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觉醒1999》作者：漆安 　　文案： 　　沈雪青年轻的时候，风光过好一阵。 　　曾经是无数同学心中的白月光，家族的荣耀。 　　她一直以为自己事业顺遂，家庭美满，人生幸福。 　　直到一场大病之后，她为了休养不得不辞掉工作，急需家人照顾的时候，她这才看清了所谓家人的真面目。 　　母亲只关心她娘家的弟弟，对着病床的她着急：“你什么时候才能去工作？你舅舅家要买房了。” 　　父亲在外花天酒地，满嘴都是生意，对着她竖起大拇指：“一直以来你都很坚强，区区小事难不倒你。” 　　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看都没有来看她一眼，还振振有词地表示：“不是我不想关心你，但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家庭，你有老公有爹妈，不缺我一个吧。” 　　最让她寒心的是她精挑细选的丈夫郑长平，也是昔日通信多年的笔友。 　　面对病床上请求倒水的她，不耐烦地说：“你是非要给我找点事做才行？” 　　沈雪青上辈子最后的记忆是术后感染，却不料一朝睁眼重回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 　　现在是1999年，一个黄金时代的开端。 　　沈雪青看着镜子里年轻的自己，毫不犹豫地丢掉了一直以来珍藏的信件。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活出个人样！ 　　什么郑长平，她这次才不要因为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什么亲人，哪有她单方面付出的道理！ 　　去他的白月光，老娘要做仙人掌，好好扎一扎这些不识相的！ 　　—————————————————————————— 　　等到事情做的差不多了，沈雪青开始思考了。 　　上辈子婚恋如此坎坷，不如这辈子换个思路享受感情？ 　　所以她提出了三个择偶条件： 　　1，对方得是个帅哥 　　2，对方要听话不能粘人 　　3，对方最好比她弱 　　苦恋了两辈子的蔺善为陷入了沉思。 　　万万没想到，追求心上人的根本困难在于心上人本人…… 　　观影须知： 　　1，这是一本重生日常文。 　　2，女主上辈子过于要强，这辈子活得比较随性猖狂。 　　3，本文又名《[重生1999]白月光觉醒了》，更好的名字，等作者再努力想想（哭） 　　4，祝大家观影愉快吧～ 　　内容标签：重生爽文成长日常万人迷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雪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乘风破浪的白月光 　　立意：学会爱自己 第1章 重生了 　　沈雪青是被热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眼前发黄的蚊帐，还有被熏黑的天花板。 　　她摸索着起身，困惑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稍微一挪动就能听到木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周围的墙面上有深深浅浅的剥脱和印记，衣柜旁边贴着一张崭新的日历海报，上面有一个漂亮的女明星捧着一束花娇艳地笑，下面有橘黄色的大字“1999”。 　　……等等？1999年？ 　　沈雪青瞬间清醒过来，终于想起来这是哪里。 　　这是乡下的老宅里的主卧。在奶奶去世后，老宅就被推倒重建了，沈雪青也没有回去看过。 　　沈雪青想起了自己睡觉前的景象。 　　她明明之前还在医院里躺着，一个人孤零零地熬过术后恢复期。 　　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啊，据说孤独的最高等级就是一个人做手术了。沈雪青能干了一辈子，性情刚直，自以为可以挺过去，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昨晚上护士还过来特意嘱咐她赶紧重找一个陪床，不要自己逞能了。 　　沈雪青苦笑了一下。现在管控这么严格，她要到哪里去找人来照顾自己呢？ 　　护工跑路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明明亲友俱在，却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朋友们都分布在天南地北，各自有家有口，事业有成，怎么好叫他们来给自己做护工？ 　　至于家人，就更可笑了。 　　父亲，母亲，堂姐……明明过去都靠着她说的千好万好，到头来却一个都靠不住。在生病失势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她已经看清了这些所谓家人的真面目了。 　　最让她心寒的，是她的丈夫郑长平，在她半夜因为疼痛难忍而请求一杯热水的时候。被吵醒的他摔了东西，发了好大的火，质问她“你是非要给我找点事情做才行是不是？” 　　她打心眼里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就想着和以前一样扛过去。 　　沈雪青很后悔，如果她早知道她这次没扛过去。她一定早早的就处理好自己的财产，坚决不给这群白眼狼最后吸血的机会！ 　　屋子里又闷又热，让病了很久不知冷暖的沈雪青重新感受到了身体发汗的状态。呼吸之间，口鼻有些微微发烫，但，依然比上辈子感觉好多了。 　　沈雪青缓慢地起身，久违地体会到了一阵轻松。 　　她伸手拿了床边桌上的小镜子，仔细看了看，然后心满意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 　　年轻的身体，真好！ 　　相比较以后因为吃药发胖臃肿的身体，现如今她还是那个天生吃不胖，娇小玲珑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孩皮肤细腻，还没有长出细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远不像后来那样掺杂了银丝。现在哪怕在病中，也是让沈雪青心花怒放的好看！ 　　对着这张脸，她想起来了。 　　1999年，不正好是她人生最风光的开端吗？ 　　从今年起，她考上临清大学，毕业后顺利留在北京，一路所向披靡，风光无限。 　　在老家，她是留仙村第一个大学生，人人恭贺。进了大学，她就是系花，多少男生排着队地给她送东西，请她看电影吃饭。 　　因为超强的口语能力，实习期间她就被北京的外企看中，工作起点就很高。一路跳槽，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总裁助理，出尽风头，高开高走。 　　她最风光的二十年里，家族里所有人都捧着她，同学朋友也经常有求于她。她也不负众望，成为了家族和学校里的一个传说。 　　毕业二十年的同学聚会上，还有好多人为了她飞到北京参加，聚在一起回忆她年轻时候的风采。 　　当白月光这个词在互联网上火爆起来的时候，她还收到了不少同学的私信，直言她就是他们心里的白月光！ 　　想到这里，沈雪青嘴角带起一抹微笑又很快放平了，眼里爆发出一阵精光。 　　白月光有什么用，识人不清，下场还不是一样凄惨！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活一辈子，这辈子，她就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沈雪青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有点吃力的。 　　她只是依稀记得，估分之后，老师私下就说了，第一志愿临清大学，她肯定没问题。 　　这个好消息一传到家里，父亲沈志诚当即就拍板，带她下乡回去祭祖，但是没想到下乡的当晚她发起了低烧。 　　应该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了。 　　沈雪青摸了摸额头，不烫了，估计刚刚退烧。 　　她只记得她因为发烧所以暂时留在乡下没有回去，父亲先回去上班了，但是她后来是怎么回城的都记不清了。 　　她起床做了几个拉伸动作，舒展了一下四肢。 　　等这股兴奋劲儿过了之后，沈雪青才后知后觉闻到了一股异味。 　　这个味道她不陌生。农村长大的孩子，都闻得出来这是有人在施肥。 　　农村人喜欢在房子周围种点自家吃的菜。沈家老宅也不例外。屋前屋后，都有一小片菜地。 　　问题是，现在大中午的，哪来的人施肥呢？ 　　沈雪青轻轻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打开一个缝隙偷看。 　　老宅屋后的一小处斜坡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正提着桶往下泼粪水。 　　只见她捏着鼻子，在高温之下，嘴里一直在碎碎念。 　　一看到她，沈雪青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是她的大伯母，全丽华。也就是她恨得牙痒痒的堂姐，沈红樱的母亲。 　　全丽华浑然不知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心里正不痛快着呢！ 　　全丽华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她一进门，就给沈家生了一对龙凤胎。而妯娌陶秀兰只不过生了个丫头片子！ 　　光靠这一件事她就自诩是沈家的大功臣，更何况她丈夫捧得还是信用社的铁饭碗。往日里，她都是端着架子等别人夸她的。 　　只是没想到，她一直都看不起的丫头片子居然成了沈家第一个大学生？！ 　　这件事就像一根针刺在胸口，隐隐作痛，直到在昨晚上小叔来商量祭祖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全丽华一边泼粪水，一边碎碎念：“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出息！考没考上还不一定呢，录取通知书都没看到就抖起来了，活该发烧！这么娇气！最好烧坏了脑子上不成学！” 　　就在此时，田埂上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大姑娘歪歪斜斜地停下在路道口。 　　隔着老远，她就捂着鼻子大喊：“妈，大中午的你在这干什么啊！臭死了！” 　　全丽华回头，没好气地说：“这不是那个金贵的死丫头发烧了么，你奶不许我们在屋子里走动来去的，生怕把她吵醒呢！那我只好出来了呀。” 　　沈红樱懂了。这是全丽华在故意臭她呢！ 　　她乐了，把车停到草垛子旁边，回过来拉住全丽华的胳膊撒娇：“哎哟，就为这事把我叫回来啊。咱们进去吧妈妈，这里好热呀。” 　　沈红樱今年21岁，去年大专毕业分配到清管所。 　　今天早上，同事过来说，家里有事情叫她回去一趟，沈红樱这才赶着中午就请假回来了。 　　全丽华看着女儿被晒的脸蛋通红，也心疼了。 　　她放下东西，一边往回走，一边大声发牢骚：“考个大学而已，你奶还要把你也叫回来，真是小题大做！” 　　沈红樱进了屋子赶紧找到电扇拧开，等风吹出来，又接过全丽华给她拿的棒冰，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往房间里瞟了一眼，悄声问：“她还没醒啊？这风扇怎么没给她用啊。” 　　全丽华切着苹果，得意地抖起来：“早上我出去打牌了，就把门锁起来了。你奶没钥匙拿不到。她不是发烧么，那可不能着凉，吹什么电风扇，用不着啊。” 　　沈红樱偷笑了一下，好像也通过这种方式出了口气。 　　“妈，你别气，等我自考上大学，我肯定也给你长脸。” 　　听到这话，全丽华高兴了。 　　儿子沈胜利成绩很差，书读到高中就不肯念了。倒是女儿沈红樱，其实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她要是这辈子还想当大学生的妈，也就只能指望女儿了。 　　全丽华把切好的苹果放到沈红樱面前，亲昵地说：“那妈就等着了！” 　　沈红樱舒舒服服地吹了会电扇，吃光了两盘水果，感觉脸上被吹得有点发干。 　　她想起来堂妹爱美，每次回老宅都会拿上不少护肤品，现在她就打算去借一点来用。 　　沈红樱蹑手蹑脚地打开卧室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散落在椅子上的堂妹的包。 　　她走过去翻找了一会，忽然觉得不对劲。一抬头，看到她以为正在梦中的堂妹端正地坐在床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红樱吓了一大跳，捂住心口，右手还抓着刚拿到手的玉兰油。 　　“死丫头，你醒了你不说话！” 　　沈雪青看着这张比印象里稚嫩好多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 　　上辈子，沈红樱靠着自己的关系，顺利在北京留下来。一开始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和她亲密无间。之后又一直时不时拜托自己在朋友圈打广告，当代购，也算事业有成。 　　在有求于自己的时候，沈红樱表面功夫做的好，见人三分笑，处处都标榜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还常常给她带老家的特产。 　　所以她一直觉得，沈红樱和她的关系，是远超其他人的亲厚。 　　在病床上求助未果的时候，沈雪青也曾经疑惑不解：大伯母虽然很难相处，但是堂姐以前看着很好，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冷漠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缘，重活一世，这辈子先见到的人又是沈红樱。 　　方才，沈雪青听到堂屋里传来的几句话，一眼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 　　原来堂姐根本就没有变过，只是以前年轻时候，自己看不出来罢了。 　　沈雪青深吸一口气：“你在干什么？为什么翻我的包？” 　　沈红樱听到堂妹的质问，有点恼羞成怒：“都是自家姐妹，你这么说话不合适吧？为了你，我班都不上请假回来，结果你对我这么不客气？” 　　好一招先声夺人，倒打一耙。沈雪青几乎要笑出来了。 　　上辈子，从养病开始的大半年时间里，明明同样呆在一个城市，沈红樱硬是没有来看过她一次。 　　沈雪青求助的时候，沈红樱也是这么开头的：“都是自家姐妹，你怎么一点都不为我考虑？疫情期间我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是我不想关心你，但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家庭，你有老公有爹妈，不缺我一个吧。” 　　既然都是姐妹…… 　　沈雪青冷笑一声，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沈红樱总觉得今天堂妹看起来很怪，警惕地说：“怎么？我还用不得你的东西了？这么点小事情，你还想去告状？” 　　“那不至于。”沈雪青停在门口，转过来对着沈红樱笑笑。 　　然后猛地举起手，对准沈红樱的脸用劲地扇了下去！ 　　上辈子的白眼狼，有一个算一个，她这辈子回来讨债了！ 第2章 抢自行车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子里响起。 　　沈雪青一把夺过那瓶玉兰油往地上猛地一摔，瓶子立刻四分五裂开来。 　　“我的东西，摔了也不给你用！” 　　沈红樱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了一直对自己很大方的堂妹。 　　在确认沈雪青不是开玩笑之后，她终于尖叫了一声：“沈红梅，你有病吧！” 　　这一声尖叫，唤醒了沈雪青更多脑海深处的记忆。 　　沈红梅。 　　对哦，现在自己的名字还叫做沈红梅。 　　老沈家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沈志国，二儿子沈志诚，以及女儿沈振英。 　　当年政策之下，老大沈志国一举儿女双全，让整个留仙村都很稀罕，跑来看孩子的人都啧啧称奇。 　　龙凤胎啊，那不是吉兆么！ 　　于是到了老二沈志诚这里唯一的女儿，名字居然是全丽华取得。 　　沈红樱，沈红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才是双胞胎呢。 　　沈雪青想起来了，上辈子1999年的这个夏天，她都干了什么。 　　如果她今天没有重生回来，晚上他们一大家子人应该是要一起吃饭的。 　　在饭桌上，全丽华忽然阴阳怪气的说出了这段往事，然后表示，要不是蹭到了他们家的福气，沈雪青也根本考不上大学。要是沈红樱今年自考没考上，那就怪沈雪青抢了她女儿的运气，以后要好好记得她当年的取名之恩—— 　　当时，性格要强的沈雪青立刻翻脸了，不能接受自己的名字居然是这么来的。于是吵着嚷着就要去改名字。 　　她在合家欢的时候闹这么一出，别说沈老大一家，就是奶奶脸上也挂不住。 　　最后沈志诚私下跟她说，要是他们偷偷地去改倒没事，但是她沉不住气，就没办法了，现在立刻改了就是大不孝。 　　一直到沈雪青进了学校，她户口也跟着迁过去，她才自己强硬的去改成了如今的名字，沈雪青。 　　“还得多谢你提醒我了。”沈雪青心里又多了一桩计较。 　　在沈红樱快要发疯的时候，沈雪青反问了一句：“你说我为什么打你呢？” 　　沈红樱脑子里一团乱麻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 　　难道堂妹早就醒了？刚才她和妈妈那些话都被她听去了，所以她才这么生气？ 　　想到这里，沈红樱结结巴巴地说：“你误会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推门进来的全丽华看到这个场景，又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 　　看到沈红樱脸上的红印子，全丽华憋了一上午的火气全都迸发出来，对着沈雪青就扑过去：“大学生了不起啊，你居然敢打你姐姐！” 　　沈雪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一对母女，都是尖叫鸡转世么？ 　　早有准备的沈雪青一个闪身就躲开了全丽华的袭击。 　　全丽华扑倒在椅子上，由于惯性，头部撞到了墙面。她好久没有在家里吃过这么大的亏了，顿时怒火烧心，拉长了嗓子开始唱大戏：“哎哟我这苦命的诶——” 　　农村吵架，比的不是谁有道理，比的就是谁嗓门高。 　　全丽华往日里自诩是个干部太太，往日里一直在村里人面前端着架子。现在撞了一下，激发了原始的冲动，猛地一嗓子嚎开来，倒是吸引地左邻右舍都好奇地伸脑袋张望。 　　跟在后面的马玉仙看到这个情况，脸色顿时沉下来了。 　　她上来一巴掌盖到了全丽华后背上：“吵吵什么，像什么样子！平白让人看笑话！” 　　全丽华嚎叫到一半被婆婆这冷不丁一下打断了声儿，真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嘎嘎了好几声说不出话了。 　　沈雪青看到能做主的人来了，立刻指着地上的碎片，张口就说：“奶奶你看，是姐姐先抢我护肤品的，而且她和大伯母还在我窗户外边泼粪水，我还听到他们在说我坏话！” 　　两辈子仇怨加一起，沈雪青眼圈都红了。 　　沈红樱嘴巴张地能塞进鸡蛋，她万万想不到，堂妹居然也会诬陷人了。一时间，她都忘了要帮她妈分说两句了。 　　全丽华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都被发现了，吓得立刻反驳：“她胡说八道！我说什么了我！我为了你好好睡觉我都躲开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 　　老太太马玉仙面上不显，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不用小孙女说清楚，她都能想象到全丽华那副鬼样子。 　　这个大儿媳，年轻时候就喜欢嘀嘀咕咕地干活还自以为没人知道，现在年纪大了又对着小辈小肚鸡肠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昨晚上小儿子来报喜，她当场就看到大儿媳脸上藏不住的不甘心。为了避免麻烦，她今天一早特意吩咐了让小孙女在屋子里好好睡觉，没想到这个没出息的居然还能想出这种昏招。 　　马玉仙看都不看全丽华一眼，先把沈雪青拉过去坐下，对她说：“你刚好一点，多休息一下，奶奶待会给你冲麦片啊。” 　　然后又回过头拉走了沈红樱：“跟奶奶去厨房煮个鸡蛋滚滚脸，不要变得更严重了。” 　　沈红樱稀里糊涂地也跟着马玉仙走了。 　　等鸡蛋滚到脸上，她才觉得好像应该替自家老妈说两句，于是张嘴：“奶奶，你这……哎哟！” 　　马玉仙手下加重了两分力气，一面警告一面语重心长：“你妈那个人，嘴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要学。明天还要去上班，赶紧好好弄弄，不要肿起来。” 　　沈红樱想到这茬一个激灵，赶紧接过鸡蛋专心致志地揉脸。 　　马玉仙满意了：“这就对了嘛。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也管不了，让能管得来管就行了。” 　　沈红樱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屋子里，全丽华就像一个搭好了戏台，结果一个观众都没有的落魄戏子一样，没人捧场就也唱不出声。 　　邻居们在窗外伸着头听了半天，发现那一嗓子之后也没动静了，只好意犹未尽地把头又缩回来了。 　　全丽华瞪了沈雪青一眼，跑出去看女儿了。 　　留下沈雪青一个人坐在床沿，慢慢平静下来。 　　当个恶人，原来这么舒爽！ 　　冲动了一回又怎么样呢，有奶奶这尊大佛在，他们两边谁都讨不了好。 　　估计到了晚上，沈志国沈志诚两兄弟就要握手言和了。 　　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就是她损失一瓶玉兰油，打了沈红樱一巴掌。之后大家一起该吃的饭还得吃，该做的表面功夫还得做。 　　甚至于，背地里全丽华又要给母亲陶秀兰脸色看，四处使唤她解气。 　　“她金贵，她妈却跟个没骨头的人似的，我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好使，我不得多吩咐吩咐么！” 　　这是上辈子沈雪青和全丽华撕破脸后，全丽华在外面到处说的话。 　　一想起这件事，沈雪青的火气又腾地一下起来了。 　　一方面，她真觉得刚才应该也打一顿全丽华。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母亲的那个软和的脾气，真是活该被全丽华压着大半辈子翻不了身！ 　　不行，这事情休想这么算了！ 　　沈雪青看看时间，现在才一点钟，她那任劳任怨的妈，估计非得在地里帮忙干到五六点，才会回来呢！ 　　沈雪青起身迅速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着包就出门了。 　　走到后坡道上，沈雪青一眼看到了沈红樱的自行车停靠在路口的大树下。 　　她忽然想起来，堂姐不是还“打碎了”自己一瓶玉兰油没吱声么，就拿这个抵债好了！ 　　自行车铃铛叮铃一响，沈红樱猛地从位子上跳起来，冲出来。 　　眼见着追不上，沈红樱一边捂着脸一边急的尖叫：“我的自行车！我的自行车啊——” 　　刚平静一会，这又有热闹的样子，周围几座屋子的邻居又情不自禁地伸脑袋了。 　　沈红樱越气，沈雪青就越高兴。 　　太久没有骑过自行车，刚上车的她从不熟练到逐渐骑快，心里也充实起来。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村里的人家，虽然都不认识了，但是不妨碍沈雪青看他们眼熟。现在心情好，沈雪青笑的甜甜的，跟所有人微笑着打招呼。 　　风吹过她年轻秀气的脸庞，一缕发丝随风飘动，那双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村里的人也很惊奇：“这沈家的小孙女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高兴啊？” 　　“那当然了，她老子昨天回来说了，城里老师说她肯定有大学上了！那当然高兴啊！” 　　“哎哟，那确实是大喜事！这老沈家的风水是不是就是好啊，大孙子开车，大孙女吃公家饭，现在小孙女又考上大学了，以后肯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把她的哥哥姐姐都比下去了！” 　　“你说说，人家家小孩是怎么长得，怎么又好看又会念书呢？” 　　“唉，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 第3章 扔信了 　　沈雪青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她熟悉的城里。 　　当然，现在的城里，放在上辈子在北京生活的沈雪青眼里，和乡下其实差别也不大。 　　但是上辈子，从乡村户口到城市户口，沈家花费了两代人的努力。 　　以前的户口分成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这一区别就仿佛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除非你能力出众，或者筹划地早，否则你一辈子是土里刨食，还是可以有粮食分配，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沈雪青的爷爷就是个有远见的人，一直坚持要读书识字和要跟着国家走这两条家风。 　　沈家很早就想尽办法把两个儿子都送到了部队里，这一举动成功地在风雨飘摇的时期保住了沈家，后来又成功地让沈家过上了比村里所有人都要好的日子。 　　沈志国沈志诚两兄弟能力其实在军中表现一般，但是等到退伍转业回老家的时候，沈志国进了农村信用社，沈志诚则是去了粮管所。 　　直到此时，沈家第一代的户口终于开始发生了改变。 　　而等到沈雪青出生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农村的户口，直到沈志诚当上了镇上粮管所的干部，分到了城里的小房子，沈雪青才转学到城里，真正落户成为了一个城里人。 　　搜寻记忆，沈雪青找到了自己在城里第一个家。 　　这是一栋临街的老房子，建在现在城里比较边缘的位置，分到这里房子的人家，但凡有出息的都想办法搬走了，空出来的位置就由沈志诚这样后来者继承了。 　　一楼是门面房，杂货铺和烟酒店之类的，足够日常所需。 　　二楼是公共厕所和办公点。这年头分到的房子和后来的不一样，家家户户都没有厕所，要去公用的厕所。 　　三楼楼梯口就是沈雪青家了。这里的位置不是很好，平时有个风吹草动的都听得清楚。所以也没人和沈志诚这个后来的小干部抢，就顺顺利利地让他们家住进来了。 　　沈雪青在门口的花盆底下摸索了好一会，找到钥匙打开门。 　　五十平米的小房子，一眼可以望到底。右边是大开间，放了一张床，旁边就是桌子和厨房间，开间里东西摆的满满当当的，没有什么富余空间。墙壁上贴了很多报纸，角落里还放着堆满的杂物和一盆吊兰。 　　左手边是唯一一个房间，也就是沈雪青的房间。 　　沈雪青都快忘掉这件事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不少亲朋好友上门参观，都惊讶于沈志诚夫妇居然把唯一的房间让给女儿，自己和厨房的油烟挤在一起。 　　那时候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小孩子而已，挤挤倒是没什么的。你们两个大人，何必把房间让给小孩呢。” 　　是啊，何必呢？ 　　沈雪青沉默了一下，进了自己的房间。 　　和外面不一样，这里整洁的过分，有打好的书架和柜子，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放的整整齐齐。 　　这是因为沈雪青从小就有轻微的洁癖。等到她长大了自己买房子的时候，这一点更加变本加厉。 　　上辈子她和郑长平很大一个矛盾点也在于这里。 　　她爱干净，回家必须要换家居服和鞋，可郑长平一到家就瘫在沙发上，鞋子也扔的到处都是。两人没少因为这件事吵架。最后发展到严重的冷战分房，郑长平干脆是连贴身的衣服都不高兴每天换了，沈雪青每天堵心，体检的时候都多长了几个结节。 　　沈雪青想起这事情就有点不高兴，她扫视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一沓信封，忽然就握紧了拳头。 　　——那一堆信封正是郑长平写给她的！ 　　桌面上还铺开一张雪白的信纸，上面是自己昨晚走之前来不及写完的回信。 　　“郑长平同学： 　　展信佳！ 　　上次你写给我的关于南斯拉夫大使馆被轰炸的事情，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呸呸呸！这个狗东西知道个屁的政治！附庸风雅！ 　　沈雪青脸色铁青地把信纸揉成了团，扔进了垃圾桶。 　　她和郑长平的孽缘，起源于高二时候的一次学校组织的辩论会。 　　那时候沈雪青作为优秀代表，坐上了大巴车去了临市的学校打比赛。 　　对方辩友里有一个高一的小姑娘风格激进，能言善道，和沈雪青不打不相识。她就是郑长平的亲妹妹，郑长芸。 　　一开始是郑长芸作为东道主，在比赛之后请沈雪青吃了一次食堂。那之后两人经常写信联系。 　　再后来，郑长芸经常提到自己的亲哥哥，说了很多好话，然后稀里糊涂地，沈雪青就和郑长平成了笔友，反而和郑长芸疏远了。 　　再后来进入了大学，郑长芸成了晚自己一届的学妹。郑长平又借着这个名义老是往临清大学跑，和沈雪青就更熟悉了。 　　毕业后，沈雪青留在了北京，郑长平一直在私下献殷勤，说自己高中时候就对沈雪青一见钟情了，所以后来才一直和她想方设法的通信联络。一直到沈雪青毕业后第三年，她才放下戒心，终于和郑长平在一起了。 　　那时候的她自以为自己和郑长平通信多年，彼此又算半个老乡，多少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这就是她的最好选择，没想到…… 　　提起这上辈子最大的瞎眼，沈雪青就气成了河豚样，桌面上厚厚的被精心收藏的信封也变的格外刺眼。 　　沈雪青拿起来掂了掂，冷笑一声，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她上辈子结婚六七年的时候才知道。郑长平根本不是跟他追人的时候说的那样。这个混蛋当年热衷于和女孩子当笔友，同时联系了好几个女生，写出去的信内容都差不多，堪称重复利用第一人。 　　只有她，傻傻地真的以为郑长平暗恋自己很久。 　　去你的郑长平吧，这辈子，你休想哄骗我了！ 　　…… 　　沈雪青骑车走的飞快，留下村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 　　有人想去沈家道喜，却被拉住了。 　　“你不知道啊，沈家今天好像闹矛盾了，下午吵吵了好几次，所以他们家小孙女才一溜烟跑了。” 　　“这，沈家就这么让刚考上大学的孙女走了？一顿饭都不留？这也太不像话了。沈家大嫂这个气量，啧啧……” 　　沈胜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些话。 　　他皱着眉头，避开了村里的主干道，从小路回了家。 　　一进门，他就看到自己的老妈和妹妹坐在房间里抹眼泪。 　　看到沈胜利回来了，全丽华立刻跳起来拉着他哭：“胜利啊，你可回来了！你可不知道，如今你妈和你妹妹都要被沈红梅那个死丫头给欺负死了！” 　　沈志国推门进来，喝住了她：“少说两句，今天这件事要不是你嘴碎，也不会闹得我们沈家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沈志国三言两语地给儿子说了一下大概。 　　沈红樱跑到哥哥身边，叉腰告状：“哥！你可要替我做主！妈是长辈，不好和沈红梅计较。可是你和我们一起长大，你帮我揍她一顿不要紧的！” 　　“瞎说什么！”沈志国嘴里这么训斥着，手上却一点动作没有。 　　沈胜利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问全丽华：“妈，你听叔叔说，沈红梅肯定能考上临清大学是吧？” 　　全丽华点点头：“对啊，怎么了？不就是个大学生么，你妹妹今年也可以！” 　　沈胜利没搭理她，反而在心里盘算开来。 　　临清大学，那可是北京排的上号的好学校了！ 　　他在外面给人开车，跟着老板一年到头走南闯北的，家里人鼠目寸光的，可不代表他也是。 　　他还记得公司里招人的时候，只要是个大学生，工资就高人一等。就这样，还招不上。因为这年头，私家小企业是留不住金贵的大学生的。稍微混的好一点的大学生都进了什么银行啊，政府啊这种有前途的地方。 　　沈胜利一直知道堂妹会读书，从小到哪里都是老师的香饽饽，但他也没想到自家小门小户的，居然真的能飞出来一只金凤凰！ 　　全丽华和沈红樱气没处撒，跟沈志国各种哭闹。 　　一会儿说坚决不肯拿钱请吃饭，一会儿又说要城里找陶秀兰好好闹一通。 　　沈胜利听到这里心神一震，脱口而出：“不行！你们绝对不能去闹！” 　　“为什么？”沈红樱很不服气。“你可是我亲哥！” 　　沈胜利低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迅速的把脸上的神色调整过来。 　　他先转向了沈志国：“是这样的爸。我们沈家，一直是留仙村响当当的榜样家庭。奶奶今天发脾气，不是因为妈说的那些话。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叔叔家好容易出了一件大喜事，村里人都会来祝贺。而我们家忽然闹起来，这不是平白给人看笑话么。” 　　沈志国摸了摸下巴，想到自己老娘把自己叫回来的时候那个样，确实不像真的发火，于是点点头，认可了儿子的想法。 　　“其次呢，这件事其实不算多大，讲白了也就是小姑娘之间争个东西的事情。要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实在是太冲动了！” 　　沈胜利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转换了性质。小事不值当吵闹，丢人。 　　他按住了想说话的沈红樱，敲打她：“你也真是。还以为红梅和小时候一样，随便你欺负呢！人家现在是大学生了，刚要得意的时候，你非要去下人家的面子，被揍了你怪谁？你比妹妹大三岁，做事情一点都不成熟。哪里有当姐姐的样子！” 　　沈红樱噎住了：“这，这也能怪我？” 　　“怎么不怪你。”沈胜利摊开手。“我不信红梅会无缘无故地跟你打起来。你有本事就发誓，这件事里你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做错。” 　　沈红樱哪里敢，只好不了了之了。 　　“最后是妈你，你叫我说什么好。我们家在村里一直过得是头一份的日子，二房不过这么一点事情，你就沉不住气了。那我问你，你现在得罪他们，是以后都不想沾光了吗？” 　　全丽华果然上套：“我要沾光什么！他们家榨干骨头才有几斤几两的油水！我稀罕呢！” 　　她刚说完，就瞥见自己男人沉下来的脸，又弱弱地补充道：“我是说，你有本事，用不着沾光隔壁的啊……” 　　沈胜利摆手：“哎，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家都因为是大房一直做表率，吃了不少亏。现在眼看着二房终于要出息了，妈你舍得这时候一刀两断？” 　　全丽华听懂了，如果这时候闹翻了，自己以后什么便宜都占不到。 　　这怎么行，全丽华立刻就和儿子站一边了。 　　沈胜利喜笑颜开：“对了，妈你就是该这样。拿出你干部太太的肚量，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呢？改明儿我们和叔叔说点软话，这事情就过去了！” 　　全丽华重重地点头，对，她可是干部太太。 　　沈志国拍拍儿子：“还是你懂事啊。” 　　沈红樱看着哥哥几句话给家里拿了主意，偷偷撇了撇嘴。 　　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沈红樱哪里看不出来沈胜利的小九九。 　　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要打人家的主意。 第4章 告状了 　　沈雪青一觉睡到被饿醒了。 　　还没睁眼呢，她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是鸡汤。 　　她迷迷糊糊地起来走到客厅，陶秀兰就立刻迎了过来，给她披上一条毯子，嘴里絮絮叨叨的。 　　“你醒啦？昨天怎么走的这么着急？妈都没回来你就跑了。晚饭也没吃，现在该饿了吧。等一等，马上就好啦，你本来就瘦还不吃晚饭，今天我们就吃老母鸡汤补一补。” 　　一连串的话语，让沈雪青都懵了。 　　她定睛看着母亲陶秀兰，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陶秀兰现在还没有满头银发，也没有瘦成干巴巴的一块。虽然长久的懦弱让她习惯性地塌着腰背，但是整体精气神和上辈子沈雪青记忆里的母亲相比，还是要好了不少。 　　陶秀兰把手擦了擦围裙，唠叨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女儿嫌烦，反而有点诧异。 　　她回头看到女儿的眼神，不知道为何，她觉得今天的女儿看起来有点傻。 　　陶秀兰伸手贴了一下沈雪青的额头：“没有继续烧了啊，乖乖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啊？要是不舒服你就赶紧去躺着，待会妈妈给你端过来喝也是一样的。” 　　沈雪青拿掉她的手，奇怪地问：“你不怪我？” 　　陶秀兰纳闷：“怪你什么？” 　　沈雪青忽然感到一阵烦躁：“就是，我昨天打了沈红樱，还不等你骑走了她的车回城。” 　　“哎哟，那又怎么了！一辆车而已，回头送到她单位去好了呀。” 　　不是还在生病就好，陶秀兰放下心来。 　　“你从小就乖，十里八村没人不知道的事情。你都气成这样了，肯定是他们有问题啊！” 　　这理所当然的一番话，把沈雪青都听傻了。 　　这真的不是什么熊家长的言论吗？ 　　陶秀兰还以为女儿是因为昨天打人的事情在害怕，反过来安慰她：“你放心，我都和你奶奶说过了，既然你不想下乡，咱们最近也就不下去了。你不知道，你昨天走后，村里人都说你大伯家不厚道，把刚考上大学回来报喜的侄女都赶走了。这个事情说破了天，也不是你的问题！不害怕啊乖乖！” 　　沈雪青：“……”等等，这个逻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她打了人，她抢了车，结果陶秀兰反而叫她不要害怕？ 　　沈雪青被陶秀兰推到了桌子前坐下，面前放上了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里面按照惯例放上了两个大鸡腿。 　　陶秀兰摸了摸女儿的头：“先垫垫肚子，妈再炒两个菜，你爸说今天中午要回来吃饭的，你先把鸡腿吃了哈。” 　　沈雪青此刻的心情很诡异，但鸡汤真是太香了，她还是端起了碗。 　　不得不说，她现在心里，真的好爽！ 　　沈雪青痛快地吃完了鸡腿，喝掉了汤，回头看着陶秀兰的背影陷入沉思。 　　重生回来，她以为自己发了一次疯会被家人大力指责，她就可以借着这次机会疏远掉这些亲人，结果这一波剧情反转，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那么……现在这么无原则支持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后来会逼她带着病去上班呢？ 　　这件事对于上辈子的沈雪青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伤痛。 　　她术前检查结果不好，医生建议她先调养身体，等达到手术条件之后再动手术更好。于是她去看了中医，喝了半年的药。 　　这期间，又恰逢疫情，她和公司协商后离职了，只能靠着存款活着。 　　那时候陶秀兰已经离了婚，被沈雪青接到了北京，沈雪青不想动用太多的存款，就和陶秀兰商量，让她住到家里来，小房子就出租出去，收点租金。 　　没想到一向软和的陶秀兰和她大吵一架，不肯搬到一起住。不管沈雪青如何苦口婆心地说，陶秀兰都不肯。 　　直到沈雪青说出自己病了没工作的事情，陶秀兰这才勉强同意住到一起。 　　再后来，调养了大半年的沈雪青气色好了不少，也定下了手术日期。 　　陶秀兰忽然过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上班？沈雪青不理解，再三追问之后才知道，陶秀兰觉得她一直不上班不挣钱，担心她没钱养老了。 　　沈雪青气的好歹，直言自己这点钱还是有的。 　　陶秀兰这才别扭地跟她表示，那她想借一笔钱给弟弟买房，也就是沈雪青的舅舅。 　　这件事让沈雪青勃然大怒，直接放了狠话死都不可能借钱的。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陶秀兰当时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去工作啊？只是生病而已，又没多大问题。你舅舅家也不容易，买房是大事，你应该支持一下的。” 　　沈雪青的心都凉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原谅过母亲。 　　所以一直到回来之前，沈雪青都愤恨地觉得，自己对于母亲来说就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人。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又让她不那么确定了。 　　不过没关系，如今的她才十八岁，还有的是时间慢慢去搞清楚这一切。 　　“闺女——” 　　门口传来了动静，是沈志诚回来了。 　　陶秀兰赶紧迎过去，又是帮着拿包又是帮着拿拖鞋的。 　　沈雪青有种轻微的不适感，以前好像也没发现，母亲在父亲面前是如此的不平等。 　　沈志诚倒是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娶老婆不就是要操持家务么。 　　如果放在平时，他晚上都经常不回来。今天特意中午回来吃饭，就是为了哄一哄他气坏了的宝贝闺女。 　　沈志诚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送到了沈雪青面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是一只银灰色的bp机。这个年代的小县城，有bp机的人还是少数，更不要提在学生身上配一部了。 　　沈雪青有点惊讶。 　　上辈子没有这件事，她到学校之后，宿舍里有电话。一直到大三，沈志诚才给她买了手机，也算是当年同学里头一批了。 　　这东西陶秀兰都没有，沈雪青忍不住问：“爸，你哪来的？” 　　沈志诚摆摆手：“哎，这个你不要管。你之后要去上学，有这个也方便啊。就是以后啊，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跟爸爸说，爸爸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沈雪青听明白了，他这是在说昨天的事情。 　　看样子，大伯一家肯定是找过沈志诚了。 　　以前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矛盾，大伯他们一家永远只跟沈志诚沟通，仿佛这沈家二房只有这一个活人似的。 　　沈雪青注意到沈志诚正在暗暗观察自己，似乎还有点忐忑。 　　哦对，十八岁的沈雪青还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在家娇生惯养，成天被夸着，觉得自己天下第一。骤然听到父亲偏帮大伯家，肯定是要发作的。 　　沈雪青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会干的好事。 　　——于是，她把盒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哼一声：“爸你怎么帮着外人哪！沈红樱打碎了我的护肤品，全丽华还在我发烧的时候在我屋后头泼粪水！” 　　想了想，沈雪青干脆又添油加醋起来：“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臭气熏天的。我还听到他们俩在后山坡议论我，说我这么着急报喜干什么，别回头分数线出来了根本没考上！变成全村的笑话！” 　　至于有没有真的说，这不重要。 　　沈雪青现在就是要摁死这对母女，让他们以后都别来沾边。 　　“什么？” 　　这话说的很严重，直接触碰到沈志诚的底线了。 　　脸色沉下来的不光光是沈志诚，还有陶秀兰。 　　陶秀兰想起全丽华以往对她的刁难使唤，就气的得要抹泪：“这个全丽华怎么敢，她还欺负到你头上去了……” 　　沈志诚不耐烦听这些哭哭啼啼的，直接问女儿：“你大伯母一直这样吗？” 　　沈雪青点头。挑拨离间而已，谁不会啊。 　　“可不是嘛。眼睛长在头顶上，整天瞧不起人。”沈雪青挑了几件她有印象的事情说了说。“不光光是说坏话。以前下乡，大伯母还会故意把房间锁起来，不让我用厕所。” 　　老宅建的早，爷爷奶奶的主屋里是没有马桶的。如果要上厕所，只能用恭桶解决。 　　沈志国结婚两年后，把自己分到的那一间屋子重新装修了一下，加装了一个带马桶的现代化厕所。平时沈雪青他们回乡，更习惯用马桶解决。 　　全丽华心眼针尖大，但凡有点不如意就会把门锁上，自己躲出去。坚决不允许陶秀兰和沈雪青用他家的厕所。 　　当然了，如果当天沈志诚也在老宅，她是万万不敢的。 　　沈志诚眉头拧成了川字。如果是这样，事情可就变味了。 　　他平日里不着家，大部分时候事情不跳到面前，他也不在乎。但他沈志诚也不是泥做的菩萨，他的女儿，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沈志诚思索了一阵，拍板定性：“以后不想去老家，咱们就不去了。明天我下乡一趟，去和你大伯说清楚。” 　　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雪青心里瞬间放开了烟花，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沈志诚摸出钱包，数了一沓钞票递给女儿：“不是说东西碎了吗？这点钱你拿去，给自己添点吃的玩的。最近缺什么和爸爸说，爸爸都给你报销！” 　　告状还有意外之财，沈雪青的嘴角绷不住地上扬了。 　　她接过钱，响亮地回了一句：“谢谢爸爸！” 　　气氛缓和，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饭桌上，沈志诚对着女儿又夸又哄，但是又明显有点不走心。 　　沈雪青全然假装自己看不到，就当自己是个漏风棉袄吧。 　　陶秀兰则是完全没注意到。 　　她欢天喜地地找了一个小布包出来，把那一沓钞票都细心地卷好放进去，给沈雪青当做临时的钱包用。 　　这一卷零碎钞票，数数也有个一百多呢。这年头，当老师一个月才七八百，这些钱，给小孩子当零花称得上阔绰。 　　丈夫平时只给很固定的生活费，或者直接拿东西回来。陶秀兰囊中羞涩，对女儿是远远没有这么大方的。 　　现在女儿得了这些钱，这个月生活费就宽松点了。陶秀兰是打心眼里在高兴。 　　桌子上五六个好菜，沈雪青吃的津津有味的。 　　快吃完的时候，沈志诚的筷子在菜里点了点，像是不经意间随口说了一句：“你堂哥今天我也见到了，很有出息，大人之间的事不用影响到你们小辈的感情的。” 　　堂哥？沈胜利？ 　　沈雪青脑海里模糊地浮现起一个瘦瘦高高，西装革履的身影。 　　关于这个堂哥沈胜利，沈雪青的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明面上沈胜利上辈子没有得罪过她。 　　这个年代，沈志诚看重这个侄子无可厚非。只要不是和她有利益冲突，沈雪青懒得管这么多。 　　于是，沈雪青把装满钱的小布包妥帖放到衣服内袋里，乖巧地表示：“好的，爸。” 第5章 劝人了 　　哄好了女儿，又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沈志诚春风得意地走人了。 　　陶秀兰追出来站在走廊上，纠结要不要跟丈夫要点钱。她想多买两只土鸡给女儿补补。但是看着丈夫腰间别着bp机，哼着小曲儿的样，她又不敢上去败兴了。 　　她转头回来，又闲不住，拿起抹布去擦女儿的房间了。 　　沈雪青爱干净也爱美，从小衣服沾了泥点子就立刻要换，头发梳地不好看也要闹。 　　刚开始的时候，陶秀兰也想过是不是把女儿养的太娇气了。以前在农村，没见过谁家女孩能睡到日上三竿不起来的。 　　但沈雪青实在是争气，到哪上学都被老师连轴夸。连带着她每次去开家长会也都脸上有光。 　　丈夫也因为女儿越来越有出息，每个月给的生活费都多了。 　　现在女儿马上要上大学了，陶秀兰心里又是骄傲又是空荡荡的。只能靠着时不时的打扫舒缓一下心里的不舍。 　　擦完了一遍书架，陶秀兰一低头看到垃圾桶里一整打的信件，“唉哟”了一声。 　　她记得女儿一直写信和人交流来着，现在怎么掉到垃圾桶里了？ 　　沈雪青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妈很珍惜地拍着郑长平寄来的信，还帮着一点一点地擦掉上头的脏东西。 　　沈雪青一言难尽。 　　“妈，别擦了，扔掉吧。” 　　陶秀兰停下了，抓着信有点不知所措：“你不是之前很爱惜这些的吗，我以为是一不小心掉进去的，所以……” 　　沈雪青不知道怎么解释，含糊地说：“我才知道这个笔友是个男的，所以不想继续聊了。” 　　“唉哟，这的确是不好！”陶秀兰老思想，吓了一跳，拎起信封看了看。“这么一打纸呢，倒是有点浪费。那我拿去卖废品吧。” 　　“也行。”废物利用也挺环保的，算郑长平能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 　　陶秀兰拎起信纸，放到了外面客厅柜子下面，那里还夹杂着一些沈雪青以前的草稿纸之类的，预备着等收废品工人上门呢。 　　陶秀兰看到废纸堆，想起来丈夫之前交代的事情。女儿考上大学是一件大喜事，不光光是乡下要请客，城里最好也摆一桌，散散糖。 　　于是陶秀兰转头问：“乖乖啊，到时候我们请客吃饭，你有没有想请的同学啊？还有你的各科老师和班主任，你写个单子，妈妈去请人家一起来吃饭。” 　　沈雪青头皮发麻。她现在哪里还记得自己的高中老师每一个具体叫什么？ 　　害怕陶秀兰继续追问，自己露馅。沈雪青干脆抓起钥匙往裤兜里一塞，准备避避风头。 　　“妈，我出门去逛逛！” 　　“哎你等等！” 　　陶秀兰追出来往女儿手里塞了水壶和包，嘱咐她晚上早点回来。 　　沈雪青点头，一溜烟就下了楼。 　　重生回来，她还没有好好逛过街呢。 　　1999年，街上多数还是以自行车和公交车作为主要出行工具。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绿化带也很简陋。 　　五金店的师傅坐在门口做活，火花滋滋往外冒。熟菜店的老板娘撑着头要睡不睡的，看到有人来了才打起精神。修自行车的老伯一般呆在拐角，没客人的时候会和报刊亭的老板吹牛闲聊。 　　这一切在沈雪青眼里，都熟悉又新鲜，看的她眼花缭乱的。 　　走了一路，沈雪青热的直冒汗，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才佩服起陶秀兰的先见之明。 　　1999年的街上没有随处可见的奶茶店和便利店，没带水的路人在大夏天是很难熬的。 　　运气好的话，路边会有卖甘蔗的小摊子，还会有从冷库批发了冰棒沿途叫卖的自行车。一些路边小吃店里也有酸梅汤卖，但是这些都不如白水来的解渴。 　　最重要的一点是，沈雪青总觉得这些都不太卫生。 　　咕咚咕咚灌了个爽，擦擦头上的汗，沈雪青转角看到了鲜红的四个大字招牌“新华书店”，眼前一亮。 　　现成的合适蹭空调的地方啊！ 　　沈雪青去书店，除了想蹭空调凉快一点，还有点别的想法，只是她资料没找到多少，却碰到了一个熟人，高中的好朋友，崔晓丽。 　　崔晓丽率先看到的沈雪青，热情地过来拍拍她肩膀打招呼。 　　“红梅你在这啊，那正好，省得我找到你家去了。班长他们商量着搞一个同学聚会，就定在下个月中，你来不来啊？” 　　同学聚会？那来的正好。沈雪青点点头：“可以啊，大家最后一次聚聚，也不错。” 　　崔晓丽从口袋里拿出班级名册，在沈雪青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勾，高兴地说：“那可太好了。你来的话，咱们班肯定大部分都人来了！” 　　“我有这么大号召力？”沈雪青被逗笑了。 　　崔晓丽拉着她的手晃晃：“哎，这是当然了！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儿，咱们去商场里，边逛边说。” 　　“行，你稍等一下。”沈雪青也不矫情，拿了资料书去交钱就走了。 　　崔晓丽有点好奇：“这都考完了，你买的什么书？” 　　“就是一些英语的书嘛，后面还有磁带。”沈雪青翻给崔晓丽看了看。 　　90年代，英语还是个很重要的技能。上辈子沈雪青是毕业后才知道英语考级的重要性，最后靠的是自己过硬的口语才找的工作。 　　这辈子既然有机会站在时代前沿，她当然要提前准备温习一下。 　　崔晓丽看着那些单词脑子都疼，心有余悸：“你也太好学了，高考完还这么用功。我就不一样了，我考完到现在，都没碰过书本，在家看电视看了半个月。” 　　说起电视，崔晓丽来了精神：“你看没看还珠格格第二部 啊！去年暑假我没看全，但是今年我要一集不落！” 　　去年的时候，还珠格格大火，创造了电视剧的收视神话。 　　学习之余，大家都在讨论这紫薇和小燕子。崔晓丽还买了很多文具店的明信片，贴纸，还有本子，可以说是很合格的还珠迷了。 　　“第二部 好吓人，开头紫薇和小燕子就要被砍头！”崔晓丽想不明白。“皇阿玛那么疼爱女儿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狠心呢！” 　　这一路上，崔晓丽都在碎碎念还珠格格的剧情。 　　沈雪青眼观鼻鼻观心。她不仅知道为什么两个格格差点人头落地，还知道后续香妃变成蝴蝶飞走了呢。 　　但是为了避免自己一不小心剧透，她就含糊地表示：“我家没有电视，所以我还没看呢！” 　　崔晓丽惋惜：“那太可惜了。你考的这么好跟你爸妈要一台电视不过分。又不像我，分悬乎的很。我爸妈还在纠结呢，要不要让我复读一年试试看。” 　　沈雪青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来了，关于崔晓丽的事情。 　　今年的高考填报，也是教育部第一年启动的大学扩招计划。 　　分数线出来之后，崔晓丽的分刚好够得上志愿大学的扩招线，但是扩招就要交钱。这一笔钱对于县城家庭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以前从没听说过上大学还要交钱的，因此，崔晓丽的父母决定让她复读一年试试看。 　　可是他们那时候不懂，也不知道，2000年的江苏高考，开始改革了。 　　1999年的高考，采用的是3+2的模式，除了语数英之外，文科生还要考政治历史。而到了2000年，教育局尝试改革，变成了小综合考试，考试内容变成了政治历史地理的综合卷。 　　这个改革只实行了一年就叫停，却苦了像崔晓丽这样消息不灵通的复读生。 　　更糟糕的是，这一年之后改革还在继续，又变成了考核大综合。 　　崔晓丽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重来了。她还有个哥哥，家里的钱给她复读一年已经是仁至义尽。最后潦草地上了个大专，一辈子耿耿于怀。 　　沈雪青一把拉住崔晓丽胳膊，神情严肃：“你绝对不能复读知道吗！” 　　崔晓丽停下脚步啊了一声。 　　同学三年，崔晓丽很少看到沈雪青这样严肃的样子，心里直打鼓：“……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今年分不是很好，再考一年不是把握更大吗？” 　　“听我说。”沈雪青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于是柔和了一点语气。“我记得你的地理，不太好吧。” 　　“是啊。” 　　“那你知不知道，教育部下达文件了。说是明年要改成考文科综合呢。你地理又不好，临时抱佛脚学一年，你确定你能考得过今年的分？” 　　崔晓丽瞪大了眼睛：“红梅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怎么没听说这事情。” 　　沈雪青点头：“我们俩关系这么好，我干嘛骗你。你不信的话，让你爸妈也打听打听。”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相关文件是这个月下发的，只是到了县城这里，传播速度没那么快。 　　小姨陶铃兰就是学校老师。沈雪青记得以前小姨跟她抱怨过，这三年大改的政策，让他们任课教师也两眼一抹黑的。 　　沈雪青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补充道：“你知道的，我以前参加过省城的比赛，认识一些人。” 　　崔晓丽感到一阵阵后怕：“哎呀，这真的谢谢你了，我回去和我爸妈再商量一下。” 　　沈雪青不敢透露太多，考虑着之后再去一趟崔晓丽家，好好劝劝。 　　崔晓丽心里感动于沈雪青透露消息的恩情，拖着她去冰柜买了小布丁。 　　“你够仗义的，我也不能亏了你。”崔晓丽催促着沈雪青吃冰棍。“我下次回老家，肯定帮你把消息传到！” 　　沈雪青糊涂了：“什么消息？” 　　崔晓丽噗嗤一笑，点点沈雪青的胳膊挤眉弄眼的：“还能有什么消息。就是郑长芸和她的哥哥啊——” 第6章 辟谣了 　　听着这暧昧的语气，沈雪青脑海里警铃大作。 　　在她看来，自己和郑长平是工作了才在一起的。 　　笔友生涯虽然长，但是两人一直都清清白白的。可是为什么这辈子，崔晓丽却仿佛知道点什么似的，一直打趣？ 　　沈雪青神色自然：“晓丽，你说的这个女生是我高二那年辩论比赛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吗？” 　　“对呀，除了她还有谁？”崔晓丽反而疑惑了。“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和她不熟啊。” 　　“因为就是不太熟悉啊。难道你以前出去玩，随便认识的一个人你都记得那么清楚啊？” 　　沈雪青大大方方的，看起来问心无愧的样子。 　　崔晓丽难以置信，小声告诉她：“可是去年的时候她就跟我说，你没准要做她嫂子了。还说你和她哥哥每个月都写信，一直没停过。” 　　就知道是这样！ 　　沈雪青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番郑家兄妹，火冒三丈：“这家人怎么这样胡说八道！我是写过信交流学习，可是我又不止有这一个笔友！什么年代了，写个信我就要嫁过去了？什么居心！” 　　看沈雪青这么生气，崔晓丽赶忙安慰她：“别气了别气了，跟我好好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这不是还有我么，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污蔑你的！” 　　崔晓丽耳朵一动就知道这里面必有八卦，她接连安慰着好友，小布丁都忘了吃。几滴奶油融化下来，流到手上，她又手忙脚乱地拿手帕擦掉。 　　崔晓丽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小布丁，口齿不清地给好友说：“红梅你别怕！我们村的都知道，她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家本来就是外姓，每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回来。邮递员都要来送满满一包的信呢，全是女孩子寄的，信封都是粉粉的。” 　　好家伙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雪青算是弄明白了。原来郑长平还是个90年代的海王啊！ 　　她脑海里忽然对上了。 　　上辈子婚后，一开始她和郑长平的关系还可以。 　　有一次过年吃饭，郑长芸喝多了，曾经洋洋得意地在饭桌上说：“嫂子，你能嫁到我们家也算是高攀了。要不是我哥观察你好几年，你以为你能从这么一堆人里取胜？” 　　后面的话，郑长芸没说完就被她哥拖走了。 　　沈雪青当时没有在意，以为是小姑子炫耀自己哥哥在单位行情好有人追。现在想起来，原来从这时候开始，郑长平就已经开始了他的选妃大计了！ 　　沈雪青冷笑一声。这种鬼蜮伎俩…… 　　她一辈子都行得正坐得直，眼里不容沙子。即便是后来和郑长平冷战分房，形同陌路的时候，她也从未恶意揣度过他。 　　有的时候，沈雪青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但当发现自己居然被真的算计成功了，沈雪青的牙根还是一阵发紧。 　　过刚易折，我真是太蠢了！ 　　“晓丽，你得帮帮我。” 　　在心里骂完自己一顿后，沈雪青反手就握住了崔晓丽的手。 　　她的手冰冰凉，在这大夏天里显得尤为弱势。崔晓丽看着好朋友气的煞白的脸色，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把郑家兄妹又往下贬低了好几个层次。 　　沈雪青感谢她：“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事情，我肯定还要被蒙在鼓里。我那时候喜欢交朋友，男女都一视同仁。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而且郑长芸如此得意，谁知道他们兄妹俩是不是私下商量好了。准备到时候先给我扣帽子，到处败坏我名声！” 　　崔晓丽也琢磨出一点东西了：“难怪啊，她郑长芸心高气傲。平时回来，都不愿意在村里走动。我说怎么去年忽然找我们家玩来了。原来是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啊！” 　　“就是这样的。所以下次他们要是再来打听，你可不能把我的事情往外说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说了！”崔晓丽打包票，也有点被恶心到了。 　　“这种事情，我高低得回去给他们家宣扬宣扬！什么垃圾东西，算计别人，他们也配啊！我们崔家庄一直很团结，也不是随便他郑家一户外来人口拿捏的！” 　　崔晓丽又想起来去年的时候，郑长芸还来跟她哥借过书。 　　糟了糟了，该不会还看上她哥了吧！她休想！ 　　崔晓丽心里大惊失色，立刻告辞，准备回家跟父母好好说道说道。 　　沈雪青还来不及说话，崔晓丽就跑远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沈雪青很无奈。感觉这位好朋友沉迷八卦后，就完全把之前说的事情给忘了。 　　算了，还是再跑一趟崔家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沈雪青第二天就去了。 　　她只是和陶秀兰大概阐述了一下事情的严重性，陶秀兰二话不说就骑车带着女儿找到了崔家去了。 　　“这种事情，的确马虎不得。多花点时间帮帮人家，也算积德了。” 　　崔家庄属于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比留仙村要先进的多，甚至还修了马路。 　　这里家家户户正在起房子。崭新的白墙黑瓦，几乎都看不出来农村的影子了。 　　沈雪青不认路，关键时刻还是陶秀兰出马，稍微一打听，就找到了崔晓丽家。 　　把来意一说，崔母拍着大腿就找人把在外面疯的女儿抓回来问了。 　　“死丫头，这么大事情，你提都不提！幸亏你同学不放心，又来跑一趟！” 　　崔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儿，拉住陶秀兰的手：“到底还是你们家会养孩子。做事情有模有样的，和我们家这个心大的不一样！老姐姐，我真的羞愧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热天，你们还特意为我们家晓丽跑一趟。” 　　除了开家长会，这是陶秀兰第一次和其他家长面对面坐下，她稍微有点局促不安。 　　面对崔母热情询问的养孩子的方法，陶秀兰手里汗津津的。 　　“我没做什么的，还是孩子她爸比较有见识，孩子自己也争气。” 　　沈雪青坐在一旁嗑瓜子。 　　作为小辈，在长辈们寒暄结束之前，都不用发言。下意识的，她就开始观察起了陶秀兰。 　　陶秀兰紧张地说话都只说半句，要不是崔母能言善道，这场子多半就要冷下去了。 　　崔母说你家孩子养的真好，陶秀兰说跟我没关系孩子爸的功劳。 　　崔母说你太热心了我感谢你，陶秀兰说她也不懂但是看孩子着急就来了。 　　反正不管崔母怎么夸，陶秀兰都下意识地把功劳挪给其他人。 　　沈雪青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母亲，胆小，懦弱，自我否定，讨好型人格…… 　　有几次，沈雪青几乎都要插嘴了。 　　他们家难道不是典型的丧偶式育儿吗？沈志诚会给女儿零花钱，小礼物，但是绝对不会早上喊她起床，中午给她送饭，晚上起夜帮她盖被子的。 　　她怎么这些事，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想想上辈子陶秀兰大吵大闹的样子，和坐在眼前的样子。 　　沈雪青心里那股重生而来的戾气迅速地灰败下去一角，有些茫然。 　　沈雪青神游天外的样子被崔家哥哥看出来了。 　　这位哥哥以为她是无聊了，于是也坐下来，轻声轻语地直奔主题，询问起沈雪青明年具体的改革情况。 　　回神后的沈雪青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崔晓丽昨天满脑子都被八卦填满了，现在坐下来仔细听完沈雪青的介绍，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啊，这么严重啊？那现在高二的那些学弟学妹岂不是也……” 　　崔母啪地一下打了闺女后背一掌，崔晓丽直接被当众打趴下了。 　　“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啊？你先管管自己吧！天天的，只记得八卦不记得正事儿。” 　　沈雪青从小到大都没被动过一根手指头，看到崔母如此粗糙的教育方式，移开了眼。 　　她擦擦汗，还是打算送佛送到西：“所以说咱们今年是最后一年，考运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今年大学扩招，就算要交点钱，但是学校都是一样的。只要能上大学，那往后的日子肯定就不一样了。” 　　崔母笑靥如花：“是的是的，哪怕是交一点钱，也是好的。大学到底和大专不一样。” 　　扭转过来崔家对扩招的刻板印象，沈雪青看着崔母和崔家哥哥互相之间商量的样子，心里安定下来。 　　崔晓丽的家人其实人都不错，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的。 　　陶秀兰也高兴。 　　孩子上学是大事！这时候能帮到人家，以后必有后福！ 　　就是闺女也太辛苦了，刚病好了点又跑这么远路，必须得补补。 　　回去的路上，陶秀兰觉得一定要奖励一下闺女，于是直接把车骑到了一家小餐馆门口。 　　“咱们今天在外面吃，给你点个鱼汤补补。” 　　还在思考的沈雪青茫然了。 　　这还是上辈子的铁皮公鸡陶秀兰吗？这么大方？ 　　…… 　　晚上归家的崔父听完白天这一出，感动不已，也后怕不已。 　　崔母甚至点了香，对着家里的神像拜了拜。 　　她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真是多谢菩萨保佑。也多亏了沈同学，还特意跑到我们这乡下地方来跟我们说。” 　　崔家哥哥跑出去打了几个电话，找了点关系也问过了：“沈同学说的是对的。这文件啊，估计是刚下来都没多久，她只是偶遇了晓丽，就能这么上心，等晓丽录上了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这是应该的！” 　　崔父让崔晓丽把沈雪青家地址写下来了，预备之后去送点东西。“晓丽啊，你真是交了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崔晓丽胸膛挺起，与有荣焉。 　　上学的时候，她就喜欢靠着沈雪青。当初高一一进教室，男同学一身臭汗凑在一起打牌，女同学则是叽叽喳喳地聊天，就沈雪青坐在位置上着迷的看书，皮肤白皙，身姿端正，像一只白天鹅一样，仿佛会发光。 　　瞧瞧，她的眼光多好！挑选的朋友都是人美心善。 　　崔母也赞同：“那丫头是长得好。一进门的时候，我都移不开眼睛，秀气的不行。” 　　再看看崔晓丽这个不着四六的模样，崔母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你昨天自己的事是一句话都没提，就记得郑家的八卦了！” 　　眼看着自己耳朵又要遭殃，崔晓丽躲到了哥哥身后，吱哇乱叫：“不是！我那也是为了红梅！我昨天说的被造谣的女同学就是她啊！” 　　崔父惊了：“什么？” 　　土里刨食一辈子，崔父正愁没地儿报答人家呢。现在，机会这不就来了。 　　崔父一口唾沫啐门口：“郑家这么欺负人家沈丫头，那我们家就帮他们好好宣扬宣扬！一个外来户，当年还是我太爷爷帮着才没饿死在牛棚里。现在当官了有本事了，倒是欺负起我们本地人了！那不能够！” 　　崔晓丽也被感染了，叉腰大喊：“爸你说的没错！” 　　大手一挥，崔父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女儿出门去了。 第7章 逛街了 　　郑长平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红红的。 　　郑长芸嫌弃地看着自家哥哥，往旁边挪远点了。 　　“哥，你要是感冒了，就别在这边吹风扇了。我明年高三了，可不比你考完了轻松。” 　　郑长平擤了擤鼻子，数了数自己手上的信封，有点心不在焉的。 　　这不对劲啊。 　　这个月他怎么只收到了两封信啊？ 　　郑长平反复打开又收起信纸，往日里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欣赏不同的女性笔友给他写的信件。 　　女孩子的笔迹娟秀，用的纸都是带香味的。 　　这几个女孩都是郑长平反复精心挑选过的通信对象，每一个都有各自的优势。 　　林同学的性格温柔，说话委婉。姜同学爱恨分明，能言善辩。 　　还有沈同学，为人爽快大方，不计较。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多半男生都无法拒绝的优点：美貌。去年在学校见到她的时候，整个食堂的男生，有一多半都在偷看她。 　　但是这个月，郑长平没有收到沈同学的信。 　　如果是往日里，郑长平还不会如此着急。但这个月是填报志愿的时候，大家差不多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了。 　　为了得知这几位笔友最后的成绩，他从半年前就各种在信里暗示，并且分享自己的考试计划，甚至还贡献出了自己的复习计划和资料，就是为了自己这个月的“重大选择”。 　　郑长平自认为是个很有远见的人。 　　当同龄人还在玩泥巴不知所谓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务实了。 　　他要考上什么样的大学，去哪一所城市，然后进什么单位，他都早早地制定好了计划。 　　郑家原本是山东的大家族，奈何当年轰轰烈烈地一场上山下乡运动，让他们家这一房流落到这里。 　　郑长平从小就清楚，自己应该回到大城市去！那才是他的根！ 　　高考结束，他理想的几所北京的学校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那么……郑长平的眼神落在了自己手上几封信上。 　　他未来的对象，也需要和他一个城市。 　　这种事情，也是要看运气的。 　　郑长平已经提前暗示了一整年的北京很好，新时代青年就应该去上北京的大学，但是他也没有把握能说动几个。 　　现在他已经收到了两封信了。 　　不巧的是林同学决定留在南方上学，姜同学对自己的分数没什么希望，填报了好几个城市。 　　现在郑长平唯一的希望就是沈同学了。 　　他知道沈同学一直就向往首都的繁华，同时她也是三个人里郑长平最看好最喜欢的一个。 　　郑长平有点坐不住，转头跟妹妹套近乎：“芸芸啊——” 　　郑长芸一个激灵拖着凳子往后，不惜远离了风扇。 　　“你别过来，你肯定没憋好屁！” 　　这个哥哥，从小就花花肠子一堆，但是在外面人模狗样的。 　　小时候郑长芸也曾经尝试着大义灭亲，举报揭发自家哥哥背地里干的那些好事，结果大人们都不信自己说的，反而会哈哈大笑，说郑长平真是早慧。 　　呸呸呸，什么早慧！一肚子坏水！ 　　往日里，郑长芸对于哥哥那些小脑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到他露出那副经典的嘴脸，郑长芸脑内响起了一级警报。 　　“哎你这是什么反应！”郑长平还觉得自己妹妹脑子不好呢，不帮着自己，还成天去告状。 　　郑长芸可不吃这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记得你下个月要跟妈妈回老家，你能不能再帮我打听打听，沈红梅同学的情况，尤其是她考上了什么学校啊。” 　　郑长平一本正经的时候，看着还是靠谱的：“我这个月没收到她的信，我怕她要强考不好，出事啊。” 　　听到和自己关系不大，郑长芸放松了：“哦，你说沈姐姐啊。那倒也不是不行。” 　　说起来也可恶，这个沈姐姐本来是自己先认识的，哥哥硬是插了一脚进来，结果现在沈姐姐都不和自己联系了。 　　郑长芸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其实是有点心里不平衡的。 　　只是她也很好奇，沈姐姐到底考的怎么样。 　　在敲诈了她哥三天的冰棍之后，郑长芸答应了：“我记得崔晓丽是她同班同学，那我到时候去问问。” 　　郑长平也定下心来，回屋里去写回信了。 　　虽然以后会慢慢减少联络了，但是此刻他还是得好好回信安慰一下林同学的。 　　沈雪青不知道自己把信件扔了还能引起这样一段，不然肯定又要作呕一阵。 　　解决完崔晓丽的事情，她心情不错。 　　摸摸口袋，上次沈志诚给的那些零花钱还有不少，她索性就拖着小姨陶铃兰一起逛街了。 　　说是小姨，其实年级上两人只差个十岁。 　　哪怕是上辈子，小姨也和沈雪青一家子很要好。 　　说来也是缘分，陶铃兰其实不是陶秀兰嫡亲的妹妹，而是陶外公弟弟的女儿。 　　隔壁房的叔公，年轻时候跑到江西打拼，最小的闺女没办法跟在身边，所以一直寄住在兄弟家里。 　　陶铃兰一点点大就跟着陶秀兰屁股后头颠颠的。 　　陶家其他兄弟姐妹都觉得小屁孩麻烦，不愿意带着她玩儿，只有陶秀兰，性格软和，长姐如母，一直带着这个最小的妹妹，跟半个亲女儿似的。 　　陶铃兰正是任职于沈雪青的高中，只是没有教沈雪青这一届。所以眼下沈雪青都浪荡了快一个月了，陶铃兰才开始暑假生涯。 　　沈雪青把自己的想法和小姨说了：“小姨，你觉得我把名字改了好不好？” 　　陶铃兰满口支持：“好啊，这有什么呢。我早就想让你改名了！” 　　陶铃兰就是当年那一出取名的闹剧的亲身经历者，现在还义愤填膺的。 　　“当初你生下来，我高兴坏了，和大姐翻了半天字典，结果去上户口的时候，你大伯母嘴了一下就硬是变成了红梅，嘿这真是气坏我了。” 　　沈雪青假装不知道这事情：“我爸当时就让我大伯母这么给我改了？我妈也没阻止？” 　　陶铃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没见到那一出大戏哦。你大伯母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在外面跟个斗鸡似的，一唱三和的，就非得逼着你奶奶承认自己才是沈家的大功臣。” 　　“大姐怀孕的时候，她就紧张兮兮的。那时候医院查的紧，不让看性别。大姐怀孕几个月，她就低调了几个月。你出生之后，她可算是拽了，到处嚷嚷着自己为沈家留后了！” 　　沈雪青觉得一言难尽，她有记忆之后，全丽华就端起架子了，装了这么多年，很少有看到她这么浮夸的样子。 　　在村里，她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而且看小姨眼珠子瞪起来的模样，沈雪青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情况。 　　沈雪青趁机问了：“小姨，你给我详细说说吧。” 　　陶铃兰也是想说很久了：“趁你妈不在，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沈雪青调皮地比了个拉链封嘴的样子：“放心吧。” 　　陶铃兰一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你生下来的时候，有点先天不足，在保温箱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还没分家，你奶奶去交钱的时候。全丽华看准时机跳出来了，一直说自己也不是有意争，但是哪有女娃娃刚出生就流水一样用家里的钱的呢？她生的是儿子都没有这么铺张浪费的。” 　　“……原来她是觉得在我身上花钱太多了啊？” 　　沈雪青微妙地理解到了一点精髓，这听起来的确像全丽华的脑回路。 　　“可不是嘛。但是她没有得逞，因为那时候大家条件都好了，都体面了。就算是农村也没什么扔女婴的事情了。你们沈家光荣之家，两个退伍军人！难道要带头违反纪律？” 　　陶铃兰始终记得那个炎热的午后，她去看望大姐，紧紧握住了大姐的手，靠着大姐，感受着她的虚弱和怒意。 　　“……全丽华那个不要脸的直接手指头都要戳到大姐脸上了。大姐刚生完你，其实根本不好动，却硬是拖着下床找到护士，借了电话直接打电话给你大伯单位，质问他是不是唆使妻子要谋害侄女？” 　　“这是我妈做出来的事情？”沈雪青震惊了。 　　这比全丽华撒泼，更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陶铃兰非常能够理解大姐当年的气势。 　　如今她的女儿乔乔堪堪才四岁，那么小那么软。可是如果，有人胆敢伤害……陶铃兰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泥人也有三分性。你就是你妈的眼珠子，心肝肉。你生下来时候瘦地跟小猫似的，你妈已经够心疼了。但凡是要挖她的血肉去救你，她也是毫不犹豫的。” 　　“这么多年也就见她刚这么一回。你大伯吓得魂飞魄散，赶回来把你大伯母狠骂了一顿。全丽华面子下不来台，坐在地上大哭说自己的不容易。说什么当年她生孩子的时候都没有来医院，奶水不够也买不到奶粉，两个孩子都饿的瘦条条的，硬生生把你大伯也说的满脸是眼泪。” 　　“当着一众亲戚的面，你奶只好把两边都安抚好。少不得就要委屈了你。” 　　陶铃兰摇摇头。她知道全丽华哭诉的也是事实，可是人命贵重，当年条件情况不一样。倘若亲戚妯娌都要算计到这个份上，活着真是太没意思了。 　　“要我说啊，你维持个面子情就算了。不要真的对你大伯那一家人掏心掏肺了，别跟你妈似的，做个老好人。” 　　沈雪青懂了。 　　也就是说，奶奶当年必须得当众安抚全丽华，表态自己是一碗水端平的。 　　小儿子家在生孩子这一项上多用了钱，大儿媳生孩子当年条件不好，都是客观存在的情况。 　　现在要平息大儿子家闹得事情，就要在其他事情上让步。 　　全丽华这一闹，恰好闹到了沈志国心上，也撕开了家庭和睦的口子。 　　于是最后的牺牲者就是还住在保温箱里，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说话的她身上了。 　　沈雪青抽了抽嘴角，五味杂陈。 　　多讽刺啊，亏欠全丽华的不是他们家，但是全丽华却把所有的代价都转嫁到了他们母女身上。 　　老话说的好啊，棍子落到谁身上，谁才会觉得疼。 　　看来这名字，不仅要改，还要风风光光的改。 第8章 助人了 　　沈雪青一时间思绪万千，好半天没有说话了。 　　商场有新开的童装店，陶铃兰看到就走不动道了。 　　“这身衣服你觉得怎么样？给乔乔穿。这颜色真少见，就是不耐脏。” 　　沈雪青看了看那件艳丽的粉紫色小裙子。 　　嗯，单看倒是不错，可是这颜色穿上得多显黑啊！ 　　沈雪青委婉地说：“小姨，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这天这么热，这纱穿上可不透气了。” 　　该怎么拯救你的审美，我的小姨！ 　　乔乔今年四岁，但长大后，她上学期间，也是呆在北京的。 　　乔乔跟沈雪青睡一张床的时候，曾经晚上偷偷告诉她：“姐，我可太羡慕你了。都是外婆这边的，怎么只有我是自然卷，还是个黄皮呢？而且小时候我妈给我把头发剪得短短的，却让我穿的花里胡哨的。看照片我就像女扮男装的野猴子似的！” 　　可能是因为这样，乔乔小学后就坚决不肯剪头发了，一直到长大，头发都留着，一直留到屁股后头。 　　想到这里，沈雪青又提议：“其实乔乔底子很好啊，到底是女孩子，小姨你也稍微给她留留头发，用用护肤品啊。” 　　陶铃兰瞪大了眼：“哎哟，哪有那个功夫啊！我每天早自习晚自习，你姨夫还要值班。短头发好打理啊，要是留长了那一头炸毛谁给她梳啊。小孩子又不懂，有什么好挑剔的。” 　　好吧，言之有理。 　　沈雪青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对乔乔说：抱歉，姐姐已经尽力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过得节约的原因，沈雪青赚到第一笔过万的工资后，就喜欢上了买衣服。 　　置装最疯狂的那几年，她在北京的小房子根本装不下她的衣服。 　　每年换季，她都会铺一整床的衣服，然后叫上当时的邻居，让她随便选。剩下不要的她再捐出去。 　　一开始，沈雪青还纠结这样会不会有点侮辱人家的人格。没想到第一次尝试提出，邻居就高兴的不得了。 　　“哎哟，有便宜给我占还叫侮辱我呀。我看你这一床的衣服，都是新呱呱的。你不穿我拿走正好，还环保！” 　　邻居不像她一样在大企业上班，还有置装费。家里有小孩，开销大，当妈的就舍不得给自己多打扮。有这么个好事，邻居平日里看到沈雪青都要多几分笑意。 　　也不算白拿，逢年过节的，邻居都会送点自家做的美食。后来沈雪青结婚搬走了，邻居还帮她照应陶秀兰好几年。 　　沈雪青在北京的人脉绝大部分都是这么攒下来的。 　　婚后，她搬到郑长平的房子里，还是很爱打扮。 　　郑长平倒是对她打扮这事意见不大，老婆漂亮，带出去的时候非常长脸。 　　旁人看到沈雪青的模样就已经觉得耳目一新，再听到她毕业于临清大学，立刻就开始恭维了。 　　对她有意见的，是她的小姑子和婆婆。 　　新房子邻居家太太年纪比较大了，不是一处审美。沈雪青就想着让郑长芸来挑衣服。 　　没想到小姑子当场拿了不少件走，却还要在背后跟婆婆嚼舌根。 　　郑长芸告状角度之刁钻，是沈雪青想不到的。 　　她说：“嫂子这么多衣服，肯定每个月都出去逛街，却从来不想着给我也买几身。她的衣服我穿上都紧巴巴的，又不合适，我拿了穿不了更气了。” 　　穿不了你就别拿啊！ 　　沈雪青从来不是个惯着人的，那之后宁可把衣服扔掉也不喊郑长芸来了。 　　再后来，来拿衣服的就变成了长大后的乔乔。 　　现在想起来，沈雪青也不明白了，当年自己为什么先选择对小姑子那么好呢？ 　　真是不值得！ 　　陶铃兰又摸了摸那件粉紫色的纱裙，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这衣服真好看，就是料子不好。你说的对，透气比较重要。改天我还是找大姐给乔乔做几身吧，夏天换着穿凉快。” 　　陶铃兰学习还可以，但是论起这个年代的女工活儿，那就远远不如陶秀兰了。 　　陶秀兰是老大，样样都会做。出嫁的时候，最大的陪嫁就是那台缝纫机了。 　　沈雪青小时候的布娃娃都是妈妈亲手做的。到现在还放在房间床上，陪着沈雪青一起睡觉。 　　回去的路上，沈雪青送走了小姨，还在想这个事情。 　　妈妈的手艺这么好，为什么近两年好像没看到她做东西了？ 　　记得小时候，沈雪青如果睡前看到妈妈踩着缝纫机，第二天就能变魔术似的看到床头放着的新衣裳或是新娃娃。 　　惹得年幼时候的她总觉得妈妈有魔法，喜欢靠着缝纫机的小桌子看书写作业。 　　沈雪青转念一想，也不光光是陶秀兰不做衣服了，以后裁缝都会逐渐变少的。 　　如今，商场里漂亮的衣服数都数不过来。沈雪青也长大成人，不需要布娃娃了。 　　那台缝纫机就这样掩盖在一块布下面。除了陶秀兰偶尔还会去怀念地擦拭它，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 　　沈雪青脚步加快，路上看到了熟菜店，就走进去，拿零花钱买了一份松子烤鸭。 　　其实做饭也没有必要非要顿顿都做得，从外面买一份烤鸭，可以吃两天，也很划算。 　　她提着烤鸭，走到家门口，意外看到自家大门敞开着。 　　屋子里传来了一阵成年人客套的声音。 　　“哎呀呀，老弟，你这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是小孩子朋友之间互相帮助的小事情，做什么还专程上门呢？” 　　“要的要的，这可是我那不成器的闺女的终身大事。如果不上门道谢，我晚上都睡不好觉啊。” 　　沈雪青进门看到两拨人互相推送礼物，欲拒还迎的，很有一种仰天叹气的冲动。 　　崔晓丽看到沈雪青进门，两眼放光。自从证实了沈雪青说的都是真的，崔晓丽已经在心里把沈雪青正式焊在了女神的宝座上。 　　这是她从杂志上看到的流行词，但是就觉得非沈雪青莫属。 　　一番拉扯之后，两边趁着沈雪青归家，终于成功地掩起房门，落座了。 　　沈雪青当时去提示崔晓丽，只是顺手。事情都过去两周了，她也着实没想到，崔家居然会提着东西大张旗鼓地来感谢。 　　陶秀兰临时赶工，做了一大桌子看，正愁肉食不够呢。看到沈雪青手上提着的烤鸭，拍手叫好：“我还想呢，不好只买点凉菜。你这烤鸭来的真及时！” 　　女儿帮了人，对方又如此上道，沈志诚脸上容光焕发。 　　他甚至掏出了自己珍藏的一瓶好酒，张罗着要请崔父品鉴一番。 　　两个中年男人碰头，又有心吹捧彼此，喝酒吹牛，好不快活！ 　　那一盘松子烤鸭多半还是便宜了小辈。沈雪青和崔晓丽一人一只鸭腿，吃的满嘴流油。 　　边吃着，崔晓丽边跟沈雪青咬耳朵。 　　“我爸和我哥找了老师问了，幸亏你提醒，我们这届不少人都是打算复读的。现在陈老师挨个打电话提醒同学们了。能够上统招的，都要多考虑考虑了。陈老师说，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们都得好好谢谢你！” 　　也算积德了。 　　沈雪青不是一个十分迷信的人。可是此番重生的机缘玄之又玄，她心里多少也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虔诚。 　　她还是有点忌惮郑长平那边，于是询问了一下崔晓丽。 　　崔晓丽说她真是料事如神。 　　“上周郑家回来扫墓，郑长芸果真来找我打听你了！不过你放心，她已经叫我骂走了。几个脸皮啊，这么厚，还说总有一天要跟你告我的状。开玩笑！在那之前我会先让大家伙知道知道，他们家的好算计。也不知道学校里还有没有受害者，回头我跟其他人也联系联系。” 　　沈雪青放下心来。术业有专攻，崔晓丽帮她辟谣，胜过她自己出去说百倍。 　　旁人尽心帮了自己，沈雪青就总想着要报答一下。 　　她记得崔晓丽的英文其实也不错，好好发展一下未尝不可，于是起了一点带她学习的心思。 　　“我最近看的那些英语书挺不错的，现在外面需要英语的工作很多，你要不要我给你写一份书单？这也是一门出路啊。” 　　崔晓丽惊悚：“刚考完你就学啊？” 　　关键是，你学就学了，为什么还要带上我？ 　　这话被崔父听到了：“多谢你啊沈同学，多谢你有好事总想着我们家晓丽！” 　　崔父喝多了，现在说话有点大舌头，对着沈志诚一把鼻涕一把泪：“沈兄弟你这闺女养的好啊！我们泥腿子哪里想得到这一层。她对朋友肝胆相照，这一定是沈兄弟你家家教出色才能养出这样好的闺女！今天我就不要脸一把，求兄弟让你家女儿照看一把我女儿，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们崔家义不容辞！” 　　说到激动处，唾沫眼泪鼻涕横飞，场面壮观。 　　沈志诚稳稳地扶住了崔父：“崔老哥你说这个话就见外了。我家往上数也是泥腿子啊。农村人，要想改换门户，那多不容易啊！你家女儿和我家女儿能在一起念书，现在互相学习进步，这就是一种缘分！” 　　沈志诚叫沈雪青，一脸慈爱：“来给你崔伯伯宽宽心。带好朋友学习进步，是你应该做的。” 　　沈雪青脸色不变，稳稳应了一声，进屋找纸笔了。 　　崔晓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爹喝了两杯就要和人称兄道弟的鬼样，一句“不必了”卡在喉咙口迟迟出不来。 　　她今天跟出来除了感谢，主要是想找同学玩的！怎么现在有一种马上要被坑进去的感觉！ 　　沈雪青写完了拿出来给崔晓丽，拍拍她的肩膀：“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对你有好处。把这些书看完，给我发消息。我再给你说别的。” 　　崔晓丽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自己女神。 　　不是，你怎么也这样啊！ 第9章 谈判了 　　严格来说，沈雪青今年的年纪压根不是十八岁，而是四十一岁。 　　对着现在活泼贪玩的崔晓丽，她总有点提携后辈的感觉。 　　就像沈志诚说的，农村人想改头换面不容易，有这样一次机会，对崔晓丽来说更是要好好利用才是。 　　崔父觉得沈家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又有远见，跟着他们学肯定没错。看到沈雪青拿出bp机，让崔晓丽记住号码，立马表态回去也给崔晓丽买一个，方便他们学习进步。 　　崔晓丽又惊又喜，稀里糊涂地也就应下了学英语的说法。 　　崔家哥哥雇了三轮车来接父亲和妹妹。礼貌地告别之后，沈志诚看着远去的崔家人，心里飘飘然，仿佛要飞上云层了。 　　回楼上的时候，有好几个邻居探头问，沈志诚一半谦虚一半炫耀地说了缘由，又是好一阵吹捧，让他十分受用。 　　“你这次帮了人家这么大的忙，也不跟爸爸说。人家上门来，我和你妈也没个准备。险些怠慢了人家。” 　　听起来是抱怨，却充满了亲昵的语气。 　　沈雪青反应平淡：“只是顺手帮个忙，不是什么大事情，爸你成天早出晚归的，我见不到你怎么说。” 　　“怪我怪我！最近我闺女表现这么好，我还不着家，确实不应该！”被顶了一句，沈志诚并不生气，主动自我检讨。“乖乖你说说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爸爸给你搞定。” 　　沈雪青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邻居窥探的眼神。 　　“还真有一件事。”沈雪青晃悠悠地说。“爸，我想改名。” 　　沈志诚换鞋的动作磕巴了一下。 　　“怎么想换名字了？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沈志诚害怕女儿知道当年的真相。 　　女儿出生的时候，他还没升职，上面有了口风，他就到处跑动，顾不上妻子。听说生的是女儿，有点遗憾，就更不上心了。 　　所以后来才让妻子一个人面对大嫂的撒泼。 　　这是他的孩子，他当然也很生气。 　　但是他赶回来的时候，大哥拖着大嫂几乎要跪在面前赔罪。多少年的兄弟情分，还有从小看着的侄子在面前抱着腿哭，让他心也软了。 　　他想着，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能有多重要。 　　可今时不同往日，沈志诚还没有到犯老糊涂的时候。 　　虽然他当年动过别的心思，但是眼下女儿这么出色，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指望旁人呢？ 　　沈志诚改了到嘴边的说法：“红梅这个名字，现在是不是太老气了啊。你在学校里是有人笑话你了啊？” 　　陶秀兰只听到这一句，有点着急：“怎么了？乖乖被谁欺负了？”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紧张地望向女儿。 　　“没有。我在学校好得很。”沈雪青略微安抚了一下母亲，到桌子前坐下对着沈志诚。 　　跟老板出去谈生意的时候，沈雪青耳濡目染，学了不少。 　　沈志诚在这里试探着，但沈雪青还有心情给他泡茶。 　　一杯崖山毛尖泡下去，清香十足。 　　沈雪青推到沈志诚面前：“不着急啊爸，先尝尝我的手艺。” 　　沈志诚心里七上八下的。 　　要是被女儿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按照她的脾气，肯定要掀翻了屋顶的。万一真的闹起来，要怎么办？ 　　没想到，沈雪青却提起了老家修族谱建宗庙的事情。 　　“我听说，老家要我们家也承担一部分费用。现在我要上大学，这听说还要办酒，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不知道家里这资金会不会有点紧张啊。” 　　沈志诚一颗心原本掉在半空中，听到这句一下就热烘烘的。 　　哎哟！女儿这是长大了啊！都开始担心家里了。 　　听着这说话气质都不太一样了，文绉绉的。可他沈志诚就爱听这种。他和他哥，但凡当年有一个读书好的，都不会被老爷子扔出去当兵！ 　　沈志诚甚至赞赏地看了一眼陶秀兰。 　　当初娶老婆的时候，媒人说陶家人长得好，脑子也灵光。这基因，果然不错。 　　沈志诚怎么会说自己钱不够：“够！当然够！用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好好上学，爸爸在大后方永远支援你！” 　　“那就好。” 　　沈雪青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爸爸，修族谱，建宗庙我没意见。但是我们沈家出大头的花销，总不能到时候族谱上只有堂哥一个人的名字吧？而且我们家出钱，那姑姑呢？姑姑要是也被要钱，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成。” 　　沈志诚刚想反驳族谱那都是有祖宗规矩的，忽然又顿住了。 　　大哥家还好，起码有个儿子在上面。换到自家，难道下一代什么都不写？自己家条件好，出的钱恐怕还要比大哥家多一点呢！ 　　沈志诚此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修族谱是一件家族兴旺的大事。他也没想过，这种事情上村里还会去找嫁出去的妹妹家要钱。 　　现在被闺女一语惊醒，他当即给妹妹发了消息。 　　“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好太封建。至于你姑姑那边，爸爸还不清楚，咱们先问问情况。” 　　姑姑那边的电话打来的很快。楼下小卖部老板对着楼上喊了一声，沈志诚就下去了。 　　现在电话还没有那么普及，bp机只能发送简短的消息给对方。等到传呼台收到之后，再告诉对方，请回一个电话，才能顺畅的联络。 　　现在装个电话忒贵了。平日里有什么要联络的，下楼花个一块五毛的，小卖部就能打。这一栋楼的住户都是如此。 　　沈志诚打完电话回来，灰头土脸的。 　　沈雪青不用猜都知道结果。 　　要不然她上辈子怎么根本不愿意回老家呢？就老家村干部那群人的德行，不回家每年还都打电话给她拐着弯的要钱呢。 　　“真叫你说中了。”沈志诚对着女儿苦笑。“他们跟我，跟你大伯要钱就算了，怎么好意思跑去跟你姑姑要钱的？你小姑姑都嫁到隔壁镇去了！他们真开得了这个口！” 　　要不是他打了电话，沈振英原本还真打算给个一两百打发了难缠的大队长的。 　　而且根据沈振英说的，这还不是第一次大队长打电话要钱了。每次都是说她嫁得好，自己工作也好，应该要支持一下老家的。 　　这时间线一对，沈志诚越想火气越大，一口气灌了一肚子的茶水。 　　见火候拱得差不多了，沈雪青开口了：“族谱的事情不着急。老家大队长连这事情都不敢跟你说，到时候爸爸你再回去说要加名字，他肯定不会不给你面子。倒是我改名这件事比较着急，希望爸爸你好好考虑一下。” 　　沈雪青终于切入了正题。 　　“爸，我想知道，你难道觉得我比堂姐堂哥要差吗？” 　　沈志诚思维被女儿牵着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从小就乖巧懂事，现在考这么好还不忘记学习。有你这样的女儿是我和你妈妈一辈子的骄傲！” 　　沈雪青脸上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那就是了。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堂哥和堂姐明明是双胞胎，名字都没有关联。那我一个堂妹，为什么要照着她的名字取？平白无故的，显得我矮了她一头。” 　　这是陶秀兰一辈子的心结，刚想开口却被沈志诚阻拦了。 　　“哎呀这个，当时也没多想，觉得红星高照，红这个字也不错嘛，梅花寓意也好。就是现在来看，确实差了点，是爸爸对不住你。”沈志诚笑着打哈哈过去了。 　　陶秀兰气的用力拍了一下丈夫。 　　沈雪青瞥见这一幕，心里嗤笑一下，继续条框分明地说：“以前我不说，是因为高考之前涉及学籍名之类的很麻烦，我不想节外生枝。现在我考完了，又遇上族谱这种大事，现在不改，难道以后单独麻烦村里给我重新印么？基于以上原因，我觉得现在去改名字是最合理的，爸爸你说呢？” 　　沈志诚立刻表态：“合理！你说的都对！爸爸明天就去派出所给你问问！” 　　“那就麻烦爸了。” 　　沈雪青起身，施施然地回房间了。 　　晚上洗漱完毕，陶秀兰检查过门锁后上床也准备睡觉。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丈夫这么好说话，悄悄问：“你真同意女儿改名字啦？” 　　沈志诚“嗯”了一声，放下手上的报纸。 　　“以前我让着大哥，是想着兄弟情分，想着妈一直靠着大哥生活。但上次修族谱，村里只喊大哥去开会。最后把结果单独通知我和振英，叫我们出钱。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沈老二这么好糊弄？还是钱多的没处花？” 　　陶秀兰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在里面。 　　沈志诚哼了一声。他不相信大队长敢绕过大哥跟他还有振英要钱。 　　族谱上反正都会写他们家，收来的钱也没个账本，到时候到底进了谁的口袋，还说不准呢！这是把他和振英都当做冤大头了！ 　　陶秀兰抓住被子角，琢磨出了味：“这事情村里办的也太不地道了！我原本就奇怪，怎么这一家人还要出两次钱的，现在他们居然连妹妹的主意也打上了。” 　　沈志诚颇有点寒心的意思：“要不是女儿提醒，谁能想到打电话问振英呢？往日里我把大哥一家当亲人，处处帮他们打算，结果呢？还不是遭了算计！” 　　陶秀兰有些堵心：“那这个钱，还要给吗？” 　　“都答应了，怎么也得给。”沈志诚看不上这点钱，但是这次在妻儿面前落了面子，胸口也闷得慌。 　　他把被子拉上，翻了个身。 　　“我女儿考的这么好，就当老子花点钱光宗耀祖了。行了，睡觉吧！” 第10章 发钱了 　　沈志诚动作起来是很快的。 　　他下了趟乡，皮笑肉不笑地就把事情解决了。 　　大队长一开始还想装傻，但是沈志诚不跟自家人计较还不跟他计较么。几句话下去，大帽子一盖上头，大队长立刻就认怂了。 　　沈志国听到消息的时候，族谱上全都加名字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全丽华气了个倒卯，沈红樱没觉得有什么。 　　这样一来她的名字也可以加上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是紧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那臭丫头还要改名字？改的什么啊？” 　　“那我怎么知道？”沈志国不耐烦。 　　他不关心侄女改名，只担心弟弟和自己离心。 　　“老二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关心起村里的事情了？” 　　沈志国抓着全丽华逼问起来：“是不是你们又做了什么惹得老二他们家不高兴了？” 　　沈红樱上前帮老妈：“爸你胡说什么啊？上次之后他们都没回来过了，我和妈上哪去找机会惹人家啊？” 　　全丽华的眼神躲躲闪闪，半天不敢吭声。 　　沈红樱注意到老爸的眼神不对，一回头看到老妈那个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不是，妈，你真的还做了什么啊？” 　　沈胜利也跟着着急：“妈你倒是快说啊！” 　　他本来打算过几天去找叔叔探消息的，现在叔叔骤然发难，计划一下子就打乱了。 　　全丽华见着一家子的眼神都射过来，牛劲也犯了：“我没做什么啊！真的！我就是，就是……” 　　全丽华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说话声音都变低了。 　　“就是，郑嫂子找我商量说，我们家是村里混的最好的一户，想再加一点上族谱的费用嘛。” 　　郑嫂子就是大队长的老婆，往日里经常和全丽华一起玩牌。两个人总是觉得 　　沈志国不理解了：“怎么又和族谱扯上关系？” 　　全丽华眼睛一闭，全交代了：“她说村里想多要点钱，说我们家责无旁贷。我当然不乐意！我们家不比老二家，都是辛苦钱。然后她就说，老二家条件好，她可以把我们家多的那份加到老二家，再不行还可以加到老三那份上！我就没拦着！” 　　当然也没跟沈志国说实话。 　　这下就连沈胜利这个精明透顶的人都傻了。他急的来回打转。 　　“不是，妈，你怎么能让他们管姑姑要钱呢？！我和爸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沈红樱再怎么和老妈亲，在这件事上也很难说出话了。 　　“哎哟，我滴亲妈啊！你做事可真是……叫我怎么说啊！” 　　沈红樱又想到了之前说的堂妹要改名的事情。 　　她总觉得，这里头有堂妹的一份算计。自打那日堂妹忽然转性打了她，沈红樱就总觉得堂妹变了一个人。 　　可是这话她也没法和别人说，毕竟堂妹的信用度可比她高多了。 　　沈胜利和沈志国抽掉了一包烟，父子之间对视，都是无奈。 　　沈胜利最后决定去探探虚实。 　　“明天休息，我去一趟城里。” 　　沈志国欣慰地看着懂事的儿子：“哎好，这样吧，你也别带多贵重的东西了。就从咱们家抓两只鸡拿去，就说是给红梅那丫头补补身体。” 　　屋外夜黑风高，沈胜利把烟屁股往地上掸掉，火星子在地面上亮了一下。 　　沈红缨从旁边走过来说：“哥，我也要去。你一个男人说话不方便。这主意又不是我们家出的，不能让婶婶他们白白误会咱们。尤其是不能让叔叔误会了爸！” 　　沈胜利瞥了一眼天真的妹妹：“你还真以为，爸什么都不知道？” 　　丢下这么一句话，沈胜利进屋了。 　　…… 　　沈志诚回来的路上，特意去银行取了一笔钱。 　　都是老熟人了，工作人员还跟他聊了几句闲话。 　　“老沈，你取这么多钱，家里有大事儿啊？” 　　沈志诚笑容满面：“唉，这不是女儿马上要去北京上大学了，得多备着点现金。” 　　来取钱的人多，熟人也多，但是家里出个大学生的可不多。柜台上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沈志诚好好地享受了一番吹捧，嘴上却保持谦逊：“通知书一日没有到，就还不确定。大家太看得起小女了，客气了客气了。” 　　从银行出来，沈志诚心里美着，拐角去了店里换了零钱，有零有整地交到了沈雪青手上。 　　沈雪青捏着钞票，有点感慨。 　　这时候谁能想到，以后的人都几乎不用纸币了呢？时代飞速发展，支付宝微信付款迅速地代替了原本的消费习惯，纸币在日常生活里用到的时候变得很少。 　　除去上次沈志诚给的一把零钱，沈雪青很久没有摸过这么崭新的钞票了。 　　她都快要忘了，这个时候的人民币，都没有二十元的面额，却还保留着一角钱，两角钱，五角钱的纸币。 　　90年代大众的日常购买力甚至用不到一百，十元钱才是用的最多的。 　　十元的纸币还有个说法叫做“大团结”，因为上面印了工农兵各族人民的图像，象征着全国人民团结一致。 　　但是很快十元钱就要不够用了，所以从2000年开始，第四套人民币中出现了二十元的纸币。再后来，一百元也买不到什么东西了。 　　沈雪青之所以这么清楚，还要托了上辈子沈志诚的科普。 　　结婚前，沈雪青带着郑长平回家见了父母。沈志诚一高兴，喝多了，拿出了他的珍藏给未来女婿看。 　　沈雪青那时候才知道，沈志诚居然私下爱好是搞收藏！ 　　他淘换了许多民国袁大头，还有各色纸币，都是成套成套的。还有一些个沈雪青看不懂的玩意儿，平时堆放在老房子里，也没人知道。 　　在展示钱币那一块，沈志诚非常惋惜：“唉，早知道那时候钞票以后这么值钱，我那时候就多留一点新钱了。省的之后花更多的钱。” 　　想到这儿，沈雪青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这1000块钱，抬头直视父亲，眼里多了审视。 　　“爸，你老实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沈志诚哭笑不得：“穷家富路，爸爸这点钱还是有的给你带的。” 　　说完摸摸女儿的头，又有点欣慰。 　　沈志诚想：女儿到底是马上要成年了，懂事了，居然开始关心这个。上次也是，会担心家里钱不够用，害怕他的负担重。 　　“不要有负担，放心用。”沈志诚嘱咐女儿了一句，出门打牌去了。 　　留下沈雪青一个人在家里发愣。 　　1999年的小县城，一个粮管所的干部，工资能有多少？ 　　然而，沈志诚似乎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 　　沈志诚从来都不给陶秀兰管钱。他都是每个月拿固定的现金给她当做家用，平时也不着家，在外面吃吃喝喝都是自己掏钱。 　　陶秀兰也算过，这差不多是丈夫大半的工资，所以也从来没有觉得不对。 　　实际上，就连村里的大队长都知道，沈家老二平时宽裕，要钱都会多要一点。 　　以前沈雪青只是以为，沈志诚不缺钱是因为他们家这么多年也就买过一套商品房，况且她家不像大伯家孩子就有两个，自然省下来的钱也多。 　　所以沈志诚和陶秀兰离婚的时候，陶秀兰分到唯一的一套房子，沈雪青也觉得这还算公正。 　　可是，那也是多少年后了。 　　现在这个时间点，沈志诚怎么随随便便就能给女儿这么一大笔零花呢？ 　　沈雪青心跳了起来，她飞速地看了一眼这个窄小，破败的家。 　　重生回来，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利用信息差赚够资本。 　　只是她很快意识到，现如今他们家一穷二白，只依靠沈志诚一个人挣钱。再过个十年，想搭上房价飞涨的车都是有心无力。 　　但是如果，沈志诚手上有钱呢？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试试看，把他的小金库挖出来？ 　　沈雪青深呼吸了一口气。 　　此事急不得。 　　沈志诚是个很自私的人，这件事她两辈子都看的一清二楚。 　　作为家庭权利的中心，他天然地占据着父权和夫权的高地。陶秀兰一直到离婚都不知道丈夫到底有多少钱。而沈雪青，他的独生女，居然也是半点不清楚。 　　沈志诚始终牢牢把控着自己的钱袋子，不让任何人染指。但等他年纪大了也没有享受到多少。 　　因为他老了之后贪心不足，赶上了p2p爆雷的风口，存款全没了。 　　他那些古董，卖又卖不出去 　　那时候他已经和陶秀兰离婚了，定居在了另一个城市。沈雪青赶到收拾烂摊子报警的时候，沈志诚一脸灰败，唯唯诺诺的，但始终不肯说自己赔了多少。 　　只有对着后结婚的老伴杨阿姨，才恢复了暴躁的神色。 　　沈雪青懒得管父亲那点私事，处理完就走了。 　　打那之后，沈志诚安分下来，靠着养老金和女儿的赡养费，小日子过得也不错。 　　上辈子沈雪青心高气傲，从没想过要算计父母口袋里的一点钱。 　　但这一次，沈雪青打算坑一把爹。 　　与其让他之后到处撒钱，不如现在好好投资。这样等父母离婚之后，财产清晰，各自都有保障。 　　沈雪青回到房间里，拿出了自己新买的钱包。 　　她挑的时候看了一圈，发现小县城甚至买不到一个像样的女式钱包。于是最后的时候，她进礼品店，挑了一只高档的真皮，很大的男式钱包。 　　但是恰恰好，这个钱包容量够大，放得下1000块钱，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和安全感。 　　沈雪青锁好抽屉，准备出去找小姨打听一下现在的房市。 　　迎面却看到了局促不安的陶秀兰，站在她门口，欲言又止。 　　沈雪青善解人意地问：“妈，你怎么了？有话就说吧。” 　　陶秀兰抓了抓围裙，硬着头皮开口了：“乖乖啊，那个，你爸是不是给你拿了一笔钱啊。” 　　“哦是啊。爸说给我留着到学校用的。” 　　沈雪青大大方方地说开了，还问陶秀兰：“妈你是不是手头紧了啊。上次爸给我的零花钱还有一点，都给你吧。” 　　陶秀兰心里愧疚万分，但是转念一想到昨天弟媳妇的电话，又吞吞吐吐地跟女儿商量。 　　“不是不是，家里还有呢……妈想着，这个钱你一时半会也用不上，想跟你借200块钱。不过你放心，这个钱是妈出面借的。月底就还给你！绝对不会耽误你上学！” 　　陶秀兰说完就有点后悔。丈夫走的太快了，她赶不及了，恰好看到女儿拿着钱进屋，就顺口说了。 　　“借钱？”沈雪青站在原地没动，声音却冷下来了。 　　陶秀兰这才发现，女儿脸上的笑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脸讥讽。她从来没见过女儿这样，竟然生出一点点害怕的情绪。 　　沈雪青抱起双臂，靠着门框，眼神冷冽似冰。 　　“你直说吧，舅舅家是不是又出事情了？” 第11章 请客了 　　“没有，没出什么事。其实是好事！” 　　陶秀兰心里一慌，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舅舅老实本分，能有什么事情。是你表弟成绩好，有出息，今年不是从乡下考到城里初中了么。舅妈就想着要在城里赁个房子，好好陪读。但你舅舅舅妈也没什么收入，眼下城里房子也不便宜，我想着，拿出一点钱帮助一下他们。” 　　沈雪青嗤之以鼻：“考个初中而已，就要陪读了？他们家是什么大富大贵家庭，舅妈就想不上班专门陪读了？” 　　陶秀兰不敢说话，就是恳求地看着女儿。 　　沈雪青眼里寒气直冒，但是看到母亲这样，又想起她往日的好，终究是闭上眼，没有直接大骂回去。 　　陶秀兰耳根子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亲人一说什么，她就马上要贡献自己出去。她一辈子，都分不清小家庭和大家庭的区别。 　　她爱护女儿，敬重丈夫，同样，她也爱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妹妹。但凡娘家有点事，她都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应该帮着点。 　　所以上辈子，她才会心安理得地催促沈雪青去上班，因为她觉得，弟弟要买房，作为亲人不支持一二就是有罪。 　　也正是因为她这个里外不分，大公无私的糊涂样，才让沈志诚闹离婚的时候又多了一条说辞。 　　陶秀兰不明白，她对所有的亲人都是掏心掏肺的，为什么最后丈夫要离婚，而女儿居然会支持呢？ 　　这辈子，非要把你这个性子拧过来不可！沈雪青恨恨地想。 　　沈雪青告诉陶秀兰：“不管怎么说，表弟考得好也是要奖励的。你和他们说一声，来城里吃顿饭，认认路。至于借钱的事情，吃过饭再说。” 　　“诶好！好！那就还是在来客居吃吧。”陶秀兰喜出望外，女儿居然这么好说话。 　　“你有这份心，妈先替你舅舅谢谢你。要是小伟能跟你一样读书读出来，他们家也算有指望了。” 　　有指望？沈雪青在心里吐槽起来，怕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了。 　　陶秀兰看沈雪青又开始换鞋，连忙问：“你这是要去哪？” 　　沈雪青拎起包，似笑非笑：“不是明天吃饭么。我啊，去给表弟弄点见面礼。” 　　沈雪青打着伞出门了。 　　小姨那边下次再去，她现在要回学校一趟。 　　沈雪青的外公外婆一连生了三个闺女才得到一个小儿子。陶秀兰排行家里老大，事事操心，所以底下的弟弟妹妹都跟她亲近。 　　大姨陶蕙兰吃苦耐劳，一辈子起起落落但是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过得不错。二姨陶欣兰小时候被过继出去当过独生女，养父母去世之后回来自己做生意，除了婚姻不顺，也没什么波折。 　　只有小舅舅陶家荣，既没有陶蕙兰的务实能干，也没有陶欣兰的生意头脑，反而更像陶秀兰，软弱木讷，沉默寡言，没有主见。 　　沈雪青深知，小舅舅人其实不坏，但就是立不起来。以前听父母的，现在听老婆的。 　　就比如这次事情，表弟陶明伟在小舅妈的严苛教育下，考上了城里的初中。本来是件大好的事情，最后却因为陪读，闹成了一个笑话。 　　要解决这件事，还得从根源下手。 　　沈雪青到了母校，跟传达室的大爷打了声招呼就进去往初中部走了。 　　现在是暑假期间，学校里其实没有什么人了。 　　顶着酷暑，沈雪青找到了行政老师办公室，敲门进去说明了来意。 　　里面的老师很惊讶，这年头，家长来打探消息的不少，但是帮自己表弟来打听的姐姐是真不多。 　　一个扎马尾的老师看沈雪青眼熟：“你是不是以前也是我们初中念出来的啊？” 　　沈雪青回复：“是，我是一路直升的，不过我今年已经高考结束了。这不是看我表弟从乡下考上来也不容易嘛，所以才来打听一下。” 　　另一个穿裙子的女老师笑了：“这就对了。城里和乡下教学方法不一样，都考上来了，趁着暑假还是可以多学一下，把基础打牢。” 　　沈雪青点头称是。 　　虽然这时候的政策原因，强制每年都必须给乡下学校划名额，但是大部分农村的学生，考上来都跟不上。这也是为什么陶明伟后来学习越来越差的原因。 　　他以为自己很聪明，没想到人外有人。一到城里读书，回回考试倒数。小舅妈又只知道打骂孩子，这反而逼出了陶明伟的叛逆期。 　　没过多久，他就仗着小舅妈不懂，骗小舅妈签字，不上晚自习，成天出去鬼混了。 　　最后东窗事发，陶明伟险些被开除，成绩落得提不上来了。 　　小舅妈多少年后都在痛心疾首，总觉得要是当年不陪读，而是把陶明伟送去寄宿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个女老师就是在隐晦地提醒沈雪青这件事。 　　沈雪青看的出这份好意，于是跟着请教：“不知道现在初一的课本有没有改动，我想跟学校买一份给我弟，让他补补课。” 　　看到学生家里如此上道，老师高兴地给她出了个主意：“现在课本是有改动，但是课本内容太简单了，你没必要买课本。去学校旁边的书店里，跟老板说一声，就说是要学校里发的那套资料，他们会给你配好的。” 　　“原来如此，谢谢老师的指点了！” 　　这一趟出门，沈雪青足足花出去三十多块。 　　她拎着厚厚的教辅资料去吃饭的时候，陶秀兰感动地跟什么似的，嘴里一直念叨着要陶明伟记住这份恩情。 　　沈雪青懒得搭理她，直接推门进去。 　　包间里空调开的足足的，人都早早就到了。女性长辈坐在一起聊天，男性长辈就在沙发上喝茶谈新闻，小辈几个在包间跑来跑去。 　　沈雪青一眼扫过去，叹口气。 　　她就知道，陶秀兰肯定又自作主张，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吃饭。 　　在她心里，请客只请一家吃饭，就是对其他几家人的排斥。 　　大姨陶蕙兰还是一如既往地保守，一身长袖连衣裙也不嫌热。二姨陶欣兰最时髦，荷叶边的波点上衣和小短裙，在小县城里也很亮眼。 　　大姨夫钟建军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跟小舅舅陶家荣勾肩搭背的。 　　而小舅妈周芳芳，在旁边脸色阴晴不定，拘着儿子陶明伟坐在一起“听大人说话”。 　　小孩队里坐镇着小姨陶铃兰。这种场合，身为老师的她专门负责看孩子。 　　看到沈雪青来了，陶铃兰冲她挥手示意。 　　同时，陶秀兰也被拉去了姐妹堆里，而沈志诚则是自然地跟妹夫小舅子凑活到一起。 　　一屋子人，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堆。 　　陶明伟趁着沈志诚的加入，赶紧让出了沙发上剩余不多的空位。 　　挣脱了他老妈的束缚，陶明伟终于可以加入到小辈这边。他现在还很懂事，还会主动跟沈雪青打招呼，脸上腼腆又干净，一点看不出未来的“混账东西”的影子。 　　站在这群同辈人面前，沈雪青的脑海内自然地浮现起了每个人后世的情况。 　　大姨的孩子钟博文，现在是几个小孩里最学渣的一个。大姨不知道为这个儿子操碎了多少心。但将来，他自己创业，一辈子留在父母身边，一家人和乐融融。 　　二姨自己开公司风风火火，做事干脆利落，结婚离婚好几次，终于生下一个独女邵宜兰。但二姨夫邵宏祖一贯在家啃老，结婚吃软饭，也从来不和陶家走动。 　　邵宜兰从小就知道自己家庭不正常，便也心灰意冷，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个佛系青年，天天看破世俗，主打一个活着就行。 　　反而是陶明伟，小时候被当做天才，长大了做的混蛋事情才是最多的。 　　自从表姐进来，陶明伟就觉得后脖子处凉飕飕的。 　　反观其他人，好像没觉得表姐今天有什么古怪。 　　考虑到这顿饭是表姐主动提议的，而表姐现在一丝笑意也没有…… 　　陶明伟主动靠近沈雪青卖乖：“姐，我考上你学校，你不高兴吗？” 　　沈雪青斜眼看他：“你说呢？我听你妈讲，你架子很大嘛，考个初中就得要陪读了？” 　　陶明伟觉得自己是天降一口黑锅，冤枉得很。 　　他把两只手都举起来表示头像：“红梅姐，你一定可要相信我！我根本不想我妈陪读啊！你不信问宜兰姐，我已经跟她诉苦半天了！” 　　邵宜兰敷衍地点头：“是是是。你是不想，但是你妈平时照顾你时候，你也挺享受的。” 　　在座的人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纷纷捂住嘴偷笑起来。 　　陶明伟被挤兑的脸红：“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妈那个人，也挺强势的。宜兰姐你不是也反抗不了你妈么……” 　　“我是反抗不了，但是我妈给我钱我用的时候也没有说她坏话啊？”邵宜兰靠在椅子背上，漫不经心却一针见血。 　　“你要是真的不想，起码不要一来就跟小姨打听学校旁边的房子啊。一边享受好处，一边又说自己有难处。依我看啊，你这哪里是不想，你这分明是半推半就啊！” 　　陶明伟脸红的要滴血了。 　　他想说什么，但是又想不到什么能说的，下意识地就回头看了一眼亲妈。 　　陶铃兰拉了一下邵宜兰，打圆场：“好啦宜兰，别说你弟弟了。” 　　邵宜兰撇撇嘴：“是他自己要问的。” 　　沈雪青在心里狂笑。以前怎么不记得，邵宜兰说话这么好玩呢！ 　　透过余光，沈雪青看到护犊子心切的周芳芳已经站起来往这边走了。 　　要是真让她过来发现自己儿子的样子，肯定又要收获一大堆暗地里的埋怨。 　　沈雪青忽然站起身，从包里拿出套着红色塑料袋的包裹，吸引了半个屋子的注意力。 　　她欢快地把包裹交到了陶明伟手里：“无论如何，考上来是好事。姐姐有礼物要送给你呀！” 第12章 忽悠了 　　“要么怎么说红梅是我们家族的典范呢，自己刚考完，就知道关心弟弟妹妹的学习。真不愧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有这样的长姐带头，我相信剩下的弟弟妹妹，都不会差的！” 　　钟建军捧着酒杯，动情地对着一桌人说道：“来，让我们举杯共饮，共同庆祝陶家的繁荣昌盛！” 　　邵宜兰悄悄拉了一下沈雪青的衣服。 　　她已经脚趾扣地了，不明白这个姨夫怎么什么时候都喜欢来这一套。 　　邵宜兰看了看姐姐，发现她面色岿然不动，还有点佩服。 　　沈雪青的确是一点都不尴尬，她工作之后见过的大场面比这个多多了。 　　那些日进斗金的大老板，大领导，几杯马尿一灌，也同样是什么德行都有。 　　忆苦思甜的，哀叹家门的，生不逢时的……喝多了挨个发钱或者抱着桌腿哭都算好的，有人五音不全喝醉了非得强迫所有人听他唱歌，那才叫一个受罪。 　　相比之下，钟建军只是喜欢说场面话算个什么问题。 　　你看这个桌上，又有几个人真心附和他的？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还是有一个的，就是小舅妈周芳芳。 　　周芳芳嫁给陶家荣的时候，也是甜蜜过一段时间的。 　　陶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吃饱穿暖，三代清白，丈夫又是个有手艺的，在农村活得很好。 　　可时代的发展太快了，一家子原本都差不多。 　　忽然间，陶家姐妹靠自己的靠自己，靠丈夫的靠丈夫，纷纷在城里落户了，日子越过越好。 　　只有自己一家，丈夫始终守着一个木匠手艺过活，没有上进心，现在还在农村跟公婆挤着一起住。 　　周芳芳心里如何能平衡呢？ 　　指望不上丈夫，周芳芳所有的希望就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如今，谁妨碍她儿子学习，谁就是她的敌人。而谁为她儿子好，谁就是她的恩人！ 　　这一晚上，周芳芳对沈雪青笑的次数比之前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她还主动敬酒：“红梅啊，多谢你为小伟着想！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杯酒，小舅妈就先干为敬了！” 　　沈雪青端起饮料点了点嘴。 　　沈志诚注意到这一幕，眉毛动了动。 　　周芳芳一饮而尽后咂咂嘴，还有点意犹未尽。 　　多少年了，她终于扬眉吐气一回。 　　但沈雪青一句话就把她拉回了紧张的氛围里。 　　“小舅妈，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直说了。我今天去了学校，找了老师，问了一下陶明伟的情况，其实现在，小伟的问题已经刻不容缓了呀。” 　　周芳芳陶醉的眼神一下就消失了：“红梅你快说，小舅妈都听你的。” 　　陶明伟那一点不妙的预感成真，赶紧对着姐姐疯狂做口型。 　　姐！嘴下留人啊！ 　　钟博文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嘎嘎乐。 　　沈雪青开始了忽悠。 　　“这关起门都是自家人，我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小舅妈，你是不是以为陶明伟考上了就好了，但其实如今才是小伟的关键时期。” 　　“我听说你要给陶明伟在学校旁边租房陪读。关于这件事，我的想法是，这么做真的太蠢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沈雪青先过了一把嘴瘾，骂了小舅妈一句。 　　她一直表情严肃，又吧丑话说在了前头，周芳芳愣是被唬住了没敢吱声。 　　沈雪青直接把办公室里面几个老师的话，用自己的方式夸张地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一下陶明伟要跟上，就必须要在这个学期内跟上。 　　陶铃兰也是老师，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她跟着点头：“这话一点没说错。要不是现在教育部规定死了，学校怕是一个农村考上来的都不想收的。” 　　这波助攻成功地让周芳芳相信了这番说辞。 　　沈雪青知道周芳芳更愿意听哪一种语气。 　　上辈子，周芳芳老了以后，非常喜欢听推销员推销各种理财投资。 　　当时，陶明伟已经管不住了。周芳芳一辈子愿望落空，更加寄希望于一夜暴富的那些手段，让小舅舅家的财务状况，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小舅妈你有所不知，学校针对这种情况也做了一些努力的。寄宿学生在学校，统一都有安排晚自习。这样紧上几个月的皮，基本上就能适应了。” 　　沈雪青也没有把话说死，而是留了余地。 　　“要陪读的话，还是初三冲刺的时候比较好。那时候压力大又长身体，正是需要父母陪着补充营养的时候。至于现在，我这也送了练习册，书店老板也给我说了学习顺序，回去啊，小舅妈你盯着他好好自学就是了。” 　　周芳芳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老师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她从儿子手里抽了练习册，又问服务员要了一支笔。 　　“那，红梅啊，这个顺序到底是什么样的啊？你给舅妈好好说说吧。” 　　沈雪青喝了一口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陶秀兰。 　　周芳芳迟钝了一下，反应过来，对着陶秀兰招手。 　　“大姐，先前你说的事情啊我很感谢你。但是学校既然有安排，我们小伟当然是跟着学校走。就不用你帮忙了啊。” 　　沈雪青终于笑了，开始给周芳芳报练习册的学习顺序。 　　只有陶秀兰，感觉自己一腔好意落了空，心里空荡荡的不得劲儿。 　　沈雪青一边给周芳芳讲，余光瞥见了弟弟妹妹们那边的动静。 　　陶明伟到底还只是个13岁的小孩，根本藏不住脸色，满脸委屈。 　　陶明伟终于憋不住，腾一下站起来。 　　“你们俩就这么定下来也不问问我啊？” 　　周芳芳拍拍他：“等会在和你说，现在妈妈忙着呢。” 　　陶明伟更恼怒了：“你们都要定下了，还跟我说什么啊。” 　　声音转了几个弯，还伴随着一声抽泣。 　　