的黑警,你们都瞎了吗?   倒在地上的男人被拷起带走,竹泉知雀一副没事人模样地抱着本子轻快回到松田阵平身边。   “任务完成,前辈。”她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知雀:快夸我然后让我升职! 第196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六天   前辈的奖励是比上午多了一倍的文书工作。   松田阵平好狠的心!   竹泉知雀趴在桌子上笔耕不辍,她特意伸展手臂占了大半的工位,把松田阵平挤在憋屈的角落里。   男人无言盯着她的发旋盯了好一会儿,被竹泉知雀沉默坚定的排挤意图震慑到,只好就着拥挤的姿势单手握住鼠标看卷宗。   鼠标点击的咔咔声回荡在耳边,竹泉知雀捏着笔尖抬头,跟着看了两页档案。   “四年前的爆炸案?”   竹泉知雀咬住笔尖,一目十行地浏览:“凶手还没抓到,且每一年都给警方发来传真挑衅?”   难道是琴酒教出来的人才?   “每年11月7日……那不就是明天?”竹泉知雀算了算,仰头看向下颌绷紧的松田阵平。   情绪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唔!”女孩子的脑袋被又重又沉地胳膊压住,让她抬不起头,只能听见松田阵平的声音:   “写你的报告,实习生不要管大人事。”   竹泉知雀艰难地抢救她的脖子。   等她升职警视厅副厅长就把你们都辞了。jpg   女孩子咿咿呀呀地揉脖颈,小幅度一张一合的嘴不用听就知道是在骂他。   松田阵平积郁的心情莫名好了点。   他看着计算机上的档案,目光在殉职警察那一栏停了很久很久。   黄昏时分,竹泉知雀瞅了眼办公室悬挂的时钟,渴望下班的心蠢蠢欲动。   她合上写完的报告,把它们堆成小山一样厚。   坐在她旁边的松田阵平还在看爆炸案的卷宗,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嗯?你做完了?”他回过神,“帮我带杯咖啡上来,啊,已经这个时间了。”   松田阵平按了按额角:“我等会儿自己去买吧,回家路上小心。”   旁边的人离开了,残存的体温随着搜查一课办公室敞开窗户外吹进的风消散。   冷风让疲倦的头脑精神一振,又隐隐作痛。   松田阵平拿起水杯,仰头却没喝到一滴水,只尝到冰凉湿冷的茶叶。   等会儿再去接水……他把水杯放下,喉咙一阵干哑,却固执地坐在计算机前没有动弹。   一杯热气袅袅的褐色咖啡轻轻放在松田阵平手边。   随之放下的还有一份牛肉芝士三明治和纸袋里的泡芙。   “泡芙是我的。”咬着巧克力甜甜圈的竹泉知雀手里拿着温热的卡布奇诺,“松田前辈要是很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分你一半。”   “你还没回家?”松田阵平愣了愣。   “前辈加班,实习生怎么敢回家呢。”   竹泉知雀熟练地抢走了一半工位,搬着椅子坐到办公桌前,“这叫职场人的自我修养,我情商可高了。”   最后半句话,松田阵平无法茍同。   他倦怠地把自己抛在椅子里,拆开牛肉芝士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大口。   裹着黑椒酱的牛肉和半融的芝士裹着白面包,在咀嚼的力道下迸出汁水,浓郁的风味占满口腔。   饥饿感与满足感同时被勾起,松田阵平这才发现他饿得厉害,几口就吃完了份量不小的三明治。   装满泡芙的纸袋被推向他这边,竹泉知雀专注地啃她的甜甜圈。   品牌甜品店的泡芙一只足有半个拳头大小,注满了新鲜的动物奶油,咬下时溢出的雪白奶油沾在松田阵平嘴边,他用手指抹去,自然地吮掉。   松田阵平喝了口咖啡,真心地说:“谢谢,帮大忙了。”   “像感谢外卖员一样的道谢,我不稀罕。”竹泉知雀哼了两声,“这位前辈,你知道加班给实习生造成的阴影有多大吗?才实习第一天就想让我猝死在岗位上,你们警察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我们警察。”松田阵平纠正,“你的警服还穿在身上呢。”   竹泉知雀顿时有种披上恶魔外皮的不适感。   对于恶役而言警察可不就是恶魔嘛,要不是为了贯彻她的职业素养,她必不可能亵渎她乌漆嘛黑的信仰。   女孩子没有接话,松田阵平联想到他与竹泉知雀见过的一幕幕,以及中午食堂被拷走的前同事眼中的惊惧,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迷雾。   其实他也有疑惑:这姑娘政审怎么过的?   必然有人在幕后帮她。   而且还特意送到他手下实习,降谷零嫌疑激增。   迟早有天要问出这小子在干嘛,松田阵平在心里嘀咕。   无论如何,既然是他送来的人,某种程度上一定是可以信任的。   “你在为四年前的爆炸案自主加班?”竹泉知雀瞥向计算机屏幕,“从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组转岗到搜查一课也是为了这桩案件?”   “一晃都四年了啊。”松田阵平端起咖啡,升腾的热气遮住他的眼眸。   “你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吗?”他突然问。   “有啊。”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点头,“你见过的,太宰君,我的挚友,My best friend。”   一位横滨在逃通缉犯。   “他有在你面前遭遇过近乎死亡的危险吗?”   竹泉知雀顿时为难起来:“你问哪一次?”   松田阵平:“啊?”还有很多次吗?   有的,比如挂在她书房的窗沿上吊,被竹泉知雀割断绳子的时候太宰治口吐白沫;比如日常入水却遭遇大暴雨被冲到下游,被竹泉知雀救起来的时候脸颊被螃蟹夹肿;再比如新年玩烟火却不小心选在竹泉知雀军火库周围……   如此种种,不计其数,积累的素材够竹泉知雀拍一期《每天回家挚友都在装死》。   “最危险的应该是有一次在飞机上。”竹泉知雀回忆,“我们碰巧遇见了劫机。”   可以上天的中原中也恰巧不在,绑匪在飞机上安装了炸。弹,特殊的平衡仪炸。弹,平衡稍一打破立马引爆。   太宰治半跪在地拆弹,竹泉知雀抱着枪在他旁边审问,奄奄一息的绑匪面露凶光:没有解除方法!我们带炸。弹就是为了所有人一起死!   竹泉知雀手下用力,枪管塞进绑匪里,她漠然扣动扳机。   平衡仪装置的炸。弹是难拆了一点,但竹泉知雀相信难不倒太宰治,只要气流能保持平稳,不使飞机颠簸……   她念头转动间,机舱突然剧烈地震了一下!   竹泉知雀的大脑剎那间一片空白,哗啦!她一拳打碎机舱窗户,单手拎起太宰治的衣领,小臂青筋外露。   咒力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无效化,纤细的手腕被少年人的体重隐隐压碎,全靠激增的肾上腺素奋力维持。   在火光冲天的爆炸声中,失去咒力的竹泉知雀和太宰治从黑烟滚滚的云层中掉下,在重力的作用下无法回头地向下坠落!   狂风之中,太宰治试图松开竹泉知雀的手。   区区坠落,对特级诅咒师而言根本不算困境,但因为他的存在,竹泉知雀变成了普通人!   呼啸的狂风往竹泉知雀脸上不断地拍,她满心愤怒,一头槌砸向太宰治的额头。   太宰治惊愕晕倒,竹泉知雀死死抱住他,自己背部向下,在剧痛中砸向海面。   坠落的冲击力令竹泉知雀脑袋晕晕,但她水性着实是好,随着本能划拉两下胳膊,愣是把自己浮出了水面。   “之后我们在海上漂了一段时间,等到了救援。”竹泉知雀指向自己的手臂和后背,“这儿被爆炸的火光撩到了,弄得我好痛,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太宰治浑身受伤最重的反而是竹泉知雀那击头槌。他脑袋上缠着绷带,蔫蔫地在竹泉知雀病床边趴了很久,直到被护士赶出去。   女孩子的手背已经看不见伤口的痕迹了,她受过太多伤,感受过太多疼痛,早已没有记住的必要。   “我倒没有因此讨厌炸。弹。”竹泉知雀说,“只是偶尔也觉得,真可怕啊。滚烫的火焰,冲天的气流,逃出去的人满身是伤,逃不出去的人又该疼成什么样子?”   她有感而发,松田阵平手中的咖啡渐渐冷了,他却仿佛看见了四年前灼目的火光。   “你的朋友真幸运。”松田阵平低声说,“他幸运有你这样勇敢的朋友,在爆炸发生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我也想为我的朋友勇敢一次。”他笑起来,眼睛明亮有光,“就快到明天了……”   “明天找别的警官带你。”松田阵平侧头看向竹泉知雀,“实习生就不要掺和这么危险的事了。”   “你歧视我的资历?”竹泉知雀眯起眼,“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出生起就开始打工了,我有丰富的、应对任何事情的经验。”   松田阵平反问:“丰富的、做穿上警服的人该做的事的经验?”   竹泉知雀:emmm这个嘛……   这题有点超纲了,等她升职到警视厅副厅长再回答你。   年长的警察笑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安心等着我回来就是了。”松田阵平戴上他不离身的墨镜,“回来给你带甜甜圈,要什么口味?”   “我送给你的发绳,你还戴在手腕上吗?”竹泉知雀突然问。   松田阵平扬眉,他伸出右手,把袖子撸上去一截,露出圈在腕骨上的黑色发绳。   黑曜石蛇型吊坠垂在发绳上,蛇信猩红。   竹泉知雀双手捧住黑曜石蛇雕,她低下头,额头抵住男人手腕,无声呢喃了几个字。   松田阵平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凭常识猜测可能是在给他施加祝福,像女仆咖啡店给蛋包饭施加爱意魔法变得好吃的祝福?   她居然信这一套,像个小女孩一样。松田阵平失笑。   黏湿的血打湿了男人掌心,滴答落下。   浓郁的铁锈味取代了竹泉知雀黑发间浅浅的馨香。   垂着头的黑发少女捂着喉咙用力咳嗽,溢出的鲜血打湿了她的唇瓣和下颌,滑落脖颈,打湿了警服的领口。   痛苦几乎实质化地刻在竹泉知雀脸上,她背脊弯起,咳嗽间消瘦的蝴蝶骨展翅欲飞。   “喂!你怎么了?!”无奈的失笑情绪还未散去,松田阵平在慌乱间站起,握住女孩子的肩膀。   竹泉知雀伏在他胳膊上,一边咳血一边摇头,勉强竖起大拇指:“什么事都没有。”   骗鬼呢!松田阵平手掌扶住竹泉知雀的腰,就要将她打横抱起送进医务室。   “咳咳!真没事。”竹泉知雀不乐意看医生,她捞起卡布奇诺喝了两口冲淡喉咙里的血腥味,“我非常健康,一圈能打十个你。”   她还有心思玩笑,松田阵平心跳都被吓没了一秒。   他掰过竹泉知雀的脸反复察看,确定她气色确实还行,才抬起手腕,黑曜石蛇雕轻轻摇晃。   “明天记得戴上,不要离身。”   以及,“甜甜圈要草莓白巧克力味,两个。”   知雀:我吃双份~ 第197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七天   11月7日,搜查一课办公室空无一人。   不,如果实习生算人头的话,还是有一个的。   “今日我独享办公室。”竹泉知雀坐在工位上,试图露出睥睨的眼神纵览全场。   有一点快乐——才不快乐呢!可恶的警察,为什么排挤实习生!   “我今天很忙,带不了你,你先跟着佐藤警官。”一大早,松田阵平匆匆拍了拍竹泉知雀的脑袋,不走心地安慰她,“乖,回来给你带甜甜圈,两个。”   “啊,抱歉啊知雀,我今天也有点忙。”佐藤美和子揉了揉竹泉知雀的脑袋,“不如你跟着目暮警官吧,他是我们中最大的头儿,你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目暮警官中气十足地说:“今天就是炸。弹犯发送传真的日子,大家一定要严防死守!哦哦,是竹泉小姐啊,我这里有个好任务给你,你看,这是工藤老弟的联系方式……”   竹泉知雀有点理解森先生为什么视武装侦探社为最大最恶劲敌了,怎么哪哪都有你们侦探的事!她都换了四个工作了,为什么就逃不掉呢!   实习生阴暗地在工位上蠕动,面前是写不完的卷宗和报告。   竹泉知雀干起活儿是很沉迷的,她埋头写写写,直到手中的笔卡墨,她直起身甩笔的时候才陡然惊觉:   人呢?办公室其他人哪去了?   那么多人呢,刚刚还在的!   “是楼下超市薯片大减价,他们忙着抢购没有叫我?还是有谁在警视厅门口摆心形蜡烛求婚大家都去凑热闹了?”竹泉知雀认真推理,试图找出她被落下的理由。   她走到走廊,发现警视厅似乎乱成了一锅粥。   竹泉知雀见过一模一样的混乱,那天,港口Mafia食堂爬进了一只鼠标大小的飞天蟑螂……   现在回想起来竹泉知雀也对当天的混乱心有余悸。一群见惯腥风血雨的Mafia尖声大叫,海豚音冲翻了食堂天花板,黑蜥蜴抄起机。枪疯狂扫射,蟑螂没打中,打中了路过的干部A。   没有为A哀悼一秒,端着碗吃亲子盖饭的竹泉知雀几口扒完饭粒,拿着碗筷走到枪林弹雨中,将饭碗倒扣在地,盖住蟑螂。   而后爆破组迅速赶来,轻轻的、小心的将C4丢进碗下,迅速盖上。   一阵爆炸声后,所有人都露出了升天的安详表情。   除了A,但不重要,没人在乎他的想法。   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竹泉知雀靠在搜查一课的门框边,握着喝空的咖啡杯,抓住一名路过的警察。   “蟑螂在哪里?”   路过的警察小哥:“啥?”   一番令聋哑人落泪的鸡同鸭讲后,竹泉知雀被科普了这场混乱的原因。   “炸。弹犯发来的传真在哪里?让我看看。”   竹泉知雀从警察小哥手里拿到一张打印纸,她看了眼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的暗号留言,阴暗面再度发作。   迟早有一天她要把谜语人都鲨了(拔刀。jpg)   竹泉知雀好恨东京的罪犯,一个个都喜欢玩花活,挑衅信写得或文艺或哲学或像封情书,给了侦探太多发挥的空间。   怎么就不学学横滨罪犯,不玩这些虚的,上来直接拼演技、拼武力、拼人脉,动不动毁灭城市,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横滨警察熟背异能力者异能力详解,东京警察熟背《谜语大全》《解密的一千种小技巧》《关于设置暗号你可以这样做》。   没关系,竹泉知雀不必强迫自己入乡随俗,她可以场外求助。   女孩子拍下传真,把照片发给太宰治。   【杯户购物广场,摩天轮的第72号吊舱。】太宰治回复得很快,【我刚好在附近。】   他毫不意外地看见知雀发来的震惊猫猫头。   【知雀:我在工作,而你,在逛街???】   不好意思,他们无业游民是这样,自由又快乐。   “摩天轮怎么了吗?”太宰治拨了个电话过去,按东京民俗猜测道,“又要炸了?”   他来东京这段时间里见过了太多爆炸,一时间竟怀疑起评选全国最不宜居城市的主办方是不是有黑幕:横滨凭什么给东京垫底!你亏心!   “警视厅已经派人过去了。”竹泉知雀在电话那头说,“带我的松田前辈特别擅长拆弹,已经不会炸吧。”   太宰治不太关心东京警方的事情,但他听竹泉知雀说她正在往杯户购物广场赶来,便也不急着走了。   巨大的摩天轮下围满了人,在轮。盘般的巨物之下,人类只能高高仰着头,像被捏住脖子的鹅一样踮脚眺望。   太宰治像个普通的围观群众,自自然然地双手插兜站在人群里。   他轻轻瞥过一眼,人群中的便衣警察在他眼中如萤火般显眼。   只言词组落入太宰治耳中,汇成完整的棋盘。   “松田警官已经登上了第72号吊舱。”   “只有他一个人。”   “他带了拆弹工具,我听说他是从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组转岗过来的。”   “应该不会出事吧,只要赶在倒计时清零前拆掉炸。弹……”   是吗?太宰治不这么认为。   炸。弹最美妙之处在于它的震慑与威胁。想想看,警察知道有人在人流量巨大的地方安放了炸。弹,却不知道它究竟在哪里,于是他们焦急、恐慌、拼了命地去找,赶在倒计时的寥寥几秒用生命拆弹——轰!   让警察提前知道炸。弹的位置不是很无趣吗?凭白少了最紧张刺激的一段时间,换成他是犯人,可不会满意。   “事先减少的难度必在之后补足。”太宰治自言自语,看向吊舱中的人影。   犯人会如此轻易让警察拆掉他精心准备一年的杰作吗?   太宰治和竹泉知雀的通话还在继续,他耳边传来女孩子清晰的喘息声和风声。   “情况怎么样,太宰君?”她边赶路边问,“带我的前辈还好吗?说实话在他手下实习还算轻松,我不是很想被换人。”   “在场的警察都很乐观。”太宰治如实说,“但我注意到松田警官有一会儿没动静了。”   “如果他不是因为恐高在吊舱里不敢动弹,就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能拆这枚炸。弹。”太宰治问,“知雀觉得是哪一种?”   竹泉知雀琢磨:“第一种?”   人人都有恐惧之物,连她都会因为做梦梦到痛失年终奖小声抽泣,松田前辈恐高多么正常,她不会嘲笑。   知雀真是个乐观的人,太宰治最佩服的莫过于她的心态。   可惜答案不会因她的乐观改变。   人群中的警察已经慌了,紧张、愤怒、哀伤、绝望……负面情绪在空气中扭曲。   太宰治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看向第72号吊舱,吊舱里的人点了根烟,缓缓吸了一口。   松田阵平斜倚在玻璃上,炸。弹一秒一秒地在他眼中跳动。   ‘在倒计时的最后,我会给出下一处炸弹安置点的提示。’   隐秘又张扬的恶意随着倒计时逐渐膨胀,充斥狭窄的吊舱。   咧嘴大笑的恶魔肆意嘲讽着一切,无论是摩天轮下仰望的人,还是走进吊舱、注定牺牲的人。   ‘你可以拆掉这枚炸。弹,你当然可以,这并不困难,多么简单的一次作业啊。’   ‘想活命绝不是错误,哪怕以无数人的性命作为交换也绝不是错误。天枰两端的筹码并不平等,而我将选择权给予你。’   ‘要活命还是要提示?时间不多了,期待你精彩的选择。’   窃窃私语声在吊舱中源源不绝地响起,松田阵平感到有些吵闹,又觉得此刻安静得过分。   “没能给萩报仇,还把自己搭上去了,真是逊啊。”男人咬着烟嘴,点开短信页面。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不是联系人,而是甜品店发来的预订成功短信。   杯户新开的一家超人气甜品店,招牌甜甜圈受追捧到要提前预约才买得到。   他带的实习生点名想吃经典草莓白巧克力味,简直不顾前辈钱包的死活。   “我可没有失约。”松田阵平把预订短信截图发给竹泉知雀,这样一来她之后就能凭短信自己去取了。   “别在我葬礼上啃甜甜圈就行。”松田阵平咕哝,“分我一个作为祭品倒是可以。”   他短暂地笑了笑,嘴角又扯平成笔直。   松田阵平按灭了烟头,聚精会神地盯住炸。弹倒计时。   他握住手机,键盘浮现在对话框口下,光标闪烁。   抬手间,圈在松田阵平手腕上的黑色发绳露出衣袖,黑曜石蛇雕无风自动,轻轻摇晃。   不知是不是沾上了竹泉知雀咳出的血,蛇信殷红如火,流动着令人心惊的色泽。   那抹红痕比火光更艳丽,黑蛇吊坠贴着松田阵平的皮肤,散发彻骨的凉意。   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男人忽视了这点,他眼中浮现出字符,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短信跳出发送成功的标识。   结束了。   一切都……   轰!   巨响响彻摩天轮上空,升腾的黑烟从第72号吊舱破碎的玻璃窗中争先恐后往外冒,浓烟滚滚。   地面上的人群惊慌失措成一团,在汹涌上前或后退的人流中,太宰治一动不动。   “你来得这么迟,是去取甜甜圈了?”他偏了偏头。   竹泉知雀从太宰治身后走上前,她嘴里咬着一只甜甜圈,手里拎着装另一只甜甜圈的纸袋。   “我不确定该不该过去。”竹泉知雀腮帮一鼓鼓,“作为实习生问候大难不死的前辈是职场礼仪。”   “可作为打破正常人科学价值观的罪魁祸首,我还没有编好解释的理由。”   知雀: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吧唧吧唧啃甜甜圈) 第198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八天   目暮警官的泪水飙洒出来。   他是个和善又重情重义的好警察,见他哭得像个泪人,搜查一课的部下纷纷递上纸巾、手帕和用来塞嫌疑人嘴里的袜子。   “不好意思,拿错了。”竹泉知雀收回袜子,解下她的围巾递过去。   “呜呜,松田,呜呜……怎么会这样?太令人难过了,呜呜。”   目暮警官没有注意竹泉知雀的手误,他用手帕吸鼻涕眼泪,“我们、我们去把他的遗体带回来吧……呜呜呜。”   竹泉知雀一边把围巾缠裹回脖子上,一边委婉地说:“也许松田前辈还没有离开我们。”   “松田当然没有离开我们!”目暮警官激动道,“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竹泉知雀:谢谢你,他听到了一定很感动,到时候你们可以抱在一起哭。   “爆炸发生在那么狭窄的吊舱里。”目暮警官说着说着,愈发难过,“遗体、遗体可能……”   竹泉知雀:“遗体可能还活着。”   佐藤美和子一边难过,一边想到她听说竹泉知雀高中成绩不好——的确不好,这姑娘生物铁定学得稀烂,怎么毕业的?   所有人都在难过,只有竹泉知雀吃完了第一个甜甜圈正在吃第二个。   “那个,不是我想破坏大家悲痛的气氛。”她咽下巧克力脆皮,口齿模糊地说,“摩天轮似乎停运了,再不派人去检修,松田前辈就得自己想办法爬下来了。”   目暮警官含泪看向竹泉知雀,内心有着无限怜惜:多么可怜的姑娘,不愿意接受这惨痛的现实,他懂,他能理解,就当这一切是场噩梦,醒来还能听见松田的声音……   “喂!有人吗!摩天轮停运了我下不来!”   目暮警官大惊失色:!!我竟然也不愿意接受事实吗?松田的声音在我耳中竟这么中气十足,就好像他一点儿伤都没受似的。   “喂!知雀!别光顾着朝我挥舞围巾,喊人来帮帮忙啊!”   焦黑的第72号吊舱中,松田阵平艰难地站在所剩无几的落脚处,双手用力扒住几乎宛如破烂的吊舱,悬之又悬,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松田前辈!”竹泉知雀双手呈喇叭状大声喊,“You Jump!我发誓一定会接住你!”   “我不信。”松田阵平冷汗直流,他看向下方恐怖的高空,竹泉知雀渺小得像一颗黑色蘑菇力,言语毫无说服力。   “不信?那就没人能救你了。”竹泉知雀诚实地说,“你永远活在大家心中。”   目暮警官&其他人:啊啊啊!是活着的松田!   诈尸——不对,是起死回生!   了不起啊松田阵平!   了不起的松田阵平,大难不死的男人,他被激动的同事用吊车接下来,双脚踩在地面上终于松了口气。   好他妈魔幻的体验,松田阵平本来不恐高的,突然有点恐了。   “来点甜甜圈压惊?”竹泉知雀举着手里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被啃甜甜圈问。   她嘴边还有巧克力留下的残渣,舌尖舔舔。   松田阵平牢牢地盯着她,黑发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要吗?那我吃了。”   她啊呜又咬了一口,留下一排牙印。   松田阵平大步走过去,凑过头,狠狠咬走了一半的甜甜圈,腮帮塞满得鼓起来。   确实好吃,值得预约去买,他空空的钱包没有白空空一场。   “你先拿甜甜圈再过来的?”松田阵平双手抱臂,“很从容嘛。”   “我只是在来的路上收到了订单截图。”竹泉知雀一口吃掉剩余的甜甜圈,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有受伤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有,岂止没有受伤,他离炸。弹那么近,几乎能行贴面礼的距离,竟然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被火光撩到一丝半点。   剧烈的轰鸣声与膨胀的空气仿佛和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在眼皮刺痛的火光中,紧贴在他手腕上的刺骨凉意蔓延至全身,如水流脉脉,轻柔的风萦绕在他发间,如神明垂首赐下的亲吻。   【予你诚挚之祝福,祝福平安,祝福完满,祝福你的故事永不落幕。】   又轻又低的声音回荡在松田阵平耳边,少女喉咙里咳出的血染红了祝祷的贺词,鲜红的色泽那么明亮,那样耀眼。   于是暴戾的火光变为温柔的舌,膨胀的热气变为拂面的风。   倒计时清零了炸。弹的寿命和满怀恶意的阴谋,却把赴死的英雄留在了人间。   短暂的瞬间像一个温柔又魔幻的梦,不止松田阵平本人,连带第72号吊舱他落脚的位置都在爆炸中幸存。   反倒是距离稍远的玻璃碎了个彻底,摩天轮焦黑一片,事发现场极其不符合爆炸规律,松田阵平原来在爆。破组的同事看了得疯,教科书都得推翻重写。   这场爆炸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除了一样。   松田阵平挽起袖子,圈在他腕骨上的黑色蛇雕吊坠发绳,只剩孤零零一根朴素的黑绳圈。   猩红蛇信的黑蛇雕塑在火光中湮灭,了无痕迹。   “啊,证据被毁掉了。”   一切都不出竹泉知雀的意料,她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黑色发绳,从容地说,“缺少证据,敢问这位警察先生要拿什么告发我呢?”   她将有恃无恐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哼哼,这就是红方正义使者的坏处了,他们不能凭空污蔑空口胡说,而竹泉知雀是个不留证据的完美犯罪者!   咦,她这次好像不是犯罪?   算了,不重要,原理是一样的。   竹泉知雀喜滋滋地眼眸弯弯,心中欢喜雀跃:太好了,不需要找借口和麻瓜解释了,松田前辈只需当这是一场梦,记住她给他的感动就好。   要什么解释?没有解释,三观破碎是你太脆弱了,反省一下自己。   女孩子把心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她的有恃无恐,她的轻快从容,她的开朗喜悦,身后的尾巴坏心眼地欢乐摇晃,开心得要命。   开心松田阵平平安无事,开心他有再多的问题也只能憋着自己发愁,开心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怎么向目暮警官解释死里逃生的难题就交给你了,我相信前辈,我会在背后默默为你应援。’她举起拳头用力握下,给松田阵平加油打气。   说实话,挺气人的。   气到牙齿痒痒,想一口咬在她嫩白的脸颊上,疼得她哀哀求饶。   她真的浑身是谜,松田阵平看着眼前的小恶魔,不由得想。   “降谷那小子绝对被勾得脑袋都迷糊了。”男人喃喃的自语声小得谁也听不见,“我完全能理解。”   竹泉知雀:“嗯?你在说什么吗?”   “在说你坏话。”松田阵平大叹一口气,他突然抱住竹泉知雀,在她耳边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竹泉知雀眨眨眼,“前辈你是被死里逃生吓到了,来找我求安慰吗?”   抱得好紧。   “你就当是这样吧。”松田阵平鼻尖埋在竹泉知雀发间,嗅到浅浅的花香。   刚从爆炸现场逃出来果然会怕呢,竹泉知雀拍了拍男人的脊背,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松田前辈的福气在后头。”   “真的?”   “真的。”竹泉知雀绞尽脑汁,“比如买饮料抽到再来一瓶什么的……”   “我还以为是会拥有一场令人心动的恋爱。”松田阵平慢慢地说。   “大白天就不要做梦了。”太宰治皮笑肉不笑的声音突然插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在一起也不怕伤风败俗,知雀,把他推开。”   松田阵平从女孩子黑发间抬起头,对上太宰治不友好的表情。   “啊,他就是太宰君。”竹泉知雀想起她还没有介绍,“我和松田前辈提过的,我的挚友,My best friend。”   “幸会。”松田阵平松开竹泉知雀,但没有拉开和她的距离,“原来是知雀的朋友,我是搜查一课三系的松田,正在带她实习。”   他自然地把竹泉知雀划分到自己这边。   “下一处炸弹安置点的提示我已经得到了,这次一定要抓住炸。弹犯。”松田阵平轻拍了下竹泉知雀的肩膀,“知雀也一起去,先到车上等我。”   竹泉知雀被顺着往警车的方向推了一把,她想起自己还在上班时间,匆匆向太宰治挥了挥手,跑向目暮警官。   留下两个男人站在原地,彼此相视。   “松田警官也不必太感动。”太宰治先开了口,“对你而言是无可取代的救命之恩,对知雀而言只是普通平凡的日行一善而已。”   “被她救过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黑发鸢眸的少年轻轻叹息,“个个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令人头疼呢。”   “我听说过你们的友谊。”松田阵平在‘友谊’上咬了重音,“你被她救过成千上万次吧?”   “是啊。”