这下可叫沈志诚开了眼。 　　沈志诚饶有兴趣地发问了：“那么小伟，你一个准初中生，是怎么想的呢？” 　　陶明伟挠头。他也没想好啊！ 　　他听小姨说，初中部的住宿条件不好。 　　一间屋子里要住八个人，床板又硬又小。平时到点了还要去食堂抢饭，还有生活老师天天查寝。他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哪里又吃过这种苦呢。 　　现在还加上姐姐说的晚自习，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沈志诚在心里发笑。小舅子为人老实木讷，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祖宗来？ 　　沈志诚瞥了一眼妻子，又看看蠢笨的弟妹。这满桌姓陶的，居然没有一个看出来女儿的用心良苦！罢了罢了，还是让他出手，帮一把女儿吧。 　　沈志诚脸上荡漾开一个长辈慈爱的笑容，对着陶明伟循循善诱：“小伟，你是觉得，学校住宿条件太苦，你也足够聪明都已经掌握知识了，能跟得上，所以还是想跟妈妈住一起吗？” 　　“对，对！就是这样！”准初一生陶明伟第一次面对人间险恶，毫无防备地就跌进坑里，还不自知。 　　有人挖坑有人跳，沈雪青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抡起铲子再给坑里加点土了。 　　“现成的教辅资料就在这里，那姐姐正好考考你。也不多，现场抽查几道题。你觉得，怎么样？” 　　“啊？”陶明伟傻眼当场。 　　暑假过了这么久，陶明伟还没有看过书呢，结局自然是可想而知。 　　周芳芳刚得意完了，陡然间被下了面子。 　　她在饭桌上又勃然大怒一回，拎着儿子的耳朵，勒令他这个假期在家好好看书，租房子陪读是想都不要想了。 　　剩下的饭，沈雪青吃的是通体舒泰。 　　钟博文躲得远远的，生怕姐姐想起自己也抽查一番。 　　邵宜兰则是两眼发光看着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今天似乎格外的帅气。 　　要是，姐姐能帮着管管她爸就好了。 　　吃饱喝足，沈雪青擦擦嘴道：“还有一件事想和大家说一声。” 　　陶铃兰支持道：“红梅你说吧，大家都听着。” 　　沈雪青端了一杯饮料站起来敬了敬在座的各位。 　　“可能大家伙还没听说，我要改名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请大家以后记得改一改称呼。沈红梅这个名字，不想再提了。” 　　钟博文好奇：“啊，红梅姐，你要改什么名字啊。不麻烦吗？” 　　邵宜兰拧了一把蠢哥哥，让他闭嘴。 　　她是听说过的，姐姐名字的由来。 　　沈雪青不在乎弟弟妹妹一点小动作，高声报出来自己选定的名字。 　　“雪青，沈雪青。雪落青松的寓意。我觉得，很喜欢。” 　　…… 　　一顿饭吃的精彩纷呈。 　　不管是吃瓜的还是吃饭的，都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陶秀兰挨个操心了一遍弟弟妹妹，心里是又担忧又甜蜜。 　　她高兴的是弟弟家眼看就要起来了，而担心的是，虽然今天女儿明面上是帮了侄子，但在饭桌上看起来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回家后，她切了点水果给丈夫，小声问：“乖乖是不是不喜欢小伟他妈啊？” 　　沈志诚斜眼看妻子：“你才发现？” 　　“这，可是为什么呀？”陶秀兰不理解。 　　女儿一直和弟弟家都没有什么冲突，怎么忽然就态度变差了？ 　　沈志诚含混不清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就你这个弟媳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比老鼠都精。眼馋别人家过得好，就总是打电话含蓄地要帮扶，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哪？女儿看不起这种人，可太正常了。” 　　陶秀兰羞愤道：“那，人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一家人，怎么好这么见外。” 　　面子上挂不住，陶秀兰又嘟囔了一句：“乖乖也真是的，有什么气不好私底下跟我说吗？非要闹到大家都看见。” 　　沈志诚脸色变了：“跟你说？跟你说有用吗？陶秀兰，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这顿饭是怎么回事。你以前喜欢帮扶娘家我没意见，但是你要是敢拖累女儿，我肯定跟你算账到底！” 　　陶秀兰想到先前跟女儿借钱的事情，一时没说话。 　　沈志诚坐起来，把话给妻子说明白了。 　　“你以为，为什么周芳芳总是跟你亲。那还不是因为，她以前打电话打一圈，只有你听不得，巴巴地各种送钱。她要是没尝到甜头，至于一有事情就给你打电话吗？你霍霍你自己我没意见，但是不要拉上女儿啊。她才多大啊，你就敢惦记。” 　　陶秀兰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怎么会……蕙兰欣兰怎么可能不帮家荣呢？就算是铃兰，也经常去看小伟的功课的。” 　　沈志诚有点无语：“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亲自去问问。你这个大姐劳心劳心，底下弟弟妹妹总不至于这点事情还会骗你。” 　　这一下，失眠的人，成了陶秀兰了。 第13章 作恶了 　　辗转反侧一晚上，陶秀兰第二天罕见地起晚了。 　　沈雪青本来是打算让她多睡会，但是奈何家门口来人了，陶秀兰不得不急匆匆起来，眼底青黑一片。 　　沈志国身后跟着沈胜利，拎着两只土鸡，还有一瓶好酒。 　　“哎呀，志诚不在吗？弟妹，辛苦你了。” 　　沈雪青余光一闪，发现还有个磨磨蹭蹭在门口抹不开面子的沈红樱。 　　“红梅啊……”沈志国一开口就被沈雪青撅回去了。 　　“我马上就要改名字了，以后我就叫做沈雪青了。麻烦大伯你们家都记记清楚，不要喊差了。” 　　沈志国准备去摸侄女头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只好呵呵笑了两声。 　　沈红樱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口窜过来，把她爹都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你真的要改名？你怎么不和我说！” 　　沈雪青第一次发现自家表姐还有点神经病潜质：“我要改名，关你什么事？” 　　众人的目光落在沈红樱身上。 　　沈红樱磕巴了一下：“呃，都是一家人，我关心关心红梅……” 　　沈雪青打断她：“我叫沈雪青。” 　　重生以来，只有全丽华母女和上辈子一样，没干过好事。沈雪青实在是懒得应付她。 　　场面就这么尴尬住了。 　　沈胜利圆滑成精，赶快把鸡和酒都放下了，对着陶秀兰热情地喊婶婶。陶秀兰迟钝了一下，也开始沏茶招待他们。 　　沈志诚和沈胜利就这么在客厅坐下了，陶秀兰在一旁恍恍惚惚。 　　三个人各有心思，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沈红樱则是硬拽着沈雪青进了卧室。 　　沈红樱绞着两只手，很别扭地说：“红……唉，雪青啊。我妈先前是做的过了点了，我代表我妈给你道歉。毕竟，她读书读得少，你不要介意啊。” 　　沈雪青啧啧两声：“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也会跟我道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沈红樱怒了，一口气把全丽华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这事情，本来也不是我们家挑头的。你有本事去问责大队长嘛。干什么对我和我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沈红樱还在委屈呢：“我知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我要和你争什么，也不至于做的这么难看。” 　　沈雪青无声无息地笑了一下。 　　她的好堂姐，似乎是真心以为，只要说清楚，就还能回到以前那样。 　　殊不知，沈雪青现在已经厌倦透顶这些事了。 　　“你从小就是这样，明明掐尖要强，却里子面子都想要。口是心非，永远把自己放在好人的位置上。你嫉妒我，要用各种办法和我抢，但是你又不愿意让我把你当成恶人来看，所以今天急吼吼地来澄清。” 　　沈红樱的想法是如此清晰，一目了然。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那些行为，是什么大问题。 　　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人。永远做着恶事，却觉得自己是好人。 　　沈雪青猛地往前一步，和沈红樱几乎脸贴脸。 　　她在沈红樱耳边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告诉她：“其实你大可不必现在就开始嫉妒我。我现在能考上临清大学，以后就还能飞的更高更远，我的人生将会一片坦途，我的未来会达到你永远够不上的程度。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将来一辈子，都会对我，望尘莫及！” 　　滚烫的预言落入沈红樱的耳朵里，烫的她跳了起来。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还开口诅咒我！” 　　沈雪青平静地往后坐回到椅子上。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你和你母亲，在堂屋里大声诅咒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了。” 　　沈红樱霎时间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早上起来，本来是要好好看书的，结果现在看不成了。 　　沈雪青顺手整理起书本，淡淡地又放出一个炸雷。 　　“当然，你也不必着急帮你母亲鸣冤。你不如先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你父亲真的不知道吗？而你的母亲，是真的稀罕你为她说话吗？” 　　同样的话，沈胜利也说过。 　　沈红樱眼圈都红了，但还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你什么意思？” 　　“怎么，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沈雪青转过椅子对着一脸倔强的沈红樱。 　　“你当年高考，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考上了。难道真的像你母亲说的那样，是我占了你的福气，还是因为，同年上半年，沈胜利托关系进单位，你们家已经为他花了一大笔钱了。所以轮到你的是偶，只能让你退而求其次？” 　　沈红樱愣住了。 　　堂妹的话就像一把重锤，击打在她心上，将往日里和谐的家庭关系锤出了一道裂缝。 　　“你从小就喜欢和我争。小时候奶奶难得做了一盘排骨，分成两份给我们偷偷加餐。你吃完自己的那一份，还要抢我的。我不肯让给你，你就把我推倒在地。等到大人们进来，你却反口说是我抢不过你所以大哭。你既然从小就有这个心机，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的亲哥哥争一争呢？” 　　沈雪青挑衅地露出一个笑容：“还是说你只有这点本事，只敢欺负弱小的，而不敢对付你爹妈的宝贝儿子？” 　　…… 　　沈红樱哭着从房间里跑出来，夺门而去。 　　陶秀兰反应慢了半拍，才起身，沈雪青已经从房间里施施然出来了。 　　“大伯，堂哥，不好意思，姐姐好像被我说哭了。” 　　话是这么说的，沈雪青双手背在身后，完全看不出来有半点不好意思。 　　沈胜利和沈志国尴尬极了，摆手说“不碍事”，然后也匆匆出门去了。 　　比起上一回的小打小闹，这是沈雪青第一次畅快淋漓地作恶。 　　她发现自己心理素质还挺好的，挑拨离间，转移矛盾这件事，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做的得心应手。 　　沈雪青给沈志诚发了消息，问什么时候才能去派出所改名。 　　沈志诚专门回了个电话。 　　“后天，后天就差不多了。我这两天有点事就不回家了，跟你妈说一声。不过，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沈雪青不客气地告状：“爸，今天你的好大哥带着一双儿女又来了，我妈对付不了，所以我把人气走了。” 　　“不要胡说。”沈志诚嗔怪了一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女儿这是知道跟自己一个鼻孔出气了啊。 　　有些事情，他不能做。但由小辈来表态，就正好。 　　沈志诚叮嘱沈雪青：“下次再有这件事，不要做太过火，万一他们动手了，就不好了。” 　　“知道了。其他的事我就看着办了。” 　　沈志诚满不在乎：“行，等大后天回家之后，爸再和你聊。” 　　挂了电话，沈雪青挑了点零嘴回家去了。 　　打开门，陶秀兰整个人依旧是掩饰不住的憔悴样，看起来神思恍惚的。 　　沈雪青关心道：“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啊。” 　　陶秀兰抓着抹布，半天才抬头。 　　她想到昨晚丈夫的话，还是跟沈雪青提了：“乖乖啊，妈妈想，想跟你商量个事情。今天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妈妈下午想出去一趟。晚饭咱们可能要晚一点吃了。” 　　“你去呗，这事情为什么要问我？”沈雪青反而觉得不可思议。 　　“妈妈，你的时间本来就是自由的。我又不是婴儿，不需要你处处照顾我。你想出去干什么就去，我自己弄晚饭。刚才爸跟我说，今天明天都不回来。你这两天想做什么趁早。” 　　陶秀兰懵了：“是这样吗？” 　　沈雪青停顿了一下，反问：“为什么不是？上班的人都能请假，你一年到头忙活，一次两次不做饭有什么关系。” 　　陶秀兰咬了咬嘴唇，心事重重地走开了。 　　临走之前，她从衣柜深处找到了一件去年陶欣兰给她从省城带的裙子。 　　一整年了，她几乎都没有出过门。 　　一直到昨天吃饭的时候，她才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她穿的是破旧的家居服。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昨天被几个妹妹一对比，陶秀兰内心深处也产生了一点难过。 　　今天既然要出门，正好换上。 　　沈雪青路过，顺口称赞了一句：“妈，你还是这么穿洋气。出门记得打伞，外面可晒了。” 　　陶秀兰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应了一声，也学女儿那样，挎着小包打着伞出门了。 　　沈雪青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习惯家里没人的状态了。 　　地上的两只土鸡咯咯哒了几声，扑腾着找存在感。 　　沈雪青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它们身上。 　　老宅自家养的走地鸡，平时都是野放，不吃人工饲料的。不仅营养价值高，肉质还鲜嫩美味。在后世，一只卖两三百都有人抢。 　　炖鸡汤，鸡公煲，黄焖鸡，沈雪青想着都要流口水了。 　　问题是，她虽然会做菜，但是她也不会杀鸡啊？ 　　两只鸡被这么盯着，忽然不敢动了。 　　思索片刻后，沈雪青哼着歌，提溜着两只鸡去了附近的菜场。 　　一块钱，杀了两只鸡。 　　拔毛，放血，烫鸡，开膛破肚，帮着杀鸡的大姨菜刀一亮，收拾地干干净净的。 　　大姨跟陶秀兰相熟，本来还不想收钱，沈雪青硬是扔下就跑了。 　　大姨一边把纸币收起来一边嘀咕：“这闺女，真是不心疼钱。” 　　但沈雪青觉得很划算，她现在既然身上有钱，就不会亏待自己。 　　上辈子，如果没有点别的事情，她是很喜欢自己动手做饭的。 　　她又挑了点配菜，补足了调料，满载而归。 　　土豆买的多了一些，一部分准备和茄子青椒一起做个地三鲜，一部分就用来炖鸡。 　　沈雪青原本是打算买点莴苣，娃娃菜之类的，没想到现在的菜市场上，只有时令蔬菜，这些原本是冬季生长的蔬菜压根买不着。 　　于是她把原定的黄焖鸡，改成了将就版的大杂烩炖鸡，有什么放什么。 　　砂锅架起来，小火慢慢炖煮，熬好了之后浓香四溢。 　　另一只鸡切块，腌好，放进冰箱里。沈雪青准备明天再做。 　　鸡血和内脏不耐放，沈雪青直接煮了一大锅卤汁，统统扔进去慢慢卤。 　　考虑到大夏天燥热，靠近七点的时候，沈雪青又拍了个黄瓜，炒了一盘番茄炒蛋。 　　完美！ 　　等陶秀兰疲惫不堪到家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第14章 质问了 　　陶秀兰一下午跑了三个妹妹家，紧赶慢赶晚饭都还没有吃，到家也还是晚了。 　　虽然沈雪青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自己可以搞定晚饭，但她考虑到女儿那个性子，担心她凑活着吃点饼干就算了，还是拎了一点熟菜回来。 　　万万没想到，回家会是这样一番温馨的场景。 　　陶秀兰惊讶道：“乖乖，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她看看手上的熟菜。“哎哟，我这倒是买多了。” 　　沈雪青走过来帮着拿，发现是一些卤菜。 　　“没事，正好，放冰箱明天吃。又放不坏的。快洗洗手，坐下吃饭了。” 　　陶秀兰点头，依着女儿的话照做了。 　　今晚的菜很丰盛，米饭也香喷喷的。陶秀兰吃到嘴里才发现，饭里有切碎了的南瓜丁，甜滋滋的。 　　她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但是不知不觉中也吃了不少。 　　等到回神之时，居然吃的有点撑了。 　　看到沈雪青端起碗筷往水池边走，陶秀兰赶紧站起来：“哎放着放着，妈妈来洗。” 　　沈雪青把碗筷放到水池里：“我没打算洗碗，但是这锅卤汁，不要浪费了，你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多的鸡蛋，顺便卤点当早饭吧。还有鸡我都杀了，另一只腌好了明天炒一下就行。” 　　“哎好。”陶秀兰被女儿指使地团团转，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了。 　　忙完之后，沈雪青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她指了指卧室，语气平淡地说：“你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过了这个时间，我就去洗漱看书了。今天上午沈红樱他们来访的突然，我的学习计划还没有完成呢。” 　　陶秀兰攥了一下裙角。 　　她想起来下午陶铃兰劝说她的话。 　　“大姐，你为什么总是自找麻烦呢。如果你有实在想不通的，那你多问问红……啊不，雪青的意见。她现在看着可比之前成熟多了！” 　　再看看这屋子，一下午不在也照样井井有条的，一点没耽误。 　　在心里铺垫了这许久，陶秀兰终于是放下包袱，问出口了。 　　“乖乖，你觉得……妈妈平时对家里人，不光光是你，还有你舅舅，舅妈，大姨，二姨，小姨他们，难道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吗？” 　　沈雪青摇头：“没有什么啊。你简直是劳心劳力，无微不至。就算我再挑，也说不出你哪里做的不好。” 　　“那么为什么，我尽心尽力为大家，大家似乎都不怎么领情呢？” 　　话开了头，剩下的部分就好出口多了。 　　陶秀兰开始怀念起以前一家子齐心协力的时候。 　　“以前日子苦，我是老大，从懂事开始就要帮你外婆带孩子。蕙兰懂事，欣兰活泼，家荣乖巧……铃兰就更不用说了，都贴心得很。小孩子长身体时候多饿呀，我和蕙兰总是想方设法省下点喂给几个小的。旁人家把儿子供起来的事情在我们家都没有。家荣一点点大就知道跟在我们后头割猪草，喂兔子，从不偷懒。” 　　陶秀兰想起下午的情形，就惆怅无限：“那时候那么苦，我们都熬过来了，谁也没有嫌弃谁。怎么现在大家伙日子好过了，反而生分了呢？你小舅舅从来也没有主动跟我们要什么啊？” 　　今天下午，陶秀兰连轴转，就是为了问清楚几个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欣兰看到她登门，一开始很高兴，拉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夸她穿裙子好看。 　　气氛原本和乐融融的，直到她开始询问弟弟的事情，陶欣兰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 　　“大姐不是我说你，你来都来了，说什么晦气事！”陶欣兰一面虎着脸抱怨，一面给大姐洗葡萄。 　　“是，我知道家荣的日子不好过。可是我哪里就容易了吗？我以前开洗浴中心，现在开洗车行，不都是我自己起早贪黑地忙碌出来的。他帮我什么了？那我难道没想过他？把他叫过来帮人洗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就这能做什么生意！我只能把他送回去了啊！” 　　陶欣兰还以为是周芳芳又撺掇了什么，险些暴起要去乡下要个说法。好说歹说，陶秀兰才拦住这个风风火火的妹妹。 　　葡萄没吃几颗，陶秀兰又去了大妹妹家。 　　陶蕙兰就像大姐和妹妹和集合体，精明贤惠，对于陶秀兰的疑问，沉默了一会，才回答。 　　“大姐我理解你的想法，长姐如母，你这么多年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不是以前了，我们虽然在城里，但哪里又算得上有余力呢？周芳芳有点屁大的事情就打电话来哭，可她嚷嚷的那些事情，她嫁过来之前，就是那样的。她什么心思，谁看不出来？况且每次有这种事，小弟看着，却不拦。” 　　陶蕙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救急不救穷。他一天立不起来，我一天就不会伸手的。我也有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要顾啊！小弟家就是无底洞，我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陶秀兰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门的了。 　　她本来不应该去小妹妹那的，毕竟铃兰是隔壁房的，对弟弟没有义务。但是她想着小妹妹是老师，总是能给她说明白的。 　　陶铃兰果然是说了，但却是劝她别管的。 　　“大姐，你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太多了，眼看着女儿也考上了，终于可以轻松几年。你以后，还是别掺和家荣哥的事情了吧。” 　　陶秀兰问女儿：“我孝顺父母，友爱手足，难道反而做错了吗？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冷漠？难道血缘亲情也是会改变的东西吗？” 　　沈雪青认真打量了几眼母亲，看着她愁容满面，主动思考却不得其解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蹒跚学步的时候，她连话都说不清，却遇到事情总爱啊啊地发问。那时候是母亲不厌其烦，不断地回应自己。 　　现在，轮到自己了。 　　“你做的都没有错，但是你现在做的这些，对被帮助的人来说，没有价值了。” 　　“你们小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你剩下一口粮食就足够他们感恩戴德。但是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想要的东西已经不是一口饭那么简单了。小舅妈想要的，是一辈子的安稳富贵，最好可以和我们家一样才好。你给的那么一点，对她来说不过是尝尝甜头。她只会有一就有二，试图从你这里榨出更多。那么，妈妈你要怎么办？” 　　陶秀兰一惊：“这……” 　　沈雪青继续说道：“现在她需要，你就已经会和我开口了。那么以后呢？” 　　沈雪青似乎又看到了上辈子自己在床上躺着，母亲来逼问的样子。 　　“是不是你还会要求我也像你一样榨干了骨头，去照顾他们？那么，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我就和你没有血缘亲情吗？那么，同样都是亲人。为什么在你眼里，小舅舅的优先级就更高呢？” 　　沈雪青的喉咙口发涩，问出了两辈子都想问的问题。 　　“是因为，我看起来更有出息吗？” 　　陶秀兰着急忙慌的摆手：“乖乖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妈妈怎么可能这么对你！” 　　沈雪青注视着母亲脸上不似存伪的表情，在心里答道：因为你以后真的这么做了。还是在你的女儿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恶狠狠地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血肉，喂食给你心疼的弟弟。 　　陶秀兰急的都出汗了。女儿描述的未来如此可怕，让她不禁开始自我审视。 　　难道我真的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否则女儿现在，怎么会看起来如此伤心呢？ 　　陶秀兰伸手去搂住女儿，心疼不已，接连不住地道歉起来。 　　“乖乖，都是妈不好！之前跟你开口，伤害到你了。以后如果妈妈还有做的不好的。你一定要及时提醒妈妈。还有就是，妈妈当时没有这个意思。妈妈只是觉得，你小舅舅家现在比其他人家更需要妈妈的帮助……” 　　沈雪青久违地进入了母亲的怀抱，一时间愣神了。 　　她条件反射地推开陶秀兰，随后意识到不妥，又顺势扶住她，让她慢慢坐下。 　　眼见着陶秀兰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发现不对，她缓了缓神，才能继续平稳地保持语调。 　　“这世上的人天生就有强弱之分。小舅舅这样差劲，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我，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责任。如果这世界上富有的聪明的人，都必须要给贫困的愚笨的人让路才行，那么强的这部分人，又做错什么了呢？” 　　“你只想着均贫富，却没有想过，我们愿不愿意。而每次你奉献自己的时候，被亲情绑架，逐渐虚弱的时候。身为你的亲人，我又怎么会不是心如刀绞！” 　　沈雪青逐渐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说哪一辈子的事情，但她反而冷静下来了。 　　“妈妈，我曾经，很爱你。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思考，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更爱你家族里弱者。”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九点。沈雪青站起身来，回到卧室紧闭房门。 　　隔着门，她听到外间陶秀兰呜咽不止的哭声。 　　有时候亲人和亲人之间，也需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上辈子，沈雪青也曾经想过，母亲为什么总是如此固执，非要做一把刀长年累月地插在她的心上。 　　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一块腐肉，表面完好，其下脓疮横流。 　　只是今晚，骤然间掀开疤痕，却让她心中疏阔许多。 　　不破不立。 　　沈雪青深吸一口气，翻开了书本。 　　无论母亲以后是不是会改变，她都不会改变她原定的计划。 　　与其奢求他人，不如自己先立起来。 第15章 改名了 　　八月暑热加剧，派出所门口的马路永远是光秃秃的，连个卖冰棍的都不敢到这里做生意。 　　沈雪青走了好久，才跟着沈志诚到这儿来了，一路眼睛都被照的睁不开。 　　看着面前老旧的一栋二层贴着格子瓷砖的小楼，沈雪青把伞往上提了一点，好奇地打量起来。 　　这就是如今东乡镇的派出所了？也就是待会她要改名字的地方？ 　　沈志诚擦掉头上的汗：“你们现在这儿等一下哈。待会喊你们你们再进来。” 　　他往里走，顺手摸了一根烟递给门卫：“老哥，打听一下，户籍科在哪一片啊？” 　　沈雪青垫着脚看着父亲进去，又瞥了一眼躲得远远的沈红樱。 　　呵呵，既然不敢面对自己，做什么非得也跟过来！ 　　沈雪青是早上出门之后才知道，沈红樱也要改名字的。 　　沈志诚的意思是，既然她想改，不如一起办了算了，也省的跑两趟。 　　沈雪青懒得搭理沈红樱的小心思，在路上就连个正眼都不给她。反倒是沈红樱，一路上鬼鬼祟祟的，也不怕被派出所误会抓了去。 　　过了大概一刻钟，沈志诚的花花衬衫从门口晃出来，对着他们招手。 　　沈雪青和沈红樱一前一后，进入了派出所的地界。 　　沈志诚旁边站了一个眼生的叔叔，嘴里正叼着和沈志诚一个牌子的烟，看到两个女孩眼前一亮。 　　他拍了拍沈志诚：“老哥，你可以啊！这都是你闺女？” 　　沈志诚咳嗽一声，谦虚道：“这个是我女儿，另一个是侄女。都是家里人，就麻烦你了！来来来，喊赵叔叔！” 　　沈雪青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面带微笑。 　　沈红樱也跟着小声喊了句，浑身不自在。 　　赵叔叔看了他们一眼，又客套了几句，带他们去了里面办公室。 　　这年头，改名字的人不多，小姑娘改名字的就更少了。 　　负责办事的一个年轻警察给了他们一人一张表格让他们填写，看到两人曾用名之后，“咦”了一声。 　　“你们是亲姐妹吗？这名字多好啊，为什么要改掉！多可惜。” 　　这一声之下，其余几个警察也围过来看。 　　年纪大一点的警察比较古板，摇头说：“名字都是父母给的。做什么要改掉哦？” 　　沈红樱听到这话，小声说：“我们不是亲姐妹，只是堂姐妹。” 　　“那有什么关系！”年长的警察说教起来他们。“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既然你们的父母是兄弟，你们就和一家没区别嘛！” 　　沈红樱脸上露出一点不忿的表情，又想争什么，但是被沈雪青抢话了。 　　“要改掉的，不然外人会分不清。”沈雪青脸上微笑不变。“再说了，我爸就在外头呢。这新名字也是我爸带我来改的，都一样。” 　　年轻警察伸脖子看了一眼：“哟，还真是。赵哥，你怎么不让人一起进来啊。” 　　赵叔叔笑了两句，把沈志诚也叫进来了。 　　年长的警察看到沈志诚散了一圈烟，咽下了到嘴的话，改成问：“这改名的缘由是什么啊？这个也是要填的。” 　　沈志诚闻言一脸遗憾：“哎哟，这不是以前在农村，孩子生下来时候不细心，以为就在老家混混日子得了。没想到后来政策好了，我们搬到城里来，孩子也有出息，今年考到北京去了。这不是听说，大城市的孩子名字都有讲究，所以我们特意来改一个好听的名字，希望我女儿以后能在学校顺利一点！” 　　听到这里，屋子里所有人都对两个女孩刮目相看。 　　赵叔叔指了指沈雪青：“看不出来吧！小小个子，浓缩都是精华！” 　　屋内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年长的警察抽了一口烟，眯了眯眼睛，对着沈雪青点头：“嗯不错。读书好，以后就有出路。” 　　他又看到了沈红樱。“这个女娃娃也是考大学了？” 　　沈志诚微笑着不说话，沈红樱只好自己小声地回答：“我在清管所工作，目前在自考呢。” 　　“哦哦……上班了也不错。”年长的警察移开了目光，咳嗽两声。又对沈志诚说：“你这个理由，不好过审核。我给你们改一下吧，就说是当年登记的时候登记成了小名，怎么样？” 　　沈志诚：“您是专业的，您说了算！” 　　沈红樱见到众人谈话核心都落在沈雪青身上，憋屈狠了，只好把头低下去，使劲地写。 　　沈雪青余光瞥见这一幕，很无语。 　　什么毛病？这纸都快被捅破了！ 　　沈红樱的表格上，新名字那一栏写的是“沈琳”。 　　沈红樱微微感到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是上辈子沈红樱对外的“艺名”。 　　当时代购行业兴起，沈红樱千里迢迢跑来了北京，准备大展拳脚。 　　她的微信名都变成了“琳达北美直邮”，全是不知道哪儿找来的世界各地到处飞专柜的图。 　　沈雪青纳闷：“你不是在北京？哪来这些图。” 　　“哎呀好妹妹，你这就不懂了。这些图加个群就有了呀。” 　　彼时，沈红樱穿着皮草，涂着烈焰红唇，看起来像个假洋鬼子。 　　她在家一天能自拍几百张，分别和不同的产品合影。把自己p的一丝毛孔都看不见，兜售她那些“小众宝藏护肤品”，还对沈雪青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沈雪青看不惯：“你这不是骗人吗？” 　　“我们做代购的，都有自己的线。我拿到东西给顾客，没问题不就完了。至于我是在美国还是在北京，是p的图还是没p的图，这有什么关系！” 　　沈红樱还特意拜托她：“我现在不叫那个土气的名字了哦。你下次帮我发广告，记得要加上，‘这是我亲爱的堂姐沈琳，常年定居在国外’哦！” 　　沈雪青不爱拆穿人，但是也不爱撒谎，于是把后半句改成“现在在北京”就直接发出去了。气的沈红樱直跺脚，抱怨了好一阵。 　　而这辈子的沈红樱，目前还没有那么浮夸，也没学会骗人。但改名的时候还是选了这个名字。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吧。 　　年轻警察检查了两遍，确认没问题，抬头对他们说道：“大概要两周左右，新的户口本身份证能弄好。” 　　沈志诚问：“同志，这个小孩要去读书，能不能快点啊？” 　　年轻警察爽快地点点头：“按规矩是不好这么干的。但是嘛，特殊情况特殊待遇。最近我们这边也没什么事情，到时候我亲自走一趟盯着，尽量给你们快点！” 　　“那可谢谢您了！”沈志诚又是一根烟递过去，这一次被拒绝了。 　　赵叔叔在旁边幽默地评判：“这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填完了表格，告别了热情的警察，沈雪青跟在父亲身后走出了派出所。 　　阳光透过大树在地上打出斑驳的碎金，沈雪青的心情随着步子往外迈开，而逐渐雀跃。 　　这一次，她顺顺利利的改掉了名字。 　　既没有勃然大怒的奶奶，也没有被全丽华阴阳怪气地挤兑。 　　沈雪青觉得，改名之后外面的空气，都比之前要新鲜！ 　　他们快走到分道口了，街那边就是沈志诚常去打麻将的朋友家。 　　沈志诚看到窗户口那朋友对他招手，顿时有点走不动道了。他停下脚步，扭头对着两个女孩，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沈琳啊。从这边往前，就是你宿舍了。雪青啊，你应该也认识回家的路吧？” 　　沈雪青意会到了。“爸，你要是要忙你就先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沈志诚一拍手：“哎好！那么我就走了！你们两个小女孩在路上小心哈。” 　　说完，他就夹着皮包开心地过马路了。 　　沈雪青哑然失笑，继续往前走。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一边通向沈雪青家，一边则是清管所的宿舍楼。 　　沈红樱忽然加快了脚步越过了她，同时嘴里迅速地说了一句话。 　　“从今天起，你是沈雪青，我是沈琳。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之后她就飞快地跑走了。 　　沈雪青终于明白了她跟过来改名的用意。 　　这辈子，沈琳也割舍了自己的名字，用来和妹妹赔罪。 　　自此之后，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沈雪青站在路口，撑着伞，心里泛起一点涟漪。 　　也许这辈子，是真的不同了吧。 　　再见，上辈子的沈红樱。 　　再见，这辈子的沈琳。 　　沈雪青怀着这种奇妙的心情，回到了家。 　　她给所有认识的人都发了信息，把她改名这个好消息号召天下。 　　陶秀兰躲在门外，端着水果不敢进去。 　　沈雪青听到动静，叹了口气。 　　自从前天把话说开，陶秀兰这两天一见她就红眼眶。一个大活人，在屋子里硬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矫枉过正，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沈雪青推开门，对上了慌乱地眼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陶秀兰。 　　“妈妈，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陶秀兰僵硬着，发现女儿的神色很坦然，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说？” 　　沈雪青接过她手上的盘子，顺便尝了一口。 　　“是这样的，妈妈，我打算给家里装个电话。你知道要去哪里问吗？” 　　沈雪青咽下果肉，咂咂嘴，回味了一下。 　　日子就是要越过越好，不对吗？ 第16章 改变了 　　装电话？ 　　陶秀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乖乖，你怎么想到装这个……” 　　她话说了半截，生怕女儿不高兴，就没有接着再说了。 　　沈雪青没察觉出来，但是她想装电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信息时代回到现在两眼一抹黑的年代，真是太不方便了。 　　沈雪青虽然有bp机了，但是每次发消息只能发一句话，等别人来电话的时候，又要麻烦小卖部的老板娘。 　　更重要的是，她作为家里唯一一个知道后世那些事情的人，马上就要去上学了！ 　　如果家里再没有个电话，怕是有什么机会也得错过。 　　沈雪青越想越觉得有必要。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爸不在家，我们去问问吧！妈，这到时候，就靠你了啊！” 　　陶秀兰肩膀上忽然压下这么大一个担子，猛地抖了一个激灵。 　　等到第二天，母女两个站在了电信局里，沈雪青才知道自己想当然了。 　　在沈雪青的记忆里，上大学之后，每个宿舍都有一个电话。 　　在大城市，电话的普及率让她忽略了装机的价格。 　　现如今，在东乡镇这块地方，装一个座机比上海北京还要贵！ 　　足足要3000块！ 　　沈雪青拍了一下额头，失算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身上这一千多，怎么着也够了，却没想到，还差了一大半呢。 　　陶秀兰看到女儿稚气的举动，心里那点不安也散去了。 　　她安慰女儿：“没关系，咱们都出来了，不如去旁边逛逛，给你买点新衣服。” 　　“那不行！” 　　让陶秀兰没想到的是，女儿反而越挫越勇了。 　　沈雪青拉着陶秀兰大步迈向了工作人员。 　　“来都来了，就算先问问也好！” 　　沈雪青咨询工作人员：“您好，我想问一下，现在装个座机是什么流程啊，这些大概要多长时间啊？” 　　工作人员熟练地给他们讲解了起来：“你们现在来问的正好。现在我们正好在推广期，马上要和学校一起做活动，有一定政策上的优惠！” 　　陶秀兰听得眸光闪闪，也挤过来问：“那，是能优惠多少啊？” 　　工作人员比了三个手指。 　　沈雪青有点失望：“才300啊——” 　　根据沈雪青的印象，这才刚刚和大城市持平。她还以为，能有什么团购呢。 　　“哎哟，这位小姑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工作人员被逗笑了，对陶秀兰说：“你这个闺女是个会砍价的。但我们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而且到时候师傅上门安装，是不收多余安装费的。” 　　陶秀兰心动了！ 　　她进一步询问了一下安装时间等等，在得知最快三天后就能安装之后，陶秀兰把沈雪青拉到了一边。 　　她从小包里拿出了厚厚一叠零零碎碎的钱塞给女儿。 　　“这些是妈身上所有的钱了，你算算加上你身上的够不够。” 　　沈雪青哭笑不得：“唉，是我拉你来的，结果你比我还胆大！是我要装电话，我拿你的钱做什么！” 　　陶秀兰不由分说地塞回去。 　　“你是妈妈唯一的女儿，你难得有点想要的东西，妈的钱就是你的钱。本来这些也是给你攒的上学用的，提前给你都一样。” 　　沈雪青数了数这些钱，居然也有个一千多。 　　这些钱新的新旧的旧，不知道陶秀兰到底攒了多久，现在就这么一股脑儿地交给自己。 　　沈雪青把其中的零钱拿走换成了整钞票又叠好放回了陶秀兰的包里。 　　“妈妈，装电话本来也不是一件小事。”沈雪青语重心长地教导起母亲。“这种时候，就应该让爸爸出钱，你和我都不要抢。” 　　陶秀兰还想说什么，却被沈雪青拉着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电信局。 　　“手上有钱，心中不慌。这个钱你就收好，以后有的是我需要用的地方。到时候我跟您说，您不要推辞就行。” 　　陶秀兰局促地应了两声：“不会的，妈妈肯定是听你的。你现在大了，有主意了。” 　　沈雪青点点头，心想好的你最好记住了，到时候不要收到惊吓就好。 　　比起装电话，沈雪青更想改善的，当然是居住环境。 　　她问过小姨了，东乡镇如今建好的商品房数量还很少。 　　陶铃兰现在住的房子，是95年的时候，陶铃兰的丈夫乔文清的分配资格。 　　一共是十一万多的全款，单位出了三万多，他们自己出了八万块，三室一厅，90个平方很够住了。 　　现在房价变化还没有那么快，如果沈雪青想买个一样大的，也差不多得要这么多钱。 　　上辈子沈雪青家只买过一套商品房，靠在老城区学校旁。附近没有大型商超，也没有公园和医院。 　　这房子连电梯都没有，后来只用作从北京回来的时候暂时的落脚点。 　　这一次，沈雪青的目标是新城区的公园湿地旁的房子。 　　不过现在，她梦想的地方附近还是一片荒地哪！ 　　现在，她打算先把家里改造一下。 　　省的客人们一进门，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报纸糊成的墙面。 　　陶秀兰的优点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她也不问女儿为什么要去建材市场，反正女儿提出的要求，她全部都任劳任怨的照做。 　　转了一整圈不熟悉的市场，多半时候都是沈雪青说需求，陶秀兰操着土话跟老乡们咨询。 　　两人忙活了一上午，沈雪青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陶秀兰很久没有出来逛街了，加上这次终于和女儿重归于好，她罕见地提出在外面吃一顿再回去。 　　沈雪青从来不苛待自己，当然是高高兴兴地跟这妈妈去了老字号大快朵颐。 　　陶秀兰从前台拿了一瓶汽水给女儿，帮她擦汗。 　　“热坏了吧，累不累？回家时候咱们买点西瓜回去吃。” 　　事实上，沈雪青不仅不累，现在还兴奋的要命。 　　她已经在心里计算好了改造家里要用的物资和流程，虽然粗略估计要花去一笔资金，但是沈雪青觉得这很值得。 　　硬装算好了之后，还有软装。 　　沈雪青掰着手指头提要求：“妈，我想要新的桌布，窗帘和四件套！花纹最好简单大方一点，不要花里胡哨的。最好还能买两个花瓶放在家里。” 　　陶秀兰满口答应：“好的呀。那过两天妈妈去服装厂找你何阿姨拿几块样布回来，你挑一挑。待会你要是还有力气，可以和我去一趟小金海，自己挑挑看想要什么样的花瓶。” 　　沈雪青当然是要去的。逛街而已，怎么会累呢？ 　　于是下午，母女俩又马不停蹄地杀向了现在还热闹非凡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小金海。 　　这样生机勃勃的女儿，比前阵子成熟到冷酷的女儿，要更加让陶秀兰欣慰高兴。 　　往家走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斜了。 　　母女俩拎着好多个袋子，一身臭汗，但是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小卖部的老板娘看到了，打趣道：“这是到哪里去逛了，跟刚从池塘里捞出来似的。” 　　“阿姨好，我和我妈逛街去啦！”沈雪青响亮地回应。 　　“那都买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呀？” 　　“没有呢，买零食还是在您这儿方便！” 　　几句话，把老板娘逗得眉开眼笑。 　　沈雪青跟老板娘买了几个本子和纸笔，碍于没有手拿，说待会再下来。 　　陶秀兰也停下来，跟着说道：“那正好，麻烦您待会也帮我送两箱汽水上去，就这个橙色的，还有那个绿色的，各要一箱。” 　　这下轮到小卖部老板娘诧异了：“你以前不是说这汽水不健康，不买的么？” 　　陶秀兰笑笑，没有说话。 　　今天一瓶汽水，女儿还非得分给她半瓶。大热天的，一口气灌下去的确解暑。 　　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女儿想喝，以后多买点，一人一瓶就是了。 　　回到家里，陶秀兰一下就安静了。 　　客厅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翻出来又乱放的东西。 　　沈志诚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杯冷茶，龇牙咧嘴喝着。 　　没有陶秀兰围着他转悠，他连热水都找不到。 　　昨天打了一夜的麻将，他在朋友家睡到了中午才往家赶。 　　没想到家里母女两个都不在，沈志诚渴了老半天，都找不到一个有水的热水瓶。 　　想给自己烧个水，又不知道烧水壶在哪里，最后只好拿了保温杯你的一点点水泡茶，苦涩地他龇牙咧嘴。 　　沈志诚眼睛刚朝着陶秀兰瞪过去一眼，沈雪青就已经大嗓门嚷开了。 　　“爸，你在家啊，快点过来帮我一把啊！这么多东西呢！” 　　“哦哦来了。”沈志诚的脾气发不出来了，赶紧过去接着东西。 　　沈雪青自己手上空了之后，又把陶秀兰手上的接过来了。 　　“妈你快把批发的冰棍放好，不然该化了。爸，你把这些放我房间。那部分就放到桌子上。待会儿楼下小卖部还要送东西上来，赶紧把门口这里腾出来，不好叫人家等。” 　　沈志诚一一照做完了，都忙出汗了。 　　这时候，小卖部的饮料刚好送到。 　　又渴又热的沈志诚当即开了一罐，一口气喝掉之后打了个嗝。 　　呼——好爽！ 　　“这个汽水买的不错。”沈志诚夸了句。 　　沈雪青正在整理东西，接话道：“是吧，还是妈想的周到。今天我和妈妈出去，多亏了我妈经验老到，不然我跟那些工作人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志诚不以为然：“买东西而已，需要怎么说。你还是胆子太小了。下次爸爸跟你出去。” 　　“好的呀爸爸。”沈雪青照旧顺着他的意思挖坑。“那下次你和我去电信局吧，正好付钱。” 　　沈志诚转头：“去电信局，干什么？” 　　沈雪青又笑眯眯的：“装电话啊？爸你不是给了我一千块钱吗？我想给家里装个电话，没想到去了闹了笑话，根本不够。” 　　沈志诚啼笑皆非：“这钱是给你拿了买上学的东西的，家里哪里需要你多花钱了。现在装座机，也得两三千呢吧。” 　　“说对了。”沈雪青打了个响指。“具体的让妈和你说说吧。” 　　话题猝不及防地转到了陶秀兰身上，她愣了一下：“我？” 　　沈雪青：“当然是妈你了，我哪还记得那么多呢？” 　　见丈夫和女儿的眼神都落到自己身上，陶秀兰鼓起勇气，把今天上午的经历都说了一通。 　　随着越说越详细，陶秀兰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条理也越来越清晰。 　　一直到最后说完了，她还意犹未尽。 　　陶秀兰甚至劝了丈夫几句：“以后女儿在学校里，要和咱们联系，有个电话也方便不是。我觉得，贵就贵点吧。趁着现在有优惠，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说服丈夫做某件事，没人知道，她的手心此刻正汗淋淋的。 第17章 装机了 　　“来了来了， 老沈，你家装机的人来啦——” 　　小卖部老板娘一声呼喊，引得邻居们都出来观看了。 　　沈志诚匆匆忙忙地下楼， 递烟给两个来装机的师傅。 　　其中一位摆摆手：“老板不着急。等我们弄好了再说嘛。” 　　来看热闹的不止同楼层的邻居，还有商铺和办公室的人。 　　“老沈， 你家这最近日子真是越来越好过了啊！” 　　“以后你们家就不用去楼下打电话了， 方便多了。” 　　“这座机多少钱啊，我们也想安啊，老沈，你给我们讲讲吧。” 　　沈志诚挨个散烟， 又要招待装机师傅，忙的满头大汗。 　　“这不是马上女儿就出去了， 所以安个电话，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下。” 　　沈志诚转头把陶秀兰拉出来，推到那些个来打听的邻居那里：“这电话是你去定的， 你来给大家说说， 我先去看看那两个师傅。” 　　沈雪青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正在饶有兴趣地盯着师傅们安装。 　　沈志诚进来的时候， 她已经规划好了位置， 装机师傅都开始动手了。 　　沈志诚一看就愣了：“哎， 怎么安在外面了？” 　　定电话的时候， 陶秀兰就说想放在女儿房间。这样以后女儿假期回来和同学打电话什么的也方便。 　　沈雪青的想法则不同：“我以后放假在家才呆多久啊，还是你们大人用电话的时间更多。况且要是邻居来我们家借个电话什么的，在我房间进进出出的，我还嫌呢！” 　　“就你挑。”沈志诚嘴上这么说， 却笑了。 　　这番话被装机师傅听了去，对沈志诚说：“孩子孝顺， 想的周到。我们装了多少户人家了，放在卧室，是不太方便。你家又不是小卖部，人来人往的，小姑娘的房间还是要注意一点。” 　　“师傅您说的是。”沈志诚又过去递了烟，这一次师傅收下了。 　　拉好了线，调试好了之后，师傅开始给他们讲解如何使用。 　　满面红光的陶秀兰被沈雪青拉了回来，她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搬过来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哪一天和今天似的，成为所有邻居的谈话焦点。 　　沈雪青提醒她：“妈你好好听，以后你一个人在家，这座机怎么保养，上哪维修，不都得你去跑啊！” 　　“哦哦对！”陶秀兰赶紧把心思收了回来，还找了个本子把师傅的话都记了下来。 　　为了摆放电话，沈志诚甚至还从外面拿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架子摆在了家里。 　　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怎么看怎么有点不搭？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沈志诚在家里转悠来转悠去，始终哪里觉得不对。 　　架子被陶秀兰擦得发亮，电话也是选了个好看的奶白色。 　　架子的另一边，陶秀兰特意挪了一盆吊兰上去，垂下来一点绿色点缀之后，这个角落一下就诗情画意了起来。 　　沈志诚这边还在琢磨呢，沈雪青就从卧室出来，拿了个本子出来递给他。 　　“爸，你和妈一人一本，都把亲朋好友啊，同事家的电话记下来。回头我都誊抄到线圈本上去放在电话下面。这样以后我不在家，你们万一有点什么问题，可以及时通知亲朋好友来帮忙。” 　　沈志诚一听窝心坏了：“还是乖乖你想的周到。爸爸明天上班就去给你抄。” 　　为了庆祝电话装好，沈志诚提出带他们出去吃饭。 　　他们去了这时候东乡镇最好的饭店，王子大饭店。 　　陶秀兰鲜少来这么高档的场合，她穿着出门才换的裙子，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了。 　　沈雪青半点不怯场，她点菜的时候甚至敢于跟服务员提要求，让后厨帮她把菜做的辣一些。 　　沈志诚嘲笑陶秀兰：“你看看你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再看看女儿多大方。” 　　话音刚落，沈雪青就皱起了眉头。 　　她算是知道，母亲这越来越卑微懦弱的个性是怎么养成的了。 　　她拉着陶秀兰就去了厕所。 　　路上，沈雪青悄悄教陶秀兰反抗：“你不能由着他说你啊。踩一捧一算怎么回事呢？他下次再这么说你，你就骂回去！” 　　陶秀兰笑了笑，很平静。 　　“你爸爸一直都这样，我不理他，他觉得无聊也就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也就是这段时间，你表现的特别好，你爸才想着回家，所以他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沈雪青停顿了一下，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起了母亲。 　　“你一直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你为什么……” 　　陶秀兰看得很开：“虽然你爸对我态度不算好，但是我嫁给他生活也都有保障。他每个月都往家拿钱，对你也很好。妈妈没什么更高的需求了，这样的日子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他也不可能临老了把我踢走吧？” 　　不，他会的。 　　沈雪青忍住了冲动，在心里默默对母亲诉说起来。 　　他现在没有把你踢开，是因为他还没有退休，需要有人照顾家里。但是当他退休之后，他会在旅游途中认识别人，回来闹离婚。 　　而在离婚之后，他也没有和当初那个旅游搭子长久的在一起。因为没多久之后他就又病了，需要人照顾，所以又换了一个新的妻子。 　　而这些，陶秀兰都不知道。她还以为，丈夫后来的妻子就是拆散她婚姻的小三，整日里在北京咒骂那个女人，恨地无以复加。 　　沈雪青忽然有点理解了上辈子的陶秀兰。 　　原来她是这样的想的，原来她对丈夫的奢求就只有一点及格分就好。 　　可惜沈志诚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好丈夫，她的信任最终也被无情地打破。 　　所以上辈子的陶秀兰，不再信任任何人了，包括自己的女儿。 　　沈雪青鼻头一酸：“妈，要不，你和爸离婚吧。” 　　陶秀兰吓了一大跳，打了她一下：“乖乖你不要瞎说！我们这辈人不兴这个的！你以为我是你二姨啊，女强人一个。妈这辈子就只会洗洗碗做做饭的，离婚了喝西北风啊？” 　　沈雪青想说我可以养活你，我会挣钱，我很会挣钱，我上辈子就把你照顾的很好，这辈子我可以做的更好！ 　　但是她知道自己说出来这些，陶秀兰是不会信的。 　　沈雪青借着洗手的机会擦了把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曾经做过明察秋毫的总助，也曾经是朋友圈里出了名的“人生导师”。但是她却犯了一叶障目的错误，没有看见身边亲人的苦难。 　　没关系，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现在的陶秀兰，还没有整晚整晚的失眠焦虑。也没有拖着一身病痛久治不愈，哪里都玩不了，吃也吃不好。 　　现在的陶秀兰，只是需要一个机会，站起来罢了。 　　沈雪青整理好心情，回到位置上的时候，一点没让沈志诚看出来她的异样。 　　沈志诚还问她：“乖乖，你觉得爸今天带回来那个架子好不好看？” 　　“好看，就是咱们家的墙上都是报纸，看着有点配不上这个架子了。这架子要是搭配雪白的墙面是很好看的，最好还能搭配一整套。” 　　沈雪青平静地回答，她一早就看出来沈志诚那点不得劲儿的点在哪了，之前只是懒得搭理罢了。 　　“对嘛，我就说总觉得有点怪。”沈志诚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女儿描述的那个场景，恨不得现在就能变出个崭新的屋子。 　　沈雪青道：“爸，那么要不我们家买个房子吧？” 　　沈志诚还以为这是个玩笑话，调侃女儿：“人家买椟还珠，你这是为了个架子配个新房子啊哈哈。而且女儿啊，你还是太嫩了把。这买房里头的门道，那可多了！” 　　提起了这茬话头，沈志诚兴致勃勃地开始给女儿科普。 　　“现在的房和咱们家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以前单位分出来的房子。你别看现在零零散散也有起的新房子，那质量啊都不咋的。和人家省城的漂亮房子比，差远了！省城的房子才叫好呢，有半圆的欧式大阳台，还有漂亮的红尖顶。咱们这的嘛……” 　　沈志诚咂咂嘴，还有点遗憾。“建起来的还是筒子楼，一层多少户挤在一起，差得很。” 　　沈雪青察觉到了一点不对：“爸，你怎么懂这么多。小姨才搬的新房子，都没有你知道的多。” 　　沈志诚喝了一口小酒，摇头晃脑，得意极了。 　　他先转头让妻子去催催剩下的菜，等陶秀兰走远了，才和女儿小小的透露了一点消息。 　　“乖乖你傻啊，爸就是干这个的怎么会不懂？” 　　沈雪青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但是她依然装作了懵懂的样子问：“爸，你不是粮管所的么，怎么又变成卖房子的了啊？” 　　沈志诚嘿嘿一笑，告诉女儿：“你当爸为什么给你零花钱这么大方，电话你想装也就给你装了。知道介绍人吗？你爸我虽然官不大，但人缘广啊。在这片地界上，谁家想买个房子，办个牌照，做个买卖，来请我的人不要太多。要是没有这点抽成，老老实实上班，哪里会有咱们家这么舒服的日子过。” 　　沈志诚打了个嗝，叮嘱女儿：“但闷声发大财，这个事情，就不要告诉你妈妈了。省的她妇道人家不懂要坏事。” 　　沈雪青：“……” 　　什么介绍人，这不就是中介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雪青之前一直没有着急买房的事情，不光光是因为现在房子没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如今的市面上，需求不大，压根就没有专门的房产中介！ 　　谁能想到，原来现在中介的雏形，就在自己家啊！ 　　沈雪青送上了一个佩服的眼神，同时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天时地利人和，这把在我！ 第18章 早恋了？ 　　“爸， 虽然咱们现在还不能买房，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把家里改造改造嘛！” 　　想清楚了之后，沈雪青不要钱的好话开始流水一样往外掏， 没几分钟就把沈志诚捧得飘飘然了。 　　要是平时，沈志诚多少还会犹豫两分钟。 　　可眼下， 沈志诚正处在喝了两杯的时候， 加上最近发生的种种，都让他感觉顺风顺水的。 　　不就是刷个墙，贴个瓷砖的事儿吗？反正家里也是自己住，弄好了自己也舒服啊。 　　最主要的是， 女儿的一句话让他心里痒得很。 　　“爸，红木家具也不好找啊， 你可以慢慢先收着，反正可以用很多年的。” 　　中年男人的梦想：红木家具！ 　　这要是真的搞一套，家里还是那个乱糟糟的样子确实不好。 　　沈志诚想象了一下， 大手一挥， 就把这件事定下了。 　　陶秀兰回来看到丈夫喝多了， 悄悄问女儿是怎么回事。 　　沈雪青凑近妈妈耳朵边告诉她：“没事的妈， 我们很快就要有新房子住了。” 　　陶秀兰诧异之余， 伸手摸了摸沈雪青的额头。 　　没发烧啊， 难道女儿也喝多了？ 　　饭吃到尾声的时候， 沈志诚喝的酩酊大醉，话都说不囫囵了。 　　陶秀兰想喊女儿搭把手，两个人一起把丈夫架着回去。 　　没想到女儿连连摆手说不用，然后从街上喊了个三轮车， 跟师傅说好了车资双倍，但是到时候帮着把人扶上楼。 　　师傅当然很乐意， 三层楼能有多费时间啊！ 　　陶秀兰到家后回过神来，夸女儿聪明。 　　沈雪青坐在沙发上，说：“妈，这就叫做，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 　　“又说什么胡话呢。”陶秀兰觉得好笑，又自己品了几下，还真有点道理。 　　沈雪青开始早出晚归了。 　　白天她就出门去踩点，傍晚的时候她才回来读书学习。 　　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她都接连着瘦了好几斤，把陶秀兰心疼地给她加餐了好几次。 　　见到最后还是劝不住，陶秀兰甚至打电话给了丈夫，让他回来劝劝。 　　沈志诚听说女儿天天往外跑，还瘦了好几斤，吓了一大跳。 　　该不会是，早恋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沈志诚就坐不住了，连忙告辞了老朋友们，回了趟家。 　　把这个可能性一说，陶秀兰惊地菜刀都掉了。 　　“……这不能够吧？” 　　没听说女儿最近有什么交好的男性啊？ 　　可陶秀兰也知道，女儿高考后，和之前是有一些不同了。 　　往日里要是有什么心事，一准藏不住就说了。但如今嘛，可说不准了。 　　于是沈雪青今天回来，就看到了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一双父母。 　　她一开门，两双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齐刷刷地射过来。 　　“乖乖啊——”陶秀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先喊了一句。 　　“回来啦——”沈志诚接了后一句，同样尬住了。 　　沈雪青从冰箱翻出来一瓶冰镇的汽水咕咚咕咚喝完了，奇怪地扭头：“你们俩干什么呢？在沙发上坐的那么端正，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陶秀兰捅了一下沈志诚。 　　沈志诚咳嗽了两声，很和蔼地问：“乖乖啊，你最近早出晚归的都瘦了啊。” 　　“是吗？”沈雪青跑去照了一下镜子。“好像是有点。不过没关系，我要办的事情办完啦！爸，妈，你们过来一下！我们开个会。” 　　沈志诚和陶秀兰回头对了个眼色，这是要坦白了？ 　　两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沈雪青跑到门口挂的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和笔，她甚至还带回来了几张宣传广告。 　　沈雪青铺开宣传广告给爸妈看。 　　“这是我最近跑的几处地方，有老城区的也有新城区的。爸妈，你们看看更喜欢哪一处？如果以后我们要搬家，你们俩是更想靠公园，还是更想靠商场？” 　　陶秀兰不理解：“乖乖看这个干什么？” 　　沈志诚猜到了：“女儿你是不是……还想买房啊？” 　　“对咯！所以爸你快点告诉我，你理想的房子是什么样的？是喜欢早上下楼就能买到豆浆油条的那种，还是早晨能听到鸟叫傍晚可以散步的那种？喜欢住几楼？想不想要花园露台？喜欢阳光更好的还是通风更好的？” 　　沈雪青一口气报出来各种选项，显然是蓄谋已久了。 　　沈志诚松了一口气。不是早恋了就好。 　　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沈志诚顺着女儿的问题畅想了一下。 　　他是农村人，从小就习惯了四处撒野。搬到城里来之后，住在这么小的一间屋子，他总是觉得闷气，所以才总是往外跑。 　　如果房子能大一点，让他四处走动…… 　　沈志诚如实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沈雪青又询问了陶秀兰。 　　陶秀兰的想法就朴实多了，她早就觉得城里什么都要买太不方便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很想有一块地方种点菜。 　　现在他们住在筒子楼里，陶秀兰拿了几个蛋糕盒子种了点葱苗放门口。但是人来人往的，总有人爱占点小便宜，没几天就被掐光了。 　　沈雪青总结了一下：“就是想在城里过乡下的生活是吧？” 　　沈志诚和陶秀兰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的人们还是崇尚进城的，谁家从乡下搬到城里还会怀念乡下日子啊！ 　　但沈雪青其实挺理解的。用不了多少年，种花家灵魂大规模复苏之后，连年轻人都流行起来阳台种菜了。 　　沈雪青有个后辈同事，在租来的小屋子窗户外的铁架子上养草莓，第一年没活，第二年继续。一直到第三年才终于长出了一小颗草莓，同事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没想到日日夜夜等着盼着，却一个不留神被鸟啄了，气的她碎碎念了八百回。 　　由此可见，种菜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 　　沈雪青估算了一下，划掉了几处未来过分热闹的市中心。 　　最后这么一看，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公园湿地附近最合适。 　　沈志诚看女儿画画写写，很认真的模样，不忍心打击她，只是宽容地等待女儿忙完才说：“乖乖，你怎么还没放弃买房的念头啊。” 　　沈雪青却说：“我还没有想买呢。我只是觉得，如果有想法就先去调查调查比较好。” 　　“说得对。”沈志诚哄女儿。“那你调查出什么啦？” 　　“那可就太多了！” 　　沈雪青这话半真半假，她是跑了不少地方。但是只是为了确定她脑海里的地图和现在的东乡镇还差多少。 　　在未来，东乡镇已经往外扩大了一部分变成了东乡市。像崔晓丽他们家所在的崔家庄，以后才是郊区。 　　房价飞涨的时代，东乡市虽然没有大城市那么夸张的涨幅，但也是日新月异。去年八千一平没卖完的房子，来年要一万一一平。 　　沈雪青不炒股，不理财，更不玩什么比特币。但她在圈子里是人人称道的投资好手——因为她在买房这件事上，从未失手。 　　“爸妈，你们看这。”沈雪青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起来公园湿地那一块。 　　要不是出去了一趟，沈雪青倒是不知道，公园这边这么早就开始动工了。这个公园连接了新老两个城区，又不会太吵闹，同时也没有离医院商超很远，散个步的功夫就到了。 　　“我实地跑了好几天，才知道现在城里也是大变样了。这儿在建公园，拐个弯就是人民医院和学校。空气好，环境好，最符合你们的需求。旁边空了不少地，我看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建房子了。” 　　沈雪青又把自己的本子递给沈志诚看，上面是她跑的附近的一些小区近几年的房价。 　　她一个小姑娘，进小区里和大爷大妈们打听这些情况，毫不怯场。大爷大妈也乐意和她聊天。 　　“我想过了，我马上就要去学校了。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儿虽然比咱们现在住的地方远一点，但是最适合你们养老，价钱也不贵。咱们这两年盯一盯，如果有合适的房就卖了现在的房子，再跟小姨他们借点钱凑一凑。这样我在外上学也能放心了。” 　　沈雪青绝口不提要沈志诚出钱，只说可以卖房子再借。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毕业后肯定会找一份好工作，到时候借的钱我来还。”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陶秀兰已经听晕了。 　　沈志诚则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女儿：“怎么就要你这么操心了。你还钱，传出去你爸我的面子往哪搁啊。” 　　沈雪青轻松地说：“本来我就该给你们养老啊！提前规划好，走一步看三步嘛。” 　　闻言，沈志诚脸色缓和下来：“现在房子都没影的事呢，你急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出去读书之前要这要那，就你一个，都开始操心起大人来了。这事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管不着。” 　　沈雪青没回答，只盯住他。 　　沈志诚咳嗽一声，又用惯常的语气逗女儿：“而且啊，世事难料。万一公园旁边就是不建房子呢？” 　　“那就买二手房啊！”沈雪青不假思索地说。 　　这下轮到陶秀兰笑了：“傻丫头，房子肯定还是买新的好啊！” 　　沈雪青心想：可拉倒吧，再过个十年你们就不会这么想了。新房子的地段和二手房比起来，那才叫一个天一个地哪！ 　　沈志诚也觉得女儿异想天开了。 　　不过他私底下当介绍人，也要四处跑。他还真知道，这附近确实是有规划的。不光光是公园，后面还要连上博物馆，民俗馆。要是真的住在这附近，以后老了出去散步都能去不少地方，确实很合他的心意。 　　女儿大概是碰巧了，也可能是就遗传了他的高情商。要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就眼光这么好呢？ 　　沈志诚虽然这样想着，但并没有答应，而是把这件事稍微在心里过了几遍。 　　因为存着念头，他这两天再去当介绍人吃饭的时候就顺口提了一句。 　　没想到老朋友听完就夸他宝刀未老。 　　“老沈你真是鬼精鬼精的，悄悄告诉你，那公园里头啊，以后还要建别墅呢！有钱人早就打上主意了，就等着公园建完了。” 　　沈志诚听完心念一动，问：“那，那边有没有要建的新小区啊？” 　　朋友摆摆手：“那都还没影呢！不过啊，湖边上倒是有一排私房，房主们恰好沾了祖宗的光，真是叫人羡慕。” 　　鬼使神差的，沈志诚又想起来了女儿那句话。 　　还可以买二手房啊。 第19章 出分了 　　沈志诚早早地回了家。 　　存着心事， 他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走到门口了才发现不少人围在门口。 　　见到男主人回来了，邻居们七嘴八舌地恭喜他。 　　“家里出了个高材生！恭喜恭喜啊！” 　　“老沈， 什么时候发糖啊，也叫我们家孩子沾沾光。” 　　“这在咱们这也是个秀才爹了啊！” 　　沈志诚迅速回神， 心里有了猜测：“是出分了吗？” 　　“可不是！报纸上都出来了， 你闺女稳稳地压过了临清大学的分数线！” 　　沈志诚顿时喜笑颜开。 　　他挤到屋子里，看到女儿在打电话。 　　“好的陈老师，我知道了。回头同学聚会我会去的。”沈雪青礼貌地和老师说完，显得格外冷静。 　　但现在谁也不会说她不好， 反而只会觉得她有大将风范。 　　沈志诚兴奋地给朋友打了电话，让人送了鞭炮和糖过来， 从楼下一直送到楼上。 　　噼里啪啦的热闹声中，沈雪青站在楼上看着父亲兴奋地样子，心如止水。 　　陶秀兰从后面拿了一瓶花露水过来， 给她涂了一些。 　　沈雪青转头跟妈妈撒娇：“妈， 我之前跟你要的东西做好了吗？” 　　“基本都弄好啦。乖乖你选的花色都好素， 真的不用妈妈再给你做点别的花样吗？” 　　陶秀兰说的是之前沈雪青要的那一大堆软装用品。 　　左右这两天没有大事， 陶秀兰日夜不停地踩缝纫机， 给女儿都赶出来了。多余的布头她也不舍得扔掉， 又照着小时候沈雪青玩的娃娃做了几个小猫小狗。 　　沈雪青又提了新要求：“妈， 再给我弄几个四件套。但是这次只要一米的，不要更宽了。我带去学校用。” 　　陶秀兰连忙答应：“是刚才陈老师说的吗？宿舍的床，这么小啊？” 　　“对，是这样的。”沈雪青自知失言， 顺着陶秀兰的话解释了下去。 　　忽然间，她灵光一现， 想起来一桩小事。 　　上辈子乔乔来北京玩，给她看了自己大学宿舍的布置。 　　乔乔说，为了个人隐私，他们宿舍人手一个床帘，一年四季都挂着，还可以防蚊虫。就是她嫌弃床帘是分体的还不够严实，硬是让家里帮她全缝在一起了，没想到效果拔群。 　　沈雪青想到上辈子学校发的蚊帐，虽然质量还可以，但是隐私性实在是差。 　　她一个南方妹子，刚到宿舍时候每次换衣服都要钻被窝里，羞耻心爆棚。 　　后来么，跟大家伙去澡堂子也可以面不改色了。 　　“妈妈，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个布的蚊帐啊？” 　　沈雪青比划了一下大概的样式。 　　“就是用布缝合起来，弄一个像蒙古包那种的样子，上面用根杆子挂着，让我能当成蚊帐用，但是有一面又可以打开透气。” 　　陶秀兰想象了一下：“没问题！我找你大姨一起帮忙做两个，给你带一个换一个。” 　　“谢谢妈妈！”沈雪青笑逐颜开，扑到陶秀兰怀里抱着她不放手。 　　有这个隐私神器，以后她要在宿舍干点什么可就方便了。 　　“你这孩子，真是，这点小事这么客气。” 　　出分了考上了没这么高兴，做个小帐子却高兴成这样。 　　陶秀兰抿嘴笑了起来。什么成熟稳重，都是错觉，果然还是一团孩子气。 　　城里放过了炮，就轮到了乡下。 　　村里的酒席肯定是要先摆上的。 　　热热闹闹的宴席，大厨挥舞着锅铲在土灶上翻炒腾挪。村民们多道老宅的院子挤不下，又借了大队长的院子摆了好几桌。 　　大队长那里的当然都是最重要的村里干部们，一群男人围坐在一起，乌烟瘴气的。沈志国和沈胜利也作为沈家人陪坐在席。 　　沈志诚则是两边跑，挨个儿敬酒。 　　陶秀兰和全丽华见面前还在心里做建设呢，结果现在都在厨房忙的脚不点地，连带着沈琳都被带着一起进进出出地送餐。 　　沈雪青被安排坐在小孩那桌，无人要求她去帮忙。 　　吃饭的时候，大队长的长女特意拿了一本新印好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族谱给她。 　　“雪青，恭喜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沈雪青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谢谢。” 　　这是她今天收到的第一个真正的祝福。 　　翻开族谱，沈雪青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行。 　　沈家二房——沈志诚，陶秀兰——沈雪青。 　　就为了这么几行字，穷折腾。 　　沈振英走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幅毫不掩饰的画面。 　　侄女微微扬起下巴，把一本书扔到了桌上，一脸的不屑一顾。 　　沈振英开口道：“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有点吵？” 　　沈雪青愣了一下，回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女子微微瘦削的脸庞有几分像沈志诚，但她的眼神明亮动人，冲淡了沈家人长相上的精明感，更多了几分飒爽。 　　这是她的姑姑，沈振英。 　　沈雪青对姑姑的印象不深刻。 　　沈振英是老来女，比两个哥哥小上不少。她读书的时候一直寄宿，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再不久之后又嫁人了，从此之后一直定居在隔壁镇上。 　　沈雪青记忆里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只记得，这个姑姑很讲道理，性格爽快，是沈家少有的彻头彻尾的好人。 　　“姑姑。”沈雪青先是礼貌地叫人。 　　沈振英拿了一瓶椰汁过来给侄女，悄悄对她说：“虽然是你的庆祝宴，但是外面还是太吵了。要是觉得烦就别出去了，姑姑待会给你挑点好吃的端进来。” 　　沈雪青顿时有些羞赧。 　　挑菜拿走吃在农村是小孩子才有的权利，她今年都十八了！ 　　沈振英哈哈大笑：“有什么关系啊。你今天还是小孩那桌啊！反正是自己家，别人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完居然真的出去了，沈雪青都来不及阻拦。 　　几句话之间，沈雪青对姑姑的陌生感就消失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姑姑，好像真的挺不拘束的。她上辈子是为什么和姑姑来往很少来着？ 　　沈振英不仅挑了菜进来，还唆使几个小朋友一起。 　　两大几小，端着七八个盘子坐在堂屋看电视，吹风扇，好不惬意。 　　这样吃饭，可比在外面有意思多了！ 　　电视里放着琼瑶的还珠格格，剧情跌宕起伏，一会儿是深情告白，一会儿又是打打杀杀，天雷狗血轮番上阵，主角大杀四方终成眷侣。 　　沈振英看电视剧的反应比小朋友还大，一看到刺激的地方就毫无包袱地和小朋友一起惊呼。有时候还拉着沈雪青的胳膊晃荡，自己不敢看，捂着眼睛问侄女剧情。 　　这让沈雪青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孩子王的错觉。 　　最后索性打不过就加入，沈雪青放空自己，成功融入了集体，获取了一段孩子之间的真诚友谊。 　　等到陶秀兰找过来的时候，沈雪青才脸色铁青地发现她居然浪费了一整个下午！ 　　“果然还得是振英啊！带孩子总是有一套，从小就能看住娃娃。” 　　“我们的状元郎也跟着一起被管住了啊哈哈哈哈！” 　　“那是啊，不管多大的娃娃，到了振英手上都是一个样的。” 　　来接孩子的家长们欢笑着跟沈振英打招呼，回忆往昔。 　　沈雪青捂脸了。原来姑姑这项技能是从小就有的！ 　　陶秀兰笑的肚子痛：“好啦，过来吃晚饭了。晚上就煮了点馄饨，搭配剩菜吃一吃吧。你爸他们都喝多了，现在还在睡呢。” 　　沈雪青灰头土脸地到了厨房，站着扒拉了几下馄饨，不想说话。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爽朗的笑声震地沈雪青耳朵发麻。 　　“我回来了！大队长那边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马玉仙迎上去拍拍女婿的胳膊：“辛苦你了，林晨。” 　　沈雪青动筷子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支棱起了耳朵。 　　林晨大笑了两声：“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我和英英一样，都是您的孩子！这次村里祭祖，族谱上居然还有我和英英的名字，真是太有心了。我现在也算是留仙村的人了，那不得多表现表现么！” 　　沈振英锤了他一下：“喊什么英英，好好说话。” 　　屋里人都笑起来了。 　　林晨这时候才发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沈雪青，快步走到面前，一米八几的个子给沈雪青造成了一点压迫感。 　　林晨搓搓手：“你就是侄女吧！真是一表人才啊！恭喜你考上临清大学！我是你姑父林晨，还记得我吗？几年前我和你姑姑结婚的时候，你见过我的。” 　　沈雪青点了点头，把混沌咽下去喊了一句“姑父好”。 　　林晨高兴地跟什么似的，风风火火地跑到堂屋里拖出来一个行李箱。 　　“这是我和你姑给你从我们那挑的祝贺礼物，待会拿回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箱子里是一套很时髦的衣服，白色的牛仔裤，红白条纹宽松的米老鼠卫衣。还有围巾手套和帽子，都是很经典的搭配款式。 　　沈雪青微微有些吃惊：“谢谢姑父，谢谢姑姑！” 　　这几件衣服显而易见地不便宜。按照林晨的说法，他应该和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 　　但是他和姑姑却为她精心准备了礼物。 　　这份情她是不得不收下了。 　　陶秀兰接过衣服，不住地感谢。马玉仙也说：“女婿你真是破费了！” 　　林晨挥挥手：“哎，我们隔得远，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次。这都是应该的。大哥家的那份我们昨天就给了，妈，您和二哥家的礼物都在下面呢！”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就火热起来。 　　大家都围着这个行李箱开始了摆弄。 　　沈雪青放下了碗，郑重地看了一眼林晨这个她印象更加稀薄的姑父。 　　半年后，他将会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到，因深夜呼救无门，伤重去世。 第20章 刷墙了 　　上一次， 沈雪青没有收到这份礼物，姑姑姑父也没有回来参加她的升学宴。 　　沈雪青大学上了半年多，忽然有一天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沈志诚万分疲惫地让她回来一趟。 　　隔着电话， 沈雪青听到了那边有一个女声在痛哭。 　　沈雪青回家参加了林晨的葬礼。 　　葬礼上，沈振英憔悴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这句话在现代被扭曲成了不生孩子就有罪的意思， 在葬礼上被林晨家人反复用来攻击她。 　　沈振英结婚晚，夫妻双方一直没有孩子。 　　刚开始备孕，林晨人就没了，沈振英在葬礼上摇摇欲坠。 　　沈志国和沈志诚护着妹妹， 没让场面发展到要打人的地步。 　　但三天后，沈振英还是被打了。 　　因为警方说， 林晨是去接沈振英下班之后才出事的。 　　可，这个事情怎么能怪到沈振英头上呢？ 　　陶秀兰在家为小姑子哭了好多次，跟女儿倾诉了一番。 　　再准确点来说， 林晨是伤重外加溺亡的。 　　他接妻子回家之后， 半路遇到了狐朋狗友被喊去喝酒了。 　　冬夜酒醉， 人走在路上本就晃晃荡荡的。被车撞飞了之后， 林晨落到了一片泥地上昏迷不醒。 　　如果这时候司机及时下来救人还有救， 但， 他肇事逃逸了。 　　当晚下起了暴雨， 泥地上的坑积雨，形成了一片水洼。 　　林晨的脸埋在地上，人动弹不得。 　　根据现场痕迹，中间林晨曾经短暂清醒过， 努力地想挪动自身，也呼救过。 　　但雨下的越来越大，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了。 　　好好一个壮年小伙子，惨死冬夜。 　　林家人一腔悲鸣无处发泄，全部都怪罪到了儿媳身上。 　　要不是去接人，又怎么会遇到那群人！又怎么会喝酒！ 　　深夜不归，你沈振英都不知道来找一找丈夫吗！ 　　沈振英被打进了医院，整个人神思恍惚。 　　她不是没有找过丈夫，她那晚打电话给了那群人。 　　他们却嘻嘻哈哈地说，叶哥今天就要和我们不醉不归了！ 　　沈振英吃味，便气的不肯再打电话了。 　　沈雪青问过：“那群撒谎的人难道就这样逍遥法外了吗？” 　　沈志诚叹了口气：“你道他们是什么好人么。都是省城的纨绔子弟，家里看不住，随他们霍霍周边。你姑父啊，就是着了道了！” 　　叶家不敢惹那些人，却变本加厉地磋磨儿媳。 　　一年后，沈振英黯然离开了南方，背井离乡，除了母亲去世，再也没有回来过。 　　想到姑姑的结局，沈雪青叹了口气。 　　近在咫尺的哭声，很难让人无动于衷。 　　那么首先，她得和姑姑姑父打好关系才行。 　　祭祖还得几日，沈雪青这段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沈振英了。 　　沈家人也不奇怪。毕竟沈琳和沈雪青刚刚闹翻，现在来了个和蔼可亲的姑姑，还送了她那么多礼物，沈雪青不和她玩才怪呢。 　　沈振英却觉得侄女亲切，她悄悄对丈夫说：“明着我也不好偏心。可是雪青实在是比沈琳好太多了。要是有机会，我想再补一份礼物给她。先把关系打好，以后如果咱们有孩子，先让雪青来看一看。” 　　这是本地的风俗。说新生儿出生后，会和第一个见到的人相似。为此，有很多人家不惜花钱请人来看孩子。 　　林晨很高兴：“的确是好主意！” 　　他往屋外看了一眼，沈雪青正在院子里大树下看书，娴静优雅，一点也不像个农村出来的娃娃，倒像是省城里出来的大家闺秀。 　　林晨搓搓手，问妻子：“你觉得，让侄女跟我们去一趟省城怎么样？” 　　“你当真愿意？！”沈振英反而有点不敢相信。“先说好，要是侄女也跟着我们去，我们可不好跟哥哥开口要花销哦！”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和二哥开口要钱！”林晨佯装生气。“我还要感谢二哥给你打电话呢。二哥把你那份族谱钱给出了，我们就带侄女出去旅游，这不正好！” 　　沈振英噗嗤一笑，锤了一下丈夫：“行！我待会就去说！” 　　“去省城？” 　　“其实是你姑父他要去那边招待几个人，顺便就带我们过去玩一玩。我们玩我们的，不用理他自己做什么。你觉得怎么样？” 　　沈振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侄女，期盼她能和自己一起。 　　沈雪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开玩笑呢，她正愁要怎么和姑姑开口呢，这下送上门的好机会来了。 　　她跟沈振英一起的这几日，了解了更多消息。 　　比如林晨之所以嗓门奇大无比，正是因为他家是做工程的。 　　他的工程队刚刚起步，还不成器。所以他总是四处请人吃饭，找关系，希望可以得到一点消息，分一杯羹。 　　如果不是意外，他能好好活下去的话，黄金十年，足够沈振英成为一个富太太了。 　　这几天呆在留仙村，林晨就经常打电话，和别人约什么时间点车站见。 　　莫非这就是下半年那帮狐朋狗友？ 　　沈雪青迅速地在心里做了很多预案，准备到时候搞清楚。 　　晚上沈振英在饭桌上把事情说了，反应最强烈的人是全丽华。 　　“什么？只带她去？我们红樱为什么不能去啊？” 　　一激动，她把女儿之前的名字叫出来了。 　　沈琳很无奈：“妈，我不要上班了啊。姑姑是奖励雪青考上大学的，你不要管了哦。” 　　全丽华牛眼一瞪，还想说什么，沈琳把她妈直接拖走了，在旁边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回来之后全丽华也不说话了，只是一副憋闷样子。 　　挺好的，只要全丽华不说话，全家人都当做看不到。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沈志诚也说巧了，他要出去出趟差，就定了他出差的那几天，让沈雪青跟着出去玩一玩，长长见识。 　　这样家里就只剩下陶秀兰一个人了。 　　沈雪青想了想，说：“那妈妈，你那两天去市场上找人回来刷墙吧！” 　　正在帮女儿整理东西的陶秀兰抬头，疑惑不解。 　　“就是之前，装电话那次。我们俩自己出去，你还记得吗？”沈雪青语调温柔，怕陶秀兰想多。“那一次妈妈你带我去了建材市场，我们问了不少东西的。” 　　沈志诚明白了：“乖乖你是想趁这几天，让你妈监工把家里重装一下啊？” 　　“对！”沈雪青打了个响指。 　　“旧家具都包起来，然后请人回来刷一下大白墙，再贴一个简单的瓷砖。也不弄多复杂。只是刷墙味道得散散。我们都不在正好，妈你就白天来监工，晚上住到大姨或者小姨家去！这样也安全一些。” 　　沈雪青安排地井井有条，却看到父母对视一眼，都笑了。 　　沈志诚笑的都咳嗽了：“你小脑瓜子还挺能转的。哪里用得了这么复杂。” 　　陶秀兰一脸欣慰：“原来乖乖你上次是打这个主意啊。早说啊！这要找什么工人呢？让你小姨去说一声就好了呀！” 　　“啊？”这下轮到沈雪青疑惑了。 　　陶秀兰站起来搂过女儿详细地解说了一下。 　　“你小舅舅是木匠，这你知道吧。但是这门手艺以前也不是谁都能学的，那拜师都是要有介绍人的。这个介绍人啊，就是你小姨的爸爸，也就是你叔公。你叔公一家都是干这行的。刷个墙而已，妈回老家招呼一声。你表舅他们肯定都争先恐后的来！到时候钱都不会收，让你爸找两条烟送过去就好了。都是自家亲戚，干活那肯定是尽心尽力的！” 　　沈雪青：“……居然是这样。” 　　沈志诚又笑了：“你还小，不知道这些也正常。你小姨和我们家关系这么好，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跑市场。你要什么样的瓷砖啊，给爸爸说，爸爸找人送！” 　　沈雪青简单地说了一下样式。 　　沈志诚一听，就是素色的大白砖而已，顺口问了句：“要不要那种很漂亮的国外那种花砖啊？爸爸也可以搞来的呀。”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又贵又难用！” 　　“好吧好吧。”沈志诚颇为遗憾。 　　沈雪青又强调了一下：“那种砖得家里足够大，贴成套才好看。爸你千万别一个冲动买回来啊！你要是喜欢，以后咱们家换大房子可以给你在内卫弄一个。” 　　沈志诚感到新奇：“内卫？” 　　“就是那种大房子，主卧会自带一个衣帽间一个卫生间，专门自家用，和客厅的分开来。冬天洗完澡可以直接上床睡觉，晚上起夜也方便得多的。” 　　沈志诚想象了一下，就像电视剧里那种吗？真是太方便了。 　　他又想起了湖边上那一排私房。 　　那天之后他去溜达过一圈，很意外地发现那个地方散步的人还不少。早上吃早点的地方，小超市什么的都有。 　　那些私房他也看了一圈。 　　靠着湖位置很好，但是房子内部破破烂烂的，还有几栋都看着没人住了，院子里枯了一片，草长得老高。 　　他找人打听了一下，说是主人家都搬去市中心了，这里空了很久。 　　沈志诚长了个心眼，给旁边人留了bp机号码，但这两天都没动静。 　　现在想想，那几家房子虽然破，但是面积还不小，应该可以像女儿说的那样，搞个内卫吧？ 　　沈志诚咂咂嘴，把这事告诉女儿了。 　　一个大饼从天而降，沈雪青快被砸晕了！ 　　她此前也只敢想想住小高层，现在这是要一步到位住公园别墅啊！ 　　“什么别墅，那房子里比老宅都破。”沈志诚摇摇头。 　　沈雪青拽过父亲胳膊，两眼放光：“可是爸，那房子都那么破了，我们买下重新装一下不就好了！” 　　重装……沈志诚慢慢挺直了腰：“仔细说说？” 　　“就是，咱们可以刷里面，也可以刷外面啊。” 　　沈志诚愣了一下，逐渐意识到其中的好处，面露喜色。 　　他站起来来回走动了好几圈，最终决定：“那我明天就去问问！” 　　一旁的陶秀兰听糊涂了：“你们这是，打算要买房啊？那我这边还要不要刷墙啊？” 　　沈志诚纠结了一下，瞥了眼墙上的报纸。 　　“还是刷吧。咱们弄得好看点，回头我也能卖的上价啊。” 第21章 打假了 　　要出去玩了！ 　　不管之前想的有多少， 真的要出去，沈雪青还是有一点期待的。 　　她重生之前，在病榻上躺了大半年， 每日里昏昏沉沉的，几乎没有什么力气。 　　脑子里纵然有再多主意， 身体成了拖累， 也不是个办法。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她五六年以来，第一次出去旅游。 　　沈志诚按照约定，把她送到了城北的车站。 　　沈振英看到侄女就咧开了嘴， 拉着她去旁边的早餐店吃了一顿传统早饭。 　　一笼小笼包，一碟香醋， 还有一碗豆腐花。 　　沈雪青吃的肚皮滚圆。 　　她擦擦嘴问：“姑姑，姑父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他一早就去接他那几个生意伙伴了。” 　　沈振英在心里又把那几个人骂了一遍，连小孩子都知道准时， 一群大人不懂事。 　　林晨就是这时候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的。 　　“老婆老婆， 我接到人了， 你们都吃好了吗？” 　　沈振英骂道：“还吃不好？你再不来我们可以去吃午饭了！” 　　林晨连连告罪， 然后跟店家买了几袋子饱肚的大包子， 拿出去给他接的人了。 　　沈雪青走出去， 一个没忍住， 抽动了好几下眼角。 　　……这些人也能是生意伙伴？ 　　一共是四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股浓重的烟臭味，打扮的花里胡哨的。 　　为首的人染着黄毛，大夏天穿着皮裤， 一开始看到沈雪青还吹了口哨，但是在林晨介绍完之后， 他就兴趣不大了。 　　学生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沈雪青背着小书包，乖乖跟着沈振英身后，悄悄观察着这几个人。 　　在发现这几个人身上穿的大logo之后，沈雪青眼角抽动地更厉害了。 　　林晨买完票，带着众人上了车。 　　现在的长途交通，主要还是依靠长途汽车。 　　车上众生平等，不管是拎公文包的，还是抗蛇皮袋的，都是一样挤挤。 　　黄毛把窗户开到最大，非常嫌弃：“东乡镇也太破了，连包车都没有。” 　　他一点也不避讳大声说话，惹来了众人的注目，只是在看到他身上的大logo之后，车上的人又把眼神收回去了。 　　沈振英气的翻白眼：“装什么。” 　　沈雪青假装不理解，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帮社会蛀虫，二流子罢了。就是家里有背景，你姑父不好得罪，所以就委屈你跟他们一路了。”沈振英安慰侄女。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要带上沈雪青的原因。 　　跟这帮人一起走倒也罢了，等到了省城，肯定是林晨和这群人出去，她自己出去逛。人生地不熟的，有沈雪青一起，多好啊。 　　前排的黄毛又开始大声打电话，还肆无忌惮地把跷二郎腿。 　　林晨坐在最前面，见此情形只好跟旁边人赔笑，塞了点钱让那人换位置了。 　　沈雪青瞟了一眼，忽然对林晨的观感复杂起来，这也太能忍了。 　　颠簸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到了省城。 　　沈振英和花衬衫都有点不舒服，晕车了，林晨赶紧带他们去了宾馆住下。 　　黄毛和剩下的两个人都不肯就这么歇着，话里话外都是要林晨带他们出去玩乐。 　　林晨赔笑说道：“这个时候了，玩不到一会就得关门了，不如还是明天去吧。” 　　黄毛不乐意了：“兄弟，省城可是我老家。去哪儿玩还得跟着我啊！这时候舞厅才开张呢，怎么样，去见识见识？” 　　“这……”林晨有些犹豫。 　　黄毛勾过来他的脖子，神秘兮兮的：“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舞厅多时髦啊，咱们现在去，没准还能碰上什么人呢。你懂得，就那种大官。” 　　林晨被说动了，他隔着人看了一眼沈振英，眼含歉意。 　　沈振英已经是明显气愤的神色了，林晨过来安抚妻子：“我都打点好了，你和雪青先休息，一会下楼吃点东西。” 　　黄毛嬉皮笑脸的：“这就对了！嫂子好好休息，我和林哥去谈生意了啊！” 　　沈振英看丈夫被拽走，气的又翻了个白眼。 　　沈雪青忽然开口了：“姑父，你去舞厅肯定是谈不到生意的，记得早点回来啊。” 　　这话一出，黄毛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小丫头片子，你也懂做生意？” 　　“我当然不懂啊。”沈雪青笑的甜甜的。“但是课本上说，瓜田李下。什么大官会去这种地方谈生意啊？这位叔叔，难道你见过？” 　　黄毛：“……”他还真的不敢大咧咧就说见过。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别管大人的事儿。” 　　花衬衫出来赶人，沈振英哼了一声拉着侄女把房门关上了。 　　沈振英冷静了一下，摸摸沈雪青的头。 　　“算了，咱们不管他们男人的事情。等会儿啊，姑姑带你去吃好吃的。咱们计划一下，明天怎么玩。” 　　沈雪青当然说好。 　　省城的天文馆和梅花公园是最出名的了，考虑到沈雪青即将上大学，沈振英又把省城图书馆和商场列入了必逛范围。 　　没有了碍眼的黄毛，沈振英和沈雪青第二天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 　　沈雪青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穿的短袖T恤，下午回来时候就变成了小裙子。 　　沈振英几乎是发泄式地购物，那架势看的沈雪青一愣一愣的。 　　“也让你姑父心疼心疼，一天到晚的钱都花给那几个二流子了。”沈振英花钱花的心安理得，又给沈雪青买了漂亮的发箍。“还不如我给我侄女买头花！” 　　沈雪青哭笑不得。 　　不过让人稀奇的是，今天林晨回来的很早。 　　沈振英嘴上说归说，还是心疼丈夫的，推着他去房间里洗了个澡。 　　再出来的时候，沈振英问他：“你这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林晨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哪里敢不回来哦！那群人昨天去舞厅玩了一个通宵还觉得不够，今天跑去唱歌的地方又开始嗨了。 　　本来还好好的，结果唱了四十分钟之后，花衬衫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 　　林晨吓得跳起来就走，身后传来了黄毛他们的嬉笑声。 　　可林晨就算落荒而逃了，他也不敢不结账。 　　听完之后，沈振英重重地锤了一下丈夫：“你是冤大头啊？还给那几个二流子当付账的！” 　　“哎哟哟，老婆啊，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敢做的。但那个黄毛是真的省城人，他哥昨天还派人来找他了，派头可大了。” 　　林晨累了两天，动都不愿意动，直接打电话让饭店送了四个菜，和他们一起吃了起来。 　　沈雪青还是慢悠悠吃饭，姑姑和姑父说话，她手上就拿了本杂志边吃边看，当个安静的背景板。 　　林晨一通猛吃完了之后，才觉得活过来了。 　　林晨也不是傻子，要不是有好处在前面吊着，他又怎么会愿意一直当别人的提款机呢。但是黄毛已经和他认识半年了，这半年里他一直送好处，才换到一次送黄毛回家的机会。 　　昨天看到黄毛的哥哥，一个西装革履的干部，他才觉得这半年里没花钱。 　　也许他努努力，就真的可以拿到省城的项目了呢？ 　　想到这里，他又犹豫了。 　　沈雪青注意到姑父已经越吃越慢了，一双筷子悬在那，半天都落不下。 　　行了，看来这也不是个没数的。既然不是真的冤大头，那就必然是有利可图。 　　沈雪青摊开杂志，像说笑一样给沈振英看：“姑姑你瞧，省城的时尚杂志上有好多国外的大牌。” 　　沈振英对着杂志上的几套花花绿绿的衣服很不理解：“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啊，一身英文字母也不怎么好看嘛。还有这人，上面穿那么厚，下面袜子都不穿，这种衣服设计出来给谁穿的哦。” 　　沈雪青咯咯笑了起来：“姑姑，你不懂，买大牌的人就是要这个logo而已！你看那个黄毛叔叔，一身的logo，看着吓唬人，实际上都是假货。” 　　林晨听到关键词，一个激灵，问：“雪青你说他们穿的都是假货？你看的出来？” 　　沈雪青当然看得出来，她以前购物起来比沈振英疯狂多了。摸过足够多的真货，黄毛他们的那几件都算不得高仿。 　　沈雪青挑了一个林晨能接受的理由：“这个不用看啊。杂志上都介绍了，这些高端牌子都是真皮的，手工的，连扣子拉练都是定制的。我想，总不会都这么贵了，还掉色吧？” 　　她在车上的时候都看到了，黄毛的裤子都把坐垫染黑了。 　　沈振英也跟着想起来一个细节：“上次你回家，身上衣服都是皮屑，我还奇怪呢。后来看到那个黄毛穿的，该不会是他的衣服掉皮吧！什么奢侈品牌子，居然是假皮？” 　　沈雪青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其实奢侈品牌子也不一定不掉皮，该染色的，该磨损的，都一样。 　　但现在她不会说的，因为如今的人们都迷信外国的月亮比较圆。这两句证词足够动摇林晨了。 　　林晨有点难以置信：“这，这怎么会这样！那我岂不是被他骗了！” 　　“也不一定的姑父，你不是亲眼见到他哥哥了么？”沈雪青反过来安慰林晨。“姑父你再好好想想看，你认识他们时候的情况。”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一旦仔细思考了，就是一身冷汗。 　　仔细回忆一下，昨天灯光昏暗，黄毛所谓的哥哥也就是把他叫出去骂了两句，然后就走了。林晨想追上去说好话，但是被其他几个人拦住了。 　　黄毛是这么说的：“我哥在气头上呢，你追过去不是火上浇油吗？我现在人都回来了，等他消气，我带你回家认认路！” 　　那之后，黄毛才开始点女人了。 　　林晨越想越觉得其中猫腻多，这时候，听到侄女无意间说了一句：“而且黄毛叔叔总是有名有姓的吧，他哥不是和他一个姓吗，去政府单位一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林晨握紧了拳头。 　　彭这个姓，也不算很常见了。 第22章 封口了 　　“姓彭啊？我们局里就两个哇， 一个是女孩肯定不是。另一个么，待会下班你可以看看啊。” 　　只要不是黄毛那种二流子，其他的人收了钱都是干事的。 　　林晨都顾不上大太阳了， 而是就在马路对面的杂货店买了包烟边抽边等。 　　他眼睛紧紧盯着大门，生怕错过。 　　从四点一直等到了八点半， 林晨确信了， 这里没有他见过的那个哥哥！ 　　林晨又打了个电话确认一下：“兄弟，你说你哥哥是什么单位来着？” 　　黄毛那边正在逍遥呢，电话里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哦，就是建设部的嘛。你知道的， 我哥这个人就是有点清高。再等两天就好了啊。诶兄弟，我这边待会去洗浴房你要不要来一起快活一下啊？” 　　林晨沉默了一下， 说：“不了，我老婆闹了，待会我得先回去看一下。” 　　黄毛哈哈大笑：“也就你死心眼， 跟你老婆说实话， 非得出来还带着拖油瓶。下次啊， 下次可不许推辞了！” 　　林晨阴着脸挂了电话， 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还想让我帮你付账呢死骗子！ 　　林晨一股子火气直冲天灵盖。这半年里， 他搭进去多少东西了他都不敢想。 　　本以为是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没想到却落了套。 　　林晨的处理报仇方法也很简单——他报警了。 　　省城警察对此高度重视， 专门派人来记录了他说的这些。 　　其中一个老警官一看就知道了：“这不是，典型的拆白党嘛！可是他们一般都是对有钱的女人下手，你——” 　　老警官又看看林晨，想不通：“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图的？” 　　拆白党！林晨又是惊出一身汗。 　　他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过这种事情， 说好多有钱的女商人，或者富家太太都被骗色骗财。 　　可他哪里想过， 自己也会成为目标呢？ 　　老警官跟他说：“这两天不要走了，就在宾馆等着吧。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林晨也不敢在局子里多呆，出来就直接去找老婆了。 　　他赶到商场里，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子围着一堆行李箱在挑选。 　　隔着人山人海，都赏心悦目的。 　　“到底是省城，这儿的行李箱多好看啊。”沈振英挑花了眼。 　　沈雪青看了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呃，姑姑，这个就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你昨天帮了你姑父好大的忙！这点谢礼不算什么。来来来，别说话，转一圈让姑姑看看衬不衬你。” 　　沈振英拉着沈雪青转圈，欣赏着自己一下午的杰作。 　　沈雪青感觉自己变成了真正的小孩，每次她想推辞掉，沈振英就总是笑眯眯地把话题带跑了。 　　等到回神，沈振英已经要去付款了。 　　沈雪青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姑姑，我要银色的！” 　　沈振英愣了一下：“银色的？哎好吧，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就喜欢这些黑白灰的呀。” 　　“英英，你就选雪青自己喜欢的吧。总归是她自己用。” 　　林晨走过来，调侃妻子：“你总喜欢大红大紫的，人家小姑娘和你又不同咯。” 　　“好哇，你是说我老了审美跟不上了是吧！”沈振英叉腰对着丈夫，试图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结果没几下就破功了。 　　“好了，不闹了。你事情都解决了？” 　　林晨点头，等到服务员帮着把东西都包好之后，就爽快地去付账了。 　　都是花钱，还是给家里人花的爽快！ 　　看着沈振英脸上放松的笑脸，林晨觉得自己之前这半年啊，真是猪油蒙心了。 　　碍于那一点男人的自尊心，林晨也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妻子，黄毛其实是骗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林晨充当了一个合格的陪玩机器。沈振英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他半点怨言都没有。 　　沈振英反而被他诚意悔过的样子吓到了，私底下悄悄跟侄女说：“……这是赔了多少？居然对我这么百依百顺的。那我更不能问了。” 　　沈雪青：“……” 　　要不说你们是两口子呢，脑回路完全对上了啊。 　　一直到三天后，他们才知道黄毛被抓了。 　　警察打了电话，让受害者去一趟警局。 　　事情真相和他们猜测的还有一点出入。 　　就是黄毛是真的省城子弟，但其他人不是。 　　其他几个，包括花衬衫，都是去年上海那边打击完拆白党之后流窜过来的惯犯。 　　他们先认识的是黄毛，但黄毛家里管得严，口袋里也没那么多钱啊！ 　　于是花衬衫几个就想像以前一样干一票。他们仗着黄毛身份狐假虎威，教了他几句话，居然真的成功骗到了一两顿饭。 　　后来这群人胆子就真的大了，看上了急于找项目的小包工头，在其中挑中了出手大方的林晨。 　　老警官了解完情况之后教训林晨：“你但凡来省城打听打听呢？这竞标是你一个小包工头拉几个人就能干的吗？你有公司吗？有资质许可证吗？贪心不足蛇吞象，亏得你还知道报警，要不然不得被骗的倾家荡产啊！”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林晨满头是汗，再也不敢存那一点侥幸心理了。“就是有一个事情，我还是想问问……” 　　他那天明明都亲眼数过了，下班的人里根本没有黄毛的哥哥啊？ 　　说到这事情，就更乌龙了。 　　老警官一手指戳到了林晨脑门上，哭笑不得：“人家从北门走，你盯着西门有什么用啊！” 　　林晨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尽在这儿了。 　　钱，是肯定追不回来多少了。好在林晨和沈振英也想得开。 　　“及时止损已经是万幸了。继续跟那帮人混下去，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沈振英现在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经过这一遭，夫妻俩就像受惊的鹌鹑一样，一致决定生意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好，不要太着急了。 　　沈雪青围观了夫妻俩互相安慰的画面，终于没忍住，问：“姑父，你就没想过，你们市的活干完了，你问问东乡镇呢？好歹我们都在这，找活不更容易吗？” 　　沈振英立刻举手赞同。在东乡镇，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有娘家人帮衬着。 　　林晨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之前不想麻烦亲戚朋友。 　　沈雪青告诉他：“这事，你找我爸吧。他私下做介绍人呢。让他给你找找人，不比你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窜要好啊。” 　　林晨汗颜了：“我回去就和二哥说说。” 　　据调查的警官说，黄毛在这起案件里性质还有点复杂呢。 　　他不光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 　　因为在听到林晨是如何识破他的伎俩的时候，黄毛当场傻眼了：“啊，我都是真金白银给的他们啊！他们卖我的居然是假货啊！” 　　没错，花衬衫他们最开始的目标其实是黄毛本人。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碰到了林晨这个冤大头。 　　原本定好的三天旅游假期因为这事情，延长到了六天。 　　沈雪青一点意见都没有，吃瓜吃的咔嚓响。想来以后，姑父是不会再出事了。 　　沈雪青打算这半年里都不会断了和姑姑的联系，到时候再提醒一下，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 　　回到东乡镇下车的时候，来接她的沈志诚都被行李数量吓到了。 　　“乖乖，你这是把姑姑的私房钱掏空了啊！” 　　上车的时候，沈雪青就一个小背包，现在除了背包，还有一个28寸大行李箱，和两个大袋子。 　　沈志诚过意不去，对林晨道歉，要给他一笔钱。 　　林晨一脸受到侮辱的样子，坚决地推回去了。 　　“二哥你太见外了！我们两家是多要好的关系啊。雪青可是帮了我好大的忙呢。接下来我还要继续请二哥帮忙呢。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的。” 　　沈志诚沉默了一下。我和振英家关系……有这么好吗？ 　　沈振英在后面给侄女比一个噤声的动作，沈雪青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她懂，这些大包小包的，除了感谢以外，也是封口费。她会牢牢地把嘴闭上，不透露一分一毫的！ 　　除此之外，沈雪青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家里的变化了。 　　轻车熟路地回到老房子楼下，沈雪青三步并作两步蹿了回去，推开门。 　　原先黯淡无光的小屋如今已经大变样了。 　　新刷的白色墙面和地面上的米色瓷砖互相反射天光，显得屋内格外亮堂。原先老掉牙还漏风的窗户也换成了新的钢窗。 　　红木木架摆在角落里，绿萝几天不见长得更长了。客厅内的床和厨房部分又多了一处屏风，恰好隔开视线和油烟。 　　原先的桌子和沙发还没有换，但都已经换上了新的桌布和沙发套。 　　新的娃娃和抱枕，就放在沙发上，色调一致，对人的眼睛很友好。 　　陶秀兰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准备挂的新窗帘布。 　　她这半个月，踩缝纫机踩的可畅快了。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弟弟妹妹们都求着她帮忙做衣服的时候。 　　看到女儿回来了，一眼落到了巨大的行李箱上。 　　陶秀兰跃跃欲试：“乖乖，回头妈妈给你的拉杆箱也做一个漂亮的套子吧！” 第23章 拉客了 　　沈志诚把手背在身后， 在屋子里溜达了好几圈，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说来也奇了怪了，他以前也没觉得家里的装修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住不还是一样住么。 　　但现在，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他却想着过段时间得带人回家坐坐。 　　沈志诚难得地夸了两句老婆：“你这次做的很好啊。弄完了的确不错。” 　　陶秀兰还不习惯丈夫的夸奖， 流露出些许的手足无措。 　　“这个月你辛苦了。” 　　沈志诚露出了笑脸， 掏的生活费也就多了一些。 　　陶秀兰数了好几次，想问，但是被女儿拽了一下。 　　沈雪青嚷嚷道：“爸，你就一句话就打发啦！妈的辛苦费呢？你快多给点， 家里的汽水都喝完了，我可不想妈又抠抠搜搜的。” 　　女儿这样直白地当个小财迷， 沈志诚反而不生气。哈哈大笑之后，居然真的又拿了十张大团结递给女儿。 　　“给你，给你！这都是你的零食经费。哎哟， 也不知道是谁撺掇我买新房子， 现在又管要这要那的。” 　　沈雪青反手把钱都塞给了陶秀兰， 一点不羞愧：“爸， 你可等着吧， 回头你就会赚回来了。” 　　沈志诚好奇：“什么生意？你一个小人有什么好给我介绍的啊。” 　　“那你先给我说说， 房子看的怎么样啦？” 　　沈雪青最关心的还是房子。上辈子也没住过别墅啊， 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急什么。这买私房嘛，麻烦就麻烦在手续了。买房这么大的事，马虎不得，慢工出细活。” 　　事关跑手续这种事情， 非得沈志诚出手不可。 　　沈雪青赶紧拍马屁：“我相信爸你的能力！我就直白说了啊，过两天， 我听说姑父也得找你帮忙呢。” 　　沈志诚此刻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妹夫之前忽然和自己热络起来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趁着沈志诚思考问题，沈雪青拉着陶秀兰就躲到房间里去了。 　　沈雪青叮嘱她：“好好收着，以后要钱，用一部分存一部分。总得应急的。” 　　陶秀兰点点头，她知道，女儿在帮着她呢。 　　她拉着沈雪青给她看那些宿舍定制版四件套。 　　怕女儿觉得不好看，陶秀兰在之前挑选的花色上又绣了很简单的花。 　　这反而给沈雪青产生了灵感。 　　“妈，你可以帮我在角落绣上名字吗？” 　　虽然上辈子沈雪青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听说过在学校晒被子时候，有人的被子被顺手牵羊的事情。 　　陶秀兰满口答应。 　　这时候，女儿要做什么她都百依百顺。 　　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忙的根本没时间思考这些了。 　　…… 　　沈雪青对于妈妈做的这些“样品”很满意，把他们都叠起来摆在了桌上。这样回头来人，就可以一览无余。 　　崔晓丽的电话如期而至。就和上辈子一样，今年的同学聚会，也开始了。 　　沈雪青先去了一趟学校接老师。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学校里如今喜气洋洋的，哪怕没什么人，还是拉起了横幅“恭喜我校今年再创辉煌！” 　　“像你们这些考的好的，都被贴在外面的榜上了。今年你们这批拔尖的是真争气，清北都有几个。” 　　班主任陈老师非常高兴，指着布告板给沈雪青看。 　　沈雪青不是第一第二，但也在前十之列。最重要的是，她是农村出身的学生。学校也拿出来重点宣传了。 　　虽然是暑假，但是来打听消息的家长可不少。从这个时候起，全国学业内卷的风潮就起来了。 　　沈雪青带着陈老师去了王子饭店。 　　这一场同学聚会，其实就是谢师宴。一帮高中生当然搞不定，背后出钱的人其实还是家长。 　　大头是班长的父亲付的，王子饭店就是他家亲戚开的。崔晓丽和其他人商量之后，提前把钱收了a了一个小头。 　　崔晓丽偶尔也会多愁善感一下：“是多是少，都是心意。这一场吃饭之后，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聚了。” 　　但很快她就精神起来了，因为今天每个人都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只不过一个多月，那些黑着眼圈，满面愁苦的高中生就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青春靓丽，身姿婀娜的女孩和仿佛一夜之间意气风发的青年。 　　崔晓丽今天特意穿了新裙子，把头发披下来了，还抹了一点口红。 　　在见到沈雪青之后，她感叹了一句：“我妈还担心我打扮的会不会太过了。幸好我打扮了，不然站在你旁边我得气死。” 　　沈雪青根本就没怎么装扮，还是一身白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顶多就是多戴了两条珍珠的耳坠。 　　但此刻她站在饭店里，别人不管怎么争奇斗艳的，都成了她的背景板。 　　沈雪青抿嘴笑了，拉过崔晓丽的手：“你也很好看啊，但是你嘴巴颜色也太红了，我教你，拿纸巾轻轻擦掉一层，边缘糊掉一点更好看哦。” 　　崔晓丽毫不犹豫照做了，果然，从大红唇转变成朦胧一点的咬唇妆之后，崔晓丽身上的青春感就出来了。 　　崔晓丽回头给沈雪青比了个大拇指。 　　女神果然是女神！ 　　席上，各科老师坐在一桌，女生坐了一桌，男生坐了一桌。 　　沈雪青和崔晓丽坐下之后，对着眼前一圈有点眼熟的女同学淡淡地笑了一下，尽量不开口说话——因为她根本不记得眼前的绝大部分人了！ 　　但没关系，崔晓丽就是个活的小喇叭。 　　不管是谁凑过来说话，崔晓丽都会把话题接走，沈雪青只要适当的插几句嘴就可以了，现场非常和谐。 　　比如现在—— 　　崔晓丽：“啊呀！你要去那么远啊！那可得多带点东西！” 　　不认识的女同学一号：“可别提了我就随便填的，没想到落最后一个了。” 　　沈雪青：“能考上就是好的了，以后还可以回来工作嘛。” 　　不认识的女同学二号：“唉是呀，你知道齐娇嘛，她就是因为发挥失误没考上，所以今天都没来呢。” 　　崔晓丽：“唉，她其实不是失误了。而是考试前她妈骗她喝符水，把她肚子喝坏了！不然她怎么也能考上的。” 　　女同学一号惊呼起来：“还有这事情哪！” 　　女同学二号也凑过来：“怪不得她想不开。诶对了，你们都整理好行李了吗？” 　　女同学一号：“还没有呢，我们家也没人考上过啊，我也不知道应该带什么。” 　　崔晓丽：“这事我不知道，但，你们可以问雪青呀！她肯定知道！” 　　视线齐刷刷落到沈雪青身上，女生们不管刚才在说什么，听到这句话，都转过头来。 　　面对十多双亮晶晶的眼睛，沈雪青笑着随口介绍了一点大学的情况。 　　没有人怀疑沈雪青为什么知道这些，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在高中三年里，形成了学霸就是什么都会的惯性思维了。 　　说到大学宿舍的情况，他们果然开始发愁了：“这宿舍这么不方便，床这么窄要怎么换洗被套啊？” 　　这时候就轮到陶秀兰的手艺出场了。 　　沈雪青舒展了脸孔，冲女生们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所以，我让我妈帮我做了定制的四件套。都是一米的，刚好可以塞得下。” 　　女生桌上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叹，吸引的其他两个桌子都往这边不断伸脖子看。 　　班长作为发起聚会的人，之前就端着酒杯在各个桌上来回穿梭敬酒。眼下看到女生桌那么热闹，正好借机会正大光明地端着酒杯往这边过来了。 　　理所当然的，班长的眼神落到了女生中的中心，沈雪青身上。 　　班长鼓足勇气，对着沈雪青举起了酒杯：“听说你改名了，恭喜啊！” 　　沈雪青看向他，并不动弹，只是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班长喝完了汽水，还不走动。他站在原地，脸色微红，一只脚在地上摩擦了两下，似乎在酝酿什么。 　　这场景懂的都懂，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悄悄往这边看热闹。 　　面对这经典的一幕，沈雪青半分羞涩都没有，反而是冒出一点小小的感动。 　　哎哟，这都多少年没面对过如此青涩直白的爱意了。 　　不过嘛……沈雪青仔细看了看班长的脸，发现她是真的完全不记得这个人了。 　　沈雪青问：“班长，你是也想要来我家吗？” 　　“嗯……嗯？” 　　班长被这句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点刚腾升起来的小勇气霎时间就烟消云散了。 　　“就是，她，她，她们都要来我家呢。”沈雪青指了指这一桌的女生。“刚才我们在讨论大学里的宿舍床尺寸问题，感觉没有合适的四件套去换。我妈妈呢，给我特别定制了小尺寸的，同学们都很感兴趣呢。如果你也想来的话，明天下午一起啊。” 　　沈雪青的话清楚地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男生桌上有一个人发声问了：“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个，我们也可以去吗？” 　　沈雪青起身看了一眼男生桌，痛快地表示：“那是当然！大家同甘共苦过三年的交情呢，想来的人可以先和我说一下。人太多的话，我家站不下。” 　　“那，我要去！” 　　“我也是。” 　　“我也想去看看。” 　　有这样方便的好事情，在场考上大学的都不傻。 　　崔晓丽主动揽过来登记的差事，翻出之前记录同学聚会的本子，连名册都是现成的。 　　“来来来，想来的同学在自己名字后面画个圈，我和雪青来商量一下你们几点过来！” 　　同学们纷纷站起来了，厅内空间很快被跑来跑去的人群激活了，几乎一大半的同学都来登记了。 　　只有可怜的班长，被人群冲散到一边，目瞪口呆。 　　陈老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啼笑皆非。 　　她慢悠悠晃到自己的得意门生身边，拍拍他的肩。 　　这段位，差远了啊。 第24章 开窍了 　　“不要着急， 排好队啊。今天来的人有点多，我们声音小一点，不要吵到隔壁人家哦。” 　　沈雪青轻声细语地对第一批来参观的女同学解释：“隔壁的隔壁有老人家呢。我们马上都是大学生了， 不好叫人看了没素质，就辛苦大家一点了。这边是汽水， 你们热的话， 就拿一瓶喝。” 　　女同学们哪里好意思拿，连连摇头：“我们来你家都没有带礼物的，怎么好还喝你的东西呢。” 　　沈雪青见大家都不肯拿，直接自己一瓶瓶发过去。 　　“来者是客， 我们同学三年了，一瓶汽水我还是请的起的。你们信任我， 信任我妈妈的手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雪青说的是心里话。 　　虽然不太记得谁是谁了，但是女孩子也太好了。 　　屋子里站满了人， 热气腾腾的， 不光没有人嫌弃， 大家都还轻手轻脚的， 很自觉地脱鞋光脚站着。 　　人虽然多， 但没有一个人坐在陶秀兰和沈志诚的床上。 　　沙发上挤着坐了会， 几个女生抱着玩偶爱不释手。 　　“雪青， 你家这个娃娃，也是你妈妈做的啊？” 　　“是啊，不光是这个，喏， 你看那边的桌布啊，沙发套啊， 都是我妈做的呢。” 　　那几个女生眼睛亮了，互相之间商量了一下，扭捏地问：“那个，这个能定吗？” 　　“开门做生意，当然可以！就是我不知道价钱，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妈。” 　　沈雪青很痛快，有钱赚干嘛不赚啊。 　　沈雪青挤进了卧室。 　　陶秀兰正在给别人讲解床帘的用法。 　　“就是这样用杆子撑起来，然后挂上去就好了。但是要记得不要搞错方向，这边是门帘哦。” 　　也有人担心：“那万一我去了学校，宿舍床不是这样的呢？” 　　陶秀兰犹豫了：“这……” 　　沈雪青恰好到场：“这个简单。你要是学校宿舍不能用这个，那你原样包好。寒假时候带回来，我们给你退钱！” 　　“真的啊！”这下在场的好多人都心动了。 　　沈雪青拍拍胸脯：“本来就是趁着我上学做的这玩意儿么。你们要是用不到，卖给你们也不好啊。但是一定要是原样包好哦，可不能退回来的时候都用过好久了。” 　　“那肯定不会的！” 　　沈雪青又想了想，补充道：“我妈做的这些东西，两个月之内，要是有破损的开线的，你们也可以拿回来退，或者给你们换新的。” 　　现在还没有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呢。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更热了。 　　来的也不光是学生，也有家长跟着一起来的。 　　跟过来的那个妈妈眼神锐利，问：“这个东西成本也没多少的。你们收这个价格，不厚道吧。而且你这连个铺子都没有，我怎么相信你不会收钱跑路啊。” 　　女生扯了扯妈妈，脸色窘迫：“妈，你别这样……” 　　“嗨，没事儿。”沈雪青反过来安慰她。“买东西当然要问仔细啦，你妈妈也是爱你，才想着要给你挑好的啊。” 　　沈雪青又看向那位妈妈：“阿姨好，不瞒你说。我妈手艺好，以前都是乡里乡亲的请她帮忙，都是做老熟人的生意的。但是这次么，就我自己一家做这个，从服装厂拿布就太浪费了。所以我想着，同学之间一起，才好多拿布，把价格打下去。” 　　沈雪青拿了四件套的枕套给对方看。 　　“您肯定也看过了。我妈这个布用的都是好布，单个买其实不便宜的。我妈也就加了点手工费。还可以定绣花和名字。这样到时候在学校换的勤一点也不怕拿错。” 　　嫌货才是买货人呢。那位妈妈果真意动了。 　　这个小的说的倒是真的，她已经把四件套和床帘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了，挑不出什么毛病。 　　陶秀兰当初做的时候倾注了不少心血。 　　针脚细密，绣花漂亮不说。考虑到女儿的洁癖问题，枕套有两个，双面都可以用。被套一层拉链外还有扣子扣住，防止睡梦中划伤人。 　　家里小孩远走在即，当家长的这时候是最舍得花钱的。 　　“都是为了孩子，那就麻烦小姑娘你帮我们登记个四套吧。花色就要你这四种就好了。” 　　“好嘞！”沈雪青高兴地戳戳陶秀兰。 　　陶秀兰拿着笔，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就成了？ 　　