太宰治笑眯眯,“说不要都不行,知雀有时候很霸道的。”   他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谁也不能和他比。   “喜欢麻烦女孩子的男人可不是能被依靠的对象。”   松田阵平把玩手中的墨镜,“太宰君似乎只是一味依赖着知雀,要是有哪一天她腻烦了……”   “绝不可能。”太宰治冷下脸。   “凡事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松田阵平戴上墨镜,“抱歉,今天还有的忙呢,有机会再聊。”   他挥挥手走向警车,蓝色红色的灯光闪烁,呼啸而去。   太宰治目送警车离开,不爽地啧了一声。   警车上,竹泉知雀摸了摸突然寒毛耸立的胳膊。   有种家养猫猫回去后要闹她的错觉……是错觉吗? 第199章   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九天   叮咚,叮咚。   连续的两下门铃声在屋外响起,宫野明美匆忙地走向房门,将眼睛凑向猫眼。   黑发黑裙的年轻少女站在门口,她像是知道猫眼后有一双窥探的眼神,友好地抬起右手挥了挥。   不认识的面孔……宫野明美谨慎地隔着门问:“请问你找哪一位?”   “这里不只住了你一个人吗?”门外的客人含笑回答,“还是说我来得不巧,莱伊正在留宿?”   莱伊,会将酒名当成人名来称呼的,只有组织的人。   宫野明美没有再问对方的目的,直接打开了门。   即使来者不善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黑衣组织正是如此残忍不近人情的集团。   “我是威雀威士忌。”竹泉知雀主动报上代号,“来接你去个地方。”   威雀威士忌,宫野明美指尖不明显地颤了颤。   她在男友诸星君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年龄比妹妹志保更小的女孩子,却是组织内一流的执行者、审讯者,危险残酷的侩子手,神秘莫测,与琴酒、贝尔摩德、朗姆等多位组织高层交好。   对于无代号的成员而言,威雀威士忌像个遥远的令人畏惧的符号。   传说她的审讯能把人的灵魂从嗓子里拽出来晾晒,被记录在她任务列表上的目标纵使逃到天涯海角也必定死于枪下,她不可思议地被琴酒信任着,拥有和组织讨价还价的权利与价值。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突然找上了自己?   宫野明美很有自知之明,她最大的价值并非她自己,而是她的妹妹。   “是志保的事吗?”宫野明美的指尖陷入手臂,她勉强维持着礼貌的笑容,“我严格遵守着组织的规定,只偶尔和她通话。”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却连见面也不被允许。   偶尔打来的电话不知被多少人监听,真正关心的话语一句都不敢说,只敢浮于表面的问候几句,听着妹妹的声音猜测她的处境,挂断电话后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如果,如果她更有价值……是不是就能……   一直都是妹妹在保护自己,身为姐姐却像拖累一般,可若是没有组织的存在,她们本不该如此!   志保那么聪明,那么有天赋,未来一定有很高的成就。如果她们能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她就能好好关心照顾妹妹,代替去世的父母抚养妹妹长大。   “对,是雪莉的事。”不出宫野明美的意料,威雀威士忌点了点头,“你稍微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吧。”   竹泉知雀仔细看了看宫野明美温婉大方的容颜,建议道:“浅蓝色的格纹裙怎么样?搭配白色系的贝雷帽和小皮鞋,一定很适合你。”   宫野明美略迷茫地依言换了衣服,她本以为威雀威士忌口中的收拾是换上便于行动的服装,比如分尸装、碎尸装、毁尸灭迹装之类的……   威雀威士忌指定的色系居然不是黑色系,这位执行者的衣品相当不错。   “你会开车吧?”竹泉知雀确认,“太好了,我把地址给你。”   宫野明美想问竹泉知雀不会开车是怎么过来的,她走出楼道,看见一辆共享单车斜停在绿化带。   居然是骑自行车来的,好接地气的高层,宫野明美一时间不由得怀疑起组织的财政状况。   竹泉知雀主动坐上副驾驶座,把地址输入到车载导航。   “好不容易轮休,真是一天休息日都没有。”女孩子叹着气靠坐在座椅上,“绝对是报复吧,报复我到警视厅实习后一直以上班为理由推掉琴酒的加班邀约……我是真的要上班!穿警服去帮琴酒做黑活像什么样子!”   大哥一点都不识人间疾苦,天天在那儿无理取闹。   宫野明美发动汽车,被威雀威士忌抱怨间透露的情报震了一惊。   她、她这是在警方卧底吗?就这样随随便便说了出来?   “明美姐是在银行工作吧?”竹泉知雀好奇地问,“还算轻松么?”   “嗯,啊,还可以。”宫野明美被她自然亲近的称呼听得一怔,心不在焉地回答,“加班不多。”   竹泉知雀:慕了,狠狠慕了。(大口吃柠檬。jpg)   “银行的工作是组织安排的?”黑发少女猜测,“打入内部,等时机一到狠狠把运钞车劫了,一本万利。”   宫野明美默默点头,她有同样的猜测。   “真是不容易。”竹泉知雀感叹,“雪莉也是,她好像已经进化掉了睡眠,凌晨三四点实验室都亮着灯。”   听见有关妹妹的消息,宫野明美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威雀威士忌小姐和志保很熟么?”   “叫我知雀就好。”竹泉知雀委婉地说,“我和雪莉的缘分比较特别。”   她以这位冷面美人为原型之一写出了组织内部最受欢迎的潮流读物《琴酒×贝尔摩德×雪莉的狗血刺激成年男女黑暗爱情大三角》。   雪莉是她的读者之一,专挑琴酒吃瘪语塞痛苦面具的段落看,将之视为珍贵的快乐源泉。   竹泉知雀和她算神交关系,彼此久仰大名。   宫野明美按照导航开车,不多时便停在杯户购物中心的露天停车场。   “购物中心的摩天轮检修,要停运好一阵子。”竹泉知雀一边解开安全带下车一边说,“想坐摩天轮的话我推荐多罗碧加乐园,云霄飞车很棒哦。”   听说是琴酒带伏特加去做交易时都不忘坐一趟的云霄飞车。   宫野明美停好车,干净的小皮鞋踩在地面上,疑惑的目光看向竹泉知雀。   “我们的目的地是购物中心?”她确认般地询问。   “明美姐以为是什么恐怖的地方?”竹泉知雀走在前面带路,“这是我选的位置,我觉得你们会喜欢。”   你们?   宫野明美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她心脏狂跳起来。   温婉大方的女人紧张地梳理长发,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呼吸放得很轻。   走过一个拐角,铺设采光极好的大片玻璃的咖啡馆出现在宫野明美眼前。   靠近窗户的卡座上,频频左顾右盼的短发女性噌地站了起来。   “志保!”   宫野明美快步向前,小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她和从咖啡店跑出的宫野志保拥抱在一起。   竹泉知雀落在她后面,步速不快地走过去。   “你们有三个小时。”黑发少女说,“没有监听,也没有监视。”   姐妹俩信不信就不是竹泉知雀的问题了,她摆了摆手:“我自己逛逛,时间到了再过来。”   黑发黑裙的纤细身影消失在拐角,宫野明美用力握住宫野志保的手。   “志保,你最近还好吗?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可以见面。”宫野明美又惊又喜,但还是首先关心了妹妹的近况。   “我还好。”宫野志保不欲多说实验室的事情,她看了眼竹泉知雀消失的方向,“我今天是被威雀威士忌以购置实验材料的名义带出来的。”   宫野志保在组织里极其不自由,但或许是出于高强度工作不利于大脑活跃的原因,她偶尔能借助购置材料的日子短暂放风。   放风时有组织成员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事的跟着她,去商场之类的地方逛一逛倒是没问题,和姐姐见面想都不要想。   今天的看守换成了闻名已久的威雀威士忌,据说是琴酒报复她推卸加班的结果,非要她轮休日也为组织工作。   宫野志保持保留意见,她看不透威雀威士忌,这是个十分恐怖的、永远能用特殊的方式达成自己目的的女人。   威雀威士忌把她带到杯户购物中心的咖啡馆后就离开了,说要宫野志保暂时等候,她再去带个人过来。   杯中的咖啡从冒着热气变得冰凉,宫野志保脑中猜测纷纷,直到她亲眼看见玻璃后姐姐温婉美丽的脸。   “我不清楚她的目的。”宫野志保低声说,“但她让我们见面,绝不只是出自好心。”   比起琴酒和贝尔摩扽,威雀威士忌堪称友善,可善良——那是组织高层最不会具有的质量。   纵使威雀威士忌是个好心肠的人,她的善心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发散到与她并无什么交集的姐妹俩身上。   宫野明美咬住嘴唇,她没有什么值得威雀威士忌觊觎的,只能是志保……   “不管她想要什么,至少这三个小时是我们的。”宫野志保向姐姐笑笑,“别谈组织的事了,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   宫野明美眼中有水光:“我也是。”   三小时转瞬即逝。   竹泉知雀抱着一袋散装糖果回来,嘴里叼着根棒棒糖。   “见者有份。”她抓起两把糖果放到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面前,并不在意姐妹俩警惕审视的眼神。   “明美姐可以自己开车回去吗?”竹泉知雀腮帮鼓起来一小块,她含着糖说,“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宫野明美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妹妹,宫野志保微微点头。   在场唯一没有代号的成员离开了,没有拿竹泉知雀放在桌上的糖果。   “很好吃的。”黑发少女剥开一颗橘子糖,和棒棒糖一起含在嘴里,“我又不会在糖里下毒,明美姐也太谨慎了。”   “谨慎是存活的必需品。”雪莉双手环胸,“威雀威士忌,你有什么目的?”   “和姐姐共度的三小时开心吗?”竹泉知雀不答反问,“依依不舍吗?憎恨吗?”   雪莉:“你什么意思?”   “嗯?我只是稍微分析了一下你现在的心情。”竹泉知雀双手托腮,“很开心吧,十分不舍吧,发自内心地憎恨吧?”   “非常、非常想要逃走吧?”   雪莉呼吸乱了一瞬,又被强行压抑,她挺直脊背:“你是在试探我吗?尽说蠢话,为了姐姐我已经十分顺从了,你们还想怎样?”   宫野志保不担心她的怒意会招致怀疑,组织平等地怀疑每个成员的忠诚,所以才早早分开了她和宫野明美,利用姐姐钳制她,逼迫宫野志保全心全意为组织办事。   她想表达的也是这层含义:宫野明美一天在组织掌握下,她就一天不会背叛,多余的试探毫无意义。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和你姐姐逃走呢?”竹泉知雀歪了歪头。   “换一座城市生活,获得不被黑衣组织打扰的庇佑。”   雪莉瞳孔紧缩。   威雀威士忌言语间隐晦的含义令她震惊。   这个人,这个被琴酒和郎姆信任的人,她竟然是其他势力的——   “APTX4869.”雪莉低声说,“你是为它而来。”   “我的新任务。”竹泉知雀大大方方地说,“愿意配合一下吗,宫野小姐?”   宫野志保思绪混乱,她知道了非常不该知道的事!   “……不。”冷静凛然的短发科学家攥紧指甲,“即使你要在这里灭口,我的回答也是不。”   竹泉知雀笑起来:“你都没听我能给的条件。”   “我不相信你。”宫野志保毫不犹豫地说,“换一个势力与现在不会有什么差别,你们难道不是同样用姐姐的安全逼迫我做事吗?”   “当然不是。”竹泉知雀断然否认,“我们让人效力凭的是正经本事,凭的是餐补饭补五险一金年终奖人身保险带薪假和团建旅游,别拿黑衣组织这种员工福利三无的黑心企业碰瓷我的老东家!”   黑发少女话语中的真诚——对钞能力的真诚——足以打动任何铁石心肠。   “我们是有政府承认的正规公司。”竹泉知雀再次强调,“还是纳税大户呢。”   宫野志保:“……哦。”   她的集体荣誉感竟意外得很强。   “我能理解你犹豫不决的心情。”竹泉知雀喀地咬碎口中的糖,“跳槽的事不能马虎,多考虑一段时间也很应当。”   “如果不是收到了某个消息,我是不会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   竹泉知雀扬起手中的棒棒糖棍,隔空指向宫野志保:“对于你而言,没有比姐姐更重要的人?”   宫野志保:“是。”   “我想你知道。”竹泉知雀指尖抵住下颌,“莱伊是经宫野明美推荐加入的黑衣组织。”   突然提起的莱伊的名字,令宫野志保的猜想滑向绝望的深渊。   “诸星大是个假名,莱伊本名赤井秀一,是FBI派遣进黑衣组织的潜入搜查官。”   竹泉知雀肯定地说:“朗姆正在确定消息的真假,他拟定处决叛徒莱伊的执行者是我和琴酒。”   “无论莱伊是死是活,下一个被清算都是你姐姐。”   竹泉知雀手心朝上,伸向瞳孔空茫的雪莉。   “到我这边来吧。”她轻柔地说,“我保护你们。”   知雀:奋力挥舞挖墙脚的小锄头 第200章   打工的第两百天   夜深了,实验室还亮着灯。   冷冽的消毒水气味中夹杂着可疑的水果糖甜香,琴酒倚靠在拐角的墙上,不出意外看见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雪莉,茶色短发的女科学家披着白大褂,目标明确地走向自己的实验室。   落在后面的黑裙少女双手抱着满满一纸袋糖果,嘴里含着两根棒棒糖,视实验区不得进食的规则于无物。   “大哥?你是在迎接我们吗?”竹泉知雀咬着糖棍问。   她抱着纸袋向上抬了抬,热情地问:“要不要来点,可以帮助戒烟哦。”   琴酒无视了威雀威士忌分享食物的行为,他瞥了眼雪莉,她一如既往冷着脸,双手抱臂等在旁边,眼里只有她的实验。   “雪莉先回去吧。”竹泉知雀随意地说,“清单上的试剂明早有人送来,你看中的那款手包也是。”   “大哥你在这里正好。”黑发少女一手端起纸袋,一手去摸口袋,掏出几张小票,“这是今天的花费,财务部能不能报销?”   “这种无聊的事不要问我。”琴酒嫌弃地说,“把你今天的行程汇报一遍。”   “明白。”竹泉知雀点头,“那就从我好不容易轮休,想睡到自然醒却被大哥你一个电话喊过来加班,心中充满浓浓的怨气和杀意说起……”   琴酒再一次意识到,和威雀威士忌说话是对他莫大的折磨。   宫野志保越过琴酒,走向她的实验室。   在与银发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纷杂的念头充斥她的头脑,恍惚间她险些以为组织的Top Killer拔出枪对准她的额头,冷声道:叛徒。   回到基地看见琴酒守在拐角时,她真的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宫野志保以全部的理性控制自己,才没有转头看向走在她身后的竹泉知雀。   黑发少女轻而易举地接过了话头。   她的声音轻快又随意,半点没有对琴酒的惧怕,说谎时尾音含着笑意,文字游戏与语言修饰在她舌尖翻滚,吐露出的话语如此真实令人轻信。   宫野志保此前从未见过像这样说谎如喝水般自然的人,若非她是当事人之一,她听着都信了。   最见鬼的是,即使心知肚明竹泉知雀热衷于玩弄谎言的本性,她仍然怎么看怎么真诚,让人不知不觉又信了她。   她做卧底着实屈才,干嘛不去搞传。销?   宫野志保怀着满脑子繁杂的想法回到实验室,她坐在计算机前,看向APTX4869复杂的分子式和试验记录。   实验室内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红光。   竹泉知雀买了一袋子糖,分半天都没分出去,只有伏特加不敢拒绝她,被往口袋里塞了一把。   “让我蹭个车。”竹泉知雀自来熟地钻进保时捷后座,“去朗姆那里。”   她像是在招呼出租车司机,伏特加无助地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琴酒,银发男人闭着眼,不发一言。   不说话就是默认,没人比伏特加更懂大哥。   专职司机老老实实点火开车,竹泉知雀低头玩手机,屏幕大咧咧地平摊着,倒映在后视镜上。   琴酒瞥了眼后视镜里的镜像反文字,威雀威士忌在和朗姆发消息。   有点奇怪。   琴酒倒不至于怀疑朗姆的忠诚,但威雀威士忌名义上是他手下的人。   虽然她偶尔不听指挥,喜欢讨价还价,经常找借口逃避加班……但威雀威士忌隶属于琴酒,由他调动。   朗姆之前想借走威雀威士忌去警方卧底,这事是提前和琴酒商量过的。   她在汇报从警视厅探查到的情报吗?一个实习生,每天最重要的工作是给前辈跑腿买咖啡,能有什么重要情报?   手下人绕过顶头上司与组织二把手之间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在职场角度上合理,在感情角度上低情商。   琴酒有些不悦。   成熟男人不会把小肚鸡肠说出口,竹泉知雀对待纤细敏感型挚友的仔细耐心也不会用在事多加班多巨凶的上司身上。   她一点儿不在意车内令伏特加冷汗满头的低气压,到地方后快快地下了车,“谢了,回见。”   竹泉知雀抱着她的糖来到朗姆的办公室,十分大方地抓了一把给老者打扮的朗姆。   “朗姆老大还不打算和琴酒说吗?”黑发少女抱怨道,“大哥他虽然看起来是非常情绪化的人,但知道后也不会气成怨妇啦。”   朗姆默默地喝了口养生茶,试图冲淡脑海中怨妇琴酒的恐怖形象。   和博格特变成的女装斯内普有得一拼。   “琴酒很欣赏黑麦威士忌。”朗姆说。   对于大哥而言堪称难得,琴酒是有把莱伊培养成心腹的打算的。   与他忠心耿耿但没什么用的开车小弟伏特加不同,莱伊仪表堂堂,高大冷峻,擅长飙车玩狙,执行任务的冷酷模样像极了莫得感情的杀手,令琴酒大为欣赏。   他不止一次把莱伊当成正面教材让竹泉知雀好好学学:威雀威士忌,要是你没有长嘴,那就太完美了。   竹泉知雀:你在对咒言师说什么怪话?   咒她是个哑巴和咒五条悟是个瞎子有什么区别?埋没了她身上最大的优点!   “大哥没什么看人的眼光。”竹泉知雀唏嘘道。   朗姆呵呵笑了两声:“别这么绝对,琴酒也很欣赏你。”   竹泉知雀:那不是更没有眼光了吗?(悲)   看上的一个两个都是对家,琴酒注定只能嗑相爱相杀这口血糖。   “莱伊是FBI卧底的事,证据确凿吗?”竹泉知雀问,“活捉还是处死?”   “又是一瓶威士忌,哼!”朗姆重重地杵了下拐杖。   看他这么生气,竹泉知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共就四瓶威士忌,卧底占了三瓶,只剩波本苦苦支撑,保留威士忌酒系的最后一丝体面。   竹泉知雀不敢想万一波本也是卧底,朗姆会不会崩溃到命令组织旗下的酒吧禁售威士忌,把所有点威士忌的客人统统鲨掉埋成花肥。   愿地狱没有威士忌。(划十字)   “FBI搜查官赤井秀一,他的身份我已经确定了。”朗姆把一沓数据摔在桌上,“这是他潜入组织的整个过程,中途涉及到的人员每一个都要清查。”   竹泉知雀捡起资料,一目十行地扫过。   赤井秀一化名诸星大,在宫野明美开车时碰瓷被撞入院,使用美人计俘获女人芳心,成功登堂入室。   冷面酷哥温情起来的铁汉柔情最为动人,宫野明美不出意外地沦陷了,两人感情升温。   “不要让明美涉足黑暗,这些危险的事就由我来面对。”以此为理由,赤井秀一加入黑衣组织。   竹泉知雀:“这么恋爱脑的借口,招聘他的HR信了?”   这位哥只差把“酷盖”两个字刺在脸上了,一副女人只会耽误我开枪的速度的架势,恋爱脑?为了任务和前女友分手撩无辜女性的爱情骗子还差不多!   竹泉知雀瞅了眼资料:哦,还真是之前有交往的女性,为了任务和人家分手了。   不愧是FBI,不择手段的作风连黑手党出身的她都甘拜下风。   “赤井秀一升职记中主要出场人物只有宫野明美和琴酒。”竹泉知雀看着资料。   “前者是幌子,后者是贵人,我认为琴酒是FBI帮凶的嫌疑更大。”   朗姆猛地被茶水呛住,咳得撕心裂肺。   人不能、至少不要因为琴酒老是让你加班就夹带私货趁机打击报复他。   竹泉知雀没有,她很讲逻辑的:“如果不是琴酒欣赏莱伊,他升职速度可没有这么快。”   宫野明美只是个无代号的底层成员,渣男的跳板,琴酒才是FBI最大的贵人。   “……今天的谈话我不会告诉琴酒。”朗姆好多年没有这样有良心过了。   “琴酒的嫌疑很容易洗清。”朗姆客观地说,“知道莱伊的真身份后,他只会比任何人都更想杀了他。”   竹泉知雀:“我不是想怀疑大哥——朗姆老大,你听说过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吗?”   “用已经暴露的卧底生命无限做好自己的身份,这正是狼人杀第一夜狼人自刀的狡猾诡计!”她信誓旦旦,“琴酒绝对是个狼人!”   他不只比狠人多一点。   朗姆:“够了,我让财务五倍给你今天加班的工资。”   “好的朗姆老大。”竹泉知雀瞬间偃旗息鼓,“大哥是最值得信赖的大哥,他的忠心日月可鉴,即使天无棱天地合,他也不与组织诀别。”   朗姆:琴酒,我为你付出了太多,你最好记得我老人家的好。   “不查大哥,宫野明美总是要查的。”竹泉知雀单手托腮点了点脸颊,“我个人认为她是位被FBI渣男欺骗的可怜女性,但也不排除她和FBI连手演戏的可能性。”   “她可能指望FBI能让她们姐妹团聚吧。”黑裙少女轻轻地笑了,“有够天真。”   威雀威士忌话语中的嘲弄没有引来朗姆的反驳,朗姆欣赏地看向她嗤笑的嘴角,颔首道:“宫野明美交给你。”   “为什么啊?”女孩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琴酒可以亲手击杀FBI,我却只能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玩过家家,不公平!”   这是资历的问题……朗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徐徐劝说:“只是分工不同,宫野明美牵扯到雪莉,你任务的重要性不输给琴酒。”   “意思是我可以对雪莉动手吗?”竹泉知雀露出考虑的神色,“我听说贝尔摩德不喜欢她。”   朗姆知道威雀威士忌一向与贝尔摩德交好,他摩挲杯沿,松了口:“别做的太过火。”   “放心放心。”竹泉知雀拍着胸脯保证,“我有分寸。”   画大饼的上司VS糊弄学打工人 第201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一天   “工作辛苦了,明美小姐。”   “您这边才是,辛苦了。”宫野明美拿着手包微微鞠躬,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办公桌,最后一个离开银行。   宫野明美今天被留下来加班,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夜晚又黑又冷。   比起独自走夜路的风险,宫野明美更惧怕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那群人。   不懂得礼仪为何物,喜欢堵在别人放学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威逼利诱,不从则死。   相较而言,懂得上门礼貌按门铃的威雀威士忌可以说十分友好。   她还让她和志保见了一面……之后怎么样了?   宫野明美本以为威雀威士忌会再联系她,谁想黑裙少女再未露过面。她不出现,宫野明美毫无联络的途径。   明明是个比志保年龄还小的女孩子,叫人看不透。   宫野明美走向寂静的停车场,她按住车钥匙的解锁键,远处的车灯闪了一闪。   女人走向汽车,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坐进去。   把手包放到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双手握好方向盘……宫野明美不经意地抬眸看了眼后视镜。   一只宽大的手虚虚扼住女人的脖颈。   “开车。”手掌的主人没有用力,后座上的男人嗓音低哑,“按我说的走。”   宫野明美骤然僵硬。   “大哥。”伏特加拿着手机说,“派去监视宫野明美的人说,她突然开车把他们甩开了,疑似被人胁迫劫持。”   “不用管那个女人。”琴酒调试手中冰冷的漆黑枪管,“她是威雀威士忌的。”   “威雀威士忌发来了消息。”伏特加继续说,“她让我们放松实验室的戒备,给雪莉留一条逃跑的路线。”   “玩这一套吗?”琴酒带上枪,拉开保时捷的车门,“你告诉她,带不回雪莉或雪莉的尸体,就把她自己的尸体带回来。”   伏特加按琴酒的原话给了答复,威雀威士忌拨了个电话过来。   “我为组织钓鱼执法,大哥就这样冷酷待我?”她说,“雪莉也不一定叛逃,要是大哥想念旧情,我这边也是可以稍稍宽恕些的。”   “大哥才不会做这种事。”伏特加说,“雪莉不会蠢到和组织作对吧?”   “谁知道呢。”威雀威士忌漠不关心地说,“毕竟是心爱的、亲爱的姐姐被绑架,任感情冲昏头脑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现在要去追莱伊了?”她饶有兴致地问,“我让波本过去帮忙。”   琴酒:“不需要。”   “行行好,把他带走吧。”电话对面的少女像个翻脸不认人的渣男,“他在我这里很碍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威雀威士忌一锤定音,“伏特加去联系。”   一天是小弟,一生是小弟,伏特加默默给波本打电话——不知是谁开的头,他从专职司机变成了共享电话亭。   安室透接到电话,呼吸急促了一秒。   “莱伊是FBI?”他尾音上扬,“我记得他是琴酒相当器重、想当心腹培养的人,居然是叛徒。”   “我不得不怀疑琴酒的眼光了。”   “不是大哥的错,是FBI太狡猾了。”伏特加强调道,“今夜围杀莱伊,你也过来。”   安室透:“没记错的话,我是情报人员。”   “威雀威士忌推荐了你。”伏特加不怀好意地说,“她的原话是你很碍事,留下来会耽误她的任务。”   安室透握住手机的指腹绷紧,“她的任务是什么?”   “威雀威士忌没有说的话,我这边也不能告诉你。”   伏特加不怀好意之后又有点同情波本,“女人的心思难猜得很,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你们不是分手了么?”   安室透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伏特加几句,他挂断电话,飞快地拿起车钥匙,一边下楼一边联系诸伏景光。   “莱伊是FBI的人。”安室透的身影融入漆黑的夜色,“琴酒今夜带人围杀莱伊。”   电话那头,诸伏景光眉头紧皱:“消息来源是?”   “伏特加让我也参与行动。”安室透发动马自达,明亮的车灯与发动机的嗡鸣撕开夜色,“他说,是知雀推荐了我。”   “威雀威士忌今晚也有任务,且不与琴酒同路。”安室透眼神凝重,“景,你试着联系她,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诸伏景光立刻答应下来,拨通竹泉知雀的电话。   “嘟、嘟、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打不通,诸伏景光抓起外套,直冲停车场。   他知道竹泉知雀的住址!   一路风驰电掣,诸伏景光来不及等车停稳,更等不了电梯,他跑入楼梯间,奋力狂奔。   夜晚的公寓楼比白天更多几分人气,诸伏景光站到门口有浇水过多发财树的住户门口,抬手敲门。   地毯与门缝之间的间隙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诸伏景光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他转而去敲隔壁的门,与隔壁的对门。   三户人家,没有一声回应。   住在竹泉知雀对面的野崎梅太郎听见敲门声,打开了门。   “请问是要找谁?”野崎梅太郎说,“竹泉桑的话,从昨天起就没回来过。”   诸伏景光:“剩下两家人呢?”   “伏黑先生家和织田作先生家今早还有人。”野崎梅太郎如实说,“我今天去了编辑部,下午不在家,不知道更具体的情况。”   他们已经离开了,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公安预料,诸伏景光闭了闭眼,脑海中黑发少女的身影又一次蒙上迷雾。   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zero,情况有变。”诸伏景光握着电话,“竹泉知雀主动断开了和公安的联系。”   搜查一课的松田阵平回了诸伏景光的消息,这两天是竹泉知雀的轮休,她自上一次下班后便没在警视厅露过面。   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我知道了。”安室透攥紧方向盘,“我试着从琴酒口中套话。”   “她应该没有出卖公安。”金发青年冷静分析,“否则她当初根本不会救你。”   “也许双面间谍是个谎言。”诸伏景光沉默片刻,“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潜入公安,成为组织的间谍。”   安室透:“然后安安分分在警视厅当个实习生,顺便救下了松田?”   确实,公安的情报竹泉知雀丁点儿没打探到,虽然从松田阵平口中得知她想坐上警视厅副厅长位置的野心,但不是还没升职吗。   “公安没有蒙受损失,她救了你,救了松田。”安室透低声说,“我不相信一切都是谎言——她图什么?”   无人能回答,夜色中只有马自达车轮碾压水泥路面的声音。   【向FBI求援,化名诸星大的赤井秀一搜查官。——某不具姓名的好心人】   【另,若感念我的恩情,至少拖住琴酒半小时。】   【不会吧不会吧,堂堂FBI连半小时都撑不住吗?】   三条消息几乎同一时间跳出屏幕,莹白的光茫照在赤井秀一冷峻的侧脸上。   善意?恶意?FBI阅读三条短信,品出最多的成分是利用。   “秀!”朱蒂的车停在赤井秀一面前,车后座上摆着一只小提琴琴盒。   “快走。”金发女人握紧方向盘,“已经有人追来了。”   赤井秀一按熄手机,他上车后飞快倒出琴盒中的枪械零件,开始拼装。   “到我说的地点去。”赤井秀一调整狙。击镜,“像丧家之犬逃回美国可不是我的作风。”   朱蒂:“秀?”   黑发长发的男人把手机扔向朱蒂,冷静地说:“假如我无视对方的要求,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朱蒂看见短信,用力拍向方向盘,“今晚到底牵扯了几方势力?!”   棋盘上的棋子在各自的位置笼罩迷雾,执棋的手不慌不忙地落下最后一枚。   实验室难得的安静,宫野志保坐在计算机前,第一次感觉身体一松。   仿佛粘黏在身上的视线少了许多,监视的人减少了?   她的手指缩在白大褂的袖子里,拨弄一小颗柠檬糖。   威雀威士忌临走前抓给她的一把糖,监视者用仪器扫描了一遍没查出问题,允许她留下。   毕竟是威雀威士忌给的东西,若是他们拿走丢掉,万一被这位名声危险的执行者找上门怎么办?琴酒可不会帮他们做主。   宫野志保一颗颗吃过去,在一颗不起眼的柠檬糖中吃到了微小的硬物。   她悄悄把糖果吐出来,藏在袖子里。   “植入式病毒?”宫野志保隐有猜测,APTX4869的实验数据保存在组织的计算机里,连带着还有许多重要的数据,用病毒一次性窃取将造成组织巨大的损失。   “不,不是窃取用的病毒。”宫野志保很快发现端倪,威雀威士忌给她的竟是彻底格式化病毒。   她要一次性把组织所有的数据清零!   “格式化的速度比窃取快得多,的确能在组织反应过来之前造成更大的损失。”   宫野志保浅浅吸了口凉气,“但APTX4869的资料也跟着被……难道她想纯靠我的记忆力复原吗?也太喜欢为难人了。”   女科学家不禁怀疑起竹泉知雀口中“良心企业”的真假,她分明是个比琴酒更黑心的资本家。   “雪莉。”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威雀威士忌找你。”   “她让我带句话。”门口的底层人员复述道,“柠檬糖好吃吗?”   宫野志保站起身,借起身的动作掩盖,她飞快将病毒插进计算机。   “还不错。”宫野志保说,“下次我请客。”   很坏的知雀选了巨酸巨酸的柠檬糖 第202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二天   离开实验室的这条路,宫野志保走了许多次。   她忽然有了预感,无论今晚结果如何,她都是最后一次走这条路。   高跟鞋踩在光滑锃亮的地面上,带路的底层人员后背朝向她,隐有松懈。   雪莉虽然是有代号的高层人员,但研究员总是特殊的,她不像执行者一样令人敬畏,黑衣组织对她的看管又一向严格。   以至于底层人员只防着宫野志保逃跑,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攻击。   “砰!”高跟鞋跟狠狠砸向男人的太阳穴,稳准狠,男人眼白一翻,脑袋砸向地面。   宫野志保双手拎着高跟鞋,赤脚在走廊里奔跑,她熟悉这栋建筑物,她知道出口!   “守卫比以往稀疏很多。”   宫野志保看见了与她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这些人不被允许配枪,而追来的底层人员不敢对组织珍惜的人才开枪!   她一路奔跑,上气不接下气,前面便是最后一个拐角,通往自由的门就在那里!   黑色的人影站在门口,堵住了那扇门。   “我本来以为要到里面接你呢。”   竹泉知雀扔来一个头盔,她跨上漆黑的哈雷,“走吧,辛德瑞拉。”   拎着高跟鞋狼狈逃跑的宫野志保戴好头盔,坐上哈雷后座,“没有你这么像绑匪的仙女教母。”   “对不起。”竹泉知雀的笑声闷在头盔里,“我该找辆南瓜马车来的。”   奔腾的凶兽怒吼一声,在巨响的嗡鸣中,竹泉知雀吐出舌尖,蓝宝石的舌钉熠熠生辉。   【撞飞他们!】   宫野志保喜欢飙车,骑摩托是她喜欢的解压方式,她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竹泉知雀飙出怎样的速度她都不会动容。   都不会动容……   “这辆哈雷被你改装过吗?”呼啸的狂风中,宫野志保大声问,“你做过安全检查没有!”   “当然——”竹泉知雀的声音被风吹散,“没有。”   宫野志保眼前一黑。   “害怕就抱紧我。”竹泉知雀再度加速,在近乎扭曲的空气中她腾出一只手抓住宫野志保的胳膊,拉到她腰侧。   宫野志保:“不要单手开车!”   “通向自由的路就该刺激一把。”竹泉知雀摇头晃脑,“我们横滨人开车是这种风格,我的一位同事不耐烦等红灯的时候还会把摩托车开到墙上去呢。”   宫野志保:我有点后悔移居了。   “我姐姐呢?”她问,“她在哪儿?”   竹泉知雀:“明美姐?她被人绑架了。”   宫野志保:“什么???”   “没事没事。”竹泉知雀不甚在意,“明美姐一看便是讨小孩喜欢的性格,他们会相处很好的。”   宫野志保:啊?被小孩子绑架吗?   天真的女科学家和竹泉知雀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未参悟她离谱的本质。   “应该可以赶上吧。”竹泉知雀自言自语,“我再加个速。”   背后传来激烈的枪声,竹泉知雀眼皮都没抬一下,骑着她心爱的小摩托公路漂移,速度甩飞一众汽车。   “自行车我会发挥更好。”她遗憾地说,“可惜自行车后座带人违反交通法。”   宫野志保:“你干了那么多违法的事,竟然还在意这个?”   交警感动落泪。   “当然,我姑且是警视厅的实习生呢。”竹泉知雀耸肩,“虽然今晚之后就不是了。”   “公安、黑衣组织、盘星教。”打工人眼中露出希翼的光辉,“一次性辞去三份兼职,好耶!”   她的睡眠时间和休假时间终于有救了!   竹泉知雀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舌尖上的蛇纹漆黑欲滴,哈雷轮胎碾地发出可怕的牙酸声。   东京通往横滨的路上,宫野明美开车开着开着,听见巨大的嗡鸣声。   “是有人想超车吗,伏黑先生?”她问,“我要不要避一避?”   “不用。”伏黑甚尔把头探出车窗看了眼,“她们来了。”   哈雷超过驾驶座,竹泉知雀上推头盔,笑意满满地侧头。   在可怕的车速下紧紧搂住竹泉知雀腰肢的宫野志保看见开车的宫野明美,脸色怔然。   真的、真的和姐姐一起逃出来了!   “知雀姐。”被高大男人挡住的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探出头,小孩们看见酷炫的摩托,露出羡慕的眼神。   “下次带你们兜风。”竹泉知雀说,“甚尔君,做绑匪可不能半途而废,要好好把明美姐绑到目的地哦。”   “了解,长官。”伏黑甚尔懒洋洋地敬了个礼。   竹泉知雀没有继续加速,和宫野明美的车保持平行,驶入横滨。   东京的喧嚣渐渐被甩在身后。   一方的顺利往往意味着另一方的不顺利。   琴酒收到了一个又一个坏消息。   赤井秀一提前察觉到组织的行动,FBI派遣人员前来接应,逃与追的围杀行动就此铺开。   狙。击镜的反光在夜晚难以察觉,赤井秀一伏下身,他捕捉到一丝银发,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琴酒的肩膀炸开一朵血花。   鲜血从银发男人捂住伤口的指缝滴落,伏特加大惊失色,连坐在白色马自达上的波本都看了过来。   不急着逃跑反而趁机还击吗?金发公安分析FBI的行动,隐约察觉到一丝拖时间的意图。   为什么?对于FBI而言,拖延时间没有好处。   伏特加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通电话,几个呼吸后脸色大变。   “大、大哥。”伏特加面色苍白如纸,“威雀威士忌……”   知雀?安室透竖起耳朵,咬住绷带包扎的琴酒也看向吞吞吐吐的伏特加。   “威雀威士忌带着雪莉叛逃了。”   夜风拂过硝烟味浓郁的空气,一时间鸦雀无声。   “谁带着谁叛逃了?”琴酒单手揪住伏特加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拎起来逼问。   “威雀威士忌。”伏特加咽了口唾沫“她带着雪莉叛逃了。”   “从实验室传来的消息,很多人都看见了,雪莉叛逃前在计算机里植入了病毒,技术组正在抢救数据。”   琴酒脸上像挨了一拳般神色铁青。   “波本。”银发男人狼一样凶狠的目光看向安室透,“你是威雀威士忌的直系部下。”   “我不知道。”安室透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冷静地说,“她是故意把我支开的。”   为了洗清他的嫌疑,竹泉知雀叛逃前将他推到了琴酒的队伍,全程在琴酒的眼皮底下。   安室透垂下的手暗自握拳。   她并不知道他是公安卧底,是她口中的警察先生。   她以为他是真酒,担心他因为她的叛逃而被牵连,走之前做了最后的布置。   知雀,你……   “她带着雪莉逃去了哪里?”琴酒声音冷酷,“FBI还是公安?”   “都不是。”伏特加艰难地说,“是横滨。”   “组织派去追捕的人一半被威雀威士忌撂倒,一半追到横滨界域,被重力操纵使碾碎了骨头。”   重力操纵使中原中也,港口Mafia干部。   港口Mafia,她竟然是港口Mafia的人!   安室透瞳孔地震:“黑吃黑?”   难怪她卧底在黑衣组织毫无伪装痕迹,敢情她本来就是黑色地带的人。   黑衣组织和公安一起被耍了!   半小时已到,FBI撤退,浓郁的硝烟味与铁锈味在冰冷夜风的吹拂下消散近无,好似一切无事发生。   黎明的曙光在山后隐隐透出,看似寂静的天地间,东京几大组织中震惊的情绪发酵,传染,人人热议。   安室透精疲力尽地洗脱了嫌疑回到公寓,还没喝上一口水又收到了公安的在线会议。   他捏了捏眉心,进入会议室。   “那个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上级吐字艰难,“谁能想到……”   “我们联系了异能特务科。”另一个人说,“他们说是机密档案,不能给我们调阅,但光是机密两个字,猜也猜到了。”   “港口Mafia有政府下发的异能开业许可证,他们是横滨的纳税大户。你们懂的吧,横滨这座城市比较邪门,跨城通缉很难搞。”   “居然是两个犯罪集团黑吃黑,真没想到,威雀威士忌——啊,她的本名确实叫竹泉知雀,我的天,她被港口Mafia派来黑衣组织卧底,又被黑衣组织派来公安卧底,俄罗斯套娃吗她!”   “这样也可以解释她救下苏格兰的原因,反正是给黑衣组织添堵的事。”   “不是,她一个黑手党高层,在警视厅做实习生不别扭?”   “完全不,人家还救了现役警察,如果她再晚走几天,表彰仪式都给她办好了。”   “横滨的犯罪分子觉悟这么高的吗?”   “你还不如说她演技好。”有人吐槽,“黑衣组织和我们公安一起被耍得团团转,狡诈的横滨人。”   在座东京人皆是默然。   “我听说横滨那边,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有协作关系。”其中一人用梦幻的语气说,“他们能不能请竹泉知雀开个卧底培训班,我们可以交钱上课。”   其他人:心动的声音。jpg   “咳咳,别胡说。”上级清了清嗓子,“zero,你的身份还安全吗?”   “没问题。”安室透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沉郁地看向散发荧光的屏幕,“她叛逃前帮我洗清了嫌疑。”   “那就好。”上级欲言又止,“那个,你……”   作为上级,他知道一些禁忌的情报,比如公安卧底波本与港口Mafia卧底威雀威士忌之间的余情未了什么的……   两个卧底披着酒厂的皮谈恋爱,琴酒怄都要怄死。   “琴酒不会放弃追杀她。”安室透突然说。   “我想申请一次去横滨的出差。”   知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推动了横滨的旅游业 第203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三天   “我的家,我的城堡,我的天堂!”   竹泉知雀掏钥匙的手感动颤抖,“呜呜,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结束出差回来了。”   宫野志保:“至于这么激动吗?”   宫野明美:“看来是被工作折磨得不轻呢。”   宫野姐妹站在竹泉知雀身后,等她开门。   竹泉知雀掏钥匙的手拿出来,是一根坚毅的铁丝。   她熟门熟路地撬开门锁,侧身推开门:“请进,鞋架上除了猫猫头拖鞋和鲨鱼拖鞋之外随便穿。”   “这真的是你的家吗?”宫野志保怀疑,身为恶役的威雀威士忌是不是抢了某个可怜人的房子,“你回自己家为什么要撬锁?”   “你可以理解成一种Mafia的防盗措施。”竹泉知雀踩上鲨鱼拖鞋,振振有词,“还可以省下备用钥匙的钱。”   “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想来做客,撬锁或翻窗都可以。”黑发少女大方地说,“如果你们租我楼上的房子,给天花板打个洞我也没有意见。”   宫野姐妹,异口同声:我们有意见。   横滨是一座民风纯朴的城市,她们在竹泉知雀身上见识到了。   这对姐妹趁上楼的间隙简单交流了各自的遭遇:   宫野明美上车后被伏黑甚尔劫持,男人宽大的手掌虚虚扼住她的咽喉,姿势熟练到身上保守背了七位数的赏金。   汽车的后备箱里装满了伏黑家的行李,车上两个小朋友解释说他们要搬家去横滨。   “本来想找搬家公司的,但知雀姐说为我们安排了车。”伏黑惠一脸无力吐槽,“劫持来的车吗?不愧是她,我不该抱有天真的幻想。”   “惠,做人要懂得知足。”伏黑津美纪柔柔地说,“织田作先生和太宰先生连车都没有,只能坐船偷渡到横滨,好可怜的。”   伏黑惠:“那是因为他们正在被横滨本地势力通缉。”   话虽如此,那两个人也没什么惧色,红发青年平静地答应了一声,太宰治倒是耍了半天的赖,不情不愿:“知雀不要回去见黑漆漆的小矮人嘛。”   “太宰君。”黑发杏眼的少女俯视沙发上打滚耍赖的猫猫,“我不能、至少不能一辈子在东京出差。”   “让我打四份工养你,你很开心吗?”   太宰治脸上写着他很开心,嘴里茶味很浓地乖乖否认。   这个伏黑惠眼中堪比他爹伏黑甚尔的小白脸轻巧地伸了个懒腰,散漫地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   伏黑惠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再出门看时,太宰治正在对织田作之助说他们的行程:“我联系了走私船的蛇头,嗯,安心吧,森先生什么也不会知道。”   住在这一层的大人们与知雀姐很像,平时散漫又随性,但在关键时刻,他们永远有可靠的人脉与不俗的本领。   竹泉知雀比所有人都忙,除了回来一趟把糖果分给几个孩子外,很快不见人影。   宫野志保是他们中知道得最多的,她从一颗柠檬糖说起,讲述这个放肆张扬的夜晚,由不合格的神仙教母威雀威士忌主演的速度与激情之摩托版。   “琴酒绝对气死了。”宫野志保肯定地说,“他那么信任你。”   “他没什么看人的眼光。”竹泉知雀遗憾摇头,“琴酒欣赏的男人与他欣赏的女人在同个夜晚一起叛逃,这让我想到一个成语。”   宫野志保:“比翼齐飞?祸不单行?”   竹泉知雀:“两马分尸。”   她套左边,赤井秀一套右边,两个人一左一右向外车,被绳子套住的琴酒在双重作用力下裂开。   竹泉知雀感叹:“酷刑啊。”   宫野志保肯定句:“他恨死你了。”   “为了你,被黑衣组织通缉我也心甘情愿。”竹泉知雀笑眯眯地说,“要穿我的水晶鞋吗?辛德瑞拉。”   宫野志保把拎了一路的高跟鞋丢进垃圾桶,穿走了猫猫头拖鞋。   “别被太宰君看见了。”竹泉知雀打开冰箱拿出饮料,“他最喜欢这双,但你可以穿橙红橘子拖鞋,中也君对女性大方又绅士。”   “你允许男人随便进你家门?”宫野志保双手环胸。   “我对挚友和同事很大度的。”竹泉知雀抱着碳酸饮料合上冰箱,诚实地说,“但不否认其中猫塑的因素占据90%。”   活泼小橘和腹黑小狸,谁能抵抗!   宫野志保淡淡地说:“劝你不要对男人太没警惕心。”   竹泉知雀公寓的门没有关,从客厅可以清楚看见伏黑甚尔拧开对面的房门门锁,单手把行李拎进屋。   高大的男人察觉到视线,抬手懒洋洋挥了挥。   “算了。”宫野志保换上放弃的语气,“事到如今提醒你已经太迟了。”   竹泉知雀一头雾水:我得了什么绝症吗?   研究员的白大褂令宫野志保分外有医生的气质,比竹泉知雀认识的某黑心医生话语更具权威性。   竹泉知雀:我不会真的得了什么绝症吧?   “现在还没到上班打卡的时间,你们先在我这儿休息两个小时,再去见森先生。”   竹泉知雀贴心地说:“肚子饿吗?我点港口Mafia食堂的外卖。”   她像一个热情的销售员,竭力想要卖出安利:“来港口Mafia你就知道什么才是值得入职的良心企业,二十四小时营业外卖送上门的食堂黑衣组织它有吗?”   宫野志保侧头对宫野明美说悄悄话:“要是让琴酒知道她忠于港口Mafia不忠于组织的原因是港口Mafia食堂菜好吃,他将死不瞑目。”   宫野明美忍笑点头。   琴酒多年来在她眼里好比银发狼眼冷血大魔头,直到认识竹泉知雀,宫野明美竟觉得他有点可怜。   不只琴酒惨,朗姆也惨,他老人家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谁曾想他其实在地下层,屡次惨遭狡诈的横滨人诈骗。   竹泉知雀唯一没有欺骗的酒厂高层仅有贝尔摩德,她千真万确是她唯一尊敬的前辈,竹泉知雀口中每一句“漂亮姐姐”都发自内心,绝无虚假。   来自港口Mafia深夜食堂的外卖很快由戴墨镜的西装黑衣人护送过来。   “欢迎您回来,竹泉大人!”   黑衣人深鞠躬,“我代表港口Mafia食堂后厨全体员工传达我们的祝贺。而后一个月食堂都会准备您喜欢的菜式,太宰先生离开后省下的帝王蟹开销也由主厨做主分配给您,请收下我们小小的心意!”   竹泉知雀接过重重的外卖盒,感动得眼泪汪汪。   呜呜,不愧是她的老东家,多么温暖的人文关怀!   “竹泉大人,一晃都三年了。”黑衣人感叹道,“我们听说您怀抱提升港口Mafia平均学历的伟大目标前往东京求学,如今是学成归来了吗?”   “没错。”竹泉知雀昂首挺胸,“我已经拿到了帝丹高中的毕业证,拥有了高中学历,打败了港口Mafia99.9%的辍学儿童。”   黑衣人:“您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在美国常青藤名校获得博士学位的宫野志保:“……”不忍开口。   等会儿,如果她加入港口Mafia,她将成为学历第一人?   看来黑衣组织还是有优点的,起码平均学历秒杀港口Mafia。   “高二,高三,直至毕业。”竹泉知雀缅怀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吗?”   为了毕业,为了学习,她着实付出了太多,连男朋友都前后交了两位。   竹泉知雀打开保温袋,把丰富的菜色拿出来摆在餐桌上。   大概是听说她回来的消息,主厨过于激动,三人份的饭硬是做出了年宴。   “我这次回来就能升职干部了。”竹泉知雀咬着筷子说,“五大干部正好有一个空缺,不然我还要委托甚尔君把A绑架沉海,怪麻烦的。”   A,快说谢谢太宰君。   “没关系吗?”宫野志保说,“在组织潜伏了三年,都快当上元老级成员了,突然暴露身份叛逃回来。”   “对于卧底而言,潜伏的才能是价值所在吧。”   “雪莉你,真是认可我的演技呢。”竹泉知雀从碗里抬起头,嘴角沾着饭粒。   不满二十岁的黑发少女眉眼弯弯,顶着“威雀威士忌”代号的时候容易令人忽视她的年龄,深究起来简直年轻得可怕。   “卧底对我而言,是对才能的浪费哦。”   竹泉知雀指尖抵住下颚,慢慢地说:“森先生他最初派我去东京,是出于既不想失去人才,又不想留下隐患的需求。”   “等到太宰君叛逃,不再有隐患,森先生就在考虑把我调回来的可能性了。”   “不过都卧底了这么久,直接放弃身份回来也很浪费,最起码要带点特产回来。”   竹泉知雀筷子尖指向宫野志保:“锵锵,所以我把你抢了回来。”   “过程比我想象的还顺利。”她托腮,“假如再在酒厂干几年,大哥就轮到我来坐了。”   她不是很想经营一个一瓢下去全是水,丁点儿酒味都没有的频临倒闭酿酒厂,呼吸的每分每秒都在亏本。   “不需要为我担心。”竹泉知雀轻轻哼歌,“我等着升职加薪就好,东京的人和事从此与我再无瓜葛!”   东京的资本家们,她打工人不干啦!   一次性摆脱三份工作,竹泉知雀轻松得灵魂都在飘。   她的心态令人欣赏,只是……   “再无瓜葛?”   对某些轰轰烈烈的八卦有所耳闻的宫野志保平静地问:“欠下的感情债也一样吗?”   竹泉知雀夹鸡腿的筷子突然抖了一下,鸡腿啪唧掉在饭上。 第204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四天   早晨八点,竹泉知雀准时站在打卡机前。   屏幕映出她的脸,短暂的扫描后,跳出打卡成功的提示音。   “多么悦耳的声音。”竹泉知雀站在打卡机前回味,一时间百感交集。   “还是老样子啊。”   单手压住黑色帽檐的橘发黑手党嗓音带笑,“你这家伙,总算回来了。”   “中也君,早上好。”竹泉知雀笑弯了眼睛,“我可是出了好长时间的差。”   “是是,辛苦了。”中原中也掩嘴打了个呵欠,“昨晚边界线热闹得要死,追杀你的人有够多。”   他收到竹泉知雀要回来的消息后带人去接,守在东京和横滨的边界碾碎了不知凡几的骨头。   “酒厂这么舍不得我?”竹泉知雀和中原中也并肩走向电梯,“我给那位先生实名建议新增员工食堂建议了三年都没审批,活该酒厂留不住优秀员工。”   黑衣组织一点都不重视员工需求!   “不过警视厅的食堂还蛮好吃的。”竹泉知雀回味道,“除了经常有人下毒之外,物美价廉。”   中原中也:“东京真的是个正经城市吗……”   东京人心目中狡诈的横滨人竹泉知雀无辜回望。   “你这次回来,该升职干部了吧。”中原中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五大干部正好空出一席。”   “我不介意与好心的A先生商讨职位升迁的小问题。”竹泉知雀好声好气地说,“多余的空缺完全可以留下来,让森先生日后有余韵对太宰君说随时欢迎你回来的虚情假意之言。”   港口Mafia几位高层对待BOSS的态度不一。   尊敬程度排行是中原中也大于等于尾崎红叶,两人远大于A,A无限大于太宰治。   竹泉知雀不计入排名。   她对森鸥外属于薛定谔的尊敬,态度忽上忽下,在森鸥外承诺年终奖翻倍时比中原中也更尊敬顺从,在加班的夜晚比太宰治更阴阳怪气。   可塑性极强,能屈能伸,正是横滨第一打工人的本事。   听女孩子表面尊敬实则阴阳怪气的发言,中原中也知道她现在处于“伸”的这一面。   太宰治叛逃的时候,竹泉知雀不在横滨。   “我听说你在东京接到了拦截与搜查任务。”中原中也看似不经心地说,“不少人都猜测太宰那家伙会去投奔你。”   “太宰君是我的挚友嘛。”竹泉知雀坦诚地说,“森先生还是很有远见的,倘若当时我在横滨,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真是诚实……中原中也不算意外,港口Mafia与黑衣组织最大的不同在于首领的气量。   黑衣组织执着于追杀叛徒,森鸥外则擅长将敌人变成自己人。   “人才总不嫌多。”曾经的地下医生坦坦荡荡地说,“人手不足才是最痛苦的,黑衣组织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卧底好啊,卧底多好啊,各个都有本事,说话又好听,忍辱负重不会动不动用辞职威胁可怜的首领,卸磨杀驴无压力,简直是资本家心中的天选打工人。   “公安、FBI、CIA……那么多人才,怎么不能分几个给港口Mafia呢?”   森鸥外长吁短叹:“我实在是怀念安吾君,他‘不下班就不用上班’的工作精神令我深深感动,我一直很想让他办个讲座,将这份无私的加班精神传授给更多成员。”   艾丽斯:“林太郎,知雀的表情很恐怖哦。”   森鸥外立刻带上微笑:“当然,加班费是大家应得的。”   艾丽斯:“啊!知雀的表情柔和了。”   “欢迎回来,竹泉君。”森鸥外双手搭合,语气温和,“我将在今天下午举行五大干部会议,提前恭喜你升职。”   “我的荣幸。”竹泉知雀以手抚胸,行了一礼。   “按照BOSS的吩咐,我带回了黑衣组织研究的重心,疑似返老还童药的APTX4869的研究者宫野志保,以及她的姐姐宫野明美。”   竹泉知雀汇报道:“离开前我在组织的数据库中植入了格式化病毒。他们大概还在试图抢救吧,我个人不建议酒厂太过乐观。”   森鸥外指尖点了点桌面:“我记得竹泉君不擅长计算机技术?”   “有赖于一些帮助。”黑发少女不偏不倚地与森鸥外对视。   毋庸置疑,在场三人认知中最擅长黑客技术的人是同一位。   她果然与太宰君还有联系,这是当然的事,森鸥外脸色不变,依然儒雅温和。   听说太宰君要在福泽阁下的武装侦探社工作了,森鸥外心情微妙,一边知道日后或许有合作的机会,一边忍不住幸灾乐祸。   他像个冤种一样的好大儿终于轮到他的死对头管教了!   福泽阁下,这些年他吃过的苦你也要吃一遍!   冤种好大儿太宰君被送出,留下完美无缺的部下中也君、铁头娃芥川君和虽然问题很多但能用钱解决的全能打工人竹泉君,森鸥外赚了,他永远不亏。   “非常好。”森鸥外赞赏道,“希望他们不要损失太大。”   虚伪的大人嘴上:希望酒厂不要损失太大。   虚伪的大人内心:笑死,太宰君给的病毒,能抢救回来就见了鬼了。   当太宰治是友方的时候,总是如此令人舒心。   “两位宫野小姐的安排就交给竹泉君你了。”森鸥外从容地说,“港口Mafia愿意提供实验室给她,想继续研究APTX4869或别的项目都可以,不做限制,她可以自由地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在她喜欢的领域。”   返老还童这种事,在横滨没有多少吸引力,指不定哪个异能力者觉醒的异能就是变小孩,譬如彼得·潘。   竹泉知雀原话转达给宫野志保。   “不做限制?”宫野志保一怔,“你们的首领不想要APTX4869的成品吗?”   “是我们的首领。”竹泉知雀纠正,“不需要啊,毁掉它只是因为酒厂在乎。”   港口Mafia,老带恶人了,其行径就像是自己不爱吃糖的大人抢走小朋友的棒棒糖扔进垃圾桶——吃不吃到嘴不重要,对面哭了就行。   宫野志保在理解港口Mafia企业文化的道路上突发猛进一大步。   “定期会有经费批给你,开展新项目需要写报告交给我过目。”竹泉知雀说,“我批复与否只看一个点。”   她压低声音:“有没有得赚。”   宫野志保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我个人推荐医疗领域。”竹泉知雀悄悄夹带私货,“比如防水透气拥有神奇能力的绷带之类的,在横滨很有市场!”   她的挚友愿意拿出全部身家扫货。   “我明白了。”宫野志保拍了下额头,似无语又似松了口气,“放心,不会让你亏本的。”   她可是当今港口Mafia学历第一人,森鸥外在她面前都要吃没文化的亏。   “我们森式株式会社挺缺文员。”竹泉知雀拿着从人事部借来的招聘小册子翻阅,“后勤部、财务部、采购部、食堂、秘书办公室都招人,明美姐要是都没兴趣,来实验室当助理也不错。”   “随便挑。”她大气挥手,“哪个部门我都说得上话,想把A炒鱿鱼争取干部之位也可以哦。”   宫野明美哭笑不得地看着厚厚一沓招聘简章:“谢谢,我会好好考虑的。”   虽然还不太适应横滨彪悍的民风,但现在看来,她和妹妹能在这里开启全新的生活。   竹泉知雀顺便带来了给宫野志保的合同和一份港口Mafia新职工须知书。   “我去参加五大干部会议了。”黑发少女把纸张塞进宫野志保手里,叮嘱道,“好好记,我回来要考。”   宫野姐妹头碰着头,逐一浏览。   【森式株式会社新职员入职须知书】   欢迎您入职森式株式会社,我们公司有且只有一个注册商标,违法犯罪如港口Mafia之类的艺名请勿在正规场合使用。   新员工请遵守以下规定,解释权属于五大干部及首领(不包括某位名字为英文字母大写的先生):   一,在总部大楼看见有人跳楼是正常的,他只是工作压力过大,请不要惊慌或报警。   