昨天女儿跟自己说要做生意，今天就有大把的顾客上门，还这么快就成交了。 　　这完全打破了陶秀兰以往的认知。原来，自己的手艺在这个时代，也是可以赚钱的。 　　四件套和床帘的价格昨晚都商量好了，玩偶和小装饰品也能卖属于是意外的惊喜。 　　陶秀兰想送几个出去，被沈雪青拦住了。 　　要怎么说才能让妈妈转变想法呢？ 　　沈雪青给她算了笔成本：“你的时间就是金钱。现在这批货你都要花不少天功夫，还要叫大姨一起呢。到时候咱们还要给大姨开工钱，还要先垫布料钱。你这么大方往外送啊。” 　　陶秀兰被说的讪笑了两下。她绞着手，小声说：“就是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她虽然有多年裁缝经验，但是确实也没有像沈雪青说的那样不断有人找过来啊。 　　沈雪青扶额，好吧，妈妈真是太老实了。 　　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你要是多了空，你就做点小挂件当赠品。但凡是定了一整套四件套和床帘的，你就送一个小挂件。” 　　“这样好！一点碎布头不花什么时间。”陶秀兰终于舒服多了。 　　四件套床帘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而玩偶，因为做工复杂还要填充，定的价格就高了点。但是好处是都是碎布头拼的花样，没什么布料钱。 　　等到人都送走之后，陶秀兰还有力气打扫残局，沈雪青已经瘫倒在沙发上不肯动弹了。 　　陶秀兰忙活完了，就打电话给大妹妹。 　　陶蕙兰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听到大姐召唤，立刻就答应了。 　　只是当她听到要给她计件分钱的时候，陶蕙兰不乐意了：“大姐，你怎么这么见外，就踩踩缝纫机的事儿，你还要给我算钱。” 　　沈雪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大姨，我建议你还是收钱吧。不然我妈使唤您得亏心了。我们光今天收下的订单，就有三十多套四件套，十五个床帘了。更别提还有娃娃之类的小东西。” 　　陶蕙兰听得眼神发直：“多少？” 　　沈雪青憋不住笑了：“就是这么多！明天还有呢，都是我同学定的。月底之前就得给人家了。所以您可快点别推辞了，赶快来吧。” 　　陶蕙兰挂了电话，在原地愣神了一会，腾地跳起来了。 　　钟建军今天在家休息，冷不丁地被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陶蕙兰神游天外一会儿后，拉过丈夫掐了一把。 　　听到钟建军的呼痛声，她才确信了这不是一场梦，告诉丈夫：“大姐她又开始当裁缝了。” 　　钟建军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腰上的软肉，没好气地说：“这不是好事儿吗？你怎么不掐你自己啊。” 　　陶蕙兰把数量报出来，钟建军“嚯”了一声。 　　“大姐这是要发达了啊。可是她哪来这么多顾客啊？” 　　“听说，这都是雪青想出来的主意。还搞了个售后政策，一条条的，都写在本子上，叫大姐背熟了。听说明天还会有人去定呢！” 　　钟建军琢磨起来：“这大学生的脑子就是好用啊！你赶紧收拾收拾，明天去帮一帮大姐。这大姐终于要立起来了，我们得伸把手啊。” 　　“你说的对！我明天一早就去帮忙。”陶蕙兰咂咂嘴。“雪青真是个好孩子。上大学前还把大姐给安排好了。你说要是咱们家博文也能这样多好啊。” 　　钟建军看了眼儿子空荡荡的屋子：“可拉倒吧。一放暑假，雪青是想办法拉大姐一把。咱们儿子呢？成天出去踢球这个点都不回家。估计啊，咱们家祖坟估计是冒不出这烟咯。”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陶蕙兰没忍住，又狠狠掐了一把丈夫。 　　第二天一早，陶蕙兰就去帮忙了。 　　陶蕙兰早年帮人家也看过店，深知做生意的门道。 　　今天陆陆续续来的人，有男孩也有女孩，当然也有更多的家长听说这事，自己上门了。 　　沈家门口站满了人，肯定就打扰到了邻居。 　　陶蕙兰下楼买了一大把糖和瓜子花生，挨个人家发，还道歉。 　　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纵然之前有一点不满，收了东西也不好意思再说了。 　　还有熟悉沈家情况的邻居给他们加油打气：“反正也就这两天人多一点，没事儿，你让秀兰啊，好好干！” 　　陶蕙兰发了一整圈，回来的时候喝了一大杯水，还不忘数落外甥女：“发东西是对的，可是送汽水多浪费啊。瓜子花生花不了什么钱，人家看电视时候还能嗑两下。你一小瓶汽水没几下就喝完了，没用！” 　　沈雪青由衷地佩服起来长辈们的处事方法。 　　姜还是老的辣啊。 　　今天有陶蕙兰在，沈雪青悠闲多了。 　　又是订单下到爆满的一天。 　　虽然不像昨天那样，来的人几乎都定了好几套四件套换洗。可是今天来的人比昨天多多了，四件套销量堪堪打平。 　　床帘永远人手一个。但让人惊喜的是，今天家里那些小玩意儿，看上的人不少。 　　来的家长里面，对这些抱枕啊玩偶啊感兴趣的很多，还有一个大姐，找陶秀兰特别定制了一对贵价版本的喜娃娃，准备回头送给新婚的侄女。 　　沈雪青灵感爆棚，送人的喜娃娃有了，给小孩的布老虎，虎头帽，虎头鞋这些生意，岂不是都可以做起来？ 　　面对越来越大的生意摊子，陶蕙兰和陶秀兰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把缝纫机搬去陶蕙兰家里一起做，再叫上心灵手巧的服装厂老姐妹何阿姨一起赶工，务必要在月底之前漂漂亮亮的交货！ 　　“真是要谢谢菩萨，大姐你也有开窍的一天啊。” 　　恰好来串门的陶欣兰听说了这前因后果，打算回头去茅山烧香的时候，给大姐也多烧一炷，祈祷大姐的事业从此以后红红火火，可千万不要再回到过去那个样。 　　家里的榆木脑袋，少一个都好啊。 第25章 双喜临门了！ 　　秀兰裁缝铺就这么急匆匆但成功的开张了。 　　手续之类的东西都交给了沈志诚搞定。 　　他接到任务， 还不免有点犯嘀咕。 　　最近这些天，他就像个陀螺一样，被妻子女儿使唤地团团转， 一刻也没得停歇。 　　但是当听到女儿说妈妈是因为怕家里钱不够用，才努力地请大姨找活帮忙之后， 沈志诚又有点心虚了。 　　钱， 其实他是有的。 　　沈志诚当时喝多了对女儿吐露了副业，但依然没有说完全。 　　他私底下不光光是做了介绍人，还在几个跑货的兄弟起家前参了一脚。那几个兄弟，来回商路上都有他曾经的战友照应， 他本人只要在东乡镇等着收钱就是了。 　　他已经看好了一栋私房了。郊区的房子现在还卖不上价格，他跑过来谈房子的事情， 还让卖家觉得奇怪呢。 　　沈志诚假托自己想接父母进城的理由，才说动了卖家。 　　卖家早年间也是想过自住的，所以重建过。房子框架都是好的， 但没建完他们家就工作调动， 这装修也就匆匆收尾了。 　　“老哥我给你说， 这房子啊， 就是看着寒掺了点， 其实一翻新， 就跟那些小区没什么区别了。河对面那些商品房， 还得交物业费。我们这就不用。也是省了一笔的。” 　　沈志诚找的中间人就是隔壁邻居，闻言就帮着砍价了。 　　“你这可有点不厚道了。人家交物业费，有保安有园丁的，你这房子有吗。再说了， 你不是都分到新房了吗，有机会把这私房出手还不抓紧啊， 再便宜点！” 　　卖家苦着张脸：“哎哟，就你小子精。那行，再让一点，但是里面的家具什么都是以前我妈的嫁妆，我得都拿走。” 　　“唉，行吧。”沈志诚紧锁眉头，假意僵持了一会儿才同意。 　　其实他根本看不上那些旧时的花样，他早就想好了，他要打一整套的红木家具。 　　八仙桌，官帽椅，还有屏风和花鸟架，齐齐整整摆进去，这才叫阔气呢！ 　　最后谈下来，差不多六百一平米。 　　接近十万块钱的总价买一套二手房，卖家嘴都笑的合不拢。定金一交过去，跑手续他比沈志诚还积极。 　　装修也是一笔花销，沈志诚算了算自己的余额，肉疼的同时又有点上瘾。 　　事已至此，这些钱总得过个明处。 　　沈志诚遮遮掩掩地找了个说法：“这个……其实我早年间呢借了一笔钱给战友，他前阵子托人还给我了，还给了不少利息呢。买房的钱，差不多是够了的。你们也不要太拼了，该花花啊。” 　　“哦这样啊。”陶秀兰完全不在意，听了就算了。 　　她现在每天睁眼之后就往大妹妹家跑，回来以后还要做家务做饭。忙的四脚朝天的，完全顾不上多疑。 　　沈雪青就更没压力了。 　　她估摸着这一趟大出血，应该把她爸之后多少年的古董基金都掏的差不多了。她现在只关心，什么时候能看到房子。 　　沈志诚估算了一下：“大概，等你上学一两个月之后就好了。” 　　沈雪青有点失望，但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她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事，转头去关心起妈妈的裁缝铺了。 　　按理说，不办这个营业执照也不是不可以，要走手续就有各种地方要交钱。 　　陶秀兰那点抠门的毛病又犯了，想省下一点是一点。 　　结果这次是陶蕙兰叉腰怼回去了。 　　“大姐，你能不能不要总给我们拖后腿啊！这一天天的，你光想着省钱有什么用啊。回头让人举报了，那罚款比你赚的这么些还多呢！” 　　陶秀兰那点小毛病一下就缩回去了：“都听你们的，听你们的。” 　　陶蕙兰拉着沈雪青出门，悄悄说：“乖乖你别怕，大姨没生气，就是吓唬你妈呢。你妈从小就这样，吓一下就好了。” 　　沈雪青点了一下头。 　　该说不说，你们姐妹之间相处方式也挺特别的。 　　不知道到底是沈志诚用了什么人脉，还是这时候的营业执照登记比较宽松，秀兰裁缝铺最后登记的地址居然就是老房子。 　　这两天来的人没那么多了，但是也还是有零散上门的顾客。 　　陶秀兰花了很多心思布置。 　　现在，客人一进门就能看到沙发上的抱枕玩偶。还有，墙面上挂了被框框起来的营业执照。 　　电视机被挪走，茶几和电视柜上分别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样品们，正中间是虎头鞋和虎头帽等等的新品。 　　屏风被挪动到前面来一点，挂着何阿姨提供的不同花色的样布，任由顾客挑选。 　　陶秀兰唯一没有动的就是女儿的卧室。 　　就算沈雪青一再表示，之后她去上学，不用可惜了。陶秀兰也还是坚决地摇头。 　　“乖乖，你帮了妈妈够多了。这样就好了。” 　　沈雪青没有继续坚持。 　　反正这个家也就过渡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还有一件事，就是沈雪青终于收到了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了。 　　新印的身份证，拿在手上仿佛还有机器的余温。 　　上面清晰而又郑重地印着“沈雪青”，似乎标志着这辈子她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上辈子，沈雪青拿到的时候还要往后推迟个好几个月。 　　因为要改名，她和家里起了不小的冲突。最后拿到手，心里只有一股不服气的劲儿在。都没有仔细看就收到了口袋里。 　　而这辈子，她的人生也会不一样吧。 　　沈雪青畅想了一下，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了微笑。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哎呀，你们怎么来了？”陶秀兰喜气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雪青好奇地走出来一看，是两个有点眼熟的中年男子。 　　陶秀兰冲沈雪青招手：“乖乖快来叫人，这是你小姨的两个亲哥哥，你都叫舅舅就行。” 　　原来是陶铃兰的亲哥哥们，也就是帮着粉刷家里的两位舅舅。 　　沈雪青走过来喊人：“舅舅们好。” 　　“诶诶好，好。” 　　这两位舅舅害羞地直挠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和沈雪青说话才好。看来陶家的基因就是如此，这哪一房的舅舅，都是老实人。 　　他们把手上的东西小心地放到门框里面。 　　“大姐，我们就不进去了。我们上午刚干完活，身上很多灰的。” 　　“说什么混账话。这房子都是你们帮忙装的，大姐还能嫌弃你们啊？快进来坐坐，喝口茶，吃根冰棍。” 　　陶秀兰把门完全打开了，就要招待他们。 　　两个舅舅很统一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齐刷刷后退了两步。 　　“大姐，我们真的不进去了。这次，就是来谢谢你和雪青的。” 　　年纪大一点的那个舅舅，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磕磕绊绊地表达了来意。 　　原来，最近来往的客户群里，也有人和沈雪青家一样是住的这种筒子楼。 　　现在东乡镇的装修风格过于复杂，房子里都是木质的柜子，再搭配上黄色灰色的砖。墙面刷白了都嫌单调，还要贴上一半的木质护墙。 　　大房子搞这种还好，小房子就显得很臃肿，还挡了不少光线。 　　所以一看到沈雪青家的装修，人家回去也动心思了。 　　不就是刷个墙改个瓷砖的事情吗，这么一搞，屋子里亮堂堂的多舒服啊。 　　那人到市场问了一下，刚报上秀兰裁缝铺的地址，就有老乡指路到这两位舅舅这儿来了。 　　“我们最近多了好几个活，挣了点钱。听说雪青要上大学了，老家没什么好东西，就给她拿点土鸡蛋，还有地里的菜。都是顺手的事情，不值钱，就是个心意。” 　　舅舅们又憨憨地笑着把东西往里面推了推。 　　“下午我们还有活，就走了。谢谢大姐，下次我们再来看你！” 　　他们两人撒腿就跑，生怕真的进门了就走不掉了。 　　“诶——你们这，好歹吃个饭啊！” 　　陶秀兰喊了几句，结果看到他俩跑的更快了。 　　关上门，陶秀兰心情复杂。 　　“你这两个舅舅平时都不来往的，这次还送东西过来。相比之下，你亲大伯他们……” 　　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雪青一点不奇怪：“大伯他们不来给我添堵我就谢天谢地了。” 　　听说上次沈琳回去之后，大伯家吵吵闹闹了好几天。 　　现在沈琳已经完全搬到宿舍里专心备考了。也不知道这辈子沈雪青这么一打岔，她能不能扭转命运，自考成功呢？ 　　陶秀兰叹口气，蹲下去收拾那一堆礼物，却意外还收拾到了两个红包，打开来一看里面分别包了十块钱。 　　现在农村过年时候发红包有的才给五块。每年回乡时候，沈志诚发出去红包，回来算算都是亏本的。 　　这下陶秀兰过意不去了：“这，这……” 　　沈雪青拿着这沉甸甸心意的红包，有几分错愕。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说：你看，你重生回来，怎么不是个好事呢？ 　　之前偶尔冒出来的那点小烦恼一下就变得有些可笑。沈雪青打开门，走到阳光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陶秀兰迅速找了把伞拿给女儿：“乖乖，你不是怕晒吗？怎么跑出来啦。” 　　沈雪青指了指楼下，笑的分外顽皮：“妈你快看！” 　　陶秀兰把头伸出去。 　　定睛一看，不远处小路上，推着自行车，戴着帽子过来的绿衣服，不是他们这片的邮递员，还能是谁？ 　　陶秀兰立马反应过来：“是不是你的通知书到啦！” 　　沈雪青肯定地点点头。 　　没想到啊，她的身份证会和通知书同一天赶到！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陶秀兰乐的脸都笑歪了。 　　她跑回家，拿出了准备好的喜糖喜蛋，冲下楼去，塞给了邮递员。 　　这种大喜事，邮递员收也就收了。 　　他抓了一把糖，笑眯眯地说：“沾沾喜气哈。但是这个最好还是本人签收，请问沈红梅同学在家吗？” 　　沈雪青从楼上下来。 　　“在，我在这。不过我刚刚改名，现在叫沈雪青。” 　　出示了改名证明之后，沈雪青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她抚摸着那张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纸，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 　　临清大学，我来啦！ 第26章 报道了 　　大清早的， 沈家就炸开锅了。 　　门前和楼下小卖部都挂了一道牌子，说秀兰裁缝铺今日暂停营业。 　　屋子里东西铺了一地，到处都是。 　　沈雪青头都大了， 正在全力阻止陶秀兰继续往她的箱子里见缝插针地塞。 　　“哎呀妈妈，这个也不用带。那个也不用。学校里地方真不大， 多带点钱比什么都有用！” 　　陶秀兰这个时候显得异常固执：“那哪有你惯常用的好， 你又有洁癖，学校里还要你自己洗衣服，不得苦死。” 　　担忧过度的陶秀兰甚至想跟着去了。 　　沈雪青快晕了！尖叫一声：“你不许去！” 　　天哪这什么鬼情况，上辈子也没有这一出啊！ 　　沈志诚躺在沙发上， 拿着报纸反复看，听到女儿的尖叫， 慢悠悠放下来，说：“穷家富路，到时候多给女儿带点钱就好了， 你跟过去干嘛， 添麻烦吗？大城市的路怎么走你都不知道， 还要女儿照顾你。” 　　陶秀兰这才放下这个念头， 转头抓住丈夫：“你多给女儿一点零花钱， 之前给的她都花在这个家了！” 　　“好好好， 这就给。” 　　沈志诚掏出钱包扔给了沈雪青：“拿吧拿吧， 不然你妈可以追着我唠叨半年。” 　　沈雪青也没客气，抓起钱包掏空了一大半：“谢谢爸！” 　　沈志诚嗤笑一声：“小财迷。” 　　他最近算是看出来了，女儿这颇有点爱钱的倾向，逮住机会就要掏钱。不过嘛， 他并不反感这一点。 　　能花钱才能挣钱，有欲望才有动力。这一点， 像他！ 　　母女两个推拉半天，最终沈雪青的箱子拎着快要比她还重了。再加上一个大背包，终于是差不多了。 　　但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沈雪青无奈，只好动手又收拾了一番。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被小卖部老板娘喊住了。 　　“沈家丫头啊，这里有一封你的信！” 　　沈雪青接过来一看。呵呵，居然是郑长平的。 　　这个狗东西居然还惦记着她呢？ 　　沈雪青拆都不想拆，把这封信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陶秀兰进来看到了，疑惑了一下：“怎么还有一封？上次你给我的，我明明都已经卖掉了啊。” 　　沈雪青笑了：“卖的好，反正这信也是白来的。这封也卖了吧。” 　　不管这辈子郑长平想干什么，反正都和她无关了。 　　因为明天，她就要踏上她人生中崭新的旅途了。 　　…… 　　沈志诚托了人，给女儿买到的是最舒服的下铺。 　　但从东乡镇到火车站，还有好长好远的路要走。 　　沈志诚想包车，但是又被单位同事劝说，万一是黑车呢。这年头半道上杀人越货的也不少。送闺女上大学是个喜事，还是稳妥点好。 　　临时买票，也成功坐上了大巴。 　　沈志诚陪着女儿，颠簸了半天，累出了一身大汗。 　　“找到位置之后记得给爸爸发消息，车开了也要发。如果路上有任何事情，记得找列车员。还有，自己的包要放在床里面，不要被偷了去。” 　　临别之际，沈志诚的话也变多了。 　　沈雪青看着再三叮嘱自己的老父亲，终于说了一句真心话。 　　“爸，听我一句劝。对妈妈好点吧，你不亏的。” 　　说完这句话，沈雪青拍拍父亲的肩膀，上了车。 　　沈雪青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迈入了车厢内。 　　接下来，才是物理意义上的挑战啊。 　　后世的高铁舒服又便捷，但如今外表皮灰扑扑的火车已经是最高级的了。 　　沈雪青要去北京，这种去北上广的车永远是爆满的，这也就导致了一个问题——车内卫生环境很一般。 　　车厢内弥漫着不同的气味，有泡面味，辣条味，臭脚丫子味…… 　　沈雪青的洁癖开始有些发作了。 　　强忍着难受，沈雪青挨个对照找到了自己的卧铺。 　　她飞速地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布，罩在床位上隔开一层。 　　哪怕图个心理舒服也行。她就是不想直接躺上去。 　　有一个老太太看到她这招，过来搭话：“哎哟闺女你真聪明啊。你这位置也不错哪，我是隔壁中铺的，你看能不能……” 　　沈雪青就当没听到，利落地往上一躺。 　　老太太的话噎在了嘴里，悻悻地走开了。 　　沈雪青靠在枕头上，拿着书。 　　期间但凡有任何人搭话，统统当做听不到，实在有人不识趣的，她就瞪回去。 　　不笑的时候，沈雪青是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的。加上她那一身穿的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就算有人之前打着占便宜的主意，这时候也绕道走了。 　　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旅途，沈雪青是当做一场修行在熬了。 　　她旁边一直有小孩跑来跑去，还有隔壁几个大男人一直在聊天。时不时还有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婴儿的啼哭声。 　　沈雪青晚上一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又痛苦地被早上人群走动和洗漱的声音吵醒。 　　她爬起来抹了把脸，对自己说：再忍忍，忍忍就好了！ 　　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她现在对于高铁动车的想念几乎达到了巅峰。 　　从火车上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沈雪青觉得自己就像刚从酸菜缸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是难闻的味道。 　　她现在没有任何念头，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 　　沈雪青直接打了个车去学校。 　　一到北京，她就不自觉地切成了熟练的北京儿化音，唬地司机都没敢绕道。 　　相比较东乡镇，沈雪青其实更熟悉的是北京。 　　她在北京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老家的那十八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更加亲切。 　　临清大学所在的地方现在还算是郊区。 　　学校当初建的时候，政府就大手笔地划拉了一大片地给它。 　　校内有一片湖，还有沿湖的小公园。各个学院的地盘围绕着临清公园形成环抱的格局。 　　后来政府就没有再批过这么大的地方给其他学校了。常常有隔壁学校学生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讲临清大学贼的很，当年就知道第一个来的先挑地方。 　　不管其他学校的学生怎么眼红，临清大学在宣传的时候，都是实打实地把这地方大当成了一处宣传优点的。 　　离学校越近，沈雪青心情越好。 　　她让司机停在了学校附近的一条街上，找了一家小旅馆，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沈雪青才不紧不慢地拉着行李箱去报道了。 　　跟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其他新生相比，沈雪青精神奕奕，衣着整洁。拖着行李箱不像是刚来报道的，反而像是一个休闲游的游客。 　　外语系负责接引的学姐杨舒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漂亮的学妹。 　　她冲过去露出大大的笑脸：“学妹好，请问你是哪个系的啊？我来带你去登记好不好？” 　　落后一步的是另一个学长，也是笑的温和：“学妹好，需不需要帮你拎箱子啊？” 　　杨舒带有敌意地看了一眼学长：“李天舟，你们土木哪里能有这么水灵的学妹啊，走开啊！” 　　李天舟假装没听见，继续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对着学妹。 　　杨舒勃然大怒，这狗贼！ 　　沈雪青看着他们俩噗嗤一笑。 　　巧了，这辈子第一个第二个遇上的，居然都是熟人。 　　她挽起杨舒的胳膊，乖巧地对李天舟说：“我是外语系的，应该和这位学姐是同专业。就不麻烦学长了。” 　　杨舒转怒为喜：“真的呀？快跟我来，我们系的桌子在那边，我给你登记一下，待会带你去宿舍。” 　　两人明明刚刚见面，但迅速地聊到了一起，仿佛多年密友。 　　擦肩而过的时候，李天舟和沈雪青对视一眼，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失落。 　　沈雪青看了一下上辈子的初恋男友，假装刚认识一样礼貌地点了下头。 　　抱歉了，李天舟，这辈子还是请学姐带我更安全！ 　　出示改名证明，通知书等之后，沈雪青顺利地报道结束。 　　外语系不算大院，占地面积在学校里算小的。 　　杨舒一边带着学妹往宿舍走，一边指给她看。 　　“这边是我们的教学楼，是和别的系混着用的。上课时候一定要看好了，不要跑错教室。那边是一食堂，靠近小剧场。二食堂小一点，但是在你宿舍楼下，胜在方便，粉丝汤是一绝！我看雪青你娇娇小小的，肯定是南方人吧，应该更吃得惯二食堂。” 　　沈雪青收回目光：“是的呢。这是我第一次到北方来。” 　　“那你的口音很标准啊。前后鼻音都分的不错。” 　　沈雪青找了个借口：“以前在学校里专门练过，要播音。” 　　这话也不算说谎，她高中时候的确广播过几次，但是东乡镇这点大的地方，老师的口音都很重，怎么有条件让学生去练习。 　　杨舒也没有纠结这样的小事。 　　“前面就是你的宿舍啦！这栋是新楼，条件相对不错，六人间。”杨舒有点羡慕。“唉，我是八人间呢，可麻烦了。” 　　“我住在前面那栋，你有事可以找我！就楼下喊两声就行。” 　　杨舒是北方人，比较不拘小节。 　　她发现了，在学校里最好的通讯方式还是靠吼。虽然有被宿管阿姨臭骂一顿的风险，但是这样找人最快了。 　　沈雪青看了眼杨舒胸前挂着的bp机，又想象了一下那个通讯全靠吼的画面，默默拿出了自己的bp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学姐，要不咱们还是发消息吧。” 　　杨舒瞪大了眼。可以啊这学妹，她今天带了六个人了，这是第一个有bp机的。 　　杨舒还得继续去接人，所以人带到了她就走了。 　　沈雪青和学姐道别，一回头，开始撸袖子了。 　　……她得自己扛着巨大的行李箱上四楼啊！ 　　好不容易到了记忆中的403宿舍，沈雪青看着那扇门迟迟不想推开。 　　她的宿舍是六人间不假，但是空间很局促。 　　一个宿舍只有一张巨大的桌子和一个柜子，里面要塞下他们六个女生一年四季的换洗衣物和床单被罩，简直是灾难。 　　虽然沈雪青在来之前就做了心理准备，但现在依然有点勉强。 　　考虑到大一还有比较严格的查寝制度，沈雪青当即做了决定。 　　大二，最迟大二，她必须搬出去！ 第27章 干活了 　　沈雪青撸起袖子去水房打了一盆水， 开始了洗洗擦擦。 　　她选了个靠窗的上铺，原因无他，她不希望别人来串门的时候可以随便坐在她的床上。 　　装好床帘， 铺好垫被和凉席，沈雪青才想起来还需要去领蚊帐被褥。 　　看看时间， 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沈雪青来到了楼下的二食堂办了卡， 先随便吃了点东西。 　　路过校门口的时候，沈雪青发现杨舒他们还在那里辛苦地等候，于是买了十几杯的绿豆汤，拜托二食堂大叔送了过去。 　　学长学姐们收到东西的时候， 惊喜的表情不言而喻。 　　大叔指了指沈雪青，杨舒跳起来就冲她挥手了。 　　沈雪青笑着挥手， 然后指了指操场，示意自己要去领东西了。 　　走的时候，杨舒隐隐约约的话还传到了耳朵里：“看看， 我们系新来的系花， 人美心善吧！” 　　……绿豆汤而已， 学姐你这么快就给吹上啦？ 　　沈雪青觉得好笑。她这么做， 不光光是好心， 还存了一点刷印象分的目的。 　　这些有资格被老师抓丁的学长学姐， 在关键时刻可是能帮上大忙的。 　　沈雪青推着行李箱， 领了一趟被褥之后还不打算回去。 　　她径直走出了学校的南门，七拐八拐，找到了校外一条街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有一户紧闭的小门， 很不起眼。 　　但只有在这里上学久了才会知道，这儿是一处手艺很好的裁缝铺子。平时同学们需要改个衣服尺寸啊， 补个裤子啊，都是到这儿来。 　　而沈雪青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继续订制一批四件套和床帘。 　　她不打算大学四年都老老实实地上课，她想做的事情，前期还是需要一笔启动资金的。 　　裁缝师傅黄阿姨眯着眼睛，稍微研究了一下，就给她打包票了。 　　“这两样不难做。可是姑娘，你这不是都有了吗？为什么还要买啊。” 　　“阿姨你还挺实诚的。”沈雪青被逗笑了。“其实我是代表我们同学来的，我们想创业做这个，大概第一批需要个二十套，阿姨你看你能不能接。” 　　“二十套？” 　　大生意上门，黄阿姨连忙抓起老花镜戴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沈雪青来。 　　“姑娘你这是，准备卖给学弟学妹吧？” 　　沈雪青没有否认：“阿姨你就说行不行吧。我要的着急，你要是不行，我就找别人去了！”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难的！” 　　黄阿姨此人平生最骄傲自己这门手艺了：“小姑娘不要激我。我没说不给你做。就是花色我这边搞不到一样的，你要是有布也可以拿过来。” 　　沈雪青摆摆手：“不用，阿姨你这里有什么花色，都裁一条给我拿回去看看。最迟后天吧，我应该可以把具体的数量和花色都报给你了。” 　　黄阿姨也是爽快人：“成！你等着！” 　　黄阿姨进了后院，翻找了一通，把自家能拿到的布料都拿过来了。 　　价格上，出乎意料的，黄阿姨给的价格要更低一些：“绣花我可不会做的。绣个名字还凑活。” 　　黄阿姨这里的布料和东乡镇服装厂的布料还有所不一样，相对来说，黄阿姨的花色普通了点但是摸起来更舒服透气性更好。 　　沈雪青选择了几个素雅一点的给女生，又挑了几个灰的蓝的耐脏的，准备卖给男生。 　　她上辈子就知道黄阿姨信用很高，所以下单下得爽快。 　　“就这些了，定金您看要怎么给。只要合理定价，我不还价。只不过，黄阿姨你收了定金就不能反悔了，得优先做我们的单子！” 　　黄阿姨头也不抬，飞速裁了布条给沈雪青。 　　“我黄玉香可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定金你也不用着急给我了，都是学生，身上能有多少钱。你和你同学商量之后再来吧。刚才说的价，是二十套的，你们要是订的越多，我最后算的越便宜。” 　　“阿姨大气！您是这个！”沈雪青真心实意地竖起了大拇指，留下了一套陶秀兰做的样品就走人了。 　　她还有第二个目的地要去的。 　　出了裁缝铺，五十米后右转再左转，就是一个木匠师傅的家。 　　只是这位木匠师傅可不像黄玉香那样有名气，沈雪青能知道，还是因为过去在办公室无意间听到的。 　　“师傅，我要定制一种床上的桌子和挂在床边的小挂架，你能做吗？” 　　这个主意是她在火车上想起来的。 　　上辈子，小姨的女儿乔乔，也经常去北京玩，去的时候就住在沈雪青家里，给她讲了不少大学里的事情。 　　乔乔上大学的时候，头脑灵活的人可比现在多多了。 　　刚到学校，就有人上门兜售各种宿舍神器。乔乔一口气买了不少，有的有用有的没用，她都一股脑儿地给沈雪青描述了一遍。 　　什么床上桌，床上架，还有挂在一旁的挂架和收纳衣服的盒子，沈雪青零零碎碎地只记得这么些，挑了几样适合的打算先卖。 　　工业化的铁艺制品要开模，要量产很难，但木质的替代品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沈雪青描述完了之后，木匠曹师傅立刻就有数了。 　　沈雪青像在黄阿姨那边一样说了一通，曹师傅答应地也很快。只等着明天她来取样品时候下定金就好了。 　　解决完这两桩事，沈雪青轻松多了。 　　摸了摸鼓鼓的钱包，反正也要买日用品，趁着有箱子，她玩心大起，开始逛街了。 　　这个暖水瓶有用，买两个。这个头绳不错，买一盒。 　　热水壶，水盆，水桶，毛巾，衣架……反正都用得上，都买了！ 　　一不留神，沈雪青就买了太多东西，行李箱都有点装不下了。 　　李天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和同学换完班就注意到这个小学妹在校外逛街了。 　　别人初来乍到，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只有这个学妹，大咧咧地拉着行李箱逛街，真是太有趣了。 　　早上没有帮到忙，现在，总可以了吧。 　　“嗨，学妹好。还记得我吗？”李天舟过来打了个招呼。“你这，需要帮忙啊？” 　　之前带路是有的选，现在是没得选。有现成的苦力，为什么不用？ 　　沈雪青随手又从自己买的东西里抓了一把糖塞到李天舟的口袋里。 　　“那就麻烦你了啊，学长。” 　　李天舟今天送了不少新生了，猛地一下收到回报，哑然失笑了。 　　他接过行李箱：“我们走吧。” 　　兜兜转转，还是李天舟送自己去宿舍楼，连这一路上的聊天内容都仿佛和上辈子差不多。 　　只是这辈子，沈雪青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再续前缘了。 　　郑长平不是好东西，你李天舟也不遑多让啊， 　　到了之后，沈雪青按流程道谢完了，提起箱子就跑上去了。 　　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学妹，李天舟目瞪口呆，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做“被人利用”。 　　“这学妹，真是，别具一格啊！” 　　…… 　　沈雪青丝毫不知道李天舟那一连串的心理活动。 　　她上下爬了两趟，把东西都运回来，累的气喘吁吁的。 　　听到推门声，她抬头看去，一个穿着朴素的女生手上拎着暖水壶，眼神闪烁不定。 　　沈雪青迅速地记起来了这位的大名。 　　是蒋怡雯啊。 　　上辈子蒋怡雯也是第一个到的，刚才沈雪青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在猜测呢，这次占据了开门处下铺位置的舍友，是不是蒋怡雯。 　　显然这一次，她的舍友依然没有变化。 　　蒋怡雯就想的比她多多了。 　　因为是全班最早来的，所以蒋怡雯顺理成章地帮老师干了一天的活了。 　　想到自己宿舍那些人的信息，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身牌子的女生，蒋怡雯尝试着喊了一个名字：“廖笛？” 　　沈雪青挑眉：“我不是廖笛。我是沈雪青。” 　　蒋怡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认错了，我是蒋怡雯。你的舍友。” 　　“看出来啦。”沈雪青继续把东西都收拾好，合起箱子放到了床下。 　　蒋怡雯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追问道：“那个，我刚才去帮老师登记来着，好像没看到我们宿舍有叫这个的，你是不是走错啦？”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确认一下哈，我怕你搞错寝室了。” 　　闻言，沈雪青停下了收拾的动作，脑海里一下闪过了很多片段。 　　她忽然就明白了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蒋怡雯恐怕已经把舍友的情况摸清了。怪不得上辈子，她总是跟着廖笛呢。 　　宿舍六个人，贫富差距一半一半。 　　沈雪青是小地方来的，蒋怡雯也差不多。 　　宋琦琦家境一般，但也是大城市考上来的。 　　至于田真和廖笛，算是两枚货真价实的白富美。 　　只不过廖笛这个北京本土拆迁户相对来说高调，在填资料的时候写的很详细。而田真比较低调，资料上只写了父母都是个体户。 　　最后一个，是寡王秦素。上辈子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始终独来独往，宿舍里没人清楚她家的情况。 　　直到毕业后，沈雪青才通过其他人得知。秦素其实也是北京土著，而且家里来头不小，她毕业后就继续深造，最后成为了一名翻译家。 　　宿舍六个人里，只有秦素是真正的不忘初心，始终热爱英语这个行业。 　　如今，蒋怡雯早早地来学校，趁着帮忙的机会，把同学的资料先看了一遍。想必也正是这时候开始，她就挑选好了以后要亲近的目标了。 　　那么，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也有她的份了。 　　沈雪青笑眯眯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蒋怡雯同学是吧，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第28章 到齐了 　　上辈子， 沈雪青入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名。 　　为此辅导员还有点老大不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就要改不少文件。回头统一调户口的时候，还有更多的麻烦。 　　彼时沈雪青有些钻牛角尖了， 她暑假没做成的事情，就非得第一时间完成不可， 也因此惹得办公室的辅导员， 学长学姐对她的初印象都不太好。 　　虽然在之后的两年里，大家都消除了误会，可谁知道这会不会错过什么呢？ 　　所以沈雪青这辈子改正的第一件事，就是尽量刷印象分。 　　改名这件事， 还牵扯到之后的一则流言。 　　上辈子大一第一学期末的时候，有人开始造谣了。 　　那时候李天舟正在疯狂地追求她， 每天都送早餐送下午茶，休息时间还老是请她和田真出去玩。 　　沈雪青沉浸在即将到来的爱情里，忽略了周围人的目光变化。 　　一直到第二学期开始， 她和廖笛在公开场合产生了冲突。 　　沈雪青是个记仇的性子， 所以她至今还记得廖笛当年一脸愤恨的神色：“你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嫌贫爱富， 假装有钱人， 实际上是小县城山沟沟里出来的！” 　　那时候沈雪青才发现话头里的不对， 立刻抓住廖笛， 当众对质。 　　廖笛还不相信， 嚷嚷着：“全校都知道了，你刚上大学就迫不及待的改名。在宿舍里，你也几乎不给父母打电话。你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沈雪青当时就火冒三丈了。 　　“我改名是父母都知道的，要不然那时候我都没成年， 你当警察不会打电话的吗？还有，我从来没掩饰过我家是小县城的， 田真他们都知道，但小县城不代表我家就多穷吧。我平时不打电话，是因为我家没电话。我和我妈约好了每周末下午打，你一到周末就跑回家去了你当然看不到！” 　　相比较廖笛的那张嘴，沈雪青当年脾气更硬。 　　她直接动用了全部人脉，高调悬赏想找出谣言的源头。但是时间太久了，实在是抓不到源头。 　　这一下，全校轰动，闹得校长都过问了辅导员。 　　辅导员在大会上严正澄清了一遍，沈雪青也上台发言了。 　　“我人就在这里，欢迎大家来找我对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更多的人都是能够明辨是非的。” 　　散会之后，田真看她的眼神都是小星星：“雪青，你刚才，好帅啊！” 　　回忆完毕。 　　沈雪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蒋怡雯。 　　上辈子她能解决的事情，这辈子她也可以。 　　人不能给尚未发生的事情定罪，但是可以防患于未然。 　　她这次当着蒋怡雯的面，去办改名手续，之后如果又出了什么流言，就不要怪她动手太快了。 　　办公室里，辅导员林宇良看到蒋怡雯进来，咦了一声。 　　沈雪青抢在蒋怡雯说话之前，先往前一步递交了材料。 　　“老师，我来办改名登记的。我之前的高考名字叫沈红梅，高考后我改名了，所以拜托蒋怡雯同学带我过来办手续。” 　　林宇良接过材料：“这么早就过来了啊。唉……真是，为什么要改名呢？这个后续迁户口什么的，也挺麻烦的。” 　　蒋怡雯犹豫了一下，往后站了站，生怕辅导员注意到她。 　　沈雪青已经习惯了林宇良这个嘴上非得叨叨两句的老毛病了，她只在旁边等着，耐心十足。 　　果不其然，林宇良抱怨归抱怨，动作还是很快的，检查之后就告诉她：“东西都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好的谢谢老师，老师您辛苦了。” 　　现在办公室人不多，林宇良还有点闲工夫，他又好奇的问：“为什么要改名字啊？你家里人居然也同意了哦。” 　　沈雪青拿了改名时候户籍科警察的说法应付。 　　“小县城嘛，出生登记的时候人家也不用心，把我小名登记上去了。后来上学时候才发现，又不方便改了，只好趁着高考之后才能改回我的大名。” 　　林宇良恍然大悟，还有点同情这个学生了。 　　漂漂亮亮的女同学，名字要是真的叫红梅这种奶奶辈的名字，确实可惜了。 　　林宇良展现出了一点辅导员的慈爱：“没事，都过去了。现在你已经成功来到了北京，就要好好学习，争取之后留在大城市！” 　　沈雪青笑了：“好的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到时候表现给您看！” 　　林宇良欣慰道：“这就对了，快回去吧，明天晚上开班会，记得准时到哦。” 　　“好的老师，老师再见。” 　　从辅导员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好久，蒋怡雯才敢跟沈雪青搭话。 　　“你胆子好大，居然就和辅导员聊起来了。” 　　沈雪青不以为然：“这没什么的，林老师看着也不比我们年纪大多少。就一样相处就是了。” 　　蒋怡雯心有戚戚然，不敢苟同。 　　她很快换了个话题：“不过，原来你是因为名字登记错了，所以才改名的啊。我之前把你认成别人了，不好意思啊。” 　　“这没什么的。反正现在在新环境里，大家认识我，都是从对的名字开始了么。”沈雪青又有意无意地提醒了一句：“现在也就你知道这件事啦，问题不大。” 　　蒋怡雯咳嗽了一声：“是啊。” 　　沈雪青看了一眼她。也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有流言蜚语了。 　　第二天，其他的舍友也陆陆续续到了。 　　和预估的一样，蒋怡雯很快和廖笛就打成一片了。 　　蒋怡雯亲亲热热地带着廖笛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两人成天混在一起，同进同出。 　　秦素选了沈雪青下方的床铺，田真则是在中间位置的上铺。 　　宋琦琦住在蒋怡雯上面，廖笛就理所当然占据了剩下的一个下铺。 　　这辈子唯一的变化就是，当众人看到了沈雪青那一整套床帘，还有不一样的四件套之后，都纷纷表示了好奇和羡慕。 　　沈雪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让出自己的床位，给大家爬上去轮流看，然后开始了她的推销大计。 　　“你们都想要啊？那行啊，不如我们多凑点人搞团购吧。晚上开会之后，我统计一下，看看还有谁要。还有，我待会去拿我定的床上桌，还有一个可以放在床边上的挂架。你们也可以考虑一下。” 　　田真满眼都是崇拜：“雪青你太厉害啦！” 　　宋琦琦也真心的鼓掌了几下：“确实。” 　　秦素对这种隐私设施很感兴趣，二话不说第一个要了一整套。 　　田真也跟着买了。刚开学，她手上零花钱多，松快着呢。 　　宋琦琦和蒋怡雯都说明天再看看。 　　廖笛想花钱但是又习惯性地挑拣：“你这个东西，合格证都没有，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用。” 　　沈雪青一点都不生气：“没关系呀，你买不买都行。我就是顺带给大家带一下。” 　　廖笛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 　　沈雪青拍拍手站起来了，好似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师傅那边拿桌子了。你们有人想和我一起吗？顺便，吃个午饭啊。” 　　田真举手欢呼：“我要跟你去！你昨天就到了，哪家食堂比较好吃你知道吗？” 　　“嗯，其实我没有那么清楚，昨天吃了二食堂，他们的绿豆汤可以。今天我们可以去一食堂试试他们的特色……” 　　沈雪青和田真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出门了。 　　留下廖笛瞥了一眼蒋怡雯：“她说的是真的吗？就这么好心，给大家带一点？” 　　蒋怡雯小声说：“我，我也不知道呢。不过，这些东西的确是她自己带来的。” 　　廖笛哦了一声，转头招呼秦素：“走吗，我们一起下楼吃。” 　　秦素来的最晚，东西还没收拾完。 　　听到邀请，她礼貌地拒绝了：“不用了，你们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 　　好心好意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廖笛已经有点不快了。 　　宋琦琦看眼色，赶紧凑过来：“哎呀我想去啊！听说廖笛你是本地人，以后可以带我们转转吗？” 　　廖笛这才觉得面子找回来一点了，不计前嫌地带着两个舍友下楼了。 　　等到宿舍里都安静下来，秦素才放松一点，找到电话卡拨通打了回去。 　　电话那边的妈妈还在工作，接到女儿电话之后也没有停下。秦素能听到那边偶尔传来的带口音的聊天，大部分都还是听不懂。 　　“妈妈，我已经到宿舍报道完了。就跟之前看的一样，六人间，位置不大，我到的时候还有个靠窗下铺，还不错。” 　　秦妈妈先是祝贺了女儿，紧接着又告诫她：“素素，你选择了临清大学，放弃了外国语，我和你爸爸都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临清大学的语言学术氛围必定是不如外国语的。我希望你在大学生涯里，依旧不要放松，要时刻保持自律，最后才能走到终点。” 　　“我会的妈妈！”秦素握紧了话筒。 　　她自己做的选择，她必然不会后悔！ 　　严肃的话说完了，秦妈妈的语气也多了一丝关心：“都见到舍友了吗？怎么样啊？有没有很难缠的，如果有，不要客气，直接和辅导员说换宿舍。” 　　秦素思考了一下刚才的初印象：“嗯……姑且算没有吧。” 　　秦妈妈：“什么叫做姑且啊？” 　　秦素想了想那五个人，如实回答。 　　“一个墙头草，一个小跟班，一个没心眼，一个娇小姐。” 　　秦妈妈：“哎哟，这听起来可不像好相处的。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薛宝钗把控全场，轻轻松松就能把其他四个按住。” 　　秦素又补充了一下：“降维打击那种。” 第29章 推销了 　　新生开学， 第一天的晚自习就是用来开会的。 　　在辅导员林宇良强调了很多遍安全问题之后，终于来到了最后的环节。 　　“……接下来，让我们开始自我介绍吧。都是同学， 大家一起借这个机会，互相认识一下。” 　　台下一片安静， 没有人愿意先出头。 　　辅导员林宇良站在讲台上有点头疼。 　　这届新生看起来不好带啊， 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帮老师分忧呢？ 　　他眯着眼巡视一圈，直接点名了：“男生那边，就从你开始吧，丁平！” 　　这个学生的学号就排在第一个， 最好记了。 　　那个叫丁平的男生嬉皮笑脸地站起来走上前冲大家挥手。 　　“大家好，我叫丁平。不出意外的话， 接下来四年就和大家是同学了。我喜欢踢球，哥几个要是有一样兴趣的，记得来找我！” 　　男生群里发出几声怪叫， 几个刺头在今天就已经原形毕露了。 　　林宇良默默记下这些人的长相， 打算以后重点关注一下。 　　万事开头难， 有第一个， 就有第二个， 后面的男生都顺利地说完了。 　　轮到女生这边， 尴尬的情形再次上演了。 　　女生之间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都不想第一个上台。 　　男生那边还有人吹口哨，林宇良瞪了一眼男生堆：“安静点，这都是同学， 尊重点人家。” 　　林宇良又换了和善一点的语气，鼓励女生群体：“有没有女同学愿意第一个上来给大家做表率的啊。都是同学， 不要害怕嘛！” 　　台下还是静悄悄的，沈雪青叹了一口气，直接站起来了。 　　林宇良眼前一亮。 　　不错不错，这不是那天改名的那个女同学吗？人长得漂亮，还懂得配合老师，有前途啊。 　　沈雪青从后方往前走，顺便不出意外地瞥见了那几个刺头蠢蠢欲动的神情。 　　女生宿舍离教学楼比较远。今天晚上，女生们到的时候，男生都已经占据前排的位置很久了。 　　现在教室里前面几排都是男生，后排则是坐满了女生，中间几排反而空了出来。 　　要是想走到大讲台上，就要穿过一群男生的“封锁地”。 　　初来乍到，谁也不想当众被男生围堵打趣。这才是为什么方才半天没人站出来的原因。 　　沈雪青倒不怕，一群没心没肺的毛头小伙子而已，刚上了大学，难免有点激动。 　　走到“分界线”的时候，沈雪青严厉的一记眼风扫过去。 　　刚才还兴奋着的几个刺头，忽然就感觉脊背一凉，嘴里准备好的鬼叫也偃旗息鼓了。 　　沈雪青微微一笑。上辈子，她镇压过的刺头比这多多了。 　　“同学，麻烦让一下好吗？”沈雪青主动对着横在面前的腿的主人有礼貌的说道。 　　那个斜着不好好坐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收起了腿，还辩白了两句：“我腿有点长，我怕踢到前排……” 　　前排几个男生转头一脸鄙夷，满脸都写着：你丫骗鬼呢！ 　　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沈雪青顺利走到了讲台上，开始了她的第一次露面。 　　“同学们好呀，我叫沈雪青，是个南方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跟我一样，现在还有点紧张哈。” 　　下面发出一点轻微的笑声，沈雪青这个开场白很成功地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我为什么第一个上来呢，因为我有件事情想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 　　沈雪青飞速地介绍了一下床帘，四件套，还有床上桌和挂架的事情。 　　“我宿舍是403，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待会来我们宿舍看看我的床，再决定要不要一起定。最晚明天下午我就去跟人家师傅报订单啦。” 　　这一下，教室沸腾了。 　　不要说学生了，就连林宇良都有点心动。 　　他年纪轻单身汉，也是住在教工宿舍等分配的。要是能有个床上桌和挂架，那得多方便啊。 　　教室里议论纷纷，有女生大着胆子问价钱。 　　沈雪青也没说死，只说肯定是越多人买越便宜的，具体的就不在这里说了，可以等散会之后再跟大家详细聊聊。 　　有男生举手问：“啊，你们女生倒是方便了。我们男生怎么办啊？我也想看样品啊！” 　　沈雪青耸肩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第一批货我肯定优先定给女生呀。你们刚才对我们吹口哨，这么不尊重人。要是想看样品，现在赶紧去道歉求一求，说不定啊，还是有好心的女同学会愿意拿到手的时候借给你们看看的。” 　　“哎哟！怎么能这样啊！”那个男生夸张地躺倒大叫，屋子里顿时哄堂大笑了。 　　女孩子们都团结在了一起，有脾气大一点的女孩叉腰嚷道：“就该这样，谁让你们之前那么欺负人。” 　　又是一阵大笑，那几个刺头男生站起来作揖求饶了。 　　经过这一出，众人都纷纷熟悉起来。 　　林宇良没有阻止底下同学们大声喧哗，他弄这个自我介绍的本意，就是希望大家能尽快熟络起来。现在提前达到目的，他求之不得。 　　散会后，沈雪青简直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外语系的女生们都纷纷凑过来，把403宿舍的人都围在了中央，七嘴八舌地问起来详情。 　　沈雪青没有着急做生意，而是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舍友。 　　“他们都见过啦，具体的情况，你们也可以问问他们呢。” 　　宋琦琦，田真，甚至秦素都很快跟别人说上话了。 　　一大群外语系的女生，环肥燕瘦，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欢笑着回宿舍。 　　这一路上，不知道看呆了多少男生。 　　很快，这一届外语系新生美女频出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校。 　　回了宿舍，不知道是谁无意间问了一句“你们宿舍的廖笛和蒋怡雯呢？” 　　田真闻言还真的四处看了看，班上的女孩子几乎都在这了，的确没有这两位本该在403的舍友的身影。 　　田真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有人说：“刚才散会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俩啊，混到男生堆里去了呢。” 　　宋琦琦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心又起来了，和隔壁宿舍的新认识的朋友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秦素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沈雪青依然是选择性无视这些，拍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感谢大家的捧场啦。我现在要开始登记名册啦。先登记床帘吧，这几种花色，按顺序排，一号二号三号，一号颜色有谁想要的呀？” 　　刚才还在八卦的人群瞬间把注意力又集中回了订购上，纷纷举手。 　　“我要这个。” 　　“我也想要。” 　　“还有我……” 　　沈雪青一边写着，一边安抚大家：“好的好的，不要着急。咱们女生啊，肯定是最先拿到的。待会写完了我再核对一遍，不会出错的。” 　　403宿舍一直热闹到了晚上九点多。 　　一开始是在订购，后面就是各种八卦和风土人情介绍。一屋子的女孩，一人说一句都要好久，聊的可嗨了。 　　沈雪青一直看着时间，到点了挨个提醒大家回去。 　　田真还有点舍不得，拉着相见恨晚的小姐妹：“要不你今晚跟我睡吧！” 　　“打住打住。”沈雪青像铁面无私的王母娘娘，划开了一道银河。“宿管阿姨是会查寝的哦。都这个点了，还不洗漱的话，水房要挤不进去了哦。” 　　宿舍楼每一层都有公用的厕所和冷水房，但要是想用热水，就得下楼跑一段路去灌。 　　“呀，还真的是！”有人从窗户探头看了一眼，赶紧匆匆告别。 　　其余人也告辞之后，田真过来拉沈雪青：“我们也一起去楼下水房冲热水吧。” 　　“我们不用。”沈雪青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把自己买的四个大的暖水瓶都拿了出来。 　　“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啊，我早上就去灌满了四个瓶子。今天是我带了这么多人回来打扰大家，今晚大家就用我瓶子里的水吧。” 　　宋琦琦高兴地跳起来：“真的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雪青摆摆手：“没事没事，用吧。也就这一次嘛。明天就要军训了，今天大家早点睡吧。” 　　宋琦琦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秦素侧头，看向沈雪青。 　　原以为是个宝钗姑娘，现在看起来，更像凤辣子啊。 　　…… 　　一直到十点，廖笛才和蒋怡雯回宿舍。 　　“那个，叫什么来着，沈雪青？”廖笛不客气地喊道。“你那个床帘什么的，也给我来一套吧。颜色要好看一点的，尽快给我。” 　　田真不喜欢她的语气，就说：“我们早就定完了，你现在才回来怪谁啊。” 　　廖笛愣住了。她就没想过买东西还会错过的。 　　沈雪青拉了一下田真，示意她不要生气。 　　要她说，赚钱就该弯腰赚么。她最喜欢这种客户了，不在乎钱，只在乎面子，什么都要最好的，俗称冤大头。 　　所以，沈雪青只是一脸欣喜地说：“我就知道廖笛你会定的。所以我给你按照最贵的登记了一整套。面料选的都是最好的。没问题吧？” 　　失而复得，廖笛高兴极了：“没问题的，四件套可以给我多定几份。” 　　“这样啊，那你想要什么颜色呢？” 　　沈雪青把几块样布在桌上一字排开。 　　“这个黄色的固色不错，洗了也不褪色。那个白色上面带小花的更透气一些，这个季节刚好。还有这两种，主要是花色好看。要是想要耐脏百搭一点，我推荐这个蓝色格子，和灰色条纹的。你看上哪一种了？” 　　“这么多啊……”廖笛一时间挑花了眼，拿不定主意。 　　沈雪青适时地加码：“我本来给你登记的是白色带花的，是最贵的。你要是换的勤快，也可以多买一点，毕竟四年呢。白色的先用着一套，其他的慢慢做就可以了。” 　　廖笛觉得沈雪青说到她心坎上了。 　　四年呢，总能用到的吧。 　　“那就这么定了，每一种花色都给我来一套吧。正好我和男生那边说好了，要拿样品给他们看的。” 　　沈雪青故作惊讶：“这样啊！那，要不然到时候你直接把样布拿走给他们看吧，这样更方便。你定了这么多，我总得给你行个方便。” 　　几句话的功夫，廖笛就被哄得眉开眼笑，不再找麻烦了。 　　蒋怡雯犹豫了一下，也想跟在后面加一套。 　　却看到沈雪青直接端起了盆和要洗的衣服，看都没看她，就去水房了。 　　开玩笑，廖笛那是出手大方，你蒋怡雯又凭什么搞特殊呢？ 第30章 军训了 　　大一新生的重头戏， 军训，拉开了序幕。 　　每年这时候一群新生站在操场上一堆一堆的，都会引来不少的学长学姐围观。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一上午时间， 路过操场的人数比没军训时候一周的人都多。 　　女生阵营嘛，看得人难免多了点。 　　廖笛已经气呼呼地咒骂了好几回了。 　　“把我们当动物园的猴子哪！这军训， 又晒又讨厌！” 　　沈雪青倒是不介意。 　　要她说， 北方这个时节，军训起来已经不算是酷刑了。 　　比起家乡的天气，沈雪青一直就更喜欢北京。 　　夏天没那么热，冬天还有暖气。天气干燥， 晒出去的衣服一晚上就能干，简直不要太方便。 　　军训之前， 沈雪青就已经做好了好充分的准备——防晒霜！ 　　这玩意儿现在可不好找，沈雪青拉着田真跑了好远才买到。还是某个高级商店里进口的牌子货，一点不便宜。 　　沈雪青一口气买了两支。田真也跟风了。 　　就是吧， 现在的防晒霜赛道还不是很卷， 上脸后的质地又厚又闷， 田真有点排斥。 　　在第三次往脸上抹的时候， 她忍不住问了：“这真的好使吗？” 　　沈雪青正在往手心里挤上硬币大小， 按照后世的说法， 从脸到脖子和手都没有放过。 　　闻言， 她斩钉截铁地表示：“必须用！等到军训结束你就知道什么叫做黑脸白牙了。到时候天色一黑，大家都看不见彼此了。只剩下一副牙和白眼仁在空中晃荡。” 　　一想到那个场景，田真一阵惊悚，继续跟着沈雪青学， 涂得一丝不苟。 　　宿舍里其他人就没注意到这点了，不到一周时间， 脸都黑了好几个度。 　　刚开始军训时候难度还不那么大，只是站军姿，走正步。 　　教官们一个个都严肃正经，但对着一群娇花一样的姑娘，也下不去太大狠手。 　　就这样，还是有人受不住了。 　　隔壁宿舍就有一个小姑娘晕倒了。 　　林宇良超级紧张地赶到医务室，结果听到说，是因为月经期间流血过多，加上体力消耗过大所以晕了，当即就震惊了。 　　他一个男辅导员，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操心起女生的月经问题了！ 　　没办法，林宇良只好含蓄地找教官们说了这件事。 　　女生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月经了，要是真的受不住，就还是拜托教官们网开一面吧。 　　教官们也很为难，一群钢铁直男，哪里看得出女生来没来月经啊！ 　　他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只好把训练难度降低再降低一点。 　　却刚好便宜了沈雪青。 　　“这位同学，你要是难受，可以过去坐一会的。” 　　这是许教官第三次路过沈雪青，终于没忍住开口了。 　　根据他的经验，这一行队伍，就这个女同学脸最白。再一看，她个子还矮一点，那肯定比别人弱多了啊。 　　实际上精力超级充沛的沈雪青：“……”防晒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许教官以为她不愿意，又耐心地散发着善意，：“军训的目的不是为了搞垮身体，你休息一会，再回到队伍也是一样的。” 　　“好的教官，谢谢教官！” 　　有的休息，干嘛不休息啊！沈雪青当机立断，跑到一边坐着了。 　　还别说，等她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汗淋淋的了。再训练下去，多少要发臭发酸了。 　　那滋味可不好受。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沈雪青就时不时地溜到一边坐着，和那几个真正的体弱的女孩在一起聊天喝水。 　　所有的新生队伍都是一起的。这也就意味着，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坐在一边的“病弱大队”。 　　久而久之，就显出沈雪青格外靓丽了。 　　同样是军训服，沈雪青身上的总是看起来要更松垮一些。为了防止衣服晃荡，她把腰带系在了外面。还会偷偷卷起来一部分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腕。 　　但，不知怎么的，叫她这么一改，军训服也硬生生被穿出了一点时装的味道，成了休息区的一道风景。 　　沈雪青还喜欢每天把头发编起来在脑后，聊天时候扫动来去，灵巧又俏皮，很是吸睛。 　　操场上有多少男生每天偷看就不说了。没几天时间，女生堆里也开始流行起来卷袖子，外束腰带，编头发了。 　　宋琦琦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宿舍里对着镜子，反复地松开头发又编上。折腾了一午休，最后还是按照以往那样两边扎好了。 　　看到进门的沈雪青，宋琦琦立刻问：“雪青你为什么把头发编起来啊？” 　　沈雪青端着盆，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的：“因为这样凉快啊！” 　　宋琦琦被这个答案挫败到了，趴在桌子上半天不想起来。 　　老天真是不公平，南方的妹子，骨骼就要小一圈了，这怎么比啊！ 　　沈雪青没有注意到宋琦琦的异样。 　　这段时间，她都忙于和黄阿姨，曹师傅他们对货。一批批地检查货品，核对花色，然后送货上门，忙的脚不点地。 　　随着第一批货出来，不光是新生，甚至还有不少学长学姐拜托了杨舒找到她订购。 　　“沈学妹好头脑呀，需不需要人帮忙呀？”杨舒打趣道。 　　沈雪青听懂了意思：“学姐是想要做我的分销商？” 　　杨舒毛遂自荐：“说的对！我知道你是在黄阿姨那边拿的货，但是我去问的时候，黄阿姨说，这是你的主意，她不好越过你给我供货的。” 　　沈雪青笑了。 　　“学姐你挖我墙角怎么还跟我说实话。你想做的话，我当然欢迎。明天吧，你把统计名单给我，我去和黄阿姨说。具体的怎么分成，你也得让我想想。” 　　杨舒比了个ok手势：“行啊，那到时候你通知我！” 　　黄说实话，阿姨的拒绝在沈雪青的意料之外。 　　床帘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有经验的裁缝看了就会。沈雪青原本也就只打算靠这个赚一笔快钱的。依照她的想法，黄阿姨不在她订货期间私下偷卖就算黄阿姨很有良心了。 　　像隔壁曹师傅，现在已经公开开始大肆售卖床上桌和挂架了。 　　为此，沈雪青特意买了水果去见黄阿姨，感谢她。 　　谁料黄阿姨拿出了一个小本本，上面记载的都是来打听的人：“喏，姑娘你自己看吧。来找我的人很多，但是我自己知道这是你的发明，我不好抢你的主意的。说好了第一个供货你，我是不会违约的。” 　　沈雪青拿着小本本，说不感动是假的。 　　“其实我这个东西，也没什么技术难度的。大家都是同学，我也不介意阿姨你多做几单生意的。” 　　黄阿姨很固执：“生意人，诚信为上！小生意也是一样。” 　　“那这样吧，黄阿姨。只要你以后再接我的单子都再便宜一点手工费，你私下怎么接单都可以。优惠的部分，就算是专利转让费了。我还要上学呢，没那么多时间一直做下去的。” 　　黄阿姨犹豫了一下，同意了，还承诺给她的价格永远是最优惠的。 　　新下的三批订单，黄阿姨给出了一个几乎不赚钱的价，让沈雪青提前赚到了明年租房的费用。 　　这一通折腾总算是有个好结果了。 　　算算下单的数量，沈雪青几乎包揽了这一届新生的床帘和四件套。 　　沈雪青报的价格是实数，赚的其实是走量之后便宜的差价。就算有人觉得不划算去外面问别的裁缝，也很难比得过她这里。 　　杨舒那边也很上道，她每卖出去十件，就会给沈雪青一件的提成。 　　学长学姐的分量加在一起，沈雪青的钱包日益丰厚。以至于后来，再有人来问，她都直接推给了杨舒！ 　　因为最近，她是真的没时间了。 　　军训一周后，学校忽然开始晚自习了。 　　林宇良拉长脸宣布：“考虑到大家刚来学校，需要一个磨合期。所以学校决定提前给你们开设晚自习。自习课从八点开始，请各位注意不要迟到！军训后，我们会根据这段时间的综合表现，来决定班干部的人选。请大家，都好好表现。” 　　白天要晒，晚上还要学习，这是什么酷刑！ 　　沈雪青已经记不得自己上辈子是怎么熬过去这段时光的了。 　　军训开始之后，她每天都流不少汗，不洗澡她就浑身难受。 　　澡堂在二食堂的旁边，水房又在另一侧。 　　她实在忍不了一身臭汗去上晚自习，于是就得在军训结束后，晚自习上课前的这段时间里，先回宿舍拿换洗衣服，然后再冲去澡堂排队洗澡，接着又到二食堂吃饭，吃完之后灌热水，拎回宿舍。 　　最后，再从宿舍背着小书包去上自习课。 　　这陀螺一样连轴转的日子才过了三天，沈雪青就快歇菜了。 　　田真也昏头涨脑地抱怨：“我怎么觉得，大学生活比高三还苦啊。” 　　“其实，只有我们是这么苦罢了。”宋琦琦转过身跟他们传八卦。“隔壁体育学校就没有这些破事，而且我们学校上一届也没有这么严格。” 　　田真吃惊地问：“啊？那为什么我们这么……” 　　宋琦琦神秘兮兮地分享她听来的消息：“因为啊，金融系出了一件大事。有一个女生，跑到图书馆天台坐着连哭带嚎了三个小时。吓的校长，副校长，辅导员都跑去劝了。结果啊，你们猜怎么着？” 　　“快说快说！”田真兴奋起来了。 　　周围人的耳朵也都竖地更高了，连秦素也把头抬起来了。 　　“那个女生啊，其实是看上他们会长了！” 　　秦素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吧。学校里现在谈恋爱的人还少吗？” 　　宋琦琦摆了摆手指：“不不不，要是能谈上倒是好了。这个女生被明明白白地拒绝了！” 　　“啊？就因为被拒绝了所以就，闹成这样？”田真都不是很理解。 　　沈雪青也来了兴趣，稍微猜了一下：“这个女生是不是威胁会长来见她了，不然就跳楼？” 　　“对咯。”宋琦琦打了个响指。“她就是这么夸张。结果么，那个会长干脆利落的报警了。警察一过来，那个女生就乖乖下来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眼泪都不流了。” 　　这不就是NPD人格嘛，沈雪青熟悉的很。 　　准确来说，这种人格的人是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喜欢通过演戏来达到目的。 　　上辈子，追求沈雪青的那些人里，也少不得有这么几个。 　　沈雪青趁机给在座的女生们都敲了警钟：“你们以后要是恋爱，可千万要擦亮眼睛选对象。这种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都离远点。” 　　田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宋琦琦唏嘘道：“所以啊，校长给各个系辅导员都下了通牒，一定要想办法看好新生。尤其我们外语系，女孩子众多。辅导员想了一下，干脆申请给我们提前开晚自习，尽量把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省的又出什么事情。” 　　秦素无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系多和谐啊，谁也不敢造次。” 　　说完，秦素又看了一眼沈雪青，心想：估计要有什么问题，都不用老师，一个你单枪匹马就可以解决。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铃响，沈雪青飞速地收拾了书包就要回去。 　　往外抽拉包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跟着也噼里啪啦掉了出来。 　　沈雪青定睛一看，是好几封信，还有一些礼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被悄悄放进了她的抽屉里，一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看着那几封信，沈雪青开始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刚说完隔壁系的故事，她这里就要顶风作案了？ 第31章 读书了 　　沈雪青下意识就想把这些信和礼物扔掉。 　　在她眼里， 这哪里是礼物，分明是破坏她计划的催命符。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下课时候， 周围人流量很大，这么一番动静， 旁边一圈人都看见了。 　　“哇， 这是，情书吧！”宋琦琦喊出了声。 　　好几个人围过来。涉及到情情爱爱的，女孩子们是又好奇又羞涩。 　　田真蹲下去帮着把东西捡起来交还给沈雪青，可认真了：“你是我们班第一个收到情书的。加油！” 　　“又不是什么比赛， 还给我加油干嘛？”沈雪青把这些东西胡乱塞到包里，很不想理会。 　　她推了推田真：“快点快点， 走了。” 　　沈雪青一路上走的飞快，田真都差点跟不上了。 　　宋琦琦那颗冉冉升起的八卦之心已经饥渴难耐了。 　　回宿舍后，她就催促起沈雪青。 　　“快快快， 看看， 都是什么人给你写的。我看那几个礼物都包的好仔细啊。” 　　廖笛这时候也来了， 看到礼物， 不由得醋溜溜的。 　　“哟， 这才多久啊， 你就有礼物啦？” 　　一模一样的事情， 上辈子也发生过。 　　军训到一半，沈雪青的名字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 　　好多男生用了各种办法给她送礼物，但那时候，她和班上其他同学的关系可没有这么好。 　　像宋琦琦说的这些八卦， 上辈子肯定也有，但她就不知道。 　　反而是因为收到了好多男生的情书和礼物， 她在系里的名声逐渐变得有点暧昧起来。 　　“那个外语系的，收了好多男生礼物的姑娘。”这种说法听起来就像她是个贪财的绿茶似的。 　　所以刚开始进大学的时候，她没几个女生朋友，也就更愿意和李天舟呆在一起。 　　现在听到廖笛那一句，沈雪青条件反射看了看桌子上这一堆。 　　受欢迎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心虚！ 　　拆！我要正大光明的拆！ 　　沈雪青反手就是一个大动作，几下就撕开了包装。 　　廖笛眨眼：“你还真的打算收啊？” 　　“为什么不行？难道我不拆，你就能知道这些是谁送我的？你还能帮我还回去？”沈雪青反将一军。“要是可以，就都交给你处理。” 　　“啊这……”廖笛卡壳了。“可是，随随便便收男生的礼物，不太好吧。” 　　秦素忽然插了一句嘴：“人家主动送过来，总比女生天天扎在男生堆里，更好吧。” 　　这说的是谁，不言而喻了。 　　田真和宋琦琦捂嘴偷笑了起来。 　　廖笛气的跺脚：“你说谁呢！我那都是去帮忙的。” 　　秦素：“嗯好。” 　　廖笛：“……”好像更气了！ 　　场面忽然变得尴尬起来，蒋怡雯还在外面帮廖笛打水，所以没有人给她下台阶了。 　　就在这时候，沈雪青抬起头，笑意盈盈地扬了扬手上的卡片。 　　“行了，别吵了。你们快看，这好像是女孩子送我的哦！” 　　她的语气略带炫耀，颇有点受宠若惊的味道。 　　真是没想到，这辈子的礼物里，居然有一半多都是女孩子送的。 　　她坐在操场旁边休息的事情都传开了。之前从她这里定了东西的女孩子们，有人以为她真的是病弱，就送了一些红糖过来。 　　卡片上还用漂亮的字体写下了留言。 　　“沈同学，这点红糖匀给你，可以泡着喝。注意休息，不要运动过度哦。” 　　还有一些小零食，是杨舒给的。 　　“多谢财神妹妹，一点零食，不成敬意。军训加油！” 　　还有一些匿名送的，比如暖水袋和钢笔，没有留下名字，但包装的很用心，肯定也是女孩给的。 　　沈雪青抱着这堆暖心的礼物，感动地都要冒泡了，在心里疯狂尖叫。 　　女性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生物。以后她要努力继续刷女孩子的印象分！ 　　那几封男生的情书，还有附赠的什么水晶苹果。相比之下显得平平无奇，被沈雪青刻意忽略掉了。 　　“来来来，一起吃！”沈雪青大方地分享出来了零食。“这是杨舒学姐给的。我就放在这边，晚上谁饿了就吃一点哈。” 　　田真一边伸手一边嬉笑地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 　　宋琦琦吐槽道：“你好像是第一个拿的，我看你挺好意思的。” 　　沈雪青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让她吃吧。一点零食而已，就当下次让她帮我们图书馆占座的报酬啦！” 　　宋琦琦点头：“吃得多跑得快，我同意。” 　　田真哀嚎起来：“我不同意——” 　　秦素靠在床边，眼里全是笑意。 　　这个宿舍，呆着果然不赖。 　　廖笛那边听到是女孩子送的，气顺了许多。 　　但是她还是不想拿热沈雪青的好处，于是对着刚进门的蒋怡雯说：“我们不跟她玩。明天我带你去超市，你想吃什么就拿，我请客。” 　　蒋怡雯止住了往桌子这边走的脚步。 　　廖笛高兴起来：“这就对了。走，咱们去小卖部。” 　　被拽走的时候，蒋怡雯回头看了一眼桌子前温馨的四个人，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跟错了阵营。 　　…… 　　其实蒋怡雯怎么想的，沈雪青根本不在乎。 　　她这辈子的目标放的很长远。既然已经重生，当然要越过越好，她要走的比上辈子更顺利。 　　眼光放在宿舍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实在是没必要。 　　等到一切上了正轨，沈雪青就找到老师办公室去了。 　　“你想买书？”班主任兼英语写作课老师罗建利非常吃惊。 　　沈雪青点头：“对。市面上的书本太多了，还是想请教一下老师，有针对性地买。” 　　罗建利不由得高看了一眼这个女同学。 　　他对沈雪青是有印象的。 　　首先是辅导员林宇良无意中提到的，说有个女同学叫沈雪青，几句话就让同学们互相熟悉团结起来了。 　　其次是大二的杨舒，把生意做到了教工宿舍去，他也买了那些个床上桌和架子。 　　来送货的男生说，这主意是大一的小学妹想出来的，一问名才知道，居然还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罗建利原以为，这是一个经商天赋很高的女同学，却不想，居然还如此好学。他翻过这个女生的高考成绩，很不错，英语尤其的好，很有潜力。 　　他给沈雪青推荐了几本英文名著。 　　“你们现在看教材书可能有点枯燥，这几本原文书是小说，我建议你可以和中文的对照着看。寓教于乐嘛，进步速度会更快的。也有助于锻炼你的长句能力。” 　　沈雪青感谢过老师，拿出随身的笔记本记下来了。 　　现在没有手机，很多人会随身带一个小本子记东西。这种原始的操作，沈雪青还是跟小姨学的。 　　只不过，小姨是用来记班上的学生谁违纪。沈雪青是拿来记这种关键信息的。 　　罗建利又给了沈雪青其他专业课老师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让她先去混个脸熟。 　　罗建利这么做也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这个女同学，一看情商就很高，只要课业过得去，选做班长的话，不知道该有多省事了。 　　沈雪青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她一一拜访了任课老师，抄了好长一段的书单回来。甚至有老师直接送了她几本书。 　　她抱着书本回宿舍，列了个计划表，准备在未来一年的时间里都看完。 　　有些老师推荐的是相对晦涩的专业书籍。她在做计划的时候有些拿不准，这到底多久能啃下来。 　　但现在网购行业还没有兴起，书都没买到，更别提看评价这种操作了，她也没个参照。 　　这时候，秦素难得主动出声了。 　　“这一本，起码要看个半年，慢慢吸收消化才好。你可以把战线拉长一点。” 　　沈雪青惊喜地回头：“你看过这些？” 　　秦素微微点头：“我倒是更惊讶，你会对这些感兴趣。” 　　“还没开始上课呢，多学一点是一点。”沈雪青举起自己抄写的书单。“既然是同道中人，你要不要也来抄一份？” 　　秦素欣然同意：“好啊！” 　　两人的话头借着这次机会，忽然变多了。 　　有了秦素的帮助，沈雪青列计划就更顺利了。 　　聊了几句，沈雪青才知道，这位酷姐寡王，家里父母一个外国语大学教授，一个外交官。就是在北京也是数得上的家庭了。 　　怪不得，上辈子秦素独来独往，不和宿舍的人一起。有这份底气，还有明确的目标，秦素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社交呢？ 　　沈雪青感叹道：“你倒是目标明确，来的是我们学校。” 　　现在考大学，很多学生填志愿时候都是瞎填的，就近原则居上。比如，江浙沪的学生，更喜欢报考南京的学校。 　　这就导致了一个情况，顶级名校和其他学校的分数线未必相差很大。因此，也有不少人还察觉不到，这其中的区别。 　　秦素深以为然：“我做过统计，越往后，好大学和一般大学的差距就会拉的更大。也许等到我们毕业的时候，用人单位就会开始看大学排名了。” 　　沈雪青欣赏她的做事方法，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多谢你的书单，寒假有机会，你可以来我家玩。我爸妈应该很喜欢你。”秦素发出了邀请。 　　沈雪青受宠若惊：“谢谢，但我寒假估计得回家过年呢，现在火车票可不好买。” 　　出来大半个月，沈雪青还有点想念陶秀兰呢。 　　秦素脚滑了一下；“你不是北京人？” 　　沈雪青一头问号：“我为什么会是北京人？” 　　秦素总是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点震惊的神情。 　　“那你是上海的吗？也不对啊，你口音很正宗。不像田真，前后鼻音都不分。而且上次我看到你也不排斥豆汁焦圈……” 　　沈雪青哈哈大笑：“我也不是什么上海人哦。我老家是一个靠近大山的十八线小县城，叫做东乡镇。我母亲是家庭妇女，我父亲是粮管所的小干部而已。和你这样的高知家庭，比不了。” 　　秦素保持着刚才别扭的姿势，半天回不过神。 　　还有几句话，沈雪青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即便我不是北京人，那又怎么样。 　　我一样可以靠我自己，越过高山，走到这里来。 第32章 报名了 　　周末的时候， 秦素请假回家了一趟。 　　辅导员早就知道她，因此也痛快地放行了。 　　秦素回到家里，还是难免不断想起自己那神奇的舍友， 沈雪青。 　　从小县城的农村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了北京上大学。 　　这是秦素第一次感受到那句经典宣传语：知识改变命运。 　　秦素的家境很优渥， 她身边的圈子里也都是和她家差不多的高知家庭。 　　她算得上天赋不错的， 成功继承了父母的语言天赋和爱好，从小立志想做个文学翻译家，以后可以把国外的经典让国人也能看见。 　　父母都很支持她的意愿，一直砸资源给她。请外教一对一辅导， 去参加国外的夏令营，还有带她见教授等等。 　　圈子里其他的人当然并不都是像她一样有天赋有目标的。 　　秦素也见过小孩学不进去， 父母想办法给他找其他出路的。要么出国镀金，要么早早安排一个铁饭碗，总之都是吃穿不愁的。 　　但生活了这么多年，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沈雪青这样完全靠自己就能挣扎出来的。 　　秦素发呆的时间有点长， 引起了父母的注意力。 　　秦妈妈在女儿面前挥了挥手：“素素， 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秦素回过神来：“不是， 妈， 我就是， 遇到了一个舍友，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秦妈妈和秦爸爸对视一眼，觉得很好奇。 　　“什么样的人，把你都想呆了啊？是个大美女吗？”秦爸爸开玩笑道。 　　秦素想了想：“还真是个美人。个子不高，小小巧巧的， 看着就很文雅有书卷气。” 　　秦妈妈笑了：“是你说的那个薛宝钗？” 　　“是她。开学才这么会儿功夫，她就可以准确地喊出我们大家的名字了。而且从学姐到老师， 就没有不认识她的。外面都传言说，她一定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大小姐。” 　　秦妈妈来了兴趣：“这么优秀的女孩吗？难得你都服气了。改天可以请她来吃个饭啊。” 　　“我是这样说的，请她寒假来我们家吃饭。但……” 　　秦素停顿了一下，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好笑。 　　“是我想当然了。她其实是一个很偏远地方的农村考出来的。她的父母也不是大学生，可能高中都没上过。但是她却无师自通地出落成这样，我真的很好奇，她的成长环境和过程。相比之下，我不如她。” 　　秦素想起沈雪青当时笑着介绍自己家境时候的情形。 　　夕阳从窗外落下，打在她的身上。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局促，反而是隐隐约约有些骄傲。 　　寒门学子，秦素也不是没有见过。 　　可像沈雪青这样随心随性，完全不害怕阶级差异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秦妈妈和秦爸爸再次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感慨。 　　秦妈妈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 　　“素素，妈妈很高兴你可以自省己身。也要恭喜你终于见到了这世上少有的，仅仅靠自己就能跨越阶级的天才。” 　　秦素抬起头，认真听着这番话。 　　“这世上有天赋的人很多，比如你，也比如你的这位舍友。但是光光有天赋还不够，人要想在社会上出人头地，还要磨炼多方技能和心性，最终才能完成鲤鱼跃龙门的转变。” 　　“你过去呢，一直恃才傲物。从小就有些看不起其他孩子，所以也不喜欢社交。倘若你选择一心搞科研，那么妈妈不会对你做过高的要求。但是你的最终职业目标，还是要和人打交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这位舍友的做法，才是真正的聪明。” 　　秦素破天荒没有反驳父母，而是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秦爸爸和秦妈妈都看在眼里，颇感欣慰。 　　都说笨孩子不好教，但其实聪明的小孩也很难引导。 　　他们从小就有极强的主见，不会轻易认同父母的观点。如果没有足够强大到说服他们的举证，是很难让他们扭转想法的。 　　有这样一位舍友在旁，既是对女儿的鞭策，也是一种警示。 　　秦妈妈乐见其成，发出了郑重的邀请：“不拘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带这位同学回来坐坐。我和你爸爸都很欢迎。” 　　…… 　　同一时间段，杨舒这里也有人提起了沈雪青。 　　“小品，相声，合唱，舞蹈……” 　　副部长李乐瑶不管怎么掰手指头，都觉得很没新意。 　　杨舒不光光是外语系大二学生里老师最得用的一个，她还是校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负责每年的文艺汇演。 　　今年他们的任务也还是很重，军训结束之后，文艺部就得在小剧场给全校的师生上演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 　　杨舒也叹了口气：“今年还是缺人啊，咱们得找点新生顶上。有谁愿意去游说啊？” 　　部员们一个个看天看地，就是不答话。 　　谁不知道，这一届大一新生好惨，白天军训，晚上自习。硬生生过得比高三还累。 　　还要喊人来排练文艺汇演？他们的良心会痛的。 　　总之，谁也不愿意当这个恶人。 　　李乐瑶拍拍桌子：“那这样吧，咱们先不着急定谁去说，但总得先决定好找什么人来帮忙，帮什么样的忙吧！” 　　这个简单多了，部员们都开始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了。 　　“小品的龙套角色也许可以招到人。” 　　“我记得军训时候就要唱歌，我们系有一个新生好像会唱美声，我在宿舍楼上看热闹时候听到过。” 　　负责声乐的部员当即就把人名字记下来了。 　　李乐瑶表示同意：“就到时候让他单独唱自己擅长的就行，这不就又多了一个节目了。” 　　负责舞蹈的部员愁云惨淡的：“除了我们部的，其他人都不肯来了。部长，这可怎么办啊？” 　　虽然每年临清大学的新生里姑娘都挺多的，但是现在的人都偏向内敛和腼腆。你要让他们一个个行外人，舒展身姿去跳舞，那可太难为情了。 　　因此选跳舞的人，每年都是一个大难题。 　　运气好的时候，能碰到几个从小就跳舞的，还能充门面。但是不巧的是，临清大学连续三年都已经没出现过这样的奇迹了。 　　舞蹈负责人光杆司令，也不敢去找大四的学姐撑场面，只好在原地哀嚎。 　　“要不，你找男生跳吧，他们脸皮厚，没准反串还有奇效。” 　　李乐瑶啪一下把那个乱来的家伙揍飞了。 　　“都给我悠着点啊，舞蹈也是传统节目了。台下都是领导，创新也得适度。” 　　“那就只能选几个漂亮学妹了，也不要求跳的多好，赏心悦目就行。” 　　李乐瑶和部员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异口同声了。 　　“说起漂亮学妹，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也……” 　　杨舒也想到了。 　　这一届最亮眼的新生，沈雪青当仁不让啊。 　　李乐瑶盯住杨舒：“你和她最熟，这必须得你去！” 　　杨舒举手投降：“行吧，我来就我来。” 　　杨舒给沈雪青发了消息，约她见面。 　　鉴于沈雪青只有晚饭那一段时间比较空，两人就约到了二食堂。 　　杨舒感叹道：“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沈雪青抓紧时间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累的有气无力的。 　　最近军训开始难度加大了，隔壁男生队伍已经又是匍匐前进，又是战术演练的。女生们据说也要开始抢救演练。 　　他们如今这一届算好的了，在学校训练就行。 　　听说好几年前的大学生，还要去部队训练，每天和部队里的军人一起吃大锅饭。日常训练不仅要实打实的打靶，还要检查内务，最后还要去山上拉练。 　　这一圈下来，没死也得脱层皮。 　　沈雪青以前在操场休息时候还有点心虚，现在可完全不虚了。 　　杨舒艰难地把来意说明了，说完看着沈雪青低头沉默了老半天，已经做好了这一次失败的准备。 　　却没想到，沈雪青一把抓住她，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那我们排练的话，可以占用晚自习的时间吗？” 　　杨舒一个激灵，瞳孔地震了。 　　好像有一条崭新的道路，在她眼前缓缓展开了。 　　…… 　　当听到去排练的人，就可以免除晚自习的时候，文艺部报名处立刻人满为患。 　　李乐瑶捧着申请表，眉开眼笑地来汇报：“部长，舞蹈和小品，人都满了。往年这两项是最难凑的，今年可真方便啊。” 　　出于报恩的心理，她也愿意给出主意的人行个方便。 　　李乐瑶问：“我看沈雪青还没来报名呢，按我给她留个领舞的位置吧。到时候我们借个灯，专门打在她身上，肯定好看！” 　　她已经想好了，沈学妹皮肤很白，穿上仓库里的某款舞蹈服一定很合适。 　　谁料到杨舒却遗憾地摇头：“我也想呢，但是她拒绝了。” 　　“啊？”李乐瑶傻眼了，脑内的安排瞬间烟消云散。 　　这主意不是沈雪青出的吗？结果她自己不打算来？ 　　杨舒看完了所有的报名表格，确认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之后，才告诉李乐瑶：“学妹说她动作很僵硬，不适合跳舞。但是呢，她想要另一个位置，想当主持人呢！” 　　沈雪青当时和杨舒面对面坐着，胸膛拍的啪啪作响，信誓旦旦的：“我的口语很好，普通话也很标准，高中时候还当过播音员。由我和男主持搭档，搞一出双语报幕，多符合咱们外语系的特色啊！” 　　双语报幕？这多新鲜哪。 　　杨舒当时就可耻地心动了。 第33章 被追求了 　　女主持人卷成了双语报幕， 那么男主持人肯定也得跟上。 　　文艺汇演原定的主持人是杨舒自己和一个男部员。 　　往年主持人要做的事情不多，中规中矩报幕，不怯场就行了。 　　但沈雪青现在陡然间把主持人标准拔高了， 那个男部员就退缩了。 　　“双语报幕？别了吧。我是金融系的，我可不行。” 　　李乐瑶嫌弃这个男部员胆小， 没好气地挥手：“人家大一学妹都敢展示自己， 你倒是不行了。” 　　杨舒说：“算了，还是别为难他了。我听过学妹的口语，相当可以。不要到时候一个流利的伦敦口音，一个不知道说的什么， 那差距也太大了。” 　　那个男部员第一时间脚底抹油跑掉了。 　　李乐瑶问：“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重新招募男主持啊？” 　　杨舒第一时间觉得， 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找专业的人。 　　“这样吧，我先回去问问我们外语系有没有报名的。” 　　李乐瑶同意了， 又补充道：“部长， 还有一件事你得注意了。男女主持可是文艺汇演的门面。这个男主持他还得长得好看才行！” 　　杨舒当即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额头上。她居然把这件事忘了！ 　　杨舒喃喃自语道：“现在好了， 事情更麻烦了。” 　　…… 　　不管杨舒是如何头疼， 沈雪青现在总算是从晚自习中解放出来了。 　　主持人的活很轻松， 她每天跟打卡似的去一趟排练场地就行。 　　现在男主持没有定， 一共多少节目也没定好。排练的人乱糟糟地在一起， 唱歌的那边还好，舞蹈这边简直就是从零开始。 　　沈雪青初期的任务就是挨个围观了解，然后想一想报幕词，再翻译出来多练几遍就行。 　　这事情对于沈雪青来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班里为了逃避晚自习报名的人不少。 　　鉴于杨舒就是部长， 外语系报名的人还是很多的。 　　廖笛参加了舞蹈，蒋怡雯也想跟着但是失败了。 　　秦素一贯的不参与多余的活动， 而田真也不喜欢参加这种文艺活动。 　　田真说：“我当好观众就好啦，到时候，我去抢个前排的位置！” 　　沈雪青打了电话回家，告诉了父母这个好消息。 　　“主持人啊！那多风光！” 　　沈志诚虽然参加不了，可是每年的春晚他一个不拉都看了。 　　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女儿报幕的风采，就让他精神抖擞，恨不得再出去吹个十圈八圈的。 　　他还问呢：“那你是不是要穿小礼服啊？还要化妆？” 　　“估计是会的。礼服要看有没有以前的。化妆的话，我自己买了化妆品应付一下就好了。” 　　沈志诚较真了：“那不行！怎么能随便应付呢？去外面请一个化妆的人来给你化。爸爸回头给你报销！” 　　“哎呀你起开吧。女儿自己没数吗，要你教。学校里的事情，都有惯例的，你让她单独请化妆的人，多不好啊。” 　　陶秀兰抢过话筒，把沈志诚挤到了一边去。 　　“乖乖啊，军训辛不辛苦啊。又要排练，你是不是瘦了啊？” 　　“我还好哦。食堂就在楼下，我现在晚上排练完都要再吃一顿夜宵的。” 　　沈雪青一边回话，一边在心里暗暗惊喜。 　　这才多久啊，陶秀兰就敢这么呛沈志诚了。看来经济独立，底气就是足啊！ 　　既然想到了，沈雪青就关心了一下：“妈妈，你的裁缝铺怎么样啊？” 　　“好得很！” 　　陶秀兰喜气洋洋地跟女儿汇报：“四件套多余的那些陆陆续续卖的差不多了。就跟你之前说的那样，也有其他的裁缝开始做这个卖，但是都没有我们备货齐全，售后服务好。目前在东乡镇，咱们家还是头一份！” 　　沈志诚在旁边低估了一句：“就你能耐，还不是女儿教的。” 　　但母女两个一致地忽视了他的抱怨。 　　“那就好。”沈雪青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想来娃娃之类的卖的也不错，不然陶秀兰光靠床帘那些的收入，不至于这么底气十足。 　　挂断电话，沈雪青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老乡会的郝鹏飞发来的。 　　“你是不是快过生日啦？” 　　郝鹏飞此人，是沈雪青两辈子的好友。 　　学校里五湖四海的人都有不少，彼此之间难免会分出小团体。 　　现在没有互联网，老乡会就是一个很常见的团体了。 　　东乡镇属于著名的散装大省，江苏。 　　本来江苏的老乡会是很低调行事的，大家更习惯于有事招呼一声，没事也不会一起出行。不像东三省的老乡会，彼此之间好的跟一条裤子穿出来似的，成天能看到东北老乡会在校外一条街上聚餐。 　　但谁让沈雪青现在人气节节攀升呢？ 　　军训期间，就有不少人开始打听沈雪青了。 　　她在老乡会一露面就让沉默很久的老乡会重新开始了联络，郝鹏飞就是其中一位热心群众。 　　沈雪青上辈子加入老乡会的时间比较晚，遇到郝鹏飞的时候，正处于人生路不熟的境况。 　　厚道的老好人郝鹏飞完全是不遗余力地帮助沈雪青，带着她逛遍了全校，还给她介绍了不少人认识。 　　毕业后郝鹏飞也帮了她不少，两个人的友谊一直是地久天长的。 　　这一辈子，沈雪青一去老乡会，就和郝鹏飞顺利地提前处成了好友。 　　同样的，帮助同学熟悉校园的那个人也变成了沈雪青。 　　郝鹏飞知恩图报，在资料表上看到了沈雪青的生日，这不就发消息来了。 　　沈雪青打了个电话给郝鹏飞的宿舍。 　　接电话的是另一个人，听到是女生找郝鹏飞，接电话的时候还一本正经，放下电话就鬼吼鬼叫的。 　　沈雪青仰天叹气，大学男生，好幼稚啊！ 　　郝鹏飞被人从水房找了回来。 　　一路上，接电话的舍友看起来比他激动多了，一直抓着他问是谁。 　　郝鹏飞想了想：“应该是沈雪青吧，我刚才给她发消息问了点事情。” 　　“沈雪青？！”舍友眼神都直了。“就是外语系那个总坐在一旁的学妹？” 　　郝鹏飞点头：“对啊。不过你们可不要乱说话。人家是我老乡，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们这时候已经回到宿舍了。 　　郝鹏飞接过电话喂了一声。 　　沈雪青：“我是要过生日了呀。老乡会是有什么活动吗？” 　　郝鹏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沈同学，谢谢你上次帮我指路。我想请你去超市吃零食，你拿，我买单。” 　　沈雪青差点笑出声。如此朴实的生日礼物，的确是郝鹏飞的风格。 　　所以她愉快地同意了。“行啊，明天我排练完去一食堂旁边的超市。到时候你可不要心疼我拿的多啊？” 　　郝鹏飞：“那当然没问题，你那点个子能吃多少啊！” 　　完成了约定，郝鹏飞自觉放下心事一件。 　　舍友探头：“采访一下，你面对美丽的学妹没有感觉吗？” 　　郝鹏飞一脸正气：“做人可以无知，但是不可以无耻。沈同学人很好，我不可以无礼相待。” 　　舍友叹气：“我真是服了你的榆木脑袋了。我们堂堂土木工程系，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憨货。” 　　郝鹏飞才不在意，他只会做他觉得正确的事情。 　　但是为了证明，他还是拉了一直在看书的另一个舍友表态。 　　“天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天舟合上了书本，潇洒地起身拍拍郝鹏飞：“你的确有那么一点君子之风。” 　　郝鹏飞自觉得到了支持，很满意。 　　第二天八点半的时候，沈雪青到了超市门口。 　　郝鹏飞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沈雪青同学。” 　　沈雪青仰着头对郝鹏飞笑了笑：“谢谢，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破费太多的！” 　　郝鹏飞认真说：“没关系，你吃多少我都可以，我取钱了。” 　　沈雪青噗嗤一笑，不逗他了，迈步进了超市。 　　学校超市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一切你要用的东西。 　　沈雪青其实对吃的东西兴趣也不大，随便选了三两样意思意思，准备带回去和田真一起分了。 　　但是一转身，郝鹏飞不见了！ 　　这就奇怪了，郝鹏飞是个老实人，说要请客就不会干出中途跑路的丑事，眼下人不见了，肯定有蹊跷。 　　沈雪青提着袋子，晃悠过好几个货架，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郝鹏飞那个高大的身影。 　　“郝鹏飞，你怎么了？是打算跑路吗？”沈雪青跟他开玩笑。 　　郝鹏飞吓了一跳：“我当然不会，不过你就选这么点啊？” 　　“我一个宰人的都没觉得少，你一个被宰的居然觉得少？真的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沈雪青直接抬脚就去了收银处排队，一边还跟郝鹏飞说笑：“讲道理，你真的一点都不像江苏人，你看起来啊，更像东北的，个头这么高。” 　　郝鹏飞挠挠头：“可能因为，我从小吃的就多吧。” 　　这么高个子，不好好利用起来浪费了啊。 　　沈雪青想到了杨舒在排练的小品里还缺个“傻大个”的角色，就对郝鹏飞发出了邀请。 　　郝鹏飞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了，上舞台表演也是难得的体验。 　　队伍逐渐缩短，轮到沈雪青的时候，她刚把零食递出去，另一只手忽然捏着钱包从旁边伸出来了。 　　“麻烦阿姨，这个女孩子买的东西，都算我的。” 　　沈雪青往旁边一看，居然是李天舟。 　　李天舟转头对沈雪青微微一笑，拎着东西的手稍微抬了一下：“抱歉，我赶时间插个队，作为赔罪，学妹你的东西我都付了。” 　　然后他又对着阿姨双手合十拜托：“阿姨，拜托你了！行行好吧，我真的赶时间。” 　　后面排队的同学们哪里就看不出李天舟那点小诡计了，纷纷发出长长的叹音“哦——”。 　　收银阿姨也笑了：“小伙子，你可真行。” 　　说罢就接过钱包，迅速的结账完成了。 　　“好了好了，下一个。”收银阿姨对沈雪青笑着说：“有人要献殷勤，小姑娘就随他去吧。” 　　就这样，李天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他的第一次追求举动。 　　郝鹏飞在后面嘴巴长得老大。 　　贼子可恶！ 第34章 回忆了 　　郝鹏飞深深体会到了被兄弟愚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刚才他就是看到了疑似李天舟的身影， 才追过去的，结果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呢！ 　　沈雪青看看郝鹏飞神情，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两个自己协调吧， 我不参与了。” 　　沈雪青举了举手上的零食，对李天舟说：“多谢， 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 对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啊！”李天舟对着沈雪青背影挥挥手。 　　被无视的郝鹏飞更悲愤了，我是你的棋子吗兄弟？ 　　沈雪青在外面等了大概十多分钟，郝鹏飞才神情复杂地出来了。 　　“呃， 呃……要不，我改天请你去外面吃个饭吧？不好意思啊。” 　　憋了半天， 郝鹏飞脸都憋红了才说出这一句。 　　沈雪青看他这样，不忍心再给老实孩子加心理负担了。 　　“成啊，那就26号我生日当天吧。我也不要吃什么好的， 校外一条街的烤玉米和炸串， 不算难为你吧？” 　　郝鹏飞猛点头：“可以的可以的！你到时候尽管吃！” 　　李天舟这时候从超市里晃悠出来了， 手上还拿了个八音盒。 　　郝鹏飞一脸如临大敌。 　　李天舟拍拍他：“别紧张， 我不会去捣乱啦。” 　　然后他就把八音盒塞给了沈雪青：“这个才是正式的生日礼物， 你刚才跑那么快， 可真不厚道。” 　　又是这种套路！ 　　沈雪青抓着八音盒， 面色古怪。 　　上辈子李天舟请她去校外吃饭，还定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和生日帽子给她。 　　当时两人已经很暧昧了，她撒娇向他要礼物。李天舟却说：“我已经请你吃饭了还不够啊，你可真贪心。” 　　沈雪青当场反思自己， 还跟他道歉来着。 　　没想到闭上眼许愿再睁眼之后，李天舟变着戏法地拿出了八音盒， 惹得沈雪青春心大动。 　　先拉低人的期待，再给个惊喜。这家伙永远这么擅长玩弄人的情绪。 　　可沈雪青不会再跳进他的语言陷阱了。 　　“你不请自来，还当众给我付钱，到底是谁不厚道啊？” 　　李天舟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就坡下驴弯了个腰：“好吧，抱歉啦学妹，是我唐突了。” 　　“你应该和郝鹏飞道歉才对。” 　　李天舟转身对着郝鹏飞作揖：“兄弟，真的对不住，我也是一时心急，原谅我吧。” 　　郝鹏飞和李天舟舍友一年多，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道歉。 　　“唉好吧，你也是，跟我说一声又不会怎么样。” 　　老好人郝鹏飞迅速地把这件事归结于李天舟一时失误，迅速地把这件事过去了。 　　见事情解决了，沈雪青对郝鹏飞挥挥手：“我走了，周末见。” 　　李天舟来不及叫住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心仪的学妹走远了。 　　沈雪青是故意的，再留下来，谁知道李天舟这厮又要发挥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来。 　　她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回了宿舍，飞速地洗漱完毕，跳上床了。 　　这个李天舟，两辈子都不当人！ 　　重生之前，沈雪青已经很久想不起李天舟这位初恋男友了。 　　她的大学时光短暂又热烈，李天舟也曾在她心里留下过一道绚烂的印记。 　　只可惜，物是人非。 　　上一次，李天舟也是这样神出鬼没地追求她。 　　在其他的男同学还在简单地递情书，送小礼物的时候，李天舟却总是制造各种偶遇机会，出现在她眼前，亲手给她制造各种小惊喜。 　　对于阅历不深的沈雪青来说，李天舟可真是太有趣了。没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 　　那段时光，简直是沈雪青最无忧无虑的一段回忆。 　　每天送早餐，上课下课都接送，帮着洗衣服，洗袜子，打水，甚至连她的卫生巾都会细心地准备好。 　　谈个恋爱，都谈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了。 　　这段恋情让所有熟悉李天舟的人都大跌眼镜。 　　郝鹏飞告诉沈雪青：“他以前可从来不会干这么琐碎的事情，这的确是不像他的风格。” 　　可惜沉浸在恋情里的沈雪青没有察觉到其中隐藏的真相，而是笑嘻嘻地问好友：“那他是什么样的啊？” 　　郝鹏飞认真地想了想：“李天舟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他虽然看着挺有趣的，对人都很亲切，但是我总觉得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们。” 　　要不怎么说老实人的直觉才准呢？ 　　大二开学后没多久，李天舟忽然神情严肃地找到了沈雪青。 　　“抱歉，我们分手吧。” 　　沈雪青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李天舟再一次严肃地重申了一遍。 　　沈雪青当然不干了：“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对不起，这是我的原因。但是，我们从今天开始，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这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劈到了沈雪青头上。 　　任谁前一天还和男朋友甜蜜地互相道别说晚安，后一天就说分手，都接受不了啊。 　　只不过沈雪青也有很强的自尊心，在反复确认之后，就真的再也没去找过他。 　　人心总是不随理性控制。刚分手那阵，沈雪青总是会不自觉地开始想：是不是他有外遇啦？还是我哪里做错了？又或者是有什么误会？ 　　沈雪青嘴上不说，却是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一个月时间，沈雪青足足瘦了八斤，几乎成了纸片一样的人。 　　也因此被秋日寒风一吹，就病了。 　　李天舟在听到消息之后，立刻送了药和零食过来。 　　但这一举动却让大家觉得，这肯定是沈雪青甩的李天舟啊。 　　毕竟，李天舟之前那么疯狂地追求，追到手了之后又对沈雪青那么好，傻子才会觉得李天舟会突然放弃沈雪青。 　　瞧瞧，现在李天舟还记挂着沈雪青呢。 　　田真很气愤，要出去辟谣，但沈雪青却默默背下了这口黑锅。 　　我接受过你的好意，那么好意反噬到我自己身上，也是我该承受的。 　　现在回想起来，沈雪青都觉得自己当年真是一个铮铮铁骨的傻蛋！ 　　沉浮了半辈子，拥有四十岁阅历的沈雪青，再看待这件事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你对我好，我接受了，也和你恋爱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忽然变心反悔了，但那也是你的问题。 　　所以，我不欠你的，李天舟。 　　话虽如此，但……沈雪青往被子里钻了钻，紧咬着嘴巴皮，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李天舟这个混账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忽然跟她提的分手啊？ 　　可恶，真是太好奇了！ 　　…… 　　第二天起床，沈雪青已经恢复冷静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这辈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和李天舟在一起的。 　　对她来说，身边伴侣忽然变卦，而自己却浑然不知，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了。 　　当年只是在校园里，大家能量都不大。 　　如果这是在结婚之后，在打拼下家业之后呢？ 　　一旦对方起了心思，不动声色地转移财产，算计起来，那后果可就严重多了。 　　轻则净身出户，重则离婚了还要背上一辈子还不完的债务。 　　沈雪青一想到后世那些著名的案件，还有自己中年之后见识的身边朋友的离婚案例，就立刻心如止水了。 　　什么初恋都不能妨碍她现在搞钱！ 　　于是，今天一早，可爱的吃货田真就发现自己的舍友分外的有干劲。 　　沈雪青在休息时候跑去找了一趟杨舒，想了解一下现在大学生通常的兼职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学校食堂和图书馆都会定期招募帮工的，不少勤工俭学的人都去那里打工。当然了，像我们临清大学，牌子响亮，也有不少同学会去校外兼职家教，给小孩补课嘛。” 　　杨舒自己是没有兼职的，她的课余时间都扑在学生会上了。 　　当然，现在又加了一个床帘四件套项目。如今她已经把这些东西卖到隔壁学校去了，她的目标是把附近的生意都做一圈再松手。 　　赚钱有瘾，她理解，但她还是不建议沈雪青做这些兼职。 　　“我看你也不缺钱啊，如果只是为了体验，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在这些小零工上面。大三就可以去实习了，到时候有的是体验机会。早点进学生会历练一下，丰富简历才是正道。” 　　杨舒的好意沈雪青都懂，但她问这些并不是为了去打零工。 　　只是她想确认一下，这个年代的大学生们热衷于赚钱吗？ 　　根据杨舒说的情况来看，现在的大学生群体还是很流行兼职的。 　　只是大部分人都是浅尝辄止，因为这些普通兼职给出的报酬微乎其微，对大学生的压榨情况很严重。 　　真的勤工俭学的人其实不多，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对职场的好奇，以及对自己赚钱能力的检验，才去尝试的。 　　这就好办了呀。 　　沈雪青想做的，是给这些人，一个赚钱的机会。 　　等到军训结束，她打算去一趟人才市场再做做调研。 　　沈雪青主动向杨舒发出了邀请，这位学姐自打她进学校以来，就和她非常合得来。上辈子没有缘分，但是这辈子，未必不可以成为一生挚友。 　　“学姐，我之后有个想法，你要不要来参与一下啊？” 　　杨舒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学妹：“我的小财神，你刚放手一个项目给我，现在又有新的主意啦？” 　　“做生不如做熟，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呢，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行，我很相信你！”杨舒先在沈雪青这边排队了。“到时候你喊我就好。” 　　沈雪青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和杨舒一起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了。 　　杨舒笑地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擦擦眼睛，感叹道：“我们俩怎么一碰面就这么像商务会谈啊，上次也是，找你帮忙结果反而又被你指使上了。害得我找了好半天的男主持人，增加工作量。” 　　沈雪青不知道男主持已经找到了。 　　“哎哟，那我今晚去排练时候，得和人家对台词了吧！是我们系的吗？” 　　沈雪青想的很简单，双语报幕，除了外语系的还能有谁啊。 　　杨舒却摆摆手：“晚上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我可是对这个人选，特别满意呢！” 第35章 丢脸了 　　沈雪青追问了几句， 杨舒都不肯直接说。 　　神神秘秘的，还卖关子！ 　　下午军训时间要到了，沈雪青白了她一眼， 就一溜烟跑回了操场。 　　操场上，许教官大声宣布了下午的训练内容。 　　“今天下午， 我们要选出仪仗队的人选， 在最后的阅兵仪式上走头阵！同时，我们也要开始训练，为了最后的阅兵仪式上，能展现出应有的风采！” 　　仪仗队， 当然是要选好看军姿又好的女生。 　　廖笛第一个窜出来，手举的老高。 　　田真戳戳沈雪青：“你快上啊！廖笛凭什么。” 　　这辈子还有个变化就是， 廖笛和沈雪青还没打起来，田真却和廖笛干上了。 　　一开始，廖笛虽然娇气了点， 但是没有为难过别人。 　　但随着时间逐渐紧张， 廖笛那一点娇小姐的毛病就变本加厉了。 　　她不愿意每天去打水， 就总是顺手用其他人的。 　　她不喜欢沈雪青， 所以碰都不碰沈雪青的暖水瓶。 　　秦素和宋琦琦， 一个会直接说她， 另一个会去隔壁宿舍讲这件事。 　　廖笛就也不好意思直接用他们的了。 　　只有蒋怡雯愿意让她不停地蹭水， 但蒋怡雯也会有热水不够的时候。 　　那一次，廖笛用光了田真的热水。 　　廖笛的逻辑就是，这么点热水，我应急才用了， 你小题大做的，合适吗？ 　　平日里田真都是比较好说话的， 但当天，沈雪青给了她一包可以泡着喝的芝麻糊。 　　田真眼见着心心念念的芝麻糊喝不上了，顿时勃然大怒。 　　自此之后，为了维护吃货的尊严，田真是见天地和廖笛斗上了。 　　就比如现在，她就不愿意让廖笛出这个风头。 　　沈雪青却和她想的不一样：“嘘——可千万别让教官看到我啊。” 　　仪仗队有什么好的，天天要加训，每一条腿抬起来的高度都要一致，这罪谁爱去受谁去吧。 　　但事与愿违，许教官转悠了几下，还是点到了她。 　　许教官也不瞎，他也知道这个总是休息的小姑娘虽然个子矮了点，但是长得好看啊。 　　沈雪青走过去敬礼：“报告！我请求不去仪仗队！” 　　“为什么？理由呢？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沈雪青睁眼说瞎话：“我身体比较弱！担心到时候跟不上进度反而倒下了！” 　　站在一旁的廖笛：“……” 　　你平时到处找学长学姐，四处做生意的时候，看起来可不弱。 　　不过沈雪青不来，正中廖笛下怀，因此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许教官认可了这个理由，放沈雪青归队了。 　　“那这样吧，你就站在我们队伍的最侧边，这样到时候比较好看！” 　　只要不去仪仗队，沈雪青都是好好好。 　　田真和沈雪青换了位置，悄声问她：“你为什么不去啊，廖笛去仪仗队，她肯定又要在宿舍炫耀半天了，真烦。” 　　沈雪青拉了拉她的手，哄她：“因为，我更想和你一起嘛。” 　　田真瞬间脸红了，也不说什么了。 　　秦素在后排目睹一切，呵了一声。 　　沈雪青的嘴，骗人的鬼。 　　廖笛欢天喜地地去了仪仗队，沈雪青也如愿以偿地逃过一劫，继续去排练了。 　　晚上，活动教室内。 　　李乐瑶一看到她就招手呐喊：“女主持快来，可算等到你啦！” 　　沈雪青想到白天杨舒说的男主持人，也好奇地望过去了。 　　李乐瑶身边，站着一个高高的男孩子。 　　不像郝鹏飞那种，是个一看就很结实的大块头，而是有一点长身玉立的味道。 　　沈雪青隔着老远看到第一眼，尚且还看不清面目，脑海里就蹦出一个想法。 　　这个人，好适合长衫啊！ 　　因为这份诡异的心思，沈雪青走过去的时候都蹑手蹑脚了一些。 　　但当看清楚人的时候，一股子激灵从头皮一直麻到了脑后，沈雪青当即站的笔挺笔挺的。 　　无他，唯心虚尔。 　　李乐瑶给她介绍：“这位就是部长找来配你的男主持人！金融系，蔺善为。” 　　蔺善为对她主动伸出了手：“你好，合作愉快。” 　　沈雪青也扯出一个僵硬的小脸：“好好，合作愉快，呵呵……” 　　蔺善为看了她一眼，沈雪青不自然地把头转开了。 　　蔺善为，一个明明是同学，但是她却是二十年后同学聚会才认识的人。 　　还没有查出来生病的时候，沈雪青参加了临清大学二十年同学聚会。 　　聚会在北京举行，并且主办方大手笔地包下了一个豪华酒店，邀请了天南地北的老同学们来参加。 　　作为外语系风头最盛的系花，沈雪青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请柬。 　　那一日真是场面恢弘啊！上下三届的同学都来了。 　　沈雪青刚入场，就有好多人拉着她叙旧。 　　男同学们表现得尤为激动，虽然都已经谢顶的谢顶，白发的白发，肚腩也都不小了，但在沈雪青面前，却还像年轻时候似的，冒冒失失的。 　　沈雪青已经记不得具体是谁把蔺善为引荐给她的了。 　　她只记得，那个人提到了一句：“本来啊，我们这位金融系才子是不打算来的。结果听到你来，连夜打飞的跑过来了。沈大美人，真是魅力不减当年啊！” 　　二十年后的蔺善为，还没有结婚，是在场极少数的单身人士。 　　那一整场，蔺善为都比较沉默，只有沈雪青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回应的比较多。 　　走的时候，她提议送一送在场赶高铁飞机的同学。 　　蔺善为也在其列。 　　飞机场比较远，他是最后一个在沈雪青车上的人。 　　为了避免尴尬，沈雪青开玩笑说道：“今天你真是辛苦了，飞来飞去的。看起来时间很赶啊。” 　　蔺善为当时没有答话，而是在走之前留下了一句。 　　“他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 　　等沈雪青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就头皮发麻。 　　虽然和郑长平的婚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但是沈雪青依旧是已婚的身份啊！ 　　这个蔺善为，到底是在调戏人，还是想表达点别的…… 　　沈雪青不愿意多想，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没过多久，蔺善为在□□上给她发消息，说自己要搬到北京来了。 　　出于同学情谊，沈雪青惯例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他吃了顿饭。 　　那一顿饭吃的，真的是太尴尬了。 　　沈雪青吃饭前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到了戒指戴上，对着蔺善为疯狂展示。 　　嘿，老同学，看到了吗！我结婚啦！ 　　都是聪明人，谁能不知道意思呢。 　　一个多月后，沈雪青收到了一封喜帖。 　　“听说了吗，蔺善为终于等到了他在国外的那个初恋女神。两人要结婚啦！” 　　这个消息炸的沈雪青头昏脑涨的。 　　救命！这下她上次的举动真是大乌龙了！ 　　这看起来就像个自我意识过剩的自恋狂，yy别人暗恋自己二十年一样。 　　这是沈雪青干过的，为数不多丢人的事情。 　　为此，婚宴她去参加了，还送上了一份厚礼。 　　蔺善为的妻子比他们年长了四五岁，后来熟悉之后才知道，他们俩以前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早年间，这位真正的白月光，因为事业出国深造多年，结了婚又离婚了，带着一个混血小孩。现在回国发展，蔺善为勇敢追爱，终于是抱得美人归。 　　好一出感天动地的暗恋故事！ 　　沈雪青越发唾弃自己之前的脑补过剩。在面对蔺善为的时候，就总也不是很自然。 　　就像现在，蔺善为就发现了她的别扭。 　　“沈雪青？你好像，有点紧张？” 　　虽然已经给自己做了很多次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辈子的蔺善为并没有见识过她丢人的一幕，但是长期以来的条件反射还是有点难改善的。 　　沈雪青只好找了个别的借口：“呃，不好意思，就是想到了一点别的事情。” 　　蔺善为却误解到了专业性的问题上。 　　他无意识地揉搓了一下双手，诚恳地说：“如果我，真的发音上有点问题，你可以直接说的。” 　　“嗯？”沈雪青一愣。 　　“就是，我知道你是外语系的，比我要专业的多。我想说，你可以不用顾忌我的面子，直接告诉我哪里发音有问题。” 　　沈雪青眨眨眼，发现蔺善为面露了一点尴尬的神色。 　　也是啊，代入一下，如果是自己当着理工科的同学的面算错了数学题，估计也会有点不自在的。 　　不管上辈子印象如何，这辈子又没有这件事。而现在的蔺善为，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学长而已。 　　初次见面，能有多熟悉呢。 　　沈雪青收起心神，认真地开始了交流：“其实还可以。只是你的用词，有一部分听起来，比较的，书面化用语。” 　　蔺善为虚心讨教起来。 　　“我们的课本都是比较书面化的，但是实际口语运用过程里没必要说的这么正式，你可以回去找一找一些国外主持人的录像……” 　　沈雪青越说越多，几乎是系统地教了一遍蔺善为如何发音。 　　这些小技巧都是上辈子沈雪青因为公众发言需求，一遍遍磨炼总结出来的。 　　当然，还有一些不太官方的小方法。 　　沈雪青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小声说了：“其实，你想快速提高口语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个外国人，吵一架。” 　　学校现在有几个读书角，偶尔会有非洲来的留学生参与，是个不错的机会。 　　蔺善为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被逗笑了：“你的口语是这么练出来的吗？” 　　沈雪青立刻正色道：“我不是我没有，不要瞎说哈。” 　　她身为助理，传达总裁的意志，能叫吵架吗？ 　　蔺善为眼角含笑。 　　“我相信你。” 第36章 过生日了 　　9月26号这天， 沈雪青特意起了个大早。 　　她今天过生日，虽然不张扬，但是有心人总会有办法知道的。 　　前几天开始她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礼物， 有男生送的，但更多的是身边的女孩子。 　　田真尤为隆重， 让家里给她寄东西的时候特意寄过来一套滑雪服。 　　1999年， 滑雪服还是很稀罕的。沈雪青抱着这个新颖的款式，爱不释手。 　　北京的冬天很冷，羽绒服和军大衣几乎是必备的。滑雪服就轻便多了，这份礼直接送到了沈雪青心坎上。 　　田真挥手表示这没什么的， 她家就有好几个服装厂，拿件衣服而已， 洒洒水啦！ 　　这是田真第一次在宿舍表露出自己的财力，廖笛看了都暗暗吃惊。 　　什么情况，田真不是外地来的么？ 　　信息闭塞的时代， 浙江富商的大名还没有传遍大江南北。所以哪怕以前田真曾经无意中透露过， 自己家是做生意的， 舍友们也没有在意。 　　沈雪青余光看到蒋怡雯微微懊悔的表情。怎么说呢， 有被爽到一点。 　　投之以桃， 报之以李。 　　沈雪青宣布， 她中午要在校外的小红门请客！田真， 秦素，杨舒……连宋琦琦都有份。 　　来的人都没有空手。 　　秦素送的是电子辞典，这东西实用又新潮，算是第一批在学生中间流行起来的教育硬件了。 　　外语系的学生， 用上的机会更多。 　　杨舒更直接，拎着个双层蛋糕就来了。 　　因为还在军训期间， 沈雪青提前交代了店家早点做好。等他们到的时候，菜已经摆满一桌了。 　　整个午休时间，女孩子们都在大吃特吃。 　　双层蛋糕吃不完，就切好了拎去了场上，和大家一起分了。连女生队伍的许教官都分到了一块带粉色小花的。 　　在一堆艳羡的眼神里，许教官咳嗽了几声，火速吃完了学生给的蛋糕。 　　关于分蛋糕耽误的那点训练时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许教官咂咂嘴回味了一下甜味。年轻人，活泼一点耽误了时间不是很正常吗？ 　　晚上结束训练之后，沈雪青慢悠悠地去洗了澡，然后就准备去校门口找郝鹏飞了。 　　她中午就已经和杨舒打过招呼了，今天她排练请假。 　　现在学校军训，发的衣服还是很厚重的款式，而不是后世常见的轻薄的迷彩服，又闷又热。教官们都习惯了这么穿，就苦了同学们了。 　　脱掉厚重的军装，换上自己简便的衣服，沈雪青这才觉得一身轻松。 　　没有吹风机，沈雪青见到郝鹏飞的时候，头发还是半干的。 　　她找出来一块披肩围在肩膀上，既可以隔开湿发，也是为了防止夜里风大着凉。 　　郝鹏飞一见到她就向她保证：“我这次出来之前，到处都看过了，绝对没有人跟过来了！” 　　上次的事情，郝鹏飞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好朋友。 　　但是李天舟狡辩功夫一流，他又说不过，只好用笨办法。 　　这次出来之前，他特意先多绕了几圈路，再跑去办公室确认了李天舟在那分身乏术，这才出来的。 　　沈雪青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 　　“真的没关系的。上次也不是你的错，都怪敌人太狡猾。” 　　郝鹏飞深以为然：“是吧。那我们这就开始吧，你第一个想吃什么？” 　　校外一条街，白天和晚上是截然不同的。 　　一入夜，四面八方就不知道从哪涌出来如此多的小摊贩，四处叫卖，逐渐形成了后期著名的“临清夜市”。 　　沈雪青不着急选，而是先逛了一圈。 　　肚子就这么大，吃撑了吃吐了都太不养生了，沈雪青打算走质不走量。 　　……话虽如此，她的口水的分泌程度，还是有一点点不随主人的心意的。 　　在晃悠了一会儿之后，沈雪青先挑了一个小一点的烤玉米。 　　老爷爷推着炉子每天走街串巷，一个炉子里既可以烤出来软糯甜蜜的红薯，也可以有多汁香甜的玉米。 　　