二,总部没有黑色的地毯,如果看见黑色地毯请及时通知清洁工,清洁工将为您更换没有血渍的普通红色地毯。   三,不要食用柠檬!柠檬不可食用!在地上捡到柠檬请通知爆破组或前往实验室殴打某戴护目镜的可疑男子。   四,若雷雨天气总部断电,可前往审讯组借电椅的电线,电椅有备用电源。   五,夸奖中也先生挑选帽子的品味,不要质疑他的身高。   六,首领不是幼。女控,艾丽斯小姐才是真正的首领。   七,不要在芥川君面前提某个禁忌的名字,在中也先生面前也不要,竹泉大人可以。   八,深夜游荡在总部的除了鬼魂,也可能是加班加上头的竹泉大人。   九,武装侦探社是我们永远的对家。   十,如遇首领失踪的特殊事件,请委托侦探。   修身的黑色风衣垂到脚踝,竹泉知雀将一朵暗色的黑玫瑰别在胸口,徐徐向首领、同僚倾身。   “现在该称呼你竹泉干部了。”森鸥外轻抚掌心。   “叩叩。”   门外传来两声叩门声。   广津柳浪在门口行了一礼,“打扰了。”   老年绅士递来一份文书,森鸥外看了眼,略微诧异。   “公安的文书。”他想了想,将文书递给竹泉知雀,“竹泉君,麻烦你接待一下。”   “是。”竹泉知雀答应下来,看向公安特遣员的签名。   是个她不认识的名字——降谷零。   知雀:谁? 第205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五天   “降谷零是谁?”   竹泉知雀迷惑:“不认识。”   公安确实挺神神秘秘的,景先生也对自己的名字遮遮掩掩,不像她,一生堂堂正正做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公安派人十有八九是来问我突然丢下警视厅工作撤离东京的事情。”竹泉知雀有八分把握。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吗?”   她也不是有意的,要怪都怪朗姆,谁叫他如此天才,把港口Mafia派来的卧底派去公安卧底,看人水平甩了琴酒几十条街。   糟老头子有点东西,难怪能坐到组织二把手的位置,冷血杀手琴酒在朗姆智慧光环的衬托下变成了笨蛋美人。   据竹泉知雀留在东京的线人汇报,“笨蛋美人”的杀气已经把伏特加冻成了重感冒,杀气腾腾地抄着各种武器在酒厂靶场扫射,只要竹泉知雀再度踏入东京,叫她有去无回。   竹泉知雀:谢邀,短时间不会再去。   她要留在横滨,替心爱的老家争取全国最不宜居城市的排名。   今年必能将东京杀得片甲不留!   “贝尔摩德应该还好吧。”竹泉知雀翻看手机里女明星莎朗·温亚德的最新红毯照。   美艳女明星依旧耀眼,竹泉知雀没有看出心爱的前辈以泪洗面泫然欲泣的模样。   也可能是贝尔摩德习惯了,成功女人的哲学是不要探究身边究竟有多少二五仔,独自美丽最重要。   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可爱妹妹一声声“漂亮姐姐”是真的。   “安室先生应该也没事。”竹泉知雀自言自语,“我走之前特意布置过,不让他被我牵连。”   波本已经是最后一瓶威士忌了!四瓶威士忌三瓶掺水,酒精浓度全靠他苦苦支撑,要撑住啊安室先生!   “太不容易了。”竹泉知雀嘘唏,“留在酒厂没前途的,他考不考虑学雪莉跳槽?”   跳槽来港口Mafia继续给她当小弟,perfect!   来自东京的公安降谷先生尚未抵达横滨,竹泉知雀披着黑风衣,熟门熟路地推开Lupin酒吧的门。   “欢迎我们的新任干部。”   坐在吧椅上的太宰治转过身,浮夸地举起悬浮冰球的酒杯。   织田作之助默默鼓掌,像个合格的气氛组,坂口安吾一脸头痛欲裂地推了推眼镜。   过去的三位友人又一次在Lupin相聚,从三人都是港口Mafia成员变成了三人都不是。   竹泉知雀陷入沉思:“我被排挤了?”   怎会如此,一向是她排挤别人。   港口Mafia新上任的竹泉干部一脸怀疑人生地坐下来,“请给我一杯黄油啤酒。”   “你还是喜欢喝这个啊。”坂口安吾面前摆着西红柿汁,“我记得你卧底的是一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   竹泉知雀:“黄油啤酒也是酒,安吾先生你不要歧视我们小甜水。”   “我有威士忌PTSD。”她接过啤酒杯,“这年头威士忌掺水太严重了,特别是东京的酒吧,黑店超多,建议把消费者保护协会的号码设成快捷键。”   坂口安吾双眼无神:“我连下班喝酒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到东京旅游可能要攒十年的年假。”   竹泉知雀把同情打在了公屏上。   “升职顺利吗?”织田作之助边喝酒边问,“没有被为难?”   “我可是在外面勤勤恳恳卧底了三年。”竹泉知雀竖起三根手指,“再不升职我就拖着森先生一起沉海。”   太宰治:“不要嘛,要沉也是和我一起沉。”   竹泉知雀从善如流地改口:“再不升职我就把太宰君和森先生绑在一起沉海。”   太宰治:“问题不大,我会开锁。”   从束缚绳索中逃脱也是开锁的一种,被沉海的只有森先生,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   “卧底升职有这么快吗?”原异能特务科派遣港口Mafia的潜入搜查官坂口安吾咕噜一大口西红柿汁,“要小心啊知雀,升职和加班可是双胞胎,祸不单行。”   竹泉知雀愈发同情:“太宰君和织田作先生提前返回横滨,为他们加班加点洗档案是不是很累,有没有猝死的感觉?”   坂口安吾微笑面对生活,黑眼圈上写满了故作坚强的意志。   “好久没见知雀穿这一身。”   太宰治坐在竹泉知雀旁边,稍稍探身,嗅到独特的黑玫瑰幽香。   横滨是沿海城市,海风吹拂的天气格外适合黑风衣,竹泉知雀喜欢站在天台上俯瞰城市时挥开衣摆,压低嗓音,用仿佛得了喉癌的声音说:“I\'m Batman。”   她在东京是Iron Man,在横滨是Batman,纽约对东京,哥谭对横滨,完美对仗,难道她真是天才?   “稍晚要去接待公安特遣员。”竹泉知雀捧着啤酒杯说,“穿正式一点,争取让他第一眼看出我是恶役。”   不要做她继续去警视厅当实习生的不切实际的美梦,除非警视厅肯辞退副厅长让位给她。   “他也可能是来邀请我去公安做讲座《论如何培养一名卧底》。”竹泉知雀十分清楚自己对公安的吸引力。   “演技与话术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多去几个组织卧卧底,慢慢就熟练了,熟能生巧嘛。”   坂口安吾:“其实异能特务科也想请你去演讲……”   她从东京叛逃回横滨叛逃得轰轰烈烈,几乎惊动了半个谍报界,种田长官第一时间找到坂口安吾,问他能不能用友谊绑架竹泉知雀,让她优先来异能特务科演讲?   竹泉知雀对朋友一向讲义气,她思索片刻:“不如,我出本书?”   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支持!”   太宰治仰头喝了口酒,听他们笑笑闹闹。   “升职干部,知雀很高兴么?”他侧头问。   “升职加薪当然开心。”竹泉知雀把半空的啤酒杯放在吧台上,单手撑脸,面向太宰治,“太宰君,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工作是我展示自己价值的途径。”她慢慢地说,“只要适合我,待遇还不错,我愿意一直做下去。”   “我不在工作中找寻什么。”黑发少女笑笑,“不找寻意义就不会感到空虚,不追求死亡就不会觉得寂寞,我很容易满足。”   “真是让人讨厌。”太宰治恹恹地说,“乐观又公事公办的心态。”   “我被太宰君讨厌了吗?”竹泉知雀睁大眼睛,“想讨你喜欢该怎么做,立刻辞职?”   太宰治:“嗯。”   “太宰君。”竹泉知雀无奈,“在擅长说谎的人面前说谎可不是明智之举。”   “没有说谎。”太宰治反驳,“知雀辞职我绝对很高兴。”   “我指的是上一句。”女孩子眼眸弯弯,“真讨厌我?”   英俊的青年徒劳地张嘴,半晌只发出半个不成字段的气音。   竹泉知雀摘下胸前的黑玫瑰,扬起上递。   “收下我的花,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她跳下吧椅,黑风衣飘扬弯月的弧度,“被太宰君讨厌我说不定会哭出来——好了,接下来还有工作,我先告辞了。”   黑发杏眼的黑手党微微鞠躬,独自走出酒吧大门。   酒吧里,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不约而同地看向太宰治。   他捏着手里盛绽的黑玫瑰,幽香染上黑色的额发。   坂口安吾:“完全不是一个段位。”   织田作之助:“输了啊,太宰。”   坂口安吾:“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从朋友做起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织田作之助:“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呢,没有关系改变的苗头。”   坂口安吾:“别说灰心话,放弃才是输了。”   织田作之助:“加油吧,太宰。”   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虽然成功概率很低,但作为朋友,我们支持你。”   “谢谢哦。”太宰治郁闷地说,“老板,请给我拿一个花瓶。”   万能的Lupin老板放下擦酒杯的毛巾,从吧台下拿出一只花瓶。   坂口安吾:“还真有啊!”   街道上,竹泉知雀单手插兜,右手拿着公安的文书。   “公安会来黑手党主导的城市,蛮稀奇呢。”   她漫无目的地想:“过来的人为什么不是景先生?”   熟人更容易说话,公安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竹泉知雀在横滨有丰富的探店经验,如果是诸伏景光过来,她可以请他吃超美味的怀石料理。   “陌生人的话,选正式一点的星级餐厅?”竹泉知雀歪了歪头,“啊,但公安是为了黑衣组织的事情过来的,选在酒吧是不是更符合身份?”   在公安眼中“叛逃的威雀威士忌”才是他们熟识的竹泉知雀。   “哟西,接头地点就定在酒吧。”她一锤定音,“Lupin?”   Lupin不行,被公安看见港口Mafia现任干部与叛逃的前任干部混在一起不象样子,回头公安在白板上画竹泉知雀的关系网,怕不是要画成被猫猫玩弄过的毛线——一团乱麻。   竹泉知雀最终选了一家背景清白的酒吧,她把地址和卡座号发给公安提供的号码,示意酒保:“给我一杯威雀威士忌,不加冰。”   悠扬的等待时光中,清澈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竹泉知雀低头抚平黑风衣下摆的些许褶皱,景观植物深翠色的影子映在她侧脸上。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一只肤色较深的手握着酒杯,放到不加冰的威雀威士忌旁边。   在抬头看见来人的容貌前,竹泉知雀先嗅到浓郁的酒香。   她下意识浅浅呼吸,熟悉的酒气唤起竹泉知雀的回忆。   波本威士忌的香味。   命运的再会~ 第206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六天   竹泉知雀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窄瘦有力的腰线,紧致结实的胸膛,巧克力色微深的皮肤。   浅金色头发的英俊男人站在卡座边,将冰冽的波本酒轻轻放在桌面上。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表现得像一位礼貌拼桌的客人。   竹泉知雀浑身紧绷,她的眼睛迅速扫过他身后,计算出一二三四五条逃跑路线。   她试探开口:“如果我说不可以?”   “我是一个人过来的,而这里恰好有个空位。”降谷零微笑,“不可以的理由是?”   这家酒吧是中立立场,意味着背后没有港口Mafia控股,竹泉知雀没办法用干部的身份让保安把眼前的可疑男子架出去。   竹泉知雀:“稍等,我马上把这家店买下来。”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愧是港口Mafia的干部,大手笔。”降谷零在卡座对面坐下来,手指点在杯沿上。   他坐到对面,竹泉知雀逃跑的路线变多了,她一边评估哪条路线更好跑路,一边忍不住问:“琴酒派你来的?”   大哥难道不该更想亲手杀了她吗?   她在琴酒心中绝对有这么重的分量,重到足以让银发男人倾尽全部的杀意,生出魔鬼般的执念。   女孩子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和几分希翼,她迫切地希望降谷零承认她的猜测,哪怕他是来杀死她的。   逃避现实的意图被竹泉知雀写在脸上。   降谷零不答反问:“知雀希望我用哪个身份坐在你面前?”   竹泉知雀小幅度向后挪了挪,扯出礼节性的笑容:“咦,原来是可以选的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曾经救我于水火的成绩拯救者、我的前补习老师坐在这里。”   这样她就可以用“我已经毕业了请学习离开我的生活”做借口,商业寒暄两句后夺门而逃。   残酷的金发男人没有如竹泉知雀的愿。   “我有很多身份能够坐在这里,正如知雀在我面前展示过无数张面孔。”   降谷零一字一顿地说:“但如今在你面前的,是真正的我。”   “降谷零,日本公安。”   竹泉知雀二话不说,夺门而逃。   一只早有预料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把竹泉知雀从背后按回卡座。   “放开!我今天出错了门,我要回港口Mafia加班!”竹泉知雀在柔软的坐垫上挣扎。   “我警告你哦,这里是横滨,我打个电话有一百个黑衣人从小巷里冒出来套你麻袋。”   “真可怕,横滨看起来治安不行,是不是要公安派人常驻整顿一下?”降谷零小臂肌肉纹丝不动。   “卑鄙的公安!”竹泉知雀吶喊,左顾右盼,“这家酒吧的保安是工资小偷吗?看见客人被袭击为什么不来帮忙?”   “大概是因为他们认出了你的脸。”金发男人低头,额发微微摇晃,“知雀在横滨是个名人啊。”   竹泉知雀:“那还用说,都说了港口Mafia是横滨的明星企业——不对!这不能解释他们的袖手旁观!”   “他们知道,如果知雀真的想摆脱我,不会挣扎得这么轻。”降谷零低声说,“别跑了,我们好好聊聊。”   竹泉知雀的动作停下来,她双手抵住男人的肩膀,坚决地说:“公安和黑手党之间没有共同话题,我马上向森先生申请换个人接待你。你喜欢看似冷酷实则声音可爱的女孩子小银,还是飒爽明艳大姐头红叶大姐?实在不行,想看中也君的大小姐女装也可以。”   “都不喜欢。”降谷零看着她,“我要你。”   竹泉知雀:志保救救我志保!感情债真的从东京追到了横滨!   “安室先生,不,降谷先生,你不是代表公安来访问港口Mafia高层的吗?”黑发少女换了个角度劝说,“身为打工人,你的工作态度是把合作方以不成体统的姿势压在酒吧卡座问话?”这不好吧。   降谷零油盐不进:“明明是同为打工人的知雀逃避工作的态度不对。”   竹泉知雀被戳中了死穴,挣扎的动作停了一拍。   她一向以打工人的职业素养为豪,与玩忽职守的公安不一样。   “你把我的大衣弄皱了。”女孩子瘪瘪嘴,“我才升职了干部呢。”   降谷零来横滨之前调阅了港口Mafia的资料,仅次于首领的五大干部在港口Mafia具备极高的地位,用酒厂来比喻的话就是……   “和朗姆一个等级。”提到升职加薪,竹泉知雀顿时眉飞色舞,“朗姆该庆幸我是卧底,否则二把手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他坐。”   竹泉知雀是个超有事业心的黑手党。   “朗姆到现在还不太能接受你叛逃的事实。”降谷零透露情报,“一天之内黑麦威士忌和威雀威士忌双双逃脱,震撼了整个组织。”   “背叛的威士忌何止两瓶。”竹泉知雀戳他胸口,“我眼前这瓶不也是掺水假酒?”   她在挣扎间十分艰难地消化了降谷零的身份,这人的套娃水平不比竹泉知雀低。   假名安室透,真名降谷零,表面上是私家侦探,私底下是黑衣组织成员波本威士忌,实际是公安潜入酒厂的卧底,一瓶酒精含量是零、连菠萝啤都比他有酒味的掺水假酒。   他骗了所有人,包括前女友。   “苏格兰和你是一伙的。”竹泉知雀后知后觉,“你们公安占了两瓶威士忌名额。”   一共就四瓶威士忌,瓶瓶是假酒,往名为威士忌的酒缸里舀一瓢,H2O净含量超标,整缸灌下肚查酒驾毫无压力,交警见了都要夸。   “怪不得,你在我救下苏格兰,与公安合作做双面间谍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   竹泉知雀恍然大悟:“景先生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个骗子!对合作者一点儿都不真诚!”   远在东京的诸伏景光连打喷嚏:阿嚏阿嚏!   诸伏景光罪不至此,降谷零在心里向他道歉。   “我很感谢你救了景。”降谷零笑了笑,语调放松,“他是我十分要好的朋友。”   “还有松田。”他继续说,“你不知道我收到消息有多高兴。”   “松田前辈也是你的熟人?”竹泉知雀大为不解,“怎么哪哪都有你,公安人脉这么广的吗?”   她难道从到东京卧底开始就没逃出过他的关系网?   降谷零在心里咳了一声:的确是这样。   “道谢就不必了,我们恶役救人不是为了感谢。”竹泉知雀重音强调她的身份,“但假如你对挚友恩人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感激敬意,能从我身上下来吗?”   不要一直压着她谈话!   降谷零:“你先答应我不跑。”   竹泉知雀毫不犹豫地点头,脚尖朝外摆出跑路的姿势:抱歉哦,忘记她热衷于说谎的人设是你不够聪明……   英俊的金发男人站在原地没动,挑了下眉。   竹泉知雀:“你知道吗?太多疑的男人不受欢迎。”   “对犯人松懈的警察不是好公安。”降谷零晃了晃指尖,“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拿手铐把我们俩拷上了。”   也不是不可以,竹泉知雀擅长撬锁。   “行。”她退了一步,“可我不喜欢酒吧。”   降谷零知道,知雀酒量差且不喜欢烈酒的辣味,喜欢吃甜吃炸物,讨厌吃苦不能吃辣,口味和小孩子差不多。   “横滨有什么好吃的店吗?”他换上轻松的口吻,“东道主小姐。”   “我本来想着如果是景先生过来,请他吃超美味的怀石料理。”竹泉知雀脸蛋皱起,“啊啊,我是说公安怎么连熟人好办事的道理都不懂,派个陌生人来。”   她此生走过最深的路是公安的套路。   想到这里,竹泉知雀心生警惕:“你确定已经完全坦白了吗?真的没有另外的身份了吗?”   “假如某天我查到你的真名不是降谷零而是降谷百、降谷千、降谷万之类的,我发誓会让公安后悔踏上横滨的土地。”   公安实在是太阴险了!她当时都投诚了,硬是没人暗示她波本的身份,让她紧张兮兮高度警惕,在酒厂孤军奋战。   相较而言竹泉知雀多么有良心,她叛逃前生怕威士忌中唯一“真酒”被牵连,做足了布置,对前男友仁至义尽,情感节目的听众听见都哭了。   一切努力终究是错付了!   另外的身份……降谷零脑速飞转。   有一个,他瞒着没有说。   继续瞒着也没意义,说不定号码已经被拉黑了。   他拿出手机操作了两下,竹泉知雀叮地收到一条短信。   【红方卧底/正义使者/可靠的警察先生:嗨(黄豆人笑脸。jpg)】   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   原来是你!   竟然是你!   怎么还是你!   竹泉知雀盯着降谷零的脸猛瞧,从睫毛打量到下颌线,终于看出了一丝与易容后的“警察先生”相似的弧度。   “原来我这么早就知道了……”她双手捂脸,后悔不已,“但凡我当时带一瓶强效卸妆水,也不至于被瞒到今天。”   可恶,都怪弹匣挤占了卸妆水的空间,她要把随身携带卸妆水并第一时间泼向你的敌人这一条写在卧底宝典里!   竹泉知雀的反应不在降谷零意料之中,他怔了怔,过人的观察力与分析能力瞬间闪回过往的记忆。   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自由恣意的年轻人,在实验楼底层,在狭窄的后备箱,在烈火与爆炸的加油站,在湿漉漉的游轮甲板,在言笑宴宴的舞厅……   降谷零喃喃自语:“原来早在许久许久之前,我们已经并肩作战过了。”   恭喜掉马进度条100%,撒花~ 第207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七天   传闻,波本威士忌是神秘主义者。   传闻,威雀威士忌神鬼莫测,从姓名到真容都是禁忌。   传闻……   一切的传闻总结起来,黑衣组织的成员亲切地称呼这两位为——千层饼。   威士忌酒心口味,千层饼中的王者。   此时此刻,两位王者坦诚相见。   他们彼此细数对方披过的马甲,回顾记忆中平静水面下此起彼伏你来我往的谎言,不禁发出感叹:6   竹泉知雀/降谷零:你怎么有这么多身份?玩这么花的吗?   他们五十步笑百步,大哥笑话二哥,互相谴责了一番。   “也就是说,我们当初的交往是公安在组织的卧底与港口Mafia派遣酒厂的对家借黑衣组织的经费恋爱?”   竹泉知雀面露同情,“世上竟有如此冤种的犯罪集团。”   身为同行,她嘲笑,她鄙夷。   竹泉知雀:“琴酒知道吗?”   大哥的血压还好吗?   不幸中的万幸,琴酒不知道。   “我的身份还没有暴露。”降谷零说,“等回到东京,波本将继续为组织‘效劳’。”   酒厂,好惨一组织,内鬼一个比一个猖獗,叛逃一个比一个声势浩大。卧底的数量增加了,琴酒的头发减少了,大哥拿到年终体检结果时会因为怒气太重乳腺滋生吗?   等等,这场风波里黑麦威士忌和威雀威士忌叛逃,波本威士忌不仅没有暴露还洗清了嫌疑……   竹泉知雀的眼神犀利起来,她突然得知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结果:当初,在她心里玩酒厂红黑狼人杀第一场便出局的波本居然是赢到最后的那个!   他在碟中谍中谍竞赛中打败了包括竹泉知雀在内的90%同行,卧底含金量恐怖如斯。   可恶,输了。   “我也是可以继续卧底下去的哦。”竹泉知雀强调,“只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才回来的。”   “如果我不主动暴露,等我脚踢琴酒拳打朗姆怀里搂着贝尔摩德站到那位先生面前,BOSS立马下位换我当。”   她:“顺带一提,当时的我应该已经坐上了警视厅副厅长之位,脚踏黑白两道,叱诧风云的东京You-Know-Who正是在下是也!”   “到时候降谷零和波本都是我的手下,无论你怎样挣扎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竹泉知雀哼哼,“乖乖加班吧你。”   “好可怕。”降谷零看着小猫翘尾巴的黑发少女,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用便当贿赂的话,可不可以手下留情,长官?”   竹泉知雀心动:“吃咖喱吗?”   “我也会做别的。”他笑。   理智在竹泉知雀脑海内挣扎,她拍了拍干部风衣的下摆,像是要把公安的示好拍掉,“别想馋我,我们港口Mafia有食堂。”   “好好。”降谷零举手投降,“所以我们去吃食堂?”   带来横滨出差的东京人吃本地特色菜的饭馆却是公司食堂,好像有什么不对。   竹泉知雀:我心里横滨美食的巅峰就是港口Mafia食堂啊,有问题?   顺带一提,她心中横滨美食的下限是太宰治的家常菜。   如果要给公安下个马威,或想让公安把命留在这里,是不二之选。   竹泉知雀姑且没有谋杀前男友的想法。   虽然她在酒吧看见他的脸时心中山呼海啸,听见“降谷零”三个字时脸蛋变成了宇宙猫猫头,但用黑暗料理谋杀什么的,显得她太没有格调了。   太宰治特制活力清炖鸡罐头完全可以作为伴手礼让降谷零带走,指不定能连说谎者二号诸伏景光一块儿毒倒。   “来沿海城市肯定要吃海鲜吧。”竹泉知雀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刚好,我常吃的一家店专门留了新鲜的北极贝。”   “我请客,带你领略横滨风情。”   横滨,一座民风淳朴,人才辈出的城市。   商场中洋服店的数量占据了服装类店铺70%,令人不禁感叹:真有这么赚?   森鸥外:真有这么赚。   街边的猫猫在一只稀有公三花猫的带领上大摇大摆过马路,并踹了某个试图闯红灯的小混混一脚,在他脸上留下三道爪痕。   不闯红灯但也不想等红灯的橘发蓝眼Mafia把玫红色摩托骑上了墙,违法重力学的一骑绝尘。   竹泉知雀路过一家普通的露天咖啡店,十几个喝咖啡的黑西装整齐划一起身,九十度深鞠躬:“您辛苦了!”   一位女士走进失物招领处,递上一个沉重的黑包:“这是我捡到的失物。”   黑发发尾挑染白色的少年一边咳嗽,一边从失物招领处路过,将突然轰鸣的爆炸声甩在身后。   飞车党意图抢劫一位头戴蝴蝶发卡的短发女士,被她单手拎着的电锯吓尿了裤子。   头戴护目镜的实验室怪人抱着满满一袋柠檬沿街跑过,柠檬一个个掉下来,落在竹泉知雀脚边。   她伸脚一勾一踢,柠檬准确命中梶井基次郎后脑勺,他嗷的一声脸朝下砸在地上。   “这里是竹泉。”竹泉知雀打了个电话,“派排爆组来回收梶井基次郎,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他和柠檬炸。弹装进一个袋子。”   “没关系,不会死人,最多裸奔,他应得的。”   她挂断电话,向外地人降谷零解释:“一个东西,它看起来像柠檬,摸着像柠檬,闻起来也像柠檬,但它不一定是柠檬。”   “还可能是柠檬型的炸。弹。”   竹泉知雀:问题不大。   降谷零:一言难尽。   这是一座不需要黑衣组织,能够自产自销完成每日爆破KPI的魔性城市。   难怪黑衣组织多年未能在横滨打下据点,竟是专业技能太过重合的缘故。   竹泉知雀推荐的餐厅建在海边,透过餐厅玻璃能看见漂亮的海岸线。   贝壳串成的风铃叮当作响,戴领结的经理含笑迎上前:“竹泉小姐,为您预留了常坐的位置。”   采光与视野最好的座位空着,连带周围也被游着热带鱼的水族箱隔开。   降谷零注意到服务生不会把其他客人引到这边,店内最好的席位与周边区域空空荡荡。   “因为是我名下的店嘛。”竹泉知雀说。   “横滨许多企业背后都有港口Mafia的控股,例如赌场是A持有,郊外酒庄有不少被中也君买下,红叶大姐名下有茶室和温泉。”   “我的话,有酒店、餐厅、药店、便利店和路边很好吃的可丽饼鸡蛋仔小摊、移动冰淇淋车之类的。”   食物占比过重,充分展现出竹泉知雀的喜好。   她用一句话总结:“我,富婆,有钱。”   “虽然不是为了钱工作,但工作没有钱也太可悲了。”竹泉知雀双手托腮,“升职干部之后年薪也有增加,卧底的三年没白干。”   经理亲自记录好点菜退下,将空间留给竹泉知雀和降谷零。   “说起来,我还没问呢。”竹泉知雀把公安送来的文书放在桌上,“降谷先生特意赶来横滨,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是请我去办讲座,传授《演技与话术之卧底速成法则》,建议你们等等。”她摩挲手腕。   “有朋友建议我出一本《卧底宝典》,说绝对会热卖,我在考虑中。”   天天演讲也太累了,打工人最讨厌做PPT,不懂自己照着书看,再把课后习题做一做,进黑衣组织镀个金,一代名卧底不就养成了?   坂口安吾保证异能特务科会把竹泉知雀的大作列为必修教科书,猎犬也来探过她的口风,再加上公安和大概率有同样想法的CIA、FBI,竹泉知雀名作《卧底宝典》的潜在读者数量激增。   出书……虽然降谷零不想承认,但他的上级绝对很有兴趣,指不定警校教科书都要增加一本。   给未来的警校生亿点小小的震撼。jpg   “有一部分原因是。”降谷零十指交叉握紧,“但比起公事,我来横滨更多是为了私事。”   “啊!刚刚忘记说了。”   竹泉知雀十分刻意地把话题扯回去,“《卧底宝典》或许不太适合红方,我在黑衣组织卧底却从未被琴酒怀疑的原因,很大程度是我并没有正义之心。”   “只是单纯的工作而已,又同样是早已习惯杀戮和鲜血的恶人,最大的目的不过是黑吃黑罢了。”她缓缓地说。   “与诸位充满正义感与仁慈心的女士先生相比,我和琴酒是一类人。”   “同类怎么会怀疑同类呢?”竹泉知雀轻轻地说,“辜负了琴酒的信任,我既不抱歉也不内疚。”   降谷零静静地听着。   女孩子语速不快,她在脑海中斟酌了用词,以委婉却鲜明的态度将她与他划分到边界线的两边。   ‘我是个坏人,你是个好人,我们没可能。’   降谷零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一份文件。   “我来之前准备了这个。”他说,笑容中带着涩意,“恐怕用不上了。”   竹泉知雀低头,看见白纸黑字的“证人保护计划”。   “小瞧我的本事?”她皱了皱鼻子,“我从来不需要别人保护。”   “我知道。”降谷零重复地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直是知雀保护他人。”   “小莓,景,松田,我,你的几位邻居,孩子们。”他抬眸,灰紫色的眼眸坚定认真,“或许你不愿意承认——知雀,守护是你的本能。”   竹泉知雀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比起立场,我更相信三年来我认识的你。”   降谷零忽然笑了,“要是早知道今天有个‘麻烦’找上门,知雀叛逃的时候还会把波本调开吗?”   “……我就活该帮你。”竹泉知雀咂了下舌,“好人没好报。”   “啊不对,我是坏人。”她立刻改口,“坏人、坏人也可以有好报。”   话是圆回来了,气势却落了下风。   竹泉知雀用叉子划拉盘子,小声咕哝:“当初提分手的不是你吗?原因我理解,公安的职业操守嘛……现在你的职业操守去了哪里?公安都把文书递到我们BOSS桌上了,你怎么能只顾私事呢?”   “我递交来横滨出差的申请时,我的上级说这不是明智之举。”降谷零自嘲地笑笑,“理由他不说我也明白。”   “我准备了一些说辞,但没有用上,他很快批复申请,给出了许可。”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对我说。”   宽大的手掌覆住女孩子的手背,微深的与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让竹泉知雀再也无法忽视。   温暖的热度从手心传到手背,金发男人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像哄孩子的低音调。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吗?” 第208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八天   海风卷起浮云,宛如海浪翻滚的模样,淡淡的白色点缀在天空上,如画家慢工细笔的描摹。   金属的窗沿化为四方形的画框,捕捉定格动态流波的景色。   窗边的人无暇看风景,年轻漂亮的黑发少女轻轻咬了下舌尖,即使不会读心术的人也能看出她内心激烈的挣扎。   咒言师擅长玩弄言语,竹泉知雀少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可她又必须说点什么。   说来惭愧,竹泉知雀在自己的词汇库里翻来翻去,竟只找到了几条心灵鸡汤。   ‘机会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创造的。’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全世界都会为他让路。’   鸡汤是好鸡汤,也挺应景的,但她能在这个时候说吗!   听起来简直像在鼓励他一样。   直白地说“不愿意”呢?   竹泉知雀恨自己对言语的敏锐:说出口的话与写在纸上的字不同,言词、语气、口吻、神态、情感……种种细节加在一起,赋予话语力度。   否定句不是单纯用上否定词就可以的,没有力度的“不”字只是撒娇罢了。   虽然傲娇是个很时髦的属性,但她不是很想赶这趟流行……   说“我愿意”更不行,这里是餐厅,不是教堂。   竹泉知雀眼珠乱转,努力瞟向等候在十米开外的经理。   快上菜啊!你们家店不是以上菜快从不让客人等待出名的吗!快,随便派个人过来帮她打破困境!   经理收到幕后老板的眼神示意,又看了看两个人覆在一起的手,露出了然的表情。   他贴心地走远了。   竹泉知雀:NO!   她伸出尔康手,被降谷零从容地捉回来。   “这么纠结吗?”他闷闷地笑,紫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看来我让知雀很困扰呢。”   “知道就好。”竹泉知雀郁闷地说,指责他,“作为追求者,降谷先生未免太坏心眼了。”   降谷零:“这算承认我追求者的身份了吗?”   “我知道很多人,”包括不限于琴酒、朗姆、森鸥外等,“都希望我是个哑巴。”竹泉知雀有气无力地说,“我头一次理解了他们的心情,深刻共情了。”   “吃饭可以堵住你的嘴吗?”她充满希望地问,“就算被吃穷我也不在乎。”   降谷零失笑,举手投降:“最后一句。”   “叫我的名字好吗?”   他略微抱怨:“从安室先生到降谷先生,尊称未免太多了。”   这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眼前的人眼帘垂下,抱怨中含着示弱的委屈,让人根本没法拒绝。   竹泉知雀犹豫了一瞬,点头。   “……零。”   坐在对面的金发男人笑着夸她:“乖孩子。”   竹泉知雀手凑到脸颊边扇了扇风,郁闷的感觉一点儿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能不能尊重一下她恶役的人设?都成年了还被夸乖孩子……   赶紧上菜,吃饭,让她把气氛带回正轨!   走远的经理收到幕后老板的消息,急忙让后厨把菜品端了过来。   两人之间空荡荡的餐桌被食物填满,在浓郁的香气中,竹泉知雀肩膀松懈下来,语气恢复了往常的轻快。   “所有的海鲜都是捕鱼船新打捞上来的新鲜货。”她挥舞银叉,“横滨海域可以打捞上很多很多好东西哦,比如炸。弹的残骸、散落的绷带和入水的太宰君。”   降谷零:……好东西?   “钓鱼佬在横滨永不空军。”竹泉知雀庄严地说。   她剪开一只蟹腿,蘸酱后塞进嘴里,突然嘶地一声吐出舌尖。   舌尖上蓝宝石舌钉熠熠生辉。   “吃饭还是有点不方便呢。”竹泉知雀揉了揉唇瓣,“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习惯。”   苍空般的青蓝色,独一无二的蓝,降谷零曾在某个人的眼睛里见过一样的色彩。   “打舌钉不痛么?”他找出话题的切入点,不动声色地打探。   “超痛!”竹泉知雀寒毛耸立,“痛得我舌头都要断了。”   “所以为什么要打?”降谷零猜测,“叛逆期?”   “才不是。”竹泉知雀露出无语的半月眼,“我可是年纪轻轻辍学打工的社会人士,十岁之前叛逆期就已经结束了。”   降谷零:“哦,原来纹身是十岁前纹的。”   不要随便揣测啦!小腹上的黑蛇纹身是她作为特级诅咒师被咒术界通缉当天留下的纪念品。   “零多少也知道异能力者的事吧。”竹泉知雀咕噜了一口柠檬柚子茶,“你可以把这枚舌钉当成一种增强力量的宝具。”   “同时,它还是一份礼物。”女孩子眼睛亮亮的,“圣诞礼物哦。”   比你送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精装版有情调多了!   降谷零抚了抚衣袖上简洁大方的袖扣。   “知雀。”金发男人若有所思,“你回到横滨并且短时间不会再去东京的事,有告诉五条君吗?”   竹泉知雀咀嚼蟹肉的动作停下来,腮帮好笑地鼓出一块儿。   她机械式地咽下嘴里鲜甜的蟹肉,眼神空茫。   “我……完全忘记了。”   这、这也不能怪她啊!她才回来没两天,又是安顿宫野姐妹,又是五大干部会议,又是接待来访公安,竹泉知雀忙得像颗陀螺。   拐带雪莉从黑衣组织叛逃哪有那么容易,竹泉知雀自收到横滨发出的秘密指令开始布局,算计棋盘中每一粒棋子,时不时亲身上阵摆布疑云,人员部署、踩点、演戏、话术——哪一种不费功夫?   打工人忙工作忙上头多么正常!   “悟酱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他一定能理解的。”竹泉知雀擦汗。   “叛逃是秘密行动,除了我剧本里有戏份的甚尔君和跟着回横滨的太宰君、织田作先生之外,我谁都没通知。”   嗯,她非常一视同仁。   降谷零无情粉碎竹泉知雀的自我安慰:“也就是说,伏黑甚尔和太宰治是知道的。”   毕竟是板上钉钉的自己人,竹泉知雀一般不瞒着他们两个。   “有什么问题吗?”她不解,“悟酱和甚尔君虽然之前结了怨,但彼此都杀过对方一回,已经两清了。他和太宰君完全没有过冲突哦。”   没有冲突?降谷零在心里摇头:这三个人,加上他,可是相当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   他可没有善良到帮助情敌的程度。   降谷零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也对,太过斤斤计较就是五条君不懂事了。”   “对了,我稍微有点好奇。”他话锋一转,“和五条君的交往,是知雀先提出的吗?”   “emmmm。”竹泉知雀为难地说,“这是个十分复杂的故事。”   降谷零有时间也有耐心听她说。   “事情要从我被悟酱绑架说起。”   竹泉知雀是个法制咖,以至于她的前后两端恋情都以犯罪开头,违法行为贯穿全程。   和公安说这些总有种要被逮捕的错觉,但竹泉知雀转念一想,她和五条悟相处的时候,犯罪的貌似都是他。   怎会如此,咒术界最正统最正统的六眼神子和悬赏金后拖了一长串零的特级诅咒师在一起,前者竟是法外狂徒。   好扭曲的咒术界。(指指点点。jpg)   “悟酱把我绑回了五条家,关在只点了蜡烛的黑漆漆屋子里,我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吃饭都是由他喂的。”   “没有信号,打也打不过,封印的咒符贴满屋子,要不是甚尔君及时赶来,我可能就被神隐了。”竹泉知雀后怕道。   降谷零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变成怀疑。   这种人也能有女朋友?   你们的交往不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作用的结果吧?   绝对是犯法的!   “再相遇的时候也很惊险。”竹泉知雀继续说,“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周围了无人烟,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眼睛里写满了: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悟酱居然一直跟踪我,一直跟到我回家又出门,他斯托卡的技术竟连我这般的专业Mafia都没有察觉。”女孩子对自己生气,“我回头一定要好好补补侦察与反侦察学。”   “嘛,不过悟酱也不是坏人。”竹泉知雀用很没说服力的语气说,“剑拔弩张的时候,他看见了我惨淡数学卷子。”   “被狠狠地嘲笑了一通。”黑发少女双眼无神,“自从和安室先生、和零你分手之后,失去补习老师的我成绩一蹶不振。”   降谷零头一次知道其中竟然有自己的原因。   以他对竹泉知雀的了解,他已经猜到了后续。   “知雀请求五条君帮你补习,而他的条件便是和你交往,成为恋人,对么?”   不愧是公安,全对,竹泉知雀竖起大拇指。   降谷零完全理解了。   “强制交往和契约情侣不叫两情相悦。”金发男人认真地说,“不如和他分手吧。”   竹泉知雀:“欸?”   “因为契约已经不成立了。”降谷零一点点给竹泉知雀分析,“与五条君交往的条件是教你学习,对不对?”   竹泉知雀点点头。   他:“知雀不是已经毕业了吗?”   竹泉知雀被猛然点醒:对哦!   她已经不需要学习了。   “异地恋也蛮辛苦的吧。”降谷零不动声色地劝说,“公安与异能特务科达成了合作,我之后也会常来横滨,五条君的工作重心在这边吗?”   “不。”竹泉知雀摇头,“横滨是异能力者的地盘,不欢迎咒术界的人,除我以外的咒术师一生都不一定踏入横滨一次。”   好消息。降谷零轻笑:“我说的有道理吗?”   兼职是侦探的男人,逻辑无懈可击。   竹泉知雀脑袋里的齿轮发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她被绕进去了。   就知道欺负小悟不在 第209章   打工的第两百零九天   用餐的后半时间,降谷零没再说一些让竹泉知雀脑袋打结的话。   她名下的餐厅味道无可挑剔,尤其是秘制蘸酱,擅长厨艺的人才品得出来调味的细腻。   “我们的主厨是远月学院毕业的十杰。”经理笑容可掬,“先生您喜欢的话,这边是食谱,但请不要外传。”   “谢谢,没关系吗?”降谷零道谢。   “请不要客气,是主厨吩咐我送过来的。”经理连连摆手,“有朝一日竹泉小姐竟然能带着如此正常的客人来用餐,我们餐厅上下十分感动。”   竹泉知雀:“我听得见哦!”   “不就是太宰君想把他的手作料理加入今日菜单结果差点毒死试菜员,织田作先生在专做海鲜的餐厅执着于激辣咖喱饭,安吾先生吃饭吃到一半拿出笔记本加班一直到餐厅打烊,中也君喝高了震碎玻璃跳进海里和章鱼一起跳草裙舞吗?”   黑发少女一脸习以为常:“哪里不正常了?”   降谷零&餐厅经理:哪里正常了!   “食谱,收下吧。”竹泉知雀摇晃杯中的柠檬柚子茶,“之后想吃海鲜又不在横滨的时候可以自己调酱料。”   “步骤稍微有点复杂。”降谷零仔细阅读,“我试着做一做,知雀愿意帮我试吃吗?”   竹泉知雀有丰富的试毒——试吃经验。   “好呀好呀。”她对吃一向有热情,“要借餐厅的后厨用吗?”   “我想改良成家常菜的版本。”金发男人自然地说,“借一下知雀家的厨房就好。”   竹泉知雀脑海里闪过自家公寓工业难民风装修的厨房。   她提前打过电话给装修公司,横滨经验丰富的、尤其擅长灾后重建的装修公司效率感人,大概率已经还了她一个整洁干净没被太宰治祸祸的新厨房。   竹泉知雀家里的厨房基本是个摆设,在“闲置”与“被炸”间反复横跳,难得正常使用一次。   “知雀的住址,是不方便我知道吗?”降谷零低声问。   “没有的事。”竹泉知雀摇头,“我的住址不是什么秘密,因为通勤方便还经常有朋友过来留宿呢。”   朋友?降谷零问:“太宰君?”   “以及中也君。”竹泉知雀想起往事,忍不住笑,“当着‘警察先生’的面,把一栋实验楼像拔萝卜一样拔走的中也君。”   “令人记忆犹新。”降谷零脑海中闪过一幕画面,“之前开车来我公寓楼下接你的人也是他?”   “这么久远的事你都记得?”竹泉知雀眨了眨眼,“啊!你难道一直在窗边偷窥我的行踪?”   “便利店的监控我也有查。”降谷零没有隐瞒,现在回想起几年前猜疑、揣测、试探的一幕幕,怎么也没想过会发展成今天的模样。   “卧底的工作真不容易啊。”竹泉知雀感叹,“一边自己卧底一边还要查别人家的卧底,你一天睡得了三小时吗?”   “本来是可以的。”降谷零微笑,莫名显露波本的危险感,“在某个喜欢偷懒的人把工作丢给我之后就不行了。”   竹泉知雀心虚又不那么心虚:“免费送情报给你,不开心吗?”   “我也在陪你熬夜啊。”她认真地说,“月亮睡了我们不睡,我们都是秃头小宝贝。”   降谷零:这就不必了。   竹泉知雀很热情,热情地想把港口Mafia实验室研究的首领发际线特供洗发水送给外地友人。   “志保还没决定研究方向,我建议她到洗发水研究室参观学习一段时间。”走出餐厅,竹泉知雀边带路边说,“明美姐应聘了财务部的文职,我以后报销更方便了。”   降谷零:“她们决定留在横滨了?”   “宫野姐妹是我的战果。”竹泉知雀倒着走路,双手背在身后,“公安什么都没做却想空手摘桃子可不行。”   打工人对自己的工作成果看得非常严实!   “实施美男计也没用。”   竹泉知雀瞅了眼金发男人英俊的脸,“明美姐被FBI伤透了心,已经封心锁爱了。男人只会耽误实验的进度,志保是冷酷女强人。”   “我没有。”降谷零无奈地笑,“我要用美男计也不会用在她们身上。”   狡猾的男人,居然真的暴露了自己邪恶的计划。   竹泉知雀的公寓在港口Mafia周边地段最好的位置,安静,人少,一层只有两户住民。   她熟练地掏口袋,又一次没有摸到钥匙,淡定地拿出铁丝撬锁。   “请进。”竹泉知雀侧过身,“鲨鱼拖鞋是我的,猫猫头和橘子拖鞋请在做好死亡准备后再穿,其余随意。”   她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鞋架上的玉犬拖鞋,补充道:“那双也是,谨慎穿着。”   降谷零看着一排各有特色的毛绒绒拖鞋,仿佛看见了同一条赛道上互不相让的敌人。   竞争往往藏在生活的细节之中。   竹泉知雀一进门首先查看了厨房,把门口不知道被哪位绷带浪费装置踢倒的“太宰治不得入内,狗狗可以”木牌摆好。   她打开冰箱,展示满满的食材:“这些够吗?”   降谷零站到竹泉知雀身后,单手扶住冰箱门,略微扫了一眼,点头:“足够了。”   “那我就等着吃夜宵啦。”竹泉知雀摩拳擦掌,她转过身想离开,却被堵在男人胸膛前。   竹泉知雀:“此路不通?”   “嗯,要给过路费。”降谷零颔首。   “这可是我家。”竹泉知雀双手叉腰,“你都没有付我门票钱。”   “说的也是。”降谷零认同道。   他低下头,嘴唇碰了碰女孩子柔软的额发。   “付了。”他问,“够吗?”   这个人真的是正义使者出身的公安吗?竹泉知雀内心充满怀疑。   在黑衣组织卧底的这几年,他绝对学到了一些坏东西。   “我是个大度的人,今天全场免单。”竹泉知雀弯腰从男人胳膊下钻出去,快快地逃离厨房,“接待公安的报告还没写,我去了!”   唯工作与年终奖不辜负她!   被留在厨房的降谷零笑着摇了摇头,他系上围裙,站在暖色的灯光下。   竹泉知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计算机,在新建文文件的一瞬间,她获得了心灵的安宁。   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将人带入贤者时间,她吭吭哧哧地瞎编:   请公安来客见识了横滨本地淳朴的风土人情,品鉴横滨美食,路遇逃离实验室的梶井基次郎并捕捉,让公安看见了港口Mafia的团结友爱、和谐美好,今日宾主尽欢,公安说他下次还来。   竹泉知雀以说实话的方式写了一篇极其虚假的报告,咔擦按动鼠标发送给森鸥外。   与其同时,同步发送的还有她的休假申请书。   竹泉知雀快马加鞭处理完酒厂的后事,参加五大干部会议并升职,忙得像颗滴溜滴溜的陀螺,正是为了这一刻。   她工作了三年!她要放假!   深夜,没有夜宵吃且在加班的森鸥外收到得力下属的休假申请书。   以森鸥外热衷于压榨员工的黑心资本家属性,他不该轻易答应。   “林太郎。”艾丽斯看向屏幕上的制式文字,“知雀用语好礼貌,有一种不答应就先杀了林太郎再毁灭世界的礼貌。”   森鸥外额冒冷汗:我看出来了。   不要招惹打工人,特别是因为你身兼四职连续加班三年无休假的打工人。   礼貌背后是竹泉知雀岌岌可危的理智线。   森鸥外看了眼时间,即将到达下一天的凌晨。   “从凌晨开始算起,半年的假期。”森鸥外回复,看见竹泉知雀发过来的笑脸小黄豆,松了口气。   【打工人打工魂:是带薪假吧:)】   竹泉知雀得到了BOSS的肯定回答,她心中再一次充满对港口Mafia的忠诚与爱。   黑发少女欢欢喜喜合上计算机,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客厅的时钟。   五,四,三,二,一——到零点了!   “放假了。”竹泉知雀攥紧拳头,仿佛特级咒灵喃喃自语,“我放假了——我放假了!”   没有打工,没有兼职,没有加班,但有薪水的半年!   竹泉知雀狂喜乱舞,她原地狠狠蹦了两下,拎起水壶给客厅的发财树浇了过多的水,又搂着长条猫猫抱枕在地毯上跳华尔兹,动静大得厨房里的降谷零不禁探出头。   “彩票中奖了?”   竹泉知雀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欢呼:“我放假了!”   值得祝贺,距离休假还有很远距离的公安感到羡慕。   搂着长条猫猫抱枕跳华尔兹不足以宣泄竹泉知雀内心的喜悦,她决定把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编辑短信,选择群发,剔除酒名,点击发送。   送信成功的打勾跳出屏幕,竹泉知雀收起手机,跳华尔兹的舞步一换,改为探戈。   “知雀,厨房缺了一味调料。”降谷零走出厨房。   他看了眼沉醉在喜悦中的竹泉知雀,脚步转向门口,“算了,我去买吧。”   房门合拢,竹泉知雀搂着猫猫抱枕转了一圈,她闭着眼摇头晃脑为自己打拍子,哼着古里古怪的小调。   咔咔。   咔咔。   闭着眼的竹泉知雀侧耳倾听:撬锁的动静?   她习以为常,搂着猫猫抱枕又转了一圈。   哗啦!   玻璃乍碎的声音在竹泉知雀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公寓的大门轰然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两道不祥的声音终于将竹泉知雀从休假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她迷茫地睁开眼。   生理性的水雾模糊视线,竹泉知雀眨了两下眼睛,视野逐渐清晰。   零点已过,今天是竹泉知雀休假的第一天。   在假期第一天,双黑撬坏了她的门,最强砸烂了她的窗,手握证人保护计划的公安和拖家带口的天与暴君在走廊狭路相逢。   文案回收! 第210章   打工的第两百一十天   竹泉知雀被包围了。   此时她就像一个galgame走到命运抉择点的倒霉玩家,九十九个存档点都用完了,代表生命的小爱心只剩一颗,命运的提示语焉不详,唯有破灭结局可以清晰预见。   命运对她耳语:选错一步,你房子没了。   喜欢工业难民风装修吗?它将从厨房蔓延到厕所,同化主卧同化客房,连储藏室的小阳台都难逃毒手。   她的房子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快塌了呢?   今天难道不是她时隔三年好不容易休假的第一天,充满快乐轻松和自由的一天吗?   是谁将喜剧改成了悲剧?   竹泉知雀向左扭头看见被撬坏的奄奄一息的大门,向右扭头看见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窗户,再一抬头,天花板上一块墙皮擦着她的鼻尖掉落。   “阿嚏!”   黑发少女搂着长条猫猫抱枕,掩面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吗,知雀?”太宰治向前走了一步,口吻随性又亲昵,“一定是鹤见川的水太凉了。对不起哦知雀,都说不用陪我的。”   太宰治,老绿茶了,一开口浓浓的茶味让和他一起撬门的中原中也额角青筋狂跳。   “喂,青花鱼混蛋。”橘发的黑手党干部揪起前同事的衣领,“一介叛徒竟敢堂堂正正出现在我面前,胆子很大嘛。”   “中也,不必强求。”太宰治怜悯地看了眼踮着脚揪他衣领的中原中也,“要是没有我,你门都撬不开。”   “直接把门撞开会惹知雀讨厌的。”太宰治笑眯眯,“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哦。”   浅鸢色的眼眸与钴蓝色的眼眸对视,有多相看两厌,就有多默契熟悉。   中原中也冷哼,松开手,太宰治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褶皱的衣领。   港口Mafia现任干部与叛逃的前任干部没有内讧,曾经的双黑在互相对抗的同时达成了合作。   原因不必多说,只能是某个破窗而入的蓝瞳白发青年。   咒术界最强的名号,在横滨也有所耳闻。   “好热闹啊。”   五条悟摘下墨镜,露出宛如无限延伸的天空般璀璨的蓝瞳,容颜俊美迫人。   他踩着满地玻璃碎渣,像回自己家般自在,晃了晃显示短信内容的手机:“我收到了短信,不过看来是群发呢。”   “久违的休假,知雀只是太高兴了,想和朋友们分享她的喜悦。”   降谷零越过客厅对持的三人,旁若无人地走向厨房。   他身上还穿着浅咖啡色的围裙,仿佛屋子的男主人一样问:“几位要留下来吃夜宵吗?”   “惠,津美纪,吃夜宵吗?”伏黑甚尔懒洋洋地进屋,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门框,“邻居家里有饭实在太好了,这么近的距离,果然做什么都很方便。”   伏黑惠从人高马大的男人身后探出头,被知雀姐家混乱的情况弄得嘴角抽搐。   哇呜,好可怕的修罗场,之前在东京见到的只是过家家,现在才是终极恐怖的场合。   希望知雀姐人没事。小孩在心里祈祷。   伏黑惠同情地看了眼最中央抱着猫猫抱枕表情空白的竹泉知雀,他只是个孩子,他无能为力。   对不起知雀姐,虽然他很想站在你这边,但他也有自己的立场,这份父子之间的塑料亲情让伏黑惠必须在关键时刻帮助伏黑甚尔。   听见大人问话,伏黑惠顶着压力点头,回了句:“要吃。”   一说完,他赶紧拉着姐姐跑了,那间屋子不是他们可以踏足的战场!   隔壁伏黑家的门被饱受惊吓的小孩用力关上,掀起一阵吹向对门的风。   锁芯被拽掉的竹泉家大门在走廊的风里吱呀合上,关住门内的五男一女。   剎那间,一片寂静,关门的声音在竹泉知雀心中如雷贯耳,好似她唯一的生路被无情切断。   处在聚光灯下的竹泉知雀: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神啊,她忏悔,忏悔平日对你的不虔诚,没有天天抱佛脚是她的错,信女愿一生三荤两素换你即刻显灵。   如果竹泉知雀有罪,请让法律惩罚她,而不是被一伙比她还像罪犯的人闯进家中包围。   竹泉知雀咽了口唾沫,像抓救命稻草般抓紧怀里的猫猫抱枕,从柔软的面料中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首先,她要开口说句话。   绝不能放弃话语权,galgame的走向,世界的未来,公寓的安危都在她手中,化为沉甸甸的责任压在竹泉知雀肩头。   她必须勇敢挺身,打破僵局!   问题在于,竹泉知雀最先要和谁说话。   未经许可便闯入的五个男人除开最初的短暂寒暄,谁都没有先开口。   他们都在等竹泉知雀,看谁是被她第一个选择的人。   “我的短信才发出一分钟。”竹泉知雀疑惑地问,发自内心的不解,“你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五人:啊,她凭借本能的指引避过了第一道送命题。   伏黑甚尔:“我住隔壁。”   最方便的地利。   五条悟:“瞬移过来,超快的。”   最嚣张的力量。   中原中也:“身为同僚要第一时间亲自来祝贺。”   最好用的关系。   太宰治:“我今天晚上准备来知雀家住,在电梯上收到了短信。”   最巧合的运气。   降谷零:“我本来就在知雀家。”   公安,绝杀!   “这位是森先生要你接待的公安?”中原中也单手按住帽檐,“红方不要来管港口Mafia的事,这是我们的内务。”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降谷零从容地说,“如果知雀还在工作,太宰君怎么能好生生站在这里呢?”   “威胁吗?”太宰治笑起来,“好久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了,真是新鲜。”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是来庆祝知雀休假,却对她造成了财产损失的五条君,还真是粗暴啊。”   “他一向是绑架犯作风。”伏黑甚尔似笑非笑,“二话不说先绑回家,最强就是了不起。”   “我被针对了?”五条悟夸张地挑眉,“看来你们清楚在场谁威胁最大。”   “在正牌男友生气之前滚出去怎么样?”他用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说,“要我动手的话,这里怕是不经打。”   “混蛋,你大可试试。”中原中也笑容嗜血,“在港口Mafia的地盘挑起战争,别想活着离开。”   “虽然不想帮森先生办事,但我偶尔也愿意做个好心人。”太宰治勾开缠绕在指根的绷带。   “要我带你离开吗?”伏黑甚尔问竹泉知雀,语调上扬,“我的雇主小姐。”   为什么……突然就……快打起来了?竹泉知雀瞳孔地震。   “休假第一天我就要睡在废墟里吗?”   她真心实意地发问:“我向你们分享我的喜悦,你们送我变成残渣的房子?”   五条悟&太宰治&中原中也:唔……   “已经是一地残渣了。”降谷零冷静指出,“地毯上都是碎玻璃,小心点知雀,别踩到了。”   竹泉知雀低头看了看,她的后脚跟露在拖鞋外面,差一点被碎玻璃划出血。   五条悟咂了下舌,几步上前,单手把竹泉知雀拎到茶几上站稳。   “扫帚在储物间。”中原中也率先走过去,顺便拽住想偷偷贴着墙根溜走的太宰治,“别想在我面前逃避家务,太宰。”   “呿。”太宰治撇了撇嘴,“好吧好吧,谁叫这里是我和知雀充满回忆的家呢。”   “几位客人随便找地方站吧。”黑发鸢眸的青年假惺惺客气,“自己招待自己。”   降谷零:“住在隔壁的人是不是该回自己家了?知雀家没有那么多碗筷。”   “看来你给自己找了个留下来的好借口,小子。”伏黑甚尔哼笑,“你的敌人不是我。既然身为公安,不能管管那边的绑架犯吗?”   “差点被我杀了的人在说什么废话?”   五条悟双手插兜,蔚蓝的瞳孔倒影降谷零的面孔,“好久不见啊,安室侦探。”   白毛猫猫咬牙切齿。   五条悟的头脑多么聪明,他只是看见降谷零出现在这里,就明白了一切错过的真相。   东京情侣被杀案件中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金发侦探,为了调出肇事咒灵,五条悟曾当着他的面打电话邀请竹泉知雀约会。   女孩子弯腰钻过警戒线,小跑过来,在两个男人面前停下脚步。   她一瞬间的迟疑、惊讶、慌张被六眼捕捉到,又在五条悟察觉前恢复平静。   ‘安室先生是我的同事兼前任补习老师,一直很照顾我。’竹泉知雀介绍道。   金发男人唇边带笑,默认了她的说辞。   