沈雪青吃了一个玉米，对着红薯还有点依依不舍。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胃口，再加一个红薯，其他就塞不下多少了。 　　下一个目标是煎饼摊位。 　　“老板，我要这个大的果蓖儿再加一个果子，香菜我也要。该怎么放，就怎么放。” 　　“好嘞——小闺女儿你这一看就会吃啊！吃好了下次再来！” 　　沈雪青熟练的点单手法，让郝鹏飞都为之侧目。 　　“怎么感觉，你比我一个大二的还要熟悉学校外面这条街啊。” 　　“那没准是我以前就来过呢？”沈雪青借着玩笑话说出了真话。 　　重生以来，她一直忙碌得很。 　　要学习读书，要军训自习，还要抓紧一切机会去挣钱，没有真正地像今天这样放松过自己。 　　生日嘛，放纵一刻也无妨。 　　沈雪青开怀大笑，肆无忌惮地在各个摊位之间转来转去，像一只小鸟一样灵动自如。连带着郝鹏飞也跟着她吃了个肚皮滚圆。 　　她在这里流连忘返，却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夜市上，不光是临清大学和附近的居民，隔壁的体育学院的人也经常往这边跑。 　　今天是周末，雷宏和他的舍友惯例出来打牙祭。 　　舍友其实已经吃腻了这附近的小摊了，奈何他们体育学院的饭菜更难吃，两害相权取其轻。 　　“也不知道今天街上有没有什么新鲜好吃的。” 　　半天等不到回应，舍友扭头看到雷宏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把手伸过去晃了两下，舍友：“你傻啦？” 　　雷宏把舍友的手拿开，喃喃自语：“我好像，看到仙女了。” 　　雷宏想上去要联系方式，奈何人流量太大，几个转瞬之间，那位姑娘就不见了。 　　念念不忘的雷宏，回去之后好长时间都放不下这件事，逢人就打听。 　　然而他心心念念的仙女，在生日之后，又火速恢复生产，投入到了无穷无尽的学习，训练和彩排之中去了。 　　军训到了尾声，节目也都彩排地差不多了。 　　主持人的报幕词这时候就要完全确定了。 　　沈雪青的英文水平高，口语也很地道，但是她的作文水准比较一般。 　　文采这一块，蔺善为大大补足了沈雪青的不足。 　　他会温和地指出一点沈雪青写稿上的问题。 　　“你写的太白话了，到时候报幕的时候太长，很容易出错。我建议是改成一句诗，这样时长正好，就是不知道你翻译这句会不会有点困难。” 　　有人帮着改稿，沈雪青求之不得。 　　“不会不会！翻译讲究信雅达，区区古诗，不成问题。” 　　两人分工合作，效率超级加倍。 　　蔺善为从一开始的帮忙性质，逐渐意识到了沈雪青的口语能力之强劲，逐渐转变成为时不时地还会带一些其他英语相关问题来咨询。 　　沈雪青有点找回过去工作的那个感觉了。 　　她当年应聘的时候，主打的就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临清大学名声虽然响亮，但在大企业面前，也只是比准入门槛高过一线。面试的时候，身边坐着的名牌大学生数不胜数，还有海归和硕士一起竞争。 　　沈雪青真正的底气，来源于她优美流畅的口语能力。 　　“只要这个总裁亲自来面试，就一定会选我！” 　　这是沈雪青当年放出过的狂言。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只要她进入到总裁亲面环节，最终的赢家都是她。 　　只有专业技能过硬，才能走到哪里都立于不败之地。 　　上辈子在工作上早早理解了这句话，没想到却栽在了生活里的一时不察。 　　思绪收回，沈雪青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了。 　　“今天有点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明天剩下的稿子对一对，也差不多了。” 　　蔺善为接过她手上的那部分，说：“这些我来改吧，明天你过来直接修正翻译就行。” 　　沈雪青也很爽快：“成！分工合作，合作愉快。” 　　一起走的还有合唱团的一些成员。 　　活动中心在操场的另一侧，要想回宿舍，就要穿过操场。 　　几个女孩子一路说说笑笑，沈雪青在正中间，左右逢源。 　　蔺善为走在他们最后，和其他男生一起默默做吊车尾。 　　“什么人？”一个女生忽然惊叫起来，躲到了沈雪青身后。 　　这里是操场边上的一处小树林，晚上没什么灯光，里面淅淅索索的传出来声音，显得有些惊悚。 　　蔺善为第一时间快步往前走去查看情况。 　　沈雪青安抚了一下那个受惊的女生，也往前走了几步一探究竟。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随后抚了几下胸口顺气。 　　“郑教官你怎么会在这。” 　　来人是他们班男生队的郑教官，他手上提溜着一个搪瓷缸子，从树林中走出来。 　　蔺善为往旁边让开了一点，露出了一身长裙的沈雪青。 　　郑教官定睛一看，笑道：“是你，之前那个过生日的小丫头啊。” 　　晃了晃手上的东西，郑教官解释道：“我是想从这边抄近路回去的，吓到你们了吧。” 　　原来如此。 　　合唱团几个女生纷纷摆手说没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浓重，郑教官有些昏头了。 　　他环顾了几个花一样的女孩子，视线又回到了沈雪青身上，调笑道：“你这一身，我差点没认出来。没想到你不穿军装的时候，这么有味道。” 　　沈雪青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今天是第一次彩排演练，李乐瑶要求所有人尽可能贴近正式演出时候的着装。 　　沈雪青的礼服还没有找好，但是也特意换了一身长裙，化了妆。 　　现在被郑教官这么一说，沈雪青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深感不适。 　　但这个年代，男性对女性说出这种话语，往往意识不到这是冒犯，甚至还觉得这是一种赞美。 　　沈雪青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不想把事情闹大。 　　但，她也不是很想就这么算了。 　　她扬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很爱干净的，身上不可能有味道的。郑教官你闻到的是你自己身上的吧。” 　　说完，沈雪青捏起了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娇笑着说：“教官你快回去洗洗吧，一股汗味。” 　　合唱团的女孩子们纷纷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起这位教官。 　　郑教官瞬间感觉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他怀疑地看向沈雪青。 　　这个女孩子总不会是故意给他难堪吧？可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啊。 　　蔺善为忽然又往前进了一步：“这位教官，时候不早了，现在去澡堂估计关门了，可以去热水房那边打点水擦擦。” 　　“你们，哎，我和你们说什么。”郑教官摇摇头，甩手走了。 　　沈雪青望向了蔺善为。 　　刚才，他是看懂了她的意思，在帮忙吗？ 　　操场上又恢复了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有一个女孩凑到沈雪青耳边悄悄说：“雪青，我觉得刚才郑教官说的话听起来怪讨厌的。你真聪明。” 　　沈雪青笑了。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不舒服。 　　她亲昵地捏了一下女孩的脸：“那是。” 　　走在一旁的蔺善为顿住了脚步。 　　月色如水，裙摆飘动，长发如瀑。 　　蔺善为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第37章 彩排了 　　文艺汇演的第二次彩排， 就要正经多了。 　　就像一次模拟考试一样，李乐瑶要求每个人都化妆，换上演出服装。 　　像跳舞的女同学， 平时都是穿的自己习惯的衣服，现在换上长裙和大袖子， 多少有些不适应， 还发生了袖子和袖子打架缠在一起的事故。 　　合唱团就简单多了。 　　白衬衫各自都有吧。西装裤找了以前库存的演出服装，大了的裤腰带勒一勒，短了的白袜子拉长一点。远远看上去，倒是整齐划一。 　　唱美声的那个单打独斗的男孩子， 得到了一整套的灰蓝色西装和红色的领结。 　　就是他个子不高，头又有点大， 常年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镜。让沈雪青想起来某个著名的动漫人物，一下笑出了声。 　　主持人的服装是相对精致一点的，毕竟重复上场次数最多。 　　仓库里的衣服找一找， 挑出来好几件。 　　李乐瑶眼光毒辣：“这件深蓝色的太老气了， 不合适。哎， 这个垫肩的套装你也不行， 看上去像小孩子穿大人衣服。还是这条银色鱼尾的吧， 秀气一点。” 　　平心而论， 银色这件无袖的是很好看的。 　　但沈雪青换上之后， 还是颇为尴尬——她的个子比以前的女主持都矮了一截，裙摆已经没过脚面，拖下来了一截。 　　“一米六怎么就矮了……”沈雪青不服气，拿着夹子自己动手把后腰往上夹好了， 方便走路。 　　杨舒笑的前仰后合：“这也没办法呀，以前都是文艺部自己的人上啊。” 　　文艺部选人要求严格， 为了排练时候的队形，通常身高都差不多。也就今年冒出个编外的沈雪青，自然衣服不合身了。 　　“没事，我可以人为增高！” 　　沈雪青掏出了她能找到的库房里的最高跟的鞋子，虽然还大了一点，但是走几步路问题不大。 　　穿上之后，那裙子总算和谐多了，站在蔺善为旁边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高低错落了。 　　挑剔的李乐瑶转了几圈，觉得这样看起来果然好多了。 　　“郎才女貌，真不错。” 　　沈雪青纠正道：“什么年代了，还只讲究女色，我们俩这分明叫才貌兼得。” 　　“对对对，才貌兼得。”李乐瑶又是嘎嘎乐，然后额外拜托了蔺善为。“到时候在场上稍微照应一点雪青，她的鞋子也不合脚，裙子也有点长，不要当众摔跤了就行。” 　　蔺善为微微点头。 　　不用李乐瑶拜托，他也会这么做的。 　　就像隔壁体育学院自带一股热烈的气息一样，现在叫得出名号的大学都有各自的脾性。或者浪漫，或者严谨。 　　临清大学的话，大概就是文艺氛围很浓厚。 　　学校里有湖心亭，有银杏走道，还有藏书众多，门前秋来枫叶红于二月花的图书馆。 　　春有百花，夏有荷叶，秋来赏枫，冬来看雪。 　　学校里的艺术水准在这样的熏陶下变得逐年提高水准，卷到现在，文艺汇演也是每年师生们颇为期待的盛事。 　　所以他们才有这个条件负担一部分的演出服装。 　　换做其他学校，基本都是要学生自己贴钱演出的。 　　负责活动的孙老师今天要去视察二次彩排。 　　走之前，她在各个办公室中间串门招呼了一声，想来提前看看节目的老师居然还不少。 　　林宇良也跟上了：“我们大一的学生也被喊过去不少。我要看看他们这次搞了什么大动作，要这么多人。” 　　彩排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一段简短的开场节目。 　　灯光一打，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戴着小礼帽的男生摆出了一个经典pose。 　　“哈哈居然是霹雳舞！” 　　台下的老师们都去学校的舞厅扭过几下，看到就不约而同的笑了。 　　“这帮小年轻，真是主意多。居然让霹雳舞开场活跃气氛。” 　　还有老师看完了相约的：“回头咱们再去一趟舞厅热热身，也当锻炼了。” 　　杨舒陪在孙老师旁边，松了一口气。 　　这个大胆的主意当时还被反对过，但是杨舒觉得，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节目也该有点创新精神。正好碰到了一个想逃避自习课的男生自告奋勇，说有霹雳舞经验，杨舒就决定是他了。 　　接下来，就轮到主持人上来说一段经典开场白了。 　　“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一亮相，孙老师就眼前一亮。 　　“这是谁？不是以前的主持了吧。” 　　林宇良坐直了身板：“这是，我的学生啊哈哈。还是我们这一届的大一新生，军训时候就出了不少风头。杨舒卖的那些个东西好像就是她的主意。” 　　“是这样！”杨舒帮着介绍了一下男女主持人选。“这次我们是双语报幕，翻译和口语的部分也是她负责的。” 　　林宇良莫名地感觉脸上有光。 　　外语系的同学出风头，不就说明是他这个辅导员带队带的好嘛。 　　孙老师嘱咐杨舒：“这个女同学，可以想办法接收进来吧。” 　　杨舒不敢打包票，只是说：“我试试！” 　　原本她也觉得校学生会是人人都向往的地方，文艺部又是老师们很看重的部门，没有人会拒绝的。 　　但她是知道的，沈雪青之前就拒绝了领舞，后面还不愿意去走仪仗队，那她真的会愿意来文艺部忙活吗？ 　　财神小学妹的心思，似乎并不放在学生会这样的地方。 　　彩排完毕，虽然中间小品也失误了一下，有人太紧张忘词了，但是总的来说，这还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杨舒你做的不错，今年的节目很有新意。”孙老师很满意。 　　杨舒不敢把功劳都放在自己身上，报了好几个核心成员的名字，还有李乐瑶忙前忙后的事情，在老师那边刷印象分。 　　这样一来，等杨舒大三卸任，李乐瑶就是板上钉钉的文艺部部长了。 　　沈雪青去厕所换了衣服出来，忍不住抱住胳膊。 　　礼服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了。不像男生的西装，长袖长裤的。 　　在台上时候注意力集中在报幕上，还察觉不到，换完衣服之后，才后知后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乐瑶还不想让沈雪青走。 　　在她看来，沈雪青和杨舒关系这么好，又主动帮着革新节目，军训结束之后就肯定是文艺部的新生代部员了。 　　那么她提前使唤使唤，应该问题也不大吧，能者多劳嘛。 　　“雪青你快帮我想想，合唱的鞋子要怎么统一啊，今天他们各种鞋凑一起可太难看了。还有这个忘词紧张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真是精益求精的性子。 　　沈雪青知道李乐瑶想要的效果是那种电视上的效果，白衬衣，黑裤子，再搭配上小皮鞋。但是衣服裤子大了小了还好说，皮鞋这东西娇贵，一人一双，文艺部可掏不起这个钱。 　　“鞋子没必要非得都是皮鞋嘛，颜色统一就好了啊。”沈雪青想了想，建议道。“实在不行，其实，可以统一穿军训的衣服鞋子？还有忘词么，你派个人在角落里做个牌子，把容易忘的台词到时候举起来提醒不就好了。” 　　啊？军训的衣服？ 　　李乐瑶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啊！ 　　他们合唱的曲目本来也就不是外国歌，而是经典曲目《涛声依旧》。换上军装，也没什么不和谐的。 　　李乐瑶激动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就算有人没有军训服，也可以找大一学弟学妹借一借，总归有合身的。到时候军训都结束了，没人会在意一身衣服的。” 　　她一把抱住了沈雪青。 　　“雪青啊，你可真是太聪明了！我这就去和部长商量！” 　　沈雪青无奈地看着她风风火火远去的身影。这位，才是真正的卷王吧！ 　　回到宿舍里，时间已经不早了。 　　沈雪青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气氛的不对。 　　她一进门，宋琦琦就往她身上看了好几眼。 　　蒋怡雯看似是走远了，但是实际上还是在门口那地方磨磨蹭蹭的，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 　　沈雪青飞速地环顾四周，没看到田真。 　　都这个点了，不在宿舍，那么就是在隔壁宿舍了。 　　沈雪青往外听了一下，果然听到一点隔壁的动静。 　　和田真有矛盾的人，宿舍里也只有一个人了。 　　廖笛正在摔摔打打的，看到沈雪青盯着她，狠狠瞪了一眼回去。 　　看样子是这两人吵起来了。 　　沈雪青和秦素的眼神对上了，脑电波发送：又吵架了？是为我吵架的？ 　　秦素点头。 　　哎哟，这可真是……沈雪青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这才一个月不到，两个人就已经闹了好几回了。 　　田真看着软软的，其实骨子里是很倔强的人。 　　而廖笛，习惯了全世界的人都围着自己转，有脾气张口就要发出来。 　　大一不能出去住，沈雪青可不想每次回来，都要解决这两人的问题。 　　她把凳子一拖，发出吱嘎刺耳的响声。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廖笛骂道：“你有毛病啊！” 　　沈雪青坐下来，打算试试看能不能一次性解决了廖笛这个宿舍里的不定时炸弹。 　　“你在那边指桑骂槐半天，我都没说什么，现在我拖个凳子，你有什么好叫的。” 　　沈雪青脸上忽的一丝笑意也没有，看起来像一尊冷冰冰的瓷像。 　　廖笛被沈雪青的气势镇住了。 　　她本来也就是心里不痛快，想发发脾气，可是现在，她开始感到害怕了。 　　“整天心思不放在正道上，就知道回来欺负舍友，你很骄傲啊？” 　　沈雪青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是很重，可内容却很炸裂。 　　至少廖笛就被炸的脸上滚烫，跳起来就指着沈雪青吼：“你少装蒜。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谁要管你。”沈雪青嗤笑一声。“我只是要给你说清楚。” 　　“这里是大学的宿舍，不是你家。相比这大半个月你也已经看明白了，这里没有人愿意惯着你。我呢，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实话告诉你，大二我就打算搬出去了，所以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不要闹事。” 　　“如果你要搞事，当然也没关系。但是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把事情彻底闹大了。”沈雪青意味深长。 　　“有胆子的话，你可以试试。” 第38章 创业了 　　蒋怡雯看着廖笛的脸色阴晴不定， 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廖笛没有回复她，而是一头扎进了被子，半天之后才发出闷闷的声音：“我没事， 我睡了。” 　　蒋怡雯看看拱成一团的被窝，觉得没趣。 　　有钱又怎么样， 还不是一样怕沈雪青。被说两句立刻熄火了， 真是胆小。 　　与此同时，隔壁宿舍。 　　沈雪青拉着抽抽搭搭的田真，耐心地等她哭完冷静一点了，才问她：“田真，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田真的眼睛红通通的，像一只小兔子：“你说呀， 我都可以的。” 　　“是这样的，大二，我打算搬出去了。” 　　沈雪青告知了田真她原本的计划， 并且邀请她一起加入。 　　“学校附近的房子， 大概条件不会有你家里那么好。应该都是一些比较老的房子啦。而且我们住进去之后， 要自己打扫卫生， 交水电费。还有可能遇到一些别的问题， 比如上学要早起， 电器可能是坏的， 邻居可能也不一定都是友善的。” 　　“当然啦，这些问题，在前期找房子的时候我会先好好看看的，尽量避免。” 　　沈雪青给田真做了保证：“要是你和我一起出去住， 那么也不用你掏多，你付三分之一的房租就可以了。” 　　田真听得入迷， 问：“就我们俩住出去吗？秦素呢？宋琦琦呢？” 　　“我现在是在邀请你啊，你只要考虑这个就行。” 　　“那我愿意和你一起！”田真破涕为笑。“反正外面租房子住的条件不可能比宿舍更差了。雪青你说这么多，好像我妈哦。” 　　我还真是可以当你妈的年纪了。沈雪青在心里悄悄吐槽道。 　　别说这辈子，田真上辈子一直也像个小孩子，毕业后没多久就回了老家，偶尔和沈雪青有联系，也是抱怨丈夫和儿子。 　　沈雪青不清楚上辈子田真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但她记得，毕业后的十年时间里，田真依旧每年生日时候都会给她寄巧克力，还会用心的手写卡片。 　　就好像他们还在大学里那样。 　　这辈子如果可以的话，沈雪青还是想拉她一把的。 　　田真很快又恢复了精气神，感谢了隔壁宿舍的收留，跟着沈雪青回去了。 　　回去之后，宋琦琦把她拉到一边嘀嘀咕咕的，她才知道沈雪青还帮她出头了。 　　廖笛和蒋怡雯的帘子拉的死死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田真爬上沈雪青床位的梯子上，星星眼。 　　“雪青，你太好了。你说什么以后我都答应你。” 　　沈雪青想了想，最近还是把田真和廖笛隔开比较好。 　　“那下周军训结束，你和我一起去一趟人才市场吧。” 　　“去那儿干什么？” 　　沈雪青也不怕被人知道，反正早晚她都要从系里捞人干活的。 　　“我想去看看那边的公司，有没有人需要翻译服务的。” 　　听到翻译两个字，秦素猛地起身探头，眼神迥然：“带我一个。” 　　田真吓得险些从梯子上掉下去，惊声道：“素素你真是太吓人了。” 　　秦素却依然盯紧了沈雪青毛遂自荐：“你知道我的。我不会给你丢人。” 　　沈雪青笑了。 　　她就知道，秦素不用她邀请，也会不请自来的。 　　…… 　　接下来的日子，403宿舍一直风平浪静。 　　廖笛就像一座忽然哑火的火山。不管之前如何喷涌岩浆，现在都安安静静的。 　　阅兵仪式举行那天，沈雪青的精神都好多了。 　　苦日子终于到头了，接下来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到来的周末，一大早，田真就被秦素薅起来了。 　　“快醒醒，雪青已经去洗漱了，就剩下你了。” 　　田真睡眼惺忪，发了一会儿呆才说：“素素，你真的……第一次见到你主动喊我们。” 　　秦素毫不在意这份吐槽。 　　她现在非常兴奋，为了今天，她提前打电话回去说这周就不回家了。 　　“她啊，是小学生郊游综合征。昨晚上就翻来覆去的好像没怎么睡着。” 　　沈雪青走进来，从衣柜里翻找了一阵，找到了一身套装。 　　田真看到，讶异道：“要这么正式吗？我没有西装啊。” 　　“你不用，你跟着我就好。” 　　沈雪青上大学前就准备好了这套衣服，但是一直到今天才派上了用场。 　　她今天去是要调研的，穿的太年轻就不利于她搭话了。 　　沈雪青给秦素和田真分发了两份档案袋，让他们到时候拿着装装样子。 　　秦素打开一看，好正式！ 　　里面是沈雪青之前调查出来的外语系可用的学生资料，不光光是他们这届，还有往上两届的学长学姐。 　　他们当中，有的是擅长书面写作，有的已经在一些小企业实习过了。总之，这里面一份份的资料，就好像这些人的简历一样，放在档案袋里。 　　秦素抽出自己那张看了看：“秦素，翻译世家，擅长文学类作品翻译，拥有丰富的阅读经验，曾参与过北京青少年英语写作大赛并获奖……” 　　念不下去了，好羞耻啊！ 　　秦素捂着脸说：“怪不得你那天忽然问我以前都得了什么奖，有什么履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哪。可是你写的也太夸张了，我没有很擅长。” 　　“这不重要！” 　　沈雪青摆手，告诉秦素：“这叫做包装。市场上，人人都在夸大自己的履历，你如果不写的花团锦簇的，用人单位是不会考虑你的。况且，你看的那些原文书，足以吊打绝大部分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商品？要想卖出去价格，就需要抬高身价？”秦素很快领略到了其中的精髓。 　　“对呀。要不然他们凭什么信任我们这些在校大学生呢？仅仅靠临清大学的牌子吗？更重要的还是你的实战经验多少。” 　　沈雪青上辈子跑过很多次人才市场，再后来就是开始使用51job软件，还有什么智联招聘。 　　越是互联网招聘盛行的时候，简历就越花哨。甚至催生出了专门帮人完善简历的行当。 　　到了后面，她也有权限看到求职人员简历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每一份简历都有水分，只不过是水多水少的问题而已。 　　求职者和招聘人员，就像两个互相试探的买盲盒选手。 　　求职者害怕招聘人员给自己下套，谎报公司福利。而招聘人员则害怕简历水分太大，聘请进来根本干不了活。 　　到头来两边都容易觉得自己是吃亏的。 　　人才市场离临清大学可不近。 　　沈雪青一行三人，转车好几趟才找到了大门。 　　一到门口，田真就腿肚子直打哆嗦。 　　“这，人怎么会这么多啊——” 　　沈雪青看看门口扎堆的排队的人，心想这才哪到哪啊，金九银十，这人啊才慢慢开始多起来呢。 　　她安慰田真和秦素：“咱们只是来调研的，今天能不能开张都另说。不要有心理压力。” 　　“嗯。”秦素捏紧了手上的档案袋，进入了战备状态。 　　一进到市场里，就能感受到这股热火朝天的气氛。 　　所有求职者都是睁大了眼睛，往各个大公司的展位前挤。 　　有的公司桌子上放着厚厚一沓的简历，拿起来的时候掉了几张也丝毫不在意。 　　求职的人这么多，运气也是很关键的一环嘛。 　　田真看到了之后，愤愤不平：“他们怎么这么傲慢。” 　　沈雪青看了一眼公司名字，笑了。 　　这是一个在现在发展势头不错，但很快就要没落了的公司。 　　因为时代的发展迅速，很多新事物刚出现不到几年，就很快被更新的科技产品所取代。相应的，生产老旧产品的厂家和公司则纷纷倒闭没落。 　　但是现在，他们还是很有资本傲慢的。 　　“我们不去这家。” 　　沈雪青带着田真和秦素，往一个角落走过去。 　　这里的公司大部分都是好几个桌子拼在一起的，招聘人员也满头大汗，看起来有些狼狈。 　　看到沈雪青他们过来，有一个公司的人眼前一亮，递过来一张传单。 　　“是要找工作吗？考虑一下来我们公司做销售吗？有底薪还有提成。” 　　另一边一个人也站起来了：“我们是直接一对一培养，以后都是优质的技术人才，也可以考虑一下我们。” 　　沈雪青从套装口袋里掏出了名片递过去，笑容满面。 　　“多谢诸位的好意。请问你们需要免费的翻译服务吗？” 　　田真在后面吃惊地捂嘴。雪青什么时候去印的名片啊！ 　　第一个跟他们说话的那个公司招聘人员接过名片，低头看了一下就笑了。 　　“你们都是学生吧？出来找兼职的吗？” 　　因为名片上坦坦荡荡地标注着：临清大学外语系创业活动负责人，沈雪青。 　　沈雪青接过话：“我们不是来找兼职的，而是和学校申请了创业社会实践活动。全系的同学都会参加。这一次，老师先派我们几个出来找找活儿。” 　　那人又坐回去了，把名片放好，审视着沈雪青和身后的两个同学。 　　“你刚才说，可以免费帮我们翻译文件？” 　　“对。我们这次的创业主题是，翻译实践。所有的公司，但凡愿意的，都可以免费获得一个月的英文翻译试用时间。一个月后，如果满意的话再下单。不满意可以不继续。” 　　免费的翻译服务！还是临清大学的高材生！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让周围几个公司的招聘人员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最开始接过名片的人还追着问：“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泄密，或者，就做到一半就不做了。” 　　“那肯定是每一份文件都要签署协议的。”沈雪青肯定地答复道。“贵公司如果不放心，可以追加保密协议和赔偿条款。一切按照律师拟定的来。” 　　临清大学的法学系，也挺有名的呢。 　　那人陷入了深思。 　　沈雪青扫了一眼这几家小公司的牌子，都是一些刚成立不久的外贸公司。 　　不仅专业对口，需求量大，更重要的是…… 　　2001年12月11日，中国将会加入世贸组织，从此经济开始飞腾。 　　这几家外贸公司也会跟着祖国的东风，壮大起来。 第39章 继续创业了 　　沈雪青散发了一整圈的名片， 还给几个尚在犹豫中的公司看了一下他们外语系学生金光闪闪的履历。 　　这下之后，明显心动的公司负责人就变多了。 　　临近中午，沈雪青带着秦素和田真挤出来， 跑到一旁的市场里去吃饭了。 　　田真吃不惯北京本土的炒肝啊，炸灌肠之类的， 沈雪青就找了一家铜锅涮肉。 　　作为土著的秦素站在门口闻了一下就陶醉了。 　　“我也好久没吃这口了。” 　　进店落座， 点菜自然是秦素出手了。 　　秦素一边勾选菜品一边给二人解释：“涮肉小料啊，就得用麻酱。待会菜上来了，先涮肉，再吃菜， 一口下去，满肚子就都暖和起来了” 　　田真看着热气蒸腾的锅子， 好奇地想拿手去戳，被齐齐地叫停。 　　沈雪青：“别碰！” 　　秦素：“别摸！” 　　田真火速收回手，沈雪青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脑门。 　　“这可是铜锅， 热度很高的。手不想要了就直说。” 　　田真吐吐舌头， 卖萌求饶。 　　恰好第一批肉上来了， 秦素亲自演示给了田真看。 　　她用筷子架一片肉， 先涮在热汤里一会儿， 然后忽地贴上去锅壁。刺啦一声， 涮肉就肉眼可见的熟过头了一部分。 　　田真讪笑道：“我是真的没多想。来来来， 大家快吃吧。我记住了。” 　　眼前的铜锅里，飘着红桂圆，枸杞，大葱还有老姜， 一看就很养生。 　　秦素认真调制了三份酱料，自己尝了一口， 很满意。 　　“他们家的芝麻酱和花生酱的配比不错，你们要是吃辣，可以再加点辣椒油。” 　　沈雪青和田真都是南方嗜甜地区的人，对辣椒并不太感兴趣，反而纷纷选择了葱花。 　　刚烫好的羊肉片，要全部蘸进麻酱里狠狠滚一遍，然后再放到嘴里，这时候温度已经降下来，一口肉下去混合着麻酱的鲜香，温补滋养。 　　田真吃的舒爽，好像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打开了一样。 　　“天啦，这也太好吃了。今天真是没白来啊！” 　　秦素矜持地享受着外地朋友对北京本土美食的赞美，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根据她对田真的了解，不吃快点，就没得吃了。 　　沈雪青笑着又多要了几份肉。 　　“别抢别抢，都会让你们吃饱的。下午我们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田真疑惑：“人才市场不是就在旁边吗？” 　　“人才市场上午已经转差不多了，没必要再去了。下午，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 　　秦素猜测了一下：“你上午说，我们是什么创业小组的，跟那个有关？” 　　“是也不是。托创业实践活动的名义，其实是为了取信对方，让他们觉得我们是真的有课题项目，一举两得。要不然的话，谁能相信这只是我们三个的主意呢？” 　　秦素幽幽地说：“这就是，狐假虎威吧。” 　　沈雪青哈哈大笑：“对！可是实际上，干活的人就还是一样的。你别看今天市场里的公司云集，其中绝大部分小公司里头也是这样。就算有一两个大神坐镇，绝大部分的活也是底下的人干了。但世人就是看中这一两个大神的存在，才会放心把活交过去。” 　　田真啊了一声，却很赞同。 　　“没有办法的事啊。先敬罗衫后敬人嘛。像我们家做生意的，一般都会先买辆好车。没有车，人家都不愿意和你谈的。管你厂子里技术怎么样，机器怎么样，没有就是不行。” 　　三人里只有秦素的出身环境比较单一，所以此刻秦素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思考。 　　田真还想问，沈雪青笑眯眯地端了肉给她。 　　“快吃吧，趁着现在没人和你抢。” 　　田真：“好耶！” 　　…… 　　他们下午去的地方，是一片刚兴起的园区。 　　从人才市场出发，还有好远的路。幸好人才市场附近来往的出租车也多。 　　北京的黄面的也曾经是街头常见的风景，虽然现在的车各项技术都不完善，汽油味也很大，但总归比人腿走过去要快多了。 　　但是快并不意味着就舒服。 　　下了车，就算是沈雪青也得缓一缓才能继续前进。 　　田真一张小脸颠地七荤八素的，扶着树就干呕起来。秦素跟在一旁帮着拍背。 　　沈雪青找到一家小店，买了一袋子的话梅，分给大家之后，这才压住了那一点翻腾而上的呕吐感。 　　“坐车也太受罪了！”田真抹了一把脸，心有戚戚然。 　　沈雪青耐心地等大家都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开始动身。 　　就和上午一样，她想要找的，是新晋的外贸公司。 　　而这一片园区，刚开始发展，租金便宜，略微偏远一些，却靠近金融中心，恰好就是她的目标公司聚集地。 　　况且，这其中，还有一家，是沈雪青上辈子的老东家——和趣。 　　沈雪青敲响了大门。 　　现在的和趣，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租了几个格子间，连招牌都没有挂起来。 　　也因此，前台招待都是文员兼职的。 　　“诸位好，请问是找人还是谈生意？” 　　如此不专业的问法，连茶也没有一杯，沈雪青虽然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但也还是觉得有点惊讶。 　　上辈子，她和和趣的缘分很短暂，但是她对和趣的印象却很好。 　　大概是人都对自己的身体会有所感应，重生之前的两三年里，她越发感觉自己精力不济了。 　　考虑到年纪，她以为是自己是更年期了，体内激素调节不平衡。 　　听朋友说的，买了几幅补药，又让阿姨把什么燕窝都炖上了，她吃一份，陶秀兰吃一份。 　　但是还是逐渐衰退下去，开始失眠多梦，白天工作时候注意力也不集中。 　　就在这时候，她接到了猎头的电话。 　　“姐，和趣出了高价挖你，你要不，考虑一下？” 　　猎头说话很客气，也是因为知道和世界五百强比起来，和趣虽然发展势头很迅猛，但依旧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要不是和趣给出的年薪高，猎头还真不敢来尝试。 　　沈雪青托朋友查了一下，发现和趣的口碑很好，公司一应福利和外企也差不多。她生平最可恶打卡制度，就是为了弹性工作制，才一直呆在外企不挪窝的。 　　和趣的氛围看起来，居然比老牌外企还要好一些。 　　最后让沈雪青心动的是，和趣的事情少多了。 　　当时恰好她的老上司调走，换了一位更加刁钻的总裁来。 　　人本事不大，架子摆的足足的。虽然沈雪青靠着自己出色的察言观色的本领，站稳了脚跟，但是这么干活是真累啊！ 　　可以说，要是把工作量和薪资对比一下，和趣的性价比要高多了。 　　于是沈雪青果断跳槽去过舒服日子了。 　　只可惜啊，好景不长，她病了以后，友善告知了上司，最后好聚好散了。 　　出于过去的印象，沈雪青还是第一家就选择了和趣。 　　介绍完来意之后，文员装都不装一下，当即眉飞色舞地往里跑，边跑还边喊：“珊姐！有馅饼砸上门啦——” 　　馅饼本饼的三人：“……” 　　秦素怀疑道：“雪青，你确定这家靠谱吗？” 　　沈雪青：“呃，起码，看起来人挺实诚的。” 　　从格子间里出来一个穿着大衣的女性，沈雪青并不陌生，此人正是上辈子沈雪青的老熟人兼上司，李珊。 　　沈雪青知道李珊的行事风格，不废话，哗啦啦把资料往她面前一摆。 　　“这是我们部分学生的履历，如果贵司想要考教一二，我或者我身后的这位秦素，都可以任您考。” 　　田真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那位女总来了兴趣挑自己考！ 　　李珊果然当场就用英文开始和他们交流起来。 　　沈雪青一一作答，说的轻松自然。 　　李珊笑了：“你这口语真的不错，要不是这是国内，我会以为你是海外华人。” 　　李珊是这个时代含金量极高的海归。 　　她的高中，大学，研究生，都是一路在美国读出来的。如果她愿意，她本该在国外某个大企业任职的。 　　但是她不甘心屈居人下，而是瞄准了时机回国创业。她认为，中国才是未来的腾飞之地。 　　现在和沈雪青交谈一番，她好像回到了自己还在学校的时光，因此好感大增。 　　“可以，我们公司愿意下单。先不着急签协议，我这里有一些海外合作方发过来的资料，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但是希望你们先试着翻译看看。” 　　沈雪青爽快地接过资料：“没问题！到时候我们会派人送过来。” 　　秦素虎躯一震，来了来了！第一单开张了！ 　　这位珊姐一开口，秦素就知道她是个有真本事的。所以，一旦他们翻译的不好，这位内行就会轻而易举地看出来。 　　秦素主动请缨：“雪青，这份资料，我来做吧。” 　　李珊听到了，比了个大拇指。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个小姑娘很有志气。那我提醒一下，这份文件涉及到一些金融术语。你们到时候可以多去找找专业的词汇。” 　　李珊又转头对沈雪青说：“反正也是不保密的东西，你们到时候传真过来就行。” 　　传真机！ 　　田真咬了一下嘴唇，他们可没有传真机。 　　这是是八零九零年代办公的通用设备，一直到互联网发展到很便利之后才被淘汰。 　　现在一台传真机的价格可不便宜。难道要因为这个原因，放弃这一单吗？ 　　李珊理解了：“你们是不是没有传真设备啊，那要不然……”‘’ 　　“我们可以有！”沈雪青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果断地先答应下来。 　　她上前一步，双手呈交了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bp机号，您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会打给您的。” 　　李珊自己也在创业，当然知道创业人的不易。她收好名片，又回赠了一张自己的，表示对他们的尊敬。 　　“一言为定！我就等着你们的传真了！” 第40章 选举了 　　之后的事情， 就很顺利了。 　　他们如法炮制地去了其他公司，又拿到了两份需要翻译的文件。 　　市面上专业的翻译服务和翻译公司多贵啊，还未必有临清大学的学生厉害呢。小公司的老板心里都有数， 抓住机会就下单了。 　　从园区出来之后，田真还有些梦幻的感觉。 　　“我们居然真的接到单子了？就我们三个？” 　　“对啊， 就是我们三个。” 　　沈雪青伸了一个懒腰， 看向天边已然西斜的夕阳，郑重宣布。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个团队了！” 　　秦素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那你这个负责人得加油给我们找单子，光这三个可不够。” 　　“没问题！” 　　沈雪青脑子里现在多的是点子， 今天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三人一同出门，回到宿舍的时候， 天都黑了。 　　田真还沉浸在之前“迈入社会”的兴奋感中，现在还想做些什么。 　　秦素一回来就接过和趣那一份资料去看了，而沈雪青则是拿出笔记本写写画画的。 　　田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晃荡了一会儿， 按耐不住地跑过来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吗？查资料， 或者是去借书？” 　　沈雪青习惯性地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 说：“接下来， 我们要去找辅导员把手续补全。你如果想帮忙的话， 就跟我去跑一趟吧。” 　　“什么？你今天说的那些都是假话吗？” 　　田真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很是不可思议：“你今天那么顺畅地就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这些全干了呢。” 　　“怎么可能呀。我就是有三头六臂，在之前那么忙的情况下，我也没办法啊。” 　　沈雪青解释了一下， 然后给田真看了自己正在写的社会实践申请表。 　　她今天那么说的时候，也不是无的放矢。 　　今日开门红， 比预料的情况已经是好了不少了。按照后续的计划走下去，他们只会更加顺利。 　　那么到时候就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把摊子铺的更大。 　　顺手申请一个活动，更加名正言顺，又不费多少时间的。 　　田真看这侃侃而谈的沈雪青，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之后只会更忙啊。” 　　忙吗？这当然了。 　　但是这样的忙碌就像填充人生玩偶的有效棉花一样，越忙沈雪青越乐在其中。 　　第二天，沈雪青就又接到了一个好消息。 　　陶秀兰在电话里告诉她，那个私房的手续下来啦！ 　　今天沈志诚把尾款结清，下周他们就约着去过户了，时间恰好就在文艺汇演那一天。 　　什么叫好事成双！这就是！ 　　本来这个手续还没有这么快，小县城私房办产证这一块多的是小鬼难缠。 　　也不知道沈志诚私下找了什么人，又使了什么手段，忽地就比预计的提前办好了。 　　沈志诚在旁边得意洋洋地跟女儿炫耀：“怎么样，你老爹出手是不是厉害。” 　　“是是是，爸爸你的确人缘很广。” 　　沈雪青顺着他的意思吹捧了几句，希望他下次再接再厉。 　　沈志诚已经开始畅想了：“已经和你舅舅他们几个说好了，到时候他们一起来帮忙，先把外面刷一下，然后再拆掉旧装修。窗户我已经淘到了几扇花窗。嗯这么说起来，那个院墙也得弄一弄，乖乖你喜欢西式的那种铁艺栏杆吗？” 　　“爸你可千万别！” 　　沈雪青紧急叫停沈志诚那一颗中西结合的心。 　　欧式铁艺栏杆搭配中式小轩窗，这是什么地狱搭配！ 　　沈雪青试图说服沈志诚：“你不是想慢慢攒一套红木家具吗？家具那么贵，现在就把院墙弄起来多不好，万一到时候进不去房子呢。先清理院子，让材料也有个放的地方。其余的再说吧。” 　　“咦？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沈志诚最重视的还是他那还没影的成套红木家具了，闻言开始犹豫不决。 　　“对对对，就是这样，咱们千万不能着急啊。妈？妈妈你在吗？你可千万看好装修进度，这可不能着急啊。” 　　沈雪青连声呼叫起陶秀兰，务必不能让沈志诚再有什么发挥余地了。 　　陶秀兰又把话筒接过来：“乖乖啊，你放心吧，装修都是有程序的，哪能让你爸想一出是一出啊。” 　　“那就好，那就好。”沈雪青虚惊一场，只觉得沈志诚的脑洞是这个世上顶顶吓人的东西。 　　陶秀兰最相信女儿了，要不是丈夫非要现在就动工，要她说还是等寒假女儿回来弄最好了。 　　“你爸说，寒假就那么点时间，你回来还要忙，再让你去看装修是有点累了。索性现在就开始弄点基础的，到时候你回来咱们再动工其他的。散味道还要个半年呢，不着急。” 　　沈雪青被陶秀兰启发了这么一句，开始发散思维了。 　　说起来上一次家里装修，也是她口述几句，然后陶秀兰全程监工的，效果就不错。 　　没准这一次也可以呢？ 　　“妈，要不，你先和舅舅把新家测量一下？画个图纸给我，标上数据，我拿去给我们学校设计院的学姐看看？” 　　“可以吗？哎呀这好说啊！我回头就去！”陶秀兰喜气洋洋地答应下来了。 　　沈志诚竖着耳朵听到了，也不在意自己的装修大权被剥夺。设计院的专业人士，和自己这门外汉，他还是分得清哪边更好的。 　　沈志诚喝了一口茶，回味了一下。 　　不让他管事情正好。有时间他再去周边古镇转转，没准又能寻摸几件好家具呢。 　　挂了电话，沈雪青又写了一会申请书，但还是觉得有点干巴巴的。 　　以前在外企，有写不完的ppt和表格，只讲究效率，哪里还讲究辞藻，导致沈雪青以前积攒下来那点仅存的文学素养都不翼而飞了。 　　唉，有点想念有人帮着改稿子的时候了。 　　今天的自习课，班主任早早地通知了要召开第一次班会。 　　沈雪青吃完饭就去了。 　　难得全班同学都到了，没有人迟到。大家都对第一次和班主任的正式见面比较上心。 　　罗建利显然也是很看重这第一次班会的。 　　他穿的很正式，又仔仔细细梳了头，乍一看真有点民国时期学士的风采。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罗建利。今天是我们英语一班的第一次班会，相信很多同学也已经知道了这一次主要的内容。没错，军训已经结束，我们今晚就是要选出大家班干部，为集体服务。” 　　罗建利仔细环顾了下面的一群半大孩子，严肃道：“你们都是各个高中的佼佼者，想必有不少人都当过班干部。但是我要说的是，在大学里，班干部更多的职责不是要维系班集体的纪律，而是要协助老师完成各项任务，同时成为师生沟通的一道桥梁。” 　　“下面，我说一下选举的规则……” 　　罗建利在上面说着，沈雪青在下面神游天外。 　　她原以为，这事情跟她关系是不大的。毕竟上一辈子的故事线里，她一直都是无事一身轻的。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唱票结束，当选的班长居然是她！ 　　其实另一个男生也是高票，可惜沈雪青在大家心里更脸熟，名声也更好，最后那个男生以五票之差落选了。 　　落选的男生叫彭开言，他是班上的热心肠，一颗红心向太阳的那种。 　　军训期间，沈雪青一直躲懒，他则是跑前跑后，积极地帮助同学们，因此人缘也不错。 　　失落了一阵，彭开言倒是也输得起。他走过来大方地伸手：“是我技不如人了！以后就拜托你多多照顾我们了。” 　　沈雪青悚然：不，我真的没空！ 　　怎么回事，上辈子明明就是彭开言顺顺利利当上的班长。大学四年里，就算沈雪青稍显的不合群那一阵，彭开言还特意来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助。最后，彭开言也顺利留校考研，读博，最后又回来当了一名大学老师。 　　沈雪青看着他努力开解自己的模样，难得产生了一点愧疚感。 　　她站起来公然对罗建利说：“抱歉老师，我可能当不了班长。” 　　罗建利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个结果罗建利并不意外，在开始之前，他和林宇良就都很看好沈雪青了。 　　有能力，人缘好，组织能力强，这样的同学是他们心中最好的班长人选了。所以他和林宇良还暗示过几个熟悉的同学，到时候要怎么投。 　　可沈雪青本人，居然是真的不想当班长？ 　　罗建利提醒道：“班长虽然辛苦了点，但是之后也对能力的锻炼有极大好处。” 　　以后有什么评优活动，各科老师都会第一个想到班长，其实隐形的好处是很大的。 　　这些沈雪青并非不懂，而是她已经确定好了自己的未来方向。这样的履历对于彭开言来说是很合适的，她就反而有点鸡肋了。 　　于是沈雪青接着说道：“我自认为这段时间并没有帮班里同学太多。反而是彭开言同学，真正做到了照顾同学，友爱同学。而且我之后有一个实践活动想要申请一下，可能是真的没有时间。所以我建议，还是让彭开言同学来担任班长吧。” 　　男生那边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真够大气的！” 　　“说的好！” 　　彭开言本人则是一脸激动，看向沈雪青的眼神都快发生质的转变了。 　　罗建利神色稍缓。原来是有别的计划了，只要不是躲懒就好。 　　“那好吧，回头把你的计划书交过来我看看。” 　　沈雪青让贤完毕，本来都准备坐下了，忽然余光瞥到田真和班上其他女孩子，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田真的撒娇攻击已经很可怕了，现在周围一圈的女孩子都在用恳切的眼神望向她！ 　　“雪青，你不当班长，我们女生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啊。”田真半真半假地拉着沈雪青的衣袖晃了晃。 　　另一个女生也小声说：“我们和男生方队的人一点都不熟，好多事情说不出口的。” 　　……唉，这，这可怎么办啊？ 　　沈雪青只好话锋一转，对罗建利正色道：“但是我毛遂自荐成为副班长。班长是男孩，但是我们班女生更多，如果有我从旁辅助的话，想必工作会更顺利开展的。” 　　彭开言疯狂点头，表示同意。 　　副班长就副班长吧，左右都是班干部。罗建利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 　　别的班级打破了头，自己班上却有商有量，互相谦让。不失为一桩佳话。 　　沈雪青终于可以坐下喘口气了。 　　这时候，她感觉被人戳了几下，转头一看，是秦素。 　　秦素晃悠悠地说：“你这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改啊。” 第41章 挑战了 　　秦素的话里暗含了另一层意思。 　　怕沈雪青听不明白， 秦素稍后散会之后又详细说了几句。 　　“专业课刚开始，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你就算是天纵奇才，精力旺盛远超常人， 也是有限度的。最好还是不要在一些多余的事情上耗费心血，白白浪费你的天资。” 　　秦素自幼就是一个专注度超高的人， 这些话说出来不好听， 但是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沈雪青谢过她的好意，反手却邀请她来看文艺汇演。 　　“前排的票，和辅导员他们靠的也很近哦。要不要来？” 　　秦素愣了一下：“我还有翻译没做完，就不……” 　　沈雪青狡黠一笑：“不要推辞嘛， 我就这么几张友情票，多了也没有。你不拿， 我到时候上台，就只能看着一个田真和一堆不熟悉的人了？” 　　秦素立刻觉得不行。 　　她可是和沈雪青刚刚一起做过大事的人，怎么好叫朋友面临这种尴尬。况且田真有时候比较单纯， 万一有什么事情， 她还可以帮帮忙。 　　接过票之后， 秦素忽然醒悟过来：“你你你， 居然拿这种事情来逗我！” 　　放在平时， 秦素根本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 　　现在沈雪青邀请， 她接过来， 不也是在“浪费时间”？ 　　沈雪青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的好意我知道。不是逗你，就是让你明白一下，独木不成林。就像你会帮我一样，我也很想帮她们。我以后要做的事情， 需要协调很多人，这点小精力也不算白费。而且……” 　　说实话， 彭开言是个好班长，但是有的时候立场是根深蒂固的，很难改变。 　　像上辈子，有集体出游活动的时候，彭开言安排的时间表超级紧凑。女生中有来例假的，上厕所时间都不够，加上一般外面的公厕女厕所排队的更多，这就让很多女生怨声载道的，但同时又不好意思在这种难以启齿的问题上追究。 　　“有的位置，可以不坐，但最好还是有自己人。” 　　沈雪青似是而非地卖弄了一次玄虚，脚底抹油溜走了。 　　沈雪青去小剧场找杨舒了。 　　她的计划书，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不完善。这样的东西交到老师那边去，虽然可以过，但是就要用到面子情了。 　　她没写过活动申请，想请杨舒这个有经验的帮着看看。 　　杨舒接过她的计划书，啧啧称道。 　　“财神小学妹，这是要搞个大的啊？免费翻译一个月，这样的噱头你也想的出来。” 　　现在的大学里，兼职是一件很流行的事情。 　　哪怕是不缺钱，也有的是人想要体验一下社会人的打工经验。但是实际上，外头找大学生兼职的，给出的单价都不高，算得上压榨。 　　沈雪青想要做的，是提供给大学生们一个既可以体验，又能刷金币和经验值的地方。 　　“学姐你也知道，让我们去刷盘子，或者干推销，才算是浪费吧。既然都是兼职，干嘛不来做专业对口的活儿！” 　　沈雪青野心勃勃的，她就是想把各位学长学姐一起装到自己碗里去啊！ 　　杨舒看出来这一点了，所以才调侃她要搞大的。 　　要是论想点子，杨舒不如沈雪青。但是要是论号召力，杨舒就要强多了。 　　“计划书，我可能也不太会写。不过你这份档案袋里的人，我可以先帮你联系着。至于改计划书，喏，那边有现成的人选，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啊？” 　　杨舒往小剧场另一边努嘴，顺便看热闹。 　　沈雪青这才看到，蔺善为也来了。 　　蔺善为看到他们看自己，猜到了有事情，于是走过来了。 　　“我今天没事，所以过来再核对一下稿子。”蔺善为主动解释了一下。 　　沈雪青举起了自己手上的计划书：“那，有空帮我也看一下吗？” 　　有求于人，又不丢人。在自己的事业发展起来之前，沈雪青会利用一切手头上的资源。 　　蔺善为接过她的计划书，粗略看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沈雪青递上准备好的红笔，表示：“你直接批注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 　　蔺善为顺势坐下了。 　　他一边批注一边给沈雪青讲解起来，就像之前他改主持人稿子一样。 　　“……你这个不太好改，因为你这个是计划书，重要的是要清晰地给老师展现出规划。但是你的重点放在了以后的前景上，这不是老师想看的东西，反而有点像……” 　　“像给客户看的。”沈雪青一点就通。她终于知道自己干巴难受的点在哪了。 　　沈雪青之前想着自己见过那么些企划书，模仿着写一个，不是问题。但是却没注意到，她过去看的那些，都是合作公司递过来的，绝大部分都是吊着一张又大又圆的饼，而省略了过程。 　　可这次她要拿给罗建利他们看，老师看中的恰恰是，这个活动能带给参与者什么。 　　沈雪青利落地把计划书拿走，打算回去重新写一份了。 　　她对蔺善为抱拳道：“是我一叶障目了！多谢。” 　　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留下杨舒在原地跳脚：“哎不是，周五就演出了！你周四记得来走台啊！下午一点半，不许迟到！” 　　“知道了——”沈雪青伸出一只手舞动了几下，转瞬间就没影子了。 　　杨舒没好气地叉腰：“她到底是爱钱还是不爱钱啊。要是爱钱的话，为什么之前床帘的生意丢给我之后就真不做了啊。要是不爱钱，她那个计划书里怎么全是怎么赚钱啊。” 　　蔺善为手上还抓着那只红笔。 　　他不动声色地把笔揣进了裤兜里，说了一句：“爱钱但不为钱所累。沈学妹才大一，活泼点也正常。” 　　杨舒挑眉，怀疑地看向了蔺善为，但后者已经袖子一甩，走开了！ 　　沈雪青一路跑的飞快，恨不得立刻就闪现回宿舍才好。 　　蔺善为给了她很多启发思路。 　　这样一份计划书，老师想看到什么？ 　　是想要看到学生赚钱吗？肯定不是。 　　老师想看到的是学生在实践活动中能够学到什么，获取什么样的经验。根据学校的规定，她大概率也可以申请一个指导老师，那这个老师……大概也可以获益吧。 　　沈雪青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罗建利。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开始在脑海内推导罗建利的为人和爱好。 　　他是一个比较正派传统的大学老师，平时穿着很得体，很注意袖口整洁，衣领平滑度这样的小细节。同时他也很清高自傲，对人品很看重，不为五斗米折腰。 　　所以，她的计划书重点应该在经验获取上，而不是赚钱上。 　　有了思路，沈雪青开始着手重新写计划书。 　　但宿舍的灯无情地熄灭了！ 　　沈雪青空有一腔热血，却敌不过宿舍的作息。 　　宿管阿姨赚着钥匙在走廊喊：“今天施行新规定啊！十一点就熄灯了，不要再吵了！” 　　沈雪青面对着自己写了一半的计划书：“……” 　　田真在一片漆黑里弱弱地提醒道：“雪青你好像……还没有洗漱。” 　　“我去——” 　　403宿舍难得传出属于沈雪青的抱怨声。 　　黑暗里，田真帮着她用手电筒打光，快速地完成了洗漱。 　　沈雪青满脑子还都是她的计划书，洗漱的时候都不停。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鲤鱼打挺地跳起来接着奋笔疾书了。 　　今天的课表其实排的不算少，但沈雪青的急性子让她在接下来的几节课里都在悄默摸鱼。 　　终于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了之后，她搞定了自己新一份的计划书。 　　拿给秦素看，秦素虽然没有商业直觉，但也觉得这份活动看上去不错，是她会很感兴趣的类型。 　　“成了，就这样吧。已经没时间再改动了。这周之内我们得搞定所有程序，落实掉我们的之前吹出去的牛皮。哦，还有借用那个传真机。” 　　沈雪青掐指一算，时间刚刚好，带着田真就冲出教室去找罗建利了。 　　说实话，这还是沈雪青两辈子第一次尝试和大学老师交锋。 　　罗建利上辈子她并不熟悉，虽然是班主任，但是几乎没有交集。现在她也只能依靠自己的推测来揣测他的性格。 　　“报告！”沈雪青在办公室门口大喊了一声，吸引的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往这边看。 　　一个女老师笑道：“好水灵的小姑娘啊，来找谁的呀？” 　　沈雪青毫不怯场：“找罗老师的。我是新生，来交实践活动的计划书！” 　　办公室里一片善意的笑声响起。 　　有人开玩笑：“老罗，你还不快点起来，晚了耽误小孩子吃饭了。” 　　罗建利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咳嗽了几声，对沈雪青他们说：“跟我去隔壁教室商量吧。” 　　薄薄的三页纸，关乎于之后的计划，除了田真和秦素，没人知道沈雪青已经先斩后奏了。如果现在不通过，之后引起的连环麻烦才更大。 　　罗建利拿起来看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和语言。 　　田真的手心情不自禁地攥紧了，她往沈雪青身上靠了靠，用肢体语言表达出了担忧。 　　反观沈雪青却很从容。 　　在她成长的道路上，一直都是才华开道。她有足够的自信，这份报告书没什么大问题。 　　罗建利正在心里暗暗吃惊。 　　学校里一直都有扶助学生创业的计划，但鲜少有大一新生刚进校园就敢提出来的。 　　他之前和林宇良通气过，就之前的事情来看，沈雪青这个女学生，能从农村一路挣出来，未来也绝非池中之物。当老师的，应该因材施教，鼓励她寻找自身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他之前就做好打算了，不管沈雪青交过来的是什么样的申请书，他都会给与通过。之后再慢慢引导她。 　　但现在，他手上这份计划书，几乎没什么毛病好挑剔的。任何一个人拿着它过来，他会毫不犹豫地通过，并且大力扶持的。 　　“老师，您看的感觉怎么样？”沈雪青按耐不住了，率先发问。 　　罗建利放下计划书，神情很淡定。 　　“没有什么问题，可以说是很成熟的实践活动了。而且完美贴合了我们外语系的特色，瞄准了市场空白。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很欣慰。但……” 　　沈雪青刚扬起的嘴角略微放平了一点。 　　罗建利眼神迥然：“但我这里要对你提出一个更高的要求。只要你完成了它，那么我会亲自为你们争取一个教室用作活动地点！” 第42章 想不出来了 　　罗建利一眼不错开地盯住沈雪青。 　　如何？敢不敢接下这个挑战？！你既然丝毫不掩饰锋芒， 那么我就会用更高的标准来对待你！ 　　沈雪青接招的很快：“老师您尽管说！” 　　罗建利说：“其实也很简单，你知道我是你们的英语作文课老师。我的要求就是，你在写这份计划书的前因后果， 你都尝试用写英文写下来，交到我这边之后， 我会给你批改， 只要达到我的及格线，那我就舍下我的老脸给你去争一个教室。” 　　英语写作？田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老师，我们才上了一节你的课啊。” 　　田真看罗建利都开始有点不顺眼了，这不是存心为难人么。 　　罗建利微笑着说：“田真， 难道你不想有个活动教室？” 　　田真顿时犯了难：“这……”她偷偷看了一眼沈雪青。 　　“没问题。我写！”沈雪青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果连这点困难都过不去，她还搞什么翻译小团体哦。 　　“老师， 倒是你，可不能赖账。田真你来给我们作见证！下周一我来交稿子。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借用一下老师你们办公室的传真机。” 　　刚才站在办公室门口， 沈雪青就眼尖地发现了， 罗建利位置附近就有传真机。来不及再去以活动名义申请其他办公室的了， 不如就地讨价还价。 　　罗建利不在乎这个， 痛快答应下来， 只是又提醒他们。 　　“要写的可不是英语小作文， 是一篇完整的英语叙事稿件。标准的话， 你们就按照1000个词左右来试试吧。” 　　沈雪青嘀咕道：“老师，我不蠢的。” 　　想也知道，罗建利怎么会用普通的几百个词的小作文来要求她。沈雪青其实不畏惧写英文作文，唯独还是有点头疼的就是文笔问题了。 　　这么说起来， 她最近好像和写各种稿件都杠上了似的！ 　　沈雪青决定把自己学习列表里的某一本讲英语写作行文的书往前挪一挪，连夜啃掉再说。 　　“还有一件事， 以后这里，就不用特意写这样的话了。” 　　罗建利翻到了第三页的末尾，温和地指给沈雪青看。 　　沈雪青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脸上泛起一圈红晕。 　　那是她思前想后还是加上的一部分。 　　大意思上就是，如果我们这个项目成立，预估用多长时间可以达到什么规模，相信指导老师也可以拿到一份不错的业绩。如果之后发展得好，她愿意出资金聘请指导老师坐镇这个项目。 　　加上这一段是因为，沈雪青实在记不起来，罗建利到底是真的高风亮节，还是沽名钓誉之辈。 　　目前来看，以利诱之，是她大错特错了。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也许在未来的道路上，我只能陪伴你们一班的同学区区四年。但，只要我还是你们的老师，我就会坚持己任。我愿意当你的指导老师，不是因为能有什么好处。而是因为，为人师者，就应该做到这样。” 　　沈雪青鞠了一躬：“对不起罗老师，是我思想狭隘了。” 　　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真正感觉到了，临清大学沉甸甸的四字校训：厚德载物！ 　　沈雪青反思自身。 　　她自觉带着上辈子的经验，看人看事都习惯性思考利弊得失。但实际上，这世上存在很多人，是真正愿意为了利益以外的东西去奉献自己的。 　　或许是梦想，或许是真理。 　　她虽然自认做不到那么大公无私，但，也起码不应该对此先产生怀疑，用最坏的情形揣测他人。 　　从教室出来，田真呼出老长的一口气。 　　她问：“罗老师最后和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罗老师就是在教我好好做人呢。” 　　沈雪青回头看了一眼，罗建利还站在窗户口看着他们。 　　对视的那一眼，罗建利轻轻挥了挥手，满眼笑意。 　　他很高兴，新生中能有这样一株茁壮成长的幼苗，偶尔有点思想开车不要紧，这才正是需要老师引导的时候。 　　其实今天一天，他已经接到好几个老师的告状了。 　　“那个沈雪青，是真的聪明。明明没怎么听课，叫她都答得上来。也不知道是在底下写什么东西，但是肯定走神了。老罗，你得想想法子，好苗子不能走弯路啊。” 　　好苗子不能走弯路，但好苗子同样可以不走寻常路。 　　所以他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想试试看这个女同学到底可不可以做那跳出五行外的特例。 　　…… 　　田真一路上都和沈雪青叽叽喳喳的。 　　她在上大学之前，远远没想到，大学生活会这么精彩。这才刚军训完，她就开始期待沈雪青弄的翻译工作机会了。 　　他们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碰到了李天舟。 　　李天舟看到沈雪青瞬间僵硬的脸色，连忙解释：“这次可真不是我蓄谋已久了。” 　　他最近是有正经事情要做的，老师让他跟着去跑工地了。 　　现在城市到处都在大兴土木，他们专业有很多实践机会。 　　今天是难得他早回来的日子，本来打算去食堂好好吃一顿，没想到恰好碰到了沈雪青。 　　“既然都碰上了，这可能就是天赐良缘，要不要一起吃？我们一食堂的红烧肉真的很好吃哦。对了上次的围巾你收到了吗？” 　　李天舟此人，没机会都要创造机会。 　　之前那一次坑了舍友郝鹏飞，他没好意思去门口一条街。后来找机会送东西过去，收没收他都不知道。 　　因为他忙，而沈雪青比他更忙。 　　眼下提起来，沈雪青才隐约想起来好像收到过一条围巾的事情。 　　“那个围巾太花了，我搭配不起来。礼物太多了，不知道是谁送的，我一直在宿舍放着呢。改天还给你。” 　　沈雪青说的很坦荡，田真在一旁也帮她作证了。 　　她如今对于李天舟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更不如说，看到他，反倒让沈雪青想起来另一桩要解决的事情。 　　沈雪青问他：“你认不认识设计院的同学啊，我想找一位可以做室内设计的设计师。” 　　“室内设计？”李天舟有点晕。“你说的是建筑系的？” 　　沈雪青看他的反应，就意识到自己说的词语过于“先进”了。估计现在，学校还没有室内设计这种专业呢！ 　　她换了个说法：“就是可以帮着画画室内装修图纸的那一类。” 　　李天舟恍然大悟：“那这个，他们都可以干啊。你要找他们做什么？” 　　“我老家搞装修，我有些想法而已。”沈雪青不愿意过多透露自己家的信息给李天舟，含糊地说了几句。 　　“总之，你要是可以帮我牵线的话，我会感谢你的。但是其他的，我一概不需要了。” 　　“太绝情了，学妹。好歹也是有几面之缘的。” 　　李天舟作出嗔怪样子的时候，魅力四射的像一只开屏孔雀。 　　田真脸都红了，但沈雪青八风不动，铁石心肠！ 　　见这招没用，李天舟迅速恢复了正常的形态，又火速利用上了沈雪青的感谢。 　　“那这样吧，今晚这顿红烧肉一起吃。我就给你介绍设计院的优质人才。” 　　一物换一物，公平交易。 　　沈雪青比了个ok的手势，又询问田真的意见：“你想不想吃红烧肉？要是你愿意一起去，我请你好吗？” 　　田真口水都要下来了：“要要要！这个我没吃过！” 　　“那就走吧。”沈雪青牵起田真的手，又盯住李天舟。“麻烦你走前面，避个嫌。” 　　李天舟保持了一点绅士风度，走在了前面。 　　田真在后面跟沈雪青咬耳朵：“哎，我其实觉得，这位学长还可以呢。长得也不错，主要是他好像对你也挺殷勤的。” 　　一副骗人的皮囊果然是无往不利的。 　　饶是沈雪青，现在在后面看前方这位“初恋”的背影，也觉得他看起来挺优质的。 　　可是谁能想到，沈雪青上辈子婚前在感情上吃过最大的亏，居然是他给的呢？ 　　沈雪青告诉她：“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人对你好就心动。因为对你好，是一件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了。” 　　田真半懂不懂地点头。她还没开窍呢！ 　　沈雪青又想到田真婚后过得不好这件事，决心以后还是多多教育她！免得她开心了半辈子，后面又重蹈覆辙。 　　一食堂比二食堂要大得多了，有小三层。 　　临清大学食堂三绝之一的红烧肉，就在这里。 　　有李天舟在前面挤着，沈雪青就没有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心安理得地带着田真先坐下来。 　　她去买了一份水果，算算价格差不多，放到李天舟位置上了。 　　李天舟陆续打饭结束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乐坏了。 　　“多谢学妹，我平时想不到买这些。” 　　可拉倒吧你。沈雪青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种鬼话。 　　要知道，上辈子，李天舟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精致啊。他甚至比沈雪青先一步用上了国外进口的高端护肤品。 　　所以在一众土木工程的安全帽下，他就尤为突出了。 　　沈雪青懒得理他，而是照顾着田真一起吃饭，时不时地说两句话。 　　气氛也算是和谐。 　　直到，另一个男声传过来。 　　“李天舟？沈学妹？” 　　蔺善为端着盘子，在不远处停下来，惊讶地看着这一熟人组合。 第43章 化妆了 　　“蔺善为？哇， 今天这么巧？” 　　李天舟也很惊讶，作为两个系分别的学生会长，他们土木和金融关系不错， 两人大一时候还经常打球的。 　　蔺善为手上端着的事一食堂另一绝：羊肉汤面。 　　小葱切碎，洒在热气腾腾， 熬制许久的羊肉汤面上， 忽地激发了一股霸道的香气，让人食欲大增。 　　李天舟闻着味道，忽然觉得手上的红烧肉都不那么香了。 　　他主动过去拉着蔺善为在最后一个位置坐下了，第一筷子先顺理成章地捞走了一块牛肉。 　　“这么巧， 兄弟，我们俩分着吃吧。” 　　蔺善为看着沈雪青毫不在意的脸色， 有些迟疑：“你们俩……” 　　沈雪青扒拉了两口，也被羊肉汤面的香味扰乱了胃口，停下了筷子。 　　“碰到了就一起吃了。上次的事情谢谢你。我的计划书， 成了一半了。” 　　“不客气， 你本来就挺聪明的。没有我你自己也能改好。” 　　李天舟眨眨眼， 没想到沈雪青和蔺善为居然认识？ 　　他产生了一点不妙的预感。 　　李天舟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不是， 这还是和我一起吃饭吗？小学妹你是不是报复我啊。” 　　当着我的面和我邀请的别人聊起来了。 　　这姿态摆的， 沈雪青更吃不下去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李天舟此人还有点油呢？ 　　看到田真已经吃完了， 开始擦嘴。沈雪青直接端盘子起身了：“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和田真先走了。” 　　“说好的事情，不要忘了哈。下周我联系你。”沈雪青又提醒了一句，充分把“我就是在利用你”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天舟叹了一口气：算了，美人就是有特权的。 　　沈雪青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她之前一直在边吃饭边走神思考， 这计划书要怎么改成英文的作文。 　　英文的叙事方式和用词，都和中文不一样。 　　英文不像中文是一个一个字组成意思， 又含有很多典故，表意含蓄。国外的文化导致了英文里夹杂很多和宗教相关的词句，还有夸张的比喻手法。最熟悉的翻译腔梗就是“哦我的上帝啊”这一类。 　　同时，英文里一些近义词所用的场景都不一样，不是真的深入了解的话，是很难察觉到差别的。 　　就比如启蒙时候的第一句学习的询问姓名的句子：What’s your name？ 　　沈雪青上辈子开口被嘲笑之后才知道，这句话在生活里往往是不用的，除非是警察抓小偷，抓住之后才会这么说。 　　沈雪青的口语不错，但是在书面用语上还是亏欠了一点。 　　罗建利想让她写这样一篇作文，目的到底是什么呢？1000个单词的作文，体量比专八的要求都高。 　　她隐约有一种预感，如果这篇作文写得好，也许她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 　　沈雪青不怕挑战，但是怕的是没有挑战。 　　不过…… 　　沈雪青看着bp机上杨舒暴躁的短信，啪地一下选择了关机。 　　文艺汇演是吧，我绝对没有忘！ 　　周五，小剧场。 　　文艺汇演开始前的四小时。 　　“我真的服你了，跟你说了多少遍，周四走台，我就知道我要不临时给你发消息，你又要忘了。” 　　杨舒的抱怨喋喋不休，从昨天一直到今天。怨念气场之强大，让李乐瑶他们躲得远远的。 　　蔺善为拿了一件白色假绒披肩从后台过来，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部长，你觉得这件搭配鱼尾裙怎么样。” 　　杨舒被吸引了注意力。 　　“诶，好像是不错，有点像美国百老汇那个风格。” 　　天太冷了，沈雪青火速接过披肩，往自己身上裹起来。 　　她照了照镜子，明白了杨舒想说什么。 　　银色亮片的鱼尾裙本来很单调，搭配上这件披肩，看起来有点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描述的纸醉金迷的时代盛行的舞裙，变得富贵俏皮起来。 　　更妙的是，还恰恰好遮挡了她背后拉起裙摆的夹子。 　　沈雪青脸上已经提前画好妆了，现在厚厚一层像泥浆一样糊在脸上。 　　舞台妆和日常妆就是两个东西。 　　在舞台上，灯光一打，照的人脸色蜡黄蜡黄的。寻常人的五官上了舞台，根本看不清鼻子眼睛嘴的。 　　那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夸张地加深颜色对比，把脸刷的格外的白，眼睛也画的格外大，眼皮子全涂黑了，可能底下的观众才觉得刚好能看出个人脸。 　　李乐瑶不知道从哪里请了一个化妆师，先负责男生那边的妆容。 　　沈雪青中午到的时候，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这教室里坐着的一溜烟的男生，一回头，各个都像纸扎的娃娃。惨白的脸，烈焰红唇，脸颊上还有两坨高原红。颇有几分中式恐怖的意味。 　　只有合唱团因为是军装出席，妆面干净多了。 　　主持人是很重要的，李乐瑶抓着她和蔺善为就要去找化妆师排队。 　　吓得沈雪青立刻表态：“我会化，不用化妆师来帮我！” 　　李乐瑶这个细节控，怎么可能就这样轻飘飘放过她呢？ 　　“你下不下狠手？你不下狠手涂脸，我就抓你继续去排队了！” 　　所以不管沈雪青怎么心不甘情不愿，都努力把自己刷成了一盘对比度强烈的调色盘。 　　这个时代的防晒霜上脸掉皮，化妆品体感就只会更厚重。 　　沈雪青忽然找到了自己以前大学时候不爱化妆的理由了：肯定是文艺汇演时候体验太差了！ 　　蔺善为也很怵那个化妆师。 　　他来的更早一点帮着搬东西，却一丝不落地听到了化妆教室男生的鬼哭狼嚎。 　　“啊，我的眉毛——” 　　“这个什么味儿啊，好痒！” 　　“阿嚏阿嚏——我的眼睛糊住了啊！” 　　然后往往就是化妆师的怒斥：“动什么动，不把你们这群臭小子的面皮刮干净，怎么上色啊？” 　　蔺善为听得心惊胆战，他家中母亲姐姐也时常会化一些得体的妆容。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张没化过妆的原生态的脸，在化妆师眼里居然是要多上这么多道工序的！ 　　女性真是一种伟大的生物，居然可以做到常年保持化妆。 　　蔺善为借着送斗篷，恳请沈雪青：“能否帮我也画一画。” 　　沈雪青正想报答蔺善为呢，当即就找了一处角落让他坐下。 　　她把自己刚才收起来的化妆包又拿了出来，上下端详了几下蔺善为的眉目。 　　平心而论，蔺善为的长相是很中式传统的。他的眉毛很浓密，面部骨骼感很端正，不会流于俗气。用现在阿姨奶奶们的说法就是“相当俊的后生”。 　　这也是为什么沈雪青看到蔺善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适合穿民国的长衫。 　　沈雪青有后世那些化妆知识打底，打算放大蔺善为眉眼的优势，再加强他的骨骼感。 　　蔺善为就看着沈雪青缓缓拿出了一柄很迷你的小刀，心下大惊，但勉强维持着仪态，靠着信任没有乱动。 　　刷刷两下，沈雪青就把蔺善为之前有点杂乱的眉毛修好了。 　　她又用眉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形状，加深了眉毛边缘的锋利感。 　　主持人的妆容，不好弄得花里胡哨的。 　　沈雪青自己用的也是大地色，现在正好拿出来。 　　什么修容粉修容棒修容膏，现在统统都没有。沈雪青一盘眼影走天下，沿着蔺善为自己的骨骼加深了一遍阴影。 　　这样下来，蔺善为看起来好像忽然就面目清晰多了，但又看的出是他自己的五官。 　　“小姑娘这一手聪明呀！以前学过吧。” 　　那个化妆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忙里偷闲转到了他们这边，开始研究起了蔺善为的妆面。 　　沈雪青摇头：“没学过，但是喜欢看杂志。” 　　她也没算说谎。等到千禧年，大批的时尚杂志上，就会出现各类专家，教大家怎么化妆，怎么穿衣服。 　　国人爱美的心意将会喷薄而出，这股潮流绵延数十年仍然不停止。 　　化妆师左右端详了一下蔺善为，越看越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于是又翻出来自己已经乱七八糟的化妆包，找到了东西，递给沈雪青。 　　“这是我们行业专门的假睫毛，会不会贴啊，给他贴一点吧，更精神。” 　　沈雪青接过来一看，是老式的黑梗假睫毛，贴上去之后，人就像加深了一遍眼线似的，瞬间眼睛也大了，精气神也足了，唯独就是被贴的人会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合不上眼。 　　怪不得说男生那边鬼哭狼嚎呢！ 　　“我会贴，就是您的胶水得再借我一下。” 　　沈雪青借了一把剪刀，仔细地把假睫毛剪成了三段，然后特意修掉了两边最硬的位置，再给蔺善为贴上去了。 　　化妆师在旁边拍手称赞：“这个办法好啊！要是有时间这么剪一下，眼睛会舒服很多。来，你坐下，也让我试试看吧。” 　　只是贴个假睫毛，沈雪青这次没有抗拒。 　　蔺善为此时才拿到镜子看到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一个妆画了快一个小时了，其他男生可没有这种待遇。但是效果的确是好啊！ 　　蔺善为换好了自己的西装，又打了摩丝在头上，做好最后的准备。 　　屋外寒风飒飒，但小剧场内却热火朝天。 　　杨舒办完了一圈杂事，回头看到自家男女主持一道款款走来，不禁莞尔一笑。 　　杨舒的直觉是很准的，沈雪青的长相偏向书卷气。而蔺善为，如果换上长衫，大概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有志青年。两人站一起，天生画风很一致。 　　而现在，两人摇身一变，像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小姐，一对壁人。 　　杨舒啪啪拍手鼓掌：“好极了好极了，我文艺汇演的门面就靠你们俩了！” 第44章 演出了 　　文艺汇演开始了！ 　　这一届是最热闹的一场了。 　　活动中心附近的宿舍楼都传开了， 这一次的文艺汇演，和以往都不一样。参与人数都要多不少。 　　杨舒他们每天在那里唱歌跳舞的，其实根本瞒不住多少人节目单。 　　霹雳舞， 合唱，魔术， 跳舞还有小品……往年送完一圈还是会空几个位置的小剧场的票， 今年好多人来打听，想要约着一起来看。 　　林宇良和罗建利相约一起去小剧场，边走边聊。 　　“听说文艺部长是我们外语系的？” 　　“是，也是我的学生。大二的杨舒。” 　　听说才大二， 林宇良也吃了一惊，转念就想到了上次排练时候， 孙老师对沈雪青的青眼相加。 　　“才大二，那卸任之后沈雪青也顶不上啊。” 　　罗建利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学生名字，连忙打听：“怎么？沈雪青加入校学生会文艺部了？” 　　她可是连班长都不肯做的。 　　林宇良也不清楚， 他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招呼道：“孙老师， 您知道这件事吗？” 　　孙老师却一脸不高兴：“你们说那个主持人的女孩子吗？她才瞧不上我们文艺部， 甚至都瞧不上学生会呢！” 　　提起这事情， 孙老师就很不高兴。 　　学校对文艺部很重视， 学生也应该和学校一条心才是。可谁能想到， 她亲自去提了这件事，却被当场拒绝了。 　　“多谢老师抬爱，我来这儿是还杨舒学姐人情的，并没有打算加入学生会。” 　　孙老师昨天开始就为这件事不高兴了， 此刻同事问起来直接摆到了脸上。 　　其中也有几分是故意的。 　　她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外语系的，眼前两个不就是外语系的老师吗？她不好自降身价跟学生发火， 还不能在同事面前摆摆谱啦。 　　林宇良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下意识就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嘛，孙老师别计较。” 　　孙老师又哼了一声：“她当主持人，我本来看着挺好的，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了。” 　　向来不爱多事的罗建利忽然开口了：“其实是我要带一个社会实践项目，点了她的名当负责人。估计她分身乏术，只好用这种形式，在文艺汇演上过过瘾了。项目还没完全定下来，不敢对外说，倒是让孙老师你为难了。” 　　“啊，是这样啊……”孙老师的怒火收起来不少。 　　看林宇良的表情，他也不知道。孙老师顿时心理平衡了不少。 　　孙老师当即客气了一句：“做学术是要紧事，自然应该是先紧着罗老师你这边了！” 　　沈雪青还不知道，她拒绝个老师都能引出这一场风波。可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区区孙老师。 　　她正在后台预备着上场呢。 　　李乐瑶跑进跑出好几次，看了一眼幕布外的观众席，不住地喝水。 　　沈雪青嘲笑她：“之前准备的时候，你可是威风凛凛的。现在怎么怂成这样啊。” 　　李乐瑶瞪了一眼她：“你没见过去年的文艺汇演。哪里有还没开场时候就座无虚席的啊。我那些朋友都来跟我打听，说是不是今年邀请了什么明星啊。” 　　“这是哪跟哪的事情？谣言都传成这样啦。”沈雪青笑坏了。 　　“可不是嘛，我都很纳闷，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出来的。但是现在我也不能拿个喇叭出去喊啊。” 　　李乐瑶发愁不到一会儿，又重振旗鼓：“不行，我要再去紧紧他们的皮。这次人这么多，谁丢人我就把谁的大名写在告示板上，斩首示众！”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哐啷咋地的声音。 　　李乐瑶瞬间是紧张也不紧张了，大步流星地出去骂人去了。 　　蔺善为和沈雪青相视一笑。 　　有人要倒霉咯！ 　　晚上七点半，演出正式开始了。 　　霹雳舞一出场，下面的同学就很捧场。 　　跳舞的男生也是个人来疯，一开始还收着呢，后面就完全放飞自我，从台上扭到了台下，惹得尖叫声不断。 　　年纪比较大的领导本来已经开始皱眉头了，坐在第一排的副校长性子尤其古板，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杨舒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在提词板的角落里疯狂比手势。 　　跳舞的男生醒悟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福至心灵，最后一个舞步跳到了领导面前，行了一个绅士的鞠躬礼。 　　音乐恰好结束，沈雪青拖着蔺善为立刻上场，微笑满面。 　　她当场篡改了开场白：“时代新风吹过我们的校园，感谢这位同学带来的全新交互式舞蹈表演。就是你用这种形式表达对老师们的敬意，是不是太超前了呀。连我都被吓了一跳呢。” 　　蔺善为也接话：“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表现了，后面的同学还在排队等着呢。快下去吧你。” 　　跳舞的男生如蒙大赦，抬起头憨厚一笑，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飞速跑回后台了。 　　观众席上笑声一片，没有人注意到，除了这两句，其他的主持人台词都是双语的。 　　杨舒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救回来了！ 　　下台之后，沈雪青给蔺善为竖了个大拇指。这配合的很可以了。 　　蔺善为反而更佩服沈雪青的反应能力：“幸亏你警觉，要不然开场就砸锅，那个男生可就完了。” 　　李乐瑶的脸色阴沉地可以滴水了。 　　她干脆扛着凳子坐在了上台的必经之处，接下来每一个上节目的人都被她用眼神警告了一遍：你们再敢给我出一个舞台事故试试看？ 　　威压之下，后面的节目进行的非常顺利。 　　领导们的注意力也从一开始的前卫舞蹈被分散到了其他的节目上。 　　主持人的外语报幕也得到了这些学富五车的老学究们的认可。 　　罗建利听着自己的学生流畅优美的英文表述，心中那个念头愈发的旺盛了。 　　结束之后他特意等到了沈雪青。 　　沈雪青周围还簇拥着田真，秦素，杨舒，郝鹏飞等等她的友人，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花式夸沈雪青，让她都难得感到了害羞。 　　迎面碰到了罗建利，沈雪青立刻收敛了表情。 　　“罗老师，您怎么来了！作文我还没写完呢。” 　　沈雪青脸上的妆还没有卸掉，在夜色中耀眼夺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看完汇演的缘故，罗建利看起来也比之前要和蔼多了。 　　“祝贺你，沈雪青同学。你今晚的表现很好，英文说的很流利，给校领导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不是来催你作文的，而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我和领导提了一下你的申请，领导说让外语系全力支持你。” 　　沈雪青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师你放心，作文我周一一定交给你。” 　　罗建利点点头，他也就是想顺便看看她在这件事上有没有困难。 　　现在得到了包票，他也就让开了路。“你们都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老师！” 　　“罗老师再见！” 　　现在，沈雪青更加确定了，这篇作文背后，肯定有一张又大又圆的黄金饼在等着自己。 　　“秦素，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沈雪青打算主动出击了。“明后天，可以去你家拜访一下吗？” 　　…… 　　周末的时候，沈雪青拎着好几样礼盒去了秦素家。 　　上门求人指点，总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沈雪青对于这种初次登门的事，始终都是信奉“礼多人不怪”的。 　　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哪怕原先没什么交情的人，冲着你精心准备的礼物，下次也会给你几分薄面。 　　秦素到小区门口等她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连带着说话都不那么中气十足了。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礼物啊，就来吃个饭，你这样，我，我都该不好意思了。” 　　沈雪青笑着坚持己见，秦素也拿她没办法。 　　她还在心里庆幸自己带对了东西呢。 　　要不是秦素领路，她都不知道，原来现在的北京，就已经有这么奢侈的电梯洋房了。 　　小区的楼栋数不多，反而是绿化占了好大的面积，还有一个大草坪。周末时候，有老人家牵着小狗在上面慢悠悠走，像国外的社区公园。 　　一共八层楼，一梯两户。楼的外立面很低调，进去了才会发现什么叫做“内有乾坤”。 　　沈雪青眼光毒辣，一下就看出来，这种房子肯定是政府找人起的，得房率可能都超出了百分百，附赠面积应该是不少。 　　见到沈雪青一直在看小区环境，秦素也给她介绍道：“我妈工作同事大部分都住在这里，我们家也就搬过来了。” 　　沈雪青嗯了一声。 　　总有一天，她也会在北京买一套这样的房子。 　　而现在，她就是在为自己筹谋第一步！ 　　到了秦素家，秦爸爸秦妈妈都在等他们。 　　沈雪青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地欢迎。 　　沈雪青递出去手上的礼盒，坦然地接受着审视。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沈雪青，是秦素的舍友。这次贸然拜访，打扰你们了。” 　　秦爸爸头上有几缕青丝，戴着度数很高的眼镜，典型的文化人的模样。 　　而秦妈妈看上去就要年轻得多，仿佛才过三十，保养得体。 　　秦素应该是更像爸爸的，他们俩站在一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清高感。 　　最有趣的是，父女俩走路，推眼镜的姿势都一致，像复制黏贴，一大一小的两个套娃。 　　沈雪青忍不住笑道：“秦素，你和你爸爸，真的好像啊！” 第45章 成立了 　　沈雪青在观察别人的时候， 同样也被别人观察了。 　　秦妈妈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番。 　　沈雪青穿的也就是一般的牌子，但衣服干干净净，手指甲都有细心修剪过。看的出来， 小姑娘是很爱干净很仔细的人。 　　秦素也算爱干净，但常常痴迷于翻译工作， 往往是连洗漱都能忘掉的。 　　第一次登门， 沈雪青虽然是学生，可并没有仗着年纪小就不讲究礼仪。 　　秦妈妈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烟酒都不便宜。她还给秦妈妈准备了一瓶护手霜，也是市面上的大牌。甚至家里的小狗， 都得到了一个崭新的小球。 　　秦素在人情走动上，肯定做不到这么周全。 　　最后的差距在表现上。 　　面对长辈， 沈雪青侃侃而谈，和秦爸爸随意聊天，姿态放松， 而且什么都能接到一两句话。就算是观点有差异， 她也没有因此恼羞成怒， 而是迅速地换话题， 确保不会冷场。 　　而秦素， 易地而处的话很难做到这样。 　　秦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的好孩子， 生在县城，太可惜了。但转念她又想，如果出生在富贵家庭，缺少了历练， 也许上限就低了。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秦爸爸是外国语学校的教授， 他和沈雪青聊的投缘，就不禁更加惋惜了。 　　“你怎么是临清大学的学生呢，你要是我们学校的。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费劲搞这样的实践活动啊。” 　　秦素听不得别人诋毁学校，当即拉长了脸：“爸！” 　　秦爸爸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这不就是不甘心嘛。” 　　一个403寝室就能有秦素和沈雪青了。这临清大学的外语系到底抢了他们外国语多少好苗子啊！ 　　秦妈妈洗了一盘新鲜的石榴和木瓜摆到了桌上。 　　“这两样都是性温的水果，放心吃吧。” 　　沈雪青惊讶地看向秦妈妈，她今天的确是来例假了。 　　秦妈妈温和地说：“我看你下意识捂肚子，就猜到了。待会走的时候也拿点水果走吧，要不然，被我同事看到了该说我们家不会待客咯。” 　　这样温柔的善意，沈雪青没有推辞。 　　从秦家出来，她对秦素真心实意地说：“你有一个很好的家庭，胜过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 　　秦素很骄傲：“我爸妈的确是很好！” 　　不光光是家境良好，而是父亲宽厚，母亲慈和。 　　看秦素和父母之间的互动，明显是互相尊重互相关爱的状态。 　　沈雪青说出了她最羡慕的一点：“你和你父母是对等的。而且最难得的是，你们都是人格很健全完整的人。” 　　“好奇怪的一句。难道你不是一个人格完整的人吗？” 　　现在还没有多少人会去探讨这些，纵然秦素意识超前，也有些不理解了。 　　沈雪青想到了陶秀兰，又想到了沈志诚，再到自己。 　　我不是，或者说，我曾经不是。 　　沈雪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连续疯狂轮轴转这么久，好多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难得有这样一段路上的放松时光，什么也不用想。 　　沈雪青很快就睡过去了。 　　秦素看到舍友跟小鸡啄米似的，脑袋点来点去的，伸手贴心地让她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路都小心地护着。 　　秦素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还以为你真的不会累呢。 　　快到学校的时候，秦素才把沈雪青喊醒。 　　“你要不回去再睡会吧。或者明天逃两节课？” 　　沈雪青摇头，回到宿舍更没得休息，她今晚得加班加点修改好作文，明天下课之后交给罗建利。 　　而且大一的课程表还是很满的，上课时候，沈雪青已经不怎么听课了，起码也得给各位老师一个到场的面子吧。 　　秦素叹了口气，默默贡献出了自己刚买的小夜灯。 　　一整晚，403宿舍靠窗户的上铺床帘内都是微微发光的。 　　改了一整夜，第二天沈雪青洗了把脸就继续神采奕奕地上课去了。 　　镜子里的姑娘，虽然眼里有点红血丝，可是熬了一晚上，黑眼圈都没有，脸上照样白白嫩嫩的，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年轻就是精神好。如果不抓紧这段时间做点事情，沈雪青才会后悔一辈子。 　　罗建利拿到作文的时候，又小小的吃了一惊。 　　沈雪青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份作文的用词很成熟，读起来很流畅，一点也不像刚开始上专业课的学生。最大的问题居然是，读起来更像一份商业报告，而不是随笔。 　　罗建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做好决定了，破格也要把这个机会给沈雪青。 　　“高校英语演讲大赛？！” 　　沈雪青身后的手陡然间攥紧，指甲扣进了手心，才没有当场失态。 　　“老师，我没问题的。” 　　罗建利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很冒险，但是他很高兴看到沈雪青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重担。 　　“这是每年我们外语系最重要的比赛了。现在国家对于外语系人才的需求日益增长，上次高校开会的时候，市长都过问过外语系的人才输送问题。到时候各校领导和市里的高级领导可能都会参与，场面不小。” 　　沈雪青当然清楚，这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机会。 　　高校英语演讲大赛，不单单是北京的，而是全国性质的。 　　首先要在各校校内选拔，每个学校有三个名额可以进入复赛。复赛则是在各省份各自组织，选出三名决赛选手。 　　最后的决赛地点在北京，甚至会有电视台转播。各个省份最优秀的人才齐聚一堂，当场份三个阶段评比，现场打分，最终决定胜者。 　　在如今的大环境下，不要说最后的三甲了，能进到复赛的选手，都会被广泛关注，毕业后被用人单位抢着要。 　　北京人才济济，临清大学的外语系和外国语学院每年都在这件事上争破了头。 　　但，据沈雪青所知，临清大学最近三年，都没有成功夺魁过了。甚至于外国语学院，偶尔也会争不过上海那几所高校的人才。 　　毕竟，要是论外资环境，上海才是更洋气的地方。 　　“这种选拔，其实都是我们外语系内部选人了。以往都是大二大三的同学出去，但今年，你的表现真的很好。我个人倾向于派你出战，但在此之前，你还得打败我们校内其他的学生，才能让别人心服口服。” 　　罗建利给了沈雪青一个新的号码，是另一位指导老师张金凤的号码。 　　“初赛时间是12月初，复赛是明年开学。在那之前，好好准备。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找我，或者找张老师。” 　　沈雪青慢慢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 　　上辈子，是秦素去的，不过那也得等到快大三的时候了。 　　毕竟是舍友，沈雪青慢慢了解了一下，还看了直播。 　　秦素的表现不算好也不算坏，在场的都是五湖四海的人尖子，秦素最后拿到了第六名，已经是临清大学这几年最好的名次了。 　　就这样，学校也奖励了她一份奖学金，后续还有用人单位到学校指名道姓地找她，可把当时的田真和宋琦琦羡慕坏了。 　　如今大一自己就能去，那么应该也不算是抢了她的机缘吧。 　　沈雪青给舍友们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田真当时就欢欣鼓舞的，在自己的零食库存里翻了一通，找到一个小面包，拿出来切片夹了水果干和肉脯，又点了上次沈雪青生日时候多余的小蜡烛。 　　“这样摆一下，也算是小蛋糕了！雪青，祝贺你！” 　　那一份“蛋糕”，切成了四份，田真挨个送到秦素和宋琦琦手里，美其名曰“有福同享”。 　　秦素一口就吞没了，咂咂嘴：“嗯，味道挺怪的，有点噎。” 　　宋琦琦则是慢慢吃着，送上自己的祝福：“恭喜啊，沾沾喜气了。” 　　403宿舍靠窗这一半，今晚也是温馨的一晚。 　　蒋怡雯的床帘被悄悄掀开了一点，偷偷往那边看了一眼。 　　廖笛最近基本都不呆在宿舍了。 　　因为她恋爱了。 　　在文艺汇演上表演完舞蹈之后，廖笛穿着裙子在操场上散步了好一会儿，遇到了一个愿意把外套给她的男生，两人迅速坠入了爱河。 　　廖笛现在也不需要蒋怡雯一直跟着自己一起了。毕竟，谁会喜欢电灯泡呢？ 　　所以每天上完课之后，蒋怡雯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宿舍里的人都不爱搭理她这个小跟班，只有宋琦琦偶尔还会跟她说几句话。 　　蒋怡雯觉得自己运气挺不好的，廖笛这么快就恋爱了，让她一个人在宿舍很尴尬。 　　可事到如今，蒋怡雯不好意思也不能跟沈雪青主动示好了。 　　廖笛每天回来之后还是会问她宿舍里都发生了什么的。如果哪天她回答不上来了，廖笛的饭卡就不给她刷了。 　　蒋怡雯只好安慰自己，好歹廖笛是真的给好处。你看那个田真，也是成天跟在沈雪青屁股后头跑来跑去的。结果这次沈雪青却去了秦素家，她什么也没捞到。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罗建利在班里宣布了沈雪青申请的社会实践活动通过了。不仅如此，学校还批下来一个小教室，允许他们在那里办活动。 　　主要负责人是沈雪青，首席翻译官是秦素。而田真，居然是后勤组组长，不用翻译文件也可以拿分成！ 　　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活动，而是真金白银的兼职。 　　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去报名了。听说里面还有很多学长学姐也参与了工作。 　　第一个月的免费试用活动都有很多人愿意去尝试翻译，哪怕是为了罗老师的额外指导，都是好的。 　　廖笛听说之后第一时间摔了东西。蒋怡雯就更不敢说自己也想去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廖笛第二天就心情大好了，还给蒋怡雯带了一份化妆品小样。 　　廖笛洋洋得意的说：“我男朋友听说这件事，带我去逛街了。我男朋友说了，这种活动，又苦又累，我用不着去眼红他们。他会给我零花钱的。” 　　蒋怡雯捏着那份赠品，沉默良久，忽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第46章 去出版社了 　　翻译之家成立之后， 火爆程度超乎了沈雪青的想象。 　　她原本根本没想过，她建的名单上的人都能来她这里干活。 　　但是杨舒真是太卖力了，她还自封了一个金牌人事。 　　“你不懂， 这叫做，天下苦压榨久矣。你这里的分成条款写的清清楚楚， 还有源源不断的单子来， 还有老师坐镇。都是兼职，哪里不都一样嘛。” 　　沈雪青忍不住说：“其实是因为第一个月免费试用，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单子的。你们这么卖力，让我这个拉活的人， 真的压力很大啊。” 　　上次和趣对秦素翻译的东西非常满意，紧接着就发过来了好几份新文件， 还要的急。 　　秦素一个人翻译不过来，想让沈雪青一起。 　　谁成想，沈雪青至今都抽不出空呢？最后只好把多余的单子分给了班上其他同学， 最后再由秦素统一把控质量。 　　看到秦素第一个开张， 其他自认为有实力的人都坐不住了。 　　学妹能挣钱， 我一个学长/学姐， 肯定也不会差啊。 　　田真这个后勤组长相当认真， 自费跑到校外打印了各项规章制度， 贴了一面墙。 　　日常的茶水， 零食，累了可以躺下的躺椅，都是她自己拿钱先置办好的。沈雪青要给她报销，田真不肯。 　　“账本我都记好了， 你不要来添乱。到时候有分成，再还给我就好了。” 　　田真的专业内容学的很一般， 成天为英语考级发愁，但她居然很会做账！那几下计算器打地熟练的，一看就是老手。 　　田真甚至美滋滋地告诉他们：“在学校里就是好啊，不用算房租和员工宿舍支出。甚至水电费都不用我们自己负责。这要是还做不出来，那肯定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那肯定是我找的活不够多！ 　　沈雪青擦擦头上的冷汗，压力倍增。 　　这个月结束之后，估计留的下来的单子数量不会到四成，其中还要再剔除掉一部分难缠的客户。 　　沈雪青看着日益增多的报名表，决定提前再出去跑一趟。 　　她现在手上握着的除了优秀的简历，还有好几份可公开的翻译资料。 　　沈雪青当初就和他们都说好了，如果有可以公开的资料样品，并且她也选中的话，愿意再追加一次免费服务。 　　现在，沈雪青终于有勇气登那些正规图书公司的大门了。 　　之前给公司提供翻译服务，收到的活儿那叫一个五花八门的。 　　和趣给的资料已经算很正规了。有的小公司，老总什么都不懂，只是有一股敏锐地商业直觉，就开公司了。 　　于是有的是让帮忙翻译邮件的，有的居然直接打电话过来，要求他们那边拼一句这边翻译一句。 　　问了才知道，那一头的老板正在尝试使用微软新开发的msn和外国人聊天，但是对面发过来的，都看不懂，才出此下策。 　　诸如此类的闹剧，还有好几出。沈雪青全都义正言辞的拒绝掉了。 　　公司里提供的活又碎又杂，胜在数量。可如果沈雪青可以敲开图书类公司的大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翻译家，那拿的都是正规稿费了！到时候出版审核过了，译者的大名都会印刷在上面，含金量极高。 　　1957年的时候，上海新文艺出版社请翻译家钱春绮翻译了三部海涅诗集，开出的稿费足足高达8000元！ 　　秦素的梦想也就是做一个这样的翻译家。 　　沈雪青初生牛犊不怕虎，打算来试试了。 　　她先提前收集好了市面上大大小小的出版社信息，几经挑选之后，圈定了一家小型的图书出版社，泽元。 　　区别于国内那些老牌子出版社，这样的出版社门槛会低一些，也不那么介意启用新人。 　　但是沈雪青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她根本都进不去泽元的大门！ 　　和外贸公司“我家大门常打开”的状况不一样，这类出版社的门禁严多了，没有预约一律不准进入。 　　沈雪青被安保人员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 　　“同学，没有预约我们这边是不可以参观的哦。” 　　沈雪青没有放弃，她回去又找了一趟罗建利，请他帮忙写了一份推荐信。 　　第二次去的时候，沈雪青比前台人员更客气。 　　“人不进去，递交一份信总可以吧。” 　　前台误解了：“原来你不是推销的，是小读者啊！早说嘛，我们这边有专门的信箱可以接收消费者来信的，你喜欢哪个老师啊？” 　　沈雪青不解释，而是顺着说：“没有特定写给谁呢，就是给出版社的。” 　　前台把这封信放到了一堆读者来信里面。 　　泽元虽然是小型的出版社，但是也是有粉丝的。 　　他们公司喜欢出一些年轻人爱看的时尚文学，也经常把国外一些畅销的小说引进国内。 　　读者来信，每个月都会清理一次，负责的小编辑分类就是好几天。寄给作者的都要分门别类放好，污言秽语的就地处理掉。 　　这天，小编辑拿到了一封不知道该怎么界定的信，就跑去敲总编的门了。 　　“周总编，你看看这个，好像是一个大学老师写的。” 　　周敏接过来信，戴上了眼睛，仔细看了一遍。 　　“这个是……好像是来做生意的啊！小刘呢？把小刘叫过来问问。” 　　前台过来了，果然对这封信有印象。 　　“上个月有个姑娘拿过来的，她跑了两趟都没有预约，就让我转交这个了。” 　　“哎哟，这可真是。那她还留下其他的东西吗？” 　　“……好像有！” 　　前台跑回去翻了翻抽屉，找到了沈雪青自己印的名片回来交给了周敏。 　　“临清大学的外语系，了不得。”周敏摩挲着这张烫金花纹的名片，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消息过去。 　　沈雪青已经等这个消息等了好久了！ 　　她看到的时候，顾不得周围全是人，高兴地跳了起来。 　　第二天她就请了假，第三次奔赴了泽元出版社。 　　她这次终于进去了，但也只有一点点，就靠在门口的位置，前台小姐姐给她拿了茶水。 　　不一会儿，总编周敏居然亲自来见她了。 　　沈雪青吓了一大跳，思衬着到底是临清大学的面子大啊，总编都亲自出来了。 　　她像在公司推销的时候一样，拿出了翔实的数据和试用的诱惑，同时还交出了翻译文件。 　　但很快，沈雪青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周敏不愧是文化人，非常有耐心地等她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然后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抱歉，我们出版社暂时没有打算聘请学生来翻译的。出书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中间校对，审批都要花很长时间，我们没有打算在内容这块省钱。让你失望了。” 　　既然不是要聘请翻译，那么肯定是另有所图了。 　　沈雪青并没有因为对方拒绝自己就甩脸子，而是继续等待后续。 　　周敏点了点那封信的落款——罗建利。 　　“但是，我们非常诚意地想要聘请罗建利先生，为我们翻译一本国外的著作。”周敏端正了自己的姿态，双眼直视着沈雪青。 　　“希望沈同学你可以帮我们引荐一下。” 　　周敏很早就知道罗建利了。 　　这位一直没出过校园，但是一直都是国内排得上号的翻译专家。早年间，他就曾经参与过外交大使来访的活动，临危不惧，表现突出。 　　就周敏而言，于私，她个人就很崇敬这位专家。而于公嘛，她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抬高自家出版社含金量的机会。 　　现在罗建利的学生都到她眼前了，再错过就说不过去了啊。 　　沈雪青抿了一下嘴，一只手挠了挠头。 　　就说呢，怎么就忽然从进不去门的待遇直接上升到了总编接见了。合着还是搭乘了罗老师的东风啊。 　　“我们学校是人人都可以进的，周总编之前没去过吗？” 　　周敏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掩饰了一下尴尬。 　　她当然是去过的，但是她被拒之门外好几次了！ 　　罗建利这个人淡泊名利，很少主动去出书或者宣讲。就算周敏混进了学术研讨会，她跟罗建利一搭上话，马上就被婉拒了，然后就被请出了会场。 　　那几个大的出版社还嘲笑过周敏：“你们泽元成天地出那些个情啊爱的，找罗老师干嘛呢。应该去找x校那位风流诗人啊！” 　　这件事都快成了周敏的心魔了，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看到推荐信就立刻找到沈雪青了。 　　周敏不好直接打自己脸，只好说：“罗老师比较醉心学术，之前一直没有谈拢。” 　　沈雪青拖长了话音：“哦……” 　　周敏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脸上火烧似的。 　　沈雪青顿时就对出版社三个字怯魅了。这个周主编，城府也不是很深嘛。 　　“我只是个学生，我又不好代罗老师回答的。这样吧，如果方便的话我回去会和老师说一说的。但这就是罗老师自己的事情啦。” 　　沈雪青说完就开始伸手拿桌上的文件，一副马上就要走完全不留恋的样子。 　　周敏顿时急了。这和之前的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情急之下，周敏甩出了一个条件：“我看沈同学你这个翻译之家，就是罗先生挂名的对吧。我们出版社真的是暂时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给你们练手的，但是我们泽元，还有杂志社呢，你知道吗？” 　　沈雪青的动作慢了下来。 　　杂志社？蚊子腿也是肉啊。好歹是正规刊物，肯定比之前的活要好。 　　出版社和杂志社其实不是一个系统的，周敏也不能越俎代庖，替那边一口答应了。所以周敏先稳住了沈雪青，然后出去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等她回来的时候，沈雪青已经喝了半杯茶了。 　　她笑眯眯地问：“周总编，怎么样啦？我还得赶车回学校呢。” 　　周敏呼出一口气，给出了一颗定心丸。 　　“有个双语栏目，会刊登一些海外的新闻，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从这个试试。” 第47章 有设计师了 　　沈雪青回去把厚厚一打杂志扔在了秦素面前。 　　“喏， 这些是周主编给的近期的样刊。海外逸闻那个栏目，在最后面，你好好研读一下风格， 争取模仿一下。” 　　秦素震惊地说话都结巴了一下：“你，你居然真的找到出版社的活？” 　　“不是出版社， 是泽元的杂志社。哎，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这么一大堆杂志，背回来可累死我了。” 　　沈雪青晃动着胳膊，试图拉伸肌肉。没想到用力过猛，反而让她疼的龇牙咧嘴的。 　　秦素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过很多次， 要如何才能够到专业的文学翻译资格。她上过不少的课外补习班，也曾经在家和父母一同反复练习。 　　她投稿过几家杂志， 有的中了有的没中，但依旧算不上专业的翻译。 　　可现在，沈雪青刷地一下把她的梦想进度条拉到近在咫尺！ 　　秦素猛地站起来， 脸上表情看似依旧冷静， 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像她自己。 　　“今晚， 不， 这星期我都请客， 雪青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还吃饭哪？你看我忙的像有空吃饭吗？”沈雪青又开始收拾背包了。“我得去一趟罗老师那边汇报情况。你手上的活儿， 干不完就先分给其他人， 抓紧时间熟悉杂志就行。” 　　沈雪青匆匆跑了，她根本没空理秦素那一腔热血。 　　罗建利没想到沈雪青找去的出版社居然是泽元。 　　听完过程之后，他对这家出版社不依不饶的主编稍微浮现起了点印象。 　　沉思片刻之后，罗建利做了决定：“如果他们真的给你们提供了好的平台， 那么我帮着翻译一本也不是不可以。” 　　“哪里就用得了劳动您啊。”沈雪青摆摆手。 　　罗建利糊涂了：“你难道不是为了这桩事情来找我吗？” 　　“是为了知会您一声这件事，也算是完成我对她的承诺。但是具体要不要接活儿， 还是看您自己的时间和意愿。至于这个人情，我会自己还的。” 　　沈雪青虽然做事不拘一格，但是却很有原则。 　　她自己要做的事情，与别人无关。就算有时候借势了，也不愿意拿自己的交情道德绑架其他人做出违心之举。 　　“知世故而不世故……” 　　罗建利品了一下，倒是不担心她会走上岔路了。 　　罗建利微微一笑：“你能这样想当然很好。但是我是指导老师，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那哪里还好意思挂名呢？” 　　沈雪青早料到这句话了，嘿嘿一笑，说出了她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 　　“那就拜托老师您再帮我写一样东西了。” 　　沈雪青这次想要的，是一份修改稿手记。 　　只要能够证明，翻译之家的工作同样是罗建利指导下完成的，那就是实打实的可以借名了。 　　“我们本来也就是罗老师您的学生，这可不算撒谎了！” 　　罗建利回过味来：“你是想，如果我不愿意接那个出版社的工作，你就正好打出学生的名头去接是吗？” 　　“正是如此！” 　　沈雪青如此坦率，罗建利倒是不反感。 　　思前想后，他折中了一下：“这样吧，以后你们做的大件的翻译工作，专业要求度更高的，都拿过来给我，统一审稿。指导老师本就该做到这样的。” 　　“哇，我替他们谢谢老师！” 　　沈雪青得到了比她预想还要好的结果，转头就回翻译之家宣布了好消息。 　　这无疑于是一剂强心针，让很多虽然报了名却还在观望的人都积极主动了起来。 　　来的人越多，沈雪青可以提供给客户们的样本就越多。 　　翻译之家才成立了两个月，就已经成功地收获到了一批稳定的外贸公司订单，以及三家杂志社的翻译供稿权。 　　除了泽元的那一家，另外的两家本身就是定位给学生看的，专业完全对口。 　　田真在建立之初自己垫付的后勤的钱，这个月就还上了。 　　罗建利看学生们忙的辛苦，干脆又去院长那边说了一通，匀出来一份传真机放在了活动教室，又变相给他们省了一笔支出。 　　翻译之家的动静很大，惹得院长也来逛了一圈。 　　“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说动罗老师到我那去扣走设备，支援你！” 　　院长说的很幽默，陪同的学生和老师都笑了起来。 　　沈雪青注意到院长的眼神一直在教室内东看看西看看，完全不想走的样子，思索了一下，明白了。 　　“为了感谢院里对我们翻译之家的支持，学期末的时候，我会提交一份实践报告给院里。也当做是院长您指导有方嘛！” 　　一句当场承诺，院长笑成了咪咪眼。 　　这个学生可以，真够上道的！ 　　…… 　　沈雪青想的实践报告，是那种新闻形式里图文并茂的实践报告。这样的话，到时候系里想宣传，直接就能用了。 　　但是有个问题来了，她没有相机，更不会洗胶卷啊！ 　　在如今这个年代，相机多少也算个大件了。 　　像东乡镇这样的小县城，要拍照都是去影楼的。 　　一个摄影棚，铺上不同的背景布，打光，咔嚓一下，都属于是难得的奢侈品活动。 　　拍出来的全家福，背景就像会穿越一样，一会儿是东方明珠，一会儿又是天安门的。 　　学生群体里，能富有到带相机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沈雪青跑去设计院那边求助了新认识的一位学姐。 　　也就是当时，用和李天舟吃了一顿饭换来的设计师，吴梦洁。 　　吴梦洁此人，算是设计院的一位奇葩。她是环境艺术设计的学生，但却更喜欢室内设计。 　　她从小就沉迷于电视里的各种番剧的屋子，经常跟着涂涂画画搭建建筑。她用纸板复原过哆啦A梦和大雄的家。也很迷恋老友记里的各种装修，拿泥捏过几间。 　　等到高考时候，家里一看，你这么喜欢搭房子不如就去环艺吧！ 　　吴梦洁就这样修炼了很久的房子外部环境设计，可是内部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她大四的这一年，沈雪青出现了，才终于给了她一个实践的机会。 　　吴梦洁为人有点怪癖，对细节要求度极高。 　　陶秀兰带着弟弟们认真仔细勘察的房子样本，放在吴梦洁那里，完全不过关。她又提出了很仔细地要求，连同周边的水系和先前的的地基等等都提了要求。 　　她自家装修的时候，爹妈都不一定能做到那么细致，但是陶秀兰耐心十足，真的一项项都达标了。 　　吴梦洁大喜过望，把设计费都退给了沈雪青。 　　“我也没做过具体的装修，如果你们家要是愿意，可不可以就把这个房子的设计，给我当毕业作品啊！” 　　双赢的事情，沈雪青当然没理由拒绝。 　　吴梦洁给了沈雪青一个日常生活的清单，要求她写清楚家里人的作息时间，日常爱好，还有做家务的类型等等，打算以人为本，为沈雪青家里量身定制一套设计。 　　对此，沈志诚和陶秀兰这对夫妻高兴坏了。 　　知名大学的知名院系高材生，亲自给自家打造住宅，还不收钱！这是上哪里才能得到的好事啊！ 　　沈志诚立刻给沈雪青异地汇了一笔钱。 　　“我们不了解你这位学姐，乖乖你看着买礼物。平时多给别人送送水果啊什么的。要尽到礼数。” 　　“爸你放心吧。我已经在准备了，是他们专业要用的东西，实用着呢。” 　　沈志诚很满意，教导女儿道：“就是这样。有来有往的才好。” 　　所以这段时间里，沈雪青和吴梦洁关系越来越好了，已经到了随时可以进出她们宿舍的地步了。 　　听到她要找相机，吴梦洁想了想，先拿了自己的拍立得给她。 　　“胶片机我也没有带到学校，但是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用。富士新出的款式，可以自动对焦，我日本的姑姑给我邮回来的最新款。” 　　沈雪青接过来一看，笑了。 　　“当然没问题。” 　　手上这款拍立得是宽幅相机，比常规的3寸要大不少，拿去拍翻译之家刚刚好，还免去了洗胶片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这台机型，正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机皇500af，再没有比这个型号更适合新手使用的了！ 　　富士后来生产的拍立得，材质越来越差了。这款停产很久的500af，一直到2023年，都还被很多人追捧着。 　　“多谢，我先用这个。”沈雪青又提醒了一句。“这个机子，可以用很久的，你千万保存好。” 　　吴梦洁无所谓地挥手：“能帮到你就好。” 　　沈雪青坚持要自己出相纸钱，吴梦洁还觉得她奇怪，但还是把账单给她了。 　　沈雪青看着账单，才发现，原来这个年代，拍立得由于十分畅销，相纸反而很便宜。不像后来，各种因素叠加，相纸价格越来越贵。 　　沈雪青一口气拿了四十张相纸，打算先拍出来十张练练手。 　　她拍拍教学楼，又拍拍宿舍，一路都在研究和调整。 　　回到宿舍，沈雪青又拉着舍友们挨个拍照，调整角度和光线，玩的很开心。 　　田真以前没研究过这个，现在也被调动了兴趣，准备回头自己也搞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对沈雪青放言道：“等我买的500af也到了，你就不用借别人的啦！” 　　“好啊。那到时候相纸这种耗材，全部都走翻译之家的公账！” 　　“那我可占了大便宜了，素素该嫉妒我了。” 　　“谁会嫉妒你这个啊，我顶多嫉妒你吃得多吧！” 　　田真笑倒在秦素的床上起不来，秦素去拉她却被推到沈雪青那边。 　　几人又打闹了一阵，搞得403宿舍的笑声传的整个走廊都能听到。 　　廖笛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她拎着一包东西，脸色阴晴不定的，看起来好像在憋气一样，把门重重的摔着关起来了。 　　沈雪青和秦素对视：奇了怪了，是什么人能让廖笛憋着不发脾气呢。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居然是蒋怡雯。 　　蒋怡雯是紧跟在廖笛后面进来，眼眶泛红，手上却抱着和廖笛一样的袋子。 　　“廖笛你不能这么对我呀，这件事也不能怪我吧。” 　　蒋怡雯的声音听起来绵绵软软的，像一只温顺的羔羊。 　　廖笛忍了忍，最后还是顾不上沈雪青他们在场，大声质问回去了。 　　“不怪你？好啊，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胡祥会还给你准备了一模一样的礼物啊！” 　　蒋怡雯脸色一白，看了看沈雪青他们一眼，忽然擦拭起眼泪。 　　“这个，这个是他说，看我帮了你很多忙，特意买了感谢我的。” 　　廖笛半信半疑：“真的假的，那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了，你不信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找胡祥。” 　　蒋怡雯上前挽住廖笛的胳膊，轻声说：“说到底，你和胡祥恋爱这么久，我才见过他几面啊。他给我送礼物，还不就是希望我能更好地照顾你吗？” 　　廖笛沉默不语了。 　　“你要是还不高兴，我不收就是了嘛。走走走，现在咱们就出去还给他！我当着你的面，拿去给他！” 　　蒋怡雯拉着廖笛又出去了。 　　403宿舍安静了片刻。 　　秦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蒋怡雯是不是最近有毛病，怎么忽然说话变成了这个腔调？” 　　沈雪青耸耸肩膀：“我看啊，廖笛要倒霉咯。” 第48章 分成了 　　这学期陆陆续续过去了一半多了， 班上的同学们也互相熟悉了起来。 　　得益于沈雪青创办的翻译之家，外语系的同学们忽然就聚成了一团。 　　就算是以前不认识的，经常去翻译之家的路上可能也能遇到。眼熟之后， 外语系的同学们在路上都会点个头互相示意一下。 　　现在翻译之家已经不光光是接翻译活那么简单了。 　　人数越来越多，但是单子总是有限的。僧多粥少， 难免就会有人滋生出不满。 　　比如大二的就有人质疑过沈雪青：“你舍友为什么天天都有活， 多到要分给人家。但是我们这几个总是接不到单子啊。” 　　沈雪青很无奈，让杨舒拉出来了绩效表。 　　“你们俩上次免费的部分都翻译错了好多地方，还是我和秦素连夜给你们更正的。还有你，擅自把保密文件带回去做， 违反了规定，所以处罚掉了三个单子， 没错吧。” 　　这一公开示众，一公开一个不吱声了。 　　杨舒挺气的，觉得他们都是白眼狼。 　　沈雪青却想的更周到一些：“那我们没有公开的规章制度， 也确实不行。这样吧， 周末我们开个会， 讨论一下。” 　　会议内容就很简单：是否要完全公开奖罚制度， 名单以及绩效考核标准。 　　秦素无所谓， 她的绩效总是第一， 连学长学姐都拍马不及， 公开不公开的都对她没什么影响。 　　田真觉得公开更好一些，但是不能全部公开。 　　“你们家不做生意，可能不知道，有的时候啊， 全公开不是好事。就比如一个决策在长远来看就是正确的，但是只要损害了近期的利益就有可能会导致员工各种闹。” 　　杨舒觉得， 奖惩名单和绩效计算是肯定要公开的，要不然容易引起非议。 　　“你觉得呢？”三人的视线又齐刷刷地回到了沈雪青身上。 　　说实话，沈雪青其实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把一个小小的翻译活动也搞出这么大阵仗。 　　如果套用一下以前公司的制度的话…… 　　“这样吧，先公开奖惩制度，这样的话可以鼓励大家做的更好。犯规的人自己心里有数，也不会嚷嚷了。绩效计算掺杂了太多因素，很可能贴上去还会引起更多的讨论。” 　　就像工资条这种东西，虽然同事之间玩得好都心知肚明，但是明面上就是不好互相打听的。 　　决定好了之后，田真飞速地打印好了贴在了一进门的位置，每个人进来的时候都可以看到。 　　罗建利还夸了他们一句：“这样清清爽爽的，挺好的。” 　　说完后，罗建利又单独把沈雪青叫出去问了。 　　“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上次出版社的事情解决了吗？” 　　沈雪青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什么大问题，老师你放心给我们审稿就好了。” 　　罗建利叹了口气，有点欣慰也有点担心。 　　学生太能干了，老师就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沈雪青不是无的放矢。 　　距离那一次和周敏谈判，已经又过了这么久了，如果真的有问题，杂志社早就停稿了。 　　大学生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群体了，价廉物美，还工作热情高涨。 　　泽元的杂志社原本是碍于情面的，但是后来他们就发现了，秦素的个人涵养和见识应当是远超原本的翻译的。 　　原先那个双语栏目的翻译就是杂志社内部的一位编辑，并不是非常专业。 　　但是现在有秦素这样从小阅读大量外文书籍，平时英文周刊不离手的翻译，虽然收钱，可是语言优美程度立刻上升了一个档次。 　　最近这个栏目的读者来信也明显增多了，杂志社那边甚至寄给秦素过几次，把秦素在宿舍激动的反复阅读。 　　现在么，估计就算周敏气急败坏要求停稿，杂志社也不一定乐意了。 　　罗建利了解了事情原委，恍然大悟：“那出版社那边，你就这么得罪了吗？” 　　“我当然没有！” 　　沈雪青挺直了腰杆子，得意地给老师说了自己的做法。 　　她没有直接上来就说罗老师可忙了，你们不要想了，那样太直白了，周敏一个文化人要面子，肯定当场就恨不得断联系了。 　　所以沈雪青选择了分三次说。 　　第一次是在罗建利改完稿子之后，沈雪青打了电话给周敏。 　　“周主编，我今天去办公室了。但是罗老师不在好像出去交流了，我给他留言了，看看他下周有没有空啊。” 　　第二次等了两周时间，沈雪青才打电话的。 　　“周主编，我这两周都去堵老师了。可是他真的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约给我。你别急，我一定帮你约个好时间，让你可以和他见面。” 　　