竹泉知雀并没有说谎,她只是选择性省略了一点点内容。   一点点五条悟本该推理出的内容。   降谷零是她的前任补习老师。   她与五条悟的交往前提是帮忙补习。   在竹泉知雀这里,“补习老师”和“男朋友”是划等号的关系!   在案发现场看见前男友和现男友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女孩子当然会有不自然的反应!   “瞒得不错嘛。”五条悟笑意不及眼底,“知雀和我说过前男友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是你。”   “我也听她说了你的事。”降谷零毫不示弱,“绑架,威胁,强迫……若是我早知道你与知雀交往的隐情,绝不会坐视不理。”   “虽然开头有点不妥,但只要之后两情相悦,都不是问题。”五条悟浑不在意。   他走到竹泉知雀面前,茶几垫高了她的身高,让五条悟不必再弯腰。   “张嘴。”他低笑,“让他们看看我送的礼物,你很喜欢,不是吗?”   知雀:能不能让我消失? 第211章   打工的第两百一十一天   竹泉知雀舌尖抵住舌钉,冰凉的蓝宝石含纳在口中,被熨烫温热。   一向多话的女孩子恨不得拿针把自己嘴巴缝上。   用缝纫机笃笃笃缝成严丝合缝的一条线,前有眯眯眼后有眯眯嘴,人家可以一辈子不睁眼而视物,她也可以一辈子不张嘴而说话。   临时去学腹语还来得及吗?手语也是语言的一种,咒言能不能生效?   “五条君又在为难人了。”   太宰治在五条悟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这种事都要用胁迫的手段,知雀好可怜啊。”   被太宰治碰到的瞬间,最强咒术师与生俱来的咒力宛如泥牛入海消失无影。   五条悟缓缓侧过头,对上一张英俊得惹人生厌的脸。   “要是那时候我在东京。”太宰治轻声耳语,“根本没有你的事。”   “这么多年还是只被当成朋友,不如先反省你自己。”五条悟皮笑肉不笑,“连kiss都没有的败犬。”   降谷零微笑:“比这个?”   “前男友君怎么还留在这里?”太宰治调转炮口,“是公安的工作太少,还是酒厂加班不够多?”   “总比没有工作的人要好。”降谷零八风不动,“你没有自己住的地方吗?”   “你猜知雀明明是独居,为什么特意留了一间客房?”太宰治眼眸弯弯,“那可是我的专属。”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太宰。”中原中也把装着碎玻璃的垃圾袋打死结丢进垃圾桶,“她家里的客房是专门留给同事借宿的,你这个叛逃的无业游民有脸回来?”   “知雀又不会不收留我。”太宰治理直气壮。   中原中也:“她谁都会收留吧!别搞得像你很特殊一样。”   这倒是真的,竹泉知雀是个对朋友过于慷概,几乎没有底线的人。   “地上没有玻璃了,下来吧。”伏黑甚尔一点儿没有参与男人斗争的意思。   高大的男人站在竹泉知雀身边,让她扶住他的手臂跳下茶几。   “窗户要修,门也要修。”伏黑甚尔看着黑洞洞的窗沿,口吻随意地提议,“修好之前到隔壁住?”   好家伙,一不留神有人在偷家。   “横滨装修队效率很高的。”太宰治十分有经验,“几分钟修好的事,去什么隔壁。”   中原中也:“让港口Mafia的后勤过来,修太宰炸坏的厨房都只需要半天。”   “顺带叫芥川带黑蜥蜴来抓我是吧?”太宰治装可怜地拽住竹泉知雀的袖子,“知雀,中也好恶毒的心肠。”   竹泉知雀看了眼脸上写着“我好柔弱”的挚友,只好用一米六的个子艰难地把太宰治挡住。   黑肚皮的猫猫吐了下舌头,得意洋洋的脸在中原中也眼中说不出的可恶。   “我说你啊。”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对竹泉知雀说,“卧底三年带回一堆麻烦。”   “公安、叛徒、咒术界大少爷、术士杀手。”橘发蓝眼的青年一个个数过去,“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当然记得。”竹泉知雀点头,“我是港口Mafia的干部。”   中原中也:“那么,在场谁才是值得你信赖的同事?”   竹泉知雀:“中也君?”   “正解。”中原中也打了个响指,笑意张扬,“我马上把多余的人赶出去。”   危险的红光弥漫他的全身,中原中也脚尖离地,半浮在空中:“抱歉了,之后我赔你一栋楼。”   竹泉知雀大惊失色,试图跳起来抓住中原中也的风衣下摆:“我才装修好的厨房!”   “这层可不止住了一户人家。”伏黑甚尔活动手臂,肌肉线条清晰的小臂青筋外露,“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别让人失望啊,港口Mafia的小子。”   竹泉知雀:“甚尔君?!”   “早这样不就好了。”五条悟甩了甩指尖的墨镜,蓝瞳兴奋凌厉,“能用暴力解决的事何必费口舌。”   竹泉知雀:“悟酱,你是要成为人民教师的人不是吗!”   “欸,人家不是武斗派啊。”太宰治双手插兜,“可不可以借用知雀的武器库?”   竹泉知雀:“不可以!”   “我带了备用的枪。”降谷零平静地说,“合作吗?”   竹泉知雀:“你倒是阻止他们啊,你不是公安吗?!”   黑发少女口干舌燥,没有人听她说话。   即使要被炸的是她家。   “明明是假期第一天,明明是幸福的时光,双倍的快乐怎会沦落至此?”竹泉知雀不理解。   难道是她背叛酒厂后琴酒的诅咒吗?   竹泉知雀一路炸了那么多建筑物,终于也轮到自家被炸了?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人果然不该干坏事!   天生恶役,一直以恶役身份自豪的竹泉知雀第一次生出忏悔之心。   损坏的公寓,混乱的战场,复杂的人际关系,令逃离工作的打工人筋疲力尽。   她就是个打工的,作甚要为难她?   事已至此,逃避也是无用,男人们没有一个派的上用场,人果然只能自救。   天花板摇摇欲坠,一块又一块雪白的墙皮脱落,砸在竹泉知雀脚边。   她默默地蹲下来,双手背在身后,从沙发底下掏出一个头小口大呈喇叭状的扩音器。   在枪声、叫嚣声、挑衅声、桌子倒塌的声音中,竹泉知雀深吸一口气。   【不·准·动!】   清亮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五条悟、伏黑甚尔、降谷零、中原中也的动作同时定格,只有太宰治回过头,看向竹泉知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竹泉知雀毅然决然地从五条悟砸碎的窗口跳了下去。   快逃!   竹泉知雀一边夺命狂奔,一边一键拉黑五个拆家的男人,给剩下的不在黑名单里的联系人群发短信。   【救命!!!!!】   叮叮叮叮叮叮。   横滨,东京,纽约,同时有人点开短信,或惊讶或新奇。   横滨。   森鸥外停下与尾崎红叶的谈话,两位成熟大人看见求救短信,森鸥外惊讶道:“这是怎么了?不是给了她梦寐已久的假期吗?”   尾崎红叶拍了下额头,用恍惚的语气说:“中也似乎去找知雀了。”   森鸥外恍然大悟:“十有八九太宰君也是。”   Lupin酒吧里,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同时亮屏,两人数完竹泉知雀的感叹号,坂口安吾感叹道:“五个。”   织田作之助:“五个啊……”   两人饱含同情地碰了下酒杯,遥遥祝愿远方正在逃命的朋友,R。I。P   纽约。   化妆室里做美甲做到一半的美艳金发女明星微微捂住嘴,红唇张开。   “她是被琴酒抓住了,还是……”贝尔摩德神情微妙,语调上扬,“感情债从东京追到横滨去了?”   难怪波本这几天没有露面,她就稍微做个好人,帮他瞒一下琴酒吧。   “可要好好感谢我。”贝尔摩德点了点锁屏上活泼明媚的黑发少女,女孩子亲昵地凑在镜头前,脸颊挨着漂亮的金发女人。   “小骗子。”   东京。   “夏油大人,美美子和菜菜子收到了奇怪的短信。”双胞胎姐妹举起手机,“知雀姐是被盗号了吗?”   “不。”夏油杰手机屏幕上是一样的短信,他看向横滨的方向,“只是碰见悟了。”   美美子&菜菜子:“怎么感觉像是见了鬼一样?”   夏油杰:“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意思。”   “你手机响了。”   警视厅,松田阵平提醒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提醒他:“你的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低头掏口袋,按亮手机屏幕。   两条一模一样的【救命!!!!!】映在两双眼睛中。   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   “她又怎么了?”松田阵平真心实意的疑惑,“从警视厅辞职回老家后也不得安宁么?”   诸伏景光数了数竹泉知雀俄罗斯套娃的身份,很难说出安宁二字。   “zero向上级申请了到横滨的出差。”诸伏景光不确定地说,“知雀被他抓了?”   双手拧到背后拷进警车里的那种抓,还是领带缠住手腕的那种抓?   诸伏景光难以判断。   “还能这样?”松田阵平双手抱在后脑勺后,“我是不是也能申请出差?”   诸伏景光:“……你想干嘛?”   不祥的预感,他嗅到了白学和燃冬的气息。   “人人都可以争取,我凭什么不能。”松田阵平抛了抛手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诸伏景光:“……”   竹泉知雀,真是好惨一人。   都已经可怜到救命后加五个感叹号了,就放过她吧。   “绝不可能放过那家伙!”   琴酒五指用力,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冷静点,大哥。”伏特加也收到了群发的短信,“可是威雀威士忌在叫救命啊。”   “她只能死在我手里。”琴酒绿眸阴郁,杀意凝聚成惊人的执念,“死在我枪下。”   伏特加肃然起敬。   大哥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他誓死追随大哥!   “我们要去威雀威士忌别的仇家手下抢人头吗?”伏特加握紧保时捷的方向盘,紧张肃穆地说,“我准备好了,一定让大哥赶上!”   车载导航设置,横滨!   无数条发出的短信,无数条已读不回,无数个见死不救的乐子人。   竹泉知雀,港口Mafia干部级高层,曾经的黑衣组织成员、盘星教二把手、警视厅搜查一课实习生,辉煌时期一人身兼四职的顽强职场女性。   休假第一天就因感情债被迫弃家而逃的她,在横滨蔚蓝的天空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吶喊:   “不要为难我打工人!”   【END】 正文完结啦!居然写到了百万字完全没想到,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呢?知雀可不是会被轻易抓住的小鹿!   宝贝们心目中大概各有赢家吧br/>   之后还有几个番外,比如梦野咲子老师三年磨一剑终于出版的修罗场狗血少女漫、黑与黑的追逃:与琴酒再会、竹泉老师以亲身经历撰写的谍战界圣经《卧底宝典》、全员猫塑的猫猫咖啡厅等,希望大家喜欢~   求求了看看我的预收吧(土下座)   预收一:《三流侦探,玄学破案》   我叫川绘栗子,一位出道多年的三流狗头侦探,异能是替人算命。   “先生我观你气色白里透红红里透紫,典型得到一笔天降横财的面相——老实交代!你给死者买了多少钱的意外身亡险?是我不吃不喝攒十年都攒不到零头的价钱吗……可恨!进局子去吧你!”   ——推理是不可能推理的,只能靠玄学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然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越来越激烈的行业竞争如一座山压在我弱小的肩头,令我无法呼吸。   迫于生计,我只得踏上晋升一流侦探的艰难道路。   我听闻某个位于横滨的同行出道即巅峰,是业内公认的名侦探。   不是【侦探】,是【名侦探】。   可恶,这种被艳压的不爽感是怎么回事!好不甘心!   在我苦苦上街发传单挣扎糊口的时候,竟有人用营销买通稿吹自己的方法抢生意!狡猾至极!   我决心前往横滨,亲手打碎谣言的滤镜。   “笨蛋就是笨蛋,连名侦探喜欢你这么简单的事都推理不出来。”   “不如干脆放弃思考,听我的话就好。”   CP乱步,传统推理vs硬核玄学的侦探恋爱小甜饼~   预收二:《卧底警校的我职场危机》   浅早由衣有个秘密。   谁也不知道,警校上岸的她其实是黑衣组织派入警方的一名卧底。   她卧薪尝胆,她凿壁偷光,终于擦线考入警校,没有辜负大哥的期望!   入学第一课,擒拿术。   情报人员浅早由衣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深刻明白了专业不对口的苦楚。   酒厂员工绝不轻言放弃!浅早由衣当机立断,拜入同届第一降谷门下学艺。   警校半年,同届五人组五神带一坑,终于把浅早由衣拉扯到毕业。   降谷:你能毕业,在座的每一位都有责任。   警校第一忧心忡忡社会的未来,爆破组二人发誓要把浅早由衣拴在眼皮底下看好。   看着放不下心的同届生,浅早由衣大为感叹:她的卧底任务做得实在太出色了!酒厂什么时候给她涨工资?   再不加薪组织就要失去她了:)   某天,浅早由衣终于收到大哥的召见。   在召见地点,她看见两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相处了半年的警校同届生的面孔。   降谷:你也是来卧底的?(低声)   由衣: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回酒厂就像回家一样温暖。   本文又名:   《卧底警方的我在组织巧遇警校同届生》   《碟中碟中谍!真酒职场危机大考验!》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掺水酒厂老东家》   cp:波本   喜欢的宝贝记得戳进作者专栏点个收藏嗷! 第212章   番外   我,野崎梅太郎,是一名职业漫画家。   我将一切都奉献给我的漫画事业,无论上学还是放学,无论情人节还是烟花祭,职业漫画家追求灵感的脚步永不停歇,万物皆可少女漫!   梦野咲子——被誉为少女心代言人的漫画大师正是我本人。   今天,我也行走在寻觅灵感的道路上。   ——节选自《梦野咲子访谈:我与少女漫画结缘的一生》   安静的咖啡厅,一身职业装的女记者向店员送来的两杯卡布奇诺道谢,亲手将其中一杯递向对面。   “梦野咲子老师,非常感谢您愿意接受我的采访。”   女记者神情激动,“实不相瞒,我是您的超级粉丝,您的新作漫画实在是太精彩了!斯巴拉西!”   “谢谢。”野崎梅太郎沉稳地说,“连载期我便收到了许多粉丝的支持,令我更加坚信当初创作的想法:这一本一定会大卖。”   “在此也感谢我的漫画助手们。”野崎梅太郎真诚地说,“他们帮助了我很多,也是第一批追更的读者,在鞭策我画稿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女记者:“说起来,梦野老师在连载期间一次都没有请假呢。”   野崎梅太郎:“嗯……因为请假会发生严重的后果。”   一米九的高大面瘫脸青年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好可怕,太可怕了,只是和我的责编剑先生说晚两天交稿而已,竟然收到了恐吓电话。”   女记者:“恐吓电话?!”   “用了变音器所以听不出来是谁,报警也没有结果。”野崎梅太郎说,“似乎是位格外狂热的读者,不仅威胁说要把我囚禁起来画稿,还指定要让他买股的CP赢,把其余男角色都画成败犬。”   女记者:“好过分!”   “恐吓电话已经是违法的程度了。”她说,“阅读采访的米娜桑,不可以因为梦野老师的作品《地狱の修罗场》是黑。道背景,就学里面的男角色一样做犯法的事!”   “虽然只是我个人好奇。”女记者心里如爪挠,“恐吓犯吃的CP是?”   野崎梅太郎:“主人公泉子小姐×挚友君。”   “挚友君!”女记者双手捂脸,“敏感纤细的美少年,泉子小姐的一生挚友,两个人之间独特的羁绊非常好味,恐吓犯仙品。”   野崎梅太郎:“挚友君虽然已经从良,但却是可能拨打恐吓电话的人设,这位恐吓犯可能是太代入了。”   女记者:“因为漫画里的情节真的很dokidoki嘛,每一话都看得人面红耳赤。”   野崎梅太郎点头:“从校园纯爱到成年狗血爱情,我实现了职业生涯的大突破。”   女记者:“粉丝们都很好奇,是什么契机让梦野老师有转型的念头呢?”   “事情要从我高中二年级时说起。”野崎梅太郎流露追忆的眼神,“我家对门搬来了一位新邻居。”   “她便是泉子小姐的原型。”   女记者:“天吶,命运的相遇!”   “泉子小姐表面上是一位独居的女高中生。”野崎梅太郎说,“她曾经看过我的漫画,一口答应了我请求取材的要求。”   女记者:“我知道!漫画里也画了这个细节,泉子小姐与她可靠的同事帽子君是一起追更少女漫的同好。在她来到东京的日子,帽子君一直默默地将新刊放在她位于横滨的公寓书架上,等她回来阅览。”   “容易炸毛但异常可靠又绅士的帽子君也很好品,这一对也是仙品!”   野崎梅太郎:“记者桑是杂食党吗?”   “啊不。”女记者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主人公独美党派,支持激烈雄竞,打起来,打起来!”   野崎梅太郎:“完全不顾泉子小姐的死活啊你。”   女记者:“挚友君和帽子君与泉子小姐相识最早,但第一位出场的男角色却是金发黑皮的侦探君,梦野老师,这是为什么呢?”   野崎梅太郎:“因为我萌生出‘绝对要把她画进漫画!’的念头,是一个早晨,出门的我在走廊撞见公主抱的侦探君。”   野崎梅太郎:“熬夜困得迷迷糊糊的邻居缩在他怀里,那一幕实在是太美好了,我身为少女漫漫画家的灵魂在怒吼:一定要画下来!”   野崎梅太郎:“而当时的我太过天真,没有想到这一幕是我转型的起点,我最初其实是想画个女高中生与成熟男人的恋爱小甜饼来着。”   女记者:“竟然?《地狱の修罗场》与梦野老师最初的设定不能说一模一样,起码毫不相关。”   “我低估了泉子小姐。”野崎梅太郎坦诚地说,“当时见识太少的我被她年轻单纯的表象蒙蔽双眼,没有想到泉子小姐性格复杂且多面。”   “她的身份宛如俄罗斯套娃拆了一层还有一层,她甚至会专门为某层套娃设计背景和性格。在与泉子小姐相处的过程中,我的台词功底得到了空前的进步。”   野崎梅太郎:“从前我的书架上只有漫画参考书,在泉子小姐的熏陶下我开始研读《语言的艺术》《演员的自我修养》《颠倒黑白的谎言之舌》与《嘘!小心你的邻居》。”   女记者:“真是惊人的进步。”   野崎梅太郎赞同地点头,他进步很大!   女记者:“在《地狱の修罗场》中,主人公泉子小姐打了好几份工,她很缺钱吗?”   野崎梅太郎:“起初我认为并不缺,但据我的观察,在同事们都开保时捷、马自达等豪车通勤时,她却只能在高速公路骑自行车。”   “泉子小姐最大的愿望是想用公司经费买一双小樱同款溜冰鞋,可惜上司太过抠门,一直未能实现。”   女记者:“是那位被泉子小姐的业务能力折服,又在她跳槽离开后无能狂怒,与她势不两立的银发男上司吗?”   野崎梅太郎:“没错,在画他的剧情时,泉子小姐不知为何专门打来了电话,让我在家把窗帘拉上。”   “法治社会,怎么会有人因为被画进漫画就在天台架狙。击。枪呢?”野崎梅太郎摇摇头,“但警方不听我解释,执意把我转移到安全地点。”   女记者:“要注意安全啊梦野老师。”   野崎梅太郎:“谢谢,我会的。说回缺钱的问题,普通来说,有四份兼职的人不该缺钱,那么泉子小姐的钱花到哪儿去了呢?”   女记者凝神细听。   野崎梅太郎斩钉截铁地说:“泉子小姐的钱,都花到男人身上了!”   “我在邻居口中得到了真实的情报。”他说,“正如《地狱の修罗场》中画的那样,泉子小姐曾在牛郎店为暴君一掷千金,之后更是买下一座水族馆帮忙解决他的亲子矛盾。”   “在挚友君搬来东京之后,没有存款没有工作的他一直借住在泉子小姐家,吃她的喝她的,俨然是小白脸行径。”   野崎梅太郎细数他的邻居:“两位男角色原型都是小白脸设定,只不过一位是软饭硬吃,一位是绿茶猫猫,泉子小姐左右为男,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了。”   女记者:“泉子小姐真是不容易啊。”   野崎梅太郎:“她不容易的地方远不止这些,请看这个。”   他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一份恋人守则的拍照。   足有十三条,条条猎奇。   野崎梅太郎:“这是泉子小姐与她的第二任男友白毛君交往第一天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由此可见白毛君是个多么挑事的人。”   “她一直强调白毛君是她周围少见的正派人物。”野崎梅太郎委婉道,“恕我直言,真正的正派恐怕不需要人一遍又一遍强调。”   野崎梅太郎:忍不住画成了反派脸真是对不起。   “如果说泉子小姐与侦探君的交往是东京史密斯夫妇,她与白毛君的交往便是契约情侣、敌人变情人。”   野崎梅太郎:“我必须要在这里再次感谢泉子小姐,她以一己之力让我领悟爱情方程式的多种解法。我从未想过能在一部漫画中画这么多种不同模式的极致拉扯:巧取豪夺、强制爱、异地校园纯恋、职场爱情、青梅竹马、同僚友谊、包养、牛郎与金主……”   野崎梅太郎:“刺激修罗场应有尽有,请来看漫画家梦野咲子火热发售的新作《地狱の修罗场》,我以职业漫画家的尊严发誓,不会让各位失望。”   女记者:“正是如此!请支持梦野老师的新作。近期梦野老师将在东京举办大型签售会,世界各地的读者们,早早准备起来吧!”   印刷精美的杂志摊开在警视厅办公桌上,投影仪投出刊登采访的书页。   “大家都了解情况的严重性了吗?”   目暮警官和中森警官站在投影仪旁,严肃地说:“梦野咲子大型签售会,别称逃犯们集聚一堂的盛宴。”   “许多跨国犯罪分子不惜远渡重洋也要赶来签售会,我们警方绝不能懈怠,必须做好安保工作,要拿出防守怪盗基德的气势来!”   “是!”   中森警官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布置起安保工作,目暮警官则收到了公安来电。   “我是公安的风见裕也。”电话对面说,“请将安保人员分配名单发送给我,签售会我们公安也将负责保卫工作。”   目暮警官:“公安的高层会亲临现场指挥吗?”   “……没错,亲临现场。”风见裕也艰难地咽下了未尽的后半句话:但不是为了指挥。   勤勤恳恳的公安不知道该怎么向警视厅解释:他令人敬佩的上司降谷先生也要排队去抢《地狱の修罗场》作者亲签。   Fin。 第213章   番外   地点:多罗碧加乐园   时间:夜晚   摩天轮的彩灯五光十色,冰淇淋店粉嫩的招牌甜甜蜜蜜,喷泉哗啦升起清凉的水柱,折射绚烂的光影。   园区内大部分刺激的项目都随夜幕停运,流连在晚间游乐园的游客只剩两种。   情侣。   以及。   罪犯。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青梅竹马包括在内。   当其中的竹马是一名侦探的时候,这个夜晚注定不可能平静。   穿着黑色西装,打扮得仿佛扫墓的未亡人、与游乐场欢乐气氛格格不入的男人拎着手提箱贼眉鼠眼路过。   他犯了非常多的错误,从着装到神态一无是处,教表演课的老师能气到把他赶出教室,赶到隔壁KY组当班长。   这里可是东京!一座一块砖头砸下来被砸的三人中必有一死者一凶手一侦探的犯罪都市,缺少警惕心的人根本无法生存!   不出意料,这位犯罪预备役被路过的高中生侦探发现了。   工藤新一的DNA动了,他找了个借口与毛利兰分开,进入潜行模式。   名侦探的日常正是如此枯燥乏味,平平无奇。   白天解决云霄飞车杀人案,夜晚探查可疑男子交易案,等会儿吃个夜宵的功夫说不定还会碰到主厨投毒。   单是工藤新一在警局做的笔录就有牛津字典那么厚一本,死神来了剧组怎么还不请他当主演?   高中生名侦探悄悄跟在可疑男子身后,聚精会神偷看他们交易。   穿着黑衣的可疑男子打开了他黑色的手提箱,露出了邪恶的黑钱!   黑衣男子把黑色手提箱里的黑钱交给了另一个黑衣男子!   黑漆漆的夜晚,黑漆漆的犯罪,工藤新一忍不住揉了下眼睛。   别太爱黑色了啊你们这群毫无新意的犯罪分子!衣品好烂!   吐槽之际,工藤新一突然头皮发麻,不祥的预感从尾椎骨蹿到天灵盖。   他的目光向下看去,看见脚下绝非自己一人的影子。   高大的,黑漆漆的,突然出现在人背后仿佛邪恶蝙蝠百特曼的影子。   “哐!”   棒球棍击打棒球的声音响彻深夜,工藤新一眼白一翻,轰然倒地。   “大哥!”正在和人交易的伏特加吓了一跳。   他只是拜托大哥去望风而已,大哥怎么又去杀人了?大哥是有什么每日必达成的指标吗?   伏特加不理解,但他永远支持大哥。   “该怎么处理这个偷看的小鬼?”伏特加掏出枪,“杀了?”   “枪声会引来警察。”琴酒瞥了眼他没有脑子的开车小弟。   伏特加:大哥你是在乎这点小事的人吗?未来开鱼鹰扫射铃木塔的你还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吗?   琴酒很快做出决定:“灌毒药。”   他将手伸入口袋。   什么也没有摸到。   “大哥。”伏特加小小声提醒,“APTX4869,组织已经没有存货了。”   “雪莉叛逃的时候用威雀威士忌给的病毒格式化了所有数据,大哥你忘了吗……”   伏特加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渐渐消音,惊恐地捂住嘴。   天吶!他提了禁忌的名字!   “我没有忘。”琴酒冷冷地说,“就算下地狱,我也不会忘记。”   那个女人的身影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午夜梦回的噩梦里,短暂失神的间隙中,黑玫瑰的幽香萦绕不散。   又嗅到了,令人生厌的气味。   “大哥。”   “大哥!”   伏特加的呼唤打断了琴酒的思绪,他烦躁地瞥了他一眼,拔枪的手蠢蠢欲动。   算了,算了,伏特加千不好万不好,至少他清澈的愚蠢一眼可见,让琴酒的疑心病十分满意。   “大哥。”伏特加一脸见鬼的表情,“我好像、好像看见她了……”   疑似威雀威士忌的人影!   琴酒猛地回头,在灯火阑珊的模糊光斑中,他绝不会错认的纤细影子融入人群,被喷泉升起的水柱遮住。   “追!”   银发男人毫不迟疑地跟上去,伏特加急忙喊出声:“大哥,地上这个小鬼不管了吗?”   琴酒:“管他去死!”   伏特加一下噤声,万一大哥把没追到人的过错怪在他身上,他今年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区区一个小鬼,哪有威雀威士忌的行踪重要!大哥,他这就去帮你!   “等等我啊大哥!”伏特加追上去。   喧闹声渐渐远去,巡逻的工作人员手电筒扫过,惊愕发现草地上躺了个人。   工作人员急忙跑过来,摇晃工藤新一:“先生!你后脑勺怎么肿了先生!”   眼冒金星的工藤新一:“救、救护车……”   救护车呜呜远去,收到消息的报社紧急改了明日头版:《震惊!高中生名侦探竟被袭击,疑似犯人报复!侦探行业的高危性再度引起热议,行业寒冰期是否到来?》   目标走得不快不慢。   她的身影如鱼儿融入大海般淹没在人群里,时不时浮上水面换气,让追踪者在跟丢和跟上之间反复纠结。   游乐园播放起闭园的音乐,人群纷纷改向,如潮水向园区大门涌去。   拥挤的人群令琴酒烦闷地皱眉,好在他的目光依旧捕捉到令他熟悉又痛恨的背影。   枪无声上膛。   在人群中开枪无疑于快速自首,但琴酒有脱身的把握,像他这样的人,夜晚总是给予其庇佑。   如果能除掉威雀威士忌,一切就太值了。   琴酒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物,终于,他来到了目标身后。   借风衣的掩盖,枪口抵住女人的腰。   面前的身影顿了顿,缓缓仰起头。   琥珀色的眼眸映出男人嘴角的笑。   【“你看起来很开心呢。”】   两重奏的声音在琴酒耳边响起,一前,一后。   白皙的手臂从身后绕住琴酒的脖颈,用力向后勒紧。   黑玫瑰的幽香仿佛深海冰冷的水,淹没银发男人的口鼻。   他听见愉快的轻笑声。   “选错目标啦,大哥。”竹泉知雀在琴酒身后说,“被骗了那么多次还不长教训,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被琴酒的枪抵住腰的女人笑了声,抬手扯下脸上的易容,金发散漫。   “用威雀威士忌钓你一勾一个准。”贝尔摩德不禁摇摇头,“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啊,Gin。”   勒在脖颈上的手臂并没有用全力,和用枪指人的琴酒相比只像小打小闹。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威雀威士忌更喜欢用精神打击人,她看见琴酒嘴角笑容一瞬间的凝滞,笑得更开心了。   “踮着脚不累吗,女孩?”贝尔摩德抚了抚长发,“你都快挂到琴酒背上了。”   