然后接下来的一周里，沈雪青都不停地发毫无进度的进度给周敏看。 　　周敏终于坐不住了，出手指点她。 　　“你这个妮子也太死心眼了，我也没说非得我和罗先生面对面谈啊。只要可以说动罗先生，我在不在场都可以的啊！” 　　沈雪青回复说：“啊，那怎么可以啊。我怎么好直接要求老师啊！” 　　周敏语塞了一会儿，又软下口气哄她。 　　“你不是说罗先生是你的班主任么，你们天然的就有师生关系，这是最牢靠的。你不用担心罗先生会因为这件事对你生气的。加油！” 　　沈雪青继续心安理得地拖了好几天，一直等到秦素的杂志社供稿交过去，那边的反馈也很好之后，才说了第三次拒绝。 　　她怕自己声音装的不像，还跟田真要了好几包爆辣的零食。吃下去之后，鼻涕立刻就出来了，电话里听起来毫无破绽。 　　“周主编，真的很对不起你！我跟老师直接说了，但是老师说，他最近有学术活动，完全抽不开身！” 　　周敏听着沈雪青一会儿抽一下鼻子，心里虽然失望但是也觉得小同学够努力了。你看这么久她都没放弃，这次还是按照自己教的去说的。 　　——总之实在是不好怪人家啊，人家都哭了！ 　　周敏觉得自己的良心都在摇摇欲坠了：“唉，这也没办法了……可能是我强人所难了。你也别太难过。” 　　周敏刚断了念头，就听到那边抽抽搭搭的小姑娘忽然又冒出一句话。 　　“但是，但是罗老师还说，反正翻译之家的稿子他最后都要过的，要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不如直接拿到翻译之家做。” 　　“……你们罗老师，是真的每个稿子都会过吗？” 　　周敏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要是跟您说了，您不要说出去哦。其实我们翻译之家里，大部分同学的水平还没有那么高的。要求高的稿件，老师要是不亲自过一过，不好意思交稿的。” 　　这就对了嘛！周敏终于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拼图完整了。 　　她就说为什么上次这个沈雪青来的时候那么有自信，原来背后是有指导老师在兜底啊！ 　　外语翻译这块，还得是外国语学校出来的才专业。临清大学这种号称全面发展的，肯定就没那么好了。 　　周敏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语气：“你上次来怎么不说呢？我还以为罗先生只不过是挂名指导一下呢。” 　　“唉，也怪我，没有仔细问清楚。”周敏自己接自己的话头，又迅速的提出了新的要求。“那，我想问一下，因为我们出版社到时候是要印刷译者姓名的，如果我把活交给你们这边，到时候要怎么署名呢？” 　　…… 　　听到这里，罗建利也被勾起了兴趣：“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这个主编也不是很好糊弄，虽然被沈雪青引导着想到了挂名这一层，但是依然要听到一个承诺的。 　　沈雪青告诉罗建利：“我答应她了，可以写同学的名字，后面再加上一个指导老师的名字。您本来就有份的，不能因为您不要求，就下意识忽略您的贡献。” 　　她心中自有一杆秤，谁做了什么做了多少，都不应该因为身份而被抹杀掉贡献。 　　沈雪青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十几张薄薄的纸币。 　　“罗老师，您不来找我，我本来今天也是要来找您的。这是属于您的那一份报酬，请收好。” 　　罗建利一下愣住了，下意识就要拒绝。 　　“您放心，这不是我之前写在计划书里的部分。而是所有同学一致通过的分成案例。像他们有时候几个人一起翻译一份文件的，也都是按照贡献度分成的。我们翻译之家，所有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您随时可以来查！” 　　沈雪青的下巴扬起，活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翻译之家，这个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实践活动，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大家的努力，变得越来越好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辞了，感谢同学们对我的信任。” 　　罗建利郑重地接过了信封，打算回家把它放在书房的玻璃柜子里展示出来。 　　他这一生，拿过很多次报酬，但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格外骄傲的。 　　…… 　　分成也送出去了，会议也开完了。 　　沈雪青无事一身轻，哼着歌的就想去一条街犒劳一下自己。 　　外面卖煎饼果子的老伯想必已经很久没看到自己了，是时候去饱餐一顿啦！ 　　她前脚刚准备出宿舍，电话铃声就响了。 　　沈雪青顿了一下，默默收回了脚。 　　接了电话一听，居然是二姨陶欣兰找她。 　　“雪青，快给你妈打个电话！她和你爸吵翻天了！” 第49章 吵架了 　　事情还要从房子说起。 　　私房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本来就只要等着沈雪青往家里寄图纸就好了。 　　但是沈志诚忽然往家里带人了，还不是一次两次。 　　陶秀兰一开始以为是沈志诚的朋友们，但是后面发现不完全是。 　　沈志诚带来的人里， 固然有几个她看着眼熟的人，可每次来的人里除了中年男子， 还有老太太， 小孩子。 　　要说一家子来做客吧，也不像。人进来之后转悠一圈，指指点点的，然后就走了。 　　问沈志诚， 沈志诚很理所当然地说：“那是来看房子的，你以为呢。” 　　陶秀兰顿时炸了：“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带人看房啊？” 　　“那和你说不说的有什么区别啊？”沈志诚觉得好笑。“你这裁缝铺子开着， 反正每天也是人来人往的，多几波来的说不定还给你带生意呢。” 　　陶秀兰一时语塞，急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 她才找到了一个反驳点：“不是， 你这带人看房子， 他们非要进女儿房间， 还摸来摸去的， 你不知道啊？” 　　“这个， 还真是不太好。”沈志诚摸了摸鼻子， 有点心虚。 　　就女儿那个洁癖的样子，要是真被她知道了，不得冲回家算账啊。 　　“那这样吧，你就不要告诉女儿了。等她寒假回来之前， 我不带人来。你好好打扫一遍，务必要让她看不出来才好。” 　　陶秀兰很生气：“你要瞒着你自己瞒着去。我是不可能帮你欺负女儿的。” 　　“嘿， 你这蜡烛！”沈志诚也不太高兴了。 　　最近老婆脾气越来越大了，说一两句就要摆脸色。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地位，似乎正在隐约被撼动了。 　　他生硬地下了决断：“我说了，你就做。要管那么多干什么。女儿再怎么争气，现在也是你和我过！” 　　陶秀兰气的扭头就走，跑去大妹妹家了。 　　陶蕙兰和钟建军什么时候都肯定是站在大姐这边的。 　　听完前因后果之后，钟建军尝试性地问：“姐夫这怎么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带人看房啊？” 　　陶秀兰摇头，她也不懂。 　　私房现在还是一片杂草呢，根本住不了人。沈志诚带人看房子，却又不说是卖房子，只说是先找找人，比比价格。 　　陶蕙兰抓住了问题的核心：“这房子可不能卖啊！要是卖了，大姐你的裁缝铺岂不是就泡汤了。” 　　陶秀兰一惊。 　　私房哪里都好，就是现在还属于郊区地段，这种裁缝铺，来的人都是周围的邻居熟人。要是她换了地方，别人一看你秀兰裁缝铺那么远，怎么可能愿意过去。 　　就算是重头开始做生意都不行。 　　那一片私房附近都是公园，现在邻居都没有几个。对岸的居民楼配套成熟，有谁会需要一个小小的裁缝呢？ 　　陶蕙兰算算这几个月的流水，根本舍不得。 　　“大姐，咱们想想法子吧。这裁缝铺刚打出一点名气，可不能就这样浪费了啊！” 　　涉及到自家老婆和大姐的钱包问题，钟建军临危受命，请沈志诚出来吃饭了。 　　饭桌上，钟建军也很客气委婉地表达了陶秀兰的想法。 　　“姐夫啊，你看大姐的生意刚有点起色，咱们当老公的是不是也应该支持一下。” 　　谁料沈志诚根本不废话，就撂下一句“你大姐让你来的？你叫她今天赶紧滚回家来！”就走了。 　　陶蕙兰也炸了。 　　她虽然之前隐约知道大姐和大姐夫关系不是那么亲密，可没想到当着自家的面，大姐夫就这么不给大姐面子。 　　陶蕙兰脾气也上来了：“大姐，你今晚跟我睡吧。大姐夫不来请，你就不要回去！” 　　钟建军连忙劝她：“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嘛。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啊。你就不要在这里火上浇油了。” 　　陶蕙兰还是替大姐觉得委屈，骂骂咧咧好一阵。 　　她一回头，想问问大姐自己的想法，却看到大姐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像木雕的人一样，毫无生气。 　　“蕙兰你也不用太上火了。我知道他的，无非就是觉得我闹出来了，面子上过不去。等我回去跟他好好说说就行。” 　　陶秀兰看着很平静，走的时候也很平静。 　　但是陶蕙兰和钟建军硬是从其中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夫妻两个第一次这么有默契，对视一眼，一个抓电话，一个骑车出门了。 　　陶蕙兰把两个妹妹电话都打了一个遍。 　　而钟建军则是把自行车镫子都要踩出来火星子了，紧赶慢赶下乡把小舅子陶家荣叫起来进城。 　　中间还得瞒着陶家的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不敢叫她知道大女儿出事了，只好假托自己找小舅子干活，才把人骗出来。 　　陶家荣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憨厚地说：“能有什么问题呀，大姐夫向来都是待人很和善的。” 　　钟建军听完真想捂脸了。这一家子的智商都不低，连大姐都开窍了，怎么就小舅子彻底是块木头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根据乡下规矩，娘家来人撑场子，小舅子作为唯一的兄弟必须得到场。 　　钟建军带着陶家荣到的时候，陶秀兰和沈志诚已经吵到不可开交了，几个姐妹都拉不住。 　　沈志诚看到陶家荣来了，硬生生憋住了火气，但说话还是硬邦邦的。 　　“我告诉你们，这房子我是卖定了。本来就是单位分给我的，房产证上写的也是我的名字。我要卖还是要丢，有你陶秀兰什么事情！” 　　钟建军看到沈志诚还愿意给小舅子面子，就知道这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他先过去把沈志诚拖到房间里，递过去一支烟。 　　“姐夫，你干嘛呀这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来抽支烟，消消火气。” 　　沈志诚余怒未消，但还是摆手拒绝了：“雪青讨厌烟味，我不能在她房间抽烟。” 　　“哦哦哦对，那我也不抽了。”钟建军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烟盒收起来了。“姐夫你看，要是雪青知道你和大姐吵成这样，不得伤心啊。” 　　沈志诚哼了一声，很有自信：“我闺女什么样我不知道吗？她肯定是最聪明最懂道理的。卖房子最开始还是她提出来的呢。她心疼我这个当爹的，担心我没钱花，还总想着拿自己零花钱补贴家里呢。” 　　说到这里，他又讥讽地看了一眼外面。 　　“不像外头那位，成天只想着做生意，掉钱眼里了！” 　　一段话，信息量爆炸。 　　钟建军咽下了到嘴的劝说，转头出去了把门也带上了。 　　客厅里，陶欣兰正坐那搂着大姐义愤填膺的。陶家荣在一旁手足无措，不停地给大姐拿纸巾。 　　陶蕙兰看到钟建军出来，比了个眼色：怎么回事啊？ 　　钟建军指了指屋子里的电话，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快点叫雪青吧！ 　　“所以，二姨你的意思是说，我爸忽然要卖房子但我妈不同意？” 　　沈雪青在听了一大堆爆炸输出之后，抓对了事情核心。 　　陶欣兰气性是姐妹几个里面最大的。 　　“这事情能怨你妈么？换谁谁生气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沈雪青紧急叫停了二姨的叫骂。 　　“停停停，二姨，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必须要知道，我爸是为什么忽然要卖房子。上次我打电话的时候，可没有这一出啊。” 　　钟建军这时候挤了过来，接过电话筒。 　　“雪青啊，我是大姨夫。是这样的，我听你爸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缺钱了啊？” 　　这话落地，一屋子都为之一静。 　　没有人见过沈志诚缺钱的时候。当初陶秀兰还在和沈志诚相亲的时候，他对陶家就非常大方。 　　小舅子要上学，给零花钱。岳父身体不好，接到医院看看。 　　甚至于这么些年，陶秀兰多少有时候补贴娘家有点过火，沈志诚都从来不在意的。 　　沈雪青却知道这是有可能的。 　　算算看最近这几个月流水一样的花销，沈志诚虽然不到伤筋动骨的时候，但肯定也有点肉疼了。 　　要知道，买房的时候可是全款的。连沈雪青都想不到爸爸的私房钱居然可以覆盖完房款，甚至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淘换那些红木家具。 　　本来如果只是这样，估计沈志诚还不至于这么大发雷霆。 　　可是这几个月，陶秀兰的生意越来越好，私下里赚的钱快要赶上沈志诚的工资了——就算沈志诚其实不靠那点死工资过活，心里也是不太舒服的。 　　眼下忽然带人看房，估计除了有想补小金库的想法，也肯定有威胁打压陶秀兰的意思。 　　你不是能耐么，不是会赚钱么？ 　　那好，我就让你睁大眼看看，这个家到底是姓沈还是姓陶！ 　　这个中真意，沈雪青能猜出来，陶秀兰肯定也已经猜到了，只是其他陶家人不知道真相。 　　“大姨夫，你让我妈接一下电话。” 　　沈雪青揉了揉眉心，也觉得有点棘手。 　　现在还不是陶秀兰可以和沈志诚撕破脸皮的时候，她得听听陶秀兰自己的想法。 　　陶秀兰擦干了眼泪，过来了，一开口却是习惯性地问女儿过得好不好。 　　“乖乖啊，在学校好好吃饭了没有啊？都是妈妈不好，还把这种事情闹到你这里来了。” 　　沈雪青打断了她的自我反省。 　　“妈你别说这个。你就告诉我，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第50章 付房租了 　　沈雪青在等待陶秀兰的回答。 　　在这漫长的几十秒内， 沈雪青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攥紧了手心，有些微微的紧张。 　　她就像一个等待期末考试出分的学生一样，迫切地想知道， 她引导母亲所做出的改变，是真的切实有效吗？ 　　其实电话那一头， 一屋子的人， 也都在等待大姐的回答。 　　“姐你好好想想，再说。”陶蕙兰在旁边补了一句。 　　她是真怕大姐这把年纪还得受离婚的罪啊。 　　虽说大姐夫这次做的不厚道，但他们这个年纪的老夫老妻，像大姐夫这样不打老婆， 不酗酒，家用给的痛快的， 其实也不多。 　　更何况裁缝铺子还在大姐夫的名义之下，这万一离了，还不知道大姐要受多少罪呢。 　　陶欣兰哼了一声：“大姐你别怕， 我给你撑腰， 家荣也在呢， 是不是啊。” 　　陶家荣忽然被点名， 连忙跟小鸡啄米似的， 不停地点头。 　　“三姐说的对， 大姐你想怎么做， 我都可以。” 　　陶欣兰一巴掌拍在了弟弟脑门上。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做你都可以，那是大姐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陶秀兰咬了咬嘴唇， 鼓足勇气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女儿听了。 　　“我觉得，你爸这次不对。” 　　沈雪青很有耐心：“嗯， 然后呢？你自己想要什么结果？” 　　“我不能离婚，但是我还想继续做裁缝的生意。” 　　陶秀兰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她现在要是离婚了，就什么都没有。女儿眼看着要有好前程了，以后还要恋爱，结婚，生孩子。 　　她绝对不能拖女儿的后腿，让女儿成为单亲家庭！ 　　“我不能离婚。”陶秀兰又重复了一遍。 　　“但是这件事上，我没做错。我不会忍着你爸这个不和我商量的臭毛病了。乖乖你不知道，你爸他，他跟我说，我就是个吸他血才能活下去的寄生虫！” 　　陶欣兰听了顿时暴跳如雷，骂了一句国粹就想冲进去找大姐夫算账。 　　陶蕙兰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手忙脚乱地拖住了妹妹：“干什么干什么你！别添乱了。” 　　“姐，你没听到大姐说的吗！沈志诚怎么敢！”陶欣兰怒目圆睁，大有一副要去砍人的架势。 　　陶蕙兰毫不犹豫地骂回去了：“就你能。你怎么不说你家那个吃软饭的！我看你和大姐夫半斤八两，都是一路货色。宜兰那么好的孩子，都被你们夫妻俩耽误了。” 　　提到自家的情况，陶欣兰顿时瘪气了。 　　“家荣，看好你三姐。你们都给我坐好，听大姐和雪青的。”陶蕙兰把弟弟妹妹都按好了，不让他们妨碍大姐自己的思考。 　　沈雪青颇感欣慰，不管现在陶秀兰是怎么想的，她都已经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了，同时也开始思考对错了。 　　“妈妈，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是爸爸做的不对。但是你知道为什么，爸爸这次这么不给你面子，这么凶吗？” 　　“嗯？”陶秀兰猛地被女儿带到另一个思考圈子里去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因为，他有底气掀桌子。”沈雪青开始给陶秀兰灌输家庭权力斗争的思想了。 　　“他负责家里的开销，你和我都要靠着爸爸过活，所以他天然的地位就在我们俩之上。而这其中，我因为学习好给他长脸，所以他对我一直还不错。再加上以后老了，我还得负责他的养老问题，所以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投资我。” 　　陶秀兰没说话，而是想到了自己身上。 　　她以前没有收入，丈夫就对自己呼来喝去的。而且她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年轻时候，她还有个贤惠持家的好名声。可现在，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陶秀兰恢复了一点平静。 　　“……妈懂的。说实话，要不是他要狠心断我的营生，我也不会反抗他的。” 　　沈雪青夸了妈妈一句：“嗯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庭的权力结构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爸这一次这么恼羞成怒，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权威性，正在被你动摇了。” 　　陶秀兰没想到这一层上，微微有些吃惊：“这，怎么可能，靠我这三瓜俩枣。养不活家的。” 　　“可是你的裁缝铺才开了多久啊！”沈雪青愉快地指出了一个事实。“妈你真是太高看爸爸，也太低估自己了。爸那个人，真的要对付你，肯定是不会给你机会反抗的。他现在之所以闹这么大，就是要逼你去服软，给他台阶下！” 　　陶秀兰还是不太敢信，她试探性地问：“那他干什么当场给你大姨夫难堪呢？” 　　“因为，爸没想到你居然会找别人站队抱团了呀！” 　　沈雪青用膝盖想都能猜到沈志诚那一点脑回路。 　　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小金库不丰，而老婆日进斗金有些眼红。后面就变成了觉得老婆不把家庭放在第一位了，随之滋生出了一系列的不满。 　　“爸现在一定很别扭。一方面他想卖房子收回点资金，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他心情不好，可你过得很好，还在挑衅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所以他就更生气了。” 　　陶秀兰隐约有点明白了。 　　“那，那要么我去给他道个歉，你看行吗？”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营生，陶秀兰该低头的时候，是完全不在意自尊的。 　　陶欣兰又想瞪眼睛，但是很快她就听到电话里侄女的声音。 　　“不用！妈你现在去给爸道歉，他只会更得意，还会各种拿乔。咱们不用惯着他。” 　　沈雪青把自己想好的办法说出来了。 　　“妈你只要请大姨夫去和爸说，妈你知道自己做生意可能有点打扰到爸的生活起居了，这点是你考虑不周到。但是呢，你努力挣钱，也是希望以后可以补贴点家用。所以你愿意向爸付裁缝铺的租金！” 　　老婆向老公付自家房子的租金？！ 　　在场的人眼珠子都快惊掉了。这是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啊！ 　　陶蕙兰按耐不住，在话筒口问了一句：“那个雪青啊，你确定这个好使吗？” 　　沈雪青有接近九成的把握：“大姨你放心吧，你快让大姨夫去说一说。价格呢，都是自家人，可以优惠点，就市面上的一半价格。就这么说就行了，毕竟这也是我妈的家啊。” 　　钟建军咽了一口唾沫，玩这么大啊。 　　他给陶蕙兰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地进屋去了。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沈志诚总算是和钟建军一起出来了。 　　沈志诚的脸色还是微微有些僵硬的。 　　陶家荣下意识站起来喊人：“姐夫好。” 　　沈志诚微微冲小舅子点了个头，然后径直走到陶秀兰身边问她：“你是真心愿意给这个房租？” 　　陶秀兰算了算，虽然以后利润会少一点，但是她并不是付不起，于是点了点头。 　　沈志诚的脸色到现在才好看了一点。 　　他先拿过电话筒，对沈雪青说：“这主意是不是你给你妈出的啊？不像话。” 　　沈雪青立刻转换口气，一副理所当然地口吻说道：“爸你不觉得我很聪明吗。以前妈不挣钱，现在挣钱了，分点出来，你的担子不是就轻点了吗。” 　　“瞎说什么！你老子我是短你的吃喝还是没给你零花钱了啊，让你觉得过不下去。”沈志诚接连呵斥了沈雪青好几句。 　　看到女儿挨训，陶秀兰立刻维护起女儿来了：“我觉得乖乖说得很有道理啊，女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那份房租，你要是不想要我都补贴给女儿去！” 　　“你又威风了是吧？”沈志诚沉下脸来，气氛又变得有点紧张。 　　陶家荣这时候傻乎乎地接了一句：“姐夫，我觉得这样也好啊。雪青这么出息又漂亮的女生，多给点零花钱，以后不会被别人骗走嘛。” 　　陶欣兰，陶蕙兰，钟建军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弟弟：居然让你歪打正着了！ 　　沈志诚咳了一声，面上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又很快压下去了。 　　他对陶秀兰一脸正色道：“这样吧，你也不要说我贪财，做夫妻还跟你斤斤计较。你以后每个月房租给到我这里，但是年底时候，我都算成女儿的红包，一分钱也不会少的。这样，你满意吧？” 　　沈雪青怕事情还有变动，火速捧场：“谢谢爸爸！” 　　嘹亮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开，在屋子里回荡，所有的局外人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陶秀兰点头：“本来我就说好要给你的，你要给女儿我当然更没意见。” 　　到这里，沈志诚才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找回来了。 　　他带着一点歉意，对钟建军说：“这个，我们家这点小事情，还劳烦你们都跑过来，今晚我做东，大家一起去王子饭店吃一顿。” 　　钟建军赶紧跟上沈志诚：“哎哟姐夫你太客气了，正好铃兰快下课了，我们也把她带上行吗？” 　　“当然没问题。到时候我叫两份点心。小舅子，你到时候带回去给爸妈，当做我对老人家的孝敬了。” 　　“好嘞姐夫。”陶家荣笑的憨厚，也跟着屁颠颠地出去了。 　　屋子里还剩下陶秀兰握着话筒。 　　“乖乖，事情解决了。你别怕，妈会多挣点钱的，不会交不上房租。” 　　沈雪青哭笑不得：“妈，我不害怕的。不光你在家挣钱，我在学校也挣了有这个数呢。” 　　沈雪青把自己卖床帘那批挣到的钱给陶秀兰如实说了。 　　陶秀兰吓了一大跳，女儿上着学，结果赚的比她这几个月还多！ 　　“这就是大城市的好处啊。人多，消费机会也多。我们周围几个学校的人数，可比咱们那栋楼要多多了。” 　　陶秀兰有点担心：“那你累不累啊。” 　　沈雪青决定交代一部分自己的计划给陶秀兰知道，让她心里有点数。 　　“我不累。而且我会继续努力地挣钱，一直到，我攒够首付。” 　　沈雪青笑着说：“妈，我想在北京有我自己的家。” 第51章 吃饭了 　　这是沈雪青第一次把心底最大的欲望说出口。 　　她当年毕业后虽然薪资不错， 但是要想买房就是杯水车薪。 　　很快的，全国各地都开始刮起限购的风潮。她只能看着同龄人提前上车，在北京安顿下来， 又几番操作，靠着08年奥运会的东风， 光房子就赚的盆满钵满。 　　沈雪青一直拖到了10年才买的第一套房。 　　但是靠着这套房， 她成功跻身成为朋友圈的一个神话。 　　那时候郑长平处处暗示结婚，把她带去老家好几回。 　　但凡郑长平那堆亲戚里有人拿话头别她，她都应付一下，大不了就微笑着看着对方， 让对方自己主动闭嘴。 　　在买房之前，她是不可能结婚的。婚前财产， 她一定得牢牢把握在手里。 　　其实她钱都已经准备好了很久了，也看了很多套，但是都不满意。 　　她那会儿还没打算丁克， 一直准备下手的都是西城这边的学区房。 　　沈雪青很早就认为， 如果父母没有做好准备， 就要生孩子是不太负责的。 　　小孩见风就长， 生下来也不用多久， 就要考虑上学了。 　　不出意外的话， 沈雪青这辈子就要在北京定居了。那这种环境下， 如果连个学区房都没有，她就觉得自己不配当父母。 　　郑长平的房子远了点，但是比较大比较新，那么她就给孩子准备好学区房就行了。 　　四九城历来都是东西两边一个富， 一个贵。想在这里买学区房，沈雪青只能精打细算。 　　买房这种事情嘛， 不管你有多少预算，那看房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够的。 　　第一梯队的学区房，超预算了，可是要再缩减面积的话，沈雪青觉得根本住不开了。 　　第二梯队的学区房，价格倒是没问题了，可选范围很大，可是这就差了一条街的事情，总让人觉得很不甘心。 　　沈雪青思前想后，不想被动挨打，光听中介在那边bb来bb去的，就自己主动出击了。 　　学区房学区房，最重要的还是学区的价值嘛。学校要是好，就跟着升值。反过来如果学校下一次排名下降了，学区房就会大跌。 　　沈雪青先在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然后在休息时间去了这两所学校打听了一下，最近的升学率还有录取人数。 　　列完excel表之后，沈雪青惊讶的发现，这两所学校的生源都在逐年减少。 　　沈雪青又拜托朋友帮她查了一下北京近两年的各学区调动情况。 　　果然不出她所料，已经有一些地方开始合并学区了！ 　　这下，沈雪青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再瞻前顾后，而是迅速地在自己之前看好的第二梯队的学区房里选择了最好的一套！ 　　她付款方式很好，所以即便是当年卖家市场上，她也可以提一部分要求，比如，过户要尽快，不接受置换等等。 　　速战速决之后堪堪半年，西城区这边忽然宣布，要合并学区，沈雪青的第二梯队学区陡然间变成了第一梯队，身价直接翻倍！ 　　她当初这么操作的时候，朋友们也都知道这件事。 　　有的人觉得她胆子太大了，太冒险了，还是应该要买第一梯队的更好。 　　还有的人觉得她这样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现在这一翻倍，朋友圈知情的通通震撼地说不出话。一夜之间，沈雪青超强的投资名声就流传甚广！ 　　抓住时机，果断出手，事成之后不后悔不犹豫。沈雪青就是个天生的投资者！ 　　刚买房的时候，郑长平很不高兴。他想不通为什么女朋友如此不信任他，非得给自己折腾一套又破又小的房。 　　但是半年后，他就把嘴闭上了，甚至还会在外面不经意间提到这件事，享受别人的吹捧。 　　如果那时候，我可以及时止损就好了。 　　沈雪青不无遗憾地想了想，又对陶秀兰补充了一句：“妈，如果我到时候想买房，你会支持我吗？” 　　“支持！那当然要支持了！”陶秀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可是首都啊！陶秀兰以前都不敢想象这种事情，但是如今沈雪青一说，她忽然有了一点实感。 　　如果女儿定居在北京，那么她是不是到时候可以去看看女儿，是不是也可以去到天/安门，故宫，长城那边，都玩一趟…… 　　陶秀兰忽然精神抖擞起来，干劲满满。 　　她要好好攒钱挣钱，争取以后早日帮到女儿！ 　　陶秀兰对沈雪青保证：“乖乖你想做什么就做，妈妈永远支持你。以后妈妈的钱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看来这是恢复精神了。沈雪青放下心来，又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了。 　　一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了。 　　沈雪青现在觉得手腕都酸了，肚子里也有点饿。 　　眼看快过了饭点了，沈雪青打算下楼在二食堂随便解决一下得了。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她已经摸透了学校里的食堂了。 　　二食堂夏天时候绿豆汤好喝，冬天的烤鸭饭和粉丝汤最香。 　　就是这个点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 　　室内暖气已经开了，但室外还是很冷的。沈雪青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才勉强敢出门。 　　上辈子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她光顾着兴奋有暖气了，但是带的外套完全不够暖和，导致她差点没把手指冻掉了。 　　这辈子她准备的那就相当充分了。 　　她把田真送的滑雪服找了出来，又把脖子处缠上一条羊毛围巾，密不透风。再戴上挂脖的手套，现在她才敢出门去。 　　二食堂已经距离很近了，一路上还能听到好多大一的学生在抱怨。 　　“我要冻死了，北京天也太冷了吧，真想回老家。” 　　沈雪青把脸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闻言在心里感叹：首都都有人说不好，还真是不同人不同想法啊。 　　大学里的条件已经很好了，暖气还管够。怕学生万一冻出个好歹来，还会有老师轮流去锅炉房巡逻检查。 　　去外面看看，现在还有一些人家，用洋炉子和蜂窝煤取暖呢！ 　　她猫着腰进了二食堂，直接冲去了粉丝汤的窗口——这么冷的天，还是冒着热气的汤水更符合胃口啊！ 　　“巧了么不是，这正好还有两份！大闺女，给你！” 　　大师傅嗓门老高，也让排在沈雪青后面的人纷纷唉声叹气起来，恨自己来得太晚。 　　进到屋内，暖气热烘烘的，沈雪青很快冒出了一点汗。 　　她把帽子围巾手套都松开，端了粉丝汤，正准备走，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沈雪青？好巧。” 　　沈雪青一转头。是最后一碗粉丝汤的获得者，蔺善为。 　　“你刚才裹得好严实，我都没认出你来。”蔺善为解释了一下。 　　可能是今天心情好吧，蔺善为跟沈雪青开了个玩笑：“好久不见啊，老搭档。要不要一起吃？” 　　沈雪青一口答应了。 　　坐到位置上之后，沈雪青一层层地扒拉下来身上的装备，把蔺善为看的直发笑。 　　“你这也太谨慎了。是南方到北方不习惯吗？” 　　“别的还好，就是这室内外温差实在太大了。” 　　蔺善为颇为善解人意：“其实主要是你的身体还不太习惯，就像我去年去了一趟南方，因为觉得太潮湿还起了疹子。不过，你今天怎么会在这一个人吃饭啊？” 　　沈雪青疑惑道：“我平时也经常一个人吃饭啊？我舍友这个点都在参加社团活动呢。” 　　各大社团招新后，最活跃的一批人就是新生了。 　　沈雪青光一个翻译之家都弄不完了，参加社团这种事，她没兴趣。所以到头来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在社团活动的时候奋力独自干饭。 　　蔺善为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李天舟呢？怎么不在啊。他今天应该没事的。” 　　……这话说的就很微妙了。 　　沈雪青瞬间竖起了防御机制：“什么意思？李天舟那厮都和你们说什么了。怎么他就和我扯上关系了。” 　　蔺善为颇为惊讶：“你们，不是情侣吗？” 　　“他是这么造谣的？！” 　　沈雪青顿时咬牙切齿，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给李天舟点颜色瞧瞧。 　　她最恨人空口造谣了！ 　　“不不不，不是他在外面说的。是我，是我上次看到你们在一起吃饭……”蔺善为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个误会，一拍脑门。 　　沈雪青很无语：“这种事情不是可以随便说的，更何况田真那天也在的，她是被你选择性无视了吗？我代表田真鄙视你哦。” 　　“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我的问题，是我误解了。” 　　蔺善为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可笑。 　　一见到男女同席，就以为是恋爱绯闻。这想法的确够龌龊的。 　　蔺善为又郑重道歉了一遍，然后表示：“这是我的失误。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发消息给我。”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沈雪青笑着打趣了一下，并不放在心上。 　　她对蔺善为的印象很好，上次那个教官的事情，在场的男生那么多，只有蔺善为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维护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打开了心结，两人后续的聊天很愉快。 　　蔺善为也分享了自己抗冻的小妙招，那就是——军大衣！ 　　“你别看这东西有点年代了，可是如果去东北那片更冷的地方，军大衣的确是居家保暖必备的好物。” 　　这件事，沈雪青也有所耳闻。 　　可是吧……“军大衣穿上之后实在是太丑了，我不能忍。” 　　沈雪青实话实话之后，蔺善为又一次拍了一下脑门：“行吧，是我考虑不周了！” 　　一碗粉丝汤下肚，沈雪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温暖。 　　她回去的路上，没有再把自己裹到只剩眼睛了，反而开始慢悠悠的散步消食。 　　天空中一片片雪花开始落下，沈雪青虽然有在北京生活的记忆，也忍不住多看两眼这美景。 　　快到楼下的时候，沈雪青忽地顿住了脚步。 　　因为她看到了两个人，在宿舍楼下昏暗的灯光下交谈。 　　郝鹏飞，是什么时候和蒋怡雯凑到一起去了？ 第52章 震慑人了 　　“郝鹏飞学长， 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蒋怡雯刻意把自己的声音放的软一些，再软一些。 　　可惜郝鹏飞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反而是一脸严肃地教育起她来：“不是多大事不用谢我。但是你以后要注意， 遇到危险及时求助老师。必要时候可以报警。要相信警方的力量。” 　　蒋怡雯努力忍住自己的脾气：“好。” 　　谁料到郝鹏飞越说越上瘾：“光说好有什么用啊，这样吧， 你可以抽空去拳会报个名。虽然女生体格弱了一点， 但是学一点总比不学好。还有，你真的太瘦了，需要多吃多练！” 　　蒋怡雯已经快忍不住了，不停地在跟自己说， 不能发火，要保持形象。 　　也不怪她这么生气，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男生这么严厉地说她了。 　　这个郝鹏飞真是奇葩，正常人看到女孩子吓成这样，难道不应该快点安慰她才对？ 　　蒋怡雯这次算是久违的看走眼了。 　　最近， 她的日子总算过得要好一些了。 　　自从上次之后， 她就发现， 相比较廖笛， 男生那边才是更好糊弄的存在。怪不得廖笛刚来的时候就喜欢和男生在一起玩呢。 　　尤其是胡祥宿舍那群有钱的二世祖， 出手大方， 神经还粗的跟麻绳一样。她不费吹灰之力， 就可以从他们手上套到东西。 　　以前，蒋怡雯不开窍的时候，就只知道讨好廖笛一个。 　　她平时要帮她打水，抄笔记， 还要跟她定期汇报宿舍发生的事情。做了这么多，廖笛不过就是请她吃几顿饭， 平时给点小礼物。 　　但是胡祥他们就不一样了。 　　自从她耍了个心眼，让胡祥听到廖笛对她呼来喝去，胡祥就对她产生了莫大的愧疚感。 　　那天那个包，是胡祥特意买了一样的给她的。 　　“对不住，廖笛脾气比较大。平时都让你委屈了。上次我听说你也很喜欢这个牌子的皮包，我就买了两份，正好你和廖笛一人一份。祝你们友情地久天长。” 　　蒋怡雯一面接过来感谢她，一面觉得遗憾。 　　宿舍就那么大，两个包一模一样也太显眼了，肯定留不住了。 　　不过，反正她问心无愧，就算被廖笛发现了也没关系。 　　她一没有勾搭胡祥，二没有开口要东西，这包明明就是胡祥自己送过来的。 　　当着面把东西还回去又怎么样，只会让胡祥更愧疚。 　　果真，不过两天时间，胡祥就又托人送了她新的化妆品。这一次，是不一样的牌子，但和廖笛用的，都属于一个档次。 　　蒋怡雯终于不用每天数着用那些小样了。 　　宿舍里六个人，只有她得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维持生活。 　　之前宋琦琦还买不起多少东西，结果沈雪青办了一个翻译之家，宋琦琦做了点零工，现在手上也松快了。 　　蒋怡雯已经想通了。 　　既然因为和廖笛关系好，导致自己失去了沈雪青那边的赚钱机会。那廖笛的男朋友要补偿自己点别的，也是理所应当。 　　就是希望廖笛不要太蠢了，再和胡祥吵架吵下去，闹分手了可怎么办呀。 　　每次他们俩吵架，蒋怡雯就卖力地劝和，反而把胡祥感动地一塌糊涂。 　　“唉，你真是个好人，也是个好朋友。可惜……”可惜廖笛不知道珍惜。 　　最近，胡祥和廖笛冷战很久了。蒋怡雯劝和不成，已经很久没有拿到新的东西了。 　　“我绝对不会主动跟他服软的！”廖笛脾气上头的时候，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 　　当着面，蒋怡雯总是顺着她的话安慰她，但一回头，脸色就沉下来了。 　　胡祥那边大概是管不上多久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另外想想出路了。 　　于是她瞄上了沈雪青的朋友圈。 　　蒋怡雯算了一圈，花了一周时间打听，最终把目标放在了老乡会的郝鹏飞身上。 　　郝鹏飞此人，热心肠是出了名的，蒋怡雯想靠近他，一点都不费劲。只不过是偶遇之下多聊了两句，郝鹏飞就很容易地上钩了。 　　但是，让蒋怡雯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个郝鹏飞，实在是正气凛然过头了！ 　　她暗示他自己在宿舍被大家排挤，郝鹏飞一脸肯定地说不可能，他的朋友沈雪青不是那种人。 　　她只好改口说其实是廖笛大小姐脾气，总是容不下她。郝鹏飞告诉她，不可背后言他人过失，应该当面说出来让人知道。 　　她哭诉说自己不敢，郝鹏飞又说那他可以帮忙跟辅导员讲，让辅导员去警告廖笛，或者帮她换宿舍。 　　蒋怡雯吓到瞳孔地震，好说好歹，才打消了郝鹏飞这个念头。 　　实在没办法了，蒋怡雯今天只好下了一剂猛药。 　　蒋怡雯和廖笛，两人经常和男生结伴出去玩。两朵鲜花周围围过来的，除了蜜蜂，还有苍蝇。 　　此人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苍蝇。 　　他平日里嘴巴上就没个把门。廖笛脾气大，每次都骂回去了，但蒋怡雯总是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就让此人越发的变本加厉。 　　蒋怡雯一看就知道这个蠢货葫芦里藏得什么药，但是她也没有明着拒绝，而是加倍厉害地宰人。今天要一个头花，明天说那个护手霜真香。 　　送了东西却没占到多少便宜，这人恼羞成怒，就要找她算账。 　　趁着郝鹏飞路过的时候，蒋怡雯忽然变脸，推开这个人嚷嚷着耍流氓，然后拔腿就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郝鹏飞人高马大，一出手就把人扭送到了保安那边。 　　蒋怡雯趁机请求郝鹏飞送自己回宿舍。 　　现在，才到了重头戏。 　　蒋怡雯假意翻找了一会儿小挎包，眉眼忧愁，楚楚动人。 　　“学长，我的钱包好像在刚才那会儿弄丢了。你，你可不可以，把饭卡借给我几天啊。” 　　郝鹏飞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你就在此地不要动，我去给你找找吧。”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蒋怡雯表情都快裂了，连忙抓住郝鹏飞的袖子：“不用不用！学长，马上就要门禁了，你这么晚去找，多不方便啊。我就想先买点吃的，对付一下就好了。” 　　轮到郝鹏飞不理解了：“刚丢的东西，等到明天找，岂不是更不方便？而且现在才八点，离门禁时间还早着呢。” 　　蒋怡雯目瞪口呆。 　　她想不明白，怎么事情每次到郝鹏飞这里就失控了。 　　她只是要一张饭卡而已，就算舍不得，去买点零食给自己不才是正常反应吗？ 　　蒋怡雯噎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郝鹏飞有点不耐烦了，但是考虑到面前的小学妹刚刚受到惊吓，可能思虑不周，他就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准备去找找。 　　这一转身，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瞬间高兴起来—— 　　“沈雪青，你刚回来吗？” 　　郝鹏飞想起来自己原本的目的，赶忙喊道：“我今天本来就是出来找你的，天冷了，要不要一起体验一下溜冰啊？” 　　沈雪青似笑非笑地走过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好啊，去哪边？是文化宫附近那个吗？” 　　“对，就是那儿。去年我就去过一次，可好玩了。”郝鹏飞想着，沈雪青是老乡，南方人都喜欢这项新活动， 　　沈雪青已经在一旁看了有一会儿了，虽然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就蒋怡雯这个脸色来看，郝鹏飞绝对没吃亏。 　　现在再看看蒋怡雯，从自己出现之后脸色就更差了，装都不装了。 　　沈雪青没有当面揭穿她，而是对郝鹏飞说：“行，到时候我们约。你这话也带到了，可以回去啦。” 　　郝鹏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蒋怡雯呢。 　　他扭头看过去，蒋怡雯僵着脸不吭声。 　　郝鹏飞问她：“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找钱包啊？” 　　蒋怡雯有点不甘心，还没开口，又被沈雪青打断了。 　　“钱包？我之前出门时候看到了啊，就在桌上。” 　　沈雪青走到蒋怡雯面前，直视着她：“你看你，是不是太粗心了。以为自己钱包丢了。还要别人帮你找。” 　　蒋怡雯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郝鹏飞摸了摸后脑勺，如释重负：“原来如此，不过她可能记错了吧。今天出了点事儿，沈雪青你带她回去记得好好安慰她。” 　　“我会的，你去忙吧。”沈雪青挥了挥手，赶人了。 　　交给沈雪青，郝鹏飞放心了，扭头毫不犹豫就走了。 　　当众被丢下，蒋怡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沈雪青路过她，留下一句：“外面多冷啊，进来吧。” 　　蒋怡雯一声不吭，跟在她后面，进入了温暖的宿舍楼。 　　宿舍里其他人还没回来，就只有他们两个。 　　那一张长桌上，除了田真的一点零食和几个台灯，空空如也。 　　沈雪青先是一件件把身上的“装备”都脱下来，整理好挂在衣柜里，才冷不丁说了一句：“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你的手，不要伸得太长了。” 　　这话刚说完，沈雪青就看到蒋怡雯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 　　她又气又急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廖笛，不是想跟他谈恋爱！”然后又把头扭过去了，不肯看沈雪青。 　　她只是想找饭票，又不是真的要出卖自己。就郝鹏飞那点念经的架势，她才不喜欢他！ 　　沈雪青很冷静地告诉她：“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目的，但是动我的朋友，你想都别想。 　　同时，沈雪青也觉得蒋怡雯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贪婪。 　　人家廖笛就算娇气又恋爱脑，但起码还知道请人做事要付账的基本道理。 　　蒋怡雯倒好，靠着一点小聪明和伪装，耍的人团团转，现在还瞧不起廖笛了。 　　“给你一个忠告：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就行。”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蒋怡雯憋了一会儿，说：“你可真霸道，这也要管。” 　　然后她就迅速钻进床帘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蒋怡雯总觉得有点害怕沈雪青。 　　这个人，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每每扫过来都让她所有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第53章 溜冰了 　　涉及到自己的朋友， 百忙之中，沈雪青抽出来一点心神分给了廖笛和蒋怡雯。 　　在得知廖笛最近和男朋友闹别扭冷战已经很久了之后，沈雪青找到了宋琦琦这个八卦大王问：“他们是为什么吵架的啊？” 　　宋琦琦也觉得奇怪：“其实之前还好好的， 但不知道胡祥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廖笛勃然大怒， 蒋怡雯怎么劝都劝不好。” 　　火上浇油， 这要是能劝好就怪了！ 　　沈雪青在心里腹诽了一阵，拜托宋琦琦最近关注一下他们。 　　宋琦琦以为有什么大瓜，莫名兴奋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嗯……非要说的话，我觉得蒋怡雯干涉廖笛有点多了。” 　　沈雪青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点到为止。 　　以宋琦琦的个性，她十有八九会和廖笛说， 但是到时候领不领情，就看廖笛自己的了。 　　沈雪青转而邀请秦素和田真一起去玩溜冰。 　　秦素拒绝了，她最近全身心都扑到了泽元给的第一本翻译小说上了。 　　没错， 在多方衡量之后， 周敏周主编终于打算试水了。 　　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这个到手的大好机会， 哪怕只是指导老师的名义， 她也很想蹭上。 　　但是她也提出了自己条件：她只接受秦素来做译者。 　　秦素在杂志那边的口碑很好， 大老板也有所耳闻。 　　周敏提交了自己的想法之后， 大老板一下子就嗅到了其中的商业机遇。 　　“老周啊， 你还是保守了呀。”大老板当时笑的很奸诈，八颗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你和那个负责的学生妹说的时候，也没规定我们不能搞大一点啊。” 　　“罗先生美名在外，但是知道的人还是太少了。这样吧， 我去找几个朋友，在各大媒体上宣扬一下， 就当造势了。最好呢，你能和老于一起商量一下。在我们杂志上给这个学生妹，罗先生，还有临清大学翻译社，是叫这个吧？反正就是一起搞个专访预热一下嘛。” 　　老于就是泽元杂志社的主编，他和周敏都是大老板的左膀右臂。 　　周敏听到自己心砰砰跳起来的声音：“啊，这样会不会有点欺负人啊？万一罗先生不愿意呢？” 　　大老板哈哈大笑：“他不愿意又怎么样哦，我直接找他们校长吃个饭嘛！” 　　说完，大老板就操着他那新买的三星翻盖手机打电话安排去了。 　　周敏想了那么久的事情，在大老板三言两语之下，就要成了。 　　周敏感觉自己在做梦似的，甚至隐约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跟老板说。 　　既然老板那边有大动作，周敏就也得配合。 　　原定的那本可有可无试水的小说立刻换成了另一本。 　　秦素拿到时候吓了好大一跳：“这不是，国外很火的那个巫师小说吗？我记得是因为《哈利波特》这个系列带起的风潮。好多作者开始写这种题材了。” 　　手上这一本，当然比不上JK罗琳的水平，但是也流行过一阵子。泽元花了点钱，想率先在国内试试这股西幻的风。 　　秦素立志要做个文学翻译家，所以常年都在搜罗国外的原文书。《哈利波特》系列刚出来的时候，她都看入迷了，专门尝试着自己翻译过。 　　但是有太多的西幻背景词语她不确定了，所以还专门去请教过人。 　　几年前的努力，忽然在如今开出花来，真是一桩意外的喜事。 　　所以秦素现在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在其他事情上。 　　沈雪青表示理解。 　　周敏那边态度的转变，她也察觉到了。 　　周敏掩饰的并不好，几次电话都隐约透露着一股“虽然对不住你们，但是我们要放大招了”的气息。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知道之前，她还有一段松快日子可以过。 　　田真对于没尝试过的事情都很有兴趣。所以星期天的时候，是田真和沈雪青两人一起赴约的。 　　文化宫的冰场已经有不少附近的居民了。 　　溜冰在北京也算是传统项目了。一到冬天，孩子们就会催促着父母带他们出来玩。 　　沈雪青上辈子经常去什沙海的冰场，看好多小孩子会坐小车，还有那种成年人玩的冰上自行车。 　　就她个人来说，还是喜欢自己溜着玩。 　　但是一进冰场，她的脸就黑的跟锅底似的，几乎是二话不说，带着田真就要走。 　　李天舟从身后赶过来不停地求饶：“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下次绝对不耍心眼了！” 　　沈雪青还是没理他，去窗口自己排队买票了。 　　郝鹏飞呼哧呼哧赶过来，摸不清楚情况，问：“这是怎么了？” 　　沈雪青叹了口气，反问他：“你怎么不说是李天舟叫你请我们过来的？” 　　郝鹏飞“啊”了一声，眼珠子瞪的圆溜溜的：“他跟我讲你们已经握手言和了的！请你出来是为了生日那次赔罪的！” 　　郝鹏飞第一次物理心理双重意义上的如履薄冰了。 　　“我去找他算账！” 　　“不用。”沈雪青把人拉回来了。“都到这里了，就一起玩吧。不过，以后你可不要胡乱帮他的忙了。这家伙，可不老实了，你玩不过他。” 　　沈雪青有点烦躁。 　　她心里虽然清楚，李天舟没有经受过上辈子的事情，自然这辈子看她还新鲜的很。这些手法，已经算委婉的了。 　　但，怎么就是有点牙根痒痒的呢？ 　　进冰场的时候，李天舟以为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毕竟在场一行人，四个里面有三个都是南方人。 　　李天舟想着待会他得好好表现，引导雪青体会到溜冰的乐趣。 　　“溜冰啊，首先得放低重心，把注意力集中在腿部……”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句，面前一个轻巧的身影就出去了。 　　沈雪青先在冰上转了一圈，适应了一下，然后又加速绕场一周，最后用一个漂亮的姿势转回他们面前。 　　“这个冰场还不错，我刚才看了一眼，冰面挺结实的，田真你放心大胆滑啊。” 　　田真已经看呆了，几乎忘掉自己踩着冰刀，快要跳起来了。 　　“雪青你好厉害哦！” 　　郝鹏飞也诚实地点头。他去年来了几次，还只能慢悠悠地滑，做不到像沈雪青这样身轻如燕。 　　“这没什么，我们俩个子矮，其实更容易掌握重心。” 　　沈雪青拉着田真的手，耐心地教她慢慢掌握平衡。没一会儿，田真就学会了。 　　“那我松开手试试啊。” 　　“好！” 　　田真开始一前一后动腿，学着刹车，转圈，加速。 　　沈雪青称赞道：“你学的很快嘛！” 　　田真欢快地回应：“那是你教的好啊！” 　　“那是，我又没有别的企图，当然会好好教你的。”沈雪青笑着，顺便扫视了一眼李天舟。 　　李天舟上辈子也请她和田真去溜冰过。 　　只不过那时候她还完全不会，李天舟就像这冰场上无数的暧昧气氛环绕的男男女女一样，并不用心教她，而是借着教导的名义，时不时捉弄她一下，再动点小手脚。 　　沈雪青一直到和他分手，都还不太会溜冰。 　　但分手后的第二年，没有人教，她自己也学会了。 　　的确包藏祸心的李天舟被她看的脸略疼，只好尴尬地继续教自己的好兄弟郝鹏飞。 　　郝鹏飞人高马大，手长脚长，属于冰场上典型的反面教材。 　　他在十分钟内摔了两次，还因为控制不住惯性，其中一次把自己的好兄弟砸的七荤八素的。 　　郝鹏飞很内疚：“对不起啊天舟。” 　　李天舟刚想习惯性的骂一句国粹，结果看到沈雪青带着田真回来了，立刻咳嗽两声：“我不碍事的，你不要担心。” 　　“对啊，郝鹏飞，你可不要因此就不学了。学习就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嘛，对不对？” 　　沈雪青笑里藏刀，一句话就让郝鹏飞重新振作起来，发誓要好好学习，掌握冰上技巧！ 　　李天舟在一旁叫苦不迭，但也不敢说什么。 　　在李天舟第十一次遭遇剐蹭事故之后，田真看出了一点门道。 　　“雪青，你是不是故意整他呢？” 　　“是啊，可谁叫他把我们骗出来呢？”沈雪青一点都不避讳，大方承认了。 　　田真捂住嘴偷笑起来。 　　其实沈雪青不少行为都算得上“不道德”，但是田真觉得，这样真的挺爽的！ 　　沈雪青拍拍手，继续玩去了。 　　她现在一般不记仇，因为有仇一般现场就报了。 　　到了四点的时候，冰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冰面也有点坑坑洼洼的，不再适合新手上阵了。 　　沈雪青喊上田真，准备打道回府。 　　这是李天舟纵横冰场十几年来受伤最惨重的一次，但是他却顾不上。 　　回去的车上，沈雪青依旧是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今天这一整天，她好像基本就无视掉了他这个人，但对着郝鹏飞和田真就依然说说笑笑的。 　　这下李天舟是彻底的纳闷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有女人缘分。上到八十阿婆，下到六岁女童，对着他这张脸蛋都会宽容一二。 　　刚开学那会儿，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学妹颇合眼缘。越到后面，他越喜欢，就忍不住开了两次屏，却损失惨重。 　　李天舟自诩身材样貌家境学识，样样都不错，可到底为什么沈雪青一看到他就如临大敌呢？ 　　李天舟问郝鹏飞：“她今天和你说什么了？” 　　剐蹭了兄弟一天的郝鹏飞气已经消了，如实回答了：“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以后不许信你的鬼话了。她说我玩不过你，所以干脆全都不听就行了。” 　　李天舟再次如遭重击！ 　　郝鹏飞夹在好友和兄弟之间，也是左右为难。 　　半晌后，郝鹏飞问出了心里话：“你确定以前没有在哪里罪过她吗？我看雪青今天溜冰的样子，不像没来过北方啊？” 　　李天舟悚然。 　　这，不会吧？！ 第54章 赛前准备了 　　十一月底， 沈雪青已经有条不紊地放下了手上大部分的事情，把重心移到了准备高校英语演讲大赛上。 　　她每天都要去罗建利那边报道，梳理有可能出现的题型和训练临场反应能力。 　　另一个指导老师张金凤通常也在。 　　但是众所周知， 沈雪青是罗建利的高足。罗建利对她用心的培养几乎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张金凤主动退而求其次，在沈雪青的指导这边退居二线。 　　相应的， 其他的种子选手那里， 她就会做的更多一些。 　　高校英语演讲大赛的初赛是全校一起选拔报名的。 　　但是这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凑个热闹，指导老师委派的那部分学生往往才是最后的赢家。 　　临清大学每年的三个名额里，一般都是外语系的，但是也会有一些意外出现。 　　比如去年参加的人里， 有一个就是金融系的。 　　张金凤把名单拿给沈雪青，叮嘱她可以去请教一下这些师兄师姐的。 　　沈雪青一看， 乐了。居然还是个老熟人，蔺善为！ 　　沈雪青直接去金融系找他了。 　　“上次说的人情，我来找你索债啦。”沈雪青老远就挥手喊了这么一句。 　　外语系的风云人物站在金融系专业的楼下面堵人， 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窃窃私语， 怀疑这是自家会长的新桃花。 　　蔺善为刚下课， 看到这个阵仗， 顿时无奈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 客气道：“欢迎外语系代表莅临金融系！” 　　周围的人：哦原来是公事？真的假的？ 　　蔺善为带沈雪青绕道去了后方入口。 　　沈雪青边走边参观。 　　临清大学的金融系在全国都是很有名的， 他们系具有一个刻板印象：有钱且很会搞钱！ 　　浪漫的校园内， 金融系的地盘就像个异类，处处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他们系的大楼是前年才新建好的，据说就是院长自己做项目赚的。因此，金融系的大楼是目前所有院系里配备设施， 条件各方面都最好的楼。 　　就连楼旁的绿化都修剪地整整齐齐像个铜钱，不像中心湖那边， 主打一个自然野趣。 　　蔺善为用钥匙打开了离后门不远的一处小房间，里面堆着不少杂乱的书籍，甚至还有一张小床，上面堆放着毯子和枕头。 　　沈雪青在门口张忘了一下，蔺善为解释道：“因为我是学生会会长，这是院里给我配的单独的休息室。” 　　“有钱这么好啊！”沈雪青被这财大气粗的手笔震撼到了。 　　自己系单独有上课的大楼已经很爽了，居然还能给学生会长单独配休息室。要是外语系也有这种实力，沈雪青高低得去争一争这个会长的位置。 　　蔺善为笑了：“每个来的人都会这么说。” 　　他把大门打开，钥匙挂在了门口，非常君子地先进去了。 　　“所以，你找我是要打听什么？” 　　沈雪青递过去张金凤的名单：“看你是熟人先找你问问经验罢了。” 　　蔺善为的眉头舒展开了：“原来是演讲大赛啊。” 　　沈雪青大张旗鼓地来找他，还以为是多麻烦的事情呢。他怕在门口说，会被有心人听了去瞎传，所以才特意带她到休息室的。 　　蔺善为起身，从那一大堆的书里翻找起来。他记得自己去年写的稿子应该在这里放着。 　　“有了。”蔺善为终于翻到了当年的笔记本，直接扔给了沈雪青。 　　“去年的时候，我参加了，但是只混到了复赛止步。你的目标如果是决赛，我建议你多去看看往届的录像带，最开始就不要想着搞藏拙那套。” 　　这是一个很实用的建议，但沈雪青想知道理由。 　　蔺善为转身过来坐下，给沈雪青解释了一下。 　　“演讲大赛的决赛，最后都是要去演播厅的。这种比赛的大评委，从初赛开始就会有意识地关注热门选手了。我不能说，这个比赛不公正，但是如果有人想刷成绩，起码不敢动那些个聚光灯下的人物。” 　　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绝对的公平。 　　蔺善为说的这些，未尝不是在未雨绸缪。 　　“果然还是得第一个找你，换做别人可不能给我说这些。”沈雪青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这么看起来你深有感触啊。” 　　蔺善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怕吓到沈雪青，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事实上，去年的时候，他就亲眼目睹了一个种子选手被同届其他选手往水杯放泻药的事情。 　　但是深究起来，这个种子选手又排挤过那位加害者数次。 　　组委会怕闹大影响不好，当时两个人都做了清退处理，学校那边也打了招呼。 　　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参赛人员都隐约知情。打那之后，大家互相之间的气氛都很紧张。所以去年的决赛，录出来就不怎么好看，透露着一种心不在焉的气氛。 　　蔺善为收到录像带之后，也没兴趣多看，所以现在才找不到了。 　　“人心叵测。这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比赛，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是最好的机会了。关于英文演讲的专业知识，我觉得我不如你，就不多说了。” 　　蔺善为又打听了一下：“今年除了张老师，还有谁带队？” 　　“我的班主任，罗建利。” 　　愣了一下，蔺善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雪青大一就能作为种子选手参加了。 　　“愿你旗开得胜，一炮而红。” 　　“多谢老搭档的祝福！” 　　沈雪青带着一种微微复杂的心情回去了。 　　外语系除了她之外，其实还有其他人参加的。她一个大一的小学妹，除了是罗建利的学生之外，其实并不算太出彩。 　　但是似乎蔺善为就认定了她的水平很高是夺冠热门，半句怎么发挥的经验都没讲。 　　这种奇怪的信任让她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又加重了。 　　她翻看了一下笔记，更是如此。 　　与其说这是英语演讲笔记，不如说是一本注意事项大全。 　　里面除了那几篇演讲稿，就是“上台前要注意仪容仪表，上一届有人把扣子扣错位置了、”“临清大学和外国语大学作为夺冠热门，往年领队总是别苗头，希望今年不要打起来。”这种奇怪的随笔。 　　……上一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肯定也没闹大，要不然就不是只有参赛人员知情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蔺善为的重点全在这些上面啊？ 　　考虑到金融系那独树一帜的画风，沈雪青暗自猜测了一下，难道他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 　　回了翻译之家，沈雪青问大家：“你们觉得我参加演讲比赛能走到哪一步？” 　　秦素：“起码决赛。” 　　杨舒：“前五吧。” 　　田真：“冠军！” 　　沈雪青：“……”一个比一个夸张，还不如别问。 　　反而是秦素察觉到她的潜台词，调侃道：“这真是少见，你还会有不自信的时候。这才不到一学期，你就搅弄风云到这程度了，别的学校学生哪有你这样的啊。不要怀疑，你就是我们眼里最大的热门！” 　　沈雪青瞬间醍醐灌顶。 　　对啊，说破了天这比赛的参赛选手也不过就是大学生嘛！她到底在怕什么？ 　　沈雪青捏了捏鼻子。真是被蔺善为的话影响到了，以为这是什么刀光剑影的场合。 　　她把蔺善为叮嘱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讲给大家听。 　　翻译之家剩余的人也都凑过来了，随着故事的起伏一惊一乍的。 　　感触最深的居然是田真。在她还小的时候，家里生意还没做大做强，遇到的脏事儿也挺多的。 　　“我爸妈以前一开始开超市的，居然有旁边那条街的人来我家，悄悄把饼干都捏碎了。买到的人回来退钱，我妈只好捏着鼻子给人赔礼道歉。你们说奇葩不奇葩！” 　　围观者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原来小小超市之间也能闹成这样。 　　杨舒也贡献了一个真事。 　　“我去年大一的时候，就听说隔壁体育学校的一个事情。他们有一个宿舍，不知道怎么的，闹矛盾了。就打起来了，还动刀子了！去年警察都来了两趟，我们还以为他们学校死人了呢。听说动刀子那个最后是赔了一笔钱，退学了。” 　　“好吓人，我们学校不会吧……” 　　“我觉得临清大学的学生不至于。大家都是辛苦考进来的，没有这么低智商吧。” 　　“是呀是呀。我们学校的风气一向很好呀。” 　　这时候忽然有人说了一句：“也不一定，你们知道几年前的那个女学生铊中毒的事情吗？” 　　此话一出，全体沉默。 　　这个发生在最顶级院校的案件太有名了，在场的人哪怕有暂时不知道的，也有旁人给她科普了一遍。 　　这件事最可怕的就在于，案件的凶手根本就没落网，而受害者却痛苦至今。 　　沉默之后，杨舒一把抓住了沈雪青：“要不，你到时候去比赛的时候还是自带吃的喝的吧。” 　　田真猛烈地点头表示同意！ 　　好好一个聊天，硬生生画风转成了恐怖片。 　　最后还是沈雪青挨个安慰在场的人，让他们不要多想。 　　过了几天，田真神秘兮兮地塞给沈雪青一个包裹，里面是她让爸妈给她找的一个焖烧杯。 　　“我妈说这个不允许对外卖的，但是偷偷漏一两个不要紧。你去比赛那天，晚上在这里面加米加开水，明天早上起来就能喝到粥了。保证不会有问题。” 　　沈雪青拿着焖烧杯，哭笑不得：“真的没那么严重。张老师已经说了，她去给我们统一买饭。” 　　田真有点遗憾：“那好吧，这天气你拿着喝水也不错的。你上次说完之后，我一晚上都梦到投毒的事情，吓坏我了。” 　　田真伸长脖子确定了一下人不在宿舍，才又呼出一口气，抱怨道：“我这两天对着廖笛都客气多了，她还骂我神经病呢。” 　　沈雪青噗嗤笑出声来：“廖笛不至于。她没这个心眼，要说我们宿舍谁有，那还是蒋怡雯吧。” 　　这是她第一次明晃晃点出来这件事。 　　403宿舍里，她最不喜欢的人，其实是蒋怡雯。 　　田真“咦”了一声，赶紧记下来了。 　　她又忽然想到了：“要说我们这届安全吧，倒也不是，我记得之前宋琦琦还跟我们说，金融系刚开学时候不就出事了吗？你还告诉我，要远离N什么，这种人格的人。” 　　“NPD人格。”沈雪青补充道。 　　“对，就是这个。” 　　田真打电话回家时候，顺嘴把这件事说了，田爸爸田妈妈就让她以后好好跟沈雪青玩。 　　“你这个女同学一听就很正派。有她在你旁边，我们也放心啊。” 　　田真有个优点就是听劝，一直以来都在认真执行这一条。 　　“雪青你加油哦。秦素说了，到时候你冲进决赛，她想办法弄现场的票，我们都去给你助威！” 　　“好，那就谢谢你们啦！” 　　沈雪青抱着资料出门了。 　　如今，晚自习的时间也被罗建利征用了，今晚她要把剩下的稿件内容确定好。下个月初，就是校内的初次选拔赛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沈雪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等等，开学时候，那个NPD的女生，好像追的就是金融系的学生会长吧？ 　　所以那个被逼到报警处理的倒霉蛋就是…… 　　原来如此！ 　　路灯下，沈雪青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 第55章 初赛了 　　周敏又给沈雪青打电话了。 　　大老板那边已经透出了风声， 她迫不及待地就想要从沈雪青这里再得到更确定的回答。 　　“啊什么？你待会要去比赛了啊？” 　　周敏大吃一惊。 　　她当然知道高校英语演讲大赛这件事，她的一些同行还是评委呢！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雪青一个大一的小孩就能上啊。 　　是临清大学今年没人了， 还是因为她个人能力特别突出啊？ 　　周敏想了想，先客气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然后赶紧打给了隔壁杂志社的老于。 　　“老于啊， 你那边有没有沈雪青的翻译稿件啊？不是秦素，就是另一个女学生，那个负责翻译之家的女学生。” 　　于志文正在忙着查看这个月秦素的翻译稿呢，闻言回想了一下：“那个漂亮的女娃娃啊？我找找看， 我记得有一次她送资料过来，有样品是她翻译的。” 　　于志文挥手把实习生叫过来帮着找， 整个办公室里顿时乱糟糟的。 　　“你管这个干什么啊？不是说要采访秦素还有罗建利的嘛。搞定了？” 　　周敏把她刚刚知道的消息送上了，于志文激动地锤了一下桌子。 　　“好事儿啊，大好事儿啊！” 　　周敏骂他说的全是废话：“我能不知道吗？所以我让你赶紧找找看， 要是合适的话， 一起上访谈啊！” 　　“找到了找到了， 于主编， 是这个吧？” 　　实习生手脚麻利， 把沈雪青的翻译样品送到了于志文的桌子面前。 　　于志文抽空看了一眼实习生：“不错嘛， 下去吧。” 　　实习生激动地满脸通红， 走路都同手同脚了，但就算这样，她也没忘了帮主编把门轻轻带上。 　　于志文粗略浏览了一下那份文件。 　　这其实是和趣的一份资料，当时翻译之家刚起来， 沈雪青还事事都亲力亲为。这份资料就是她顺手翻译的。 　　“行文倒是没什么问题，看得出来功底不错， 但是用词有点像公文，不够优美。” 　　于志文的眼光毒辣，周敏很信服他。 　　“那你觉得她可不可以拿到名次啊？” 　　于志文查了一下前几年的名次，笑了：“临清大学每年三个名额，回回都有人闯到了决赛。就算她再怎么是充数的，指导老师又不傻。你不是说罗建利是她老师么，那她起码复赛问题不大了。” 　　“那你的意思是……”周敏还想更确定一点。 　　“我的意思就是，待会我就派人去临清大学现场拍照片。就算这个女娃娃只到复赛，也可以宣扬她大一就参加。要是她能闯进决赛，那我们就赚到了呀！” 　　于志文的动作超快。 　　大老板的钱给的到位，杂志社的人手也很充足。 　　就刚才那个实习生也被点到名字了。 　　“你，就你，叫什么来着？” 　　“于主编好，我叫范玉兰。”实习生迅速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身后另一个蠢蠢欲动的男实习生。 　　“行，范玉兰是吧，相机会用吗？” 　　范玉兰知道怎么按，但是其实细了不清楚，所以只敢说：“会一点。” 　　于志文不在意这些细节，又点了个资历高一点的：“老闫你和她一起去吧，到时候你教教她。至于范玉兰你嘛，就假装是外语系的女学生，尽量混进去拍两张，最好能采访到沈雪青。” 　　范玉兰拼命记下这些话，生怕漏掉一句吩咐。 　　于志文交代她：“不要太突兀，就随便聊两句。其他选手有机会也可以采访一下。实在不行，也可以回来当个备份版面用。” 　　范玉兰擦了擦头上的热汗，指天发誓：“我肯定会做好的！”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出了杂志社，老闫抱着金贵的相机，咳嗽了一声。 　　范玉兰立刻上前：“闫老师你要拿相机，很辛苦了，我来拿包吧。” 　　老闫耷拉着眼皮子，哼了一声，也没说教她，手倒是松开了。 　　这种紧急任务，他们是可以打车的。一路颠簸到临清大学，车费就很可观了。 　　范玉兰翻出钱包想付钱，老闫按住了她。 　　“师傅，发票要给我们哦，我们是杂志社的，要报销的。” 　　司机不情不愿地把发票拿出来了，老闫才数了几张票子交过去。 　　下了车，老闫训范玉兰：“到底是实习生，出个外差，瞧你着急忙慌的样子。” 　　范玉兰唯唯诺诺的：“闫老师教导的是，是我太心急了。” 　　老闫挺着个肚子，跟门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又送了只烟，不一会儿就被放行了。 　　范玉兰时不时看看老闫手里的相机，十分紧张，欲言又止。 　　“急什么，刚说过你，又不长记性。”老闫皱了下眉头。“比赛在小剧场里，你知道里面什么光线，要用多大光圈？你还真以为主编是让我一路教你啊。他那是叫我现场调好了，你直接拿到后台去拍！” 　　范玉兰转过弯来，知道自己鲁莽了，连连给老闫道歉。 　　回过神之后，她机灵劲儿也上来了。 　　范玉兰拢了拢头发，清了清嗓子，拉住路边的同学问路：“小剧场怎么走呀同学。” 　　“你们也是想去看比赛的吧！”被问的女同学笑逐颜开。“我们一起吧，但这位是？” 　　女同学看向身后的老闫。 　　“哦哦他是我，我爸爸！今天刚好过来，带着相机，想多拍点照再回老家。” 　　范玉兰语出惊人，老闫顿时咳地惊天动地的。 　　话已经说出口，也不好改了，老闫只好配合范玉兰，换上一点朴实的笑容。 　　女同学没怀疑，招手让他们快点跟上，因为比赛已经快要开始了。 　　一路上，女同学叽叽喳喳的和范玉兰聊天。 　　“我是想去看外语系的沈雪青的！军训的时候我就喜欢她，她人真的超好的。” 　　忽然听到了任务目标，老闫和范玉兰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范玉兰唰地掏出了包里的笔记本，就开始记录。 　　女同学误会了：“原来你是校报的？那正好，我多给你讲讲！” 　　范玉兰厚着脸皮认下了这个校报小记者的名头，一路聊到了小剧场，还给女同学拍了一张照片，答应她之后会请人送到她宿舍。 　　女同学去找自家伙伴了，临走的时候还热情地冲范玉兰挥手。 　　“我是8栋201的，别忘了啊！” 　　范玉兰装完一阵学生，松了口气，问老闫：“这张胶片……” 　　“没事，有社里报销。”老闫活动了一下筋骨。“行了，我们开工吧！” 　　初赛刚开始的时候，所有报名的选手都会在台上一一露面。 　　今年一共有三十六个人报名，其中二十五个都是外语系的。 　　沈雪青一出来，范玉兰就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同学会喜欢她了。 　　一群人里就她靓地格外突出，把旁边的人衬得都黑了一个度。范玉兰看了，也很难不喜欢啊。 　　老闫迅速按了几下快门：“嘿，这脸就够一个版面了。” 　　第一个环节是英文自我介绍。 　　下面的评委都是有一半都是外语系的老师，包括罗建利和张金凤。 　　沈雪青没什么可紧张的，很顺利地就说完了。 　　她上台的时候，台下还小小的骚动了一下。 　　老闫嘿嘿一笑：“长得这么漂亮，估计初赛没有问题咯。现场这么多男生，肯定都选她。” 　　范玉兰和老闫的关注点不一样。 　　她觉得老闫说的不对，这是演讲比赛，又不是选美，台下男生有什么决定权呢？ 　　她倒是觉得，沈雪青说话听起来好像自带一股韵味，连打招呼都比别人听起来更顺耳。 　　范玉兰还不知道，这就是播音腔和普通人说话的区别。 　　当初，杨舒也就是看上了沈雪青的播音腔，才愿意点头让她做主持人的。 　　在演讲比赛里，光是稿子写的好，并不够。 　　准确点来说，演讲本身也是一场艺术表演。演出者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利用声音，内容，还有肢体语言，迅速地把观众拉入她的节奏里，才算成功。 　　毫无疑问，在这件事上，沈雪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宣布初赛结果的时候，范玉兰比沈雪青本人还要紧张。 　　主持人却深谙观众的心理，拖拉着就是不肯报出场上剩下的三位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前三甲都是指导老师选出来的种子选手，其中只有沈雪青是罗建利单独教授的。 　　现在要出结果了，罗建利的手也在无意间捏紧了。 　　评分过程是全程保密的，就是评委自己本身也不知道其他人打了多少分。最终分数是要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取平均分的。 　　他不担心沈雪青会落选，却很想知道沈雪青是不是第一。 　　这背后同时也隐约是他和张金凤之间的较量，没准就关系到明年两人的教学资源分配。 　　“第三名，刘本华！” 　　主持人终于宣布了第三名，是中文系的刘本华。 　　下面中文系的学生深感骄傲，一阵鬼吼鬼叫，把气氛推上了高潮。 　　范玉兰急的跺脚：“哎呀，剩下的你倒是快说呀！” 　　老闫又拍了几张，看了一眼范玉兰。小丫头进到学校里，倒是看着更顺眼了点。 　　沈雪青旁边站着的，是外语系大三的邓佳佳。 　　她去年就参加了比赛，可惜止步于十强，今年她本可以不上了，但是依然强烈要求去，还打败了其他的竞争选手。 　　但由于之前罗建利一直单独教沈雪青，今天之前，她和沈雪青都没见过。 　　邓佳佳小声说：“待会不管谁赢了，另一个都不许哭鼻子哦。” 　　沈雪青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嘴角压不住了，低声回道：“好，学姐我知道啦。” 　　范玉兰在台下，看着两位窃窃私语，急的都要上天了。 　　“她俩到底在说什么啊？好好奇啊？” 　　老闫提醒她：“等会你拿相机混到后台里，不就知道了？” 　　范玉兰赶紧又记下一条待会的采访问题。 　　这初赛就比她想的要精彩多了，她有预感，这版面啊，临清大学是拿定了！ 　　终于，就在范玉兰动笔的时候，主持人不再卖关子了。 　　“经过激烈的角逐，和评委们公正的审判，我宣布，获得本次比赛第一名的选手是——外语系，沈雪青！” 　　头顶的灯光蓦地大亮，晃得沈雪青一下睁不开眼。 　　随着砰砰两声，有礼花从天而降。 　　沈雪青再睁开眼的时候，台下人声鼎沸，而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一束鲜花。 　　主持人从旁边走过来，祝福她。邓佳佳也过来抱了抱她：“学妹你很不错，希望你今年可以帮我们打败外国语！” 　　直到此刻，沈雪青才产生了一点实感。 　　她露出一抹微笑，轻声却郑重地许下承诺：“当然！” 第56章 编故事了 　　“给版面！必须给版面！” 　　杂志社内， 于志文瞬间打了鸡血。 　　老闫拿着那张沈雪青在舞台上的照片，笑的贼兮兮的。 　　他就知道，漂亮的脸蛋在某种程度上一定是通行证。 　　他们杂志可不是隔壁出版社， 那么重视文学氛围。 　　书报亭里每个月都有那么多的杂志报纸，样样都花团锦簇的， 那什么才能第一时间最直观地吸引到人的眼球呢？ 　　当然是美人！ 　　但世人对于美人的要求又很高， 他们希望她不光光美丽动人，最好还能有优良的品德，最好还能才高八斗，这样才符合大众心中的期待。 　　沈雪青， 大一就创办了翻译之家，还是名师高徒， 又拿到了初赛的冠军。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组合吗？没有了！ 　　于志文一张张翻看老闫拍的照片，又把范玉兰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遍比赛的情形，最终拍板决定搞一个追踪报道。 　　“我们必须得是第一批报道的， 这样之后才有更大的价值！” 　　范玉兰亲身参与这场决策， 激动地不行。 　　她鼓起勇气， 毛遂自荐：“主编， 我可以去采访吗？我上次到后台去过， 他们都和我熟了。而且那个沈雪青， 好像在学校里很有名声的， 不少女生都很喜欢她。” 　　于志文闻言有点惊讶：“是女生喜欢她？不是男生吗？” 　　范玉兰反复回忆了一下：“是的呀。她拿第一，但她的学姐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台下还有女孩子给她送花，塞糖果。反而是男生，才在她面前说不上话。” 　　于志文立马道：“不愧是临清大学这样的高级学府， 学生们虽然年轻，但是都很有素质。” 　　老闫也点头。 　　“既然这样， 那你就继续追踪吧，不过得叫其他人拟好问题给你。省的你又像这次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不出什么有用的。” 　　范玉兰乖乖点头，如愿得到了机会。 　　只是她拿着笔记本出来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开始抽烟的两个男人，悄悄嘀咕了一句：“不是你让我闲聊的么，哼。” 　　同期的实习生里，之前最受重用最有可能留下来的那个男生经过范玉兰身边，重重地撞了她一下。 　　范玉兰没有吭声。 　　如果她能一直拿下沈雪青，那之后转正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她犯不着现在和失败者计较。 　　范玉兰买了很多礼物，登了隔壁周主编的门。 　　她听说沈雪青最开始就是去的出版社，后面才通过周主编结识了于主编的。 　　范玉兰希望能从周主编这里，挖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什么？你们要给沈雪青做追踪报道？” 　　周敏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她开始在心里描摹出第一次见沈雪青时候的样子，但由于时间已经很久了，再加上今天这个消息，周敏不自觉地在描述里给沈雪青加上了一层滤镜。 　　“沈雪青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就热情地接待了她。她这个人吧，一看就和别的大学生不一样……” 　　范玉兰边听边记，回去之后原样写出来了第一版的故事。 　　是的，她觉得这只是一个好听的故事而已。 　　在周敏的叙述里，沈雪青到出版社之后就立刻被慧眼识珠了，周敏很快就接受了她的提议，并且因为自己暂时没有合适的翻译稿件，还请示了老板，让于志文出面，给翻译之家提供了版面。 　　范玉兰不敢质疑周敏，但是她总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梦幻到有点不真实了。 　　她当初从家里偷跑出来，到处打工的时候，怎么没遇到这种大好人呢？ 　　范玉兰又提着一条烟去找了老闫。 　　老闫收下了她的东西，先享受地抽了一根，才慢悠悠地指点她。 　　“你现在手上拿着这个版面，在社里不是也不用干粗活了吗？事实怎么样，你该去问问本人嘛。” 　　于是，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沈雪青又见到了当时那个自称是校报记者的女生。 　　“我叫范玉兰，是泽元杂志社的实习生。对不起，我上次说谎了！” 　　范玉兰上来先猛鞠躬，然后请小卖部老板帮她把买的东西放到了翻译之家。 　　汽水，水果，零食……一箱箱东西被运到房间角落里，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沈雪青赶紧给杨舒使眼色，让她把人带到隔壁空教室去，然后自己回头驱赶看热闹的。 　　“差不多行啦你们。马上要考试了哦。我可是答应过罗老师的，谁的期末考试排名退步了，就不许再接那么多单子了。” 　　有人嘴馋了，就搓着手问：“社长，这些东西是你买给我们的期末福利吗？” 　　“你可真会得寸进尺啊！” 　　沈雪青佯装生气，瞪了一眼那人，再假意退让了一步：“唉好吧，你们想吃就吃吧，但是不允许吃光了哦。” 　　“知道！要给田组长留嘛。” 　　沈雪青从背后挥了挥手，出门右拐去了隔壁。 　　“你不用这样的，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不是校报记者了。” 　　沈雪青一边递给范玉兰一杯热水，一边告诉她：“我们组里有校学生会的成员，我早就见过校报的人了。当时他们在你来之前就采访过了。” 　　范玉兰有点坐立不安：“那您怎么……” 　　沈雪青打断她：“不用这么客气的。我看你也不大啊，怎么这么害怕我？” 　　范玉兰能不害怕吗？她可是都听到了，关于于主编和老闫在办公室里是怎么“算计”沈雪青的。 　　人本人都不知情呢。 　　上次，范玉兰潜入到后台，表明来意，沈雪青不仅没有赶走她，还主动借用了小剧场旁边排练的场地，接受了采访。 　　范玉兰实在不好意思跟沈雪青说谎话，就全都和盘托出了。 　　“哦，是这样啊。我说周敏和于志文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客气呢。” 　　沈雪青点点头，也算是终于等到了这场久违的“洪水”。 　　范玉兰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倒是蛮聪明的，知道先找我达成合作。” 　　沈雪青笑的爽朗：“而且你很诚实，我愿意接受你的采访！回去我就跟于志文说，我只要你来找我说话。” 　　范玉兰猛地抬头盯紧了沈雪青。 　　“别这么看着我。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沈雪青拍拍范玉兰，反过来问她要之前的稿子。 　　范玉兰稀里糊涂地就交出去了。 　　沈雪青找了只笔，在旁边写写画画，过一会儿之后，才还给了范玉兰。 　　“原来周敏是这么和你说的我啊，她可真行。”沈雪青边改之前的稿子边发笑。 　　范玉兰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版真实的情况，却没想到原本那个一路顺风的故事，现在忽然变成了一个跌宕起伏的传奇！ 　　首先，是沈雪青在学校和老师学习过程中无意间看到了泽元的杂志。 　　心动之下，她很快就订阅了泽元的杂志。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泽元杂志的英文翻译存在着部分的错误，于是，她作为临清大学知名教授罗建利老师的弟子，写信给了杂志社，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然而这封信第一次并没有成功送到杂志社，所以在接下来的下一期杂志中，沈雪青依旧发现了这个错误。 　　沈雪青以为是杂志社傲慢，不愿意接受批评，因此不服输的她立刻跟老师提到了这个问题。 　　罗老师欣喜于学生的勤学好问，于是奖励她大一就可以尝试参与高校英语演讲大赛。并且帮她联系到了泽元出版社的主编，周敏。 　　周敏爱才心切，和沈雪青一见如故，最终在她的帮助下，杂志社主编于志文终于找到了那封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信件。二人冰释前嫌。 　　最后的最后，沈雪青感叹于市面上翻译之路的艰辛，于是毅然决然创立了翻译之家。同时，泽元对此大力支持，杂志社分出一个版面，而出版社也招揽到了秦素这位，翻译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沈雪青亲自操刀，按照天涯，贴吧，微博等等平台上的狗血帖子，给每一位演员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反正都是编故事了，那当然要怎么好看怎么来了。”沈雪青轻描淡写地说道。 　　范玉兰下巴从刚才开始就没合上过。 　　沈雪青问她：“你觉得这个故事不比之前那个好看吗？” 　　范玉兰诚实地摇头。 　　这可太好看了。情节跌宕起伏，有头有尾，还是个超级完美的结局。 　　“那就行了呀。我需要造势，我舍友有文学梦想，我老师期望能够低调一点，你们杂志社和出版社都想要流量……啊不是，吸引眼球。这样一个故事，分几期发出去，就刚好。” 　　既然蔺善为都这么提醒了，沈雪青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扬名。 　　沈雪青没有什么途径去认识评委，而罗建利又是个淡泊名利的性格。眼下于志文这波算计来的可太及时了。 　　范玉兰一路都紧紧抱着这个新出炉的故事，根本就不肯撒手。 　　沈雪青送她出校门，接下了把照片送到8栋的任务，然后又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今天的车费和水果零食汽水的钱。 　　“虽然说礼多人不怪，但是这里是北方，你基础的保暖物资都不够，怎么还给人送礼时候这么大方啊。” 　　范玉兰坐在出租车上，发了一会呆。 　　她捏了捏这个信封，又低头看到了自己破了洞还舍不得换的手套，悄悄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想，沈雪青就是她在北京，遇到的第一个大好人吧。 第57章 复习了 　　早上六点， 田真的闹钟准时响起来了。 　　她急匆匆起床，等不及拿冷水就搓了一把脸，瞬间清醒了许多。 　　下下周就要考试了， 现在的图书馆是最火热的时候，不这个点起来根本占不到位置。 　　外语系的专业课全是长篇累牍的卷子。每到考前， 背书量巨大， 再加上政治类的考题，田真这个平时懒散的也被激励起来了。 　　就连廖笛都不骂人了，她和胡祥最近分分合合的，遇到期末考， 也得停战。 　　沈雪青起的比田真还早，已经带回来了热乎乎的早饭， 分给了大家。 　　秦素啃掉一个包子，轻装上阵，率先出发去帮大家占座。 　　沈雪青和田真则是负责帮她带剩下的书和资料。 　　“《英语写作》《英美文学选读》《口译与听力》……”田真一边装书， 一边打哈欠。 　　沈雪青及时地阻止了她：“你拿错了， 下下周二要考政治， 先学那个。文学课是最后一天才考的。” 　　“哦哦哦， 好的。” 　　田真把书重新放好， 在七点的时候， 和沈雪青一起踏出了宿舍楼。 　　早上雾气茫茫， 冷空气席卷着大学生的怨念略过每一个早起读书人。 　　田真忍不住抱怨了：“我听我姐说，他们那时候上大学，随便逃课，六十分万岁。怎么到我们上学时候， 就这么苦啊。” 　　“没事，我相信会越来越苦的。” 　　沈雪青想起来乔乔上大学的时候， 早上要跑操打卡，晚上要晚自习，门禁时间十一点，这才叫做跟高中没有区别呢。 　　田真又乐了：“也是，等我们大四之后，就可以看着学弟学妹们倒霉了。就像当时军训的时候一样。” 　　图书馆今天的人比昨天更多了。 　　秦素给沈雪青发消息，说自己在二楼的角落里，让他们快点，她要顶不住了。 　　田真和沈雪青赶过去的时候，秦素已经开始和人扯皮了。 　　“我都说了我同学就是去上个厕所嘛。” 　　那边占座失败的女生指着田真和沈雪青身上的背包，鼻子都要气歪了：“你管带包叫做去上厕所？” 　　对面她的同伴似乎认出来了沈雪青，咦了一声。 　　沈雪青火速拿了热好的袋装牛奶塞过去：“不好意思啊。我们其实刚才是去买早饭了。这个给你们当赔罪了。” 　　对面的女生抓着她小声说：“你是不是沈雪青啊？杂志上那个。” 　　“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是谁啊？”沈雪青面不改色地扯谎，又指着他们身后的空位。“快快，那边有位置，你们快去。” 　　两个女生来不及多想，就过去占好位置了。 　　沈雪青松了口气，回座位上了。 　　秦素打趣她：“小明星真不容易啊，这都是第几次了。” 　　沈雪青翻开书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就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故了。 　　泽元杂志社不知道到底是有多看好她，还是有多相信罗建利的水准，居然贸然地加大了铺货力度。 　　原本学校里还不到那么多人都认识沈雪青的地步，但现在忽然之间，临清大学好多宿舍都开始讨论起那段传奇故事。 　　……早知道的话，沈雪青肯定不会编的那么痛快的！ 　　听范玉兰说，最近杂志社和出版社门口都多了一些人探头探脑的，想学沈雪青那样毛遂自荐。 　　还有泽元的信箱，忽然爆满，现在不得不又点了实习生去每天分类发放。 　　范玉兰已经转正了，但同时，又有新位子出来了。 　　前后不过几天时间，范玉兰遇到的每个人都变得和善可亲起来——杂志社的爆火，跟她写的故事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沈雪青也问过范玉兰：“你的文笔真好啊，以前在哪里上学的？” 　　本来只是一个狗血的寻常故事，硬生生被范玉兰的文笔写出了九分的刺激感。 　　她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本事，知道要在哪一出断章最勾的人心里痒痒，也知道如何寥寥几笔把一件寻常的小事都描绘的缠绵悱恻，遐思无限。 　　在沈雪青面前，范玉兰实话实说了：“我谎报学历才进的泽元，其实我只读到了初二家里就不让我上学了。” 　　范玉兰是偷了家里的钱跑出来的。 　　小弟要上学，家里拿不出来了，于是父母就计划着要把她嫁去隔壁村换点彩礼回来。 　　阿妈觉得这是一桩很好的婚事，对她说：“那个男人虽然死过老婆，还有个孩子，但是家里比寻常人家有家底。你嫁过去，是比嫁给别人要更实惠的。” 　　范玉兰听完了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能继续念书，她不怪父母，因为家里是真的很穷。父母想让她嫁人，她也理解，因为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生活的。 　　只是她听阿妈这样盘算起来，第一次觉得，她不像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符号。 　　这婚姻也不是书本上说的，是什么遮风挡雨的港湾，更像一股洪流，快要把她活活溺死在这里了。 　　得快点逃！逃得越远越好！ 　　范玉兰当时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走的时候只拿了车票钱，买票的时候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售票员等得不耐烦，催促她快点说。 　　范玉兰一抬头，看到车站墙上挂着的伟人像，脱口而出：“我要去北京！” 　　她就这样来到了首都，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沈雪青听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我在饭店洗盘子的时候，老板娘的儿子让我帮他写作业。其他的我不会，但是作文写的好，我就帮老板儿子班上同学代写作文，一篇三块。后面老板娘发现了，打了他一顿，但是也不肯让我再洗盘子了。” 　　老板娘把她赶出来，但是又说了一句好话：“玉兰，你是个有天分的，你应该要去上学。再不济，也应该去更有文化的地方上班！” 　　可哪里更有文化呢？ 　　范玉兰茫然了很久，最后瞄上了泽元杂志社。她之前送过店里几次外卖过来，看到这里放的都是书。 　　现在提起这段，范玉兰还挺得意的。 　　“我当时就回去跟老板娘说，我不要剩下的工钱了，但是我想办个大专文凭。” 　　老板娘到底没黑心到顶，帮她办了假证，还借了身衣服给她去面试。 　　范玉兰美滋滋地告诉沈雪青：“我运气真好，一次就面上了。现在我转正了，下个月到手还有奖金。” 　　范玉兰掰着手指头数要发的钞票，自己高兴的不得了。 　　她是在翻译之家说的这些。说完之后，田真直接就哭了。 　　秦素和杨舒默默无言，之后也总是想方设法地请她去食堂吃饭。 　　对于范玉兰的遭遇，沈雪青只说了一句话：“好好干。你会有大好前途的。” 　　范玉兰点头，她其他都觉得很顺利，就是有点担心自己假证的事情会暴露。 　　沈雪青却并不不担心，泽元现在的爆款就在范玉兰手上捏着呢。只要于主编脑子不昏头，都不至于会计较这么点小事。 　　沈雪青又给她想了个办法：“你可以慢慢把假学历变成真的。等我考完试，你来，我带你去教务处问问成人自考。” 　　范玉兰高兴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到后面就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了。 　　因为下周就考试了，这段时间，范玉兰都没有再来打扰她。 　　但是没想到，杂志一期比一期爆火了，影响反而加剧了，逼得沈雪青不得不加倍用功——她也是有那么一点偶像包袱在身上的！ 　　她要是考不好，丢的就不光光是她的脸了，还有翻译之家和罗老师的！ 　　沈雪青埋头苦学一直到中午，才意犹未尽地抬头。 　　田真和秦素先去吃饭了，留下她占座，之后再轮换她去吃。 　　现在这个空隙时间，她选择放松一下，劳逸结合。 　　沈雪青站起来在二楼这层晃悠了一下。 　　学校里不同系的学生所在的位置不一样，其实图书馆的藏书也是如此。 　　二楼是文学类书籍，呆在这里自习的学生也多半都是文科生。 　　晃过了几个书架，沈雪青又看了蔺善为。 　　他换了一副眼镜，头发往下梳遮住额头。坐在光线最不好的角落里，旁边堆着老厚的书本，面前还竖着一本，简直把“不要来烦我”五个大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沈雪青起了一点戏弄人的心思，故意绕到后方靠近，掐着嗓子来了一句。 　　“学长，你旁边有人嘛~” 　　细细绵绵的嗓子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从背后缠绕上来，蔺善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妙的回忆。 　　他一回头，表情从惊悚到错愕再到无奈。短短几秒，精彩纷呈。 　　沈雪青险些要憋不住笑：“不逗你了不逗你了。我就是和你打个招呼。” 　　“那你这招呼是挺吓人的——” 　　蔺善为幽怨的语气又引发了沈雪青新的笑点。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知道了蔺善为那段黑历史之后，沈雪青每次看到蔺善为都觉得这个人好好笑。 　　之前长衫儒生的形象也忽然落地，成了一个草木皆兵的倒霉蛋。 　　为表歉意，沈雪青指了指自己坐的位置：“我在那边，待会一起吃饭吗？我请你。” 　　蔺善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答应了。 　　被这么一吓唬，他也从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鸣。 　　他收拾了一下，很快就看到沈雪青冲他招手示意。 　　期末的时候，大家一般都是饱腹为主，不会特意去点爱吃的了。 　　但沈雪青可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她照样挑挑拣拣的，还打算买水果和热牛奶下午带去图书馆呢。 　　她给自己买一份也会给蔺善为带一份，所以，这其实是蔺善为考试周吃过最丰盛的一顿了。 　　“天大的事情都抵不上好好吃饭。” 　　“言之有理。” 　　蔺善为耐心地等待桌上的东西齐全了，才问道：“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以他对沈雪青的了解，这位学妹的饭，可都不是白吃的。 　　沈雪青露出了雪白的一排牙，嘿嘿一笑。 　　“也没什么，就是想替一位朋友问问，金融专业自考的事儿。” 第58章 请外援了 　　本来， 沈雪青是想帮范玉兰去问中文系的自考的。 　　她想着，范玉兰在写作一道很有天赋，也许可以通过更系统的学习， 稳步提高。以后没准能成为泽元的知名笔杆子。 　　但是范玉兰自己不是这么想的，理由也很简单：“我觉得， 文科没用！” 　　随即她就想到沈雪青也是文科生， 脸一下红了，急促地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文科这些东西，对你们有用。对我这样的， 没什么用。我想赚钱，赚大钱！” 　　范玉兰脸上常年浮着一抹高原红， 皮肤也不太好，总是在外跑，比较粗糙也比较黑。但是她身上总是生机勃勃的， 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儿。 　　就像她当年离家出走一样， 这一次， 她也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我想学金融。刚来北京的时候， 我账都算不清， 白白错过不少机会。洗盘子的时候， 我听他们说， 这个专业，就是学管钱的。” 　　……这是什么金融系刻板印象。 　　沈雪青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但还是尊重范玉兰自己的意见。 　　所以今天在图书馆看到蔺善为之后，就临时起意， 想帮着问问。 　　听完了范玉兰的故事，蔺善为沉思了片刻。 　　“虽然我很想安利我自己的专业， 但其实，金融业这一行，并不是那么好进好学的。其实这一行，比较看家里的资源。如果没有背景，在我这行很难混出头。” 　　已经很熟悉了，蔺善为说话就不那么委婉了。 　　父母辈的人脉，名校的背景。没有这些加持的学生，很难在金融业最赚钱的领域混出头。 　　“如果是你说的这个同学的情况……” 　　蔺善为能给出的最实用的建议是，去读成人夜校的会计行业。 　　“哪家公司都需要会计。市场需求量大，好找工作。而且会计要考证，只要能吃苦，一级一级往上考，本身是什么学历并不重要。如果做的好，以后单干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去夜校晚上上学，不妨碍你的这位小同学现在的打工状态。” 　　临清大学虽然好，但是不适合范玉兰的情况。 　　蔺善为推荐了郊区的另一个学校。 　　虽然名气不大，但是在成人夜校这一块，他们开设的很早，也比较务实，在那儿是可以实打实的学到东西的。 　　沈雪青拿出笔记本，一一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蔺善为看她这么上心，颇有点不平：“你这对其他的朋友都是不遗余力的帮助。只有我，不仅要被你吓唬，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雪青愣了一下，略微有点窘迫。 　　这辈子，蔺善为和她交集变多，还多次相助。这波明显属于是她理亏了。 　　“抱歉抱歉，是我的问题。” 　　沈雪青脑内晃过了许多的补偿方案，但是似乎都不太适用眼下的场面。 　　到最后，她也只能许诺说：“你下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蔺善为忽地笑了。 　　他拿下来眼镜，把伪装的头发往上拨了几下，露出清爽的眉眼。 　　“还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 　　“他拜托你，想进翻译之家？” 　　田真吃惊地嘴都合不拢。 　　沈雪青解释道：“准确来说，他只是借个地方避避风头。” 　　堂堂金融系的学生会会长，居然想到外语系来避风头。那也够奇怪的了。 　　秦素挑了一下眉毛，示意沈雪青继续说清楚。 　　沈雪青想到这件事，就又憋不住笑了。 　　这事情说来也有点尴尬，蔺善为本来有专门的休息室，期末复习的时候是犯不上到图书馆来的。 　　“他们系的有个教授，看我们翻译之家搞得风生水起，非常不忿。觉得搞钱这件事，应该是他们金融系最擅长的，怎么好叫我们这些外语系的领先呢。” 　　“所以，就也和学校申请要搞创业实践活动。他不知道从哪听说，翻译之家是罗老师指定我当负责人的，然后就也想如法炮制，让蔺善为赶鸭子上架，号召同学。” 　　如果这个实践活动，是像翻译之家一样，以利诱之，那么这件事其实不麻烦。但难就难在，金融系这位梁教授搞得项目，周期太长，还有一定的失败率。 　　有意愿参加的学生，多半是大一大二的，梁教授看不上。 　　梁教授看上的高年级学生，人家忙着实习或者考研，不愿意来。 　　蔺善为火速推辞了这份沉甸甸的任务，最近都躲着梁教授走。 　　杨舒说：“我听过这个梁教授的名声。听说他是从美国回来的，有真才实学，就是吧，脾气不太好。” 　　有多不好呢，私底下，同学们都管他叫“暴君”。 　　别的老师的课，都是期末前抽查点名。也就只有暴君的课，不点名，但是随机考试！ 　　最后学分是怎么计算的，也不告诉你。 　　所以只有他的课，没有人敢逃一节。只要没有死，发着烧都会坚持去。 　　田真打了个抖：“太可怕了。感谢外语系各位春风化雨的老师。要是让我碰上这样的教授，我可能会吓哭。” 　　“还有一个原因，让他一直躲着。” 　　沈雪青哈哈大笑起来，告诉大家：“梁教授他，还是蔺善为的表姨夫！” 　　所以最近蔺善为连家都不敢回了！生怕被表姨夫抓走！ 　　沈雪青开玩笑说：“这事说起来也是我们翻译之家起的头，收留一下受害者也是应该的。” 　　总之，在通知过翻译之家的各位“高层”之后，蔺善为暂时获得了进入了翻译之家的许可。 　　但很快，蔺善为就展示出了他的神奇效用。 　　众所周知，翻译之家目前主营的两大业务分别是外贸公司单和文学翻译单。 　　后者是以秦素为首的精英翻译团队做的，寻常的同学达不到这个层次。 　　而前者，恰好涉及了大量的专业金融词汇。 　　一开始，大家还不太敢去打扰这位金融系才子。 　　但走来走去的时候，蔺善为主动开口帮忙了一部分，之后他就很融洽地融入了团队。 　　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帮了不少忙。 　　翻译之家的规矩，但凡是有贡献的，都要按比例分账。 　　但是蔺善为涉及的单子很多，很多同学都说最后会请他审核一下，这就有点难办了。 　　杨舒感叹道：“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金融系果然到哪里都能挣钱。” 　　很好，金融系刻板印象再加一。 　　为了公平公正，沈雪青在翻译之家进行了公开投票。 　　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翻译之家将从公账中再抽出一笔资金，以补贴的形式聘请蔺善为作为外贸单的外援。 　　投票结果大家都很满意，除了做账的田真。 　　“又动我的后勤基金！”田真碎碎念了足足三天，拉着脸很不高兴。 　　一直到考试周结束后，沈雪青统计出这半个月的营收额，外贸公司单的好评率直线飙升，追加了不少活，田真才高兴起来。 　　沈雪青适时地吐槽道：“别得意，人家还没有说真的要长期来呢。” 　　田真这时候一改之前的态度，24小时抓着沈雪青碎碎念，让她务必把人留下。 　　离校的前一天，沈雪青找到了蔺善为，正式发出了邀请。 　　沈雪青伸出右手，信心满满地说道：“请问蔺善为先生，您愿意接受我翻译之家的正式委托吗？” 　　蔺善为凝视她片刻，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你呢，关于邀请我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你要请我来，只是这个理由怕是不够哦。” 　　也是啊，蔺善为都推掉自家表姨夫的要求了，又凭什么来外语系当长期外援呢？ 　　就那点补贴？蔺善为看着就不是缺钱的人。 　　“嗯……丰富你的履历？” 　　“我在银行和大企业都实习过。”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履历也不缺这点学校的实践活动了。 　　“帮你开拓一点业务范畴？”外贸公司也是客户源啊。 　　“我做的专业范围和你这外贸类可不搭界。” 　　沈雪青有点犯难。 　　以蔺善为现阶段的需求来说，她还真是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的。 　　她只好试一试最后一个可能性：“我帮你引荐罗老师，也许可以帮你抵御一下你那暴君表姨夫的怒火。但，我也不保证能行。” 　　别人不知道，但沈雪青清楚，最近，校长忽然很给罗老师面子。 　　如果她真的去拜托罗老师，梁教授没准就能放过蔺善为了。 　　一秒，两秒。 　　沈雪青没等到利落的反驳，定睛一看，蔺善为满眼都是无奈。 　　“你这小脑瓜子转的可真快，但方向完全错了。” 　　他提醒道：“当初我是以什么身份拜托你，让我进翻译之家的？怎么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重利忘义之人？”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当初才会拜托你。 　　而如今你有需要，却只想着用利益打动我。 　　蔺善为在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作为沈雪青朋友的不满。 　　沈雪青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还没有完全适应重生的身份。又或者说，她还始终固定思维在上辈子的陈年旧事上。 　　碍于过去，她心里始终都对蔺善为有些敬而远之。 　　但她这样，对蔺善为很不公平。 　　“你说的对。” 　　想清楚之后，沈雪青秒改态度，换上了和友人相处时候的态度，双手合十在胸口，一脸为难地拜托蔺善为：“帮帮忙吧，翻译之家需要你啊！” 　　从蔺善为的角度看过去，沈雪青细密的睫毛像蝴蝶一样上下翻飞。 　　“……好。” 　　不过几息功夫，蔺善为就听到了自己这样说。 　　沈雪青立刻恢复了眉开眼笑的模样，啪一下重重拍到了蔺善为后背：“就知道你靠谱！我下午还有事，我先走啦！” 　　说完，她就轻巧而迅速地溜走了。 　　蔺善为猝不及防，当即被拍出了几声咳嗽。 　　沈雪青人小小，但是手劲儿可不小，溜之大吉的速度也不慢。 　　就算他反应速度再快，也没有能及时的报复回去。 　　蔺善为在原地气的磨牙。这前后变脸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第59章 放假了 　　明天就是寒假了， 今天开始已经有大批的学生提前走了。 　　临清大学的校园内，顿时空荡了不少。 　　金融系大楼在校园里独树一帜地矗立着，像一柄笔直的剑， 格格不入。 　　梁天务在楼里背着手虎着脸四处转悠，抓自己的外甥， 但又一次失败了。 　　他不满地在学生会长专属的休息室门口又张望了一会儿， 不出意外地发现了紧锁的门。 　　梁天务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计划那么完美，为什么蔺善为就是不肯配合，甚至不惜躲到别的地方去， 跟他玩间谍游戏。 　　马上就是寒假了，你小子躲得了初一， 躲不了十五啊。 　　“臭小子，看我寒假回去怎么抽你！” 　　梁天务又骂了一句，抓着保温杯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不料迎面却来了个老熟人——罗建利。 　　梁天务的脸顿时拉的老长：“你一个外语系的老头， 跑我们金融系来干什么？” 　　就是这厮， 先是搞什么翻译之家， 后来又在杂志上到处出风头， 硬生生从校长那边分走了部分金融系的经费。 　　梁天务本来以为两人又要拌几句嘴， 罗建利今天却一反常态， 一点不生气。 　　“散步而已， 不是大事。” 　　梁天务警惕心刷刷地提升到了顶格。 　　“我金融系大楼是专门建的，你专门跑着散步是何居心啊？” 　　闻言，罗建利不紧不慢地甩了一下手，停下了脚步。 　　“别着急啊。我这不是学生都放假了， 我才有时间转悠么。要不然，我还得天天去翻译之家呢。” 　　又是翻译之家。 　　这不是梁天务和罗建利第一次结梁子了。 　　两人打上学的时候就不对付， 罗建利觉得梁天务一身铜臭味，梁天务讨厌罗建利文人假清高。 　　再后来，两人一起任教于临清大学，教学理念差别就更大了。 　　罗建利认为梁天务那套暴君手段实在是下下策，师德有失。 　　而梁天务，则分外嫌弃罗建利迂腐守旧的教学模式。 　　近期，翻译之家在大会上被校长点名夸奖，罗建利隐约有胜出迹象，这可把梁天务气的不轻。 　　梁天务嘲讽道：“哟，就您那点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罗建利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眯着眼，告诉梁天务：“我们的活儿可多了。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那外甥嘛。他最近也加入我们了，还是我学生亲自去请的呢。” 　　说完，罗建利就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了。 　　三分钟后，他站在后门口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厅内传来的咆哮。 　　“罗老头，原来是你！” 　　…… 　　罗建利一击即走，不给梁天务任何多余发挥的机会。 　　他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教学楼里，见到了前来告别的学生沈雪青。 　　虽然才相处了一个学期，但是师生之情已经很浓厚了。 　　罗建利叮嘱道：“寒假也不要贪玩，记得要多多练习，听我给你的磁带，争取开学时候在复赛中有个更好的成绩。” 　　沈雪青笑着点头答应。 　　罗建利真是怎么看沈雪青怎么顺眼。 　　这是他教学生涯中，最满意的一个学生。 　　虽然现在已经不兴以前的拜师礼那一套了，但他还是在心中默默把沈雪青当做传统意义上的弟子，在教授过程中倾囊相授。 　　而沈雪青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他的住址，托人送上了烟酒茶糖四样礼，充当束脩。 　　双方都没有明说，但是都默契地互相尽到了责任。 　　放寒假前，学校里会统一替学生订火车票，但这就没得选了，不管多远都是坐票。 　　想到来的时候那一路，沈雪青原以为自己又要开始修行大法了，却没想到，同校同学都坐在一起，却刚好无形之中占了一片地出来。 　　老乡会的好处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男生们主动坐在了外围，就算有扒手过来也不敢胡乱动心思。 　　有人拿出了自己买的零食给大家一起分享，有人帮忙去打热水。同学们彼此之间互相照顾，不多时就凝聚成一团。 　　沈雪青贡献了很多后世的经典桌游游戏：谁是卧底。 　　没有牌也不要紧，找几张纸出来撕成碎片，写上简易的词就可以了。 　　沈雪青主动充当了主持人，第一轮，其他人牌面都是语文，只有卧底是英语。 　　游戏规则很简单，大家都要描述一下自己的牌面词，之后投票决定谁是卧底。如果卧底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被发现，就是卧底赢了。反之，则是普通玩家的胜利。 　　刚开始玩，大家都很兴奋，卧底一个嘴瓢就暴露了，引起一阵大笑。 　　惩罚也很简单，就跟打扑克输了一样，往脸上贴条就行了！ 　　沈雪青笑着说“现在开始到晚上九点，看看你们谁脸上的纸条最多啊！” 　　等到第二轮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精髓是什么。 　　卧底得迅速地推测出别人的词到底是什么，然后跟上。普通玩家得注意自己说话用词的时候，最好模棱两可的，不要被猜出来。 　　这一轮厮杀到最后，差一点点卧底就要赢了。 　　第一轮就被同伴误杀的那个男生在场下急的抓耳挠腮：“哎哟，你们真是太笨了！他刚才都说漏嘴了，硬是没有一个人发现问题。” 　　“最笨的明明是你，要不是你第一轮不停眨眼，吸引了注意力，谁会把你第一个投出去啊！” 　　那个男生挠挠头：“唉，那我不是因为恰好眼睛痒痒嘛。熬夜背书考试的嘛。” 　　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吸引了前后的同学也来围观。 　　到了晚上九点的时候，在座的全都杀红了眼。 　　围观的同学也不满足于围观了，纷纷依葫芦画瓢拿出了纸笔，在自己位置上玩。 　　沈雪青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去了一趟卫生间。 　　她其实已经有了微微的倦意，但是硬座车厢，什么时候都很吵闹，她就算是想睡估计也会很快被吵醒。 　　沈雪青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郝鹏飞拿着保温杯从另一边车厢过来，问她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困。泡图书馆泡这么久了，忽然放松下来还有点不习惯。” 　　“习惯了就好，每到期末都少不了这一遭。” 　　郝鹏飞是出来动动腿脚的，他人个子高，硬座上前后空隙没那么大，他那大长腿无处安放久了，人都麻了。 　　“你现在学会溜冰了吗？”沈雪青忽然好奇地问。 　　“咳咳咳……” 　　郝鹏飞顿时呛到了，在手忙脚乱地擦掉嘴边的水之后，他老实承认：“还没有很熟练，但是我看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溜冰。你的动作都很漂亮。” 　　沈雪青轻描淡写地说：“对，以前稍微练过几次。” 　　郝鹏飞自动理解为，沈雪青以前就来过北方，所以学会了这项技能。 　　他左想右想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说真的，李天舟是不是得罪过你啊？” 　　“啊？” 　　沈雪青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信息差问题，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说：“你不觉得李天舟几次耍心思有点讨厌吗？” 　　郝鹏飞秉性正直，沈雪青以为，他一定能够理解，这种油嘴滑舌的腔调带给人的不适感。 　　但没想到的是，郝鹏飞犹豫了一下，却说：“其实李天舟平时，也不是那样的。” 　　“什么？” 　　身后的车厢爆发了一阵欢呼声，应该是有卧底获胜了。同学们的呼喊声淹没掉了沈雪青脱口而出的惊讶。 　　沈雪青定了定心神，重新换了个问法：“那他平时是什么样的？” 　　“以前吧，我也觉得，李天舟此人看起来虽然随和，但其实，和我们都不太亲近。可是最近他开始追你之后，他看起来可比以前真心实意多了。” 　　郝鹏飞想了想，又诚实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也可恶多了！” 　　沈雪青笑出了声。 　　在郝鹏飞的描述里，李天舟是一个表面客气但实际上内里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 　　他喜欢土木工程，尤其痴迷桥梁大坝这一类国家重工。 　　在班上大部分人都在工地磨炼地奄奄一息的时候，只有李天舟还有心情往自己头上喷摩丝，每天护肤。 　　“热爱土木工程不代表我就得灰头土脸嘛。”李天舟如是说。 　　郝鹏飞说了一句心里话：“虽然他忽然表现得这么呃，不靠谱，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误解他。你们都是很好很优秀的人，不应该彼此介怀。” 　　一个穿着西装的壮汉路过，嘴里还说着“抱歉借过。” 　　郝鹏飞整个人都贴到了墙上，才让他顺利通过。也因此，他没有看到沈雪青有点微妙的神色。 　　后面又来了一大波等厕所的人，人流把郝鹏飞往外越推越远，一直到彻底回到自己的车厢。 　　他扯着嗓子，又对着沈雪青的方向喊了几句，见没有回应，也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并不是沈雪青不想回应他，而是沈雪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在这里牢记教训，避免重蹈覆辙，结果上辈子劝她不要太上头的郝鹏飞，这辈子居然反过来劝她不要对李天舟有偏见。 　　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神奇，蝴蝶翅膀轻轻煽动，命运的位置就颠倒了个。 　　沈雪青回去找了个角落坐好，婉拒了已经上头的同学们继续打牌的邀请。 　　身上披着毯子，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空气中的浓郁的水分仿佛都在提醒她：你到站啦！ 　　幸好有其他女同学细心，早早帮她也收拾了包裹，要不然这时候，沈雪青就该手忙脚乱了。 　　省城的火车站永远热闹地像个集市。 　　沈雪青背着大包小包，被人流冲来冲去，晕头转向。 　　沈志诚给她发消息说，有人会在南门口接她，但是沈雪青在这儿等了好半天也见不过任何一个人举着的牌子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沈雪青的耐心眼看着已经快要被消磨殆尽了。 　　她刚想去旁边的小店里打电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她。 　　“乖乖，在这儿——” 　　这个称呼？ 　　沈雪青诧异地往旁边一看，吓得直接往后倒退了一步。 第60章 找生意了 　　“妈，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雪青错愕地合不拢嘴。 　　陶秀兰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不好看是吧，你二姨非要我这么弄。我就说不好吧。回去我就弄掉。” 　　“啊不不不，还， 还行。”沈雪青说了点违心的话鼓励亲妈，而后悄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她早就知道， 二姨的审美比较大胆超前， 但这一套用到陶秀兰身上，也太超前了—— 　　陶秀兰原先有一头黑色的秀发，如今变成了一头暗红的卷发高高盘起在脑后。 　　她没有再穿以前那些耐脏的旧衣服，而是换上了一圈仿真毛领的红棕色长大衣。配上描的黑黑的眉毛， 涂的红红的嘴巴，看着年龄感大了点， 但是贵气许多，一看就不好惹。 　　沈雪青认不出来亲妈，属实情有可原。 　　“也没有一直这么打扮， 就是你二姨， 总觉得我被欺负了。上次之后就老带着我去做头发， 或者买衣服。” 　　陶秀兰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一下。 　　陶欣兰脾气爆， 从上次的事情之后， 就和沈志诚不对付了。 　　她也不能直接拆散了大姐和大姐夫， 索性就成天带着大姐出去打扮。 　　陶欣兰的理论就是：穿贵的吃贵的用贵的， 我砸钱总能把大姐砸出底气来。 　　因此短短这么点时间，陶秀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雪青组织了一下语言：“妈你其实不适合很重的颜色，回去我给你稍微改改就好了。” 　　陶秀兰连声说好。 　　她接过女儿的行李，一路都不停地嘘寒问暖， 仿佛沈雪青上的不是大学，而是去漠北开荒了。 　　不远处， 一辆崭新的白色桑塔纳摇下车窗，露出沈振英的笑颜：“嫂子，还是先上车吧！这儿人多，上车再叙旧。” 　　“姑姑！” 　　沈雪青惊喜之下，扑了过去。 　　“姑姑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啊？啊，姑父你也在啊。” 　　林晨坐在驾驶座，白了沈雪青一眼：“你就看到你姑姑，把姑父全忘了！” 　　“不敢不敢，我这箱子还是您付的钱呢。” 　　沈雪青吐了吐舌头，和陶秀兰一起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 　　从入冬开始，沈雪青每半个月都会打个电话给沈振英确认她和林晨的情况，生怕没了黄毛拖后腿，又来个绿毛红毛妖魔大乱炖。 　　沈振英不知道侄女的担心，还以为侄女是和自己超级要好，上学都记挂自己。所以每次挂了电话都对林晨炫耀一番。 　　就像现在，沈振英看到侄女，立刻把丈夫往后排了。 　　“乖侄女，姑姑来帮你吧。” 　　她想下来帮着弄行李，却一下遭到了陶秀兰和林晨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反对。 　　“振英你坐好！” 　　“不许你乱动啊。” 　　沈雪青眨巴眨巴眼睛，意识到了什么。 　　沈雪青又窜到了车窗口往里仔细观察期沈振英。 　　“姑姑，你怀孕了？”沈雪青有些震惊，这可是上辈子没有的好事。怪不得她今天觉得沈振英看起来不一样了。 　　沈振英摸摸肚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也没有多久的事情。上次你要考试，我就没告诉你。” 　　“哎哟，这可是大喜事！看来我明年得准备个大红包了。” 　　林晨听到这句，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这个孩子他们夫妇二人等待太久了。之前林家人就颇有微词，现在终于没什么话好说了。 　　林晨现在成天围着老婆打转，根本顾不上出去鬼混。