竹泉知雀:说话就说话,打击人的身高作甚?   她瘪瘪嘴,松开手。   一松手,竹泉知雀立刻被枪指向了额头。   “认真的?”她眨眨眼,抬手比划周围。   一大群游客目瞪口呆地看向这边。   “是在演戏吗?”   “好凶啊那个男人,是不是家暴?”   “快点报警!”   琴酒的手臂有一瞬间不明显的僵硬,竹泉知雀善解人意地握住他持枪的手,一点点拉下来。   “换个风水宝地再把我埋葬吧。”她说,“到闭园时间了,不要给工作人员添麻烦。”   为了避免琴酒开黑枪,竹泉知雀牢牢抓着男人的手,她的手指挤开琴酒的食指,卡在扳机上,另一只手飞快地卸下弹夹。   琴酒的掌心能摸到明显的枪茧,掌纹粗糙,但和男人冰冷的外表不同,他掌心温热。   竹泉知雀的手反而偏凉一些,她是畏寒的体质。   贝尔摩德走在琴酒另一边,她掏出帽子遮住女明星的脸,随口问:“伏特加呢?”   伏特加在他们的后后后方,开车小弟呆滞地看向大哥一左一右两位女性,在“大哥被劫持了”和“大哥享齐人之福”中难以判断。   大哥的事小弟不该多嘴,伏特加只有一个问题:   威雀威士忌和贝尔摩德都来了,保时捷上还有他的位置吗?   有,司机永远有位置。   伏特加十分僵硬地系上安全带,他方才目睹了一起酒厂版过河问题。   例题:伏特加、琴酒、贝尔摩德、威雀威士忌一起坐车,以上四人都会开车,威雀威士忌没有驾照。   假如让琴酒和威雀威士忌坐在一起,会触发事件:黑与黑的追逃——丧钟为谁而鸣?   保时捷356A有概率损毁。   假如让贝尔摩德和威雀威士忌坐在一起,会触发事件:大哥的猜疑——这辆车上,有两个背叛者。   保时捷356A有概率损毁。   假如让伏特加和威雀威士忌坐在一起,会触发事件:没头脑与很高兴——别来无恙啊伏特加,你想听我新写的酒厂笑话吗?   保时捷356A不会被损毁,伏特加有概率生不如死。   经过投票,众人决定让伏特加送死。   “所以副驾驶座归我了?”竹泉知雀捞起安全带系上,伸手去调车载音响,“伏特加,我之前给你发的音频还在吗?”   就是那首:我俩,太不公平!爱和恨都由你操纵……   伏特加不敢回话,他小心翼翼用后视镜看大哥的表情。   “贝尔摩德,解释。”琴酒冰冷地说。   “你是问游乐园害你认错人的解释?”贝尔摩德故意曲解,“是个惊喜,喜欢吗?”   琴酒又一次举起枪。   然而他的枪毫无威慑力,因为弹夹在竹泉知雀手上。   悲。   “见到我不高兴吗?”竹泉知雀晃了晃指尖的弹夹,“用枪指着‘我’的时候,你明明在笑啊。”   “坦诚一点怎么样?”她眉眼弯弯,“我欠你一句谢谢,感谢大哥在卧底期间如此信任我。”   “你的信任帮了我不少忙呢。”   啊,在故意拱火,贝尔摩德以手遮住嘴角的笑。   琴酒的信任何其难得,几乎是所有卧底都无法攻克的难题,被他反复审视后才交付的信任,化为女孩子嘴里轻飘飘的嘲讽。   “Gin,我想你没必要那么生气。”金发女人饶有兴致地说,“被骗的又不只有你一个,公安、FBI,哪个不是被利用的对象?”   “正是如此。”竹泉知雀一锤定音,“在大方向,我和你们才是一伙的。”   “我今天是作为合作方过来的。”竹泉知雀清清白白一摊手,“身为港口Mafia的干部,被组织高层招待来多罗碧加乐园游玩,不合理吗?”   琴酒和伏特加还不是选在游乐园交易,居然被工藤新一发现了。   竹泉知雀为每逢约会必出事的侦探弟弟操碎了心,只好亲身上阵,把琴酒引开。   她嘲讽的能力超越全东京的侦探,琴酒必须优先攻击具有嘲讽技能的敌人。   “组织不和叛徒合作。”琴酒冷声说,“你唯一的结局是死在我手上。”   “只要工作顺利,把我的黑白照片贴在你的枪靶上都行。”打工人宽容地说,“顺带一提,这次我是甲方。”   “港口Mafia的干部A私下勾搭了一伙以宝石为目标、以动物为代号的犯罪团体,该团体似乎在寻找一枚名为潘多拉的特殊宝石。”   “他们被A骗了很多钱。”   异能【宝石王的失常】,将部下的寿命变为同等价值的宝石的异能。   没什么卵用,只会扰乱经济市场的废物能力。   用脚趾头想动物组织想要的潘多拉宝石都不可能是A用异能变出来的石头。   A:他们又不知道,我就卖!   A大赚一笔,动物组织拿到一堆宝石,经费日渐减少后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被驴了。   “A被追杀得很惨,黑蜥蜴也不肯保护他。说是干部,芥川都能把A按在地上打。”竹泉知雀说,“但他终于聪明了一回,把赃款全部上交给了森先生。”   森鸥外和颜悦色地原谅了A,把这件事交给竹泉知雀解决。   “动物组织同样在东京活跃。”竹泉知雀展开地图,“大家都是恶人,我猜你们关系不会太好。”   “BOSS的确有除掉这些小老鼠的意思。”贝尔摩德夹住女士香烟,悠悠吐气,“横滨那边,组织谈妥了一条走私线。”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所以就有了今天的合作。”竹泉知雀双手合十,“我要解决的只有A被追杀的问题,想做到什么程度全看大哥你的意愿。”   琴酒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竹泉知雀想把锅甩到黑衣组织头上,当组织成为对方的头号大敌,远在横滨的A就无人在意了。   东京人内斗,横滨人坐享其成,果然是一群狡诈的家伙!   “我准备了任务道具。”竹泉知雀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枚黑丝绒的小匣子。   “琥珀之眼,从意大利拍卖回的宝石,彭格列庆祝我升职干部的贺礼。”   她打开盒子,猫眼形的宝石像极了竹泉知雀的眼睛。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竹泉知雀快乐地伸了个懒腰,她趴在椅背上,向漂亮姐姐撒娇:“想住你那儿。”   “欢迎。”贝尔摩德欣然答应,“就以莎朗·温亚德的名义展出这颗宝石吧。另外两位先生,有兴趣承担保镖的工作吗?”   琴酒嗤了一声,没有反驳。   保时捷开向米花大酒店,当天晚上,报社紧急把新换的头条《震惊!高中生名侦探竟被袭击,疑似犯人报复!侦探行业的高危性再度引起热议,行业寒冰期是否到来?》改到第二版。   头版头条用硕大的标题刊登《着名女星莎朗·温亚德携意大利珍贵宝石琥珀之眼在米花大酒店宴会展出》的新闻。   江古田高中二年级生黑羽快斗展开报纸,看见显眼的头条。   “琥珀之眼……”他自言自语念出宝石的名字,被报纸遮住的脸上闪过狡黠的笑容。   To be continued。 正文没有带基德大人玩,番外一定要带上XD 第214章   番外   痛!   好痛!   工藤新一头好痛!   他挣扎地睁开眼,入眼是医院白茫茫的天花板,周围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新一,你醒了!”毛利兰惊喜道,“太好了,手术很成功。”   手术?什么手术?工藤新一急忙摸向他的腰:他的腰子还在吗?   “发生什么事了?”他努力回想,“我记得……”   他旁观了一场邪恶的交易!被黑漆漆的男人一棍子打晕了过去!   奇怪,他居然没被灭口?   “新一,你都上新闻了。”毛利兰拿过报纸,翻到第二版,“真是太危险了。”   上报纸……工藤新一在《震惊!高中生名侦探竟被袭击,疑似犯人报复!侦探行业的高危性再度引起热议,行业寒冰期是否到来?》的大标题前失去了表情,露出无语的半月眼。   “报社的消息也太灵通了。”高中生侦探抱怨,“咦,不是头版?”   他还蛮有名气的,居然不是头版?   工藤新一把报纸往前面翻了一页,看见知名影星莎朗·温亚德与琥珀之眼的头条。   照片中美艳的金发女人万种风情,工藤新一却紧紧盯住她身后的背景板。   虽然只有像素那么大一点,但以他的侦探雷达起誓,是你——黑漆漆!   “兰。”工藤新一掀开被子,“我要出院!”   毛利兰:“新一?!”   你吊针还没拔!   “莎朗·温亚德,这不是贝尔摩德吗?她想干什么?”   粉发眯眯眼青年捏着报纸,他有一张陌生且极具亲和性的脸,他的名字是冲矢昴。   这个身份还未实际投入使用,因为赤井秀一还活在这个世上,虽然他已经策划好了他的“死亡”。   但用赤井秀一的脸参加贝尔摩德主办的宴会也太……FBI的命也是命。   “正好,检测一下易容的效果。”赤井秀一,不,冲矢昴放下报纸,“琥珀之眼,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被彭格列拍下的宝石。”   怎么会落到黑衣组织手里?   你们黑手党团建不是一向不带酒厂玩吗?   粉毛FBI决定先去会场晃一圈,宴会在晚上举行,白天探查现场的安保情况。   他的车与一辆出租车同时停在米花大酒店门口。   工藤新一付清车费,他戴了顶棒球棒,假装自己只是闻风过来的女明星粉丝。   冲矢昴看了眼名侦探的脸,想到第二版新闻,主动向他走去。   “这不是高中生侦探工藤君吗?”冲矢昴说,“我在报纸上看见你受伤的新闻,你现在不该在医院吗?”   哇,被认出来了!工藤新一压低帽檐,手背上还有针孔:“我没事,已经出院了,到这边来逛逛。”   “原来如此。”粉发青年没有追究,友好地说,“我是为了莎朗来的,但正门人太多了,恐怕进不去。”   “要不要和我一起从后门走?”   工藤新一警惕地看向他,从后门进入确实是个思路,只是不知道眼前的陌生人与那群黑漆漆有什么关系。   两人互相防备地绕向米花大酒店后门。   后门比前门看守还要严格。   一群黑西装守在门口,勾起工藤新一不好的回忆。   “咦?”   被黑西装簇拥的中心,黑发少女咦了一声,“新一弟弟?”   熟悉的称呼,令人头疼的前辈,工藤新一灵光一闪:“竹泉知雀?!”   刷刷刷,黑西装整齐划一地掏枪对准工藤新一:居然直呼这位大人的名字,来者不善!   “叫我知雀就行。”竹泉知雀手掌下压,示意保镖们收枪,“你怎么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你不该在手术台上躺着吗?”   突然被无数把枪指的工藤新一:“……”   好危险!危险过头了吧!   “我看见了头条,一时好奇,就来看看。”工藤新一打马虎眼。   “我懂了。”竹泉知雀了然,“是不是不爽你头条被抢?”   工藤新一:这个人关注还是如此诡异,令人安心。   “我能进去看看吗?知雀姐。”他嘴甜地加了敬称。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竹泉知雀想了想,“但你若是非要作死,我也不拦着。”   她懂你们侦探。   工藤新一头皮发麻,但他非去不可。   “你旁边这位是?”竹泉知雀问。   “我叫冲矢昴。”粉发青年自我介绍,“东都大学的研究生,是莎朗的粉丝。”   竹泉知雀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抱歉,我知道这样说有点冒犯,但你身上渣男的气息好浓。”   黑麦威士忌时期被威雀威士忌造谣diss过无数次赤井秀一:微笑面对生活。   “相逢既是有缘。”竹泉知雀点头,“我带你要签名。”   黑西装们让出一条道,工藤新一心中赴鸿门宴的不详预感震耳欲聋。   “那些保安有持枪许可吗?”他问。   “有啊。”竹泉知雀爽快地说,“不该违法的时候我从来不违法的。”   那是因为你违法的时候实在太多了,FBI在心里默默地说。   “知雀姐为什么在这里?”工藤新一知道莎朗和她关系好,两人一起拍过戏,但珠宝展出与她也有关系吗?   “因为琥珀之眼是我的宝石。”   竹泉知雀转过身,倒着走路,指向自己的眼睛。   松子糖似的琥珀色流光溢彩。   原来如此,赤井秀一懂了,彭格列拍下宝石后送到了港口Mafia,这两个黑手党组织一向关系良好。   竹泉知雀久违地回到东京,她出现在贝尔摩德身边,意味着港口Mafia与黑衣组织的一次合作。   几年前才黑吃黑了组织一大笔,如今像个没事人似的来提合作,琴酒的血压还好吗?   有竹泉知雀带路,一路没有人拦。   “为了宝石展出,我们聘请了优秀的保镖。”竹泉知雀推开门,侧身让工藤新一和冲矢昴进房间,反手合上房门。   门板与门框的触碰声让高中生名侦探心口一慌。   “这位,是保镖G先生。”她介绍琴酒。   “这位,是保镖V先生。”她介绍伏特加。   工藤新一,裂开。   黑漆漆的衣服,黑漆漆的人,黑漆漆的棍子敲得他的脑袋梆梆疼。   羊入虎口!他竟然自己走进了狼窝!   怎会如此!   伏特加看向工藤新一:“这个人,我们昨晚是不是见……”   “当然见过。”竹泉知雀从容地说,“他可是工藤有希子的儿子,影后的儿子自然会被片场的气息吸引,无意间看见你和大哥演情景剧多么正常。”   工藤新一&伏特加:哈?   “邪恶势力怎么可能选在粉红泡泡四溢的游乐园交易,只是情景剧布景而已。”   竹泉知雀单手搭在工藤新一肩上,友善地问:“是不是被大哥的演技吓到了?天生长了一张坏人脸不是他的错。”   工藤新一瞪视她:你觉得我会信吗?我差点被那个男人一棒子敲出脑震荡!   竹泉知雀:还活着就不错了,新一弟弟。   “误会解开就好。”竹泉知雀单方面宣布他们和解,“有名侦探参与我们的安保工作,一定更万无一失。”   她和琴酒对视,笑吟吟的。   “没有下一次。”琴酒威胁道。   竹泉知雀的面子加上工藤新一受伤登报,再对高中生侦探下手百害无一利。   和把自家企业当成横滨地标的港口Mafia不同,酒厂还是蛮在意隐秘性的。   竹泉知雀:真的?能再给我表演一次鱼鹰扫射铃木塔吗?   唯有中也君徒手拔楼能与大哥的嚣张媲美。   “大哥愿意松口其实是仇恨值的问题。”竹泉知雀低声对工藤新一说,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他有个超痛恨的人还活着,顾不上你。”   黑发少女状似无意地看向冲矢昴。   冲矢昴镇定地看向她。   竹泉知雀:渣男的气息已经暴露了你!没错,莱伊,你正是琴酒最痛恨的人!   赤井秀一:他最痛恨的人难道不是你?   同一天同时叛逃的两瓶假酒互相认定对方才是罪孽更深重的一方。   没有人在意琴酒的想法,今天他是保镖G。   “晚上的宴会有一些不速之客到场。”竹泉知雀隐蔽地提醒,“别担心,我们聘请的保镖足够多,不会惊动警方。”   这时有人敲门,送来给客人的茶水。   伏特加作为在场地位最低的人去开门。   他不敢差使被竹泉知雀护着的工藤新一,但心里想过要不要命令单纯男大冲矢昴做杂活:他好歹也是大哥的御用小弟,在组织里很有点排面的!   伏特加看了眼粉毛青年的眯眯眼,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仿佛被某个可怕的前同事盯上。   保镖V脚步一转,改去开门端茶。   “啪!”   茶杯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怎么了保镖V?”竹泉知雀疑惑,“难道是我让你干开车以外的活计的错吗?”开车的手端不稳茶杯?   “大哥!你看这个!”   伏特加端着托盘转身,一朵粉玫瑰压住一张白色的卡片,仿佛魔术般出现在人们面前。   贝尔摩德:“这是?”   冲矢昴:“预告函?”   在场的杀手、黑手党、侦探、FBI纷纷围拢过来,俯视小小的卡片。   【今晚零点,米花大酒店,琥珀之眼我就收下了。——怪盗基德】   “我得说,”竹泉知雀敬佩不已,“怪盗基德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勇敢的人。”   他要在黑衣组织、潘多拉组织、FBI、警察、侦探的包围圈下,抢走港口Mafia干部的私人财产。   “新一弟弟,我建议你和怪盗基德拜个把子。”   竹泉知雀:“你们不一定长得一模一样,但那颗作死的心,绝对是一脉相传。”   To be continued。   斗子:工作环境怎会如此恶劣? 第215章   番外   怪盗基德的预告函仿佛往沸腾的油锅里倒了一盆冷水。   夜幕降临,被莎朗·温亚德粉丝围得水泄不通的米花大酒店,又被怪盗基德粉丝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琴酒和赤井秀一两个狙。击手从高处望下去,感受到职业生涯的巨大挑战。   “闹大了啊。”竹泉知雀眺望红色蓝色灯光的警车。   来的应该是中森警官的搜查二课,还好还好,不然竹泉知雀的熟人真就太多了。   她与东京这座城市结下了太多孽缘。   “借助警方力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贝尔摩德耸肩,“这回我们又不是干坏事的那方。”   竹泉知雀:对哦,我是来借刀杀人的。   起因不过是帮小废物A拉脱仇恨而已。   潘多拉组织真惨啊,被骗钱不说,现在还要挨打,还是被几方势力围起来吊打,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黑发的黑手党不由得感叹:“要是乖乖当个冤大头,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真是的。”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聚集在万恶的源头上。   和威雀威士忌为敌不会有好下场,这条定律从她在组织起一直生效到她离开后。   伏特加:咦,这么说,活得好好的大哥其实并不是真心和她作对,只是一种你追我逃的情趣吗?   壮汉看向亲昵地搂着竹泉知雀的贝尔摩德,又看看咬着烟凝视她背影的琴酒,感觉自己真相了。   你们这群大人物关系好复杂哦,还好他只是个开车的。   工藤新一在“向警方举报全屋人”和“抓怪盗基德”之间选择了后者。   据数据统计,怪盗基德是东京生存率之神,凡他出动的日子一般不会死人,是犯罪都市东京难得的平安夜。   脑袋痛痛的名侦探很需要平安夜。   竹泉知雀给了他通行自由的权限,工藤新一想要安保人员名单:“怪盗基德擅长易容,他有没有可能已经变装成了酒店的某个人?”   “中森警官分享过识破伪装的方法。”工藤新一说,“只要用力揪住别人的脸蛋,用力地向外扯,就能辨别真假。”   粉毛FBI默默看他:我们无冤无仇,你作甚要害我?   竹泉知雀对FBI并无好感,但假如赤井秀一身份暴露,同时看见她和他的琴酒百分百会回想起那个惊险刺激的背叛之夜,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勃然大怒,掏枪把所有人都鲨了。   不要让一个饱受刺激的男人屡经挑战。   “揪脸蛋是个好主意。”竹泉知雀欲抑先扬,“出于公平,每个人都该揪。”   她特别诚恳地对工藤新一说:“不如由新一弟弟你出手,从我们的保镖G开始揪脸蛋。”   竹泉知雀杀死了比赛。   工藤新一肉眼可见地脸绿了。   “有什么不对吗?”黑发少女纯良地说,“大哥皮肤靓丽有光泽,手感不会差的。”   工藤新一:不是皮肤的问题!是有没有命活的问题!   他想报警了。   “我相信在场的人都没有问题。”冲矢昴适时解围,“怪盗基德的预告函送来之前,我们都在彼此的监视下。”   “怪盗基德唯一可能易容的只有端茶端来了预告函的保镖V。”   竹泉知雀走到伏特加面前,扯了扯他壮硕的脸蛋,扯得壮汉落泪,“看,原装货。”   怪盗基德演技再如何出色也扮演不了伏特加,清澈的愚蠢不是能演出来的,伏特加浑然天成。   “现在还不到零点。”工藤新一受不了恶役浓度过高的房间,他想溜了,“我去找中森警官。”   “好哦。”竹泉知雀送他到门口。   她踮起脚,像个关爱同高中后辈的温柔前辈一样摸了摸侦探的头发。   “不该说的话最好留着自己的消化。”她食指碰了碰嘴唇,“不是每一次在你快要死的时候,我都能及时赶到。”   “下次别在游乐园玩那么晚了。”   竹泉知雀退后一步,抬了抬下颌,“去吧,中森警官在楼下。”   门在工藤新一面前合上了,过了一分钟,冲矢昴也告辞离开。   高中生侦探脑子混乱,但至少他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对方不准备灭口,是她帮了忙。   “脑袋上的伤没那么容易好。”冲矢昴说,琴酒下的手,伤势不可能轻松,“你还是早点回医院修养更好,侦探Boy。”   “冲矢先生并不是莎朗的粉丝吧。”工藤新一冷不丁说,“你和知雀姐认识,她为你打了掩护。”   “这并不代表我和她是一伙的。”冲矢昴走向电梯,“现在屋里的人也不是同一条心。”   “立场的复杂正是这场游戏的有趣性。”他说,“不必为她担心,她通常是把别人耍得团团的那个。”   工藤新一:“听起来你好像被知雀姐得罪过……”   赤井秀一:确实。   他这辈子的谣都是竹泉知雀造的。   工藤新一决定之后再找老爸老妈咨询一下,现在重要的是怪盗基德!   抓小偷才是侦探的正经事,让他离房间里的尔虞我诈打打杀杀远一点吧!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一道黑影压低帽檐,若有所思地瞥了工藤新一两眼。   “叩叩。”   房间门又一次被敲响,伏特加开了门。   “新一弟弟?你不是去找中森警官了吗?”竹泉知雀看见来人,“他把你赶回来了?”   “是啊。”男高中生抓了抓头发,“中森警官说我碍事。”   “这样么。”竹泉知雀若有所思,“那你跟着我吧,我正好要去巡逻。”   她向贝尔摩德打了声招呼,随手关上门。   “米花大酒店遍布我们请来的保镖。”竹泉知雀边走边说,“全员配枪,提前注射了麻醉。剂的解药,我们申请了可疑人员无条件击杀许可,基本上看见陌生人就会开枪。”   噫!好暴力!男高中生咧了咧嘴:“真的合法吗?”   竹泉知雀:“怪盗基德又不合法,为什么非要用合法手段打击他?”   多么漂亮的一位女士,说出了多么蛮不讲理的暴言。   “不过这些布置原本不是用来对付怪盗基德的。”竹泉知雀突然说,“在他寄来预告函前保镖就在了。”   “因为大明星莎朗在这里?”少年猜测,“为了保护她?”   “那个房间里没有人需要别人保护。”竹泉知雀摇摇头,“你知道吗?琥珀之眼是我的宝石。”   “知雀姐不是说过嘛。”他说,“我记得。”   “我拿它出来,是为了引一些人上钩。”竹泉知雀停在宴会厅门口,单手推开门扉。   空无一人的会客厅中央,一只密封的展示柜静静屹立,猫眼状的宝石躺在柔软的白色面料上。   “踏进这个房间就会死。”竹泉知雀肯定地说。   少年小心窥视她的脸色,疑心只是一句狠话。   女孩子摘下一只袖扣,轻轻抛进屋里。   陡然从天花板探出的数百个漆黑枪口骤然开火,将小小的袖扣打成了粉末,飞灰溅到门坎上。   竹泉知雀十分满意:“完美。”   “哇哦。”少年干巴巴地赞叹,“真是杰作。”   “过奖过奖。”竹泉知雀合上门,“我是重火力洗地爱好者。”   看出来了。   “这个机关没有关闭的方法吗?”男高中生提问,“回收宝石的时候怎么办?”   “等子弹打空再进去。”竹泉知雀坦然地说,“差不多也就两千来发。”   好暴力!太暴力了!这根本不是东京的作风!   他的声音愈发艰难:“中森警官也赞同?”   “警察管不到我这种人。”竹泉知雀邀请道,“零点快到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晒晒月光?”   没有拒绝的理由,少年扭头看了眼紧闭的宴会厅,跟着竹泉知雀走了。   整个米花大酒店都被包了下来,酒厂给经费,竹泉知雀哪个房间都能去。   她带着男高中生找了个既能看见月亮,又能隔着窗户看见宴会厅里宝石的阳台,闲散地倚靠在栏杆上。   “是不是有人闯入了?”少年挺直了腰板,专注地盯着宴会厅,“是怪盗基德吗?”   为首的人戴着一只古怪的面具,露出三个诡异的红点。   是那个组织的人!少年扶在栏杆上的手猛地抓紧。   “目标出现。”竹泉知雀偏了偏头,长发遮住的耳机亮起,“那家伙的代号是什么来着?蜘蛛?”   少年一下回头,力道大得差点脖子脱臼:“你认识他们?”   “认识。”竹泉知雀斟酌用词,“一群被我的傻叉同事骗了很多钱的无能狂怒的冤大头。”   她的定语蕴藏了太多情报,男高中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国文成绩。   他还蛮擅长国文的,毕竟是经常给警察编暗号的聪明文化人。   “冤大头上钩在我的预计范围内。”竹泉知雀打量眼前的“工藤新一”,“你是怎么回事?单纯倒霉?”   她忍不住伸手揪了揪少年柔软的脸蛋。   “竟然不是易容。”竹泉知雀平静的表情被震撼取代。   “我懂了,是这样的设定:一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兄弟,在出生起被护士抱给了两家人抚养。”   “他们在不知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长大,一个走上正道成为名侦探,一个误入歧途做了贼……”   “绝对不是!我是独生子。”工藤新一,不,黑羽快斗必须为他的父母证明清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工藤新一长得这么像,就像毛利兰和中森青子、毛利小五郎和中森警官一样,总不能连续三对都是抱错的双胞胎,太离谱了!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黑羽快斗揉了揉脸,“我没有露出破绽啊,连你告诉过名侦探琥珀之眼是你的宝石我都知道。”   “因为你在走廊的绿植上装了窃听器。”竹泉知雀说,“但没能在房间里装,是不是?”   “新一弟弟不可能去而复返。”女孩子用手掩住嘴,“他好不容易从房间里逃了一条命,傻子都不会回来送死。”   回来的自然不是小傻瓜侦探。   “居然是这里露了破绽。”黑羽快斗脸上有点郁闷,“那,琥珀之眼……”   “在月光下什么也没有。”竹泉知雀直白地说。   “你今天注定无功而返了,怪盗基德。”   砰的一声白雾弥散,白色西装白色礼帽白色披风的少年压低帽檐,看向空中无缺的月亮。   月光明亮,莹白皎洁。   “关于那个组织的事。”他打了个响指,白手套中开出一朵幽暗的黑玫瑰,递到竹泉知雀眼前,“可以再联系你吗?”   “你竟然能打听出我喜欢黑玫瑰。”   竹泉知雀接过玫瑰,在鼻尖嗅了嗅,“看在花儿的份上,OK。”   “今天算是怪盗基德难得的滑铁卢吗?”她饶有兴致地问,“是不是第一次,你连宝石都没有碰到?”   怪盗基德唔了一声,戴着白手套的手前伸,礼貌不冒犯地轻轻抬起竹泉知雀的下颌。   他凝视女孩子琥珀色的眼眸,蓝眸含笑:“真正的琥珀之眼,不正在我面前吗?”   她的眼睛倒映着月亮。   真正的工藤新一赶来的时候,迎着月色的白影宛如飞鸟翱翔而去。   “我不相信你没有能力把怪盗基德留下。”跟着来的冲矢昴看向竹泉知雀指尖的黑玫瑰。   “我被美色贿赂了。”她转了转指尖的玫瑰,“你说,同一张脸,会撩和不会撩的区别怎么这么大?”   工藤新一:“什么?”   “没什么。”竹泉知雀拍拍他的肩膀,“倘若你哪天恋情受挫,推荐你拜师。”   “别听她的话。”   一直被竹泉知雀迫害,终于找到反击时机的赤井秀一说:“没人比她欠的感情债更多。”   Fin。   知雀:我要告发你身份!(狠狠威胁) 第216章   番外   功成身退的传奇卧底竹泉知雀婉拒了公安、异能特务科、警视厅,乃至于老东家港口Mafia让她办讲座传授演技与话术经验的提议。   作为代替,她决定出一本书。   至此,被誉为谍战界圣经的不朽名作《卧底宝典》诞生了。   该书改编自竹泉知雀的亲身经历,内含大量机密情报与她卧底生涯的心路历程,尚在初稿阶段便有无数势力闻风而至,争取作者亲签的福利。   竹泉知雀:手都要写断了(哭哭)   整本厚厚的《卧底宝典》由她一笔一划手写而成,不是竹泉知雀不想用键盘打字,而是外界环境不允许。   写作初期,她新建文文件,下一秒计算机遭遇三个以上组织入侵,无数黑客为连标题都没取好的文档打得头破血流,她新买的笔记本计算机当场横死。   竹泉知雀:计算机——   你死的好惨啊——   已经入职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闻风把工作丢给国木田独步,跑来帮竹泉知雀修计算机。   他顺路拐带来武装侦探社的黑客花袋,花袋披着棉被和太宰治一起捣捣鼓鼓,高兴地向她宣布:“黑客被我们解决了。”   竹泉知雀:“很好,我的计算机呢?”   太宰治沉默一秒,试图萌混过关:“换个新的?”   “我能加固你的新计算机防火墙。”花袋为自己的专业挽尊,“至少等你写到三百字才会被入侵。”   每三百字换一个计算机是吧?竹泉知雀怀疑这是对家武装侦探社企图让港口Mafia干部破产的阴谋。   她把两个没用的男人赶出去,接受了手写派作家织田作之助的建议,批发回墨水、钢笔和稿纸。   竹泉知雀潜心写作,为此日夜颠倒,笔耕不辍。   她的辛苦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未来的人们将这一段写入竹泉知雀的传记,称她为“卧底界无私的大教育家”。   竹泉老师一生桃李满天下,普通人根本猜不到有多少人将她奉为职业生涯最优秀的导师。   某一天,一个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只有书桌边点着一盏灯。   黑发杏眼的少女缓缓放下笔头弯曲的钢笔,她站起身,一下拉开窗帘。   阳光倾泻而下,清风轻吻她的眉眼,竹泉知雀身后的书桌上堆着厚厚两摞稿纸,重到在风中纹丝不动。   “是我,我写完了。”   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印刷出版的事就拜托了。”   