他就老老实实地在两个市做生意，反而误打误撞做出了一点口碑。 　　这不，现在连车都买上了。 　　上车之后，沈雪青关切地照顾起姑姑，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抛。 　　“姑姑你感觉怎么样？肚子会不舒服吗？有没有孕吐反应啊？还吃得下饭吗？” 　　她把一车人都问笑了。 　　林晨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踩起来，哈哈大笑。 　　“英英啊，我看我得努力了，你这侄女快把我比下去了。” 　　沈振英得意：“那是，这可是我娘家最好的一个了。当然得替我撑腰。” 　　陶秀兰也笑出了一道眼角纹：“乖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啊。” 　　现在这年头，没结婚的都属于还是小孩，很少有人会像沈雪青似的懂行。 　　“电视剧里演的呗。不过妈，怎么是你跟过来接我呀。这一路上可不好走，姑姑你也是的，孕妇还来接我，也不怕被车里的臭味熏到。” 　　这些抱怨听起来是讨嫌的话，实际上全是关心。 　　沈雪青抱怨了一路，把陶秀兰和沈振英都抱怨地心花怒放。 　　沈振英亲昵地刮了一下侄女的鼻头：“今天本来是你爸找了包车来接你的，但是我说你姑父正好要来一趟省城谈生意，就顺路把你妈也接上了。” 　　沈雪青扫了一眼车内，林晨显然是很用心地布置过。 　　坐垫应该是定做的，又厚又软。车内没有很浓的汽油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橘子清香——后视镜上垂下来一个小布囊，里面挂了小金桔，充满了浓重的年味。 　　看到沈雪青盯着那个小布囊，沈振英娇羞一笑：“这是你姑父想出来的办法。车内香薰我闻着难受，就请你妈给我做了这个。对了，这软垫也是你妈妈做的哦。” 　　沈雪青立刻就想到了新的商机：“妈，你可以卖这个！” 　　陶秀兰在副驾驶扭头：“你和你大姨想一块去了。现在啊，我们做的这些软垫，在你二姨的洗车行里摆着卖呢。虽然比不上那些专业的，但是销路也不错。” 　　“这样很好！”沈雪青肉眼可见地兴致高昂起来。 　　看到女儿的变化，陶秀兰心里暖烘烘的。 　　其实四件套卖的差不多了之后，秀兰裁缝铺的生意就掉下去不少了。 　　喜娃娃之类的配饰，等结婚旺季结束后，就也卖不出去多少了。 　　那段时间，陶秀兰的压力很大。 　　沈志诚也看出来了，问过她要不要先暂缓交租金。 　　“我就说你这是小本生意，做不长久吧。交不上来就算了，不要闹得蕙兰的工资也发不出去，亲戚之间，这样不好。” 　　沈志诚觉得自己足够宽容了。毕竟还是夫妻，帮一把是应该的。 　　陶秀兰硬邦邦地顶回去了：“不劳你操心了。我没问题。” 　　沈志诚一点不信，嘿嘿一笑就走了，留下陶秀兰气了个倒卯。 　　丈夫越得意，陶秀兰就越要争气。 　　素来不愿意麻烦别人的陶秀兰破天荒穿戴整齐，去找了二妹妹陶欣兰，问该怎么打开新的销路。 　　陶欣兰当时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去放鞭炮。 　　大姐可算是聪明了一回！ 　　做生意这种事，光说是没用的，于是陶欣兰提了个主意。 　　“大姐，你要不要来我店里观察几天？也不要帮着做事，就是你观察观察，看看有什么启发。” 　　陶秀兰一口就同意了。 　　恰好铺子不忙，陶蕙兰一个人在就好。陶秀兰第二天就去了二妹妹的大众洗车行。 　　明明是女老板开的，却是这样一个名字。 　　陶欣兰告诉大姐：“就要这样接地气，不然人家不来。” 　　陶秀兰带着笔记本，学习女儿以前的做法，有问题先记下来，下班时候集中着再问。 　　她在旁边呆着看，但是总也闲不住。就在角落里找到打扫工具，一上午时间，把洗车行里里外外也洗了一遍。 　　新进门的熟客对陶欣兰招呼：“哟，老板你请了保洁阿姨啊？生意不错。” 　　“别胡说，这是我大姐，来看我的。”陶欣兰白了那人一眼，熟练地上前开始洗车。 　　这也是陶秀兰第一次看到二妹妹工作中的样子。 　　大冬天的，洗车行不同于其他生意，总是“门户大开”着。 　　陶欣兰工作的时候，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那些光鲜亮丽的衣服都不能穿。她里面套着好几层，外面穿了一个长袖套围裙，抓着水枪有条不紊地滋水。 　　洗车是个力气活，陶欣兰为了省下点成本，请工人都是半天半天的请。 　　现在是上午，人不多，她就自己上。 　　洗完一辆车，后面已经等着另一辆了。 　　陶欣兰满头都是汗，在冬天的冷风下，汗水和呼出的气一起蒸腾成白雾消散掉了。 　　“嘿，还得是老板娘你洗的细心。” 　　先前那人过来取车，上上下下围观了一圈，满意的离开了。 　　陶欣兰还得接着洗下一辆。 　　她的手暴露在冷空气里，又红又肿，得空了陶秀兰就赶紧给她端了一盆温水洗一下，再拿护手霜给她擦。 　　陶欣兰不在意：“用不着啊，待会又要弄脏了。” 　　陶秀兰心疼妹妹，就说要出去给她买一副手套戴着。 　　陶欣兰摇头，不肯要。 　　“买那玩意儿干什么，要么不防水，要么就太厚了我抓不稳水枪。” 　　她洗的很细心，有自己一套办法，细节地方要用到手指，所以虽然冷她从不肯戴手套。 　　陶秀兰只好从别的地方帮一帮忙。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回了一趟陶欣兰的家，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邵宏祖人躲在卧室里，一直到十二点，才出来尴尬地和陶秀兰打招呼：“大姐好，来了啊。辛苦了。” 　　饶是陶秀兰的脾气再好，看着他刚起床头发都乱糟糟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妹妹一上午的辛苦，也是气的不想说话。 　　陶秀兰把邵宏祖撵出了厨房，菜刀剁地震天响。 　　她给妹妹做了四菜一汤，分成两份。一份带到店里，另一份则是送到学校里给邵宜兰加餐。一共就两份，多的没有。 　　厨房里她收拾的一尘不染，锅都洗完了收好。 　　至于邵宏祖，吃屁去吧！ 　　陶欣兰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半，帮忙的工人来了才有空吃饭。 　　捧着热腾腾的美味饭菜，陶欣兰幸福地都不想让大姐走了。 　　“大姐你一来，我店里和家里立刻都弄得妥妥帖帖的了。真好！大姐夫真有福气。” 　　“他可未必这么觉得。”陶秀兰对此嗤之以鼻。“倒是你，我都没想到你忙起来这么辛苦。” 　　“这才哪跟哪啊！”陶欣兰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告诉大姐真相。 　　“大姐，你别看我现在辛苦，但其实纯洗车不赚多少钱的。我洗车呢，其实只是一种留客的手段。真正赚钱的，是给汽车美容！” 　　陶欣兰指了指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们店里洗车洗得好，价廉物美。来的客人熟悉了，有点划痕什么的，都会来我这处理。快过年了，我们这的养护打蜡翻新之类的活儿可多了呢！” 　　“留住客人，赚钱的是别的……”陶秀兰往本子上认真地记录起来。 　　她想起来以前女儿教自己的，说好的服务才能留客。就像四件套，也就赚了那一波，反而是自己当初想送人的小玩意儿，利润率高多了。 　　还有喜娃娃，结婚潮的时候，店里最多一天定出去了十几对。 　　陶秀兰去汽车美容角落那边转了转，回来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我觉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抓起电话给陶蕙兰一通说。 　　于是当天晚上，钟建军被老婆一个电话召唤到了小姨子陶欣兰店里，扛走了足足三个麻袋！ 第61章 暴躁了 　　车内的挂饰， 脚垫，抱枕，统统被拆开来研究了一遍。 　　小小的秀兰裁缝铺里， 忙的热火朝天。 　　陶蕙兰一边学着编一个挂饰，一边和大姐闲聊：“现在有车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看忠门街那边的路都开始重修了。花坛都被推掉了， 要拓宽马路。” 　　陶欣兰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顺嘴回道：“迟早的事儿，雪青电话里也说，北京的马路可宽了。他们学校已经算在郊区了， 你想想看，首都这得是有多少车了。” 　　屋子里三个人， 就她闲着，没事她又跑到大姐身边围观。 　　“大姐你手艺真好，这个垫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看着差不多， 坐上去舒服多了。” 　　陶秀兰正在做一个冬天的垫子 。 　　要不是拆了一遍那些东西， 谁能想到， 有的垫子外面光鲜亮丽， 里面薄薄一层填充粗制滥造， 而且味道刺鼻。 　　买的时候如果贪便宜了， 就要倒霉了。 　　陶蕙兰把那几个垫子都扔的远远的，还告诫陶欣兰：“你最好看着点库存，这种脏心烂肺商家出来的东西，就不要摆店里了。” 　　陶欣兰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哪里知道啊。这是当时我买什么的时候， 对面顺手送的。果然是便宜的没好货。不过，以后有大姐这些垫子， 估计别人都不会要这种最便宜的了，我回去就扔了。” 　　陶秀兰做的垫子是第一个打开销路的。 　　这个款式最上层是一层细密的短绒，底下缝了一层防滑的硅胶垫。为了更好贴合座椅，陶秀兰特意去好几个车上剪了纸样拿回来对比。 　　这样一个简单的垫子，成本其实很高，利润率也很低，但是好在做起来不费劲。 　　第一天试卖的时候，是一个女车主拿走了一个，三天后就带了同事来一次性定了十几个。 　　根据不同车型，陶秀兰这里是可以定制形状的。 　　这一单还给陶欣兰带来了实惠，女车主那批人顺手就在她店里洗了车，还订了其他的东西。 　　这让陶欣兰对大姐二姐捣鼓的这些东西，兴趣就更大了，成天往裁缝铺跑。 　　沈志诚回来看到过一次姐妹齐聚的画面，最近一直就避着她们，干脆一周只回家一次了。 　　对此，陶欣兰很高兴，觉得自己来对了，但是陶蕙兰却觉得有点抱歉。 　　她试探着询问大姐的意见，陶秀兰却很无所谓：“没事，你姐夫以前也不经常回来的。” 　　陶蕙兰感觉到，大姐和大姐夫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到的裂缝横在中间。 　　虽然他们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并没有改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裂缝大概会越来越宽。 　　除非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愿意低头。 　　不过现在，既然没有人觉得有问题，陶蕙兰也就乐的当个哑巴。 　　沈雪青寒假回来的正是时候。临近过年了，这屋子里还是一点年味儿没有。 　　陶秀兰成天研究那些车内的装饰品，似乎一点要置办年货的意思都没有。沈志诚硬着脸，也装作看不到。 　　夫妻俩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但是女儿回来了就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陶秀兰开始成天往家里买吃的喝的，就连沈志诚都让人送了不少丰厚的礼盒回来。 　　成箱成箱的水果，腊味，土猪，走地鸡……沈志诚和陶秀兰这一对夫妻不约而同的杠上了，在沈雪青回来的这几天时间里，把小小的屋子都填满了。 　　沈志诚还打电话回来问女儿：“是不是爸爸买的东西更好？你妈成天就知道买那些个乡下玩意儿，可没意思了。” 　　沈雪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挽起袖子把亲自动手分配这些礼品，往各家都送了些。 　　今年这半年，家里蒙受不少亲戚之间的帮助，这时候刚好表示表示。 　　至于沈雪青之前最关心的新房问题，在夫妻俩那次吵架过后，也暂时搁置了。 　　两个舅舅已经白拿了两个多月的工钱了，心里正忐忑不安呢，现在有人回来主持了，他们连夜就进城了。 　　沈雪青给两位舅舅泡了茶，放在茶几上。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都快过年了不用这个时候来问的。” 　　大舅陶兴德一直在憨憨地笑：“快过年了，要是再没个说法，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二舅陶兴旺连连点头：“这个铃兰也叮嘱我们的，大姐家的活儿肯定要优先做的。” 　　沈雪青看出了他们的紧张，爽快地拿出了吴梦洁的设计图纸。 　　——这件事，才是沈雪青回家后最想做的。 　　她已经看过设计图了，很满意。原本还担心装修进度太快，她回来还得费钱拆改。现在倒好，百废待兴，设计图可以直接用上了。 　　沈雪青想的特别美好，但现实里还是会有其他问题。 　　比如，两位舅舅接过设计图，看了半天，支支吾吾的。 　　沈雪青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陶兴德和陶兴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陶兴德说了。 　　“这个我们，有点看不懂啊！” 　　这张设计图纸上龙飞凤舞的，标注了不少数字和字母。乍一看是都认识，放在一起，忽然变成了一团迷雾。 　　听说这是大学里的专业设计师做的，陶兴德和陶兴旺甚至隐约对这张轻飘飘的纸张觉得敬畏起来。 　　沈雪青扶额：“……没那么复杂。” 　　没有办法，舅舅们文化水平一般。沈雪青只好又亲自上阵，每天晚上和吴梦洁打电话，白天去跑工地现场。 　　现在的私房，能拆的都拆了一遍，甚至于院墙和部分多余的结构都被拆除了。看着空荡荡的。 　　好在隔壁几户人家都不在这过年，沈雪青大动干戈的并不怎么影响别人。 　　装修队都是老熟人了，干活也卖力。有舅舅们坐镇，沈雪青拆了沈志诚的一条烟，隔两天就去散一圈，居然进度也还挺快的。 　　吴梦洁设计的风格有点接近以前民国时候的小洋楼。 　　这也是沈雪青刻意引导后的结果。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风格可以兼容沈志诚心心念念的红木家具，和欧式的花砖了。 　　一楼的客厅上方原本是一个房间，现在被直接打穿了，做了一层挑空出来。 　　吴梦洁胆子很大，找老师看过图纸确定结构没问题之后，就大胆地敲掉了客厅对着花园的墙，换成了一扇大窗户。 　　现在普通市场上没有那种一整面的玻璃窗。但是不要紧，吴梦洁画出来的是上海那种格子的老钢窗。 　　沈雪青找到姑父帮忙，很快就从省城的工厂订到了这种窗户。 　　寒假时间很短，沈雪青来不及监工到最后的，但是把大概的雏形定下来还是差不多的。 　　年二十九的时候，私房整体的外形已经焕然一新了。 　　首先是所有的硬装都基本完工了。外立面也被刷上了新漆，雪白雪白的。 　　客厅四面都有黑色的拱形钢窗，优雅又大气。天气好的时候，阳光可以一直照射到屋子深处。 　　厨房和卫生间贴了部分花砖，时髦又提升格调。 　　虽然还没有打柜子，但是已经可以想象完工后的画面了。 　　沈志诚拎着年货过来慰问工人，顺便贴个对联和福字。 　　在中国，不管是老宅还是新房，总归过年前都是要贴上这些的。 　　院子也已经完全大变样了，沈雪青在后院那里做了一个洗衣房，又在前院悄悄给自己搭了一个静室，打算以后用作自己回家后的书房。 　　沈志诚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装模作样地挑刺：“哎哟这个院子现在真是不错。就是可惜树啊什么的太少了，怎么都做了硬化啊。你这孩子啊，还是经验少了点。” 　　沈雪青不想理他。种那么多树干什么，到时候扫落叶累的还不是自家人吗？ 　　沈雪青把他带到了楼上看主卧的卫生间。 　　“这边就是内卫了。之前爸你说你喜欢的那种欧式的花砖，我们用在了这里。半面的墨绿色花砖，半面的白砖。到时候啊，淋浴和水龙头我都选那种黄铜色的搭配，复古风，很时髦的。” 　　沈雪青拿了一些参考图给沈志诚看，全都是那种成套的案例。 　　沈志诚眯着眼点头：“啊呀，你装修爸爸是很放心的。”然后又不说话了，就背着手来回的溜达。 　　沈雪青深吸一口气，那种熟悉的暴躁感又上来了。 　　在学校里顺风顺水惯了，回来忽然又变成了需要伏低做小的小兵，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沈雪青尽量保持耐心，询问道：“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呀？现在也没有外人，你就直说吧。” 　　“哦，这个啊，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的。”沈志诚往窗户边走了走，往下欣赏了一下湖景，又点了一只烟抽了一口。 　　“爸爸就是想问问你，上次那个给租金的主意，就单纯是你给你妈出的啊。” 　　沈雪青忍着烟味飘过来的不适，说：“是啊，是我出的。爸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她说的坦荡，沈志诚反而有点不确定了。 　　他看看窗外，又回头打量了几下女儿，才说了心里话：“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你妈娘家那边有什么想头呢。我这么大家业，可轮不到外人瞧上。” 　　沈雪青的指甲一下就掐到了肉里。片刻后，她忽然笑出声来了。 　　“爸你想什么呢，陶家谁能挑拨到我啊！是家庭主妇的大姨，还是家里一摊事情的二姨啊！就算是小舅舅，不也是一天到晚的在乡下做活。谁能有我这个脑筋啊？” 　　“也是啊。”沈志诚也跟着笑了，放松了不少。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就陶家那些个，不至于有这么大本事。 　　沈志诚心头最后一点疑虑散去，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面孔。 　　他下楼给工人发了小红包，挨个说祝福语。 　　沈雪青在楼上捏了捏眉心，这些天监工的成就感被这个小插曲搞的烟消云散。 　　她万万没想到，沈志诚居然怀疑起了陶家！ 　　自私自利又疑心病，妈到底是怎么跟他过大半辈子的？沈雪青发现自己越来越忍不了了。 　　回家后，沈雪青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陶秀兰。 　　陶秀兰依然是在沙发上做汽车坐垫的订单，看架势，过年也不打算停。 　　她的手很稳，听完这件事情，还是一点停顿都没有。 　　但看着女儿在那发脾气的模样，陶秀兰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 　　“乖乖啊，你回来到现在，就没发现，今年过年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62章 改造了 　　“有什么不一样啦！我可没发现！” 　　沈雪青正在气头上， 把抱枕扔的到处都是，走路拖鞋都啪啪响。 　　幸好是快过年了，外面每天都有噼里啪啦的放炮声， 才不至于让楼下上门来算账。 　　陶秀兰放下手上的活儿，笑了：“哎哟， 才说你高考后稳重了不少， 怎么过了一学期回来，忽然又幼稚起来了。” 　　沈雪青不高兴地说：“妈你是嫌弃我吗？” 　　“没有没有，在妈妈这里，你永远可以发脾气。” 　　陶秀兰宠溺地说道， 然后过来搂着女儿：“你别理你爸，他就是在你这儿找场子呢。你就没发现， 今年过年，我没炒小菜，也没做包子吗？” 　　沈雪青眨眨眼， 有点心虚。 　　她上一次过年的记忆还是上辈子在北京。 　　在北京过年， 又不能放鞭炮。一到年前， 熟悉的朋友们纷纷回老家或者出去旅游度假。沈雪青和郑长平关系冷淡， 两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出去哪度假的。 　　到后来， 沈雪青觉得出门麻烦， 索性就直接跟小区的团购或者从山姆一次性搬回来十几箱年货。吃的喝的， 应有尽有。 　　至于这些小时候正常流程的年前准备，她是一个都不做的，更别提记住了。 　　……等等，她这个行为， 和陶秀兰沈志诚今年这个行为不是如出一辙吗？ 　　沈雪青忽然有点理解了。 　　“妈，你的意思是， 因为爸感觉到了你的心思，所以开始不自在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沈雪青放下自己之前设想的一大堆可能性，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过年弄那些小菜，包子，炸肉圆，每年都要花我不少时间。今年本来一开始我也想做的。但是你二姨说，她认识饭店的人，到时候给我们每家送点意思意思就好了，没必要还花时间去自己亲力亲为。” 　　沈雪青吐槽道：“其实是二姨自己根本不会吧。我看绍宏祖也不是这种、、贤惠的好男人。真不理解，为什么二姨还得忍着他。” 　　“哎，毕竟你二姨结了三次婚，也就宜兰一个闺女。” 　　宜兰可未必这么想……沈雪青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大过年的，还是尽量少抬杠。 　　陶秀兰又悄悄告诉女儿：“其实我早就开始这么做了，只是你爸爸最近才发现的。我现在每个月都在攒钱。你现在不在家，你爸又不怎么回来。我一个人能吃多少？” 　　而且就吃饭买菜这些事情上的门道，也多得很。一个精通家务的家庭主妇想省钱出来，几乎是轻而易举。 　　陶秀兰以前是想方设法地给丈夫女儿补身体，一大早就起来去菜场抢新鲜的蔬菜肉类。但是现在，她都是忙到快下市了，才匆匆出门去买一些基础的种类。 　　放到以前，包馄饨，捏馒头，每一桩事情她都亲力亲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有价值，而不是吃白饭的。 　　但，从裁缝铺开始挣钱后，陶秀兰发现她过去的想法完全是错的。 　　女儿一上学去，沈志诚就连着一个月不在家，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的。就算回来，醉醺醺的，又哪里吃的出来菜的好坏。 　　陶秀兰说了自己攒下来的数字，不多，但是足以抵扣一个月的租金了。 　　“所以你爸根本就不知道，这租金啊，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陶秀兰说着说着偷笑起来。“你爸估计都没察觉，以前我每个季度都给他添两身衣裳，过年还要里外换新。今年，我只给我自己买了。” 　　沈雪青看着陶秀兰得意地展示自己身上那身带毛领的大衣，不知不觉间，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她忽然想疯一把。 　　“走，妈，咱们上街消费去！”沈雪青拉着陶秀兰就往外走。 　　陶秀兰一脸懵，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拉出去了。 　　“哎，哎你这孩子，真是，这么突然。” 　　虽然满嘴抱怨，但是陶秀兰依然是满面带笑地跟着女儿到了东乡镇最大的百货中心。 　　二十九的时候，全镇的商场都挂出了过年大促销的牌子。有的店门口还放着大喇叭循环：“清仓大促销，羊绒羊毛衫，全场一折起售——” 　　沈雪青站在路中间，左看右看，瞅准了那家卖羊绒的，就进去了。 　　这家人这么多，准没错。 　　陶秀兰的毛领大衣虽然单看不难看，但大衣里穿的鼓鼓囊囊的，肯定不好看。 　　之前一直说要帮陶秀兰稍微修整一下风格，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沈雪青挑了三四件百搭的纯羊绒推着陶秀兰进了试衣间。换上之后，大衣原本该有的版型一下就出来了。黑色百搭，蓝色端庄。 　　“ok，就这两件吧！” 　　不等陶秀兰反应过来，沈雪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挤进去柜台把钱付了。 　　下一站是鞋子店。 　　陶秀兰以前的鞋子多数是居家穿的布鞋，农村人自己纳鞋底是很正常的事。自从开始挣钱后，陶欣兰送了她好几双靴子和小皮鞋，但是陶秀兰其实穿不太习惯。 　　沈雪青给妈妈买的是牌子的运动鞋。 　　陶秀兰在镜子前有点窘迫：“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穿的，我这搭配起来像什么话，而且这一双顶得上你二姨给我的两双了。我不要。” 　　售货员小姐在旁边笑眯眯的：“不是这样算的呀。我们这个鞋子，质量好，可以穿的场合多了去了。皮鞋好看，但是不透气哇。我们牌子的这个后脚跟这里，是有专利的。你跑多少地方，脚都不会疼哦。” 　　陶秀兰不说话了。她最近来回跑，脚上磨出了好几个泡呢。 　　沈雪青对售货员小姐直接说：“就这个款式吧，黑色白色都来一双。不用管我妈，是我来付钱。” 　　售货员小姐有点夸张地嚷嚷：“原来是女儿买来孝敬妈妈的。这位大姐福气可真好，闺女刚上班不久吧，就肯给你花钱了！” 　　这一嗓子把周围几个和陶秀兰年纪相仿的妇女们都喊过来围观了。 　　“真是了不得，女儿带妈妈来买过年新衣服啊。”一个胖大婶满眼羡慕。“小姑娘真孝顺！” 　　陶秀兰没有好意思说女儿才大一，根本还没挣钱呢。就抿了抿嘴，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羊绒衫：“这也是她给我买的。” 　　好家伙，这下围观的妇女们齐齐惊叹上了。 　　陶秀兰很快迷失在了一声声地羡慕声中，腰板越挺越直了。 　　买完衣服鞋子，沈雪青和陶秀兰两人手上已经挂了好几个袋子了。 　　“走，中场休息一会！” 　　沈雪青带着陶秀兰去了百货商场里新开的一家美发沙龙。 　　陶秀兰还没有见过这样窗明几净，甚至还有人在门口帮着开门的理发店，因此有点胆怯。 　　她以前只去过剃头匠还有路边的小发廊。就连上次染头都是在洗车行斜对面的巷子口染的，便宜实惠，还帮她烫了一个一次性的卷。 　　结果这里居然要80块钱做一次头？！ 　　陶秀兰刚坐下就要跳起来，被沈雪青又强行按下去了。 　　“洗头按摩，给你做个护理，拉个头发，差不多的。” 　　沈雪青其实也不记得是贵了还是实惠了，但是难得出来，她不想让妈妈有遗憾。 　　“阿姐你放心哦，我们都是训练过好久的。不会把你头弄疼的。等会给你再修个眉毛，敷个脸，保证你漂漂亮亮出去！叫你老公眼睛都挪不开的！” 　　洗头小妹很会说话，但听到沈志诚，陶秀兰反而立刻平静下来了。 　　“我倒是不想给他看。不过小姑娘你弄吧，过年你们也辛苦的。” 　　洗头小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眼珠子一转，又把话题引到了沈雪青身上。女儿跟着妈妈来的，这话题肯定不会出错了。 　　没一会儿陶秀兰就被哄的眉开眼笑了。 　　沈雪青在旁边看着，也去洗了个头。 　　吹干的时候，理发师大力推销起来：“小妹妹，你发质很好啊，要不要烫一个？或者染一染今年的流行色。” 　　“都不用了，麻烦你帮我吹干然后末尾剪个层次出来就好。” 　　“是个行家呀！”理发师很高兴，一口答应。“小妹妹你等着，我一定帮你弄好。” 　　两个小时之后，陶秀兰容光焕发地挽着女儿的手出来了。 　　有句话叫做，头发是最能体现阶级的地方。 　　现在的陶秀兰，和进店之前的那个陶秀兰，看上去就很不一样了。 　　一整套的美容美发手法做下来，她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四五岁。 　　大衣的毛领早就被沈雪青收起来了，换成了一条围巾点缀。内搭黑色高领羊绒衫之后，大衣本身垂顺柔软的质地显现出来。 　　“还是应该给妈妈你买一副珍珠耳环搭更好。”沈雪青有点惋惜。 　　陶秀兰轻轻锤了一下女儿：“还买呢，不许买了啊。你今天花了多少钱了都。” 　　“没事啊，我在学校赚了那么多，就是要花在这种地方啊！” 　　陶秀兰对着橱窗驻足了片刻，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她还记得暑假的时候，她和兄弟姐妹们聚餐，整个餐桌上，就自己依然看起来像个旧时代的农民。那一顿饭，虽然吃的高兴，却似乎有什么让她隐隐抬不起头。 　　但是现在，她在街上昂首挺胸地走着，一点也不像半年前那个家庭妇女了。 　　“还是赚钱好啊，以后妈妈也请你来洗头洗脸。”陶秀兰忽然发出一声感叹。“乖乖，晚上妈妈请客，你说，你要吃什么。” 　　“不用你，妈妈。你刚才做脸的时候，我出去已经定好位置了。就是三楼那家新开的西餐厅，咱们也去吃吃看牛排，庆祝一下。” 　　陶秀兰又笑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没过年呢，就要庆祝。我看咱们还是去吃王子大饭店吧，你不是最喜欢吃他们家的鱼吗？” 　　沈雪青主动牵起母亲的手晃荡了几下，不说话，但就是靠在她身上撒娇。 　　陶秀兰哪里经受得住女儿这样的攻势，当即什么原则都没有了，举手投降。 　　“好好好，都依你。走吧，去吃牛排。” 　　沈雪青这才高高兴兴地跟上去了。 　　今天当然值得庆祝了，我亲爱的妈妈。 　　我要庆祝你的重生，庆祝你的事业，庆祝你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也庆祝你终于学会了，如何爱自己。 第63章 低头了 　　大年三十了， 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再没有礼貌的人也不会继续赖在朋友家里了。 　　沈志诚告别了朋友，提前拜年之后， 步履蹒跚地往家里走。 　　唉，一想到家里那个没什么年味的样子， 他就烦。 　　今天打麻将的时候， 几个麻友也在抱怨家里老婆。 　　朋友A说：“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最近我老婆成天往外跑，洗碗都顾不得了。” 　　朋友B说：“怕不是出去摸汉子咯，你看看你那张老脸， 肯定没有小白脸讨喜啊。” 　　朋友A啐了他一口，也不耽误手上的牌：“红中！别瞎说， 我老婆最近迷上了美容了。成天花枝招展的，我都快认不得了。我都不敢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我怕他都充到卡里去了。” 　　一听说是女人爱美的问题， 大家都很宽容。 　　朋友C说：“不就做个脸的事情， 有多大问题。搞好了不还是便宜你！不过嘛， 我们几个， 还是老沈过的威风。钱袋子都捏在手里。他老婆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根本不管他。哎哎哎， 我碰了——” 　　沈志诚面上哈哈的笑，实际上心里苦得很。 　　今年过年，家里什么都没有，连对联都是自己买了贴的。陶秀兰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了裁缝铺生意上， 两人不像夫妻，倒是像工友了。 　　可是赚钱是正道， 沈志诚也不好叫老婆停下来继续服侍他，只好憋着一股子闷气。 　　以前那样多好，折腾到现在，也没看出来有发财的趋势。 　　沈志诚一路上火气旺盛，到家楼下时候，已经憋出一股内伤了。 　　可是一到家门口，他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门口的垫子换了新的，门也擦洗过了。 　　沈志诚猜测，这是女儿做的。 　　女儿一回来，就把往年陶秀兰要做的活儿都接过去大半，挨家挨户送年礼，把沈志诚看的可心疼了。 　　沈志诚转动钥匙开门，准备回去找陶秀兰吵一架。 　　结果一开门，他就傻眼了。 　　……这沙发上搂着女儿的是谁啊？ 　　沈志诚定在原地，眼珠子险些瞪出了眼眶。他愣愣地盯着陶秀兰看了六七分钟，都没吱声。 　　之前陶秀兰做造型他是知道的，但是沈志诚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中年妇女里，现在外头十个有八个都差不多这么打扮的，作怪得很。 　　但是今天这一套，就完全不一样了。 　　沈志诚立刻警惕起来。 　　他想到牌桌上那些对话，往前一步，发话了：“陶秀兰，你搞什么啊，一把年纪了，赚点钱全给自己花了是吧。” 　　沈雪青和陶秀兰热切的聊天一下就暂停了。 　　陶秀兰捏了捏沈雪青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 　　要是被丈夫知道女儿挣钱了，肯定又要起别的心思。至于自己这么打扮的后果，早在做头发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她起身，语气平淡。 　　“你回来啦。刚好，大年三十了，你总该待在家里了。晚上我们吃顿团圆饭。” 　　沈志诚急不可耐地挥手：“我跟你说这个呢，别打岔。你是去美容院了吧？我跟你说我们家可不是那样奢侈的人家，还能供着你大把大把开销的。” 　　他听说，外头大城市现在可多的花样了。有的女的去拉皮，开双眼皮，吓人的不得了。难道陶秀兰也到了这个时候？ 　　“爸你可闭嘴吧！妈就是去了一次理发店！” 　　沈雪青终于忍无可忍了，叉腰站起来。 　　她这两天快被沈志诚蠢死了！ 　　“理发店？乖乖你可别帮着你妈哄你老爸了。”沈志诚不信，他可没听说理发店还管做脸保养的的。 　　“人家那是专业的美容美发沙龙，就在八佰伴旁边新开的！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嘛！真是的，一回来就发脾气给谁看啊？” 　　沈志诚卡了一下，看到女儿气呼呼瞪他的样子，反应过来了。 　　他赔笑道：“是爸爸不好，爸爸就是听说美容院是个无底洞。这不是也怕，你妈她，误入歧途……” 　　陶秀兰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去厨房了。 　　女儿回来之后，他们家的厨房才恢复了以前的热闹。 　　晚饭上桌，沈志诚边吃边观察老婆。 　　五官没变化，胖瘦好像也没变化。就是看着皮肤好了点，白了点，头发还飘着理发店特有的香氛味道，应该是没有去美容院的。 　　朋友A说过，美容院里惯会哄人的，去一趟，不充一张金卡是走不出来的。陶秀兰现在赚的那点，应该是不够她又买衣服又做脸的。 　　警报解除之后，沈志诚自知理亏，又对老婆嘘寒问暖起来。 　　他去卧室找到了他之前拿回来的盒子，咬咬牙，把两只手表都拿出来了。 　　“雪青，来看看。这是爸爸之前托人好不容易买到的，日本进口的手表哦。你和你妈一人一只，就当作新年礼物了！” 　　进口的手表，多半是走私来的，在小县城已经很拿得出手了。 　　沈雪青接过来看了看，立刻戴上了：“谢谢爸爸，我很喜欢。” 　　沈志诚笑呵呵的，又转头看老婆。 　　陶秀兰抚摸着这块手表，久久不言。 　　她早就知道沈志诚拿回来的那个盒子里是什么了。 　　那里面本来应该是好几个小礼盒组成的，只有女儿手上那一块是单独放在外面的。现在自己手上这一块，多半是从某个礼盒里临时拆出来的吧。 　　如果放在今天之前，陶秀兰依然会很感动，她不知道多少时候都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但是今天，她刚刚收到了女儿送的这么多东西，再看这个手表，怎么看怎么好笑。 　　陶秀兰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丈夫，像在看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原来，你也是会害怕我生气的吗？ 　　陶秀兰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谢。 　　“你费心了。我也很喜欢。” 　　沈志诚顿时像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拍手笑起来。 　　“你们娘俩喜欢就好！我赚钱呢，就是要给你们花的。一家人不用客气！” 　　陶秀兰放下筷子，打开了电视机，里面刚开始放春晚。 　　今天她不想委屈自己，又摆了满满一盘的水果瓜子花生，开了两罐汽水。 　　屋子外面开始零碎有人放鞭炮，另一边，沈雪青爬到床上试图在窗帘上挂红灯笼。 　　之前做生意的样品都收起来了，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果香味飘散在空气里，闻着比什么都舒心。 　　年货里不少稀奇的东西都被摆出来了，今晚的饭桌上甚至还有海鲜，比以往热闹多了。 　　沈志诚忽然又觉得这样不错了。 　　要不是老婆挣钱了，家里也不能这么宽裕。 　　“爸，这个好吃，你尝尝。” 　　收了东西的沈雪青态度好多了，从年货里拆了个礼盒拿给沈志诚尝鲜。 　　沈志诚一会儿吃鱼干，一会儿尝牛轧糖，但他最喜欢的居然是熟食里的炸带鱼。 　　“这个够味儿，下酒挺好的。” 　　黄金酥脆的表皮，一咬就撕下一条鱼肉，吃在嘴里嘎嘣香。 　　沈志诚难得问一句吃食：“这个是哪儿买的？可以多来一点。” 　　陶秀兰瞥了一眼，淡淡地说：“王子饭店里过年时候特别做的，外面买不到。我也是走的老顾客的路子，才买到的。” 　　沈志诚很惊讶：“你这个顾客什么来头？” 　　“也没什么，是个在上海做生意的女老板。常年在王子饭店有个包厢。所以，逢年过节的时候，饭店里会给她送年礼。她一个人吃不掉，我就买了点。” 　　“哎哟，这……肯定是个大顾客了。” 　　陶秀兰忙着看春晚呢，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沈志诚没想到老婆做个裁缝生意也能接触到这种层次的人。 　　其实接触到也不难，难的是说得上话。看样子，陶秀兰和这位女老板很投缘啊。 　　电视里，赵本山和宋丹丹正在演小品《钟点工》，金句频出，有不少后世都还流传着的网络流行梗。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遭罪！” 　　“把大象装进冰箱，要分几步？” 　　“小样，你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沈雪青躺在沙发上笑的咯咯一直乐，陶秀兰也抿嘴笑起来了。 　　窗外远处有烟花绽放，映着陶秀兰的脸红润饱满。 　　沈志诚心里一动，坐到了陶秀兰身边，放软了语气：“这个过个年，你花费不少吧。回头我补给你。” 　　陶秀兰摇摇头：“不用。这小品不是也说嘛，老年人得自找乐。我花点钱我也高兴。” 　　“你哪里算老了，你比我还小点呢。”沈志诚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了。 　　“现在啊，女儿也大了出去了，以后就是我们俩好好过日子了。” 　　好好过日子？沈雪青看似还盯着春晚，实际上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上辈子，沈志诚可没有这种心思。 　　陶秀兰听完之后，没有感动，只觉得古怪，她反问回去：“我怎么就没有和你好好过日子了？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我悉心置办的。难道我亏待你了？” 　　“哎，我这不是说说嘛。你今年都没有炒小菜了。” 　　“小菜，包子，还有那些馄饨，难道能比这些年货好？往年我年年做这些，倒是不见得你说我一句好。今年我买这个带鱼，你喜欢的不得了。” 　　沈志诚语塞了。 　　他才发现，他现在肚子都滚圆了。之前一直惦记的那些，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沈雪青嘲笑道：“爸你可太怪了，吃着山珍海味，却想着窝窝头。” 　　沈志诚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之前纠结的根本没有意义。 　　“不提这个了。现在过年了，要发红包了！” 　　沈志诚去拿了挂在门口的包，从里面直接掏出一沓钞票，当着女儿的面数起来。 　　沈雪青眼睛直了，原地蹦哒起来：“爸！今年给我这么多吗？” 　　沈志诚呵呵一笑：“不是说好了吗，你妈给我的租金我都算给你。” 　　沈雪青心想：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以为你就是说说呢。 　　好厚的一个红包到手，沈雪青之前有什么怨气也都没了。 　　沈志诚笑骂了一句：“你这个小财迷。”然后他又拿了一个红包，转手给了陶秀兰。 　　沈志诚做了总结性的发言：“这个，今年呢，我们家买了新房子，女儿呢也考上了临清大学。眼看着生活是越来越好了。虽然啊，中间有一些矛盾，但是没关系，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他对着陶秀兰暗示道：“只要日子越过越好，我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陶秀兰终于适应了现在这个相处模式，接过来红包，道谢，然后去厨房给他热了一袋牛奶。 　　“喝点这个吧，暖暖胃。” 　　这还是最近老婆第一次主动关心自己呢。 　　沈志诚认为这是他的妥协得到了回报。 　　一杯下肚，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沈志诚心满意足地擦掉了嘴边的奶渍。 　　唉，这个家果然还是没有我得散啊！ 第64章 反目了 　　千禧年的到来， 让整个中国都为之振奋。 　　沈雪青霸占了电话，给她的新朋友们还有老朋友们挨个送去新春祝福。 　　沈志诚被赶到楼下小卖部打电话——他们家和楼下小卖部老板娘关系越来越好了，今年过年， 小卖部老板娘直接给了一把钥匙，他们可以随时过去打电话。 　　估计老板娘也想不通， 这家都装了电话了， 怎么还经常下来打。 　　沈志诚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有几分炫耀又有几分得意：“新年好新年好，明天？明天不行，我女儿回来了， 我得在家陪陪他。” 　　沈雪青一边和崔晓丽说话，一边在分心想， 大可不必了，你还是出去打牌更好。 　　突如其来的空白时间，让陶秀兰居然觉得有点无聊了。 　　她看着打电话的女儿， 寻思着开春她也去买个bp机吧。没有这东西， 平时在外面联系不到人， 的确是不方便。 　　沈雪青打电话花了一个小时， 打完之后口渴又吃了不少水果， 大半夜兴奋起来不睡觉， 在桌子前奋笔疾书。 　　关于之后翻译之家的创收计划…… 　　关于高校英语大赛的准备情况…… 　　关于各公司的合作总结…… 　　沈雪青当助理的时候， 最擅长做的东西就是ppt和excel表。 　　让这些杂乱无章的事务在自己手底下成形，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沈志诚过来敲门。 　　“乖乖啊，明天我们得回一趟老家哦。你和沈琳……” 　　沈志诚咽下后面的话。他希望女儿和大哥家和平共处。 　　“哦知道了爸，看在你红包的份上， 我也会好好和堂姐相处的！” 　　“小滑头。”沈志诚笑着出去了。 　　他知道沈雪青虽然脾气又娇又傲，但是向来说话算数。如此这样， 他也就放心了。 　　沈雪青在房间里转了一下笔。 　　沈琳啊……上次想起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要团圆。 　　沈家今年出了大半年风头，过年这会儿忽然低调下来。 　　今年的饭菜本来该轮到陶秀兰准备的，但是他们自家都没做年菜，现在当然也就是沈志诚在王子饭店摆了一桌。 　　沈志诚还特意去后厨问了一嘴，要了大年三十时候吃到的那种炸带鱼。 　　“雪青堂妹——” 　　沈胜利拉长腔调亲热地凑到沈雪青旁边来。 　　他已经听说了，姑父和叔叔最新合作赚钱的事情，都是这位堂妹促成的。 　　还有叔叔炫耀的那些什么主持人啊，北京的比赛啊，沈胜利深深地觉得，自己半年前没得罪堂妹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金麟岂是池中物啊！ 　　这一出去，堂妹的本事就显现出来了呀。 　　沈雪青被这一声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沈胜利这副谄媚的样子，真是让她觉得恐怖。 　　沈胜利说要去私房那边帮她监工，还带了一副金耳钉说要做新春贺礼。 　　陶秀兰挡在女儿面前推掉了：“都是自家亲戚，胜利太客气了。” 　　沈胜利满面堆笑：“哎婶婶，这是我给妹妹的。您不要代她收啊。” 　　陶秀兰继续坚持：“真的不用，这太破费了。今天就是团圆饭，不讲这个。” 　　开玩笑呢。这么多年，全丽华和沈琳身上都没见过金子，结果你巴巴地跑来给堂妹送，抱的是什么心思啊？ 　　沈志国咳嗽了一声，叫停了儿子的举动。 　　沈志诚仿佛一点看不出其中的深意：“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哦！胜利，过来陪你姑父喝两杯！大过年的，我们男人多谈谈事情，明年才好发财哦！” 　　沈胜利麻溜地就坐过去了：“好的叔叔。发财啊，一起发财！我先敬您一杯！” 　　“奶奶，您慢着点。” 　　就在这时候，沈琳才扶着腿脚不好的马玉仙进来了。 　　看到沈雪青，沈琳脸色微微有点不好。 　　她今年自考还是失败了，但是她也和家里约定好了，明年，她再考一次，如果不行，她就嫁人。 　　为了这件事，她和全丽华一度闹的不可开交。 　　沈胜利回家要了钱，拿出去投资股票，全丽华就不舍得继续供女儿了。 　　沈琳怎么说争气，全丽华都不松口。沈志国在旁边装相，也寒了沈琳的心。 　　闹的最厉害的时候，马玉仙直接敲门问沈志国：“我们家当年那么困难，我和你爸短你们读书的钱了吗？” 　　沈志国这才出面，和沈琳做了约定。 　　那之后，沈琳就隔三差五地回老宅看奶奶，帮着按摩按摩，做做饭。 　　这一顿饭吃的，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沈志国和沈志诚这对兄弟永远围绕马玉仙，明面上一口一个孝顺的。 　　沈雪青，陶秀兰和沈振英聊的最多，林晨在旁边偶尔和沈胜利说几句生意上的事情，基本还是时刻注意着妻子这边的动静。 　　沈琳一个人在旁边吃东西，食不知味。 　　沈雪青出来厕所的时候，沈琳也跟上了。 　　她等在厕所门口堵人，跟发神经似的盯住沈雪青：“你现在看到我这样，很得意吧。” 　　沈雪青觉得她有病。 　　“我大学里事情都忙不过来，我管你干什么？” 　　沈琳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我和我妈闹翻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妈以后会盯着你了。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想方设法想让我放弃考试去相亲，嫁人。” 　　“还有我哥，他开始相亲了，所以我家的财政状况更糟糕了。大头都要给他准备彩礼。我当初为了躲清静，调岗，结果现在这点工资，都不够我自己吃喝。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你之前说过的话，都在一步步应验。我这辈子恐怕永远都要不如你了，所以我特意过来给你看，我的下场。” 　　沈雪青听出了一点自暴自弃的味道。 　　“……所以，你其实在问我我该怎么办？” 　　沈琳默不作声，就是直勾勾地看着沈雪青。 　　沈雪青叹了一口气。 　　这种又被信任又被仇视的状态是什么情况啊？ 　　但，比起沈胜利在饭桌上那副嘴脸，她的确更愿意帮助沈琳。 　　“你现在只能让自己快点考过，离开现在的环境，其他的别无他法。” 　　沈雪青实话实说了：“你家境普通，工作一般，就算想嫁人，也挑不到好人家。反倒是你如果好好学，考上了，你以后工作和学历都会不一样。就算再要嫁人，也能上一个台阶。” 　　上辈子沈琳找不到出路，跑去北京打扰她。帮这一把，就当做沈雪青提前给自己以后的日子找清净了。 　　沈雪青最后告诉沈琳：“还有，你最该注意的，不是你那偏心的妈，也不是你那装糊涂的爹，而是你那个蔫坏的亲哥，沈胜利。他才是你们家，最有问题的那个。” 　　“已经是千禧年了，时代在飞速发展，留给你的机会也不多了。好好把握吧。” 　　沈雪青潇洒地离开了。 　　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因为上辈子，再过几个月的时候，她听说，沈家双胞胎在清管所门口，不顾形象，大打出手了。 　　…… 　　沈琳不记得自己当天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 　　过年了，人人出去拜年回家，也只有她才会在这个时候回宿舍了。 　　清管所还有值班的人在，看到她，愣了一下，笑笑。 　　“沈琳你回来拿东西啊？” 　　“啊对，新年快乐，辛苦了哦。”沈琳勉强回了几句话，跑回宿舍里，坐着发呆。 　　她和单位的人其实关系处的都不错的，眼下过年时候，别人都贴心地不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琳一直坐到晚上，反复回忆中午吃饭的情形。 　　沈雪青的话，让她半信半疑，却又不敢不信。 　　这个死丫头，从小就机灵，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提醒自己。 　　亲哥沈胜利心眼有多少，沈琳最知道不过了。从小，沈琳就和哥哥合不来，但是如果她受欺负了，哥哥总归也会想办法教她反击回去。 　　所以此前，沈琳从来没怀疑过亲哥会对他有什么坏心思。 　　可如果是真的……沈琳打了个寒颤，根本不敢多想。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第二天一早就潜伏回老宅附近。 　　借了值班男同事的老棉袄和帽子，把自己裹了好几圈，看不出来性别。沈琳垫着脚在沈家后院来回踱步，装作路过的陌生老乡。 　　幸好最近过年，来走亲访友的人很多，才没有人起疑心。 　　沈琳一路跟着沈胜利，亲眼看着他去拜访自己相亲对象的家。 　　大年初二，去拜访未来的岳丈岳母是习俗，沈琳一开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一直到沈胜利早早地从相亲对象家里出来，她才觉得不对劲儿。 　　准女婿不在岳丈家帮着干活，出来的这么早，他想干嘛去？ 　　沈琳继续跟上去了。 　　沈胜利绕着村子到处拜年打招呼，就这样绕了好几圈，最后左右看看，忽然拐弯，回到了村头边，敲响了另一家的大门。 　　那是村里少有的刚起好的新房子，屋主绝对在这个村子里是混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胜利远远地走过去敲了三下门，不多久，一个抽烟的男人过来给他开门了。两人倚在门口在交谈着什么。 　　看样子，沈胜利很巴结面前这个男人。 　　沈琳伸长了脖子都听不到，急中生智，绕道到这家人屋子后面的草垛子里去才隐约听到一点话。 　　“你确定了啊，你妹妹那边没什么问题吧？这是我老板交代下来的事情。照片我都递过去了，人家很满意的。”这是那个抽烟的男人说的。 　　“那是，我妹妹年轻，漂亮，要不是我家里条件不好，当初是可以上大学的，脑瓜子也响当当的。能有什么问题呢。你老板家条件那么好，错过多可惜呢。” 　　那个抽烟的男人掐掉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几圈，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胜利。 　　“你玩真的啊，这是你亲妹子。你确定，你也要利用一下。” 　　沈胜利脸色变了：“不要瞎讲哦。我又没说专门去坑她。碰巧了有这个机会，你牵线，我搭桥，三个人都有好处啊。就算她不晓得这桩婚事，你说说看，哪里有不好的？有钞票，有面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抽烟的男人也说不上来。 　　大老板回乡，在老家起别墅，水晶灯都运了好几盏过去，条件是没的说。独生的儿子，年纪大了点，之前那个老婆有问题离掉了，现在就是想在老家找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好生养，一个儿子五十万，房子车子全配套。 　　本来是没什么事情，但是沈胜利写了条子，说他家是方圆十八里有名的有福气家庭，他妈头胎就是龙凤胎，这才叫大老板觉得吉利，点名要看看沈家小妹。 　　按理说，清管所的一个乡下出身的小员工，能入了这种相亲局，的确是挺有福气的。 　　可他还是觉得有点亏心：“这是好事没错，可是你妹子过了年才22，小老板都32了哦。我这趟回去讲了，到时候你妹子要是去了，给我闹事情，我是不会对你客气的哦。” 　　“你放心，我自己亲妹子我不晓得什么脾性？到时候我先把她叫过去，小老板看了不满意这个事情就没有了。要是满意，我再跟我爸妈讲，再去做工作嘛。” 　　“那你不还是骗人了啊！我牛皮都吹过去了。”抽烟的男人急了。 　　沈胜利大言不惭道：“反正结果是好的不就好了。这种机会，她不想去，别人想去还去不成呢。又没说一定成，兄弟你这时候不好反悔了啊。” 　　抽烟的男人见沈胜利还是不改想法，就还是咬牙答应把沈家的回复报过去了。 　　大过年的，他也想去领一个老板的红包。人家当哥哥的都不脸红，他也没必要做好人咯。 　　“多谢了兄弟。”沈胜利塞了一包烟给他。“不管这次成不成，我都认你是兄弟。以后回了我们东乡镇，我给你开车子，陪你逛家乡啊。” 　　抽烟男人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屋子旁边猛地窜出来一个穿的古里古怪的姑娘，嗷嗷一嗓子就嚎地震耳欲聋的。 　　“你把外人当兄弟，却忘了我是你的亲妹妹！” 　　沈琳刚才就已经哭的鼻涕眼泪都糊在身上了，她这时候顾不上抽烟男人还在场了，两个爪子挥舞着就挠上去了。 　　她今天和沈胜利，不死不休！ 第65章 闹家了 　　消息传到沈雪青耳朵里的时候， 她正在小姨家拜年呢。 　　“那个沈琳超级凶悍，把她亲哥挠的满脸血杠子，据说沈胜利的相亲也黄掉了， 现场还有不少村子里的人在看笑话。” 　　说话的人是陶家村的一位姑婆。 　　姑婆辈分高，说这种小辈的笑话， 不用顾忌什么人， 只管自己痛快就行了。 　　沈雪青问：“那沈琳这也去不成相亲了吧？” 　　“肯定的哦。”姑婆翘着脚在半空中晃荡，摇头晃脑的。“这个沈胜利真是活该哦。还在那儿满嘴嚷嚷说，他不是卖妹妹，只是做个人情， 还好小姑娘也不是傻子。” 　　陶铃兰给姑婆抓了一把瓜子：“吃的都堵不上您的嘴。雪青就是沈胜利堂妹。” 　　沈雪青笑着说：“不碍事。小姨你知道我的，我跟他们关系不好。” 　　姑婆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凑过来：“那沈胜利平时也这么不是个东西吗？他娘老子不打的吗？” 　　陶铃兰：“……” 　　沈雪青：“噗！” 　　姑婆满不在乎：“说说不要紧，姑婆我又不会说是你讲的。” 　　“其实也没有。沈胜利平时装得很好的，他在家里说话头头是道的， 他家也很惯着他。” 　　“哦， 懂了。又是一个十头怪脑的东西。” 　　沈雪青又忍俊不禁了。 　　她提醒了一下沈琳， 但是没想到沈琳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上辈子， 沈琳没有这么快发现， 估计一直拖到了东窗事发， 才跟哥哥在清管所门口大打出手。 　　上辈子这件事闹的更大， 但是外人不知道什么原因。 　　清管所的领导对于这种恶性事件处理动作很快，直接上门问沈志国了。 　　全丽华和沈志国要保儿子，所以最后的结局是沈琳从清管所辞职了。 　　清管所在农村人眼里也是个不错的铁饭碗了。沈琳这样一辞职，后面再也没进去过其他公家单位。 　　她的自考从这以后也变得悄无声息了。 　　沈琳后来帮人看过店， 打过零工，等到经济浪潮飞起之后， 她才抓住了新的机会，跑到北京去做代购了。 　　但是这辈子，沈琳这个受害者，且还有的闹呢。 　　“我绝对不会原谅哥哥！他们想也别想！” 　　沈琳躲在宿舍里，哇哇大哭。 　　她对外形象一直很好，和大家关系都处的不错。 　　因此，她宿舍的人，隔壁宿舍的人，还有不住宿舍的热心同事都听到风声跑回来了。既是安慰，也是来看热闹的。 　　有人为她惋惜：“你要是还在以前的岗位上就好了。工资还能高一点。” 　　沈琳擦了擦眼泪：“这个我也没想到，我还是想考大学的。” 　　人群中这时候才爆出了一件事：“沈琳，你以前转走那个岗位。你知道你家里收了人家转岗费吗？” 　　沈琳懵了：“什么转岗费？不是我爸看我苦，才帮我找的关系吗？” 　　周围人一看就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了，七嘴八舌地给她讲了利害。 　　“你是不是傻啊。你以前那个岗位是分配才有的，以后可以往上升的。你要调岗，领导巴不得能空位子呢。你爸妈肯定是背着你和人家谈拢了，才回去吹你耳旁风的。” 　　沈琳霎时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色煞白。 　　怎么会这样！ 　　舍友拉她的手安慰她：“你这就是以前傻，被你爸妈骗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娘，哄着女儿换工作呢？” 　　沈琳泪流满面：“不是我爸妈，是我傻。是我真的听信我哥的话了。” 　　沈琳想起来刚上班那阵子，她一开始并没有起换岗位的心思，是沈胜利在她耳朵边不停地提高考的事情，所以她才渐渐觉得遗憾的。 　　沈胜利又跟她说，要考大学的话，她现在的岗位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换一个清闲的岗位，正好专心读书。 　　“我和我爸说的时候，他问了我好几遍确定吗。我当时以为是爸爸舍不得这个岗位，没想到这一层。” 　　原来这不是哥哥第一次这么“为她好”了。 　　前天打起来的时候，哥哥也说：“我为你好啊，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学历工作都不怎么样，再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岂不是浪费你这张脸啊！” 　　沈琳再回忆这句话，手都不住的开始哆嗦了。 　　沈胜利到底还做了多少次为她好的事情？ 　　伤心到了极点，沈琳忽然冷静了。 　　沈雪青的话在她耳朵边响起。 　　“你现在只能让自己快点考过，离开现在的环境，其他的别无他法。” 　　她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平静下来。 　　“我哥以后都休想摆布我了，他这个人，根本就没心没肺的。我爸妈要是再不醒悟，迟早也是一样的下场。” 　　沈琳站起来打开了宿舍大门。 　　“不好意思，我今天想一个人静静。大家请回吧。” 　　众人遗憾又窃喜地走掉了。 　　这么大的八卦，足够他们传好久了。 　　沈琳本来之前还在害怕回家，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她拿出纸笔，开始背书。 　　在她考上之前，她不会再回去那个家了。 　　…… 　　沈家大房，愁云惨淡。 　　沈雪青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波及到自家。 　　马玉仙紧急电话打给沈志诚，硬是把全家都叫回来了。除了苦主沈琳还在宿舍，其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老太太坐在堂上，虎着脸，儿子女儿在下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沈振英是孕妇，待遇好一点，椅子上还有暖水袋和毯子。 　　她悄悄对陶秀兰说：“嫂子，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妈发火是什么时候了吗？” 　　陶秀兰摇头。 　　老太太向来明哲保身，除去这种败坏家风的大事，她都不管。 　　沈振英幸灾乐祸：“我大哥要倒霉了。” 　　沈志国满头大汗，站在老太太面前。 　　“妈，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没教好孩子。” 　　马玉仙不吃这套拐杖沉沉地砸到地上：“说清楚点！你没教好谁啊？” 　　“都没教好都没教好——” 　　马玉仙好久没这么生气了。 　　“你们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就算日子不好过，但是能给你们打算的都打算了。如果你们吃不饱，我和你爸必然是饿着的。可就是这样，也送你们去读书认字了。” 　　老太太的拐棍快要杵到沈志国脸上了。 　　“你和老二，两个人读书不成器。你爸就想办法吧你们送去参军，想方设法地让你们有个前程。轮到振英的时候，家里更穷了，也没有不让她读书的！现在你们这是搞的哪一出？全家都成笑话了！” 　　沈志国替自己叫屈：“妈，哎呀……我们真没有不让沈琳读书啊！她还念着呢。” 　　“哼！”马玉仙声音老大。“你们明面上是没有。可背地里呢？那么好的岗位就随着她调了！你当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撺掇的？” 　　沈志国回头劈手就扇了儿子一耳光：“跪下！” 　　全丽华吓成了鹌鹑，一动不敢动。她还没见过自家男人发这么大火的。 　　沈胜利什么也没说，硬邦邦跪下了。 　　他知道，事情闹大了，要是不让爸爸和奶奶出气，他以后日子也不好过。 　　马玉仙闭着眼，任凭沈志国对沈胜利又打又骂。 　　沈志诚眼尖，等看到老母亲叹气之后，又赶紧冲上去拦了几下。 　　“行了行了，大哥，胜利也工作了，给他留点面子。” 　　“给他留面子？我的面子都没有了！” 　　沈志国越打，心里的火气越旺盛。 　　要不是老母亲点明，他还沉浸在自己一家之主的假象里呢。结果没想到，从那时候起，儿子就开始算计老子了。 　　马玉仙睁开眼，重重地呵斥道：“做儿女的争起来，算计骨肉，那只能是当父母的无能！你当胜利为什么算到妹妹头上，还不是因为你们俩成天不上进拖后腿！” 　　沈雪青撇撇嘴。 　　这话，有道理又没道理。马玉仙也不知道是在说儿子，还是在说自己。 　　沈志国不再打儿子了，转而过去要扶老母亲，却被推开了。 　　沈志诚也上去，又被推开了。 　　“滚滚滚，看到你们俩就烦！”马玉仙挥舞着拐棍，一人给了一下。 　　沈志诚只好点了女儿去帮忙。 　　沈雪青上前伸手，这次没有被拒绝，沈志国兄弟俩也松了一口气。 　　“雪青啊，好好照顾奶奶，多陪奶奶说会话啊。”沈志诚在后面嚷嚷完了，拉着大哥出去商量后续怎么办了。 　　沈雪青扶着马玉仙慢慢往卧室走去。 　　对于老太太，沈雪青心里是没什么太大感情的。 　　从她记事时候起，老太太就像一尊大佛，高高供在堂屋中间，平时下面的人怎么闹腾，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亲手扶着老太太，沈雪青明显感觉到她的羸弱。 　　进了卧室，马玉仙也不要沈雪青继续扶了。 　　她喘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椅子上，往窗外看。 　　半晌后，她忽然说了一句，却不是关于沈家大房的事情。 　　而是——“我从小就不怎么管你，但是你长的好，比你哥哥姐姐都强的多。” 　　沈雪青惊讶地挑眉，老太太还有夸她的时候？她不是一直都看不到自己嘛？ 　　“胜利啊，算是废了。” 　　马玉仙疲惫地不得了，她看到孙子那个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没悔改，那么就多说无益。 　　“光荣之家，呵呵。没了老头子，什么都不是。” 　　马玉仙看向窗外，那里有一棵树，是老头子和她结婚那年亲手栽下的。如今树已经长成，人却大不一样了。 　　老头子一走，她就分家了。 　　对着儿子辈的，多少钱粮，多少房子，她都分的清清楚楚，没有寒过儿子们的心。 　　她跟着大儿子养老，就做好自己该做的。老大平时只要不过分，她就也不管。媳妇之间别苗头，孙辈闹起来，她统统都当做看不到。 　　却不想到头来，最有出息的却是老二家的闺女。 　　“唉，都是报应！” 　　马玉仙闭上眼，只恨自己活的太久，什么糟心事都碰到眼前。 　　也许以后的安生日子，都不多了。 　　…… 　　回家的时候，沈雪青还在车上感慨呢。 　　却没想到，刚回去，家里电话就响起来了。 　　对面传来一个不熟悉的声音：“请问，是沈志诚家里吗？” 　　“是的是的，请问您是？” 　　“那太好了，我是你家新房隔壁的邻居啊。我今天回来拿东西，发现有个小姑娘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到你家那边去了。她说她是你家的设计师……” 　　邻居停顿了一下，语气很奇特：“你们家，要不要来人看看？” 第66章 返校了 　　沈雪青挂了电话， 拔腿就跑。 　　吴梦洁居然跑过来了？ 　　沈雪青第一遍听到的时候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可是就邻居那个语气来说，可不像有什么误会。 　　沈雪青直接打车过去私房那边了。 　　一下车，她就知道为什么邻居的语气那么奇特了。 　　因为吴梦洁带来的人， 把私房都包围了！ 　　得有十几个人，在私房周围转来转去， 拍照片， 记录，然后又互相交流着。 　　沈雪青从一群人中精准地抓住了吴梦洁。 　　“小姑奶奶，你这是带人来围剿我家了吗？” 　　吴梦洁自己也扛着一个相机，东拍拍， 西拍拍的。 　　她很满意目前的进度，拍拍沈雪青煞有介事：“学妹你辛苦啦！我刚才看了一圈， 你这个硬装前期工作做的不错呀。” 　　沈雪青恍惚间有一种自己脑子被冻坏了的感觉。 　　“学姐，这是我家，我当然上心！”沈雪青抓狂了。 　　吴梦洁还有心情给她比大拇指：“对， 但这也是我的毕业设计！我实在是不放心， 所以我跟老师跟家里打过电话， 我就直接飞机过来了！” 　　沈雪青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上。 　　搞艺术的果然都是狂人， 说干就干完全不内耗的！ 　　吴梦洁指了指一群嘀嘀咕咕的人：“我还请了个团队来帮我做记录。这些人你用不着管他们， 你管我的饭就好了。” 　　沈雪青仰天长啸一声， 很想跟有钱人拼了。 　　但事已至此， 还能怎么办呢？ 　　沈雪青领着吴梦洁先去了家附近的宾馆，跟熟悉的阿姨都打了一圈招呼。 　　吴梦洁还挑挑拣拣的：“我想住的靠近一点，方便我过来随时盯进度的。有没有更近的啊。” 　　沈雪青严词拒绝了：“姑奶奶！学姐！这里可是郊区，我们这里的宾馆可不是北京那样， 都那么干净和安全的。你要是不想被黑吃黑，就给我老老实实住下来。” 　　吴梦洁妥协了。 　　她那迟来的脑袋瓜终于跟上了身体的出行速度， 后知后觉发现这一次冲动，似乎有一点不妥。 　　大年初四空降到人家家里，年货都不带一件，还要人家管饭。换个人，估计会被打。 　　“那就……麻烦你了哦。” 　　吴梦洁眨眨眼，说完一句客套话，转头跑到窗边找信号，给家里报平安去了。 　　沈雪青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说服自己：人家是你请来的！ 　　……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是沈志诚和陶秀兰依然对设计师吴梦洁表示了大力欢迎！ 　　待客之道，在父母那一辈面前都是一样的。沈志诚和陶秀兰难得地统一起来，一起出手把吴梦洁的团队安排地井井有条。 　　有了吴梦洁的插手，沈雪青的监工担子也轻松了许多。 　　哪里的石膏要怎么抹，墙面的颜色是怎么调配出来的，地面的砖瓦又是怎么拼最有审美…… 　　之前这些地方，沈雪青代为转达总是有些不合适的地方。 　　现在轮到正牌设计师上场，强迫症统统不满意。 　　“这里拆掉，这里也要重新做一下。还有这几桶漆，我不满意，要重新采购。” 　　幸好吴梦洁是跟沈雪青肆无忌惮地表述的，否则换成沈志诚听到，又要犯嘀咕了。 　　沈雪青没客气，直接给她卡了个预算：“最多我只能再给你提高这么些了。” 　　吴梦洁也不恼火，他们搞艺术的，没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行，那我还有替换方案。” 　　陶兴德和陶兴旺见识了这一幕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推掉了其他的活，一心一意地跟着吴梦洁来学习新式的装修法。 　　沈雪青一开始还比较担心，跟了几天之后彻底放手了。 　　两位舅舅是实诚人，根据传统的思维，非常尊师重道，对吴梦洁自带滤镜。 　　因此，不管吴梦洁说出多细致的要求，他们都老老实实照做。 　　吴梦洁请过来的人里面还有个司机，专门帮她开车，时不时地，吴梦洁还要去一趟省城，一会儿查资料，一会儿拜访老教授。 　　其余的工人跟着舅舅们，都非常卖力。 　　私房逐渐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就好比自拍时候开了美颜滤镜，看起来差不多的五官，但是就是好看多了。 　　吴梦洁认为自己没有白跑这一趟。 　　她告诉沈雪青：“我整理记录，统一成报告这个想法还是因为你上次跟我借相机产生的。毕竟，这次毕业设计，盯着我笑话的人不少呢。你也别怨我来。我们整个设计院就我一个疯婆子，不得做好一点，打他们的脸么？” 　　离经叛道者，都是憋着一股气的。 　　吴梦洁亲力亲为地下场，终于在返校前，把自己的设计图还原地七七八八了。 　　部分红木家具也开始进场了。小洋房的风格完美地统一了中式家具和欧式花灯，复古风格，引来了不少参观的宾客。 　　沈志诚捂了多年的小爱好，终于付诸实践，展现在自己面前。 　　那一晚上，他居然喝多了，在家喋喋不休地说话。 　　“秀兰，我好开心啊！我刚转业时候，我就摸到过一次老乡家里的木头。那真是漂亮啊！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可以用得起呜呜呜……” 　　陶秀兰一边嘴上嗯嗯地应付他，一边收拾屋子。 　　这个酒鬼，怎么现在回家地越来越频繁了。这个月的生活费，恐怕剩不下来多少了。 　　陶秀兰看着烂醉如泥的沈志诚，问：“下个月生活费可以涨一点吗？” 　　“都行，都行！” 　　“那就好，你最好别给我忘了。” 　　陶秀兰迅速地给他擦了脸，扶到床上，然后转身去了小房间。 　　——沈志诚一喝多了睡觉就鼾声震天，她今晚，还是和女儿睡吧。 　　…… 　　“剩下的软装，我就不参与太多了，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让你家里人自由发挥。” 　　吴梦洁叮嘱完沈雪青，又强调了一句这个话。 　　她已经看出来了，沈家这个爹，审美趋近于零。 　　沈雪青：“放心吧，剩下这点活儿，都是我妈跟进。你现在已经实现了我爸的梦想了，他不会再无理由参与了。” 　　吴梦洁放心了，第二天就带着她的团队浩浩荡荡地飞走了。 　　前几天，她把进度发给国内一个导师看，对方现在对吴梦洁很感兴趣，邀请她去参观自己的工作室。 　　吴梦洁终于又离梦想更进一步了。 　　沈雪青最终独自一人踏上了返校的旅程。 　　回到北京后，迎着熟悉的北风，沈雪青长舒一口气。 　　还是在自己的地盘更好啊！回个家，瞬间矮了一头，好多事情都很不方便了。 　　跟她有差不多想法的，还有田真。 　　田家是个大家族，家族里人人做生意，同气连枝。 　　田真身为最小的老幺，还是个独生女，受重视程度就不用说了。 　　听到她在学校里挣了钱，还是个后勤组的组长，全家齐齐震惊了。 　　田爷爷首先拿出了一个好厚的红包：“真真真棒，在学校表现真好！” 　　然后是田爸爸：“囡囡在学校里挣多少钱，我这里都给你双倍！” 　　随后还有田妈妈，田哥哥1号，田哥哥2号，田姐姐，田叔叔…… 　　“我感觉我完全不是人，我是一只大熊猫！他们都是来围观我的！” 　　田真在宿舍里爆发了一通，气鼓鼓的，不像熊猫倒是有点像仓鼠。 　　宋琦琦羡慕极了：“如果我家里人这么大方，我肯定高兴坏了。” 　　秦素却说：“能理解，有一种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被当回事的感觉。” 　　田真扑到秦素怀里：“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素素你懂我！” 　　田真此前没想过，原来受宠，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不被重视。 　　沈雪青上前拍拍她的背：“再等等就好啦，你也要给你爸妈一点接受时间嘛。等你在翻译之家混出点名堂，你爸妈会看到的。” 　　“唉——” 　　田真重重的叹气，但是很快又振作了。 　　“雪青，素素，我听说校外新开了一家店呢。” 　　闻弦歌而知雅意，沈雪青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了。 　　“走，去打牙祭！” 　　刚开学，新学期新气象，出来的人不少。 　　三个女生在外面逛了逛，又吃又玩的。 　　秦素很少会出来放松，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答应了。 　　闲聊间他们说到了翻译之家下学期的计划。 　　沈雪青坦言道：“我下学期主要精力会放在高校英语演讲大赛上。罗老师栽培我很久，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翻译之家恐怕需要你们俩多多费心。” 　　“没问题！”秦素一口答应了。 　　她上学期时候，还去过几次英语角，但是很快就发现英语角因为没有人负责，书本都缺失了不少，也没有多少人是真的会认真练习口语的，更多的人好像是对留学生好奇，来看个新鲜。 　　那这样的话，在学校里，秦素除了翻译之家，就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 　　至于田真，刚刚还握着小拳头发誓要发奋图强的，当然也不会拒绝。 　　三人约定好，等到沈雪青到时候站在演播厅内，要抓准机会宣传一下他们翻译之家，争取靠着名气继续拓展市场！ 　　“其实现在有蔺善为加入，我这个审核的担子也轻松了不少。” 　　秦素更擅长的是文学类的翻译词，那些外贸啊金融类的，蔺善为帮她分担了不少工作。 　　“那看来我回头也要给他打个招呼了。”沈雪青暗暗记下来这件事。 　　但想到寒假前的事，沈雪青又有些不知道怎么拿捏分寸了。 　　怎么感谢才能让这位敏感的朋友不觉得自己是客气呢？ 　　沈雪青头有点疼了。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沈雪青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秦素见她走神地明显，就顺手挽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撞到人。 　　正是吃饭的点，校门口川流不息的。 　　秦素一只手拉着田真，一只手挽着沈雪青，在人群里辗转腾挪。 　　在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借过后，秦素终于遇到了一个阻碍。 　　一个愣头愣脑的男生挡在了他们面前，一直盯着沈雪青看。 　　秦素客气道：“麻烦让一让。” 　　可这个男生还没回神呢，另一边又有一个男生捧着一束花深情款款地来了。 　　“雪青，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67章 抓人了 　　秦素下意识挡在了沈雪青面前。 　　“认错人了， 麻烦你让开好吗。” 　　这位捧花的男生胸前还有科大的校徽。 　　科大离临清大学不说很远，也得跨区了。看起来这是一出千里迢迢追爱的戏码。 　　但……秦素转头看了一眼沈雪青。 　　就你这个忙的恨不得三头六臂的样子，也能跨区恋爱？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秦素又皱眉望向了那位一脸热切的捧花使者。 　　“这位科大的同学，请你不要随意造谣我的朋友。” 　　秦素刻意放大了声音， 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雷宏此刻终于从见到去年惊鸿一瞥的女神的惊喜里回神， 也帮腔：“对啊，你是谁啊？为什么造谣我女神？” 　　秦素：“……”不是，这位兄台，你又是谁啊？ 　　两男一女在校门口发生争执， 其中一个手上还捧着鲜花。 　　这种热闹，让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了。 　　捧着鲜花的郑长平出师不利， 但看沈雪青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她认不出自己了，连忙往前又迈步。 　　“雪青， 是我啊， 你的笔友， 郑长平。我们高中通了两年的信， 前不久， 我一直没收到你的回信， 才发现你已经考到临清大学来了。所以到现在才来， 你不会在因为这个怪我吧？” 　　笔友？两年？围观群众没人说话，但是都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秦素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男的说话怎么这么讨厌，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和沈雪青以前有点暧昧不清的关系，还暗示了沈雪青始乱终弃， 高中早恋。 　　这一盆盆的污水倒下来，简直是洗都洗不干净。 　　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沈雪青是谁， 开始指指点点的了。 　　秦素刚想说什么，却感觉到自己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两下。 　　一个人影越过她走到郑长平面前。 　　“你居然还有脸到我学校这来？” 　　哟呵，看来有瓜可以吃？围观群众凑得更近了。 　　沈雪青一脸鄙夷地指着郑长平，却对着周围的人大声说道：“请大家帮我记住这个人的脸！就是他和他妹妹两人勾结，意图通过笔友的形式，同时钓好多人选妃呢！” 　　群众一片哗然！ 　　流氓罪虽然刚废除没几年，可是人们心里还记得那几起轰动全国的案子呢。眼下这有个现成的“嫌疑人”，纷纷开始审视起来。 　　“刚才看这个小伙子还挺精神的，没想到是个骗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今天算是见到了。” 　　“怎么听起来，外语系这个小冠军差点被骗了啊？” 　　郑长平顿时急眼了，那点子深情也不见了。 　　“不是，雪青你怎么还血口喷人呢！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瞧瞧，刚才还人模狗样的，一旦被揭穿就原形毕露了。 　　沈雪青在心里嗤笑起来。 　　不得不承认，郑长平出现的时候，她是有点失态了。 　　就像一场大梦醒过来很久，忽然看到了梦里的人，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开始怀疑自己现在身处的究竟是现实，还是之前那个悲伤憋屈的梦境。 　　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小动作和熟悉的戏码，无一不让沈雪青反胃至极！ 　　她平静了那么许久，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克制自己冲到一旁干呕的冲动。 　　上辈子，郑长平一直没有断了和她的联系，甚至于，在她说了考上的好消息之后，还更加殷勤了。 　　但是大一上学期，她就和李天舟在一起了。就算是分手之后，也依然有很多追求者，每一个郑长平都打不过。 　　郑长平晚了一步，只好就一直保持着友谊长存的关系，反而苟到了最后。 　　沈雪青心里不痛快，表现得也就越发真实了。 　　“你是想让我当场打电话给以前的同学证实吗？我倒是不怕，就看你敢不敢了。” 　　郑长平心里咯噔一下：“我能有什么不敢的。” 　　“真的吗？那我问你，你是不是通过你妹妹认识的我？又是不是一直和我通信？” 　　“是啊，可这哪里有问题了！” 　　“呵呵。”沈雪青轻笑起来，周围的人都看到了她脸上的轻蔑。 　　“笔友写信原本是很正当的事情，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背后到处散播谣言，跟你妹妹两人到处说，和你写信就是和你恋爱了。搞得我同班同学都以为我早恋，很快要嫁人了。要不是我同学恰好是你老乡，我也不会知道，你曾经有那么多个‘好笔友’！” 　　郑长平头脑一片空白，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沈雪青说的都是真相，但换了种方式描述这件事，给人的感观却大不一样。 　　这样一听，大家都自动脑补全了故事。 　　哦，原来这个男生之前打着写信的幌子，图谋不轨，到处造谣人家女生，但是被发现了，所以女生才断绝关系了！而且这个男生，还是个惯犯！ 　　不管在什么时候，郑长平这种行为都是要被鄙弃的。 　　“这是骗婚吧？不对，是骗人恋爱？” 　　“也不对啊，人家姑娘可以为是正常的写信呢。谁知道会这样啊？” 　　“真是看不出来，这小伙子一表人才的，居然得动这种歪心思才能找对象？” 　　“我看他配这个女娃娃也是差远了，所以才动这种心思吧。”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癞蛤蟆的……” 　　郑长平反应也很快：“我一直就是正当和你交流写信的，是他们误会了！如果你生气，对不起，我回去就好好教训我妹妹。” 　　说完，他就鞠了一躬，切换成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田真咦了一声。她想，这个人变脸，怎么会这么快。 　　沈雪青又轻轻笑了一声。 　　可能就连郑长平自己都没发现，当他生气的时候，他的小拇指会习惯性地微微颤抖。 　　沈雪青扫了一眼就知道了。郑长平现在，怕是恨死她了。 　　可即便是生气到了极点，郑长平依旧是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的。上辈子宰在他这个装模作样的人手上，沈雪青忽然觉得自己也不冤。 　　沈雪青忽然上前把他扶起来了，然后迅速地在他耳朵边上说道：“不好意思，晚了。” 　　她抓住他的右手，把那束鲜花举得高高的。 　　红艳艳的玫瑰花中间还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有一行花体字写着英文的“I love u”——这是现在的花店里时常会附赠的服务，浪漫的代名词。 　　快到情人节了，花店已经开始了第一波预热。 　　怕是郑长平买花的时候，也没太在意吧。 　　沈雪青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呵斥：“你说你对我没有别的心思，那你带着这么大一捧玫瑰花，还在这个点在校门口堵我，又是什么用意呢！” 　　不是打算造谣么，那我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舆论反噬的威力。 　　沈雪青打脸辟谣太及时，刚开始转变的舆论风向霎时间又猛烈地倒向了她这一边。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科大的男生，原本就是不怀好意的。 　　校门口大部分都是临清大学的学生，年轻热血，这下挤出来几个男生抓住了郑长平。 　　“学妹你别怕，我们都看到了。这个人就是居心不良，想哄骗小姑娘！” 　　“我们帮你把他送去保安那边！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我们学校撒野。” 　　“当我们学校没人是吧，看着你欺负新生。” 　　秦素囧了一下。不是，这位学长，我们都已经上了一学期课了，应该算不上新生了。 　　田真已经快气晕了，她冲上去张开胳膊抱住沈雪青，张口冲着郑长平呸了一声。 　　“你谁啊你，我是她舍友我都不认识你，怕不是人贩子吧！” 　　沈雪青一惊。田真你的想象力真是无穷啊—— 　　但，居然真的有人信了。 　　“不能让他跑了！” 　　“万一有同伙呢？” 　　话赶话的，就变味了。 　　“什么，还有同伙？在哪，一起抓起来啊！” 　　“兄弟们快找找，哪里有人贩子！” 　　郑长平吓得脸都白了，在群情激奋的情况下干脆直接夺路而逃。 　　雷宏瞅准了机会，一个擒拿手，把郑长平压倒在地，转身高呼：“我抓住他了！” 　　郑长平被压倒在地上，喷过摩丝的头发也乱糟糟地散开了。 　　他的衣服被扒拉歪了，冻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忍不住大吼道：“痛死我了！你们是都有病吧！” 　　沈雪青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控制了，但幸好这时候保安部的人已经赶过来了。 　　他们从人群里把郑长平捞出来带走了，后续估计会联系科大来领人吧。 　　地面上只剩下玫瑰花被踩的七零八碎的。 　　秦素帮忙驱散了人群。 　　田真安慰沈雪青：“你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哪。别怕，这里可是北京呢！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我倒是不怕。”沈雪青指了指玫瑰花。“就是这花可惜了。” 　　花没有罪过，却因为人的缘故流落到地上了。 　　田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沈雪青摸摸她的头，笑了：“好了，没事儿了。” 　　秦素也回来了，三个人刚准备回去，雷宏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一脸兴奋地冒出头来了。 　　他先是伸出一只手想握手，却又看到了手掌上显眼的一片灰黑色的尘土。 　　雷宏把手拿回来使劲儿往身上擦了擦，又猛地直挺挺地伸出去，差点戳到沈雪青脸上。 　　雷宏话都说的结结巴巴的：“我，我是隔壁体育学院的，我叫雷宏。女神，很高兴认识你！” 　　沈雪青看了他半天，终于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一串信息，对上了脸。 　　哦，是隔壁学校那个光送猪蹄，就送了一学期的傻小子啊！ 第68章 烤猪蹄了？ 　　在沈雪青的众多追求者里， 总有那么几个是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的。 　　雷宏就是其中一个。 　　上学的时候，李天舟追她， 送鲜花，巧克力和八音盒这些浪漫的东西。 　　李天舟曾说过：“华而不实， 但是爱情不需要实用。”但没有实用性的爱情很快被他放弃了。 　　等到毕业工作后， 沈雪青的追求者们还送过包包，首饰，香水和口红。 　　唯独雷宏，他表达喜爱的方式， 都格外的雷人。 　　沈雪青记得一开始，雷宏是直接在女生宿舍楼下四处转悠找人的。 　　因为看起来不太像好人， 雷宏还差点被保安处抓起来审问，幸好隔壁学校有人路过，把他给解救下来了。 　　好不容易认识了沈雪青之后， 雷宏的追求手段稍微正常了一段时间， 就又开始画风清奇起来。 　　临清大学所在区的市中心有一家著名的烤猪蹄的店， 那儿的猪蹄香飘十里， 每天都得一早去排队才能买到。 　　沈雪青上辈子出去玩吃了一次， 一直念念不忘。 　　这件事被雷宏无意间知道了， 于是跟打了鸡血似的， 隔两天骑着自行车就去一次。 　　冬日天气寒冷，早上猪蹄很容易凉。 　　雷宏送了两次，发现猪蹄已经全都冻在了一块儿。一掏出来，难看又难吃。 　　沈雪青劝他放弃， 雷宏坚决不干，并且痛定思痛， 改进办法——他改成每天排队之后把猪蹄放在怀里一路用体温暖回来。 　　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要心软，所以那一天，沈雪青破天荒地不光收下了，还带雷宏去二食堂吃了一顿饭。 　　沈雪青又劝他：“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不太合适。”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给雷宏提点了一句，雷宏走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回去就认定为这招有用，他要继续用。 　　沈雪青又收到了三次之后，干脆不收了，看到雷宏就远远地走开。 　　然后……接连不断的猪蹄开始出现在了各个角落，各种地方。简直是防不胜防！ 　　有那么一段时间，沈雪青做梦都是恐怖而油腻的猪蹄。 　　雷宏靠一己之力成功地让沈雪青戒掉了这个品类的美食，一直到毕业几年后，沈雪青才逐渐淡忘这件事，重新接纳烤猪蹄。 　　沈雪青倒吸一口凉气。 　　不行，她不想再来一次这种随处可见的猪蹄噩梦了。 　　“谢谢你刚才帮我啊，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雷宏激动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女神和他说话了！她声音真好听，细声细语的！ 　　雷宏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现在人群散去了，北风呼呼的往脖子里灌，他的体温开始迅速下降。 　　“我，我……” 　　雷宏还想挣扎一下，说点有用的，但是很快校门里跑出来几个人，有男有女，围过来嘘寒问暖的。 　　“雪青你没事吧？我们听说校门口有人想打劫你？” 　　“刚才保卫处过来通知辅导员了，辅导员让我们过来看看你。” 　　“辅导员还说，要是方便的话，你也去一趟办公室。” 　　这个说话的男生，是大三的宋卫东，刚说完就被杨舒拍了一巴掌。 　　杨舒不满道：“你什么眼神啊，雪青这能方便吗？” 　　宋卫东挠头：“我就是传达一下林老师意见……” 　　“你死心眼啊。真有什么事情，辅导员又要甩锅了。” 　　“哦也是……” 　　常年在办公室帮忙的学生都知道林宇良是个什么德行，做事嘛也做，就是特别怕麻烦。你找他批假都逮不着人。 　　现在要是去办公室，少不得又要被发作一番。 　　沈雪青安抚他们：“我没事。也不是打劫我，就是以前我老家一个同学，想仗着一点交情过来污蔑我和他谈对象。” 　　杨舒更愤怒了：“啊呸，我们学校那么多青年才俊都轮不上呢！美死他！” 　　田真：“就是！” 　　“我们还是去一趟办公室吧，当面把话说清楚。”沈雪青不想为这件事耗费太多心神，今天能解决最好了。 　　沈雪青又对雷宏说：“辛苦你了同学，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雷宏哎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只好失魂落魄地看着女神走远。 　　半晌后，他又振作起来了。 　　好歹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沈雪青，真是好听！ 　　…… 　　到办公室的时候，郑长平正在被林宇良破口大骂。 　　“你这种小瘪三我看的多了！以为有点小聪明就可以到处惹祸。我的学生我不知道吗？她大一进来之后忙的像个陀螺！你说她是你对象，证据呢？总不能说什么神经病过来说一说，我就相信你们在搞对象吧？” 　　众人在门外一静，俱都看向了沈雪青。 　　辅导员这是转性了？居然知道护犊子了。 　　沈雪青暗爽了一阵。 　　郑长平为了逃脱责任，多半是说了他们是情侣，只是闹了点矛盾云云。 　　但是他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沈雪青上学期到底做了多少事情。而且几乎每件事，辅导员都有亲眼目睹或者间接参与了。 　　她忙的脚不点地，上课都一心二用。 　　别的人，辅导员或许不清楚，但是沈雪青，辅导员肯定信心十足她没时间恋爱。 　　“报告！” 　　沈雪青推开门，嘹亮地喊了一句。 　　“进。” 　　林宇良刚骂完一个阶段，开始喝水休息一阵子。 　　看到沈雪青来了，冲她招手：“你来的正好，今天这个事情，你也给学校保安处说一说呢。不能都叫这个小子一个人说了去。” 　　“好嘞。”沈雪青一个大跨步就到保安处的老师面前了。 　　办公室里，林宇良和罗建利坐在桌子前，保安处的老师在沙发上。 　　只有郑长平一个人站着，孤立无援。看到沈雪青，他忍了又忍，还是拿眼睛剜了她一眼——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沈雪青根本不搭理他的，直接简要地阐述了一下今天她和舍友出来吃饭，然后又忽然被缠上的全过程。 　　沈雪青指向了门外。 　　“我的舍友他们就在那边，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平时学习还有活动时间都很紧张，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和这个人恋爱。” 　　秦素和田真直接走进来了：“老师，我们可以作证。当时吃饭地方的老板，还有不少校门口的同学应该都有印象。” 　　人证齐全，阐述清晰明了，保安处的老师心里已经信了八分了。 　　目前的情况，对郑长平很不利。 　　他为了洗脱人贩子和骗子的嫌疑，说自己和沈雪青是正常恋爱，只是闹矛盾，这才让保安处的老师没有直接给科大打电话。 　　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捅到学校去。 　　郑长平忽然出声：“你们是她舍友，当然是站在她那边了。做假证的话，谁知道呢。我反正是觉得，我们就是在恋爱。” 　　田真气笑了：“你要是真觉得是恋爱，你在校门口被我们质问的时候，为什么又要向雪青鞠躬道歉呢？” 　　“我是觉得在恋爱啊。但是我妹妹他们造谣，我帮着道歉有什么不对？反而是你们话赶话的，让我说错了话，才闹成现在这样。” 　　郑长平死猪不怕开水烫，咬死了自己就是在恋爱，气的田真当场恨不得踹他一脚。 　　沈雪青安抚了好一阵田真。 　　郑长平这种人，其实是很要面子的，但他们更讲究实惠。 　　为了最终的目标，他们可以装模作样很久，相当有耐心。 　　就像当初，郑长平过来发现沈雪青已经恋爱了，于是立刻不顾自尊心，改成君子之交，多少年如一日的戴着面具装作一个温和有礼的人，硬是等到了她开始考虑结婚对象，才发动攻势。 　　现在也是一样，他不能让学校知道这件事，那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只有坚持说，这是恋爱问题，保安处的老师的也就不会大动干戈了。 　　因为只是区区“感情问题”罢了。 　　沈雪青说：“你觉得你在和我恋爱，我怎么不知道呢？” 　　果然，郑长平立刻就说：“我也很奇怪啊，我就是觉得你一直和我恋爱。怎么现在就忽然这么冷漠呢。我等了一个学期，都没等到你的信，所以我这学期立刻就找你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在学校又找了一个，所以才不理我？” 　　“原来是这样。你如果跟我说好聚好散，我也不会纠缠你的。”郑长平越说越觉得这个逻辑是对的。就沈雪青这样的女生，在学校很难不找一个吧。 　　罗建利的眉头皱地越发深了。 　　这个男生真是滑头，为了自己脱身立刻就要泼污水给沈雪青。可是偏偏他作为非当事人，也没办法说什么。 　　沈雪青嗤笑了一声：“你是说你一直苦等我给你写信？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痴心不改？” 　　郑长平大言不惭：“对啊。要不是你过年都不理我，我也不会过来的。” 　　他伸手从包里拿出来一打信封，用半是威胁的语气说：“你自己看看，我们每年都写这么多信，如果不是恋爱你是什么意思呢？” 　　那样厚的一打信封，拿出来厚的像一个砖头。 　　沈雪青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还记得，自己写这些信的时候，是如何小心地落笔每一个字争取美观的——信纸都是特意到文具店选购的，买的都不便宜，写错了就浪费了一张。 　　想来，郑长平甚至都没有注意过，她用的信纸和其他人的有什么区别。如果是个脸皮薄的女生站在这里，怕不是已经哭出来了。 　　这么想的话，沈雪青甚至很庆幸，郑长平最后的目标是自己。 　　沈雪青笑了：“你这人真的很奇怪。自作多情就算了，现在还想污蔑我。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心里没鬼的话，我当然有的是办法验证。” 　　沈雪青转头对保安处老师说：“老师，如果需要证人，我可以打电话回老家，让我的老同学崔晓丽，还有其父母都帮忙证明。他们和郑长平才是一个村的，都见过他从邮递员手上一次性取了多少信。只需要问一下邮政，就知道了，他到底是每个月都在等我一封信，还是每个月都有不同的女生给他写了。” 　　“如果说，给你写信就是和你恋爱了。那么你，是同时和多少人恋爱啊？也这样一个一个地追过去问了吗？”沈雪青戏谑地说道，从口袋里掏出号码本，翻到崔晓丽的那一页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意思是，你需要的话，我立刻就能联系她。 　　“你有病啊！”郑长平一下就发火了，头上汗淋淋的。 　　失策了！沈雪青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这段话，和保安处老师在门口听来的消息达成了一致。 　　如果这个女学生没说谎的话，这个男生不就是利用交笔友的名义四处网罗对象，骗人么。 　　保安处老师见多识广，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沈雪青又耐心等了一会，郑长平还是说不出来任何辩驳的话。 　　她拍了拍手，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这件事上我问心无愧，我写信就是写信，没有任何不纯动机。至于你，是不是单恋我，然后又是不是异想天开地追到我学校来胁迫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最好老老实实承认得了，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过了头！ 　　秦素听懂了，也上前来补刀了。 　　“这位同学，我们雪青，成绩比你好，考的大学也比你好。更不要提，她人长得有多漂亮多能干了。你对她有妄想我能理解，要是老实承认的话，没准还能宽大处理。继续这样纠缠不清，我作为她的舍友，就要报警了啊。” 　　田真点头：“说得对啊，老师，我们还是报警处理吧。这个人嘴上根本就没一句实话的。一会儿变一个说法。” 　　保安处老师：“呵呵，说的有道理啊。” 　　郑长平晃了晃身子，几乎站不住了。 　　大局已定，容不得他再狡辩了。 　　郑长平把头低下来，说话声音比哭还难听。 　　“对不起，我就是想稍微逼你一把，也许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了……” 第69章 揭秘了 　　“出了这种事情， 我们真的深表歉意，是我们没有看好学生，使他在思想教育上出了问题……” 　　郑长平听到门外传来了辅导员的声音， 他的心都开始滴血了。 　　临清大学的老师最后还是给他留了点脸面，只通知了他的辅导员过来领人， 而不是直接通知科大的保安处。 　　这件事， 如果他回头去送几趟礼，估计辅导员也不会到处宣扬。 　　就是一个处分肯定跑不掉了。已经快评上的优秀党员估计也泡汤了。 　　玫瑰花，摩丝整理好的头发，还有一份热烈的表白。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做的， 大庭广众之下，深情的男士和美丽的女士， 所有人都热衷于看到的戏码。 　　怎么就不起作用呢？ 　　郑长平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现在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就都像一场梦境一样。 　　其实郑长平并没有第一时间就上前去。 　　他抓着花束，躲在校门转角处很久， 还担心自己会认不出沈雪青。 　　没想到再见到的时候， 郑长平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人群里， 沈雪青显眼地仿佛自带滤镜。就像当年在食堂里一样， 好多人都在偷偷地看她。 　　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似乎一直在走神， 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 　　郑长平在角落里盯着她进了一家小吃店， 又等了半个小时之后出来。 　　旁边的同伴一直抓着她躲避人流，而沈雪青就像一个美丽的瓷娃娃，微微低头思索着什么，任凭旁边人的摆布。 　　她的脸颊被冻得白里透红， 嘴唇嘟嘟的像一串挂在枝头的樱桃，娇艳欲滴。 　　偶然间的转头， 视线无意识划过郑长平这边，都让他激动地快要窒息了。 　　美丽，柔顺又富有才干。 　　他梦中的女郎，不外乎如是。 　　郑长平当时就开始后悔自己浪费了一学期的时间了。 　　半年多以前。 　　因为始终等不到沈雪青的信，他就让妹妹帮着打听。 　　之后，郑长平才知道沈雪青居然考的那么好！ 　　临清大学，他想都不敢想的一所学校，就这样轻易地被沈雪青考上了。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但郑长平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他第一时间坐车去了她的学校，亲眼确认了喜报横幅并得知了她改名的消息。 　　沈雪青……郑长平站在橱窗前，嘴里反复咀嚼这几个字，越来越兴奋。 　　他给沈雪青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长信，那是他反复修改了很多遍的结果。他原本期待沈雪青收到这封信之后，会感动地想起他们过去风雨无阻畅谈的美好光景。 　　结果却全都落空了。 　　最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郑长平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一直到进入全新的校园，见到了他先前只有电话联系的叔叔，郑长平终于重燃了信心。 　　这里是北京！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也是他郑长平即将腾飞的地方！ 　　他很快将沈雪青抛之脑后，开始重新寻觅起新的机遇和良缘。 　　平心而论，郑长平在科大混的相当不错。 　　他有一副温文尔雅的皮囊，谈吐不凡，一到周末还能去叔叔家休整。在一众不修边幅的男学生里，他的人缘很不错。 　　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不少，郑长平也想尝试选一个出来。 　　可是只要和女生在一起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开始对比。 　　这个女生，没有沈雪青那么漂亮。 　　这个女生性格太粘人了，一看就麻烦的很。 　　这个女生其他都好也很温柔，但专业不好，成绩也不行，以后一定会拖后腿。 　　选来选去，郑长平都没有满意的。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还是沈雪青最合适。 　　可是他现在根本不清楚沈雪青在什么专业，住在哪一栋宿舍楼，想写信也寄不出去。 　　郑长平就这样带着遗憾的心思，慢慢等到了期末的时候。 　　他看到了门口书报亭，摆在最显眼位置的一本杂志。 　　“临清大学超强才女！演讲大赛书写传奇！” 　　老板介绍说，这本杂志最近几期卖的特别好，还着重点了一点那个才女的标题。 　　“喏，就是这个小姑娘，我也看了，长得好漂亮还是名师高徒！最近大家伙肯定都是因为这个故事才来买的。才连载了两期，这个杂志就卖爆了。” 　　郑长平当时就鬼使神差地掏钱买了一份，老板还热情追问他要不要之前的两期，他还能订到。 　　郑长平全都买了。 　　回宿舍后，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直到看到那张英语演讲大赛的合影，才确定了，这个杂志上的“沈雪青”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沈雪青！ 　　得来全不费工夫。 　　郑长平拜托了人，帮他问一问临清大学外语系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的事，校园里不少人都知道沈雪青。关于她的故事，已经传了好多个版本了。 　　郑长平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的笔友。 　　从开学开始发明床帘赚钱，再到后面的主持人，比赛……怎么听这都是一个完美适配他郑长平的女性。 　　郑长平的心一直痒痒到了过年回家。 　　一整个过年时期，他都在好好的计划，要怎么才能让沈雪青答应和他在一起。 　　郑长平没有忘记，之前的来信里，沈雪青看着可没有任何动心的意思。两人充其量只是谈得来的朋友罢了。 　　而如今，沈雪青一定也见识过了北京的绚烂多姿，这个时候他如果只是送点小玩意儿，必然是没什么用的。 　　郑长平在科大算得上品貌双全，可是如果放到临清大学呢？ 　　他听说，光是沈雪青的追求者里，就有土木工程系的学生会长。就连主持人的搭档，都是金融系的会长。 　　这样优秀的环境下，郑长平清楚自己没什么其他的优势。 　　唯一可以拿捏的，就只剩下那两年通信的情分了。 　　出发前，郑长平路过一个商场，看到有人忽然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跪地表白。 　　那女生明显是不知情的，没有打扮，惊讶地嘴巴都张成了o形。 　　男生一跪下来，旁边的人就开始起哄，浪潮一起，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水到渠成。 　　郑长平看到那个男生直接借着起哄过去搂住了女生，还亲了她一口——这个往常算是会被说轻浮的举动，现在却顺理成章了。 　　围观群众反而爆发出了一阵掌声。 　　这一幕看的郑长平心中火热。 　　如果，如果他也当众这么做，是不是就可以先占据下一个名分？ 　　沈雪青的性格是很大度的，在交流过程中，哪怕某些观点两人不和，她也从来不会恼怒，而是给他留下一些讨论的空间。 　　郑长平确信，如果自己当众表白，加上群众的起哄，沈雪青是一定不会当场回绝他的。 　　…… 　　“他呢，就是想利用周围群众给我的压力，让我先含糊地不要直接反对。之后就可以靠着这一点，让别人觉得我名花有主。这样他就算在科大，也不用担心了。” 　　田真终于搞明白了这一出：“这好恶毒啊。” 　　沈雪青点点她的脑袋：“所以以后在大街上看到这种事情，不要跟风起哄哦。那个女生，也未必是自愿的。” 　　秦素又问：“那为什么他还敢在办公室掏信啊？你又没有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是没有啊。但是那里面的信究竟是不是我原本的信，谁能知道呢？” 　　沈雪青自己稍微代入一下，都能想象出来要怎么留后手。 　　郑长平带着那么多信来学校，本身就很奇怪。更别提那些信封里，有不少看起来都没有被好好保存，想必是临走前他才翻出来带上的。 　　以前不好好保存，却临时拿出来就只能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需要用的是信封。 　　“没准里面是他假造的信件，写了一些动人的情话。他拿出来信封，只要我承认了，他就可以当场给大家看。” 　　秦素懂了：“但是你根本没看那些信，你直接换了一个角度，当场揭穿他手上收了好多人的信。所以他才说不出话来。” 　　田真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 　　“这人心眼好多啊。也太恐怖了吧。我不想恋爱了，怎么谈个恋爱都要面对这么多危险啊？有要跳楼的，有哭哭啼啼的，现在你又碰上这种无赖。” 　　“但是那个信封里，真是假造的信么？”田真还是好奇。 　　沈雪青摊开手：“这谁能知道呢？而且就算他拿出来，我也会说那不是我写的。有本事你去做笔迹鉴定啊！瓜田李下，这种人，还是少沾边为好。” 　　田真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的没错！” 　　…… 　　郑长平摸着包里的信封，紧紧咬着牙根。 　　他听到外面的交流声逐渐变小，脚步声逐渐靠近。 　　“这件事情，我回去后一定会上报校长，给贵校一个交代！也给罗教授一个交代！” 　　“这倒是不用给我一个交代，主要是我的学生这次受到的惊吓不小。希望贵校可以看好自己的学生，该有的门禁要有。不要又大半夜的，跑到我们学校来吓人。” 　　“啊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 　　办公室的门把手被轻微地转动起来，发出咔哒一声。 　　科大的辅导员卑微地跟在林宇良还有罗建利身后，最后一个进来。 　　看到郑长平，他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 　　什么小流氓东西，让他这么丢人！ 　　就算你叔叔有点关系，你还想翻天了么？ 　　郑长平把头低的更低了。 　　他清楚，从今以后，他的命运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第70章 放松了 　　沈雪青在门口被堵住的事情， 又在学校里疯传了一波。 　　这一次，她走到哪，哪都有四面八方来的慰问。 　　跟上学期军训时候那波不同， 这一次大家的善意都更加直接了。 　　沈雪青下课的时候，同班同学都默契地等她一起走。去翻译之家， 组员们自发轮流送她回宿舍。 　　就连沈雪青去一趟办公室， 路过的老师都会特意回头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塞点小零食给她。 　　更令人惊讶的是，就连廖笛也跑过来跟她说：“我知道那男的肯定不是个东西，如果你需要打回去， 我去找胡祥，带上他们宿舍的男生帮你。” 　　沈雪青：“谢谢你啊。但是暂时那个人应该不会来了。倒是你， 和男朋友和好了吗？” 　　没错，廖笛又又又又和男朋友重归于好了。 　　这是第几次来着，沈雪青也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廖笛第一次分手的时候， 一晚上没回来， 宿管阿姨过来审查的时候， 沈雪青想办法遮掩过去了。 　　第二天廖笛回来了， 眼睛底下乌漆嘛黑的一团， 眼皮子肿的也老高。 　　宋琦琦要是问， 她就狂哭。 　　闹到最后， 宋琦琦只好帮她去老师那边请假。 　　廖笛第二次分手的时候，回来脸色平静的可怕。 　　蒋怡雯都不敢靠近她，因为只要一靠近她，她就和发了疯似的尖叫让蒋怡雯滚远点。 　　蒋怡雯没办法， 当天和宋琦琦换了床位睡觉的。 　　廖笛最近一次分手，也就几天前吧。 　　这一次， 没人再问她了。 　　但是她也很神奇的不哭不闹，洗漱睡觉。 　　就……正常的有点不正常了。 　　沈雪青这才分出一点心思来，挨个问了一遍：“你们有谁知道内幕吗？” 　　显然，最八卦的宋琦琦都毫不知情。 　　但现在，她看起来又和胡祥和好了！ 　　沈雪青不是很能理解廖笛的脑回路，但是隐约听说他对象胡祥，也是个绝世大情种。分手前三次，第一次买醉，第二次鬼哭狼嚎，第三次被舍友踹出了门。 　　很好，绝配！ 　　提起胡祥，廖笛娇滴滴地回复说：“我们很好，谢谢你哦雪青。我知道你之前特意让宋琦琦提醒我了，你放心，我和胡祥都已经明白了我们彼此之间的问题，不单单是一个蒋怡雯造成的。以后，我们毕业了结婚的时候，会邀请你的。” 　　沈雪青立刻在心里发誓她以后绝对不会再管廖笛胡祥这对奇葩了！ 　　她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放松放松！ 　　沈雪青约上了田真，打算来一个北京名胜古迹两日游。 　　虽然上辈子她都去过，但是那也是很久之后了。现在的故宫开放的地方更多，听说太和殿也能进去！ 　　田真乐意至极，为此特意打电话找老爸老妈报销了一大笔费用。 　　秦素有点奇怪：“你不是说，要用自己的分成吗？” 　　田真奸诈一笑：“以前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也有想要学的东西了，所以我要攒点钱了。” 　　秦素难得对田真说的话产生了兴趣，就她所知道的，田真除了吃，真的很难在其他事情上产生兴趣啊。 　　“是化妆啦！我寒假时候买了一本杂志，上面有好多教人化妆的东西，还介绍了不少化妆的工具，我觉得好有趣啊，我就去专柜买了一整套回来。一不小心，花了不少积蓄。” 　　田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鲜少在这种事情上费心神，只是杂志介绍的有鼻子有眼的，她就像着魔了一样，忽然就好想自己动手试试看。 　　她记得沈雪青当主持的时候，画了一个很浓艳的妆容。 　　虽然走近了看的出来粉底厚的像一面墙，但是灯光一打，真是好看极了！ 　　就像电影《白发魔女传》里面的林青霞，明明眼皮上黑黑红红的一大片，但就是又勾人又明艳。 　　杂志上说，这叫舞台妆，重点要突出脸上的颜色对比，现实里化妆，要清淡，适合自己才好。 　　田真还没告诉秦素，她自己在家里悄悄试过了，但是画完之后觉得自己跟杂志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看来我们田真也到了爱美开窍的时候了！”沈雪青开玩笑说道。 　　田真的脸悄悄红了一点，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这个，哎呀，我画的还不好看。” 　　沈雪青：“这有什么，谁不是先学走路再学跑的呢。下次我们互相学习呀。” 　　田真不说话了，眼神却亮亮的。 　　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多她觉得难为情的事情，在沈雪青这里，都是很自然地得到了支持。 　　呆在这样的神仙舍友身边，什么时候都会很安心。 　　沈雪青开始着手做计划了。 　　她每次出行之前，都习惯于做好很详细的计划，包括各种预案，否则她就会有一种自己在大街上裸奔的感觉。 　　这一次也不例外。两天的旅游计划，她密密麻麻写了三页纸。 　　田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计划表，咽了一口口水。 　　从意外走丢在哪集合，到如果下雨了该怎么避雨。田真越看越觉得，就算是外星人来轰炸地球了，她应该也能从这张计划表上找到逃生方法。 　　田真小心翼翼地问：“雪青，你一直是这么辛苦的吗？” 　　沈雪青：“嗯？” 　　“就是你一直要做到这样才会安心吗？” 　　田真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沈雪青的一些行为。 　　“考试周去图书馆，你永远是起的最早的一个，其实等你完全准备好了之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呢，于是你就去给我们买早饭了。罗老师布置给你的任务，周五才需要交，但是你永远都是立刻拿到手就开始做，甚至要熬夜完成。就连你打个饭，都会计算下课时间……可是你又不是机器，天天这么算，肯定会累的吧。” 　　“嗯，也还好吧。其实我就是做什么事情都习惯全力以赴吧。我觉得这样比较不容易出错……” 　　说到后面，沈雪青自己都发现不对劲了。 　　为什么自己这么怕犯错呢？真是奇了怪了。 　　上辈子的沈雪青是个敢爱敢恨，行动力超强的人。 　　那时候她所向披靡，从不害怕犯错。 　　朋友招呼一声，她可以当天就买机票飞去共度圣诞。老板一声令下，她踩着高跟鞋，一米六的个子走出了一米八的气势。 　　她曾经一度觉得，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无所不能。 　　就连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都嚣张得很，说打人打人，丝毫不考虑后果。 　　但是现在，似乎有什么事情在悄悄发生改变。 　　她明明做的更好了，却开始畏首畏尾了。 　　就比如郑长平的事情，她其实可以做的更解气一点，但最后还是就放走他了。因为她不想和这个人再扯上一点关系了，之后的处理也就放任林宇良去处置了。 　　沈雪青决心去问问其他人的想法。 　　杨舒：“我觉得你没什么问题啊。只是小心了点嘛，你刚经历这种恐怖袭击。谨慎在所难免。” 　　郝鹏飞：“我觉得这是你的权利，无需过问他人。” 　　秦素：“关键是你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觉得一定要做到这样才安心，那么我也觉得没问题。” 　　最后是在翻译之家逮到的蔺善为。 　　听完沈雪青的问题之后，他沉吟片刻，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之前因为准备不充分，受到过什么伤害么？” 　　沈雪青愣住了。 　　她两辈子最大的伤痛，也就是识人不清，误入歧途了。 　　蔺善为换了个说法：“是这样的，你这样的行为更像是一种防御机制的开启导致的强迫行为。你在一遍遍确认你的领地里，没有一丝威胁。” 　　“雪青，你是不是……有点焦虑症？” 　　面对蔺善为略带担忧的神情，沈雪青沉默了。 　　蔺善为还试图给她解释：“心理问题是一种非常常见的问题。这不意味着你有精神疾病，而是一种正常的大脑生病的情况。我觉得你的情况还很轻微，不需要去医院，但是还是建议重视一下，多多放松自己……” 　　“谢谢你。我知道的。”沈雪青打断了他。 　　蔺善为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没有被当成在咒别人。 　　沈雪青笑了：“就像你之前那样，被人用跳楼的方式威胁过，所以也要委婉地提示我注意安全？” 　　蔺善为瞠目结舌。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蔺善为确定自己没有说漏嘴过。 　　“这种导致我们大一新生军训之后还得晚自习的大事，早就传遍所有的院系了好不好。” 　　沈雪青翻了个白眼，嘲笑了一波蔺善为的天真。 　　蔺善为老脸登时火辣辣的疼。 　　“不过你放心啦，细节的话，知道的人没几个。翻译之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你就是金融系那个倒霉透顶闹到报警的会长的。等你明年一卸任，往事如烟，马上烟消云散……呸呸呸，你干什么！” 　　沈雪青伸手去扯开蔺善为忽然捂住她口鼻的手，刚想柳眉倒竖，却又听到身后陆陆续续进来一批组员的声音。 　　沈雪青一扭头，组员们欢快地跟她挥手打招呼。 　　哦，居然全是大一的组员啊~ 　　再回头看向一脸窘迫的蔺善为，沈雪青噗嗤一笑，觉得自己先前的烦恼也如那清晨的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算了算了，我也不做什么计划表了，随心自在游，才比较有趣。” 　　沈雪青从桌上找到了自己先前写的计划表，干脆利落地撕了个干净。 　　她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先前因为郑长平和李天舟两号人，一直对恋爱这件事也有意避开了。 　　“既然要改变，那就彻底一点。回头我也尝试一下，轻松的恋爱。” 　　蔺善为在旁边一个踉跄，不可思议地回头。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第71章 旅游了 　　初春时节， 旅游的好时候。 　　现在还不到大热的节日，北京的人流量没有那么大。但是同时，天气放暖， 出来玩就没那么多负担了。 　　沈雪青和田真早上出发，晃悠悠到中午才到了第一站——故宫。 　　金红瑰丽的宫殿， 带着厚重的历史气息。 　　门口有很多游客， 还有导游挎着小包，举着一面小旗子吆喝：“来来来，xx旅行团的朋友们，往这边走。” 　　来旅游的人们穿的多半都更鲜亮一点， 垫肩的宽大衣，烫地卷起来的头发， 时髦的要命。 　　有人胸前挂着一个大号相机，帮人拍照。 　　摆拍的几位女士，不约而同的舞起脖子上五颜六色的围巾， 定格下这个瞬间。 　　沈雪青和田真买了两张票， 跟着一个导游团后面蹭着听解说。 　　虽然因为口音问题， 听得一知半解的， 但也还挺开心的。 　　田真第一次自己和朋友们出来玩， 兴致很高， 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 　　之前路边有不少的小摊贩卖各种小玩意儿， 要不是沈雪青拉她，恐怕两人还没到故宫呢，就要提不动东西了。 　　现在田真手上有一个草编的蝈蝈笼子，一串糖葫芦， 还有她刚吃完的卤煮盒子。 　　“唉，可惜故宫没有小摊贩了。要不然多好玩啊。” 　　田真还对着路边摊心心念念呢。 　　沈雪青顺口回了一句：“以后未必没有。其实可以在这边设立一个拍照点， 批发一些清朝服饰，还有什么还珠格格里面的头饰，肯定生意很火爆的。” 　　香妃娘娘的头饰，到后来火爆到小女孩人手一个。 　　现在好像还没有这项业务，但估计也快了。 　　田真听着自己都心动：“哎对哦，还珠格格里面的格格头多好玩啊。穿成那样拍照，多有趣啊。雪青，你说的真是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 　　沈雪青得意地甩了一下头发：“没准我就是从未来来的呢？” 　　田真哈哈笑起来：“如果你是从未来来的，那你就地摆摊算命岂不是发了！” 　　两个女生一起笑起来的画面，就像两朵花开在了故宫里一样。 　　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外国男人，他拿着相机过来用古里古怪的发音问了一句什么。 　　沈雪青和田真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于是他又说了一遍，面色分外焦急。 　　沈雪青干脆用英文问了一遍。 　　这下这个外国男人眼睛亮了，叽里咕噜地比划了一番。 　　田真问：“他在讲什么呀。” 　　“他在问我厕所在哪边，他的翻译去厕所好久了还没回来。然后现在他又听不懂导游在说什么了，他想拍照片但是那个导游一直说什么，他不理解。” 　　沈雪青囫囵听了个大概。 　　这个老外说话又快又着急，还带着点口音，估计是等的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听得懂的沈雪青，就说话更快了。 　　老外叫本杰明，是个英国人。他现在抓着沈雪青就像看到亲人了似的。 　　他还很委屈呢。来之前，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又请了翻译，又请了导游，想好好领略一下北京的名胜古迹，结果刚到故宫就出问题了。 　　他跟沈雪青哭诉：“我还会说几句中国话，但是怎么都没人听得懂？” 　　沈雪青让他再尝试说几句，然后问他说的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几番对比之后，沈雪青告诉他：“亲爱的本杰明，虽然你说的的确是中国话，但是你说的是广东地区的方言呢。” 　　本杰明大惊失色：“我跟我们那边唐人街的老板学的，他说这就是他的家乡话！” 　　“是的，他也没说错。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中国地大物博，每个地方的口音都差别很大。就相当于你们英国和印度的英语，明明都是英语，但听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 　　本杰明一脸悲愤。这，谁能想到啊！ 　　沈雪青和田真跟着本杰明找到了他的家人和导游。 　　导游看到中国人，也跟求救似的扑过来：“哎呀这位同学，你能不能给这群死心眼的老外解释一下啊，翻译他肠胃炎了，跟不了趟了，让他打电话给翻译公司换人哪！” 　　导游急的直冒汗，他是按照小时收费的，可是他们都已经在这里磨了大半个小时了，故宫还没开始，这让他怎么好意思收费啊。 　　翻译临走前，肚子已经痛的不要不要的了。 　　导游问他：“你走了，我怎么办？” 　　翻译说：“本杰明自己说的，他会一点中文，你给他说一声让他给我老板打电话换一个人来。哎哟，我这肚子是真不行了——” 　　翻译跑的没影了，结果导游和本杰明根本对话对的驴唇不对马嘴，谁都听不懂谁。 　　两个人沟通无果之后，导游就想自己去找工作人员解决这个语言问题。 　　但本杰明一家子不愿意了呀。 　　他们看着翻译跑走了，然后就不回来了，误以为这个导游也想跑。于是本杰明当机立断，让妻子抓住翻译，他去外面找外援！ 　　外援沈雪青左右看看两边，好艰难地憋住笑。真是好大一出乌龙！ 　　在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本杰明和导游终于握手言和了。 　　本杰明的妻子胡安妮塔也对导游表示了歉意。 　　导游摸了摸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心有余悸：“不要紧是不要紧，但是你的力气真的好大，一点不像个娘们儿。” 　　沈雪青翻译给胡安妮塔听：“他说你很有力量。” 　　胡安妮塔高兴极了：“没错，我以前做过举重运动员，我很有力量的！谢谢他的夸赞，他真是个好人！” 　　导游问胡安妮塔说什么，沈雪青想了想，说：“她说你真是个好人！” 　　导游也骄傲地挥舞起小旗子：“那是，她非法扣留我我都没报警呢。这不是要对外宾展现我们中国人的肚量么！” 　　沈雪青竖起大拇指：“嗯，你做的很对。” 　　大概能听懂的田真：“……”原来老师说的信雅达是这个意思吗？ 　　事情解决后，本杰明对沈雪青发出了邀请。 　　“我不想要再打电话给你们这里的公司了，他们的英文也不标准，听不太懂。我希望青你可以来担任我们的翻译，我愿意支付给你同等，哦不，更多的报酬！你的同伴也可以和我们一起，你觉得怎么样呢？” 　　沈雪青还没回复，田真先激动起来了。 　　她拉拉沈雪青的胳膊：“赚外汇的机会啊！不要白不要！” 　　沈雪青当然会答应，出来玩，又能赚钱又多了个免费导游，多好的事儿啊！ 　　这年头的外国钞票，老稀罕了。放在皮夹子收藏也行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导游去买了点点心给大家垫垫肚子，就开始了正式的行程。 　　导游进入了角色，每到一个地方，都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地讲一遍。等沈雪青翻译完了，再带着本杰明一家子转一圈，有问题再问一问。 　　沈雪青不是专业的翻译，有些词汇生硬的翻译成拼音也无趣，她就自由发挥了一点。 　　导游介绍起屋檐上的五脊六兽，她就统统改成“中国传统建筑特色神兽，这个是龙的第几个儿子，放在这里是……的寓意。” 　　反正本杰明的几个孩子听得都津津有味的，还会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本杰明和胡安妮塔其实根本不在意沈雪青翻译的是不是完全准确，看到孩子们一直入迷的样子，他们就满意了。 　　胡安妮塔对田真说：“我听说中国又很长的历史，所以我们想让孩子们来长长见识。现在来看果然很不一样，明天我们要去长城，你们要是也能一起就好了。” 　　田真想也没想，立刻答应下来：“当然好。我们很乐意继续和你们合作。” 　　田真还无师自通地磕磕巴巴地给胡安妮塔介绍了他们的大学，还有沈雪青创办的翻译之家。 　　胡安妮塔惊呼道：“哦我的上帝，你们真是一群令人惊喜的好孩子！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沈雪青听到惊呼声，一回头，发现田真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小脸红扑扑的。 　　看到沈雪青的疑惑的目光，田真期期艾艾地说道：“哎呀，这些老外的嘴，实在是怪甜的。” 　　…… 　　参观完故宫，他们一行人也累的不行了。 　　沈雪青和本杰明敲定了明天去长城的行程，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带着田真先行离开了。 　　田真还沉浸在今天的奇遇里：“太和殿里金碧辉煌的，和还珠格格里真的差不多呀。难道他们真的是跑到故宫里拍的？” 　　“应该不是吧。我记得好像是承德的避暑山庄和恭王府？反正我们今天边玩边赚钱，真是太值得了。” 　　再过几年，太和殿就不对外开放了。 　　他们今天这一趟慢悠悠的游玩，也别有风趣。 　　吃完饭，田真催促沈雪青看看今天的报酬。 　　本杰明坚持要使用中国的传统形式红包来发出今天的报酬，他似乎是认为这是某种祈福的仪式，会让上帝看到他的诚意，把好运带给沈雪青和田真这一对新朋友。 　　沈雪青当时接下来并没有打开，现在，她和田真站在饭馆后门的角落里，郑重地打开了。 　　“哇！” 　　“哇哦！” 　　红包里放着一张崭新的50英镑！ 　　田真哆哆嗦嗦地问：“最近汇率多少来着？” 　　沈雪青刷地一下把红包放进包里最深处，然后迅速关好，深吸一口气：“我记得今年1月份的时候好像是1：15？现在可能跌了一点了。” 　　两人静默一秒，猛地互相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喊道：“发财了！” 　　原本考虑到景区旁边的住宿太贵了，两人是打算赶回去宿舍，第二天再来的。 　　但现在么…… 　　沈雪青阔气地挥手：“走，姐姐请你住友谊宾馆去！” 第72章 拉活了 　　友谊宾馆么， 当然最后还是没住成的。 　　田真爱吃爱玩但是不是不知好歹，友谊宾馆离八达岭长城距离老远，要真的住下了， 明天要起老早。 　　还不如趁现在时间还早，往那边赶路， 就近找个地方休息。 　　“住一晚上难道就变成超级有钱人啦， 要是这样的话，我贷款也要去住咯。咱们都是学生，还是实惠为上！” 　　“好吧，都依你。” 　　沈雪青看田真这么说， 就换了一种庆祝方式。 　　在上车前，沈雪青去了商场底下的红色英文招牌里， 抱出来一堆吃的。 　　“这是什么？”田真好奇地凑过去，闻到了一阵香味。 　　明明刚吃过饭，她却感觉自己的喉咙情不自禁的开始咽口水了。 　　沈雪青把东西全部塞给她：“给， 今晚补的庆功宴， 肯德基！” 　　现在这个时候， 肯德基还是一个新鲜的玩意儿。 　　沈雪青在东乡镇根本都没见过有任何的肯德基店铺， 至于什么麦当劳， 德克士， 就更没有了。 　　但在2000年的北京， 肯德基已经开了好几家店了。 　　田真从刚才上车时候的悠闲，变成了急不可耐。 　　她一个箭步冲到车最后面占据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就从一堆炸鸡汉堡里选中一个鸡肉卷开始吃了起来。 　　酸酸甜甜又带点辣味的口感瞬间俘获了田真的心。 　　“我宣布，这是我在北京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沈雪青也拿了个鸡腿慢慢啃起来。 　　他们坐的位置隐秘， 但香味却飘满了一整个车厢。 　　有后来上车的小朋友闻到这个味道，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四处张望着。当妈妈的怎么哄都不肯消停。 　　田真见状，飞速地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汉堡。 　　她这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尊老爱幼的！ 　　沈雪青瞧了瞧她的小肚子，颇感到敬畏：“怎么刚吃完饭你还有本事吃掉这么多，关键是吃完了你看起来也没有很撑的样子。” 　　“嘿嘿，遇到美食，我的胃就是次元口袋。”田真吃的心满意足。“这庆功宴不比什么友谊宾馆让我开心多了，雪青你可真是会吃会玩。我看今天你也是，在故宫走来走去，一点也不陌生的样子。” 　　沈雪青哑然失笑了。 　　这都得感谢上辈子那个四处社交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回来时间久了，心也安定了，沈雪青没有像一开始那样，一想到上辈子就立刻火燎心肺了。 　　两人在差不多的位置下了车，找了一家干净的连锁宾馆登记入住。 　　现在也没有什么美团啊大众点评之类的，所有的宾馆对散户都是实打实的价位。 　　宾馆里有一个光滑洁白的浴缸，还有两张松软的床和电视机。 　　费用是沈雪青直接付掉的，田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争。 　　“明天爬完长城，估计累得要命了。刚好周一上午没课。我们再在这里住一晚上，之后周一慢慢回去。这样的话，明天我们出发之前行李也可以放在这儿不用动。” 　　沈雪青安排的很周到。 　　田真眨巴了一下眼，指了指浴室：“那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可以尽情享受啦？” 　　“没错，去吧，皮卡丘！” 　　田真欢呼着冲向了浴室。 　　“还是要感谢本杰明出手大方，我明天会更用心照顾约翰，托马斯还有卡洛琳的！” 　　——这是本杰明家的三个孩子的名字，今天田真和他们玩了好久，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是在带孩子。 　　沈雪青躺在床上摊成了一个大字型，享受着久违的舒适的家居产品。 　　啊，这才是正常人家过的日子啊~ 　　第二天。 　　远远看到沈雪青和田真，卡洛琳小姑娘就跑过来了。 　　白人种族优势明显，小姑娘的眼睛在阳光下像蓝宝石一样漂亮，迷得田真不要不要的。 　　田真把小姑娘抱起来哄了几句，其他人就也到齐了。 　　“上午好啊，青还有真。”胡安妮塔跟他们打招呼。 　　导游也跟在后面笑容满面的来了。 　　相比昨天，他今天的笑容可真挚多了。 　　他把沈雪青拉到一边去，偷偷问她昨天拿了多少。 　　沈雪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看来你昨天赚的多咯？” 　　“嘿呀，那是。谁知道这老外这么仗义，除了公司的钱，还给了我一笔小费。足足有这个数呢！” 　　导游比了个拳头，沈雪青明白了，他拿到的额外小费是10英镑。 　　“我比你多点，因为我没有公司酬劳嘛。” 　　“那也正常。今天我打算好好招待本杰明他们，妹妹您受累，一起帮衬着点啊。” 　　“那当然，我这也是赚点学费嘛。” 　　导游给沈雪青比了个大拇指：“上道啊，妹妹。走起！” 　　今天的翻译生涯比昨天还要顺利。 　　长城和故宫不同，不需要非常专业的讲说。 　　一块块砖石都是饱经风霜的证据，一片片巍峨峻岭都是前人与今人共同的记忆。 　　只要你站在这里，就会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滚滚而来的历史气息。 　　导游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长城的一个个小故事，从孟姜女范喜良一路说到戚继光。 　　沈雪青翻译的时候，更加用心的加上了一些说故事的抑扬顿挫。 　　显然，三个孩子比昨天更喜欢听故事了。 　　他们围着沈雪青听得入迷，而被三个外国小孩围住的情形又引起了更多游客的围观，走到一大半的路之后，在旁边听故事的居然不止是本杰明一家了，还多出来好几个外国人。 　　本杰明都不介意的事情，沈雪青当然也不介意。 　　本杰明和那几个老外飞速交流起来这两天的游玩心得。 　　那几个老外抱怨说他们请的翻译不行，听故事没有这么本杰明这边这么有趣。逛了好几天了，好多地方都逛得稀里糊涂的。 　　本杰明感到了莫大的荣幸，非常得意地介绍起来他和沈雪青之间的缘分，并邀请他们一起逛完最后一点路程。 　　登顶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气喘吁吁的。 　　导游举着相机，对着几个老外指挥起来：“来来来，不到长城非好汉！让我们一起拍一张合影纪念一下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沈雪青过去帮着给他们所有人一一摆造型，服务十分周到。 　　“在我们国家有句古话，叫做到长城来一趟，你就是一个成熟有魅力的男子汉了。恭喜各位，今天达成了这个目标。现在，我们开始合影留念时间。” 　　本杰明听完就十分高兴，在寒冷的时节依然坚持脱下外套秀出了自己的肌肉：“没错，我们都是男子汉！” 　　卡洛琳小姑娘不乐意了：“我不要做男子汉。” 　　田真忙给她解释：“其实就是说你是个小英雄的意思啦，我们女孩子也可以是英雄的，对吧。” 　　小姑娘这才重新破涕为笑。 　　等到下山的时候，本杰明相当舍不得沈雪青。 　　“哦，青，你知道的，人和人之间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我们明明才认识两天，我却就觉得你应该是我们一辈子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下次来中国，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本杰明这一次没有用红包了，而是郑重地当着导游的面，拿出了两张50英镑的票子递给沈雪青。 　　胡安妮塔说：“亲爱的，这是你应得的。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和我的家人们这趟中国行会以一个糟糕的方式结尾。这是我们给你的报酬，请你务必要收下！” 　　沈雪青坦然地接过来，并且上前拥抱了一下胡安妮塔。 　　“非常高兴能和你们一家认识，中国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希望你们下次再来！” 　　导游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今天依然是只拿到了10英镑的小费。人比人，气死人。昨天还让他美的不行的小费，今天忽然就不香了。 　　这小老外，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导游转念一想，也是啊，之前听另一个女学生说，他们俩都是临清大学的高材生，要不怎么能把他从胡安妮塔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呢。 　　不过，导游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挤过去，让沈雪青帮着问一问另外那几对外国游客，之后有没有旅行计划。 　　沈雪青翻译之后，对方表示，还有几天时间，而且对导游和沈雪青很有好感，咨询他们有没有时间可以继续提供服务的。 　　一对情侣表示：“我们也想听浪漫的故事，而不是生硬的说明书。哦，那真是太无趣了！” 　　导游迅速跑到人群另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哥大。 　　他打了个电话给他们旅游社的老板：“哥，是我！我跟你说我给你发现人才了！什么逗你玩，我没空逗你啊，我还给咱家拉生意了呢。真的呀，你听说给你细说啊……” 　　五分钟之后，导游喘着粗气又红着脸挤回来了。 　　“那个，沈，沈同学？商量个事儿呗？” 　　…… 　　周一上午，翻译之家紧急召开了一次会议。 　　大二以上，课业不多的人都被杨舒召集起来了。 　　初步征集完意向，筛选完一轮口语表达能力强的组员之后，杨舒才宣布了接下来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组员们鸦雀无声，片刻后，齐齐沸腾！ 　　“杨舒你的意思是，咱们的社长出去旅个游，顺手还给我们拉到了旅行社口译的活啊？学妹社长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财神爷转世吗？” 　　“我去，这商机也太，太超前了。小费算自己的，分成还这么大方。感觉听起来有趣多了，还能逛北京呢。” 　　“虽然也不是完全的同声传译吧，但我好像离我的梦想又近了一步。感谢财神小学妹！我明天没课，我愿意去！” 　　“我也行，有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去考导游证！” 　　杨舒拍拍手：“肃静——” 　　“你们都是我比较熟悉的人了，大家的口语能力肯定是够的。但是到时候要怎么去说的通俗易懂，待会等雪青回来之后，会再给你们做个简短的培训，请大家一定要放下自己的骄傲，认真听取她的经验和建议。” 　　台下的组员们纷纷表示没问题。 　　不就是被大一学妹吊打么，他们在翻译之家这么久，都已经习惯了！ 第73章 欠人情了 　　今天的翻译工作， 暂时由田真来尝试。 　　沈雪青跟田真确认了很多遍：“你真的没问题吗？” 　　田真握紧小拳头，面色肃穆：“我虽然说的一般，但是你的套路我已经学会了！你放心回去培训学长学姐吧！高低我也是后勤组组长， 下午就逛个南锣鼓巷，我能有什么不会的。你回去只要给我请假就够了。” 　　“行吧。那我就回去咯。下午要去罗老师那里， 我不能缺席， 你加油哦！今天算你双倍分成！” 　　沈雪青跳上车，还不忘回头给田真挥手。 　　不是她不愿意请假，而是高校英语大赛的复赛即将来临，她最后一点休息时间在昨天已经告终了。 　　在开辟一个新的商业渠道这方面， 沈雪青行动速度虽然快，但是其实她很谨慎。 　　要培训大家的口语化能力， 要介绍外国人的一些习惯和禁忌，还要和朝阳旅行社的老板详谈合同。 　　朝阳旅行社，也就是那个导游亲哥开的旅行社。 　　两天行程跟下来， 沈雪青最后到谈合作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导游大哥原来是家里有旅行社的。 　　他上一份工作刚辞职， 这不就回家来帮帮忙么。 　　“我成天被我大哥嫌弃不顶用， 这不就给他找了活了么。外宾好啊， 外宾给外汇啊！” 　　吕游笑呵呵地和沈雪青先做了个口头的协议， 今天就先按照临时来算， 小费田真自己收好， 大头按粗略的分成。 　　吕游之前还觉得这两个女学生好说话，到了谈判的时候他才发现，不光是那个做主的厉害，看起来傻乎乎那个也很会算。 　　田真年龄看起来小， 外国佬听说她还是学生来自己打工的，都对她颇为宽容。 　　就算偶尔田真说错了， 再啊一声，反过来纠正一遍，那些外国佬也都说着没关系。 　　——不要以为吕游就完全听不懂英文了。他要不是会一点点，他哥也不会把他派出来的。 　　吕游很郁闷于这种区别对待，田真却觉得理所当然。 　　她已经发现了，今天这迷你旅行团中，两位年纪比较大的外宾，似乎是以为她年纪很小，还未成年呢！ 　　她记得沈雪青说过，外国人很多分不清亚洲人的年纪，像他们这样个子不高脸又嫩的南方小姑娘，最容易被误认成十五岁左右的年纪。 　　十五岁就出来勤工俭学的好孩子，当然会得到优待！ 　　田真聪明地没有明说，反而利用她更轻快活泼的介绍方式，不知不觉地固定了她今天的人设。 　　反正明天就换人带队了，她也不算坑人。 　　在跟着沈雪青一段时间后，田真已经学会了如何利用小谎言让自己更适应处境了。 　　只是逛一逛街而已，南锣鼓巷走一圈也不用太久的时间，今日口译活动结束的时间也早。 　　吕游跟田真分别都收到了小费，但是毫无疑问的，田真又比吕游多一些。 　　“真是不公平啊！”吕游砸吧嘴，感叹道。 　　他算了算今天的分成，问田真接受什么付款方式。 　　田真瞬间换了一个面孔：“你们是对公账户转账吗？但现在还没签合同呢，我们先走现金吧。而且我们翻译之家是学校组织，可能提供不了公司那些证明，麻烦你回去转告一下。” 　　吕游：“……”他只是想问一问要现金，还是汇款来着！ 　　事已至此，吕游还是自掏腰包打发了田真。 　　回去之后，吕游和他哥吕旅控诉：“临清大学的女学生，好吓人的！” 　　然后他就被他哥无情地踹出了房门。 　　“你一个上过班的人居然怕女学生，丢人！” 　　…… 　　沈雪青急匆匆地结束了罗建利那边的赛前培训。 　　英语高校演讲大赛的复赛名单已经出来了。 　　里面是有不少进过去年录像带的老选手，他们这种心态也很好理解。 　　这些人都是在决赛场上大放光彩过的天之骄子，离冠军头衔可能也就一步之遥，当然不甘心屈居人下了。 　　有些人甚至会觉得，我上次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不好的题目或者过于强劲的对手。 　　如果没有xxx，我说不定……这个念头一旦展开就很难戒掉。 　　去年的比赛，因为出了赛场陷害的情况，所以很多选手的心态都受到了影响，发挥的平平。 　　于是今年，卷土重来的决赛人士就更多了。 　　张金凤给参加复赛的沈雪青，邓佳佳还有刘本华三人都科普了一遍重点名单。 　　在这个基础上，罗建利又额外提醒了一句：“我觉得，你们更应该注意的，还是那些初赛把老选手pk下去的人，他们会成为复赛场上最意外的黑马。” 　　邓佳佳忍不住看了一眼沈雪青。这不就说的她么。 　　好险好险，差一点她就要成为学妹的垫脚石了。 　　下课时候，沈雪青也邀请邓佳佳一起去翻译之家了。 　　她本来没打算把邓佳佳这样的大忙人也算进导游翻译小组的，但是刚才她看到了邓佳佳随身带的参考书——是日文的。 　　外语系的学生，一般还要学一门别的语言。 　　沈雪青上辈子学的是日语，但是她的日语只能做到简单的交流，和英文的流利程度完全不一样。 　　但，日本人其实还是挺喜欢到中国来玩的。 　　东亚三国总是保持着别扭的关系，中国人也很喜欢去日本。 　　同理还有韩国人。 　　朝阳旅行社其实不只是接待欧美旅客，他们接待的更多的是日韩游客！ 　　吕旅在电话里也明确地说了，他希望沈雪青能帮忙多联系一点学生去他们那边兼职。 　　正规的翻译公司很难打交道，价格还不透明。 　　像本杰明这一个单子，那个翻译撂挑子不干，朝阳旅行社一直到去要说法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找的根本就是个中介。 　　这些公司他们也是找的在外单干的翻译。旅行社跟他们要说法，他们也没办法。 　　朝阳旅行社在这件事上吃了个哑巴亏，就越发的想有直接的渠道去联系到翻译了。 　　翻译之家的出现，是一个契机，让朝阳旅行社看到了和学生合作的可能性。 　　沈雪青对邓佳佳透露了这个兼职机会，并询问她的意见。 　　“学姐，你是不是日语也说的不错啊？有兴趣来做日语旅游翻译吗？” 　　邓佳佳还真的很感兴趣。 　　她虽然参加了翻译之家，但一直以来都是挂了个名字，偶尔做点兼职的。 　　第一是因为她非常忙碌，在外有公司实习。第二就是她对公司外贸方向，还有文学类翻译都不感兴趣。 　　邓佳佳实习的公司是一家日企。 　　虽然不需要她用日语写报告，但是日常交流过程里，她的日语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我愿意去，但是我时间不多。”邓佳佳很爽快。 　　沈雪青点头：“我懂的，我本身也没有指望你能一直在。” 　　邓佳佳好奇：“学校里精通日语韩语的，也不算多。那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办的？” 　　沈雪青高深莫测起来：“天机不可泄露！以后你就知道了。” 　　邓佳佳好奇心愈发旺盛了。 　　到了翻译之家，沈雪青抓紧时间问：“明天愿意出去带队的是谁？” 　　一个男生站出来了。 　　沈雪青立刻把自己刚才下课时候抽空写的队伍里的游客详情递给他。 　　杨舒凑过去看了一眼：“我滴妈，你到底学了多少东西啊？” 　　那张纸上，除了游客叫什么，大概多大年纪，来自哪个国家以外，还分别写了他们各自国家的风俗习惯。 　　这些资料，有的是沈雪青自己知道的，有的是来自秦素友情提供的——秦妈妈是外交官，这些风土人情，秦素从小耳濡目染知道的不少。 　　沈雪青信心满满地挑眉：“那是，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杨舒：“谁能比得过你啊，我们翻译之家都搞得像个正规公司了。” 　　“还差得远呢。”沈雪青摇头。 　　但说起来，翻译之家目前，还真的有件让她难办的事儿。 　　紧急培训过后，沈雪青又跑去金融系了。 　　这一次，她熟门熟路地去了学生会主席休息室敲门。 　　“直接进，我没锁门。”蔺善为在里面喊道。 　　他都不用问，就知道来的人肯定是沈雪青。 　　因为自从上学期蔺善为让她把自己看做朋友之后，沈雪青就彻底解放天性了。 　　翻译之家的人越来越多，隔壁的教室也被新的社团申请了。 　　现在沈雪青要开小会的时候，经常厚着脸皮借用蔺善为的休息室。 　　并且每来一次，都要感叹一句：“金融系有钱真好啊！” 　　沈雪青现在翻译工作做得少，在翻译之家不像个学生，反而像个销售。 　　过年前时间太紧了来不及，过年后她按照一些众所周知的潜规则，提溜了一些传统点心。挨个送。 　　从外贸公司的对接人到泽元大老板桌上，都有他们翻译之家的点心。看到就会记起翻译之家的好处。 　　花了钱，沈雪青被田真叨叨地耳朵都起茧子了，因此最近格外抠搜，不舍得去外面租个房间，那就只好继续叨扰金融系了。 　　——好在蔺善为并不像前几届会长那样直接常驻在休息室，因此也不介意他们来借用。 　　蔺善为放下手上的报表，看向门口笑眯眯的沈雪青。 　　“你这样表情，肯定又赚到钱了是不是？” 　　“Bingo！”沈雪青打了个响指，自己进去找位子坐下来。 　　她把钱包里的那几张英镑拿出来在蔺善为面前晃荡起来，得意洋洋的。 　　“看看，这次我也为国争光了。外汇哦！” 　　沈雪青就像个在学校得了100分的孩子一样，在炫耀自己的成绩。 　　蔺善为喉口溢出几声轻笑，声音都不自觉放柔和了许多：“真厉害。看来你生意都做到老外头上去了。” 　　“可不是我自己主动的，是人家旅行社邀请我的！” 　　沈雪青矜持地把前因后果阐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朝阳旅行社暂时口头允诺的分成。 　　“五五分成，小费另算！只要出人过去就好了，客源不归我们管。” 　　蔺善为金融系的脑瓜子立刻就开始转动了：“这条件太好了，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得赶紧把条款落到纸上。” 　　沈雪青拍手称是。 　　要不怎么说她喜欢往这边跑呢，蔺善为这人吧总是在一些决策上和她不谋而合。 　　沈雪青巴巴地看向蔺善为。 　　这个欠人情就像高利贷，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但，谁叫她根本没有什么法学界的人脉呢？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蔺善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话到嘴边忽然变成了一句酸话：“你怎么不去找隔壁土木工程的那位主席了？他肯定很乐意帮忙啊。” 　　李天舟，一个最近频频出现在翻译之家门外的身影。刷脸已经刷到蔺善为这个外援都知道了。 　　蔺善为忽然想到了之前沈雪青那句自言自语。 　　谈一场轻松的恋爱……你想和谁试试啊？ 第74章 律师来了 　　这话说的就有点过了。 　　蔺善为自知失言， 连忙转过去脸，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说你们家那个设计师就是他介绍给你的吗？那你怎么不继续问他啊。” 　　沈雪青撇撇嘴：“欠他人情那可麻烦大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在身后甩都甩不掉。” 　　这辈子的李天舟也真是很坚持不懈了。 　　算算时间， 按照上辈子的老剧情，用不了多久李天舟就该上演冷酷无情地甩人了。 　　可是现如今， 他反而变本加厉地追求起沈雪青了。 　　嘘寒问暖， 制造小浪漫，不停在沈雪青面前刷存在感。 　　有时候沈雪青都要恨恨地怀疑一下，这人是不是就贱皮子，非得要得到了才会不珍惜。 　　看着沈雪青明显兴致缺缺的脸色， 蔺善为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是李天舟，那还有谁呢？ 　　在沈雪青众多的追求者里， 最排得上号的就是他了。 　　蔺善为咳嗽了一声：“这个，诉求我收到了。我问问人意见，再给你答复。” 　　沈雪青顿时眉开眼笑的：“就知道你最靠谱了！” 　　沈雪青走后， 蔺善为都没有心思处理表格了。 　　他摩挲了几下保温杯， 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半晌后， 他拿出一只手机， 打了个电话。 　　…… 　　几天后， 一个窈窕的身影就来到了翻译之家的门口， 娇滴滴的嗓音犹如黄莺出谷。 　　“请问， 哪位是需要法律服务的对象呀？” 　　翻译之家的同学们纷纷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口一身姜黄色大衣，摇曳生姿，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她的头发烫的大波浪卷披散在肩上， 眼角有一颗痣，妩媚又多情， 往教室里扫一眼，不少男生都被当场看的脸红。 　　活脱脱一朵盛放的人间富贵花！ 　　沈雪青惊喜地站起来，一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不，不行，现在还不认识她呢！ 　　沈雪青掐了自己一下，转变了一点表情，快步上前，用催促的眼神盯着蔺善为，疯狂暗示：快介绍，快介绍呀！ 　　蔺善为很不情愿地转过去对着富贵花说：“这位，是翻译之家的社长，沈雪青。” 　　他又抬手指了一下富贵花，对沈雪青简短地说：“邻居，律师，唐杏。” 　　然后，他就遭到了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攻击。 　　唐杏嘟着嘴唇，不太乐意：“善为你就这么介绍我啊！一点都没有气势。” 　　沈雪青也很震惊：“你这讲的还能再敷衍点吗？” 　　毕竟这位，可是你那多年如一日的初恋白月光啊！ 　　没错，从唐杏第一脚踏入这里，沈雪青就已经认出来了。 　　虽然和后来朴素腼腆的样子有些出入，但是这不就是蔺善为那位远遁国外最后离异归国的妻子嘛！ 　　在沈雪青的记忆里，唐杏脾气很好，人温柔客气，经常招呼她去喝下午茶。 　　她还记得有一次，唐杏请她来家里吃饭，沈雪青带了小朋友会感兴趣的一套乐高。 　　十三岁的混血儿小朋友，从国外忽然回国，不适应的地方很多。好在乐高就是全球硬通货，沈雪青和他又没有沟通障碍，小朋友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姨姨。 　　“多谢你，费尔南这段时间因为和人说话听不懂，都难受坏了。” 　　唐杏过来感谢她，虽然岁月的侵袭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些憔悴，但仍然看得出昔日的美艳模样。 　　她的眼角有几丝皱纹，面孔美丽而温柔，是沈雪青心目中贤妻良母的典范。 　　沈雪青不太清楚她在之前的婚姻中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没看人家都放弃家庭和工作直接跑回国了吗？ 　　幸好有蔺善为这个痴心不改的人在后面妥善安排，否则唐杏回国，多少是要吃点苦头的。 　　当年的沈雪青体贴的没问，却让现在的沈雪青有些着急了。 　　要是可以知道费尔南那个爹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提醒唐杏，远离渣男，少走弯路，早日和蔺善为在一起了。 　　不过令沈雪青也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唐杏，居然是这样耀眼的女郎。 　　沈雪青请唐杏去校外的西餐厅喝咖啡。 　　这年代，咖啡还没那么普遍。学校外面的西餐厅，卖咖啡，牛排，鸡尾酒，甚至还有盒饭。 　　“学校这边没什么好东西，见笑了。” 　　唐杏完全不在意咖啡是不是速溶的，她这样的高级律师，跑到这里来，本身就是为了别的目的。 　　她一直在观察面前的小姑娘。 　　这个社长，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做起事来，这个风格倒是很对她唐杏的胃口。 　　几天前，那通电话里。 　　唐杏一口回绝了蔺善为的请求：“什么小合同也要我来看啊，你随便找个律师咨询一下不行吗？” 　　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蔺善为这小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唐杏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怀疑但确定地说：“你肯定有其他的目的。” 　　“……是有那么一点其他的事情要拜托你。” 　　蔺善为从善如流地把另一个目的说了。 　　唐杏当场笑的快岔气了，笑声太大，隔着玻璃，小助理过来敲门问有没有事情，唐杏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唐杏再三确认：“你确定啊？没逗我？大一的小姑娘诶，你这么上心。” 　　蔺善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甚至喊出了久违的称呼：“杏子姐姐，帮我一把吧。” 　　唐杏打了个寒颤：“行，但你先闭嘴。” 　　小时候，蔺善为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唐杏也差不多，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是蔺善为的隔壁邻居。 　　一群小孩子里，如果有两个都很聪明的领头，那结局就是王不见王。 　　小时候，唐杏和蔺善为总是互相不服。 　　蔺善为带着男孩子，唐杏领着女孩子，两边各自统治小区，常年“征战”。 　　长大以后，两人之间关系才好转一些了。 　　唐杏年纪比蔺善为大个几岁，毕业后没有考研，而是选择去了一段时间上海，前阵子才跳槽回了北京。 　　她已经工作好几年了，现在看蔺善为，那就是隔壁那个聪明的小弟弟而已。不过偶尔，唐杏工作忙，也会请他帮忙看一看股票理财。 　　唐杏从来不怕自己还不起这个人情，她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自己的办公室了。等蔺善为毕业之后，肯定有的是机会找她咨询。 　　可她没想到，蔺善为头一次跟她开口，居然让她帮的是这种忙？ 　　唐杏搓搓手，八卦的心思都压不住了。 　　她喝了好几口速溶咖啡，问沈雪青：“妹妹，你真的才大一啊？” 　　“嗯？对啊。我刚成年没多久的。” 　　沈雪青以为唐杏是质疑这一单的真实性，于是从包里拿出了名片给唐杏看。 　　“我们翻译之家之前就一直和一些外贸公司还有出版社有往来业务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唐小姐帮忙多出几份合同的，费用就按照您之前说的那个价格来。” 　　之前的合同，其实是沈雪青依葫芦画瓢，随便弄得。 　　外贸公司的单子都是现结款，周期短，不太存在什么抵赖情况。 　　如果有公司耍无赖，想继续白嫖劳动，沈雪青就会把他们拉入黑名单，然后从公中把钱补给劳动的同学。 　　有人不好意思收，沈雪青是这么说的：“翻译之家和大家五五分成，这是应该做到的基础保障。要不然，你们找我干什么。” 　　有时候，沈雪青哪怕自己垫付一些车费，都没有动过这一笔保障金。 　　翻译之家早就该整肃一下合同问题了，这样以后掉的坑也会更少。 　　蔺善为说过唐杏的报价，略贵，但是沈雪青觉得值。 　　这个价格一听就是友情价了，唐杏是一个很有售后美德的律师，以前打过交道的客人，后面也不怎么涨价。沈雪青当年也找她对接过一些私活，都很满意。 　　这辈子早点和唐杏打交道，绝对不亏。 　　但—— 　　唐杏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反而兴致勃勃地问：“这都好说。我人都在这里了，干活分分钟的事情。倒是你和善为，是什么关系啊？他从小就跟头驴似的，你到底是怎么说动的他来请我啊？” 　　沈雪青在心里替蔺善为捏了把汗。 　　可怜的蔺善为啊，你知不知道你在白月光心里的形象居然是头驴啊？ 　　沈雪青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蔺善为这么优秀的人才，却非得等到人家回国才能抱得美人归了。 　　因为这初始印象就不是很好啊！ 　　沈雪青试图努力地替朋友挽尊：“其实，我只是拜托他帮我想想办法来着，但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小姐您了。由此可见，他其实真的挺在意朋友的，也挺真诚的。” 　　“是吗，你也这么觉得啊。其实他确实人挺好的，长得也不错。” 　　唐杏激动地轻拍了一下桌子。 　　她就说嘛，善为这么一个一表人才的大帅哥杵在面前，才大一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真的没心思啊。这还没说几句呢，不就开始夸人了。 　　唐杏对自己的任务更有信心了。 　　蔺善为是这么说的：“她好像最近想恋爱了，但是完全没考虑我。我想请你帮我套套近乎，问一问到底是谁。” 　　这种私密的问题，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能说。 　　所以唐杏首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合同的事儿，然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展现了自己的专业素养。 　　“合同我明天就能传真给你。放心吧，有问题我售后。”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信任度问题已经初始建立了。 　　吃晚饭的时候，唐杏终于按耐不住靠过去问了。 　　“雪青，你这么漂亮，现在有男朋友吗？” 　　沈雪青精神为之一振。 　　来了来了，绝佳的可以探索费尔南生父的话题来了！ 第75章 择偶了 　　沈雪青反问回去了：“杏子姐姐这么美， 你有没有男朋友呀？” 　　“我当然有啦。我就是为了他，才回北京的呢。” 　　沈雪青心一沉。坏了坏了，唐杏这一脸娇羞， 看起来非常幸福的样子，蔺善为短期内是肯定没希望了。 　　唐杏深知， 女人之间最好的友谊就是适当地交换一些小秘密。 　　所以为了获取沈雪青的秘密， 她大大方方地就聊起了这个两性话题。 　　“我男朋友不是中国人。他是一个浪漫又多情的法国人，叫安东尼，是个画家。” 　　沈雪青在心里二次悲鸣起来，合着唐杏现在就已经和费尔南的生父搅和到一起去了啊！ 　　费尔南是中法混血， 从小有一头浪漫的浅棕色卷发。 　　他的鼻梁很高，眼眸很深邃， 但五官又更像唐杏，混合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甜感。小小年纪就能看出一点其父当年倾国倾城的风采——这是费尔南中文学了一半之后自己说的。 　　费尔南当年一本正经地表示：“父亲，很美丽。我不如他， 倾国倾城。” 　　沈雪青逗小朋友：“那么是你的蔺叔叔好看， 还是你的父亲更好看啊？” 　　费尔南摇摇头：“父亲老了， 发胖， 不好看。叔叔， 太年轻了。都不如， 妈妈好看。” 　　过了一会儿， 费尔南又指着成语字典上的词说：“但妈妈，千辛万苦。” 　　在小朋友费尔南的记忆里，父亲安东尼是个浪子，经常看不到他回家。而小时候的妈妈， 就算不是美国本地的土著，也总是到哪里哪里都回头率超高。 　　在美国， 妈妈就算离婚了，也是始终斗志昂扬。回国了，有蔺叔叔这样的好人照顾，却迅速地萎靡下去了。 　　沈雪青从这个词语中，感受到了一点心酸。 　　听说唐杏一意孤行离婚回国之后，她的父亲就去世了。 　　大概是这个原因，才会让她从一朵怒放的玫瑰，迅速枯萎下去吧。 　　沈雪青看了一眼唐杏。 　　仔细算算，她和唐杏都是某种程度上相似的受害者。但是唐杏上辈子很好运，还能有个蔺善为托底。 　　那么这辈子，她会努力帮助她走上安全的道路的。 　　唐杏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她和安东尼的相遇。 　　“法国人真的很浪漫，那时候我回北京探亲，他看到我，就追着我好几条街，还给我画像。我最后拗不过他呀，就跟他交换了号码。” 　　唐杏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拿给沈雪青看。 　　现在这个时间点，有手机的一般都不是一般人。 　　唐杏手上这款摩托罗拉A6188，是粉色的翻盖手机，也是全球第一部触摸屏，可以识别中文手写输入的手机。比吕游手里那一款大哥大，高级多了。 　　在这个电脑都完全没普及的年代，唐杏已经可以用手机无线上网了。 　　最早期的手机屏幕还是单色屏的，唐杏调出来短信页面给沈雪青看。 　　安东尼的中文很蹩脚，但是仍然坚持不懈地每天给唐杏发送情话。 　　什么“你是我的星星”还有“玫瑰不如你”这种情话，随着早安和晚安，孜孜不倦地出现在了唐杏的手机上。 　　“你看，他一开始都经常打拼音，后面就熟练多了。约会的时候，他告诉我，有时候他为了说不重样的，经常要查字典查到半夜，不睡觉。” 　　唐杏现在提到安东尼的笑容也不是假的。 　　如果说一开始唐杏还只是对这个高大帅气的法国人感到有趣，后面她就逐渐会期待起安东尼今天会发给她什么新的消息，到最后就开始不停地想起他。 　　挺浪漫的故事，除了……主角不对啊。 　　沈雪青有点犯愁了，这听起来唐杏刚刚答应安东尼，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热恋期。这时候想拆散他们，简直比登天还难。 　　沈雪青决定，她要和唐杏把关系打好，最好还能接触到安东尼，才能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另一边，唐杏也一直在观察沈雪青的神情变化。 　　让她惊讶的是，沈雪青居然看起来不光不心动，还露出了微微的对抗情绪。 　　要知道，大一的小女生，本应当是最有粉色憧憬的年纪。刚挣脱了家庭的束缚，进入全新的环境，很容易就会陷入恋爱的环境。 　　但沈雪青似乎，对此挺排斥的。 　　果然，沈雪青是这么说的：“我没有男朋友哦。虽然说最近有了恋爱的想法，但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呢。” 　　唐杏差点就要说出来“那不如考虑一下蔺善为那臭小子”了。 　　但是她刹住车了。 　　这么说太明显了，显得她今天来工作的动机也很不良。 　　唐杏更近一步打探了：“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呀？可以告诉我，我帮你筛选筛选。” 　　沈雪青真的认真考虑一下。 　　想恋爱的想法是突然有的。 　　主要是感觉，这年轻的躯体如此美好，不趁着年轻时候多找几个似乎是有点浪费的。 　　以她现在的财力，谈恋爱时候应该会比较宽裕了。 　　“首先，要找一个帅哥！身高起码得比我高一个头，一米八以上吧。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要有点肌肉才好。” 　　唐杏点头，这个是当然了。要不是安东尼那张深情缱绻的脸，她当初根本也不会接他那张画。 　　“其次，最好不要太粘人，要听话一点。因为我平时很忙的，很可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久。但是我希望他不要情绪上受不了，导致我们相处的时候变得很麻烦。” 　　唐杏的嘴微微张大了一点。 　　这个听起来有点怪…… 　　“最后，希望他是个正直的好人。因为恋爱和婚姻里，女性实在是太吃亏了。所以他得达到基本的品质要求吧。起码不沾黄赌毒，不出轨，不坑我就行。” 　　唐杏不自觉跟着思考了一下，发现这点要求虽然基础，但是反而很难分辨。 　　要不是安东尼坚持不懈了半年多，这期间还拒绝了很多其他女性求爱，唐杏可能是不会相信他这种长相的人是专一的…… 　　开小差开了一半，忽然沈雪青又说：“啊好像这点上还是有点难分辨的。还是换一个有用的直接的条件吧。” 　　唐杏竖起了耳朵，很好奇。 　　“最好这个人比我弱很多，又不介意依靠我。我可以给他花钱，出去约会吃饭我付账都没问题。但是他起码得给我供给到情绪价值，必要的时候我帮他租房子或者买点东西都可以。” 　　沈雪青算了算，觉得自己想的很周全，满意地笑了。 　　这可都是她的经验之谈。 　　沈雪青以前还尝试约会过几个穷追不舍的男人。 　　那时候她工作蒸蒸日上，忙的飞起，结果男生一号很快就受不了了。他指责沈雪青根本就是爱工作胜过爱自己。 　　沈雪青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她不好好工作，怎么才能付得起当时住的好房子的房租呢？ 　　一号很快就被pass了。 　　二号男生年纪比她小，又很会做家务，情绪价值也是满分。 　　沈雪青和他度过了比较愉快的一次旅途，但是紧接着他就发现二号喜欢在网上打德州/扑/克——在沈雪青眼里，这和赌博没有区别。 　　沈雪青把赌狗赶出了家门。 　　三号是沈雪青曾经一个上司，可以说加速了沈雪青的成长。 　　但是在两人感情正浓的时候，他提出了要求，希望沈雪青婚后在家，并且要尽快生育。 　　沈雪青不能接受，对方表示，他赚的比沈雪青多，家庭条件也更好。所以沈雪青退让是理所应当的。 　　他甚至还给出了一个丰厚的条件：他每个月会给沈雪青一笔生活费，包括帮她在朋友公司挂职，交社保。这样的话就和沈雪青上班时候差不多了。 　　“你看，这样一来，你生完孩子之后也算没有空窗期了。”对方是这样循循善诱的。 　　沈雪青冷笑了一声，戳破了对方的算计。 　　“都到这个层级了，哪个人事不做背调的？我看起来没有空窗，实际上是真的没有空窗吗？你给的生活费，只不过是暂时比我的薪水高一点而已。实际上，以我现在的能力，明年我就可以拿到更高的数字！” 　　沈雪青干脆利落地和对方分开了。 　　那一刻，她心里明白。对方选择她无非是因为她是综合条件最好，又出身不高，可以拿捏的合适的结婚对象罢了。 　　如果她答应这个条件，下一步等着她的，就是详细到每一个点的婚前协议。也许到最后，三号有本事能让她，婚后连丈夫的任何一分钱工资都分不到。 　　但站在另一个角度，沈雪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号的做法。 　　强者，总喜欢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上。 　　他们也许不会亏待自己的伴侣，但是也必须是他们主动决定才能给，而不是因为一纸婚书，一道法律约束，就必须给。 　　所以后来，她才会觉得，郑长平这样的经济适用男，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雪青现在如果要恋爱的话，也希望自己是那个强者。 　　但是她肯定不会像三号那样，不付出真心，却算计了个遍。 　　唐杏目瞪口呆。 　　在回去的路上，她给蔺善为打了电话。 　　“你喜欢的果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啊啧啧……” 　　“你知道吗？她不是想谈恋爱，她其实是想包小白脸啊！” 第76章 联合实践了 　　唐杏给蔺善为打了整整一路电话。 　　幸好现在的交通规章制度还没有那么严格， 否则唐杏这种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的行为肯定是要被扣好多分了。 　　她越想越觉得抓狂，律师的职业伪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知道这个小姑娘有多厉害。她居然看穿了婚姻的本质，意识到了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婚姻制度是人类奴隶制度的最后一环。啊， 我一个正在热恋的人，为什么要听一个大一的小姑娘给我上课啊！” 　　“我现在感觉我不是那个律师， 她才应该去读法学， 打离婚官司肯定灵的不得了！她都没说我什么，但是就让我觉得之前疯狂展示恋爱过程的我，才是个小丑。今晚上安东尼的短信，我看着都没什么感觉了。我觉得我得回去冷静冷静， 明天起来再回吧。” 　　蔺善为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禁勾起了唇角。 　　听上去的确像沈雪青干得出来的事儿。 　　“还有啊， 她提了三个条件，关于她的想找的对象，你猜猜是什么？” 　　蔺善为：“不猜。我要是猜得到， 要你出马干什么。” 　　“我看你也是讨打！”唐杏隔空瞪了一眼。 　　“第一， 得是个帅哥。第二， 要听话不能粘人。第三点最奇葩， 居然是要比她弱！” 　　唐杏都快怀疑人生了。 　　女高嫁男低娶不是才是当今社会的主流吗？ 　　“她说完之后， 我都以为， 她想要找的是赘婿了。怎么的， 你是打算抛弃叔叔阿姨，另择妻姓了吗？” 　　那边没有人没有说话。 　　唐杏又喂喂了几声，才发现由于她吐槽时间太久，手机似乎是话费余额不足， 现在停机了。 　　“我去！” 　　唐杏把手机扔到了副驾驶上，依然感觉不过瘾。 　　她一脚油门踩到底， 打算快点回家给爷爷奶奶说说，今天这桩奇闻。 　　另一边，沈雪青神采奕奕地回到了403宿舍。 　　还真是要感谢唐杏，让她想明白了自己想找的合适的恋爱对象。 　　她把关于合同的好消息分享给了舍友们，又意犹未尽地说了自己最新出炉的择偶标准。 　　整个寝室都安静了一下，大家都被这个新奇的标准惊到了。 　　最先出声的居然是廖笛。 　　她一把掀开帘子，激烈地批判起了沈雪青。 　　“你怎么会如此庸俗！没有爱情，只谈物质的吗？那你何必找对象呢？” 　　沈雪青挑眉：“如果我记得没错，胡祥好像给你送了不少东西的。” 　　廖笛骄傲地抬起头：“那当然，爱我自然要给我花钱了，一个男人要是不给我花钱怎么配说爱我呢？但是我也会给他买东西的，胡祥的手表，钱包，还有外套都是我买的。他那件大衣可不便宜呢，要好几百！” 　　自从她不和蒋怡雯怎么来往之后，她和胡祥关系就更好了。最近他们已经开始考虑着见双方家长了。 　　所以这时候，廖笛可能是整个403寝室目前对爱情抱有期望值最高的一位了。 　　沈雪青：“……”很好，看出来了。你虽然恋爱脑，但是很有原则！ 　　田真下意识来了一句：“你要是从我家买能便宜一半。” 　　廖笛精神了，抓住田真细细地追问起来。 　　宋琦琦也去凑热闹了。 　　秦素在下铺，冷不丁地来了句：“其实我觉得你这个想法，虽然有点惊世骇俗，但是挺靠谱的。比较不容易吃亏。” 　　沈雪青就知道秦素能理解她。 　　“我也没指望真的一定要有结果，我只图一个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快乐就好了。” 　　秦素细细品味了一下：“有道理啊。我们自己有钱，不需要非得找个多上进的。要是对方可以多承担一点家务的话，我就可以多投入在工作上就更好了。” 　　沈雪青吐槽：“你这个想法听起来比较像渣男。” 　　秦素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还不是被你影响的。你看看现在，连田真都知道见缝插针地给自家打广告了。” 　　沈雪青再次无言以对。 　　好吧，她承认自己的作风在这个年代就是一个妥妥的激进派。 　　角落里，蒋怡雯在自己床帘内默不作声地听着。 　　她已经回宿舍好一阵子了，但是没人在意她。 　　现在就连廖笛都不会和她玩了。虽然有时候也会打个招呼，给点吃的，但是她在廖笛的生活里已经挤占不上份额了。 　　听到沈雪青说的，蒋怡雯才惊觉自己陷入这种被动里很久了。 　　原先她还觉得，同样是好多男生围绕，她耍点手段，和廖笛沈雪青不是就一样么。 　　现在才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真的不一样。 　　但是她已经不能回头了。今年，爸爸妈妈都面临退休了，哥哥又要结婚了。她能拿到的生活费，就更少了。 　　她现在，得考虑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了。 　　蒋怡雯拿出了bp机，给一个号码发了一条消息：“好，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 　　翻译之家发展的速度比大家想的更快更好。 　　现在三条线并行，文学翻译小组，经贸翻译小组还有一个旅游口译小组。 　　文学组自然是以秦素为组长，她还要负责审核大概内容和风格。 　　经贸翻译小组人数最多，活儿也最杂，沈雪青负责审核和对接，蔺善为作为外援也经常会指点一二。 　　旅游口译那块，本来是田真的，但是她更喜欢算账管后勤，所以最后是杨舒莫名其妙顶上了。 　　床帘和四件套生意现在已经做不动了，该山寨的都已经学会了。 　　杨舒没了生意，又卸任了部长，刚闲下来一点，就被田真拉过来了。 　　田真觉得自己想法很对味：“你之前是帮着拉人参加，所以是人事组的。但是现在翻译之家的名气这么大，又不需要你拉人了。那你刚好转业啊！” 　　杨舒的确很合适。 　　她之前大二就当上了文艺部部长，在外交这方面是很有一套的。 　　她去跟旅行社对接，办事妥妥帖帖的。 　　对内分配人员的时候，又很会根据个人特长安排。 　　比如如果旅行社那边说的要接待的是日本人，那么多半他们会很龟毛，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纠结来去，又会对一些很稀松平常的事物疯狂夸赞。 　　杨舒就会挑一个会日语，同时又很细心的人。这个人甚至不一定是他们临清大学的学生了。 　　——上次邓佳佳问沈雪青，如果人手不够该怎么办，沈雪青很快就放大招告诉她了。 　　沈雪青直接找了秦爸爸，申请了两校联合实践！ 　　众所周知，外国语大学的口译选手是五花八门的，从英语日语韩语到什么阿拉伯语，应有尽有！ 　　这事情，连罗建利都惊呆了。 　　秦爸爸是学术界的知名人士了，而罗建利也是临清大学的泰斗。双方都神交已久，万万没想到是通过沈雪青，两人才第一次正式会面了。 　　于是在这高校英语演讲大赛复赛的前夕，往日里斗得死去活来的临清大学和外国语大学，忽然之间，就，友善起来了！ 　　这件事还被当做趣闻流传开来了。 　　两边的领队老师都有点不太习惯这个改变，每次见面的时候都要忍住自己大放厥词的冲动。 　　张金凤抹了一把脸，跟罗建利吐槽：“我带队六七年了啊。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外国语那边送过来的饮料。真的不会下毒的，对吧？” 　　去年那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他们学校学生身上，张金凤怕不是要辞职谢罪的。 　　罗建利也不确定：“不，应该不会吧……” 　　两人看看地上那一箱饮料，最后还是默契地塞到了车里让司机送回学校了。 　　顺便再带点临清大学附近的烤红薯，给那个摊主全包圆了带回来，当做回礼送给外国语那边的带队老师去。 　　当然了，第二天他们也没听到外国语大学那边的学生有任何吃到烤红薯的话题。 　　老师们一个比一个小心谨慎，学生里倒是挺融洽的。 　　见面的第一天，沈雪青就熟悉的点出了其中一个女生的名字。 　　“你是秦教授的学生，关小茹对不对？我是联合实践活动的发起人，也是翻译之家的负责人，沈雪青。” 　　关小茹立刻就和沈雪青熟络起来了。 　　翻译之家和外国语大学的合作是分批次的。 　　外国语大学会筛选出一批学生名单，标注好他们的语种。而杨舒这个组长会给他们打电话聊一聊，确认一下各自的性格，再选人去出任务。 　　说好的基础是，每个月起码有两次实践的机会。 　　但是实际上，因为最近天气转暖，来的游客多，外国语大学已经去尝试了四五次了。每一次都是又有钱赚，又锻炼了能力。 　　关小茹也在名单上呢！但是她还没有机会出去过，等比完赛，她肯定是要去体验一下的。 　　“你好你好，社长你好！这是我们一起的同学，黄西和石悦心。” 　　沈雪青也依次介绍了自己这边的同学，双方握手之后，气氛就慢慢热起来了。 　　“我听说去年和前年，都是上海的选手拿了冠军。咱们都是北京东道主，今年可得一起努力了呀！” 　　沈雪青一句话，就让两所大学的学生团结起来了。 　　北京内斗之前，总得先把上海打出局啊！ 第77章 复赛了 　　范玉兰一早就到了会场外面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套装， 戴了黑框的眼镜——其实她并不近视，这是一副平光镜来着。但是她觉得，这样看起来更专业一点。 　　听说这一次北京复赛开始就会很有看头了。 　　经由范玉兰去年打出名气的临清才女沈雪青是一个看点， 她同校的邓佳佳去年是第十名，也很有实力。 　　而去年排名第五， 因为决赛发挥失误而导致一大批观众惋惜不已的工大孔斌， 今年也站在了这里。 　　外国语大学的关小茹，黄西，石悦心，都参加过很多活动， 也是潜在的热门选手。 　　但是范玉兰心里的第一肯定还是沈雪青啦！ 　　她刚到就去后台找到沈雪青，要一起拍合影。 　　沈雪青看到她就笑了：“你都会用这个啦？” 　　想当初初赛的时候， 范玉兰还是一身土包子样，身上乱糟糟的，除了一腔热情， 别的什么都没有。 　　现在的范玉兰， 拿着相机一个人过来， 也会很熟练地跟工作人员打招呼了。 　　范玉兰也跟着笑：“现在日子好过多了。于主编把这个相机专门批给我了。我和这个相机呀， 就是一起跟着你了。” 　　两人都很熟悉了， 采访起来也很配合方便。 　　范玉兰悄悄问沈雪青：“有没有你担心的选手啊， 我帮你去采访采访， 看看弱点？” 　　“不用。我对自己挺有信心的。” 　　眼前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学生，非要说的话，沈雪青还觉得自己已经占便宜了呢。 　　范玉兰把这句理解成为一种无敌的自信，于是就记录了下来， 准备到时候用在标题上。 　　“临清才女赛场放话：她将无敌于全场！” 　　越是劲爆的标题，就越是看客们最热衷的话题。 　　如果放在后世， 这种应该叫做龙傲天或者是玛丽苏题材，还会被诟病太过俗套。但是现在，这一句标题，就让泽元新出的一期杂志，销量暴涨。 　　范玉兰用了笔者视角描述了当天的赛事，让观众们都感同身受了。 　　首先是第一轮的定题演讲比试。 　　题目都是统一定好的，只有两个字，就是“进步”。 　　主持人是直接说英文走流程的，现场的嘉宾和观众也没有外人。除了媒体就是评委和带队老师。 　　全场都透露着一种“蠢人勿近”的气场。 　　这一轮的稿件是事先准备好的，没有人想在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去，所以风格上大多都是稳扎稳打的。 　　经过指导老师们动手改过的稿子，很难推陈出新，但是也很难偏题。 　　也不是没有人想剑走偏锋过，成功者寥寥无几罢了。 　　关于进步这个话题，先上场的几位选手说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轮到工大那位孔斌的时候，稍微有些新鲜了。 　　因为他是从自己上一轮的失败开始反着讲述的，他说自己去年信心满满，原以为可以成功，却不料因为耍酷，冻病了一场。所以今年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厚厚的外套，哪怕是现在也直接穿着上台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进步呢？ 　　说完他就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还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眼熟他的评委们已经露出了宽容的笑脸，估计这一轮打分他是低不了的。 　　邓佳佳在后台骂了一句：“好狡猾的家伙！” 　　同样是去年的选手，她就没有提到这个话题。而且就算她提到了，有孔斌提前说了，她再讲也没有同情分了。 　　沈雪青眼珠子一转，附到她耳边提了个小建议，邓佳佳听完之后就露出了笑脸。 　　轮到邓佳佳上场了，原本的开篇是关于她小时候帮忙做家务的故事。 　　但是现在，邓佳佳却直接cue到了孔斌。 　　“去年排名第五的那位同学刚才讲了他不知道穿厚衣服耍帅的事情，这一看就是小时候妈妈打的少了。我就不一样了，我从小就得帮家里做家务，是个小可怜。” 　　第一句话说完，孔斌愣在了台下，但是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全场一致的笑声。 　　之前孔斌的效果如果是三分的话，这会儿邓佳佳引起的共鸣就是五分。 　　评委席上也有人认出来了邓佳佳，开始交头接耳地交流信息了。 　　“是去年的第十名呢。小姑娘真有干劲啊现场改词。” 　　邓佳佳说的是关于她在做家务这件小事上，总是做不好挨骂的事情。 　　前半段很具有喜剧效果，引人入境。后半段忽然变了，变成了她终于在无数次挨骂中，总结出了如何又快又好做家务的方法，并且运用到了学习上，最后，终于成功考上了临清大学的故事。 　　这份演讲稿，构架完整，有趣生动。结束后掌声经久不息，邓佳佳下台后脸都激动地发红了。 　　邓佳佳最后的分数，比孔斌还要高三分！目前为止排在了第一。 　　“这下稳了！” 　　张金凤在台下叫好，信心满满。 　　一般来说，第一轮的成绩也是给后面的一个打分参考。 　　在第一轮中表现的很好的同学，后面的一轮，也不会太差的。 　　第二个上去的是刘本华，他毕竟是中文系的学生。表现相比较其他人，就显得平庸了一些。 　　不过他本人很想得开，幽默地表示：“我这是代表临清大学外语系以外的专业来占地方的。可不能都让别的学校以为咱们学校的初赛不公正啊！” 　　罗建利夸他心胸开阔，心态很好。 　　谁想到，刘本华看了看邓佳佳和沈雪青，又加了一句。 　　“当然，也是给我们男同胞争光嘛！我可是唯一的男子汉啊。” 　　罗建利顿时觉得自己夸早了：“……你这争先恐后的精神放到比赛上多好。” 　　沈雪青抽到的号码靠后了一点。 　　她为这次复赛一共准备了十一篇稿子，除了进步主题以外，其他的稿子里的故事和技巧都是可以随时拆开来混搭的。 　　所有的稿件都已经刻印在她脑子里了，不管第二轮的即兴标题是什么，她都有把握可以说出一个有完整构架的演讲故事。 　　但是现在，她还得先通过第一关的考验。 　　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她的名字了。 　　沈雪青深吸一口气，换上了放松的笑容大步上前。 　　评委们眼前一亮。 　　之前上来的学生，不是干劲满满类型的，就是严肃地不像个小孩。 　　只有沈雪青，闲庭信步地上来站好，还有心情整理一下衣角。她好像不是来演讲的，而是来参与一场宴会，而她，正是这个宴会厅的主人。 　　现在，这位主人要在众人面前发表总结性讲话了。 　　“我从刚才开始就听了好多关于进步的故事了，有的同学是说学习的进步，有的同学说的是生活上的进步。我今天呢，想跟大家分享的呢，却是关于我老家的一个小故事。” 　　又是开头即兴发挥？ 　　几个评委下意识看了一眼资料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沈雪青，不光和邓佳佳都是来自临清大学，她今年居然还只有大一？ 　　一位上了年纪的评委嘀咕了一句：“现在大一的小娃娃这么厉害了？” 　　另一边，外国语学校的带队老师戳了戳罗建利。 　　“我看下一轮，就得有不少人学你们即兴发挥了。你们还挺聪明的，用上这种战术。” 　　罗建利苦笑了一下。他能说，这根本不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战术吗？ 　　沈雪青讲的是看电影的故事。 　　她说，她的母亲每次怀念过去的时候，就喜欢说以前农村放电影的事情。那时候村民们三三两两，带板凳翻山路，走个十里八里，只为了看一场电影。那时候看电影是逢年过节才能有的珍贵记忆，看什么，那都是运气。有时候一场《地道战》能看个四五遍都不腻。 　　而轮到她小时候，镇上的电影院已经开张了。人们会在门口买一点瓜子和汽水，相约在下班后进行这样一场消遣。但是电影院里的电影也不多，老板还经常抠门不给开空调。 　　沈雪青：“炎热的时候，我们就只能拼命给自己扇扇子，以至于我小时候非常想去电影院门口卖扇子。我觉得，那一定能赚不少钱。” 　　台下已经开始陆续有笑声了。 　　老评委说：“是这样的，一点没错。我们小时候真是看多少遍《地道战》都开心的。被蚊子叮满身包都要去。” 　　年轻一点的评委也很感同身受：“以前相亲也没得好去处，我就只好不停地请我爱人去电影院看电影。有时候没选好场次，还看重复了。” 　　更年轻一点的学生听完了，有的已经开始盘算要是真的去卖扇子，到底能赚多少了。 　　总之，所有人都被这个看电影的故事激起了自己的回忆，不自觉地开始跟着沈雪青的思路走了。 　　沈雪青话锋一转。 　　“但是我来了北京才知道，原来大城市的电影院已经这么高级了！” 　　北京的电影院，有空调，有汽水，片源不仅多，还有好多个厅同时放。甚至于还会举办新片的首映会，一票难求。 　　“这些都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事物。但是我相信，很快，这些新鲜的事物就会随着改革的春风吹到我的故乡。哪怕，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县城。” 　　“看电影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从饭都吃不饱，到如今各行各业开花，进而迸发了文娱行业的繁荣。我国只花了短短51年。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在如今这个崭新的时代，我始终相信，我的祖国会一飞冲天，腾云驾雾！” 　　一番慷慨陈词，立意陡然间拔高。 　　没有一句话直接说进步，却字字句句不离祖国的进步。 　　老评委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又重新戴上，仔细观摩一下眼前这个女孩。 　　他笑了起来：“看吧，这位才是真狡猾呢。” 　　吐词清晰，稿件优秀，再加上结尾这么荡气回肠的一升华，谁能不给你打高分呢。 　　“谢谢大家，我的演讲到此为止。” 　　沈雪青轻飘飘的说了结尾词，朝台下鞠了一躬。 　　刚才还沉浸在电影小话题的人们如梦初醒，场内掌声雷动。 　　范玉兰快把手都拍烂了，她蹲在后台，有好心的工作人员帮她翻译了全文，她现在感觉自己完全被沈雪青的魅力迷倒了。 　　“啊，我真的，爱死你了！” 　　憋了半天，范玉兰也只憋出这么一句，她索性抱着沈雪青的胳膊不撒手了。 　　罗建利也跑到后台来接自己的得意门生了，一起的还有邓佳佳和刘本华。 　　邓佳佳也是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表述的表情：“我的天哪，你这，你这说的比以往都好！你肯定是第一了，没有任何疑问！” 　　——他们三个都知道彼此的演讲稿，也互相练习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往日里听，都没有这一次效果这么好。 　　沈雪青从范玉兰手上接过自己的水杯，打开喝了一口。 　　“别着急啊，咱们还得再比一轮呢。” 　　被她突然压了分，剩下那些顶尖院校的尖子生，总该着急了吧。 　　下一轮比试，才是真正的挑战啊！ 第78章 复赛了（2） 　　毫无疑问的， 第一轮，沈雪青排名第一。 　　邓佳佳的分数落到了第三，第二名是另一位稿件辞藻极其优美的女生。 　　外国语学院的三位选手， 虽然没进前三甲，但是也都还不错。 　　刘本华分数一般， 估计是要落选了， 所以他反而有闲心思去关注其他学校的动静。 　　“我刚才来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几个学校老师开始着急了。哈哈，他们原本以为起码能有个靠前的名次呢，结果我们一下子占了两个前三！” 　　其实，这也不能怪其他指导老师。 　　通常来说， 复赛之后还有决赛，每年都是那几所学校进决赛。比较好的稿子学生写出来之后， 指导老师可能会选择把这些用到后面的决赛上。 　　复赛的时候只要保证自家的高分率，就稳了。这也是一种比赛策略。 　　要知道，决赛的评分方式复杂， 其中复赛的成绩也会占据到百分之二十的比例。 　　最后播出的时候， 电视台上是会放出决赛选手的复赛录像的。 　　所以往年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复赛求稳就好了， 现在你沈雪青开场就来一个核武， 压了其他人的分， 简直是不讲武德！ 　　沈雪青耸耸肩：“那是他们的问题， 不是我的问题。狮子搏兔， 亦需全力。我只是认真参加比赛的纯洁无辜的好学生！” 　　罗建利脸黑了：你当我没看出来你也在玩政治正确这套啊。 　　沈雪青不觉得自己这么干有什么不好的。 　　她只是在防患于未然罢了。 　　下一轮即兴演讲，题目按理说是保密的。但是每年似乎都总是有那么几个选手，表达上有一些过于流畅了。 　　如果说在下一轮她是有可能会拿不到应有的好成绩的话，她当然要在第一轮率先出牌了。 　　沈雪青泰然自若地下去准备了。 　　她的队友把她护在中间， 遮挡着旁边射来的视线。 　　其他参赛选手和老师，都有种被乱拳打死的老师傅的感觉。 　　比赛之前， 不管外面的杂志或者大众是怎么吹沈雪青的，指导老师里都没有真正把沈雪青放在强势竞争对手的范围里。 　　大一而已，才学了多少东西啊。 　　甚至还有人猜测，这是罗建利给自己造势的一种方式，怀疑罗建利明年是不是要评什么职称了。 　　结果现在，脸好疼。 　　沈雪青找到自己的位置，迅速地翻出准备好的稿件和词句，开始继续加强记忆。 　　邓佳佳和刘本华互相看了一眼。 　　得，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加油准备吧！ 　　范玉兰在一旁拍下了这个精彩瞬间。 　　沈雪青浅浅低头看书，邓佳佳和刘本华刚开始打开书包，其余一圈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紧张胶着的气氛一下就出来了。 　　稍作休息之后，主持人就宣布第二轮开始了。 　　这一轮是即兴发挥演讲，时常两分钟左右，不得超过三分钟。 　　一共有五个标题，现在主持人正在一一公布。 　　分别是：水杯，椅子，玩偶，餐桌还有花瓶。居然全都是具体的物体，和往年不太一样。 　　这些标题一出，引起了一点骚动。 　　沈雪青扫了一眼周围的选手，大部分人都是微微吃惊，但是很快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准备搭配词句。 　　因为不确定自己会抽到哪个标题，所以现在这点时间里，选手们需要把所有的方案都预演一下。 　　剩下的就完全听天由命了。 　　这一轮，刘本华是第一个上去的，他抽到的题目是玩偶。 　　他从小时候经常看到的一个玩偶开始说起，先是表达自己有一大堆的玩具，本来作为一个男孩子对玩偶之类的并不感兴趣的。 　　但是偏偏，家里一直在展柜里放着一个很陈旧的玩偶。他总是能看到，却摸不到，久而久之就很在意。 　　终于有一天，他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爬上柜子，结果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他摔下来断了一条腿。 　　因为这件事，妈妈才告诉他，这个玩偶是外婆给小时候的妈妈缝制的。过了这么些年，外婆已经故去，妈妈舍不得才把玩偶放在高处。 　　“最后的最后，妈妈怕我危险，还是把玩偶取下来给我了。但是不久之后，我又摔断了另一条腿。” 　　这转折来的猝不及防，好些人噗嗤笑出声了。 　　刘本华不紧不慢地说出了结局。 　　“妈妈气急败坏地问我为什么又爬高。我说，因为我想把玩偶放回最高的地方，让我的妈妈以后回家也能看到妈妈。” 　　台下静默了一刻，再次响起了绵长的掌声。 　　这样一来，临清大学的三个学生，都成功地被评委记住了。 　　张金凤肯定的说：“他在模仿沈雪青之前的技巧。不愧是中文系的高材生。” 　　罗建利表示：“他不会是第一个，你且往后看吧，肯定很多学生会临时改思路的。” 　　这一次的标题起的古怪，但是恰好很合适沈雪青之前讲的电影票的那种叙述方法。先铺垫一些小事，最后升华主题。 　　在场的都是精英，这都第二轮了，肯定没人求稳了，都是努力得高分，为自己决赛的那百分之二十的占比努力。 　　果然，这一轮比赛比之前的上一轮要好看多了。 　　刘本华的表现要是放在上一轮也能排在前面了，但是这一轮讲着讲着，最后他的名次估计只有中等。 　　邓佳佳是第二个。 　　她这次没有什么出奇的操作，反而是求稳了——因为她都已经是高分段了，这一轮只要稳稳当当的，进决赛问题就不大了。 　　之前说的印象分也给她起到了一些作用，最后她的打分让沈雪青来看是偏高了一点的。 　　外国语那边，关小茹的风格是稳扎稳打类型，差不多能进决赛的水准。 　　倒是黄西，又是一匹新杀出来的黑马。 　　他上台演讲的很流畅，停顿也恰到好处。相比一溜烟的借物喻人的稿件，他却讲起了历史。 　　他抽到的题目是花瓶。 　　在他的讲述里，他中华五千年的瓷器开始说，一直到China这个名字是如何代表中国的，最后又引申到了战争年代，这个名字变成了国人的伤痛。 　　这是一个严肃但所有人都感同身受的话题，很容易地就让大家进入了他的节奏。 　　沈雪青边听边点头：“外国语大学真是，藏龙卧虎啊！” 　　黄西这一轮的成绩窜到了第一。邓佳佳因此也落到了第三。 　　工作人员来通知沈雪青前去抽签。 　　她起身的时候，免不了又是引起一轮注视。 　　其中有的视线是忌惮，还有的已经比完了的是敌意。 　　——这一轮大家都是百花齐放的，我看你还能不能压我们一头。 　　沈雪青顾不上这些目光，一路上都在心里盘算哪个题目会更好编一点。 　　她把手伸进抽签筒里的时候，心里一直默念着：“餐桌餐桌餐桌……” 　　这一轮她和邓佳佳一样，□□就行了，餐桌是最方便好讲的一个。其次是椅子，水杯，玩偶，花瓶。 　　沈雪青从签筒里抽出来一个白色的球，然后听到那边工作人员清晰的报出了抽签结果。 　　“46号选手，沈雪青，花瓶。” 　　沈雪青：“……”她就知道墨菲定律是准确的，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台下的邓佳佳不由得替沈雪青捏了一把汗：“糟了，黄西刚讲完，这她要说什么才能稳啊？” 　　范玉兰不太理解，悄悄问道：“难道撞题目还会扣分？她前面还有几个人没讲完呢。” 　　“不是这样算的。这几个选手恰好都没选到花瓶这个题。也就是说，花瓶这一组里，黄西下一个就是沈雪青。黄西珠玉在前，她讲的就算水平还可以，也会被评委拿来比较。况且她可是上一轮的第一，大家心里的期待值也会更高的。” 　　范玉兰明白了，这就叫做怕比货啊。 　　“那雪青要怎么才能压过那个黄西一头啊？” 　　邓佳佳抿了一下嘴：“很难。黄西的即兴演讲内容很有厚度，要是也说这种题材，肯定打不过。除非……她又要剑走偏锋！” 　　台上主持人此刻恰好宣布：“下面是46号选手，沈雪青。题目是花瓶。” 　　沈雪青的思绪还没完全整理好，但是她也不能让人看出来，于是依旧是带着一抹微笑，走上了舞台，表现得很放松的样子。 　　太讨厌了这个题目，能升华的部分都已经被前面同组的升华完了，她要是想剑走偏锋，那就只能“偏题”了！ 　　上台前五秒，沈雪青都没有动作，而是左看右看。 　　等到大家纷纷把注意力投射过来的时候，沈雪青忽然做了一个大幅度撩头发的动作。 　　评委们纷纷被她这个奇怪的举动吸引了，台下观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不出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从小，就知道我是个大美人。” 　　第一句话，就王炸了全场，引起一阵阵的嗡鸣声。 　　老评委哈哈大笑：“这个小姑娘，真敢说啊！脸皮忒厚了吧！” 　　年轻评委也憋不住了：“但是她确实是好看，也不算说谎了，哈哈哈哈……” 　　沈雪青顶着形形色色的目光接着往下讲了。 　　“我小时候出门，总会有叔叔阿姨想来捏我的脸。而等到我上学的时候，我抽屉里的情书，就根本没有断过。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非常骄傲得意的。” 　　“我觉得我有这张脸，以后肯定不愁吃喝，有的是人愿意捧着钞票来娶我。到时候我爸爸恐怕还得摆个凳子在门口收门票呢！” 　　沈雪青换了粗一点的声调模仿成年男性的吆喝：“进去看照片，五块。要是想看活人，那得十块！” 　　“哈哈哈哈——”台下的笑声快要掀翻屋顶了。 　　幸好这是复赛现场，没那么多顾忌。要是决赛现场这么顶，沈雪青的大名肯定会在几天时间里传遍大江南北。 　　所有人都会知道，演讲比赛现场，出了个厚脸皮的小姑娘。 　　罗建利一边笑一边骂：“小混账，之前的那十篇稿子全白写了！一句都用不上！” 　　但无论如何，沈雪青这个开场算是成功地吊住了所有人的胃口，把黄西带给大家的惊艳感统统压下去了。 　　“有这样不正确的思想在，我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不好好学习，让人头疼的女孩。当然了，暂时没有人发现这件事。因为我只要撒个娇，就有人帮我把作业写掉，考试的时候也会有人主动给我抄答案。” 　　讲到这里，台上的沈雪青又俏皮地甩了一下头发，冲台下笑了一下。 　　范玉兰抓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恨不得拍一百张。 　　关小茹听得入迷，捅了捅黄西，问：“真的假的？你们男生这么好骗？” 　　黄西在台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如果真的是沈雪青冲他撒娇……好像他的良心和底线也不是不可以退一退的。 　　沈雪青接着往下说转折点了。 　　“没多久，老师发现了我的问题，一怒之下要请家长。我害怕极了，也想跟她撒娇。很可惜，我的班主任是女的！我的攻击无效啊。” 　　“慌不择路之下，我说：‘老师，我都长这么漂亮了，我不用好好学习的。’她却告诉我：如果你想做一只肚里空空的花瓶，那么风一吹，你就倒了。” 　　台下有人哦了一声，猜测接下来沈雪青是不是就应该学好了。 　　但，沈雪青忽然双手叉腰，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当时可不理解了。我说，都想做花瓶了，我还要什么内涵呢！” 　　得，还是不学好！ 　　老评委也当了很多年得老师，顿时感同身受：“这个老师，也是劝学不易啊。” 　　“但是朋友们，我的老师告诉我。花瓶也是有不同材质的。而不同的材质，决定了花瓶的不同命运。塑料的花瓶，随处可见，标价几块，人们用完就丢也不在乎。玉石的花瓶，虽然还是易碎，但是这个身价就就决定了会被好好供奉起来。” 　　“我这个人很贪婪的。我问我的老师，那么有什么材质是又坚固又名贵，旁人还不敢摆布的呢？” 　　“老师回答我：那就去做园林户外的石雕花瓶。风霜雨打，青苔满身。这样的花瓶，价值不在其材质本身，而在于它的历史研究价值，在于它曾经见证过的漫长岁月，在于它和它周围的花木共同造就的千古奇景！” 　　又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又是这个酣畅淋漓的稿件架构！ 　　张金凤和罗建利已经感受到了周围其他指导老师的幽怨眼光了。 　　……你们临清大学是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招到这样的好生源！ 　　“所以现在，我站在了这里。” 　　沈雪青的声音听起来变得又轻柔又平和。 　　“我从偏僻的小乡镇，一路历经风雨，来到了北京。我不知道这一路的人生风景，是不是足够让我成为一只名贵又坚固的花瓶。但是我非常荣幸，能和诸位一起成为这场高校英语演讲大赛的参与者，希望之后，这场比赛也能成为我人生中一处美妙的园林风景。”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沈雪青说完了结束语，退后一步，鞠躬感谢。 　　之后，她立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就台下的反应来看，她这次即兴，比她想的效果还要好。剑走偏锋，她偏对了！ 　　沈雪青这次一下台，就被完全围起来了。 　　范玉兰嚷嚷起来：“演讲稿，你的演讲稿，必须给我一份，我要放到那个杂志上。真是太精彩了！” 　　沈雪青两手一摊：“不好意思啊。我自己都不太记得我之前说的什么了。到时候你只能对着录像带慢慢抄了。” 　　范玉兰惊了：“你真的完全没用上备份稿件吗？” 　　“那还不是怪我这只手的运气臭啊啊啊！” 　　沈雪青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五分之一的概率哦，硬是让我碰上了。但凡是抽到个别的，我绝对轻轻松松□□。” 　　范玉兰庆幸道：“幸好你没有抽中别的。要不然可逼不出这场精彩的演讲！” 　　关小茹带着黄西和石悦心走过来了。 　　看到黄西，沈雪青大大方方地伸出手道贺：“恭喜，高分段稳了。” 　　黄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她握手：“我才是要恭喜你，估计综合第一是你的了。” 　　沈雪青想了想：“但是不一定吧。你的演讲比较有深度，比较学术。评委席上那群胡子都白了的老学究，是不是会更喜欢你这种调调啊。我这小姑娘臭美的黑历史，还真不一定就能挤进去高分段？” 　　邓佳佳听不下去了，伸手用力扯了一下沈雪青的脸。 　　“你都进不去还能有谁进去啊！你知不知道台下的我们憋笑有多辛苦啊？所有人的情绪都完全被你牵着鼻子走了好不好。这种炸场能力还真是你的独家配方呢！” 　　沈雪青故作哀愁状：“唉，这就是我的天赋啊，我能怎么办呢？” 　　刘本华笑喷了：“嗯，你还真别说。换做我这个长相，要是来讲这一段的话，肯定还没讲完就要被人扔东西砸下台了。” 　　刘本华学着沈雪青那个样子，妖娆地甩了一下头发，然后被去玩厕所回来的张金凤敲了一下脑袋。 　　张金凤：“人家最后一个选手没讲完呢！严肃点！” 　　但说完，张金凤自己都笑了。 　　三个学生，两个高分段，她今晚做梦嘴巴都要笑歪了。 　　刘本华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不敢说话。 　　又等到最后一个选手也讲完，刘本华伸长脖子往台上去看：“咦？奇怪了，怎么还没有报出来沈雪青的成绩啊。” 　　的确，他们说话到现在，还没听到主持人更新排名。现在屏幕上显示的，还是沈雪青演讲之前的人数和排名。 　　往评委席一看，好家伙，几个评委也吵的热烈呢。 　　其实沈雪青的分数早就出来了，居然和黄西的刚刚好持平。 　　按照流程，各位评委开始了复核。要在这二人之间选出这一轮的第一。 　　A评委觉得，沈雪青的演讲稿是把自己比喻成花瓶，有些偏题，立意也比较浅显。不如黄西的内核，所以不能给那么高。 　　B评委觉得，演讲不能光看稿子，还要结合现场的表演效果来看，沈雪青都把现场气氛调节成这样了，凭什么不能比黄西高。 　　还有其他的评委站两边说话。 　　最后还是最年长的老评委出来提醒大家：“诸位，你们是不是忘了看出场顺序啊。” 　　老评委的意思是，在黄西已经第一的情况下，其实后面的沈雪青是很被动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都能破局，其心思灵巧程度，已经是上佳了。 　　“各位同僚，我们应该综合评判。不能因为她第一轮就拿了第一，而说，第二轮就应该让出这个第一。她是一个很优秀的苗子。作为北京地区的评委，我相信我们应该给她一个公正的结局。” 　　年轻评委跟着也补充了一句：“就这个现场效果，决赛时候肯定电视台要放她的演讲的。到时候，观众一对比，说不定会质疑我们北京赛区有黑幕哦。” 　　刚刚说话的A评委顿时脖子一凉。 　　不好，一不小心把这个忘了！ 　　A评委连忙表示：“那我没有意见了。这一轮给分我会重新给的。”这就是在几乎明着说，他之前压分了。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了，工作人员就开始收集新一轮打分了。 　　这一次，沈雪青的分数比黄西高了两分。综合两轮分数，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第二名变成了黄西。他在第一轮中，其实排名也不低，第二轮他和沈雪青碾压式的爆发，分数远远高于其他选手，因此，黄西综合排名在第二的位置。 　　邓佳佳稳定在了第五。这和她个人的预期差不多，比去年要好一点。 　　反而是一开始很多人瞩目期待的工大孔斌，名次掉到了第十。 　　这只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孔斌以为自己上一届运气不好，其实他这一届碰到沈雪青和黄西这两匹黑马，运气更差了。 　　关小茹擦线进入决赛，石悦心没有进。 　　临清大学和外国语学院分别只刷掉了一个学生，这个结果大家还是满意的。 　　石悦心是个腼腆文静的女生，出会场之后就有些闷闷不乐了。 　　刘本华追上去安慰她：“别多想，这一届实在是人才济济，没看到孔斌都不行了吗。” 　　石悦心看向这个一直很乐观的男同学，犹豫了一下，悄悄问：“你小时候，是真的摔断腿两次吗？” 　　刘本华指了指走在前面的沈雪青：“那你觉得，她这样的女生，真的是花瓶吗？我打赌，她小学时候，应该依旧可以凶悍地打飞两个我。” 　　石悦心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抿嘴一笑。 　　“谢谢你，那么我差不多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 　　她写稿总是太保守了，透露着一种乖巧的味道。指导老师也不是没有说过她这个问题，但是她的风格就在这里了，改太多反而违和。 　　但是没关系，她也才大二，明年，她还可以再试一次！ 　　见到石悦心恢复了精神，刘本华就安心了。 　　张金凤此时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又敲了一下刘本华的脑袋。 　　“还有心思在这开解别人哪，快去帮雪青拦一下媒体！” 　　刘本华嗷一声喊痛，往前看了看，随即傻眼了。 　　我去，这密密麻麻的人群是怎么回事？ 　　我那么大一个冠军同学沈雪青呢？！ 第79章 舆论战了 　　刘本华奋力往人群中挤进去， 看到邓佳佳从中间伸出一只手求救。 　　“沈雪青同学，听说你今年才大一是吗？关于这次比赛你有什么想说的感言吗？” 　　“邓佳佳同学，你去年就参加了， 今年再次来，却比不过你的学妹， 是不是感到很悔恨呢？” 　　“听说临清大学和外国语大学之间达成了神秘交易， 是有帮着互相改稿吗？” 　　“沈雪青同学，据说你是罗教授的学生，那么是不是你和评委们早就认识了呢？” 　　邓佳佳挤在最中间，眼前被照相机的闪光灯闪的根本看不清了， 只能闭着眼，手紧紧搂着小学妹， 防止她被人扯出去。 　　听到这些诱导性的问题，邓佳佳登时出离愤怒了。 　　“放你妈个——”话说到一半，沈雪青猛地把邓佳佳嘴捂上了。 　　旁边的记者遗憾地放下录音设备。 　　还以为可以录到猛料呢， 这个冠军怎么这么小心， 怎么问都不说话。 　　刘本华使出吃奶的力气推搡开黏上来的这一圈记者， 拖着两个队友， 逃也似的跑回有工作人员的区域， 又从后门上了临清大学的车。 　　邓佳佳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 一边暴躁：“他们那都是什么问题！学妹， 你干嘛拦着我骂人！” 　　沈雪青无奈：“学姐，你要是刚才骂一句，回头他们就能把你特写挂在报纸版面上标红。没准还有什么劲爆标题说你脾气不好，大打出手什么的。” 　　“还能这样？” 　　“当然了， 人活一张嘴而已。你又没渠道去跟他们吵的。” 　　就这个角度来说，互联网论坛的普及， 是一件好事。人们终于不用只能接受单一的信息来源了。 　　邓佳佳闻言拍拍胸口，惊魂未定：“我再也不信那些小报记者消息了。这一点做新闻的基本素养都不顾的哦。” 　　刘本华上车后也心有余悸：“可我们又不是明星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对哦。我去年参加比赛的时候也没有这些跟苍蝇似的家伙啊！” 　　邓佳佳伸头去看车窗外，好像张金凤和罗建利都不在车上，想问也找不到人。 　　沈雪青的bp机响了，她低头一看，告诉大家：“罗老师说他去跟组委会要说法了。让我们待会跟张老师先走。” 　　刘本华：“可是张老师呢？也没看到人影啊？” 　　这时候，司机师傅喊了：“那儿，我看到张老师了，同学们坐稳了，我拐过去接她啊！” 　　沈雪青下意识抓紧了扶手。 　　果然，司机师傅一个油门踩到底，灵活地从停车场甩出去，刚好停在了张金凤的面前。 　　张金凤打开副驾驶座，就看到除了沈雪青以外，东倒西歪的一伙人和滚落在地上的东西。 　　司机师傅心满意足又遗憾地表示：“我好久没有开过这么刺激的车了。还有点怀念这个手感。” 　　张金凤爬上车催促道：“咱们快走。不要理那些小媒体。他们都是进不去会场的媒体。也不知道听了什么消息，跑过来发疯。对了，你们没有乱说话吧？” 　　张金凤一个凌厉的眼风就扫过学生们。 　　邓佳佳捂住嘴，信誓旦旦保证：“绝对没有！” 　　张金凤：“那就好。对付这种媒体，就是不好乱说话。哪怕不说都比说好话要好。” 　　车子迅速发动了。 　　沈雪青询问老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媒体啊？” 　　张金凤摇头：“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八成和你脱不了干系。刚才我从外国语那边过来，看到黄西那边也有人堵。问的问题……不堪入目，有辱斯文。” 　　张金凤不想刺激学生，模糊地盖过去了。 　　那些人抓着黄西，问的却还是沈雪青，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罗建利就是因为听到了，才会怒而回头找组委会的。 　　“大学生的安全就不是安全是吧？我的学生刚得了冠军，就要被外面的人抓住嚼舌根啊？” 　　罗建利对着工作人员大发雷霆。 　　他只要一想到听到的那些问题就火大。什么“黄西你就差一点就是第二轮的第一了，是不是因为看人家女同学长得漂亮所以放水了？” 　　一派胡言！明明沈雪青才是后来的那个，硬生生扭转局势，怎么就变成了黄西放水了。 　　组委会的工作人员连连道歉：“这是我们思虑不周，之后会加大安保维持秩序的。” 　　罗建利斥责道：“你们只负责维持秩序就完了啊？堂堂高校英语演讲大赛，每年卫视最好的时间段播出，全国瞩目！结果被一群小报的记者围着欺负到脸上！你们不羞愧的吗？” 　　“老姜呢？你们让他出来，我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罗建利虽然低调，但是这种人家打到脸上的事情还是忍不了的，直接指名道姓要找老友讨个公道。 　　老姜，姜毅老教授，也就是之前评委席上年纪最大的那个评委这时候才敲门进来了。 　　“哎哟，老罗啊，这种事情我理解你，但是你也得理解理解我们啊。这办了多少届了，都没出过这样的事情啊。” 　　罗建利听出来老姜话里有话，露出了个疑惑的神情。 　　姜毅递给他一张报纸：“看看吧，就是因为这个，今天才会突然间来了那么多不入流的小报狗仔。我现在才来，就是去买这份杂志了。” 　　…… 　　“临清美女大学生私事曝光，深夜外出为哪般？” 　　沈雪青抽动着嘴角，念出了这个八卦周刊的标题。 　　粗略浏览了一下，大概是说临清大学外语系大一有个沈雪青，总是经常外出，那么为什么外出呢？因为她在校期间创业，把生意做到了外宾头上啊！ 　　怎么说呢，就劲爆离谱的标题，内容却是夸人的。沈雪青想告它都站不住脚。 　　沈雪青把杂志还给杨舒，揉了揉眉头。 　　“不用管这些。” 　　杨舒和田真两人都气坏了。 　　本来沈雪青刚拿了冠军是要好好庆祝的，结果这个八卦周刊乱发乱写，拿沈雪青吸引眼球，现在搞得临清大学外还有一些小报记者探头探脑的。 　　他们现在只能躲到蔺善为休息室这里开会。 　　蔺善为问沈雪青：“你有没有头绪？这种杂志，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地注意到你一个在校大学生的。” 　　沈雪青努力想了想，猜测：“大概是泽元那边干的好事。之前范玉兰就说了，他们似乎是在到处发稿呢。多半这次也是他们弄得。” 　　蔺善为借了自己的手机给沈雪青，让她直接打过去问。 　　沈雪青一个电话到了泽元的出版社。 　　周敏接起电话，声音听起来就很心虚：“这个，雪青啊……” 　　沈雪青不给她狡辩的机会：“我没想到，周主编身为一介文化人，居然会对我一个不设防的学生做出这种事情。” 　　周敏听完更汗颜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这边也是刚知情的。” 　　其实事情是有点曲折的。 　　泽元的大老板为了曲线救国，先是去请临清大学的校长吃了几次饭，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得到许可之后，就开始大张旗鼓的搞事情了。 　　大老板找了一些媒体的朋友暗示了一下，希望他们可以帮着吹一吹罗建利的名声。 　　但是杂志社新刊突然的爆火，让大老板意识到了还可以走另一条路。 　　他就又花了点钱，给沈雪青也连带着补充了一波曝光量。 　　年前的时候，大老板去酒席赴宴。 　　这种酒席上，除了有大老板这种镇场子的，还会混进来一些小报刊杂志的人来探听消息。 　　大老板喝多了，随口说了一些关于沈雪青的消息，并表示自己手下的人真是机灵，一个实习生也能挖到宝，按照年前这个销量，年后肯定要发了。 　　于是就被这个八卦周刊的负责人听了去了。 　　这个负责人还挺聪明的，除了标题以外，没有真的造谣。 　　他们的配图是偷拍的，看样子似乎是沈雪青在外面玩的那天。照片里她裹着大衣，迎风长发飘扬，露出一点令人遐思的侧脸。 　　这个八卦周刊以前都是报道一些犄角旮旯里的奇闻轶事，忽然跟风了泽元，还挑着比赛这个时候出，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泽元这边第一时间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于志文上报之后，本来想通知沈雪青，但是大老板却说：“不要管，不要说。” 　　越多的人知道沈雪青，知道罗建利，知道秦素，对泽元接下来推书就越方便。 　　所以一直到沈雪青比完赛，被围堵了，才知道这件事。 　　周敏给沈雪青解释：“这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泽元还没有这么没底线呢。” 　　……虽然的确是他们泄露出去的，但是这个事情吧，真是误会啊！ 　　沈雪青没作声。她在思考要怎么维权才能利益最大化呢？ 　　她把手机拿下来捂住收音孔，小声问蔺善为：“这个情况是不是告他们偷拍也很难赢？” 　　蔺善为冲她摇头：“那估计是没办法的，就算打官司也要很长时间。还是私了比较好。” 　　沈雪青比了个ok的手势，拿起手机一鼓作气把要求提出来了。 　　周敏在那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并且后知后觉地发现，沈雪青可能和她之前的印象不一样。 　　“我就是这些个要求，既然是你们老板起的头，那么帮我澄清一下总是可以的吧。否则，我不会再接受贵社杂志社的采访了。我们翻译之家同贵社的合作也将取消。” 　　沈雪青噼里啪啦一通说完，周敏一点回缓的余地都没有。 　　但现在，谁破坏泽元大老板的计划，谁就是千古罪人。 　　周敏心情复杂：“……那我给老板打个电话。” 　　…… 　　2000年的开春，泽元新一期的杂志封面出现了一张和以往不一样的照片。 　　照片里，一堆记者围堵住两个女学生，照相机举起来对着中间疯狂地拍。 　　被围起来的两个女学生，一个护着另外一个。 　　搂着人的那个没拍到正脸，但是被护着的那个能微微看到一点侧脸，一副受惊的模样。 　　两个小女生对上一圈人高马大的疯狂记者，看到的读者都不自觉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心底谴责起这群记者。 　　而这张照片的报道标题更是令人热血沸腾。 　　“凶神恶煞！记者变身暴徒，光天化日之下围猎女生！” 第80章 舆论战了（2） 　　范玉兰拍到的这张照片， 纯属凑巧。 　　她出会场的时候想起来没有拍到临清大学的合照，就想着追上去拍一张。 　　谁知道沈雪青已经和邓佳佳被围堵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范玉兰爬到了会场门口石狮子上， 才看到他们围堵的就是沈雪青和邓佳佳。 　　出于一个记者的直觉，她下意识按下了快门。 　　但是很快， 她就发现这些不是正规记者。 　　于是她又急匆匆跑回去找了张金凤他们， 解救沈雪青。 　　回到杂志社，范玉兰着急忙慌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于志文。 　　“主编，我们可得帮雪青他们讨回公道！” 　　谁料于志文却沉吟片刻，让她不要声张。 　　范玉兰一颗热血的心瞬间就被泼了凉水。 　　她再傻也知道， 大概今天这些乱子，又和自家杂志社扯上了部分关系。 　　范玉兰回到座位上， 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意外得到这份工作的时候，是相当开心的。更别提她还通过这份工作，结识了沈雪青这样优秀的人才。 　　范玉兰现在在泽元的位置坐的很稳， 下一个长期追踪的选题， 都已经确定好要交给她了。 　　事情做的多了， 也就知道了， 其实杂志社虽然是书香文化的地方， 但是总也有藏污纳垢的阴暗角落。 　　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就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心里总是闷闷的， 好像有点不得劲。剩下的工作也忽然失去了乐趣。 　　老闫过来泡茶，看到范玉兰的脸色，走过来了。 　　“怎么，你才知道我们主编和老板的心， 都是黑的呀？采访而已，最好不要对采访对象动什么真情。这世界无非就是你利用我， 我利用你嘛。干嘛真情实感呢？” 　　范玉兰咬着嘴唇，老老实实地谢过老闫。 　　但等老闫一转身，她却瞪了他一眼。 　　——心黑的人，看什么都心黑！ 　　范玉兰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帮沈雪青打听打听消息。 　　她把手上写了一半的稿子往抽屉里一扔，锁好，然后就往外跑走了。 　　老闫漫不经心地瞅了瞅大门。 　　嗯，挺好，就知道又是一个不听劝的。等她撞了南墙，就该哭了。 　　…… 　　范玉兰想借着身份，跑去那个八卦周刊打听情况。 　　这种小杂志社，连个正经办公地方都没有，就是在一处民居里支了一张办公桌，一个饮水机，就敢发行杂志了。 　　他们的杂志一周一出，印刷也很粗劣，基本上都是浮夸风，把中国各地的姑姑舅婆的故事都拿出来编造一下，博眼球。 　　范玉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正在乐呵呵地数钞票呢。 　　“那个女学生真好用，随便一个香艳的标题就可以让销量增加了。老大，你说我们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放些阿婆阿奶的哪里有女学生好用呢？” 　　“这次我们胆子还是小了一些，不敢得罪泽元。下次还是要胆大一点，说点男人女人那些事情上去……” 　　“女学生和老师？或者女学生和外面那些老总？听说艺术院校门口，一到周末，停的全是好车子哦——” 　　屋子里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范玉兰敲门的手停住了，脸色气的铁青。 　　她放下手，一言不发地往回走了。 　　她记得还在老家的时候，她有一个邻居姐姐，爹妈都出去打工了，她一个人和奶奶相依为命。 　　因为家里没有男人，所以不能经常出门。 　　就算在家，也挡不住有人喜欢扒她的墙头。 　　所以那个姐姐的名声一直也不太好，到了出嫁的年纪就急匆匆地把自己嫁出去了。 　　范玉兰有时候会庆幸，自己长得又黑又瘦，一看就不让人动心。 　　可是……可是其他这些女孩子们，又做错了什么！ 　　范玉兰没由来地燃起一股怒火，拦住一辆出租车就往临清大学赶。 　　这一趟是私人行程，不能报销，向来抠门的范玉兰却没有迟疑。 　　到了临清大学，沈雪青果然不在翻译之家。 　　翻译之家外面总在无意间路过的人似乎也变多了，这一切都让范玉兰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沈雪青知道她来，特意避开人群，在中心湖旁边见的她。 　　范玉兰有点惊讶，沈雪青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她甚至还有心情，哼着歌，一只手玩着自己的头发。 　　听完范玉兰的来意，沈雪青反而更诧异了。 　　“你也太……胆大了。你没有跟你们主编硬刚吧？” 　　范玉兰急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心啊，还替我着想。” 　　沈雪青伸手垫脚摸了摸她的头：“这种事情嘛，很常见的。我当初和你们合作，也是我自己主动去的。和你关系不大，不用有心理负担。” 　　“况且，在你来之前，”沈雪青很得意。“我已经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范玉兰糊涂了。 　　这，这事情发生也不过一两天啊…… 　　沈雪青问：“你们于主编还没接到大老板电话吗？看来是周敏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了啊。不过也没事，左右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沈雪青友善并意味深长地提醒她：“我觉得，你需要一个随身联络的手机或者bp机了。让我想想……最近这个机会就不错，可以叫你们社里给你报销一部分嘛！” 　　范玉兰有点搞不懂，但是她很信任沈雪青。 　　沈雪青叫她赶紧回去待命，她就又回去了。 　　一来一回，出租车费用很贵。 　　这一次，范玉兰要了发票，并且尝试性又去敲了主编办公室的门。 　　于志文正在火急火燎呢，看到范玉兰，连忙说：“快，快点，你快打车去一趟临清大学，安抚一下你的采访对象，就是那个沈雪青。买点东西带过去，跟她说一下，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社里都给你报销！” 　　范玉兰镇定地说：“我刚才已经去过了。沈雪青的情绪还算稳定，我试着和她聊了一下，她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还不是很排斥我。” 　　于志文停止了焦虑，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走了狗屎运才转正的小姑娘，然后狠狠地夸了她：“你做的很不错，就是要保持这样的工作劲头！” 　　范玉兰接受了夸奖，一只手把发票藏进了口袋里，并询问：“就是吧，我去的着急，买东西还有打车的时候，都没有要发票……” 　　于志文大手一挥：“这个问题不大，你就算后勤费用就行。我待会去说一声，额外给你报销。如果沈雪青有任何的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哦对了，新一期她的版面啊，我们先停一停原本的故事，换成这个新的东西，具体的，待会让老闫告诉你。” 　　于志文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前脚刚准备装聋作哑，后脚就得给小姑娘抬轿，在下属面前，真是丢面子啊！ 　　范玉兰应了一声，刚想走，忽然想到了沈雪青说的话，脚步一退，又回到了于志文面前。 　　范玉兰挠挠头，有些腼腆又老实地说：“那个，主编。我能不能借你办公室的电话用啊？我没有bp机，住的地方也没有电话，我得跟沈雪青说一声，让她打这个电话找我。” 　　“哦这样啊……”于志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下属通讯上的不便。 　　想起周敏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于志文摸了摸下巴。 　　“这个，该出的钱还是得出的。你先买一个bp机用着，回头我给你问问，找一个旧手机给你……嘶，这个小范啊，我们杂志社经费也紧张的，你懂得吧？” 　　范玉兰立刻很上道地提出来：“bp机总归要用的，社里给我补贴一点就好了，其余的我自己出！” 　　于志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嘛，社里不会亏待你的。我回头找大老板争取一个好点的手机拿给你私用！” 　　范玉兰出了办公室，看到了等在她座位上的老闫。 　　这可真是稀奇了。 　　老闫作为社里的元老，现在已经很少这么积极主动做事了。 　　范玉兰还是恭恭敬敬地等着听吩咐，顺便帮老闫泡好了茶。 　　“闫老师，这是我上次买的新茶，您尝尝。” 　　老闫嗯了一声，把泽元和沈雪青不可见人的交易说了一遍。 　　“重点是，这次的稿件一定要突出我们杂志社，还有沈雪青，都是受害者！我们要向这些无良媒体开炮！咳，就是一定要塑造我们正义的形象，你懂的吧？” 　　范玉兰连连点头：“我明白的闫老师。这关乎我们和沈雪青的关系。” 　　老闫咳嗽了两声，看左右无人经过，又低声问：“所以，那个小姑娘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威胁了主编？真有意思，好久没看到主编这么慌张了。” 　　范玉兰装傻：“闫老师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老闫嘴角上扬了。 　　学的挺快的，确实上道。 　　老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是今年的好茶叶，范玉兰没有糊弄他。 　　放下茶杯，老闫问范玉兰：“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学啊，小玉兰？” 　　范玉兰睁大了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知道，老闫在杂志社地位稳固，不光是因为他是杂志社的老员工，还因为他手上有一些渠道，常年维系着，帮杂志社带来了高额的利益。 　　大老板有时候来杂志社巡查，吃饭的时候都不会忘掉带上老闫这个大功臣。 　　“我愿意！但是……”但是为什么？ 　　范玉兰没觉得自己比其他社里的高材生要更有用。 　　老闫老神在在地摇晃了一下脑袋。 　　“愿意就行了。这杂志社啊，鱼龙混杂。也就你，还有点真心。既然一个外人都知道心疼你。我凭什么不能收你当徒弟，打个下手呢？” 　　范玉兰没有完全听懂，但是立刻就弯腰，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师父！” 　　老闫吹了一口茶杯口的热气，笑眯眯的：“行了，差不多得了。待会跟我再走一趟吧，看看那你那些照片里，有没有能做文章的东西。” 第81章 麦当劳了 　　泽元杂志社， 在国内不算大，但是好歹也算的上二流。 　　其读者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更加容易热血沸腾。 　　老闫轻易不出手， 一出手就是高效。 　　他找了老朋友，在洗胶片的时候稍微修饰了一下沈雪青的部分， 把这张照修的氛围感更加浓厚。 　　——不少人都不知道， 胶片也是可以修的！只是这就是技术活了，非专业人士搞不定。 　　老闫很快乐地帮徒弟搞完事，自己深藏功与名了。 　　于志文对于这篇报道很满意。 　　范玉兰的文风这一次措辞更加激烈了，几乎是指着对方鼻子上叫骂了。 　　一般来说， 同行之间大家都会留点面子，像范玉兰这样毫不留情的情况， 就意味着是撕破脸皮了。 　　泽元在表示，对这些小报的强烈不满！ 　　这一期杂志一出来，所有同行都接收到了这个信息。 　　出乎意料的是， 这一次， 很多大杂志社也纷纷跟在泽元屁股后头声援了。 　　“媒体工作者， 应该有自己的底线！” 　　“我们正规娱记强烈反对谴责这种行为！” 　　甚至还有法律届的人士出来投稿， 详细地为大家科普了这些狗头记者的行为， 实际上是涉嫌违法的， 如果大家遇到了这个情况要怎么自保， 云云。 　　继而又引发了一些苦主的哭诉，舆论完全反转了，这就是后话了。 　　沈雪青还在纳闷呢，这法律界的是谁干的， 就接到了唐杏的电话：“亲爱的！我的师兄写的文章还不错吧！” 　　沈雪青乐了：“原来是你啊，杏子姐。谢谢你呀。这真是及时雨了。” 　　“不客气啊！我说了， 我这边售后服务很周到的。蔺善为和我一说，我就知道该我出马了。” 　　唐杏说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又提了一下好友，也不知道这么些天，蔺善为到底有没有进度啊！ 　　沈雪青完全没听出来画外音，反而真心实意地提起要请唐杏和蔺善为一起吃饭。 　　唐杏率先答应了，还对沈雪青保证蔺善为一定会去的。 　　沈雪青若有所思。唐杏这么肯定，一定是因为蔺善为对心上人有求必应吧！ 　　沈雪青定的是区中心的一家高级餐厅。 　　虽然出于好意，她很想帮助蔺善为追妻，但是唐杏目前有男朋友，所以沈雪青最后还是邀请了唐杏和安东尼两人。 　　这也是沈雪青第一次见到安东尼本人。 　　棕色的卷发，深邃的眼眸，慵懒散漫的气质，一看就是一位情场浪子。 　　沈雪青深深地理解了为什么唐杏这样的优秀女性，会和这样一位法国老哥纠缠这么久了。 　　这个皮囊已经远超当下百分之七十的男人了吧。 　　再稍微一聊天，沈雪青更惊叹了。 　　安东尼虽然刚来中国也没多久，却能把中文说的七七八八的。再问问，人家虽然长得像个多情的诗人，但是实际上是常青藤毕业的。 　　……我就知道唐杏不至于眼瞎啊！ 　　一顿饭的时间，安东尼全程把唐杏照顾的特别好，直接把整个餐厅女性的伴侣都衬托成了渣渣。 　　沈雪青看着唐杏幸福的神色，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劝她别继续恋爱下去。 　　饭后，沈雪青对蔺善为感叹道：“果然渣男也是有点东西的，我实在是没法劝唐杏了，你自求多福吧。” 　　“什么？”蔺善为刚刚转头问完路，回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沈雪青以为自己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更加和颜悦色了。 　　“不要灰心丧气，你最终会得到你想要的。” 　　“……谢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是一句好话？ 　　蔺善为觉得沈雪青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于是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有件事，想和你说一声，有时间一起喝个下午茶吗？” 　　沈雪青摸了摸自己刚吃地有点撑肚子的肚皮：“下午茶估计是喝不下了，倒是可以去麦当劳坐坐。” 　　上次去完了肯德基，这次雨露均沾，去麦当劳吧！ 　　麦当劳里有不少小朋友，跑啦跑去，都是满脸笑容。小朋友的父母们也被他们带着，往里面走。 　　蔺善为没有怎么来过这种“洋鬼子的快餐店”。他跟着老人家长大，有时候行为习惯比较老派。 　　沈雪青看着他在柜台上有点不明白的样子，主动揽下了点餐的任务，让蔺善为去占座位了。 　　既然是重生后的第一顿麦当劳，沈雪青就还是拿了经典的巨无霸汉堡套餐。 　　三十多块的价格不便宜，可是二十年后，麦当劳的套餐还是差不多这个价钱。 　　沈雪青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才拿到自己的餐。 　　端着盘子，在店里找了一圈，才找到蔺善为。 　　但她一点都不想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狂笑不止。 　　——有工作人员穿着麦当劳叔叔的衣服在招呼小朋友，好巧不巧就跑到了蔺善为位置旁边，现在啊，一大群小朋友把他包围了。 　　蔺善为看似很淡定，实际上整个人都已经僵住了。 　　小朋友们没有什么顾忌，他们举着手争先恐后地要和麦当劳叔叔说话，于是纷纷自己爬高。 　　蔺善为的膝盖上忽然多了个小孩，把他吓到瞳孔地震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听到沈雪青的笑声，蔺善为才扭头喊人：“你还不过来解救我！” 　　麦叔叔终于发现了自己位置的问题，转过来把小朋友抱走了，然后对这他眨眨眼睛表示歉意。 　　等到小朋友们完全和麦叔叔离开这片区域，沈雪青才怡然自得地过去落座。 　　看着面前一大盘食物，蔺善为问：“这就是你说的，吃不下下午茶了？” 　　沈雪青淡定地用了田真那套说法：“你不懂，这些食物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 　　蔺善为：“……受教了。” 　　沈雪青拿了一个汉堡，一口咬下去，口齿不清地问：“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其实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秦素拜托我找你谈一谈的。” 　　蔺善为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拿起了一块炸鸡放进嘴里。 　　味道比想象的好。 　　沈雪青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汉堡。 　　蔺善为咽下嘴里的新鲜口味，索性一口气说了下去。 　　“翻译之家目前的形式挺好的，发展的也不错，三线并行，大家都有的赚。但是目前的局限性也有点大了。” 　　“因为是创业实践活动，我们没有申请开公司，也就没有一个对公的印章，在很多业务上，就要比别人麻烦很多。而且现在，我们只靠你一个人去拉业务，实在是太慢了。如果可以再增设一个业务小组，甚至于说加入一些我们专业的学生，翻译之家可以做的更好更强。” 　　沈雪青还是没说话，她在津津有味地啃着鸡翅膀！ 　　“秦素一开始来找我的时候，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她提出的建议，其实可行性挺大的。所以作为创始人，你真的不考虑把自己的头衔升级一下吗？变成公司老总什么的？” 　　蔺善为在耐心的等待回复。 　　他看着沈雪青迅速地啃完了鸡翅，然后又喝了一口可乐，终于，她擦了擦手，抬头了。 　　蔺善为忽然从沈雪青的身上里看到了一种气势。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明明他们都坐在一个人声鼎沸的快餐店里，周围一圈都是乱糟糟的场景，有的小朋友在尖叫，有的父母在哄孩子，有的情侣在腻歪……但他们这一桌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什么高级的会议室，蔺善为不由自主地就正襟危坐起来。 　　相似的气场，他在父亲的办公室里也曾见过一次。 　　那是一位来访的金融新贵，年轻，强大，自信，对于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模样。 　　沈雪青开口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秦素会去找你说这件事呢？明明她和我关系更好。” 　　蔺善为痛快承认了：“猜到了，你应该是拒绝过她这个想法吧。” 　　沈雪青打了个响指，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秦素何止是找我说过一次啊，她找我说过起码五次了。” 　　这个想法，秦素去年就有过了。 　　那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弄完了那本小说的翻译，正处于跃跃欲试的状态。 　　小说要走流程，审核，版号，印刷，宣发……不知道真正在书店能看到的那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秦素不甘心，主动又揽下了更多的活儿，而那之后居然又两家杂志听说她的效率，对她伸出了橄榄枝。 　　这时候，秦素的父母就提出建议了：为什么不尝试开公司呢？ 　　这是秦素之前从未想过的一条路。 　　秦妈妈是这样建议的：“开个公司的话，更正规。也可以把握更多的主权。你们那个翻译之家，目前还只是学校的程度吧，要是需要帮助的话，妈妈可以找人哦。” 　　秦素心动的不行，当即就回学校找沈雪青了。 　　但这件事被沈雪青拒绝了。 　　“我们现在还做不到那个程度，如果非要借助你父母的力量的话，就有违翻译之家的初衷了。” 　　秦素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 　　或者说，在这件事上，她尝到了太多甜头。梦想似乎触手可及，荣耀和金钱也随之而来。 　　沈雪青在其他事情上都显得非常激进，唯独这件事却小心谨慎。 　　秦素觉得，她可以证明给沈雪青看。 　　没有长辈的帮助，他们自己也可以经营好一个公司。 第82章 开不了了 　　秦素先去找的人是杨舒。 　　她觉得杨舒其实是一个很万能的人才， 如果成立了公司，那么一定是要争取到她的意见的。 　　杨舒对此反应平平：“我当初加入就是为了挣点钱，我不擅长做书面翻译， 所以我只能带领我的口译旅行小队保持中立建议。” 　　其次是田真。 　　田真的想法更直白了：“雪青怎么做，我就怎么选。” 　　秦素问她：“不会觉得错过扩张机会很可惜吗？我这边的单子比之前多多了， 还有外贸那边的单子， 应该因为人手不够甚至都推掉了不少单子了。” 　　田真歪头想了一会儿：“还好吧，我们只是兼职，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的。翻译之家只是一个实践经验啊。” 　　秦素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棘手。 　　似乎大家都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在一亩三分地里呆的好一点就满足了。 　　秦素最后去找了蔺善为。 　　她不相信， 蔺善为作为一个很会赚钱的金融系学霸，会一点看不到她建议里的价值。 　　果然—— 　　“你母亲的提议是对的。其实现在如果有资本的话， 一鼓作气地扩张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是……” 　　蔺善为没有反对，但是看起来也有些顾虑：“我只是个外援，不能对你们社长说三道四的。” 　　得到了支持的秦素已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热切地想要做到一件事情。 　　所以她请求蔺善为帮帮忙：“能不能拜托你在合适的时候， 帮我去和雪青说一说？我只是希望她能知道， 这个机会难得。” 　　蔺善为答应了。 　　其实如果翻译之家是金融系的产业， 现在估计早就走上公司化的道路了。 　　梁天务在金融系试图做的项目， 最后还是没拉起来学生。但是他自己和外面的朋友一起做， 现在也挣了一大笔了。 　　为此， 过年的时候蔺善为都被念叨了。 　　梁天务：“看看！我就说这个项目稳赚不赔，你们一群没眼光的不知道跟过来。给机会都要跑！” 　　蔺善为假装听不到，起身给表姨泡茶去了。 　　梁天务的项目，大把大把的人捧着钱想参一脚。可是要是带学生， 学生哪来的钱和资源，慢慢做， 做到猴年马月去哦！ 　　关于秦素的提议，蔺善为的想法是可以试试看。 　　所以今天吃完饭，难得一个独处时间，他才尝试着提出来这件事。 　　沈雪青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扣着，眼神很冷静。 　　蔺善为问她：“所以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对不对？需要我转达吗？” 　　“不用。我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放弃。” 　　沈雪青轻笑了一下，又给蔺善为稍微解释了一下。 　　“秦素很少会对翻译这件事以外的事情这么执着。但是她忘掉计算成本问题了。现在的翻译之家，很大程度上依托的是罗老师的名声还有学校的支持。如果我们独立成一个公司，那就不是一个性质了。” 　　“我们可以借力一时，但是不可以借力一世啊。” 　　沈雪青一直记得，在翻译之家建立之初，罗建利给自己说的那番话。 　　有的人逐利而生，但是有的人总是愿意站在道义这边。 　　沈雪青对蔺善为承认了：“我当时成立翻译之家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做成完全商业化的性质。在我看来，翻译之家，必须依托在学校，才是它适合的路线。多谢你费心了，这件事，我会回去和秦素说的。” 　　蔺善为点了点头。 　　“那么我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今天是周六，蔺善为还得回去一趟家里。 　　坐在车上，他接到了唐杏的电话。 　　“我回我爷奶这边了，发现你还没回去啊。怎么的，终于有好消息了？” 　　蔺善为回道：“不光没有，还有点发愁。” 　　唐杏好奇：“独处一下午了，你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吗？” 　　“我倒是也想有。找了个话题，提醒她，她的翻译之家有人动别的念头了。但是她这时候倒是挺相信别人的。还叫我不要插手了。” 　　唐杏哦了一声：“小姑娘合伙人出问题啦？这个也正常呀。事情做大了，闹出来事情，我们所里处理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小姑娘有事情，让她找我啊，我给她友情价位。” 　　“不是利益问题，反而是人家想扩张，她不肯呢。就是她那个舍友，外交官的女儿。” 　　“这倒是挺稀奇的。学校里搞创业，创业成了还不乐意了？她是不是把开公司当做什么洪水猛兽啦。她背后一个罗教授站着，舍友背后一个外交官，你背后一个金融教授，还有那个做账超级清楚的浙商家里小姑娘，这么好机会，有什么不愿意的。” 　　唐杏和蔺善为思路是一样的。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啊，为什么不干？ 　　蔺善为想了想：“可能因为，她虽然野心勃勃的，本质上，其实不是个生意人吧？” 　　唐杏对此也有一样的顾虑：“其实吧，她做到这个程度就很好了。就怕她这个翻译之家利益起来了，朋友闹到翻脸哦。” 　　这种事情，他们两家见多了的。 　　多好的朋友，在利益面前，都要翻脸。 　　…… 　　秦素的反应比沈雪青想的还要激烈。 　　“那么多单子白白流失掉了，多可惜啊！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还有很多组员的呀。” 　　上学期兼职之后，不少同学过年回家都备受鼓舞，这学期一过来，就卯足了劲儿想赚更多。 　　秦素不管怎么筛选，最终都还是会推掉几个她觉得不错的活儿，这让她心里可难受了。 　　这次沈雪青又让她放弃想法，秦素绕着她的位置来回转圈，蹙着眉头，表示了强烈的不理解。 　　“我知道你不愿意麻烦我家里，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做起来的呀。我们几个好朋友一起做起来，多好啊。” 　　沈雪青无奈地放下纸笔：“你别转圈了，我头晕。” 　　“那么你倒是给我一个说法嘛，天天卖关子，回来到我们面前还卖关子。光跟我说不行，又不说服我。” 　　秦素赌气地坐下来了。 　　“你这样倒是少见。我都快不记得你刚开学时候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了。”沈雪青终于理清了表格，还画了简单的图，递给了她看。 　　“这是我们翻译之家到现在为止各线的涨幅。还有这些，是和趣明面上的生意涨幅。你看看，我们翻译之家一共就三条线，毛毛雨的小生意。虽然你觉得是花团锦簇的，但是实际上，和和趣的比起来呢？” 　　秦素翻了翻：“这有什么好说的。和趣老板李珊，名头响当当的海归，做的大生意，我们连公司都没有，起步都不算，怎么好比较呢。” 　　“还有这个。”沈雪青又推过去一堆纸。 　　秦素拿过来一看，是唐杏新拟出来的泽元的合同。 　　“最开始我去泽元的时候，其实他们根本就没见我。” 　　沈雪青回忆了一下：“我去了三次，才见到周敏的。一开始，我还是假托的我是小读者，才递了一封信过去。” 　　这些事情，沈雪青从来没有在宿舍里讲过，秦素也是第一次听说。 　　“怎么会这样。杂志上不是说，周主编和你一见如故？” 　　秦素顿时觉得自己那些单子，烫手起来，当即表态：“你要是跟他们有不舒服，我们这边单子不做了，我马上推掉！组员也会支持的！” 　　听到这样的话，沈雪青心尖都软下来了。 　　“不至于。那都是一开始的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是他们求着我们了。而这个转机，就在于，我拿了一封罗老师的介绍信过去。” 　　秦素脸色一变，沈雪青知道她明白了。 　　“当初的外贸公司是你和我们一起跑的，主要靠的是大学生劳动力便宜。而杂志出版社这边，也不是做慈善的，也提出要求，必须要让罗老师也联合署名。” 　　沈雪青一笔一笔地给秦素算：“罗老师一开始帮我们申请了教室，又去院长办公室帮我们解决了不少办公用品。相当于水电费和场地租金，还有一批成本，都省掉了。如果你要办公司，还好意思占学校便宜吗？还好意思让罗老师不停地费心吗？” 　　“还有，我们的组员都是学生，信任的不是我们，而是学校这个平台。脱离了学校的平台，就算这几届同学知道我们，后几届的学弟学妹呢？你开了公司，就要对员工负责，保险要不要交？工位要不要配？这又是一笔成本。最重要的是，翻译之家现在虽然蒸蒸日上，可是怎么和外面资本主义的大企业比呢？” 　　临清大学的招牌响当当，同学们如果因为信任加入他们，就会有人丧失掉更好的发展机会，这样的局面不是沈雪青想看到的。 　　其实，就连秦素的转变也在沈雪青的意料之外。 　　上辈子没有翻译之家，秦素从来没有接触到这些诱惑，一直都坚定地走在了自己的道路上，未曾改变。 　　“再说说客源问题。旅行社这里，在和我们合作之前，人家就已经做了很久的外宾生意了。现在只是因为我们学生群体更有性价比，所以才改变了合作对象。哪一天如果他们收回这个生意，我们就又断掉一条退路。” 　　“成本，员工，客源，都依托于他人。翻译之家想改成公司很容易，但是实际上就是一座空中楼阁。如果想捞一笔就走倒是没什么问题，靠着我们背后的其他人，我们的确可以迅速扩张起来，积累一票原始资本。” 　　秦素喃喃自语：“可是那样根本就是在快速自杀，对不起老师的支持，也对不起信任我们的同学。” 　　“就是这个道理。翻译之家，只有扎根在临清大学的土壤里，才能够发挥它的最大效用。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它搬到更大的舞台上。” 　　沈雪青特意问了一句：“素素，你还记得上学期，你和我一起做的书单，你看了多少了？” 　　秦素后背惊出一身的冷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83章 小饭馆了 　　罗建利发现最近秦素的状态改变了许多， 收起了浮躁的心态，更加的稳扎稳打了。 　　他特意问了沈雪青是怎么回事，沈雪青只说是秦素想通了， 之前放在赚钱的心思上太多了，现在打算要好好补一补学习。 　　“就是要这样的。”罗建利很满意。