消息以这个电话为辐射到世界,无数个翘首以待的势力闻风而动,迎来森鸥外笑眯眯的手势。   拇指与食指并拢,轻轻一搓的手势。   竹泉知雀和森鸥外早有商量,一个负责写作,一个负责销售,稿费全部归属辛苦的竹泉老师,森鸥外主要是借此与多方达成合作,悠哉悠哉地摇晃他的大狐狸尾巴。   “有竹泉君是我之幸。”森鸥外装模做样地抹了抹眼泪,“没白给她翻倍年终奖。”   竹泉知雀的身价日益见涨,森鸥外再不开展新业务,要请不起她了。   “传我的命令,港口Mafia智商高于A的成员都要读《卧底宝典》并写一万字以上读后感交给我过目。”   尾崎红叶:“真不包括A?”   “不能包括。”森鸥外小声说,“A是书里经典的反面案例。”   尾崎红叶秒懂,暗自比了个OK的手势:“我亲自安排保密工作。”   为了同事相处和谐,大姐头操碎了心。   武装侦探社作为港口Mafia最大的对家,本来拿不到样刊,全靠太宰治的关系,一本精装版《卧底宝典》躺在福泽谕吉书桌上。   银狼阁下严肃阅读,并特意准备了摘抄本,准备抄录一些好词好句教育侦探社员工。   国木田独步不理解:“我们武装侦探社也要开展卧底业务吗?”   “不。”福泽谕吉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我想让乱步多学点人家的话术经验。”   竹泉知雀拉仇恨的本领与江户川乱步不相上下,她的话术经验必然适用于名侦探。   国木田独步肃然起敬,他推了推眼镜:“之后我也来读一读。”   “国木田就不必了。”太宰治躺在会客室沙发上摸鱼,“老实人学不会的。”   因为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缘故,国木田独步见过竹泉知雀几次,他对这位活泼有礼貌的少女印象很好:“少胡说八道,竹泉小姐明明是个正经人。”   太宰治脸上盖着红白色的《完全自杀手册》,他动了动脑袋,只从书页下露出一双眼睛,感叹:“又一个被知雀外表欺骗的可怜人。”   “她要是那么简单能搞定的人,太宰至于像现在这样毫无进展吗?”办公椅上转圈圈的江户川乱步不客气地说。   名侦探早已看破一切。   太宰治挎下肩膀,把脑袋缩回书本底下。   阅读并摘抄是外行人的学习方式,真正的内行人已经赶工卷出了PPT。   “请我回警校旁听公开课?”松田阵平一脸茫然,“我毕业都多少年了。”   “主要是为新做好的课件与列入必修课的新教材提建议。”诸伏景光在电话里说,“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zero,但他不方便在警校露面。”   “我和zero会通过视频听课。”他说,“到现场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松田阵平半知半解地接下任务,带着笔记本计算机出现在公开课后排,打开摄像头,共享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预备铃打响,讲课的教官关上前后门,拉紧窗帘,打开投影仪。   松田阵平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硕大的黑体字投影在银幕上:《卧底宝典》,作者:竹泉知雀。   松田阵平一口水喷出来,咳得撕心裂肺。   “这本书便是我们今天要学习的内容。”教官严肃地说,“教材一人一本,切勿泄露、遗失,违者记过。”   “课程内容包括:话术运用与心理学、如何构建足够真实的谎言、骗术原理解析、人际关系与情报收集、档案造假、身份编造、脱罪与狡辩学、职场厚黑学……几乎囊括谍战卧底工作的全部内容。”   教官举着厚厚的《卧底宝典》说:“因此考试范围是整本书,所有知识点都考,不要抱侥幸心理。”   学员们看了看教材的厚度,面露绝望。   “请问。”其中一名警校生举手提问,“撰写这本《卧底宝典》的作者是什么人?对方的专业素养值得信任吗?”   “就是啊教官。”一些学员质疑道,“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外行人的问题!”教官冷哼,“你们知道警校为了搞到这本书走了多少关系吗?如果不是竹泉老师卧底期间与公安有过合作关系,你们连宝典的边角料都别想看到。”   坐在后排的松田阵平嘴角抽搐,他质问的目光投向计算机屏幕上两位公安。   诸伏景光首先洗脱自己的嫌疑:“不关我事。”   “确实有部分原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降谷零掩饰地说,“知雀辛苦写了好久呢。”   “臭小子们,记住竹泉老师的名字。”讲课教官研读完《卧底宝典》后对竹泉知雀心悦诚服,推崇至极,“若是有幸得到老师的指导,未来的传奇卧底指不定就有你姓名。”   警校生们纷纷端正了态度。   “第一课,我们先粗略地了解本书作者。”教官放映PPT,屏幕上出现一道女性的黑影。   “这就是竹泉老师。”教官严肃地说,“她从不掩饰她的真名,却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容。”   “竹泉老师精通易容,在卧底期间她屡次更换容貌,机场、车站安检无人察觉。关于易容技术的运用,在《卧底宝典》第十章 ,其中提到了一些竹泉老师自己踩过的坑,你们要引以为戒。”   教官哗啦啦翻书:“比如这条,在国外使用化妆品时,请务必确定它防水,必须仔细阅读产品说明。”   降谷零突然咳了一声。   烟雾报警器下湿漉漉的黑发少女抬起头,惊讶与错愕浮现在她漂亮的脸上,在昏暗的房间里,她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   当时的震惊到如今变为怀念,一眼惊艳的剎那在记忆中历久弥新。   降谷零唇边带了淡淡的笑,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这么开心,不会是你坑的人家吧?”   降谷零:的确如此。   “除去化妆品的选择,两个更容易帮助你将易容与真容区分的要诀是改变身高与气味。”   教官说:“女性可以善用高跟鞋,男性则考虑增高鞋垫,书里列举了一些品牌,据说是竹泉老师同事的爱用品。”   “气味是容易忽略但十分重要的细节。”教官念出《卧底宝典》的原文,“‘作为组织成员出现的我,会以黑玫瑰的香氛遮挡原本的气味。这既是一种伪装,又是一种标志。’”   “‘当人们嗅到幽香的黑玫瑰,便知道我来了。’”   松田阵平敲了敲屏幕,压低声音问:“她易容后是什么样子?”   “神秘危险的成熟美人,黑发黑裙。”诸伏景光描述。   这个形容,他好像见过。   “你给她做过笔录。”降谷零提醒,“还记得酒井泉子吗?”   松田阵平恍然:是在冲绳的时候。   “真看不出来。”他回忆道,“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情。”   降谷零赞同地点头。   “所以,你先喜欢上哪一个?”松田阵平问出直击心灵的问题,“老实交代,是不是脚踏两条船了?”   降谷零:怪我吗?   “竹泉老师在书里提到,卧底这行最大的风险是难辨敌我。”教官认真讲课,“比如竹泉老师卧底的一个组织——出于保密考虑,老师将其称为Black Clothes ——里面聚集了多方势力的卧底。”   “‘能够肯定的是,我方势力只派出了我一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理论上可以将其余所有人都视为敌人,实际却不是这样。’”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善用这句名言。’”   教官补充说明:“竹泉老师隶属于一个与官方既敌对又合作的组织,她本人的赏金不低于Black Clothes的高层。”   在学员们议论纷纷前,教官又说:“竹泉老师是横滨人。”   横滨啊,那怪不得,学员们释然了。   松田阵平:“听说她卧底任务刚结束的时候发誓短时间不再来东京,算不算一种地域歧视?”   降谷零:“横滨确实是一座很难评的城市,民风淳朴。”   诸伏景光:“她伪造档案时造假出生地的决策非常明智。”   横滨与东京两座城市,争夺谁才是全国最不宜居城市竞争得太激烈了,火药味浓到随时能打起来。   “竹泉老师在Black Clothes遇见了诸多同行。”教官说,“她评价Black Clothes——一个靠各国各势力塞卧底支撑运转的组织。”   “‘难以想象组织没了卧底该如何运转。我的卧底同行们一个比一个卖力,组织只需付出少量工资,便能得到敌人精心培养的劳动力,换成我是BOSS,睡着了都能笑醒,可惜他没有一副大肚量。’”   苏格兰威士忌&波本威士忌:好嘲讽啊她!   话说卧底们真的承担了组织那么多工作吗?   可恶,公安、FBI和CIA的高层晚上要睡不着了。   “竹泉老师在书里肯定了公安卧底的本事。”教官十分骄傲地说,“‘虽然不能提他的名字,但我头一次棋逢对手:天下竟有与我一样的套娃,厉害。’”   松田阵平斜眼睨降谷零:“嗯哼,特意被提出来夸了啊。”   诸伏景光无奈地笑:“我大概被归类到反面案例了。”   “没事。”降谷零安慰他,“FBI也是反面案例。”   同样第一时间翻阅《卧底宝典》的赤井秀一:酷哥冷漠脸。   教官:“仔细阅读《卧底宝典》的同学们会发现,竹泉老师的视野十分宽阔,并不狭隘的只聚焦于卧底。她花费了大量篇幅描述她的敌人,其中着重描述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我在书里将以代号G称呼他,与我另一位代号A的同事并称为反例双雄。这两位字母先生在我前后两段职业生涯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单单是笑话产出。’”   教官:“《卧底宝典》的首发版特典附赠了竹泉老师产出的笑话万则,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私下找我借阅。”   学员们:“竹泉老师真是个幽默的人,她的乐观在卧底期间一定帮了她很多吧。”   “不。”降谷零艰难地说,“她通常以令别人崩溃的方式取悦自己。”   诸伏景光同情地问:“你也在素材表里?”   金发公安不想说话。   松田阵平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降谷零冷笑:“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把《卧底宝典》往后翻,翻到实习篇,书里那个事多人烦压榨实习生的前辈原型,你猜是谁?”   竹泉知雀谁也不放过,她一视同仁得罪所有人。   论得罪最大的,当属那个男人。   “‘G先生是我的直属上司,也是他一手发掘了我,是我在Black Clothes的贵人。为了感谢G先生的大力支持,我以大哥尊称他,如今仍保留这个敬称。’”   “‘听说他前段时间把另一位叫他大哥的同事打了一顿,希望不是受我的刺激,否则我将愧疚难当。’”   伏特加读不下去了,他头部被琴酒击打的伤口好痛好痒,仿佛要长出脑子了。   穿黑衣服戴墨镜的胖胖男人从书本上抬头,看向房间里沉默阅读的其他几个人。   琴酒,冷酷的大哥,握着书页的手用力到纸张发皱,让人担忧下一秒他徒手撕书。   贝尔摩德,美艳女明星笑得好开心,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被竹泉知雀夸了好几遍漂亮姐姐,心情极好。   朗姆,城府深的老人看不出喜恶,他仔细在书上做出标记,选择性地挑选内容作为培养酒厂卧底的教材。   威雀威士忌再怎么可恶,专业水平绝对没问题,她是经琴酒和朗姆双重认证的传说级卧底。   “那位先生发来了消息。”朗姆打破可怕的沉默,“要我们吸取教训,同样的错误绝不能犯第二次。”   “听说威雀威士忌是横滨港口Mafia的干部,我正好收到消息,她的首领命令手下人学习这本书并写至少一万字观后感。”   “我们在公安的卧底传来情报,公安的观后感字数是两万字。”   朗姆:“显然,他们杠上了。”   “我们也不能落后。”朗姆一锤定音,“三万字!组织的读后感字数要求是三万字,记得通知波本、基安蒂、科恩他们,下周前上交。”   黑衣组织二把手的命令很快传遍组织。   不蒸馒头争口气,一些有所怨言的成员听说高层超越港口Mafia和公安的觉悟,大为感动,纷纷坚定地拿起笔。   降谷零手上属于波本的号码收到这条噩耗,他两眼一黑。   公安,两万字观后感。   酒厂,三万字观后感。   为了不穿帮,他要写五万字。   五万字!   “是谁把我害成了这样?”   降谷零按了按深肤色都遮不住的黑眼圈,想到横滨某人拿着稿费正快活到起飞,深觉不公。   “竹泉老师这么擅长写作,一定不介意帮助她可怜的前同事。”金发青年拿起车钥匙,毅然决然地出了门。   降谷零要教会竹泉知雀一个道理:不要被读者知道家庭地址。   他不会上门寄刀片,但能把自己寄过去。   横滨,公寓楼。   在家里数稿费的竹泉知雀冷不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Fin。 第217章   番外   在横滨边界,距离东京湾不远的位置,有一家猫猫咖啡厅。   顾名思义,是既可以喝到美味咖啡,又可以玩弄可爱小猫咪的神仙店铺。   因为是新营业的店铺,又不在人流量大的地段,店主竹泉小姐为了营业额绞尽脑汁,决定采用时下流行的方式揽客。   那就是——直播引流。   “好了好了,大家过来集合。”系着店员围裙的竹泉知雀拍了拍手,发出清脆的击掌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一双双玻璃珠似的眼睛从毛茸茸后冒出头,仿佛探照灯聚光在咖啡厅中央。   最先活泼地蹦向店主小姐的是一只蓝眸小橘。   虽然是橘猫却是小小的一只,与同族的猪咪不同,娇娇小小的,毛色仿佛红红火火的柿子,活力十足,小小的身躯蕴藏大大的力量。   它的名字是chuuya,店主竹泉小姐会十分有礼貌地称呼他为“中也君”——连人称代词也是尊称,不愧是统领猫猫咖啡厅的店主小姐!   chuuya积极地跑过来,它的速度却奇怪地比平时慢了许多。   竹泉知雀好奇地看过去,顺着小橘长长的尾巴,看见叼着橘猫尾巴被chuuya拖行的黑色狸猫。   “太宰君,这样可不行哦。”竹泉知雀语重心长,“你不能因为自己尾巴上缠着绷带,就要求大家一起战损。”   叼着小橘尾巴,以被拖行的姿势偷懒的鸢眸黑猫松开嘴,呸呸两声吐出嘴里柿子色的猫毛。   它毛色纯黑,只有四只爪子是白色,仿佛裹上了绷带,尾巴尖尖上缠着真的绷带,是前两天和chuuya打架被咬秃了尾巴毛,委委屈屈让竹泉知雀缠上的。   这只黑色系狸花猫的名字是哒宰,是最早陪伴竹泉知雀的猫猫,被她称为喵中挚友。   它的属性是绿茶。   哒宰咪咪叫了两声,主动蹭到竹泉知雀小腿边,用勾人的长尾巴绕住女孩子的脚踝。   chuuya背毛炸起,狠狠朝黑猫哈气:滚!   哒宰不为所动,它伸出长着倒刺的粉嫩舌尖,舔了舔竹泉知雀裸。露的皮肤。   小橘一爪子抓过来,亮起凶光。   “太宰君,中也君,不要打架。”   竹泉知雀一手捉住一只猫的后颈,“我还准备让你们组合出道呢,组合名我都想好了——【双黑】,是不是超级帅气!”   猫窝里传来响亮的嘲笑声。   一只特别大,特别大,大到拉成长条比竹泉知雀高不止一个头的布偶猫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   既拥有猫中仙女的美貌,又蓬松得像一只棉花糖,蓝瞳白毛的大猫说是咖啡店的广告牌猫也不为过。   “悟酱?”竹泉知雀弯腰,扶正它鼻梁上架着的小圆墨镜,晃了晃粉色的钉梳,“要不要梳毛?”   五条猫喵了一声,惬意地瘫成一团棉花糖液。   店主小姐勤勤恳恳地梳毛。   飘飞的白色毛毛仿佛下了漫天的雪,一团又一团,叫人担心五条猫未来会不会秃。   起码哒宰和chuuya在心里是这样诅咒的。   一根白毛飘到一只蜷缩的海胆身上,小小小黑猫阿嚏地打了个喷嚏。   “惠?”竹泉知雀担心地问,“你猫毛过敏的症状还没好吗?”   咩咕咪是一只小猫咪,它猫毛过敏。   不要笑,可能是因为它上辈子是一只猫毛过敏的海胆精,这辈子投胎投错了物种。   一只巨大的、比五条猫还大的黑毛绿眸缅因猫在巨大的猫窝里没骨头似的伸了个懒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小海胆。   没死,那就没事,暴君猫喵了一声。   缅因猫模样霸气,性格却像擅长吃软饭的小白脸一样圆滑,它晃了晃耳朵,走过来蹭蹭竹泉知雀的脸颊。   猫咪湿漉漉的鼻尖划过脸蛋,竹泉知雀笑起来,揉了揉它的耳朵根。   只能蹭到脚踝的哒宰发出嫉妒的咪咪声。   它咪得好大声,竹泉知雀只好低下头,黑发垂落,和小狸碰了碰胡须。   chuuya抓住机会跑过来,一爪子把哒宰拍开,把口中衔着的小球塞进竹泉知雀掌心。   “要玩丢球游戏吗?”竹泉知雀了然,“中也君真是一只坚持锻炼的小猫咪。”   哒宰是绝对不会参与这项运动的,看起来太像狗勾了,它讨厌狗。   竹泉知雀把球丢出去,躺在地毯上享受梳毛的大白猫突然抬起爪子,哗啦一巴掌把小球呼的不见了踪影。   chuuya:“喵!”   蓝眸小橘大怒,毛色纯黑的哒宰眯了眯浅鸢色的猫瞳,悄悄磨了磨爪子。   五条猫是猫猫咖啡厅的战斗力天花板,但chuuya和哒宰也不是吃素的。   特别是哒宰,它是一只深受牛顿喜爱的小猫咪,拥有制裁一切不科学力量的超能力。   “球球不见了。”竹泉知雀站起身,她拍了拍围裙上的猫毛,“有没有侦探可以帮忙找找呢?”   弥漫咖啡香气的吧台上,一只深咖啡色的暹罗猫闻言站起,轻巧地跃到竹泉知雀肩头。   猫猫侦探参上!   温热的身躯团在肩膀上,竹泉知雀高兴地把波本猫举起来:“零知道球球在哪里吗?”   人类面对小猫咪总是不自觉变成夹子音。   暹罗猫喵了一声,紫灰色的眼眸十分自信。   竹泉知雀把它放下,让猫猫侦探自由调查,她拿出扫帚开始清扫猫毛。   店里的猫猫毛色五花八门,掉毛量以五条猫为第一,经常在打架中被哒宰咬掉毛毛的chuuya却不是第二。   第二多的毛毛是与白色略有点区别的银色。   “喵。”波本猫停在一个阴暗的吸血鬼古堡型猫窝门前,用爪子拍了拍地毯。   吸血鬼古堡里传来低哑的吼声,仿佛说:滚。   “大哥,不可以这么凶。”竹泉知雀拿着扫帚走过来,“因为掉毛太多迁怒别的小猫咪可不行。”   古堡里的银毛绿眸大猫见到竹泉知雀,哈气声更加响亮。   “好凶,我都叫你大哥了怎么还是这么凶!”竹泉知雀蹲下来和它对视,“不就是欺骗了你一二三四五六七次嘛,小猫咪要大度,大度。”   波本猫舔了舔爪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但它也是欺诈惯犯,与竹泉知雀狼狈为奸,自然是站在店主小姐这边的。   “我辛辛苦苦给你清洁毛毛,你却摸都不让我摸。”竹泉知雀伤心,“拔毛无情的小猫咪。”   琴酒猫更气了,一串骂骂咧咧险些崩掉它冷酷大哥喵的猫设。   “这样该怎么接客啊?”竹泉知雀头疼,“专门为抖M客户服务?”   不错,是个好噱头。   “好好努力,大哥。”她加油打气,“你是只成熟的猫猫,你要自己挣罐头钱。”   “零是会冲泡咖啡的优秀小猫咪。”竹泉知雀把能干的、仿佛天生就该来咖啡厅打工的波本猫搂在怀里,亲亲它的脑壳,“接客的事就拜托了。”   波本猫喵了一声,舒舒服服地趴在竹泉知雀手臂上。   猫猫咖啡厅的猫猫有不同的性格,竹泉知雀为它们做好了分工。   活泼机灵的chuuya是猫猫守卫,负责保护咖啡厅的安全,赶跑后厨收保护费的坏老鼠。   以小猫咪之躯泡的咖啡却比竹泉知雀好喝的波本猫负责镇守咖啡机,尤其要注意不能让哒宰把奇怪的原料比如后山薅来的毒蘑菇丢进去。   哒宰负责绿茶,啊不,是负责和甚尔一起让客人花更多的钱,买更多的猫罐头,办更高级的会员卡——店里的营业额就靠它们了!   咩咕咪团在客人掌心,勾起客人们的怜爱之心,它负责幼猫奶糕的销量。   五条猫负责美丽,在客人觉得菜单太贵想告辞离开时摘下脸上的小圆墨镜,用漂亮到魔性的蓝瞳让客人走不动路,顺利被宰。   琴酒猫专为抖M型客人服务,只有接种过狂犬疫苗的客人才能来到吸血鬼古堡区域,体验大哥冰冷刺骨的爱。   竹泉知雀试营业这几天,有一个热爱穿西装戴墨镜的胖胖男子,来过一次猫猫咖啡厅后十分痴迷于琴酒猫,不仅当场跪下奉上罐头拜了大哥,还在竹泉知雀这里办了最高级会员,爱之深令她动容。   别看琴酒猫脾气差,它在特定群体可受欢迎了。   “马自达去哪儿了?”竹泉知雀左看右看,“它又因为自己叫马自达所以跑到路上追白色马自达去了?”   真活泼啊,比起猫咖店的店员更适合警犭的定位。   波本猫和松田猫是好朋友,它晃了晃胡须,表示不知道。   “反正到饭点就会回来了。”竹泉知雀习以为常,她把波本猫放回柜台,开始捣鼓三脚架和手机支架。   “为了增加猫猫咖啡厅的客流量,我决定开个直播间引流。”竹泉知雀向猫猫们宣布道,“全员都要出境哦。”   她打开直播间,凑近镜头看了看。   【啊啊啊啊是无敌美貌亚撒西的店主小姐!店主小姐我喜欢你!(玫瑰)(爱心)(飞吻)】   一串弹幕飞快划过。   哒宰瞬间跳起,指甲从肉垫中探出,飞快把人拉黑。   竹泉知雀:怎么做到的?   你是不是忘记你只是一只小猫咪了?   【是哒宰咪!非常非常坏的小猫咪!】   【才不是,是非常可爱的会往咖啡杯里放蘑菇粉的好猫猫。】   【前面的……你喝了?】   【尸体在说话?】   “太宰君。”竹泉知雀左手遮在嘴边,“毒死人我们要赔钱的,赔钱就没有经费给你买绷带了。”   竹泉知雀在开猫猫咖啡厅之前是一名纯正的黑手党,可以用优惠价在森式株式会社旗下的药品店批发绷带。   她在森式株式会社旗下的小诊所也有熟人,但诊所里的黑心医生是真的黑心,如非必要竹泉知雀不愿给他送钱。   哒宰乖乖巧巧地咪了一声,一副可可爱爱十分听话的模样,欺骗了不少新进入直播间的观众,唯有一直支持猫猫咖啡厅的老客户感到背后发寒。   小橘好奇地盯着屏幕,摇晃尾巴入镜。   【是chuuya!小小的一只好可爱!】   【宝贝chuuya姨姨亲亲,嘿嘿把小猫咪亲秃毛,区区小猫咪还想逃出人类的手掌心!】   看见“秃毛”,小橘炸毛,绅士的蓝眸突然变得超凶。   【可怜,又和哒宰打架被咬秃毛了?】   【店主小姐听说你要组个名叫“双黑”的组合是认真的吗?哒宰和chuuya不会在成团第一天就因为捅死队友被关小黑屋吗?】   “不会啊。”竹泉知雀十分自信,“有悟酱在呢。”   【笑死,懂了,有脸T拉仇恨保猫咖和平。】   【悟酱,古希腊掌管美丽与战争的神。】   【猫毛过敏的我为了悟酱戴防毒面具撸猫。】   【前面的,哪个面具牌子能不能推我一下,我买了去找大哥。】   【防止大哥抓脸吗?服了你们这群抖M】   弹幕刷出一大片要看琴酒猫的声音,竹泉知雀把手机从三脚架上拿下来,用自拍杆夹住,伸进吸血鬼古堡猫窝。   几声猫叫后,她回收自拍杆,不出意外,手机膜碎成八瓣。   【大哥一如既往的精神呢(讨好)(递烟)】   【味对了!我就爱看这个!】   【点击看冷酷银发美人隔空扇巴掌,啊~再用力点~啊~】   【呕!】   【喜欢琴酒猫的友友可以加我们群,“伏特加誓死追随大哥”委员会欢迎同好!】   【受不了抖M了,正常人好无助。】   【手机膜一天换一张的店主小姐有兴趣试试时下流行的死屋之鼠手机膜吗?产自俄罗斯,梆梆硬,熊咬都嫌牙疼。】   【前面的,打gg举报了。】   【好心的俄罗斯人进猫猫咖啡厅最好谨慎点,我这边有一针免费的狂犬疫苗,请用。】   “俄罗斯友人,我们也欢迎的。”竹泉知雀捞起超壮实的暴君猫,捏着它的前爪晃了晃,友好地说,“逃单也不要紧,把命留下就好。”   某个IP所在地为俄罗斯的饭团型男子默默下线,拉黑猫猫咖啡厅。   【甚尔好大一只好可爱哦,店主小姐我还想看那个!】   【悟酱: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甚尔:最强猫猫,不过如此。】   【积点德吧你们,店主的命也是命(蜡烛)】   【我听说有人因为家里养的猫打架导致房子塌了还被喊进局子做了半宿的笔录,店主小姐你有什么头绪吗?】   竹泉知雀:微笑中透露着疲惫。jpg   “我们店最近在做活动哦。”为了营业额,店主小姐强打起精神,“办会员可以获赠手缝小玩偶,填充物是百分百纯正动物皮毛,眼见为实,假一赔十。”   竹泉知雀伸出手,在大棉花糖五条猫背上揪了一把,揪起一团雪白的毛毛。   【我信了。】   【悟酱它真的超爱……客人敢动它的毛毛试试?】   【感动泪流,猫好人坏!】   【听说枕着五条猫的毛毛入睡会得到神之祝福是真的吗?】   “是真的。”竹泉知雀予以肯定,“悟酱在佛教学院进修过,毛毛开过光。”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呜呜,好羡慕店主小姐有猫猫暖床,晚上一定很暖和吧。】   【也可能睡着睡着吃到一嘴猫毛(笑死)】   【更大概率是猫猫争暖床的位置大打出手然后被一个个拎着后颈丢出去吧23333】   【说起天气变冷,我一直有个疑问。】   【没错我也是。】   【+99999】   【暹罗猫,真的会一天比一天黑吗?】   竹泉知雀读到这条弹幕,她扭过头,把趴在吧台上的波本猫抱到镜头前。   “没有那么夸张啦。”女孩子眼神游移,“只是从焦糖色变成咖啡色,再变成黑巧克力色然后越来越糊越来越糊而已!”   “嗯,仅此而已。”   竹泉知雀rua了rua猫头,绞尽脑汁为小猫咪挽尊:“最起码——最起码零比大阪侦探咖啡店的广告牌猫服部君白多了!”   小猫咪只是喜欢晒日光浴而已,零没有错!   竹泉知雀把团着睡觉的小海胆咩咕咪放到波本猫旁边,用对比挽救色差。   她尽力了(擦汗)。   “店里猫猫应有尽有,特调侦探猫猫咖啡也超级美味哦。”竹泉知雀时刻不忘直播引流的目的,“除了高贵冷艳的大哥,其余猫猫都和大家打过招呼了,你pick哪一只呢?”   【直击心灵的问题!】   【可恶,根本无法抉择,我全都要!】   【没错没错,能在猫猫咖啡厅消费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不做选择。】   【店主小姐,不要光问别人嘛,你最喜欢的猫猫是哪一只?】   几只或追着尾巴转、或脑袋埋在肚皮里睡觉、或伸懒腰、或舔竹泉知雀指腹的猫猫同时停下动作,目光炯炯地抬头。   女孩子认真地想了想,一锤定音。   “我喜欢的当然是……”   猫猫们屏住呼吸。   竹泉知雀:“本月销冠!”   唯有营业额永不辜负打工人!   【很好,这很店主小姐。】   【不愧是传说中神一样的打工人,受教了。】   【稍等一下!不是所有的猫猫都入镜了,怎么没有看到松田猫?】   【对哦对哦,波本猫在,松田猫怎么不见了?】   “马自达自己溜出去玩了。”竹泉知雀看向店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它每次出门都会带伴手礼回家呢。”   叮叮,挂在门口的弹壳风铃叮当作响。   竹泉知雀顺势把镜头对准门口,轻快地说:“大家一起来看看马自达今天带了什么回来……”   酷酷的松田猫嘴里叼着东西,用爪子推开门,大摇大摆走进猫猫咖啡厅。   弹幕中夸它可爱的弹幕还没消失,突然,弹幕数量猛烈暴增。   【看弹幕!看弹幕啊店主小姐!】   【救救救救命,松田猫叼着的圆滚滚的、红光一闪一闪的东西难道是——】   【啊啊啊啊八个蛋!!!】   【店主小姐——】   【咖啡厅——】   【啊啊啊啊啊啊啊!】   【消音——】【消音——】   剧烈的白光和抖动成了直播间最后的影像,之后直播断线,了无声息。   据知情人士透露,某原黑手党现猫猫咖啡厅店主在最后一刻及时反应过来,身上挂满猫地推开废墟逃生。   生还之后,她发现自己没有给咖啡厅买保险。   店主小姐抱着猫沉默了许久,无人胆敢和她搭话。   从那以后,横滨少了一家猫猫咖啡店,多了一家猫猫万事屋。   只要付出足够的猫罐头,即使是神也杀给你看,虽然身体小小但业务能力还是同样出色的打工猫猫参上!   “做良民实在是太危险了。”竹泉知雀一边撸猫一边感叹。   “我还是当个恶役吧。”   Fin。   这次是真的完结啦~下一本写《三流侦探,玄学破案》,喜欢的宝贝可以戳作者专栏点个收藏~   【文案】:   我叫川绘栗子,一位出道多年的三流狗头侦探,异能是替人算命。   “先生我观你气色白里透红红里透紫,典型得到一笔天降横财的面相——老实交代!你给死者买了多少钱的意外身亡险?是我不吃不喝攒十年都攒不到零头的价钱吗……可恨!进局子去吧你!”   ——推理是不可能推理的,只能靠玄学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然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越来越激烈的行业竞争如一座山压在我弱小的肩头,令我无法呼吸。   迫于生计,我只得踏上晋升一流侦探的艰难道路。   我听闻某个位于横滨的同行出道即巅峰,是业内公认的名侦探。   不是【侦探】,是【名侦探】。   可恶,这种被艳压的不爽感是怎么回事!好不甘心!   在我苦苦上街发传单挣扎糊口的时候,竟有人用营销买通稿吹自己的方法抢生意!狡猾至极!   我决心前往横滨,亲手打碎谣言的滤镜。   “笨蛋就是笨蛋,连名侦探喜欢你这么简单的事都推理不出来。”   “不如干脆放弃思考,听我的话就好。”   CP乱步,传统推理vs硬核玄学的侦探恋爱小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