“你们还是学生， 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秦素的爸妈都为她打下了基础， 她天然地就有更好的资源平台，如果因为一时的利益诱惑，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得不偿失。” 　　沈雪青笑着回复：“老师您说的对！” 　　罗建利又问她：“你真的想好了， 真的打算把翻译之家的合同什么的慢慢的都交到院里？这可是你一手创办的，只要有我在， 没人敢说你什么。” 　　沈雪青点头：“我借着院里的东风起来，当然也要回报一下院里嘛！” 　　翻译之家的爆火，让院里也看到了新的挣钱途径。 　　院长眼馋金融系的挣钱能力很久了， 没想到自己院里如今也出来了一个财神学生， 一举把外语系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这件事上， 外语系也扬名了， 但是实际的好处并没有多少。 　　已经有其他老师对此有意见了。 　　“活动教室本来就是每年申请轮换的， 翻译之家越做越大， 这是打算牢牢霸占这么好的位置， 这么大的教室呢。” 　　“一个大一学生，罗教授也是纵容过头了。在外面造噱头，还上报纸，上新闻的。结果我们系里， 经费都紧张。” 　　“现在院里搞点活动都没人参加了，全都扑在了她那个翻译之家赚钱。像什么样子！” 　　罗建利早就知道这些个风言风语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和学生提过半句。 　　一直到沈雪青现在主动提出来，要慢慢分权，再分出去一部分分成给院里，他才去和院长提了提。 　　院长人在办公室坐着，天降一笔横财，顿时眉开眼笑的。 　　“这样的学生，我作为院长，当然要大力支持！绝对不会亏待的！” 　　院长私下和罗建利说好了，之后大三的出国交流游学的名额，一定会出现沈雪青他们几个人的名字！ 　　不过现在，沈雪青还不知道这些，罗建利只是暗示她：“无能的人才会说闲言碎语，你付出的，最终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 　　外语系高调地宣布恭贺了沈雪青复赛冠军的事情，又引起了一阵讨论。 　　如今的沈雪青，是学校里响当当的头号风云人物了。 　　长得漂亮，成绩好，复赛冠军，还会挣钱，多么完美的一个女学生啊！ 　　沈雪青的大名，甚至传到了其他的学校里。 　　当初高校英语言演讲大赛的复赛场上，来自其他学校的选手，无一不对她的表现印象深刻，而后的杂志风波里，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听说了一点。 　　科大附近的小饭馆里，有人拿着泽元那期言辞激烈的报道问这是真的假的。 　　科大的参赛选手中有一个男生，当日就是在沈雪青之后演讲的，虽然被沈雪青压下去风头，但是他非常佩服对方的剑走偏锋的架势。 　　因此，他立刻就痛骂起来那些八卦周刊了。 　　“什么狗屁东西，围着人家女同学，真不害臊。当天在场的老师同学，没有一个人对沈雪青的冠军提出异议的。沈同学从第一轮开始就是遥遥领先，第二轮也是评委们复核过了才决定的。这些小报记者就是瞎写，看到一个女生就要妄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旁边围过来不少听八卦的同学。 　　“当真如此？那这些记者真是可恶啊，随随便便欺负人。” 　　“新时代了，这些记者是不是以为我们大学生好欺负。” 　　“我回头也要去投稿，帮沈同学讲话！” 　　“不过么，沈同学这张照片拍的真是我见犹怜，不晓得真人是不是也这么漂亮。” 　　参赛的男生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那可不，她可好看了，可惜我没有勇气上去求合照，不然我也能给你们显摆显摆了。”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突兀地插过来：“你没有！我有啊！” 　　一个醉醺醺的男生挥舞着一张照片闯入了核心的圈子。 　　这个男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最近失意许久的郑长平。 　　上次去临清大学闹了一次，内部通报批评之后，他立刻就丢了班干部的职位和即将到手荣誉，沉寂了好一阵子。 　　他叔叔问清楚事情之后，没有怪他，反而是叹气：“好厉害的小姑娘，可惜了。你要是慢慢来，没准真的能娶回家的。” 　　叔叔还不死心，追问了他好几句：“有没有小姑娘照片？她真的是农村出来的？她现在有没有对象？真的完全不可能了？” 　　郑长平当时有些懵了，后来才想起来以前家里真的有妹妹和沈雪青的辩论队的合照。 　　打了电话叫郑长芸寄过来照片，郑长平回头问叔叔为什么这么看重沈雪青。 　　叔叔却说他榆木脑袋。 　　“你光想着要找一个有文化的温柔的对象。却不知道找老婆更要找厉害的，镇得住大后方场子的。戚继光为什么这么厉害，他家里老婆才是大头。戚夫人靠空城计保住军属，戚继光才可以在前方无所顾忌。” 　　“你之前碰到这个小姑娘，要是先下手了，现在么还好有个说法。你要是去他们学校时候不要着急，慢慢等着先从朋友做起，说不定之后还有机会。可惜你在学校一学期也飘了，想拿捏人家，才叫你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可惜了。” 　　郑长平听完叔叔的分析，只觉得懊悔之情直冲天灵盖，一连好几个月都胸闷气短，索性经常去校外小饭店喝两口。 　　谁知道他不再去打听沈雪青了，沈雪青的名字却偏偏还要往他耳朵里钻。 　　郑长平掏出胸口口袋里的照片，趁着酒醉就开始胡言乱语。 　　“你们不是想看人长什么样子嘛，我告诉你们，以前我和她通信两年呢。现在人家攀高枝，看不上我了，我只好拿着照片当个傻瓜头子咯！” 　　“哪里来的醉鬼，胡言乱语的。照片拿过来我看看。” 　　参赛的男生瞪了他一眼，把照片拿到手上仔细端详。 　　“还真是沈同学。不过你这一看就是活动合照，谁知道你是不是从你们高中的橱窗里扒下来，跑到这里害相思病的。” 　　参赛男生嘲笑郑长平：“你是哪一届的，我都混不到人家沈同学的零头，你要这么厉害，怎么没见你参加过校学生会呢？” 　　郑长平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似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没作声。 　　听说真是沈同学的照片，不少人围过来抢着看。 　　也不用人指出来，有眼的都看出来了，照片上最显眼的那个就是沈同学了。 　　“啊呀，怪不得说第二轮题目那么劲爆，她还讲出来了，有说服力喏！” 　　“要是我以前有这么同学，我也得搁这边吹牛皮。” 　　有人拍了拍郑长平的肩膀：“怪不得你想喝酒嘞，我也理解你啊。一步之遥，落差忽然变大，多难受。” 　　郑长平突然站起来了，一把抢回了照片，满身酒气，一脸通红。 　　小饭馆里一片安静，大家都看向了郑长平。 　　隔壁几桌工人也望过来了。 　　十分钟前。 　　一群工人吆喝着，也进了小饭馆。 　　他们都是附近施工队的，在建造新的写字楼，多少也算个大项目。 　　今天是最后验收的日子，工头惯例会请大家去附近划算的小饭馆吃一顿好的。 　　他们一进门就听到了那边学生们在争论不休的言论。 　　“什么稀奇热闹啊，科大的学生就是有活力。” 　　“大学生么，没见过几个姑娘，也正常啦。” 　　工地上一帮大老粗，多半家里都有家有口了，现在看这群学生，跟看自己家小孩子似的。不免就也起了一点看热闹的心思。 　　话题很快就转变成了大学生了。 　　“要是我当年也能读书读出来，现在不比他们差诶。” 　　“可拉倒吧，你们” 　　“小李工程师，你也是大学生诶，你咋看啦？”一个老工人戳了戳刚去端菜回来的李天舟。 　　李天舟放下新加的酒菜，笑笑：“你们看我哪里混的像个大学生咯。成天跟大家一样，戴帽子，抓生产。我都快记不得以前的大学生活了。” 　　工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不要紧的小李工程师啊，你回去擦把脸，还是很俊俏的！” 　　“对啊对啊，他们是国家栋梁，我们是上梁的也差不多嘛。” 　　“对哦，小李工程师是什么大学的来着？” 　　李天舟一边拿出茶壶开始烫碗筷，一边回答：“巧了，我和他们说的那个女同学是一个学校的，临清大学的。” 　　“哎哟，了不得，比科大好多了吧？我记得我们村上也有人想考，好像没考上。要么，那边那个小酒鬼和女同学的八卦你也清楚吗？” 　　李天舟转头的时候，郑长平刚好跳起来抢照片。 　　郑长平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这是我的照片，现在你们都不许看了！” 　　说完，他就气冲冲地摔桌子走人了。 　　老板追出来揪住另外的学生：“你们谁认识他，他还有一瓶酒钱没给呢！” 　　其他的学生里有人说：“他好像是大一计算机系的郑长平，刚吃了处分通报批评的，估计心里不高兴呢。” 　　“什么处分？才大一就给了？” 　　“还能有啥，听说他跑到别的学校去嚣张跋扈，被保安处扭送回来的！” 　　“咦——”饭馆里一片嘘声。 　　“这和这群小报的记者岂不是差不多？怪不得我们骂人，他急眼了呢。” 　　参赛男生大度地挥手，递过去一张大团结：“算了算了，看在这个照片的份上，老板，他的酒钱我给了吧。” 　　老板这才松手回去找零了，边走边嘀咕：“原来是个小流氓，怪不得不给钱。” 　　李天舟把一切看在眼里，磨了磨牙，呵呵一笑。 　　他回头对老工人说：“我们学校的校花，和这种人不是一个档次的呀，没什么关系。但是他这种小流氓，吃饭都不给钱，就应该教训一顿，你们说是吧。” 第84章 预定实习了 　　“我只是个学生， 我背后的背景不大，翻译之家一旦起来了，我要是不分出去， 它就盘不活，扎根不了。” 　　沈雪青背着包， 走在路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唐杏闲聊。 　　唐杏今天穿着职业套装，头发扎起来了，看起来比之前严肃正经许多。 　　听到沈雪青这么形容，她伸手帮着调整了一下背包：“你还别说， 这样看起来，真的像个学生了。这话么， 听起来倒是不像学生讲的。” 　　沈雪青再次强调：“我就是个学生而已！” 　　唐杏敷衍道：“好好好，你是个普通学生。现在马上要和我去签新合同的普通学生！” 　　他们正在去往和趣公司的路上。 　　经过一学期的合作，和趣对翻译之家很满意， 上次把合同拿过去， 对方提出想改动一些地方， 扩大一些保密权益， 同时也加派新的一些合作。 　　为此， 其他的合同都搞完了， 剩下这一份， 唐杏干脆就抽空亲自跑过来陪她的好妹妹。 　　越和唐杏交往，越觉得唐杏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能在男性更多的职场上杀出一片天，唐杏当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通常来说，律师事务所里， 像唐杏这样花枝招展毫不避讳自己女性魅力的律师，多多少少都是要被传一些花花新闻的。 　　但是唐杏在北京背景深厚， 做合同的时候风格也很锐利。这一年多下来，居然硬生生站住了脚跟。 　　这一点上和和趣的老板李珊有着差不多的经历。 　　沈雪青在路上和她介绍：“李珊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脾气很好，我觉得你们会聊得来的。” 　　上辈子在和趣工作的时候，虽然和趣已经做的很大了，后面还引进了外资，但是李珊本人依旧是非常平易近人的，对下属也非常关照。 　　沈雪青刚跳槽的时候很低调，公司里没多少人知道她辉煌的背景。 　　她有一些在外企时候养成的习惯，不爱打卡，有时候有事情临时出去也会忘掉打招呼。 　　李珊的助理没有那么多，沈雪青这样开始的习惯其实很不好。但是李珊并没有很在意这一点，反而有时候还会亲力亲为地自己做一些活儿。 　　沈雪青花了三个月时间和李珊磨合，之后两人到哪里都是合作默契。 　　平时的时候，李珊手头是很松快的。 　　会议上的伴手礼，有一半多都落到沈雪青手上。逢年过节时候，也经常能收到什么爱马仕的围巾，景德镇的瓷器作为礼物。 　　李珊也很坦诚：“不是特意买的，家里有什么就给你拿什么了。” 　　沈雪青的助理职位，内部级别等同于经理，但是又没那么严苛的kpi要求。奖金，房补，车补，年金……这些激励措施，李珊也都一样很大方地给了。 　　说句有些贪财的话，要不是自己生病，还真是不舍得这样一个大方的上司。 　　果然，就像沈雪青说的那样，虽然唐杏今天穿的是一身职业套装，但是李珊敏锐地就发现了她浪漫的本性，转手就让前台去买了一份玫瑰花。 　　“鲜花配美人，辛苦了，唐律师。” 　　唐杏不可避免地笑成了一朵玫瑰花。 　　“怪不得雪青跟我大力说您的好话，您这样的老板，我们连城事务所也会非常愿意和您合作的。” 　　李珊很惊讶：“沈同学经常说我的好话？那看来是我往日里怠慢了啊！小芳，快点去帮我定一桌饭，我要请唐律和沈同学吃饭哦。” 　　以前见过的那个冒冒失失的前台小芳又一头冲进来了：“好的呀珊姐，你想在哪吃。楼下的客来居行不行？” 　　李珊叹了口气，对唐杏抱歉：“让您见笑了。小芳刚毕业，不懂事。” 　　转头李珊又详细地吩咐了一遍小芳：“客来居是我们平时吃的地方，有客人来，起码也要定在君悦那边。” 　　小芳吐了吐舌头：“好的珊姐，我下次会记得了。”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出门去了，看样子她也没记得多少。 　　李珊就是苦笑，一副拿下面小辈没办法的样子。 　　唐杏欲言又止，现在明白沈雪青说的那句“李珊脾气好”是什么意思了。这样的前台，放到连城事务所里，怕是实习生都做不了。 　　最大的老板，你开口喊人家姐虽然没问题，但是不能真的理所当然把人家当姐看。来了客人，不敲门，直愣愣进来，还要老板教你做事。 　　唐杏恭维了一句：“李老板真是大气。这样的小孩也愿意给机会，以后您肯定可以做大做强的。” 　　李珊颔首：“承蒙吉言，我们下楼吧。” 　　这顿饭，只有三位女性一起吃，不用灌酒，不用听荤笑话，没人觉得有压力，反而相谈甚欢。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沈雪青起身去厕所，回来的时候顺手结账了。 　　李珊发现的时候，要把钱给沈雪青，却被阻止了。 　　沈雪青笑着说：“合同都签了，我们是乙方，贿赂一下甲方的大老板也是应该的。” 　　李珊也顺着她的话开了个玩笑：“吃人的嘴软啊，快说说，这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 　　沈雪青灵机一动，提出了那个本来打算之后再说的提议。 　　“我看珊姐你对前台小芳都那么亲切，实在是羡慕。我下学期想找实习，珊姐你看我，够不够格给你当个助理啊？” 　　这话一出，唐杏意外地转头看她，连李珊都愣了一下。 　　不多时，李珊笑的更加真心实意了。 　　“像沈同学这样优秀的人才，如果看得上我们和趣，当然是欢迎至极。” 　　沈雪青就这样给自己预定好了大二的实习位。 　　回去的路上，唐杏一边开车一边扼腕叹息：“你早说你想实习啊！我们律所也缺人才啊，你这样的，被我抢回去多好！” 　　谁都没有想过，沈雪青的目标居然不是自己创业，而是愿意去公司实习？！ 　　唐杏干脆耍赖了：“我不管，你可是和我交情更好的。和趣那么小一个公司，你看上它什么了。肯定不如我们连城啊！整个四九城都是响当当的。” 　　大美人威胁人起来都是嗲嗲的，让沈雪青讨厌不起来。 　　“你别闹，你需要我干什么呀，帮你翻译合同？你看的比我快吧。和趣有和趣的好处，我就是想提前找个熟悉的地方挣点学分啊。” 　　唐杏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哦，你修完学分要干什么。” 　　沈雪青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笑话：“早点修完学分，大三大四就可以躺平休息，让翻译之家给我挣钱了嘛。” 　　这当然是鬼话。只是沈雪青还没有和唐杏熟悉到可以全盘托出计划的时候，姑且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和趣有什么好？当然是发展潜力大好啊。 　　现在还不明显，但是等到明后年开始，它就会一日千里了。 　　最早一批的老员工，李珊一个都没有亏待，他们手上普遍都有一点股份。等到上市，不少老员工都买车买房的，甚至有人四十岁就原地退休了。 　　像今天那个小芳，哪哪都是问题，但是就是因为她一毕业就一门心思跟着李珊，所以最后李珊也没有开掉她，甚至于还帮她的小孩解决了上学的问题。 　　有一个念旧且大方的领导，对社畜来说是多么重要啊！ 　　沈雪青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搞创业也不是不行。但是她没资源没背景，能做的上限很低。投资公司，还不如投资自己。 　　沈雪青不想费力再磨合一位新的领导，所以这一次打算一毕业就直奔主题，在和趣驻扎下来，混股份和资历，之后如果有需要再考虑。 　　她就这样保持着好心情，回到了学校上课。 　　外语系挂了横幅，恭喜沈雪青获得复赛的第一名。 　　最近上课，不管是哪一门老师看到她，都比以前笑容多。 　　今天下午还有一节是罗建利的《英语写作》，沈雪青依旧保持着以往的习惯，早到，然后开始看书。 　　罗建利急匆匆的快步进门的，拿了一份“突出贡献”的大红奖状给沈雪青。 　　“这是学校临时决定给你发的，快拿着。” 　　罗建利本来还想再鼓励了沈雪青一下，结果又被，门口别的老师叫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雪青拿着这份奖状颇感惊喜。 　　田真凑过来看：“呀！这还盖了章的，可以写到履历里去的！” 　　“真的？我也来看看。”宋琦琦也凑过来了。 　　秦素言简意赅：“恭喜！” 　　就连廖笛都矜持地往这边坐了坐，说了句“恭喜你啊。” 　　——403宿舍最近风平浪静久了，沈雪青都快忘了刚开学那会儿和廖笛的过节了。 　　但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忽然间，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教室上空炸开。 　　“有的人，真是麻雀变凤凰了，稍微做出一点成绩就迫不及待地忘本了。也不想想，自己以前叫什么。是不是啊，沈红梅同学？” 　　……好耳熟的腔调，但似乎上辈子这句话是廖笛说出来的。 　　沈雪青挑了一下眉，下意识往廖笛那边看了一眼，却被廖笛误会成了求助信号。 　　于是—— 　　廖笛忽地起身，气势汹汹地冲到一旁揪出来一个女生，喷了过去：“哪里来的阴沟老鼠，看不得别人好在这里发酸啊！” 　　沈雪青大为震撼！ 　　今天是什么日子，廖笛居然在帮她骂人啊？ 　　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那个女生立刻就骂回去了：“廖笛你装什么！你不是之前和沈雪青关系最差吗？楼上楼下都知道你跟她不对付！” 　　廖笛的自我逻辑还是一如既往的圆满：“那也是关起门来我们自家的事情，关你邹红叶什么事情了？不要在那狗拿耗子哦。” 　　邹红叶气的脸色发白。她当场讽刺是想挑衅沈雪青的，不是想跟廖笛在这说不清的。 　　谁知道廖笛还越说越来劲了。 　　她双手抱起，不屑地把邹红叶从上打量到脚。 　　“喏，别当我不知道！你邹红叶不过就是前脚申副班长没打过我们雪青，后脚暗恋人家李天舟又不成，恼羞成怒罢了。要我说，你现在见好就收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好男生。土木有什么好的，天天进工地，一身灰，你还是算了吧。” 　　说完，廖笛还嫌弃的甩甩手，嘴里一并把人家土木工程的也损了。 　　路过的土木工程同学：“……” 　　邹红叶：“……” 　　围观群众：“……” 　　在廖笛没有继续发挥到得罪全校之前，沈雪青迅速站起来走过去按住她。 　　廖笛还在那跃跃欲试呢，转头就听到沈雪青来了一句。 　　“首先声明一句，刚才的言论仅仅代表廖笛本人，请不要上升到403宿舍哈。” 　　廖笛满脑袋都是问号。好你个沈雪青，我帮你你居然背刺我？ 第85章 解决了 　　“邹红叶同学， 我不知道你是听到了什么传言。但是我改名字这件事的缘由，是因为当初我们家小地方，登记错了大名， 高考前改不方便，所以高考后才是我父母亲自带我去改的， 并不像告诉你的那个人说的那样， 是我数典忘祖。” 　　沈雪青说话声音不疾不徐，莫名地就安抚下来了邹红叶和廖笛暴躁的情绪。 　　廖笛瞬间忘了自己的目的，转头问：“你知道是谁干的？” 　　沈雪青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改名字这件事全校只有蒋怡雯知道，但这件事回去再算账， 现在不好教别人看我们403宿舍的笑话。” 　　“你说的对！”廖笛柳眉倒竖，环视场内一圈， 发现蒋怡雯今天请假根本没来。 　　廖笛转头就去问宋琦琦了，留下沈雪青和邹红叶面对面。 　　邹红叶现在惊疑不定：“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在利用我？” 　　沈雪青往前一步， 迅速地把当时改名的时候事情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听到的是什么版本， 开学第一天我去办的手续也不是改名字而是核对登记文件， 那时候我身份证都拿到手了。你不信的话， 我们去找辅导员， 他会给我作证的。” 　　如果是蒋怡雯挑拨的， 那么区别就只是上辈子她选中了廖笛， 而这辈子她选中了邹红叶。 　　搬出来林宇良这个辅导员，邹红叶犹豫了。 　　她也没有全然傻透，如果真的是辅导员都知道的话，她这就相当于被蒋怡雯骗了。 　　这时候， 罗建利回来教室了，看到大家都聚在一起， 呵斥了一句：“什么情况，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所有学生立刻跑回自己位置了。 　　一场热闹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下课后，沈雪青抱着书，跟秦素他们打好了招呼，然后一溜烟跑去了林宇良的办公室。 　　“林老师，您可得给我做主。” 　　沈雪青堵住了林宇良的出路，坚决不让道。 　　林宇良一头黑线：“你们小女生闹点小矛盾这种事情，要我一个大男人帮你做什么主。快让开我要去开会了。” 　　沈雪青才不吃他这套：“我早就打听过了，您根本没会要开。” 　　旁边其他老师轻声笑了起来：“老林遇到克星了哦。” 　　林宇良愁容满面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哎呀，你这你这个小姑娘……” 　　他现在算是怕了沈雪青了。 　　这个小姑娘，从开学开始，搞出来的事情就一套一套的，根本就没停过！ 　　前不久刚送了一个科大的男同学回去，现在又来了一个同班的矛盾。更不要提现在杂志上还吵的热火朝天的“媒体的良心”！ 　　他这个辅导员，从一开始的与有荣焉，到现在的时不时被校长院长亲自关照一下……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林宇良又不好从桌子上爬过去，只好问：“那你到底想要老师我做什么呢？” 　　沈雪青：“很简单，我需要您帮我把蒋怡雯和邹红叶都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林宇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可是这对质又能怎么样呢？蒋怡雯也是你的舍友，估计是误会吧。你说说看，有什么事情不好好好说呢？咱们和气生财啊。” 　　沈雪青深知，现在就差了那一口气，如果不立刻叫他们过来，这件事最后又会变成上辈子那样，谣言四起，不清不楚的。 　　所以她现在是，分毫不让。 　　“不行，这涉及到我的名誉问题。如果您不帮我，我就去找院长！” 　　沈雪青对着林宇良晃了晃手上院长刚刚亲自盖章，新鲜出炉的奖状。 　　林宇良看到那个红章，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邹红叶来的很快，她甚至还带来了证据——一盘磁带！ 　　“林老师好，这是我和蒋怡雯的对话录音，我不怕你们去查。我本意上就是打抱不平而已！” 　　林宇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哪来的录音啊？” 　　邹红叶回答说：“我有个录音机，平时都会在宿舍放出来练习听力。蒋怡雯上次来找我，我恰好在修一盘废磁带，我听她说的言之凿凿的，就录进去了一点。” 　　邹红叶瞥了一眼沈雪青：“你在外形象经营的跟花儿似的，本来我是想当做证据给大家听的，倒是误打误撞成了这种作用。” 　　沈雪青很惊奇，邹红叶这个反诈意识真是不错。要是上辈子廖笛有这个心眼的话，估计蒋怡雯早就没得玩了。 　　现在就剩下蒋怡雯了。 　　林宇良打了电话让人找人，才知道有人在操场上看到她了——她和中文系一个男生搅和到一起去了。 　　过来的时候，蒋怡雯的男朋友也跟过来了，但是在门外走廊进不来。 　　人胖胖的，一脸胡子，看地沈雪青直皱眉头。如果记得没错，这人好像是廖笛对象一个宿舍的。 　　捏着假条，林宇良气的不轻。 　　“蒋怡雯，你不是说你去看病了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医务室那边也说没有你的就诊记录。” 　　蒋怡雯脸不红心不跳：“老师，我本来是打算让我男朋友送我去外面的医院的。只是还没去就被你喊过来了。” 　　撒谎！ 　　在场的人都知道蒋怡雯在瞎说八道，根据那个目击的学生说的，蒋怡雯和她男朋友从小树林晃到了操场，根本不像要去医院的样子。 　　林宇良面色铁青，恨不得把之前自己帮蒋怡雯说的好话统统都收回。 　　他一直对蒋怡雯的印象不错，觉得她乖巧又老实，虽然成绩不出挑，但是一直很懂事。结果现在，现实啪啪打脸了。 　　林宇良一点不想给她留情面了，挥手让邹红叶放磁带。 　　蒋怡雯这才看到邹红叶手上的磁带，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这是什么？” 　　“是你上次和我说话的录音啊。”邹红叶毫不犹豫的借了一个老师的录音机播放起来。 　　经过一段沙沙声，办公室里响起来一段对话。 　　“你刚才说什么？沈雪青人其实挺坏的？” 　　“对啊。她在宿舍横行霸道的，欺负的我都没地方呆了。最近只好跑过来。” 　　“她怎么欺负你了？廖笛不帮你说话吗？” 　　“廖笛她都恋爱去了，早就把我抛到脑后了。唉，其实其他都还好，主要是沈雪青真是个骗子，到处装成大城市来的，耍的那些男生团团转，还以为她是什么高岭之花呢……其实啊，她刚进来的时候还叫沈红梅呢。” 　　又是一阵沙沙声，邹红叶解释道：“这盘本来就是坏的磁带，误录下来的。待会就有了。” 　　“……还有，她从来不怎么给家里打电话。赚了那么多，结果家里一分钱都没得。也不知道她乡下爹娘是不是吃糠咽菜，可怜的哦……” 　　“吃糠咽菜？” 　　沈雪青想到了过年时候家里那些大鱼大肉，嘲讽道：“多谢你惦记我了，但是我们家条件还不至于是这种程度。” 　　蒋怡雯一阵不作声。 　　都被人当众揭穿了，她索性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她瘦瘦的小脸垂着，身形单薄，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林宇良又有点于心不忍了：“蒋怡雯啊蒋怡雯，你说说看你，不也是和沈雪青一样，是个小县城来的吗？你们两个明明应该一起同舟共济，而不是这样……哎哟！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就在刚才，蒋怡雯忽然抬头瞪住他，眼里全是怨毒，像一条吐着杏子的蟒蛇，把林宇良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邹红叶若有所思：“你和沈雪青原来都是农村来的啊。那这么说你就是恨她比你风光咯？” 　　办公室里另一个老师咂咂嘴：“哎哟现在小姑娘是真厉害，都想到借刀杀人了哦。” 　　邹红叶忽然释怀了，转头对沈雪青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不喜欢你。你自己的舍友你也都搞不定啊。” 　　沈雪青摊开手：“我又不是钞票，做不到人见人爱啊，倒是你，要不要加入翻译之家？我听说你口语不错，考虑一下去旅游口译小队？” 　　邹红叶稀奇地打量起沈雪青：“你肚量倒是挺大的，不介意你是我情敌？” 　　“情敌什么的，哪里有钞票香啊。”沈雪青笑眯眯的把分成报了一遍。“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杨舒那边很缺人的。” 　　她都警告过蒋怡雯两次了，这是第三次，蒋怡雯现在在她心里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邹红叶这下是真的笑了：“行，你比我想的要爽快，那我明天就过去看看。至于这边这位，我就不掺和了，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邹红叶磁带也不要了，直接就走了。 　　林宇良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这位也是个女刺头。他怎么这么倒霉！ 　　他又问：“沈雪青啊，老师也按照你说的帮你把人找过来了对质了，还了你清白了，你总可以放我走了吧？” 　　沈雪青干脆利落地表示：“不行啊老师，请你当场帮我处理一下蒋怡雯，否则对我不公平。” 　　“啊这个……你让我处理女学生，实在是有点……” 　　林宇良觉得自己不能沾上这个处理女学生的名声。 　　这种事情，又没导致什么恶劣后果， 　　现在的大学生都金贵，虽然可以处理，但是最好不要闹大，林宇良一点也不想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沈雪青打断他：“老师我的诉求很简单，我不能和这种人一个宿舍了，麻烦你给她找个别的去处吧，我们403从此不欢迎她。” 　　蒋怡雯又是直直地盯住了沈雪青。 　　她没想到，从头到尾，沈雪青都没有看她任何一眼，仿佛她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蒋怡雯又想到她第一次在表格上看到沈雪青资料的时候。 　　那时候，她其实还是有点高兴的。 　　一个宿舍六个人，四个都是高高在上的。起码还能有一个人是和自己一边的。 　　这个认知一直维持到沈雪青推开门的那个瞬间为止。 　　在得知她就是沈红梅之后，蒋怡雯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堵地她喘不过气。 　　只可惜，她终于爆发一下，却很快又被打压回了地里。 　　从头到尾见不得光的，还是只有她一个。 　　林宇良还以为沈雪青有多大的需求呢，原来不是要给处分啊！ 　　他松了一口气：“行，按你说的办。回头我找生活老师给她调宿舍。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哦？你可不要再来了。” 　　“老师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沈雪青愉快地走了，出门的时候还碰到苦等蒋怡雯的那个中文系男生了。 　　男生焦急地站起来问：“同学，你知道蒋怡雯怎么样了吗？” 　　沈雪青瞥了一眼那个男生，没说话。没想到这还是个真心的？ 　　办公室里，林宇良打完了电话，像赶苍蝇一样把人赶出去了。 　　“以后不要喊我老师，你再有一回，就直接退学吧！” 　　蒋怡雯低声应了一句。她现在觉得自己先前费尽心机，都像个笑话。 　　她脸色惨白地出来了，男朋友围上来嘘寒问暖的，还说待会要给她买暖水袋。 　　蒋怡雯轻声问：“提前出来那个女同学跟你说什么了，就是更好看的那个。” 　　男朋友愣了一下：“才没有，你才是最好看的！先前出来了两个人，都没理我，直接走了。有什么事吗？” 　　蒋怡雯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个之前她其实根本看不上的对象。又土又丑，其实也不是最有钱的。 　　她当初选他，是因为他从来不怀疑她，最好骗了。 　　过了一会儿，她主动抓起了他的手：“待会我要去找老师搬宿舍，你在楼下等我吧。” 　　男朋友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哎好！那咱们这是没事了吗？你今天一直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蒋怡雯抹了一把脸，侧过去头：“没事了，以后……我们俩好好过吧。” 第86章 租房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沈雪青抛到了脑后。 　　听宋琦琦说， 蒋怡雯的新宿舍，甚至都不在这一栋。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外语系女生没有一个愿意跟她住一起的，所以最后， 她被老师调到了条件不太好的合住宿舍去了。 　　现在她也不怎么回宿舍了，反而是经常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 还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廖笛还很嫌弃她呢：“真是没出息。找了那么一个男的。胡祥都不喜欢带那个笨人玩的。” 　　现在廖笛在宿舍可活泼多了。 　　她自从上一次帮过沈雪青， 自觉自己算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再像之前那样缩着不讲话了，天天炫耀胡祥对她有多好多好。 　　反正只要她不作妖，沈雪青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沈雪青回忆了一下那张焦急的脸：“虽然可能是不算优秀， 但是蒋怡雯要是收心跟他好好过，也不错了。” 　　上辈子肯定没有这件事的， 沈雪青也不记得蒋怡雯是不是和那个男生谈过恋爱，但是她肯定，蒋怡雯最后根本没留下来， 她考研失败， 之后就回老家， 再没有消息了。 　　倒是有另一件事， 算是提醒了沈雪青了。 　　择日不如撞日， 沈雪青起身抓了钱包：“走， 田真， 咱们出去看看房！最近太晦气了，我们找点喜事做做。” 　　上学期就说好了大二要搬出去，眼下虽然还隔着一个暑假和小半个学期，但是不妨碍沈雪青想先提前准备起来。 　　田真正抱着自己那一堆化妆品研究呢， 闻声就跑去洗了把脸，准备出门。 　　秦素把手上书一放：“我也想去看看， 现在翻译的活儿太多了，晚上宿舍开灯不方便。”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田真扑过去挽住秦素：“我们可以住对门！” 　　沈雪青也觉得这样不错。 　　上学期没邀请秦素，是因为她知道秦素就是本地人，再住到外面去有点多此一举。但是既然是秦素本人提出来的，正好。 　　这会儿找房子，还是要有熟人领着。 　　沈雪青直接去找了裁缝黄阿姨。 　　一学期过去了，黄阿姨还是记得她的。 　　听完他们的来意，黄阿姨把眼镜又戴起来了。 　　“租房子不是小事情，我得给你把把关，带带路的。小姑娘不要着急，让我打几个电话。” 　　黄阿姨摸出来自己的电话本，在店里打起了电话。 　　为了表示尊重，沈雪青他们主动退到了门外。十几分钟后，黄阿姨伸出一个头来喊他们：“成了。附近还真有几间房，我带你们去看看啊。” 　　沈雪青不是空手来的，她把水果递过去给黄阿姨：“一码归一码，阿姨不做生意帮我们跑一趟，辛苦啦。” 　　黄阿姨没有和她客气，收下来之后也一板一眼地给她介绍起来那几处房子。 　　“第一处是退休的谈老师家里的房子。她年纪大了家里儿孙不放心，要把她接到家里养老，这房子就空出来了。” 　　“第二处是之前一对小夫妻的，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在别的区有新房子住了，所以这老房子就打算赁出去。” 　　“这第三处嘛，等会再说。” 　　沈雪青笑了：“租个房子，还挺神秘的。” 　　黄阿姨非常正经：“你们都是学生，不好坑你们的。” 　　“好吧，那我们走吧。” 　　谈老师家里的房子，收拾的很温馨干净，到处都是老物件，沈雪青看着挺眼熟的，田真也很喜欢。 　　但有个问题是，谈老师家里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三个女生住不下啊。 　　黄阿姨没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老一辈眼里，房间都是挤挤住的。 　　她指了指田真：“你这个小姑娘一看就娇，最好还是和你同学一起住才好，也有个照应。” 　　“谢谢阿姨，但是我们再看看。”沈雪青不和她争辩，只是说要多看两家。 　　第二家是小夫妻家里的，两个人倒是都在。 　　房子有三间，东西也挺新的。 　　那个妻子一个个拿起来给他们看：“我们新置办的，都是好的。要不是考虑到上班远，我们也不会拿出来租给你们的。你们要爱惜哦！” 　　转到客厅里，还装了漂亮的花灯，秦素比划了一下，发现再打一张桌子她就可以好好干活了。 　　秦素对沈雪青说：“这个还不错。” 　　那个妻子声音尖锐：“那当然咯！这都是我的嫁妆！” 　　田真被她吵的心烦，怼回去了：“那么你就搬走，谁稀罕你这点东西了。” 　　对面顿时不说话了。 　　他们要搬去另外一个区，真要是什么都拿走，实在是有点零碎。何况新家装了大吊灯，亮的很，带这么一盏花灯走和风格也不匹配。 　　那个丈夫解释道：“主要是她念旧嘛，有点舍不得。你们看看呢，要是满意的话，我们也不多收你的钱。我们这么多家具，只收你们……900块钱一个月！” 　　妻子补充道：“但是要一次□□半年的！” 　　秦素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个价格加上新家具不算很贵，但是一口气交半年，实在是很贵了。 　　“小姑娘考虑好哦，我们这个是楼房，和弄堂老房子是不一样的。”那个妻子看到秦素皱眉头，首先就不乐意了。 　　那个丈夫又开口：“哎呀，你们都是学生，好好说说看也不是不可以便宜点……” 　　秦素还想说什么，但是沈雪青却把她拉到身后直接说：“我们不租您家的，不用说了。” 　　田真一听不租，一点不带犹豫的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转头就要走了。 　　“哎哎哎，你们再看看啊！可以谈的呀——” 　　先前说的难听，但是实际上，三个女学生整租对小夫妻来说是最好的。 　　租房的市场上，学生是最受欢迎的。又没有老人小孩，又不耗费房子。眼下沈雪青说不租了，他们很可能就只能租出去两个单间，收钱还麻烦。 　　那个丈夫伸手要来拦他们，黄阿姨啪一下把他手打掉了。 　　“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黄玉香还在这里的哦！” 　　那个丈夫讪笑两声：“这这，黄阿姨我没那个意思……” 　　不管他，黄阿姨带着三个女生就出来了，边走边骂：“在我面前还敢动手动脚的，不光不好租，我还要告诉其他人都不要来了！真是不讲规矩！” 　　秦素问沈雪青：“为什么不租了？” 　　沈雪青顿了一下，才告诉他们：“这个房东不行。那个男的，从我们进门之后就一直眼珠子在我们身上滴溜溜地转，是个好色之徒。他老婆一直大着嗓门，他就跟在后面装好人。真的租下来，麻烦不少。” 　　秦素惊了一下。她一直对这些事情没有那么敏感，所以没有察觉。 　　田真也说：“那个女的真的很烦。我也怕租下来的话，她会时不时回来检查。到时候可是赶都赶不走。就算报警扯皮都麻烦得很。” 　　秦素意识到，在租房这件事上，她的经验远远不如两个舍友。 　　黄阿姨在旁边听着，眼角纹也笑开了：“小姑娘就是要这样，心里有成算，要不然迟早被人哄了去。” 　　沈雪青又问：“阿姨，你不是说还有一套的吗？之前不说，现在愿意带我们去看了吗？” 　　“哎，也不是不愿意带你们去看。就是我看你们一个个条件都是很好的，可能住不来那种老房子哦——” 　　到了之后，沈雪青就知道为什么了。 　　红砖墙的老房子，还有个小院子，进去之后，是三大间，但，污水遍地，还散发着恶臭。 　　田真当时就呕了一声。 　　黄阿姨就像没看到似的，又详细介绍起来：“这个院子荒废好久了。以前是被人拿来做食品加工的，现在么……你看到了，啥都没有，还要自己清理。房东就是不太想管了。租这边的话呢，肯定是房东最好说话了。” 　　沈雪青率先走进去仔细看了看。秦素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也跟进去了。 　　其实这个平房面积是很大的，位置也不错，离学校后门不远却不临街。里面空荡荡的，墙面都发霉了，但还看得出一点昔日的影子。 　　黄阿姨接着告诉他们：“但是呢，这个房子还有个好处。就是它价格非常便宜，房东只要800块钱就愿意租。这么大一块地方呢。” 　　沈雪青沉吟片刻：“600吧，600的话我们三个就租了，但是要签长年合同，起码三年起。一次性给半年。剩下的我们自己弄，退租时候也会还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地方。” 　　黄阿姨觉得她的条件也不错，回去之后就又打电话了。 　　房东也没想到真的能租出去，不放心，还亲自跑回来看了一眼。 　　“真的是三个女学生？这房子也能愿意住？” 　　话里话外，自己都嫌弃上了。 　　沈雪青还是跟他说清楚了：“现在我们还搬不出来，而且你这个院子太脏了，要重新粉刷弄一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正式的租期我们得从暑假开始算。” 　　“这没什么问题。我也就是因为想省事才租给之前那群加工的人的，谁知道给我弄成这个样子了。现在卖也卖不掉，真是麻烦。租金你们按时给就可以。” 　　房东迫不及待地就跟他们签合同了，拿了钱，钥匙立刻全给他们了，高高兴兴甩手了一个烫手山芋。 　　黄阿姨这时候才告诉他们：“别听他胡说，这房子上有好几个产权呢，所以才一直卖不了。你们也是太爽快了，我觉得还能压压价。” 　　沈雪青笑道：“没事的，谢谢黄阿姨了。” 　　三年半的租期，却没说涨幅。还在合同里详细规定了，要是房东方面要卖房子，或者违约，需要赔偿他们装修的费用。 　　沈雪青算着是相当划算了。 　　拿到钥匙，三个女生又捏着鼻子去看了一眼，居然还在院子角落发现了一处小惊喜。 　　围墙边上，居然有一处厕所，是通过水电的。只是之前被杂物堆放着挡住了，看不出来。估计是前面那批食品加工的人搞得。 　　这样一来，老房子最大的问题也解决了。 　　“这样我们就不用挤公厕了！”沈雪青高兴的说道。 　　秦素这时候才回神：“什么？原先我们是要去公厕的？”她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不带厕所的房子啊？ 　　田真拍拍她，煞有介事：“素素啊，那你以为这种老房子便宜在哪了啊！” 　　红砖小院子，空间又大位置又好，要是被房东发现带了厕所，少不得又是涨价。 　　秦素摸了摸鼻子：“……受教了。” 　　搞定了房子，接下来就是要找人来打扫清理了。 　　沈雪青出钱请黄阿姨帮忙找一找工人，却没想到，门一开，来的是个老熟人。 　　蔺善为挽着袖子对她打招呼：“嘿你好啊，老板。” 第87章 喝醉了 　　沈雪青又惊又喜， 拿着钥匙左右回头看。 　　“我记得我找的好像是附近的……” 　　“对，但是这活儿被我截胡了。” 　　蔺善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好像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似的。 　　沈雪青啪一下拍在他背上：“不要胡闹了。这个小院子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不是你这种少爷可以搞定的。” 　　蔺善为继续撸袖子：“我也没开玩笑，我是真的要来帮你的。” 　　蔺善为对后面喊了一句， 来了十七八个沈雪青不熟悉的男人， 开始往门里走。 　　沈雪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一来就干得热火朝天的人，抓住蔺善为：“这是在干什么？” 　　蔺善为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就是帮你修整小院啊。放心，都是熟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里面有个高个转头喊了一句：“老板娘你放心， 我们之前是工地上的工人，这点活不算什么的！” 　　沈雪青花了一点力气才找回语言系统：“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打算装修的？” 　　蔺善为靠在门口：“还用想吗？你什么时候会委屈自己啊。这个院子就算收拾出来， 也不能看了，多少得弄一下的。” 　　“而且……上次我对你提了一个不好的建议，这是赔罪。” 　　沈雪青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你上次， 是在提醒我， 秦素有异心？” 　　蔺善为默认了。 　　这是他和唐杏一致看好的结果， 却没想到……是他们看轻了人心。 　　沈雪青明白了缘由， 对他翻了个白眼。 　　“你们搞金融的， 果然心都脏。富贵迷人眼， 不过是稍微走岔了路，你们怎么就喜欢把人想的这么差劲。既然是你的赔礼，那我就也不客气了。” 　　沈雪青进了院子，把那个领头高个找来问清楚， 跟他迅速地描述了自己要的大概效果，最后付了定金。 　　蔺善为在旁边乖乖等着， 然后说：“不是说不客气么，怎么还是要和我计较。” 　　“你把人送过来，就算赔罪了。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这点钱也要你给我付。” 　　蔺善为张了张嘴，最后想起了什么，还是闭上了。 　　沈雪青搞定一桩心头事，心情又变好了。 　　她走出巷子口，回头招呼蔺善为：“你还不快点出来，不吃午饭啦。” 　　蔺善为本来想自己也帮着干干活的，听到这句话，忽然直起了身：“来了！” 　　他们又去吃了校门口那家餐厅。 　　老板娘看到他们俩过来，很早就伸手打招呼了：“妹妹今天想吃点什么啊？” 　　老板娘的眼神往蔺善为身上兜了一圈，开玩笑：“哎，这到底是谈事情呢，还是要谈感情哦！” 　　蔺善为避开老板娘的眼神，说：“这就要看你这位好妹妹的想法了。” 　　老板娘听出一点门道来，瞬间八卦起来：“你这个……要加油追啊。” 　　“老板娘，你别听他瞎说八道的。”沈雪青挥手打断施法。“他才是早就心有所属呢！我们这些朋友都想帮帮忙的，可惜，啧啧。” 　　老板娘想说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搞不清状况的人呢，但是下一秒她就看到蔺善为一脸吃惊的样子。 　　老板娘忽然不想提醒了。嘿嘿，这么看小男生追女生，也挺好玩的。 　　蔺善为追着沈雪青的脚步一路都在问：“你在说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沈雪青坐下来点好菜单才抬头对他说：“难道我说错了？你不是心有所属很久了吗？” 　　蔺善为憋了一会儿，又说不出话了。 　　沈雪青一副很懂的样子：“看吧，我就知道。别怕，这件事我虽然知道，但是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蔺善为郁闷坏了。 　　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难道暗恋她这件事很丢人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娘想看热闹，今天的饭菜上的特别快，还是老板娘亲自送过来的。 　　“两位慢用啊。这是小店新出的饮料，可以尝尝看。” 　　老板娘站在沈雪青身后，对着蔺善为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蔺善为哭笑不得，对老板娘点头致谢。 　　他尝试着开口找话题：“我听说你之前和同学有点矛盾？” 　　“谁嘴巴这么快啊，你一个金融系的都知道了。”沈雪青夹了一筷子菜，吃的津津有味。 　　“这不重要。”蔺善为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在沈雪青身边还安插了“眼线”的。 　　沈雪青：“其实问题不大，我已经处理好了。那个人就是我的舍友，对我有点嫉恨。所以才造谣，想让别的同学误会我。” 　　“不过她真的很蠢，我改名字这件事，只有她知道。当天那个同学嚷嚷出来之后，我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蔺善为反而更在意另一个点：“你改过名字？” 　　“对啊，我原先的名字很难听，叫做沈红梅。不过，这并不是我当时想改名字的原因。” 　　沈雪青回忆了一下当年的那段过往，再提起来她心中似乎都没有那么激荡了。她甚至已经可以淡定地把她是怎么操作，怎么耍弄心眼解决沈琳一家的事情都说给蔺善为听了。 　　“……其实我还是第一次跟人坦白我干的好事诶。但是不知道怎么说，怪爽的。你听完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啊。” 　　其实沈雪青敢说，也是因为她知道蔺善为不是圣母。蔺善为表面上看着已经融入了翻译之家，实际上，他连秦素的人品都信不过。 　　蔺善为果然没反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来了北京之后，才觉得世界真大。我以前真是瞎了眼。就前阵子，我被堵在校门口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那个人，其实没说谎，我就是他的笔友。” 　　“而且，整整两年。” 　　沈雪青对着蔺善为比出两根手指头。 　　“整整两年，我都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氛围里。还觉得他是个绝世好人，君子。实际上呢，分明就是一个海王。我在人家池塘里游的开心，还以为自己遗世独立呢……” 　　说到后面，沈雪青已经很不开心了。 　　她赌气似的把饮料一饮而尽，然后又开始絮絮叨叨夸耀自己是怎么看出来郑长平那点子混球事情，然后又是如何机智地当场反应，把郑长平杀得落花流水的。 　　蔺善为察觉出来一点不对了。 　　他火速拿过来杯子闻了一下，然后起身去问老板娘：“老板娘，您这个新品是含有酒精的？” 　　老板娘还在那乐呵呵的呢：“是啊。我看外国人经常在电视上喝什么鸡尾酒，我就也让我们家厨子学习了一下。虽然没那么好看，但你还别说，挺好喝是吧。” 　　老板娘把头探出柜台看了一眼：“不是吧，这妹妹什么酒量啊。就这么一点度数也会醉？” 　　蔺善为：“……她是南方人啊。” 　　老板娘挠头：“啊？南方人酒量这么差啊。不好意思了啊，下次你们过来我给你们打折。” 　　蔺善为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座位上查看沈雪青的情况。 　　沈雪青一只手撑着头，嘴里还在中气十足地交代着，但是实际上眼睛已经眯成缝了。 　　“雪青，你喝醉了。我送你去翻译之家休息一会。” 　　沈雪青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轻轻地扶起自己，往门外走去，然后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道谢。 　　“那我谢谢你啊。辛苦了。” 　　蔺善为有点无语：“这种时候了都还挺有礼貌的。刚才喝的时候怎么不看着点。” 　　好在沈雪青酒品挺好的，除了嘴里废话喋喋不休之外，还能正常走路。蔺善为稍微扶着她的胳膊，她自己就知道自动地往翻译之家去。 　　她脸色微微泛红，眼神清澈，路过的同学根本没看出来她喝多了。 　　——这也是她上辈子练出来的技能。哪怕脑子是一团浆糊了，她也可以做到表面上看着很睿智。 　　有同学一路跟沈雪青打招呼，沈雪青还能正常地回应，就是笑的有点傻乐。 　　蔺善为在旁边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估摸着今天同学们都会觉得社长真是够和善的。 　　到了翻译之家，已经收到消息的秦素匆匆赶出来帮忙。 　　“老天，她这是喝了多少？” 　　要不是天天住在一起，秦素也很难发现沈雪青看似清醒实则已经懵了的状态。 　　蔺善为算了算：“也就一杯，还是掺了饮料的。” 　　秦素捂住自己的脸，替舍友觉得丢人。 　　两人齐心协力，把沈雪青安置在了一个角落里，拿了几个凳子拼起来给她当床睡下。 　　今天也是凑巧了，翻译之家的大部分人，要么跟着杨舒去接单子了，要么就是上课。现在社里的人不多，也就没什么人注意到社长的丑态。 　　沈雪青刚躺下的时候还不安分，嘴里嘀嘀咕咕的。蔺善为从后勤的柜子里找到一条毛毯给她披上，忽然看到她猛地睁开双眼。 　　蔺善为心头一跳，油然而生一种不妙的预感。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沈雪青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大但是秦素完全能听到的声音说了。 　　“蔺善为，你放心，你暗恋唐杏多年而不得的这件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秦素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在蔺善为和沈雪青中间来回飘忽不定。 　　“咳，那个你放心，我也不会说的。她就是喝多了，你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我计较什么！她搞错了！”蔺善为难得有点气急败坏了。 　　天杀的，到底是谁给沈雪青乱说，在他的追求道路上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的！ 第88章 去警局了 　　秦素还是保持着一种“没关系我看破不说破”的神情对着蔺善为。 　　蔺善为想解释但是又觉得词穷， 最后只好长叹一口气，对秦素坦白：“唐杏是我请来帮忙打听雪青择偶标准的，没想到被她误会了。” 　　秦素“啊”了一声， 随即就想到了沈雪青在宿舍放出过的豪言壮语。那三条遗世独立的标准，至今还让秦素记忆犹新。 　　她沉默了一瞬间， 对蔺善为有点同情了。 　　“要么你加油吧， 我也不知道，你算不算符合了。” 　　第一条，帅哥，这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第二条， 要听话。秦素仔细地想了想，发现其实蔺善为真的对沈雪青百依百顺的。 　　这第三条么……秦素对比了一下， 还真不好说蔺善为何沈雪青哪个强一点。 　　沈雪青现在才大一，已经搅弄风云了。但是蔺善为虽然低调，秦素也知道他是他们院的宝贝， 当初要不是梁教授那层关系， 临清大学不一定抢的过别的学校的。 　　秦素最后提了一个小建议：“要不， 你考虑一下， 装一装弱势？我看雪青平时挺怜惜贫弱的。” 　　这能有用吗？秦素自己都怀疑。 　　蔺善为揉了揉眉心。要是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装相， 估计还有点用。现在么， 怕是会得到一句神经病的评语。 　　沈雪青从刚才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两眼一闭， 进入深度睡眠了。 　　蔺善为看着她的睡颜，忽然想起了她一路碎碎念的内容，于是稍微跟秦素打听了一下。 　　“你知道，她家的情况吗？” 　　秦素拍了一下手：“你真是问对人了！当初我也以为她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呢， 谁知道，她居然真的是乡下出身的金凤凰啊。” 　　秦素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当年的乌龙说了一遍， 还有自己父母对沈雪青的评价。 　　蔺善为听得入迷，也很惊讶。 　　秦素讲完之后，蔺善为低垂着头思索了良久。 　　“如果我在她的位置上，不一定能做的比她更好。” 　　秦素：“对吧。你也是这么想的。” 　　蔺善为又抬起了头，脸上带着笑意：“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就是比她要更加弱的。” 　　秦素沉默了。你就硬蹭啊…… 　　…… 　　沈雪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刚病没多久的时候了。 　　生病之后你才会知道，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宝贵。 　　她每天睡着了就会开始做噩梦，如果半夜惊醒，基本就很难睡好了。 　　后面疫情来袭，她开始每晚每晚出汗，衣服很快就会被打湿，之后她干脆在床旁边再放一身衣服，被闷醒了就换衣服。 　　陶秀兰端了一杯水给她，脸上老大不高兴：“又不舒服吧。叫你起来多锻炼，你就是不听。现在又要叫我老人家服侍你。我都七十岁了，不给我养老，我还要遭这种罪。” 　　沈雪青几乎说不出话，她着急地喝下去水，稍微润润喉咙，然后又是剧烈的咳嗽。 　　她想，我怎么就没有给你养老呢？之前你膝盖不好，我请来国手为你看诊。家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也不用你操心。要不你以为你七十岁了，怎么现在还这么精神抖擞的，体检结果比我还好呢？ 　　“我气血不足，锻炼了更要命。”最终她只是沙哑着喉咙说了一句这个话。 　　陶秀兰又是惯例发着牢骚走了。 　　沈雪青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很陌生。 　　不对，陶秀兰应该不是这样的了！ 　　沈雪青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忽然就爬起来闯进家里另一间房。 　　郑长平被她吵醒，暴怒地往地上砸了一个枕头。 　　“你不要睡觉我不要啊？我明天还要上班应酬呢！可不是你，天天在家里享福！” 　　沈雪青手脚冰冷，同时内心里生出无限的怨气。 　　就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人，上什么班！同归于尽算了！ 　　她操起手旁边的抱枕就扑了上去，一把闷住了郑长平的脑袋。 　　平时她双手双脚都按不住的人，忽然变得软弱起来，在枕头闷上去的一刹那，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沈雪青这时候才觉得痛快。 　　原来之前只是把郑长平赶回学校她觉得一点都不够啊！ 　　……等等，学校？ 　　沈雪青猛地醒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秦素扔下笔，飞速过来帮她拍背。 　　“没事吧你，喝了点酒还做噩梦了啊。” 　　沈雪青意识在梦境和现实里来回打转，终于在片刻之后平静了下来。 　　秦素端了一杯水给她：“这是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沈雪青摇了摇头，目光又定在了那杯水上，缓了一下才接过来。 　　“也没什么，就是梦到郑长平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了。现在感觉，上次只是让他滚回去真是便宜他了。” 　　说时迟，那时快。 　　杨舒一个飞扑进了活动教室：“沈雪青，原来你在这里啊！快快快，跟我走一趟！” 　　秦素吓了一跳：“又怎么了，杀人放火了不成。” 　　杨舒一路飞奔回来的，现在喘着大气口正干呢，看到秦素手上端着一杯水，拿过来就一饮而尽。 　　“你们是不知道，跟杀人放火也差不太多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公安局那边直接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们配合调查的。哎呀雪青你快和我走吧，辅导员都快吓傻了！” 　　沈雪青跟着杨舒就急匆匆地去办公室了。 　　林宇良感觉自己天都快塌了！ 　　他跟旁边桌子老师哭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一个总是惹是非的学生！这都第几次啦，第几次啦！怎么还赶上公安局都来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真情实感地开始滴眼泪了。 　　旁边的老师拿了手帕给他擦眼睛，随便安慰了两句，心里又开始嘀咕，这种荣誉满分的学生你不想要，我还想要呢。 　　沈雪青赶到的时候，林宇良已经哭过一轮了。 　　“沈雪青，这位是公安同志，你自己跟人家解释清楚去！” 　　林宇良摆出来一副不想管的样子，公安来的那位警察反而态度好了一些。 　　“沈雪青是吧，你不要紧张。就是我们这边有一起恶性斗殴事件，需要你配合着调查一下。方便的话，可以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局里吗？” 　　沈雪青稳定了一下心神，问道：“可以问一下是和什么人有关吗？” 　　“这个……”警察犹豫了一下，稍微透露了一点。“涉及到一些男女问题。” 　　沈雪青尴尬了，这也就是说，多半是她的追求者？ 　　旁边的老师提醒道：“要不雪青啊，你带个同学一起去吧，宿管那边我会给你打招呼的。今天晚点回来也不要紧。” 　　沈雪青点了一下头，但是她带谁一起去呢？ 　　警察同志开口了：“要不辅导员你跟我们一起去？” 　　林宇良涨红了脸。他可不想去！ 　　沈雪青望天，她也不想让林宇良去啊。 　　杨舒犹豫了一下，悄声说：“要不，我下午请假跟你去？” 　　沈雪青否决了：“不行，你也是女孩子。去了也不方便。我问问郝鹏飞吧。” 　　“不用了，我陪你去吧。” 　　门外进来一个人，却是对着林宇良说话的：“辅导员，报警这事儿吧，我有经验。” 　　林宇良看到来人，噌一下站起来了。 　　“啊呀是你啊，蔺善为。确实是这样的，那就麻烦你了啊！把我们的沈雪青到时候记得原样送回来。” 　　蔺善为点点头：“好的老师。” 　　沈雪青讶异地戳戳他：“你认真的啊？” 　　蔺善为不动声色地往这边侧头：“我不比郝鹏飞更合适吗？” 　　沈雪青：“……也行。” 　　见在场的人都统一了意见，警察也没什么意见了，催促着一起走了。 　　蔺善为跟沈雪青一起上了车，还引起了一点围观。幸好警察同志没有挂上闪烁的车灯，否则才真是说不清了。 　　沈雪青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我今天好像是和你吃饭来着？” 　　蔺善为快气笑了：“何止啊，你一口气干了老板娘给的酒精饮料，结果自己喝蒙了。还是我给你扶回去的呢！结果我出去买个苏打水的功夫你就没人影了。” 　　沈雪青：“……我没有干什么不该干的吧。” 　　蔺善为：“嗯是没有，你就是洋洋洒洒地跟我吐露了一大堆你干过的好事而已。比如说，前阵子你是怎么把人打发走的……” 　　沈雪青捂住耳朵：“别说了！我不想听！” 　　警察从副驾驶座笑着回头：“小情侣就是好玩啊，这时候还笑得出来。你们可是在警车上啊！” 　　沈雪青立刻正襟危坐。 　　蔺善为笑着说：“好了，常哥你不要吓唬她嘛。” 　　沈雪青过于惊讶以至于都忘了反驳那句“小情侣”了，她左右看看，用手指来回指点：“你们俩……认识啊。” 　　常哥对沈雪青晃晃手：“你好啊同学，我是蔺善为同学上次的案件的出警人。非要说的话，的确是和他还算熟悉了。” 　　沈雪青顿时又有些戚戚然了。 　　上一次她还嘲笑蔺善为呢。结果这一次，她自己也成了主角了。 　　沈雪青也对常哥招手了：“得了，我现在也和您是熟人了。我叫沈雪青，但是还不清楚自己在这一起案件里处于是什么位置啊？” 　　蔺善为：“常哥，可以稍微给我们讲讲吗。” 　　眼看着前面警局也快到了，常哥也松口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科大那边有人报案，说是他在路上无缘无故被人打了。我们调查之后发现，这件事啊，牵扯到了你罢了。” 第89章 被殃及了 　　当时常哥他们接到报警电话之后， 就急匆匆地赶去了。 　　报案人郑长平，在回学校的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等他们到了以后， 郑长平一阵鬼哭狼嚎，说自己哪哪都疼， 一定要住院。 　　“实际上， 我们检查了一下，发现揍他的人应该是个老手。打完了痕迹其实没留多少，就是疼，但是伤不重。只不过， 在大学校园周边发生这样一起恶性事件，我们还是很重视的。” 　　沈雪青现在听到郑长平的名字就暴躁。 　　“怎么没直接打死他！” 　　常哥连忙提醒道：“待会去局子里， 你可不能这么说啊。有嫌疑的。” 　　“哦……”沈雪青努力按下自己的脾气。 　　蔺善为拍拍沈雪青的背部表示安慰，随后一针见血地提出了问题。 　　“常哥，那这件事，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常哥挠挠头， 看了一眼沈雪青：“就是吧。我们查到的两个嫌疑人， 都和这位沈同学有点关联。郑长平一口咬定， 沈同学才是幕后的主谋。所以就不得不带沈同学去一趟了。” 　　沈雪青冷哼一声：“嫌疑人？真是不是他自己太欠揍了被下黑手了？” 　　常哥：“……看出来你是挺恨他的了。” 　　到了局子里， 事情已经被问的差不多了。 　　沈雪青很快看到了嫌疑人一号——居然是雷宏。 　　根据警方所说， 套麻袋， 并且主要动手的人，应该就是雷宏了。但是现场痕迹来看，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动手了。 　　见到沈雪青，雷宏还怪有义气的， 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这件事和雪青没什么关系的，是我看郑长平屡次骚扰她， 我不痛快！所以就暗地里摸清楚他的路线然后一击必胜了！” 　　沈雪青两眼一黑。 　　对面那个老警察猛拍桌子骂道：“必胜你个头！你还以为是三国演义哪！” 　　常哥过去安抚那个老警察：“师父换我来吧，女主角都请到了，他们应该会说了。” 　　雷宏眼巴巴地看向沈雪青：“你怎么来了啊。这事情你又不知道。是我一个人做的。” 　　常哥调侃了一句：“你说什么是什么的话，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干什么。还有啊，你在这暗恋人家，人家小美女知道吗？” 　　蔺善为走过来，和沈雪青并排站好，出色的身形让雷宏不禁有点畏缩。 　　蔺善为：“这位同学，你可能不知道，你在这里越是逞强，越是会给雪青带来麻烦的。今天她过来，辅导员已经说不好听的了。” 　　雷宏不说话了，挠了挠头，有些惊疑不定。 　　常哥拿了个搪瓷缸泡了点茶叶：“你说不说的，其实我们都差不多查到了。你最近也没什么其他人往来，就是跟隔壁那小子忽然走到一起去了。” 　　隔壁的小子？沈雪青踮起脚，看了一眼隔壁的格子间，脸更黑了。 　　怎么会是李天舟？ 　　沈雪青低声拜托蔺善为：“我不方便过去，麻烦你帮我去隔壁看一下情况。” 　　蔺善为了然，径直走向了隔壁。 　　李天舟看到他，比雷宏还要惊讶。 　　“你怎么会过来？是我辅导员让你来的吗？” 　　两人同为学生会主席，彼此之间经常有照面。李天舟误会也是理所应当。 　　蔺善为走过去，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指出了一件事。 　　“雷宏的脑子不够留证据的，所以这件事是你碰上了然后和他合谋的？”蔺善为又仔细一想：“不对，这件事压根就是你策划的吧。” 　　李天舟也不笨，他起身看了一眼隔壁，就懂了。 　　他目光一下就变了：“你和沈雪青什么关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就是想要知道这件事。你说的话，我就告诉你。” 　　李天舟当时就翘起了二郎腿，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他对面的警察呵斥道：“好好坐，不要耍滑头。” 　　沈雪青在隔壁听到对话，气的咬牙切齿。这个李天舟真是让她越来越陌生了，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了。 　　她冲过来指着李天舟的鼻子就开始大发雷霆了。 　　“堂堂一个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学生会长，现在在这里跟个无赖一样。还要拖别人下水！你良心被狗吃了？雷宏做错什么了？我又做错什么了？” 　　现场一圈人高马大的民警和男生，沈雪青娇娇小小一个，却威力十足，把现场的其余喧嚣都压下去了。其他办公室的人也有听到动静往这边探头探脑的。 　　李天舟被她当场镇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蔺善为转身走到沈雪青面前，看了李天舟一眼，然后好心好意地劝了一句：“不用发这么大火气，李天舟也是一时冲动。” 　　那一眼看的李天舟又活过来了，气活的。 　　他指着蔺善为问沈雪青：“我比他差在哪里了呢？你带着他来，然后还帮着雷宏质问我。反正你就是讨厌我呗？哪怕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这话就是变相承认了，这件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了。 　　常哥拿着本子过来了：“你小子，终于肯承认了？” 　　李天舟破罐子破摔了：“是我策划的，也是我指使的雷宏。你们把他放了吧，把我抓了就行。” 　　这时候，雷宏腾地一下站起来了：“不是不是，我都知情的！” 　　沈雪青问：“你知道他是谁？” 　　雷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嗯，都清楚。他是你们学校的李天舟，也是我头号的情敌嘛。不过现在，我的头号情敌应该是这一位了。” 　　他指了指蔺善为。周围的警察都不厚道的笑出声了。 　　沈雪青翻了个白眼，这都说的是哪跟哪啊。 　　有了这一个开头，后面雷宏也就都老实交代了。 　　最开始，是李天舟找到的他。 　　自从上一次雷宏知道了女神的姓名之后，他就热衷于收集起来沈雪青的各种消息，所以他自然也是知道李天舟是谁的。 　　所以雷宏最初，对李天舟说的话都是半信半疑的。 　　“你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万一你是想坑我呢？我们可是情敌。”雷宏当时就提出了质疑。 　　李天舟也不废话，告诉他：“有人要加害沈雪青，你要是不信你就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雷宏实在很好奇，于是就被他带去了科大附近的馆子。 　　那边经常有科大的同学聚会，时常会热议一些科大的流行话题。 　　最近的流行就是关于“临清校花和郑长平的故事。” 　　也不知道是哪些有心人发现了苗头，跑去问了郑长平：“你和那个临清的校花以前还真的有一点关系啊？” 　　郑长平含糊的没有表态，于是科大校园里的这些流言现在是什么版本都有。 　　有的说郑长平和人家是恋爱过但是因为考大学分手，有的说郑长平暗恋校花而不得，还有的人觉得郑长平眼红昔日的同学瞎造谣。 　　但是还没有多少人知道，郑长平跑到临清大闹的事情。 　　雷宏是那场闹剧的亲身经历者，他对于这种处理方式很不满意。 　　“怎么他们学校给处分都不公示的？这怎么行，万一他又霍霍别人了呢。” 　　李天舟就是这时候说动了雷宏。 　　“我也觉得上次处理的很不好，不如我们私下警告他一下吧。” 　　雷宏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在他心里，女神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怎么好叫这种小人逍遥法外！ 　　“李天舟跟我详细地都讲了，他为什么要套麻袋，为什么希望我帮助他，还有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我都知道之后，我也愿意。” 　　雷宏忐忑地交代完全，然后又忍不住帮李天舟说好话：“他是个很坦诚的人。你们可以从轻处罚吗？” 　　常哥喝了一口茶：“嘿，你以为这是买菜呢，还有的讨价还价。你且看医院里那个鬼哭狼嚎的愿不愿意和解吧！” 　　李天舟还是很刚：“是我做的，挑上雷宏也是因为他是体育学院的，力气很大，刚好帮我困住郑长平。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应该才是主谋。” 　　沈雪青给了他一个盖帽：“你给我闭嘴，不许说话。” 　　李天舟虽然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好歹是闭嘴了。 　　蔺善为从外面回来了，附到沈雪青耳边告诉她：“已经喊了郝鹏飞来了，应该不会惊动到土木的辅导员了。” 　　沈雪青微微松了一口气。 　　土木的辅导员她也见过几次，不像林宇良那么好糊弄。最好是把今天这件事在警察局就快速的解决了，这才不会影响到李天舟之后的评优。 　　事情清楚了就好多了。 　　常哥他们从一开始也就没觉得这事情还会和沈雪青有什么关联。现场这么一看，分分钟就知道了这就是一个追求者自己闹出来的闹剧。 　　沈雪青纯粹是倒霉催的被殃及的池鱼。 　　不过她既然来了，就不打算不管了。 　　沈雪青问常哥：“我可以去见一见郑长平吗？” 　　对待纯粹的受害者，常哥他们都是更加宽容的。不费什么劲儿，沈雪青就知道了那个狗东西在哪个医院。 　　常哥还好心提醒了一下：“其实吧，他根本就没到住院那个份上。但是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了，所以根本不肯从医院走开。你们如果要去，最好是多谈一谈后续的事情。” 　　这是在暗示他们帮着谈一下赔偿，能私了最好。 　　沈雪青领情了：“谢谢常哥，下次你来我们学校，我请您吃饭。” 　　常哥幽默的表示：“最好还是不要看到我比较好哦。” 　　沈雪青笑了，确实是这样，但是客套话总归是要说几句的。 　　随后…… 　　她就一个电话杀气腾腾地打回了宿舍。 　　“廖笛，你可以让你对象带群人帮我撑撑场面吗？” 第90章 镇压了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 刚好是下午四点半。 　　沈雪青冷着脸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米八几的壮汉若干，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女杀手。 　　蔺善为买了几包烟散给了胡祥和他的好哥们。 　　“多谢了各位。” 　　胡祥慷慨激昂地表示：“这都不是事儿。既然是我未婚妻的好友有需要， 那我自然也当仁不让！” 　　他身后那群壮汉也跟着表态，气势十足。 　　按照常哥给的地址和房间号， 沈雪青直接杀到了郑长平的病房门口。 　　郑长平居然住的是单人间， 屋子里还有个中年男人，沈雪青瞥了一眼就知道了——这是郑家那个最有出息的叔叔。 　　沈雪青和郑家人基本都是相看两生厌。这个叔叔，郑长平一直很巴结，但是据说是后来对郑长平就没那么上心了， 沈雪青也就很少打交道。 　　屋子里，郑叔叔正在好声好气地安慰着侄子。 　　沈雪青一把打开了房门。郑长平就像个惊弓之鸟一样， 猛地一哆嗦。 　　光从正面来看，郑长平一点都不像个受伤的人。 　　他的脸上看不出伤痕，反倒是眼皮子红肿， 面部发胀， 像个馒头。不像被人打了， 倒像是睡多了。 　　所以就连郑叔叔也有点疑心侄子就是在装相。 　　看到沈雪青， 郑长平先是猛地一缩， 随后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 带点希望挤出一个笑容：“雪青啊， 你是听说我受伤了来看望我的吗？” 　　郑叔叔精神一振，望向了来的小女娃。 　　沈雪青皮笑肉不笑，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塑料水盆，抱起了胳膊。 　　“我？我是来坐实你在公安说的话， 来揍你的！” 　　说完，病房门口忽然乌泱泱地进来一波壮汉， 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盯着病床上的郑长平。 　　群狼环伺，郑长平快要吓尿了。 　　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啊，这里是病房！” 　　门外，蔺善为拎着一个果篮，笑眯眯地跟闻讯而来的护士解释：“我们和病人都是一个篮球队的，过来看看他。” 　　护士往里面看了一眼，都是大高个的年轻男孩子，一个个站的很好，也没有动手的迹象。特别是面前这个男孩子，看着知书达理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行，那你们注意点不要吵到其他病人啊。” 　　护士嘱咐了两句，匆匆走了。 　　郑叔叔已经站起来了：“诸位有话好好说啊。如果是长平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代替他向各位道个歉。” 　　沈雪青一个眼神过去，郝鹏飞过去扶着郑叔叔又坐下来了。 　　郝鹏飞非常诚恳地表示：“这位叔叔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找郑长平谈一谈后续的赔偿。” 　　郑叔叔胆战心惊的，这叫谈赔偿？但是他已经坐下来了，剩下的就只能郑长平自己发挥了。 　　郑长平抓紧了被子，后背绷的紧紧的，以至于他浑身的肌肉又开始隐隐作痛。 　　被打的那一天，是他一生的噩梦。 　　他只是照旧去小饭馆吃了顿饭，喝了点酒，然后回学校后，路过一个花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然后他就被蒙头了。 　　他被人嘴上用一块胶带贴住，套在袋子里，急速拖行。但是那人似乎又很有经验，拽着他头部的位置没伤到他的脸。 　　随后就是照着腹部的好几拳，把他当即打的七荤八素的，五脏六腑都震地吃痛。 　　另一个人朝着他的横膈膜又是猛击好几下，剧痛袭来，郑长平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那两个人打完就跑了，连个麻袋都没有留下。 　　郑长平是被学校保安发现的，他那时候跌坐在小树林里，满面惊恐，鬼吼鬼叫。 　　看不见的黑暗，喊不出的声音，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拳脚，郑长平这几天每天都在做噩梦。 　　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势其实是臀部那块大面积擦伤，这让他最近都没办法正常姿势走路。 　　叔叔来看他，他也没办法展示给他看自己的伤口。 　　警察问他，有没有什么仇家，郑长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雪青。 　　但是住院之后他又想了想，觉得沈雪青没有这样的本事。没准是他之前评优时候的对手，现在看他落魄了，决定上来加一脚。 　　……那是之前的想法，现在他看着沈雪青身后的一群壮汉，不确定了。 　　郑长平呜咽着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当时被问到，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最近只得罪过你啊雪青。” 　　郝鹏飞有点没眼看了，这人是不是男子汉啊，怎么这么丢人。 　　沈雪青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怂的一塌糊涂的软蛋，顿时感觉到一阵快意。 　　她忽然想起梦里面，那个被她差点闷死的郑长平。 　　原来那不是个噩梦，而是个好兆头啊。 　　“我给你两个选择。” 　　沈雪青拉过凳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第一，我做实你诬陷我的那些内容。让我的同学们结结实实让你住院一回，多少医药费我都照单全收。” 　　郑长平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惊恐万分。 　　“那么第二，你写下谅解书。我带回去给公安，医药费截止目前为止该多少是多少。赔偿你就不要想了，你这点小伤住院就已经很离谱了。” 　　郑长平一个激灵：“已经找到凶手了？是谁！”随即他又醒悟过来：“还是和你有关是不是？” 　　“你不用管是谁，我就问你现在怎么选。” 　　沈雪青脸上明明一点表情都没有，郑长平却总感觉她在拿看垃圾的眼神看自己。 　　再看一点沈雪青背后那群大高个男生，郑长平刚支棱起来的怒气又迅速地消磨了下去。 　　他避开沈雪青的眼神，说：“起码给我点误工费……” 　　“呵呵，你一个学生不上课就是喝酒，误工什么了？” 　　沈雪青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前倾身子，靠近了一点病床，毫不掩饰她的恶意。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和我们和解，但是我还听说了一点事情。就是你们学校有人拿着我的照片到处疯传，说什么的都有。我倒是没有听说你上次处分的详细原因啊。” 　　郑长平涨红了脸，他给辅导员送了不少东西，才换来保密。学校里的人只当他的处分是他跑到别的学校和人打架了，并不知道他策划的那一出别有用心的戏。 　　沈雪青又加码了：“你可能也不知道，我还认识一位高级律师。也不知道，请她出山，帮我打这场名誉诽谤，是可以让你赔多少钱。” 　　郑叔叔在旁边想说话，但是又忍住了。 　　这个侄子，要是自己站不起来，拉扯再多也是没用。 　　郑长平听到高级律师那里就已经被吓住了。他连老家的名声都要保全，更何况是直接吃官司。 　　前有狼后有虎，在沈雪青这一堆威胁之下，郑长平哆哆嗦嗦地答应了。 　　蔺善为拿了纸笔就过来了，郑长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把谅解书签好了。 　　事情已经成了，沈雪青多一秒都不想看郑长平那张脸。 　　她来的时候有多干脆，走的时候就更加行云流水。 　　蔺善为已经去前台先把账单结掉了，然后拿着厚厚的发票，准备带回去找李天舟报销。 　　郝鹏飞向沈雪青道谢：“要不是你，李天舟估计这一次没有办法这么顺利脱身了。他本来明年可以顺利考研的，要是这次不能解决这件事，估计麻烦就大了。” 　　沈雪青微微笑了一下，不置一词。 　　她上辈子是倒霉的那个，所以郝鹏飞后面总是照应着她。这辈子，李天舟更惨，郝鹏飞的心似乎也偏向那一边了。 　　沈雪青忽然有点意兴阑珊，她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子，请来帮忙撑场面的胡祥他们一行人好好饱餐了一顿。 　　席面上，觥筹交错。 　　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的一干真篮球场上的壮汉们都很兴奋，有一种当了一回古惑仔的快感。 　　胡祥承诺道：“沈同学你放心，我们这帮人是绝对不会讲出去的。你就放心处理你的事情吧，我们自己吃完了就回学校了。” 　　沈雪青也不跟他们客气，打过招呼就回去公安那边交差了。 　　拿到了谅解书，还有自愿放弃赔偿单子，常哥那边打了个电话，走完流程，就很快的放人了。 　　原本以为自己多少要背处分的雷宏和李天舟都被这个效率震惊了。 　　雷宏扭扭捏捏的跟沈雪青道谢：“女神，多谢你啊！” 　　沈雪青头很痛，冲他挥手让他赶紧走：“你以后自己长点脑子。不要没事跑出来了为我好了。你要是真的想为我好，你赶紧的好好学习把自己变成一个人才，以后我还能把你当个人脉用。要不然，我宁可不认识你。” 　　蔺善为略微侧目了。这可不像那个八面玲珑的沈雪青会说的出来的话。 　　但没想到雷宏半点不介意，反而感恩戴德起来。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郑重发誓：“我一定会变成一个你用的上的人才的！” 　　常哥到门口抽烟，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小子，你的确是挺人才的。打人挑横膈膜，还用外劲儿打。叫人疼的快昏过去，还不会受大伤。这种行内的打法你跟谁学的啊？” 　　雷宏羞涩地说：“我家祖上开武馆的。” 　　常哥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鬼小子非要挑中你呢。来来来，换个联系方式，改天咱俩也练练。” 　　两人到一旁勾肩搭背去了，倒是显出来李天舟那浑身上下的尴尬劲儿。 　　李天舟一代天骄，从小就是顺风顺水，头一次豁出去捅娄子，还没有怎么嚣张呢，就被喜欢的女生一手镇压下来了。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沈雪青撸起袖子，从牙缝里龇出一句：“现在，让我们来聊聊看你的问题。” 　　李天舟顿时虎躯一震。 　　蔺善为在旁边像个隐形人，怡然自得地进去跟公安借用了水池，洗了个苹果咔嚓嚓啃了起来。 第91章 纠正了 　　李天舟试图缓和一下氛围， 提出来要不找个饭馆边吃边聊吧。 　　现在他们站在公安的院墙门口，旁边还有啃苹果看戏的情敌，这滋味， 真是不好受。 　　“我看到你我就吃不下饭了。所以还是就在这里说吧。”沈雪青一张嘴，可以说专门是来气李天舟的。 　　李天舟破防了：“你就不能， 稍微对我态度好一点？你说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我至于受到这种待遇？” 　　沈雪青觉得他抓不住重点，更生气了。 　　“你要我对你什么有什么好脸呢？你怎么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事？” 　　李天舟为自己叫屈：“我能做什么？我什么时候对你做坏事了？” 　　“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开始耍心思。杨舒说了她带我，你还是往前凑。之后帮我提东西， 一路上都在打听我的bp机号，你敢说你不是？” 　　李天舟为自己辩解：“这么做也并不过分吧。” 　　“然后， 你就开始利用郝鹏飞和我关系好这件事。要送我生日礼物，结果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惊吓。我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郝鹏飞来说， 这件事你对不起他。对我来说， 你这样出其不意， 也对我很不尊重。” 　　李天舟：“可是我一直对你很上心。送礼物给你， 你也不收。你连朋友都不想跟我做。” 　　“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做朋友。你只是想一步到位， 让我变成你的女朋友。你做的所有的事情， 都是以这个目的去做的。”沈雪青淡淡地反问：“我尝试着拜托你帮忙， 但是你最后做什么了呢？” 　　李天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记得那件事。那是唯一一件沈雪青拜托他的事情。 　　他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想乘胜追击，让沈雪青答应自己， 但是沈雪青态度坚决，他只好遗憾地用这件事换了一顿饭。 　　事后， 听说吴梦洁和沈雪青聊成了朋友，他还曾经暗暗生气过。觉得沈雪青跟所有人都好，但是就是对他不公平。 　　沈雪青指了指蔺善为：“你知道，我麻烦他的次数比你多多少次吗？他没有一次跟我索取回报过，反而因为我想提供补偿而生气了。因为做朋友，是不应该次次锱铢必较的。” 　　蔺善为吃到一半的苹果，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优哉游哉地冲李天舟招手。 　　“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可你和我认识以来每一件事，都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你让我怎么敢呢？我不答应你，你就到处在翻译之家外面晃荡。这一次还直接背着我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直接把我召唤到公安局来了。” 　　“李天舟，我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你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遭遇过多少挫折，那么我也是。你一直强迫我去接受你的好意，按照你的方式去走。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沈雪青直视着李天舟的眼睛，傲然地下了最后的通知。 　　“如果你想和我恋爱，那么就请你弯下腰来，好好按照我的规矩来。我沈雪青，绝对不会做一个事事顺从，小鸟依人的女朋友！” 　　沈雪青说到这里，电光火石间忽然顿悟了。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沈雪青问：“而且李天舟，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 　　李天舟还在想怎么回复先前的问题，忽然又听到这么一句，顿觉不对。 　　他警惕地问：“什么意思？” 　　“你真的有你想象的那样喜欢我？可以为此不惜一切，甚至于要违背自己之前一直在走的路吗？” 　　沈雪青想明白了。 　　上辈子，她被李天舟眼花缭乱的撩妹手段撩到了手里，但是她始终都对那些好意心安理得。 　　她从来都没有过不配得感，一切鲜花掌声，男朋友的百依百顺，她都不会觉得内疚。 　　而李天舟，恋爱前把她捧上了天，恋爱后却没办法做到始终如一了。 　　一个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也没有做到过这样。时间久了之后，说不累肯定是假的。再加上他的专业未来工作的性质，矛盾只会累积地更深。 　　所以在未来和女友之间，他花了一个寒假时间，做好了决定。并在开学之后，迅速地斩断了还没有多深的感情。 　　李天舟就像一辆一不小心错轨的火车，在发现自己驶向的方向是黑漆漆的山洞后，就立刻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回到正确的轨道上了。 　　他甚至都不愿意等到从山洞出来，看看有没有另一番天地。 　　沈雪青发现自己也不是不遗憾的，但想通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 　　之前只是有一点的不甘心，但是现在，可能更多的不愿意看到他选错吧。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听郝鹏飞说，你一个爱美又臭屁的人，居然跑工地跑的不亦乐乎，多苦多累也甘之如饴。那么，你发誓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是什么样的，你该知道了吧。” 　　土木工程专业，毕业后建设祖国的大好河山，极有可能会被分配去一些荒凉的地方做工程。 　　这个专业是出了名的要吃苦，不着家。手上捏着钱，却经常没有地方花。 　　但是也正是这个专业的兴起，成为了基建大国的支柱，支撑起了中国飞速发展的桥梁。 　　有舍就有得，别看李天舟现在过得还算潇洒，但他毕业后就很快没什么时间和大家联系了。就连二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他也缺席了。 　　但，沈雪青听当时已经转行的郝鹏飞说过，他混的其实不错，一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那么如今，你还是回到你自己的轨道上去吧。 　　沈雪青直视着李天舟，郑重地问：“你能对我好一阵子，可是你能心甘情愿地捧着我一辈子吗？就算我和你有什么好结局，那么最后，你觉得我会退让成为你身后的小女人吗？” 　　李天舟回答不上来。稍微思索之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之前没考虑到的盲区。 　　接二连三的疑问，终于让天之骄子也软下来语气了。 　　“也许你说的对，是我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就去追求你。” 　　李天舟的眼神逐渐变得清醒，之前那点不服气的样子也不见了。 　　这才是沈雪青熟悉的那个李天舟，上辈子分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克制又清醒，似乎带着愧疚又似乎冷血无情。 　　滴滴两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郝鹏飞从车里钻出来，往这边赶。 　　“天舟，天舟！事情都处理好了没有啊？辅导员打我电话问我们那个报名的事情了！” 　　李天舟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雪青，随后转头对着郝鹏飞挥手：“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你就跟辅导员说，我是打算保研我们学校的。” 　　郝鹏飞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才发现沈雪青和蔺善为也在。 　　“咦？你们刚才是在讨论什么事情吗？我是不是来的不及时？” 　　“没有没有，你来的刚刚好，我们已经聊完了。” 　　沈雪青这样说着，忽然感觉到腹中一阵饥饿。 　　蔺善为刚好站出来，不动声色地就引开了话题：“胡祥他们回去了？” 　　郝鹏飞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反而兴高采烈地：“对啊！他们还托我谢谢雪青你请客呢。说下次有机会，请你去喝喜酒。” 　　蔺善为：“挺好的。那你也快和李天舟回去吧。刚从局子里出来，记得去泡个澡去去晦气。” 　　郝鹏飞：“对哦！我们那也是这种风俗。那天舟，咱们走吧？” 　　李天舟应了一声，跟着郝鹏飞上了那辆等候着的出租车。 　　在车即将拐角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沈雪青坐在马路牙子上，似乎一直在叹气。而旁边的蔺善为弯着腰，不知道在和她说着什么。 　　不过这些和自己已经没关系了。李天舟在心里自嘲了自己几句，又把注意力强行收回了。 　　在自己成为有用的人脉之前，他是不会再去找她的。 　　…… 　　蔺善为递给沈雪青一个苹果。 　　“先垫两口？” 　　沈雪青接过来道谢：“你哪来的苹果啊。” 　　“哦，下午去找郑长平的时候，不是拎了个果篮么。我觉得浪费不太好，我就又拿出来了。” 　　蔺善为说的轻轻松松，好像一点都不对此感到羞耻。 　　沈雪青服了：“你这还真是，一毛不拔。” 　　蔺善为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吃我的果篮，他不配啊。倒是你，现在肚子饿了，刚好吃点水果。” 　　沈雪青卸了力气，往后一躺，相当没有形象地半瘫在草地上。 　　“好累啊——” 　　今天这短短一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沈雪青喝了酒，接连大爆发好几场，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蔺善为也不去扶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她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发笑。 　　缓了差不多二十分，力气逐渐回到了身上。 　　沈雪青起身，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行了，咱们也回学校吧？” 　　蔺善为把手机拿给她看：“都这个点了，你觉得我们再赶回去，还进去得了宿舍吗？”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 　　如果先前他们和李天舟一起，估计回去时间刚刚好。但是现在，就有点危险了。 　　沈雪青开始发愁了：“真麻烦，我又得多花一笔钱，在外住宿了。” 　　恰好这时候，秦素给她发了消息，沈雪青就沿着路边，找到了一个电话亭拨打了电话回宿舍。 　　在得知事情都解决之后，秦素那边也是松了一口气，答应帮她请假说明原委。 　　沈雪青挂了电话，出了电话亭，却看到蔺善为炯炯有神地看向她。 　　“干什么？虽然是我连累了你，但是我也是受害人！” 　　沈雪青这话把蔺善为逗笑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之前你不还说，我和你之间是真朋友，互相帮助，但是从不计较回报吗？” 　　蔺善为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所以，你要不要去我外公外婆家住一晚？就在这附近，不远哦。” 第92章 借宿了 　　沈雪青想也不想就撅回去了。 　　“留宿男同学家？我爸妈知道了可以打上北京， 来爆我的头！” 　　“好吧。”蔺善为从善如流地提出了第二个方案。“唐杏就住在隔壁，你可以去她家借宿。我保证，她绝对不会介意的。” 　　提到唐杏， 沈雪青了然了。 　　这是想让她帮着打探消息吧！ 　　想到蔺善为今天为了帮她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沈雪青觉得自己应该知恩图报一下。 　　所以她这一次痛快地答应了。 　　蔺善为给唐杏说了一声， 唐杏当即从办公室里弹跳起来， 班也不加了，抓起外套就往家里跑。 　　“你给雪青说一声啊，我绝对，超级欢迎她来！我爷爷奶奶也是绝对大力欢迎！” 　　路上碰到小助理， 小助理惊掉了下巴：“唐姐，你要走啦？” 　　“对对对， 我家里有急事。那两份合同我明天再来拟。你也收拾收拾下班吧。” 　　望着唐杏跑的急匆匆的步伐，小助理颇有些窃喜。 　　太好了，难得可以这么早下班！ 　　唐杏去车库里把自己的车开出来， 一脚油门就踩到了底。 　　老天爷， 这是什么热闹， 蔺善为居然把小姑娘拐带到家了！ 　　唐杏往家里开车的时候， 蔺善为已经提前带着沈雪青到了。 　　这边是一处老小区， 靠近大学城， 还能看出一点昔日的繁华。 　　蔺善为边走边给沈雪青介绍：“我从小跟着我外公外婆长大， 我外公以前是金融系的老师，我外婆做过校长。我姨夫你知道吧，梁天务，是我们学校金融系的教授， 以前就是我外公教出来的学生。” 　　沈雪青噗嗤一笑：“知道。暴君梁教授，和罗老师天天不对付。年前你弃暗投明， 把梁教授气到现在都挤兑着罗老师呢。” 　　蔺善为望天，不是，怎么自己的洋相都被沈雪青看了去了。 　　小区虽然有点老，但是维护的很好，小区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小孩子跑来跑去打闹，另一边则是老年活动中心的老人家们坐着聊天，顺便看孩子。 　　蔺善为路过中心绿地的时候，不少老人家都眯眼跟他打招呼了。 　　“哎哟这不是小为嘛，回来看你外公啊。” 　　“这个小姑娘是对象吧？第一次带回来的吧！” 　　“长得不错，般配啊！” 　　蔺善为解释道：“还不是呢，爷爷奶奶你们可别乱说，人家女孩子脸皮薄。” 　　老人家们纷纷笑了起来：“明白！” 　　蔺善为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老邻居，跟我很熟悉了。见笑。” 　　沈雪青挺理解的：“孤男寡女确实容易误会，他们肯定也这样打趣过你和唐杏。” 　　蔺善为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唐杏？确实有人说过的，不过在他和唐杏在花园打架打的你死我活之后，就没有人这么说了。 　　这种黑历史，蔺善为决定还是不要说了。 　　到了蔺善为家，沈雪青选择先不进门，而是让蔺善为先去说明一下情况。 　　不多时，一个和蔼的老人家就来开门了。 　　“小沈是吧，快进来吧，你这孩子也太实在了，怎么在门口站着呢。” 　　沈雪青：“这个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来的晚，也没带点东西就登门拜访了，打扰严校长您了。” 　　蔺外婆姓严，曾经任职于医科类院校做校长。 　　蔺外婆却伸手就把沈雪青拽进来了。 　　“你这孩子真是客气，叫外婆就好了。今天是特殊情况，一点都不打扰！” 　　屋子里比外头暖和多了。 　　一进门，沈雪青就看到蔺善为站的好好的，被他外公教训着。 　　蔺外婆笑着解释：“别在意，他哪次回来都要被骂两句的。你也不要有压力，我们这个年级的老教师啊，谁家都有过留宿的学生。以前那会儿，为了吃口饭，成天往我家跑的学生多了去了。邻居看到也不会误会的，你就放心吧。” 　　沈雪青朝蔺外婆笑了笑。 　　那一边，蔺外公看到沈雪青进来了，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小朋友来啦，坐一会儿吧，等杏子来了再说。” 　　然后蔺外公又转头瞪了蔺善为一眼：“你不许坐，给我站好。”变脸速度可以看出来，这位外公的确是个训孩子老手了。 　　沈雪青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蔺善为很无奈，怎么自己那点子见不得人的事情，沈雪青总是能撞见啊。 　　蔺外婆拿出一个饼干盒子，里面有一些点心。 　　“听说你还没有吃饭，垫垫肚子吧。” 　　沈雪青接过来，非常感激：“是这样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外婆。” 　　她吃地很香，并不扭捏，一看就是家里长辈喜欢的那个样子。 　　蔺外婆果然很高兴，把正在罚站的孙子都抛到了脑后，坐在沈雪青旁边开始问东问西。 　　沈雪青也很懂得如何调节谈话氛围，也就过了十几分钟吧，一老一小就已经相谈甚欢了，甚至于蔺外公都加入了。 　　蔺善为看已经无人在意自己了，悄悄从沙发后面溜走去了厨房——他也饿了好不好！ 　　沈雪青余光瞟到那个身影，微微松了一口气。 　　蔺外婆笑的更灿烂了，拍了拍沈雪青的背：“慢点吃，不管他。他就是个泥猴子，从来都不定性的。” 　　蔺善为？泥猴子？ 　　沈雪青在心里狂笑起来。真没想到，蔺善为在外公外婆眼里是这么个形象。 　　她当然不好说人家孙子不好，于是委婉地表示：“蔺善为学长还是很厉害的，我们外语系的都久闻大名。” 　　蔺外公撇撇嘴：“什么嘛，一股子铜臭味，跟他那个老子一个样。一点都没遗传到我闺女的书香气。” 　　沈雪青恭维道：“我知道梁教授也是您的学生，所以学长肯定也是遗传了您的金融天分。都是您和梁教授言传身教，所以才有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孙子呀。” 　　蔺外公的小胡子翘起来一点，又矜持地表示：“唉，还是不一样的。我和天务都是教书的。但是他又不肯留校，反而跑去公司实习了。” 　　“现在祖国多需要金融建设啊，这都是为国家创收GDP嘛。” 　　蔺外公这下听着更顺耳了：“小姑娘你不错，很懂得回报祖国。” 　　蔺外婆捅了他一下：“可以了差不多了，摆什么谱。这是客人。” 　　沈雪青笑着摆手：“外公说的我也很爱听的。” 　　蔺外公扬起下巴，满脸都是骄傲：“我以前上课也是座无虚席的！” 　　“嗯嗯，是，因为就你会课上完了才点名。有时候要是学生迟到了，你都算人家旷课。” 　　蔺外婆毫不犹豫地戳穿了真相。 　　“这上课本来就应该准时嘛！这怎么好怪我的！”蔺外公振振有词。 　　沈雪青明白了。原来梁暴君那一套，还属于是师徒相传啊！ 　　这时候，门口的门铃响了。 　　蔺善为嘴里还塞着一个包子，就从厨房里走出来开门：“肯定是唐杏。” 　　开了门，一股玫瑰花香飘了进来。 　　唐杏的大裙摆飘着就过来了。 　　“雪青，我来了！” 　　她那满脸的八卦都快藏不住了，见到蔺外公蔺外婆才收敛了一点。 　　“蔺大爷好，严校长好！” 　　蔺外公：“哎哎好。杏子你爷爷最近腰好点了吗，可以下棋了吗？” 　　唐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雪青身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爷爷：“我爷身体一直可好了。他就是不想和大爷你下，因为你老是悔棋！我爷在家说你就是个臭棋篓子！” 　　蔺外公顿时气了个倒卯：“这混蛋！走，我跟你一起去你家找他算账！” 　　蔺外婆适时地瞥了他一眼：“这都几点了？你让小为去送就好了。你动什么。” 　　“哦……”对着谁都可骄傲的小老头顿时瘪下去了。 　　唐杏也做了个鬼脸：“不巧了，我爷奶也不在家呢。” 　　沈雪青笑着起身：“多谢外公外婆的招待，时候不早啦，你们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啦。” 　　蔺外婆一直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又嘱咐蔺善为明天把两个姑娘都请过来吃早饭。 　　蔺善为应了一声，迅速换了鞋子。 　　唐杏家在隔壁栋楼，下来几步路就到了。 　　蔺善为不着急回去，而是跟唐杏说了什么出小区了。 　　沈雪青无意打探人家的私房话，转而和唐杏聊起来自己这一天倒霉催的经历。 　　唐杏听得一惊一乍的，到最后也只能感叹沈雪青的倒霉。 　　现在四下无人，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她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了。 　　“你今天见到蔺阿姨了吗？” 　　沈雪青摇头，转而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蔺善为跟他妈妈姓吗？” 　　“对啊，他到现在都没跟你说？” 　　唐杏兴致勃勃地给沈雪青科普了一下。 　　“蔺善为的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他爸爸姓孙，现在也是金融界的某个大鳄。他妈妈开了个茶室，就在这附近不远处。蔺阿姨人可好了，肯定会和你相处的很好的。” 　　“孙，蔺……”沈雪青在嘴里念叨了一下。“还是姓蔺比较好听。孙的话，差太多了。” 　　唐杏笑喷了：“你什么关注重点啊。不过也是，蔺家书香门第，这名字也取得好。姓孙的确是差了一点。” 　　唐杏打开房门，屋子里还黑着。 　　“我爷爷奶奶这几天刚好出去旅游了。这房子啊，你就放心住吧，房间管够。” 　　唐杏家比蔺家装修的现代多了，明显是近几年重新修整过的。 　　唐杏让沈雪青住在一个朝南的房间。 　　“这儿是我小时候睡的房间，不过你放心，现在就是没人住的客房。我就睡在隔壁，有事情可以叫我。” 　　沈雪青道谢了一番，回头打量了一下。 　　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带了一个套内的卫生间，相当贴心了。 　　嗯……问题来了，她一个女生，忽然留宿在外面，又没准备换洗衣服，这外套可以再穿一穿，贴身内衣要怎么办才好呢？ 　　正在发愁的时候，沈雪青又听到了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蔺善为脸微微发红，提着一袋子东西进门了。 　　“咳……这个是我去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请店员给你拿的。我没有动过。你看一看还缺什么，我再去买。” 　　沈雪青接过来一看，脸顿时爆红到耳朵根后。 　　一抬头，蔺善为已经不自然地扭过头了。 　　而唐杏也从隔壁房间探了一个脑袋出来，嘿嘿直笑。 第93章 表白了 　　蔺善为眼神躲躲闪闪的：“这边你不熟悉， 太晚了，让唐杏去也不合适。所以……” 　　那你也不用直接！去！啊！ 　　沈雪青想说，你就不能带着我？但是反过来一想， 带自己去当面买，好像也没有比现在的局面好多少！ 　　深吸一口气， 沈雪青努力平静下来：“谢谢， 很实用。” 　　说完她就转身打算滚回房间去冷静冷静。 　　“雪青。” 　　身后忽然传来了蔺善为的喊声。 　　“什么事？”沈雪青微微侧头，但并没有完全回头。 　　蔺善为看着她的姿态，最后还是放软了语气。 　　“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敲门， 带你们去吃我外婆做的早饭。” 　　唐杏助攻：“太好了！严校长做饭可好吃了。那必须得去啊。” 　　蔺善为一直想看看沈雪青的反应，但是可惜的是， 她只是轻声说好，然后又迅速地钻进了房门。 　　蔺善为最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听到房间大门关起来的声音，沈雪青捂住了自己心口。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雪青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大脑仿佛一个叫嚣着罢工的机器， 嗡嗡作响。 　　都做到这一步了， 她要是还反应不过来， 她就是傻子。 　　沈雪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时间想到上辈子唐杏和蔺善为的婚礼场面， 一时间又是这辈子蔺善为一直言笑晏晏的场景， 脑子里思绪烂做一团面糊， 扯不开，也理不清。 　　如果蔺善为真的是喜欢自己？ 　　光想一想这个假设，沈雪青都觉得透露出一丝丝诡异。就好像看故事的过程里发现了逻辑漏洞一样，哪里都有点奇怪， 又从心里有一丝丝不一样的情感…… 　　如果和蔺善为在一起，那么唐杏要怎么办？ 　　哦对， 现在唐杏还在和安东尼卿卿我我，根本不在意蔺善为呢。自己这算不算是预先焦虑啊，还是别想了。 　　沈雪青拍拍自己的脸，冷静了一下，才发现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过了一点，而她到现在，还完全没洗漱呢。 　　“真是昏了头了。”沈雪青摇头自嘲了一句，终于抓起了那个红色塑料袋。 　　塑料袋里是好几套贴身的内衣内裤，还有新的牙刷牙膏毛巾等洗漱用品。 　　估计蔺善为也不清楚她的尺寸，于是就请店员拿了好几个尺码……这店员的心也挺黑的，这个牌子是超市里最贵的那一套了，比寻常的牌子要翻个两倍价钱。 　　而且……沈雪青抓起一套s码，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哪有女生会不洗一下就穿新买的啊？买之前倒是也不知道来问自己一下。这一袋子的内衣内裤，就算是买了也用不上，收下又奇奇怪怪的感觉。 　　不过要是他当真来问自己这种问题，那就算是耍流氓了。 　　沈雪青从包里找到卫生巾，带着一起去了卫生间。 　　今晚就这样先对付一下，沈雪青手速很快地洗掉了新的那套，晾在卫生间，明天早上准备再起来换一身。 　　这一整晚，沈雪青都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境。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底下微微有些发红。沈雪青深吸一口气，用凉水给自己醒神。 　　现在是早上六点，她昨晚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作为临时来借宿的客人，沈雪青还是很有自觉的。 　　她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晾干的内衣裤，嗯真好，不愧是干燥的北京。 　　随后她自己动手，把床铺都恢复如初，再稍微整理了一下屋子里其他地方。等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和沈雪青来的时候一样整洁。 　　这时候她才去了卫生间又冲了个澡。 　　擦干换上新的内衣裤，一直忍到现在的洁癖小沈终于舒坦了。 　　弯腰一点点把自己落下的头发收集好，再把下水口也清洁一番，现在卫生间除了有点潮气之外，也是焕然一新了。 　　沈雪青打开了卫生间的窗户，让外部空间干燥的空气迅速涌入，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保持清爽了。 　　唐杏敲门的时候，还担心沈雪青没起床呢。 　　结果她得到许可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个屋子。 　　唐杏的嘴巴长得老大，愣了半晌才说：“我昨天带你回来，可不是请的家政服务啊！” 　　她转头看到眉眼弯弯的沈雪青，惊叹道：“你是哪里来的田螺姑娘？不，不对，你在外做事情又好，回家还这么爱干净，你比田螺姑娘厉害多了。” 　　沈雪青谦虚道：“哪有这么厉害。我就是有点洁癖，所以不弄好了我自己不舒服。” 　　“啧啧……我们小为的眼光还真是好啊。” 　　唐杏绕着沈雪青走了两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随后她就心满意足地看到沈雪青微微开始变红的耳垂。 　　哟哟哟，总算让她扳回一城。 　　自觉自己是个爱情场上的老大姐的唐杏拍拍沈雪青的肩膀：“这事情啊，急不来。你就先吊着他，要让他着急好一会儿，才能给点甜头。男人嘛，贱骨头居多的。你越是上赶着，他们就越是嚣张。” 　　沈雪青觉得有点好笑：“你也是这样吊着你的安东尼的？” 　　唐杏侃侃而谈：“那必须的呀。我们本来就是不同国籍的人，他如果要求我去适应他的国家，他的文化的话，我肯定是不愿意的。这一步，绝对不能退后！” 　　“那你们以后要怎么办呢？安东尼现在是个流浪画家，四处采风。可是你是个固定律师，难不成你要和他一起流浪？还是他陪你一直在北京啊。工签可不好弄哦。” 　　唐杏想了想，对沈雪青抛了个媚眼：“玫瑰只会扎根在地下，只有蝴蝶和蜜蜂才能围着转。” 　　沈雪青一本正经点头：“那希望你这朵京城玫瑰，可以一直驻扎在京城，并且把浪子也一起留下中国化。” 　　唐杏对自己很有信心：“那是当然。” 　　门口有人开始按门铃了，不用想，这肯定是蔺善为。 　　沈雪青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刚好是八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经过昨天的那点子尴尬，今天蔺善为的行为也变得拘谨了一些。 　　他只站在门口，招呼沈雪青和唐杏一起走。 　　唐杏今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是要去约会。 　　她特意走在了最前面，假意拿着手机在耳朵边喂喂喂的，实际上眼神一直在闪烁，时不时地就往回看。 　　后排两位的气氛就介于尴尬和暧昧之间，蔺善为不说话，沈雪青也就挂着一副“我都可以”的神情，微微笑着但是也不开口。 　　最终，还是蔺善为先败下阵来。 　　“昨晚睡得好吗？” 　　沈雪青：“……”你是真的挺会挑话题的。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看我这样像是能好好睡么？” 　　蔺善为厚着脸皮：“怪我怪我。但是这个事情吧我也没法先提前问你……” 　　“打住。”沈雪青一点都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转而直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不喜欢唐杏？” 　　蔺善为微微顿住了脚步，告诉她：“从来没有。” 　　沈雪青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 　　真是流言害死人。看来上辈子绝对是有人瞎传话，才导致她先入为主。 　　两步路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蔺家。 　　蔺外婆已经打开了大门，屋子里传出来的香味让三个饥肠辘辘的年轻人都精神振奋起来。 　　唐杏欢呼了一声：“是严校长的皮蛋瘦肉粥啊！” 　　“辛苦你外婆了。”沈雪青客气了一句。 　　蔺善为：“没事。她老人家睡眠少了，就喜欢琢磨这些好吃的。平时我们祖孙三个吃不了那么多。也是沾光你来了，才有这么丰盛的一顿。” 　　的确是很丰盛的一顿。 　　饭桌上，摆着各色包子点心好几盘，另外还有一人一份舀出来温度凉的刚刚好的瘦肉粥。 　　蔺外婆坐在桌子旁边，戴着老花镜读报纸。在厨房和餐桌间来回转悠的，居然是蔺外公那个小倔老头。 　　看到沈雪青微微惊讶的神色，蔺善为介绍道：“我们家都是这样的传统。我外婆做了饭，剩下的都是外公的活了。而且早年间，我外婆是校长，忙前忙后的很不容易。所以我上学那会儿，家里都是外公做饭。” 　　蔺外婆收起报纸，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他以前还为此沾沾自喜呢，结果退休之后，我稍微一颠勺，还是我做得更好吃。” 　　蔺外公端着盘子出来：“你个老太婆就不能在小娃娃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 　　“事实胜于雄辩！”蔺外婆一丝不苟的时候，看起来非常的有校长的威严。 　　沈雪青被都被逗笑了，哄起了老人家：“外公也真的很棒哦！我家我爸就是个甩手掌柜，根本不干活的。他还说，君子远庖厨。” 　　蔺外公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皱起了眉头：“那你爸可能没什么文化。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沈雪青点头：“对嘛。所以说，还是外公好啊。又能干又家学渊源。” 　　小老头被沈雪青两句话就哄好了，眉开眼笑地跑到厨房里，捧出来宝贝似的一缸酱菜，分了一碟子，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这可是我老家寄过来的，剩的不多了。” 　　蔺善为在边上解释：“外公是上海人，很小的时候就来北京了。所以这种酱菜，他也不知道在哪买。只好抱着老家上次寄过来这一坛子，总是舍不得吃。” 　　沈雪青尝了一口，好熟悉的味道？随即脱口而出：“这不是我们老家那边的宝塔菜么？！” 　　这一声把一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蔺外公眼巴巴地瞅过来，那一脸期待让沈雪青都不好意思了，抹抹嘴，沈雪青立刻借了电话，请陶秀兰给蔺家这边做几坛子宝塔菜。 　　陶秀兰接到陌生电话，却听到了是女儿的声音，顿时满心欢喜地记下来这个新号码。 　　又听到是女儿同学家长辈思念故土，到处找这种原汁原味的酱菜，手上的笔也慢了下来。 　　“乖乖啊，你这个是哪个同学啊？男生还是女生啊？” 　　现在才八点过，女儿昨天莫不是住在别人家了？ 　　陶秀兰心里直打鼓，一直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个男孩子清爽干净的声音：“阿姨您好，我叫蔺善为，是临清大学金融系大三的学生。现在也在翻译之家帮忙。昨天我们在外忙的有点晚了，所以沈雪青就住在了我姐姐家，今天一起过来吃个早饭就回学校了。” 　　陶秀兰哦哦两声，微微放下心来。 　　而这一边，被抢了话筒的沈雪青狠狠瞪了一眼蔺善为。 　　让你帮我解释，不是让你趁机夹带私货的！ 　　小年轻的眉眼官司，在座的人都看在了眼里。 　　唐杏猛地低头呼噜喝粥，蔺外婆扬起报纸遮住了脸，而蔺外公四处看看，专心致志地挖了一大勺宝塔菜放到碗里。 　　马上就管够了，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吃了。 　　从蔺家出来的时候，唐杏立马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蔺善为自从得逞之后就是一路都在温温柔柔地笑。 　　沈雪青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一路走的飞快。 　　到了宿舍楼下，沈雪青刚准备上楼，就被蔺善为喊住了。 　　“等一等，沈雪青。” 　　这一声完整的名字喊出，让沈雪青心跳陡然间加速。 　　她停下脚步，回头。阳光洒下在她的侧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模糊而美丽。 　　蔺善为看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笑，但还是说出了口。 　　“不是我自夸，但是你看到了。我家家风一直如此，我外公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很听话。另外我长得应该也还行，带出去不算丢人。在某些方面，我也自认为不如你。所以——”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第94章 出征了 　　上午九点多， 赖床的大学生还在睡，有课的已经都走了。整栋楼都陷入了短暂的安宁之中，只听见窗外鸟雀在树梢枝头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女生宿舍的宿管阿姨刚刚检查完水电， 转着钥匙就要下楼，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匆匆忙忙跑回来。 　　宿管阿姨眯起眼， 想起来这是外语系的一个小明星， 昨天辅导员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说要在外住宿的。 　　“沈同学，你回来啦！”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 　　然后就看到平时八面玲珑的沈同学，今天一反常态地只是跟她囫囵点头，然后就擦身而过了。 　　宿管阿姨扭头看了一眼， 只看到一个红彤彤的耳朵尖，疑惑之下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气很冷吗？把人孩子耳朵都冻伤了？ 　　沈雪青迅速地跑回了宿舍。早上没课， 田真他们还在睡觉，只有秦素惯例早起，冲刚进门的沈雪青点了个头。 　　很快， 秦素就感觉到不对了。 　　沈雪青一回来， 先是默不作声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随后就一声不吭地坐到了桌子前， 拿了书和草稿纸写写画画。 　　看了得有十分钟的时间， 沈雪青注意到秦素诧异的眼神。 　　“怎么了？”沈雪青轻声询问。 　　秦素对着沈雪青面前的书努了努嘴， 姐妹， 你看了半天， 书都拿错了。对着政治书写英文的演讲稿，你这思想漂移的很严重啊。 　　沈雪青大囧，连忙更正拿回演讲稿的参考书。 　　秦素连自己的事情都不想干了，好奇地凑近了问：“说吧， 你昨天怎么了？” 　　这事情太长，一时半会哪里说得清楚呢？沈雪青干脆把手上的演讲稿扔到一边， 拖着秦素去了走廊。 　　稍微讲了一下前因后果，秦素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 　　“太惊险了。这稍有差池，人家反过来告你威胁恐吓怎么办啊？” 　　沈雪青耸肩摊手，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当时也是上头了，觉得好麻烦，索性暴力解决了。” 　　秦素用吐槽道：“你确定不是你体内残余那点酒精作祟？昨天要不是蔺善为，你怕不是要当众出大丑，社长威严毁于一旦吧你。” 　　但提起了蔺善为，秦素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昨天的那些个事情，于是她没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沈雪青，斟酌着挑拣用词：“话说，你有没有想过，大学时候恋爱啊？既然你之前都，提起了择偶标准？我看咱们身边有的人也不错嘛。” 　　秦素竭力描补，不想让沈雪青看出来她知道的小秘密，但其实她这是多虑了。 　　沈雪青一听到恋爱两个字，顿时又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舍友的拙劣表演。 　　十分钟前，女生宿舍楼下。 　　蔺善为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表白，却迟迟等不到回应。 　　对面的女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定格不动，却微微低头。 　　蔺善为计划这一天计划了很久，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才能顺畅地说出来这么一段。但是现在，他看着沈雪青小小的背影，不自觉的也有点紧张，好像一个等候面试结果的小朋友。 　　他最终还是往前又走近了一步。 　　沈雪青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是唐杏告诉你的？” 　　蔺善为怔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择偶标准，于是点了点头。 　　这种事，瞒不了多久，还不如坦白一点。 　　沈雪青顿时感觉自己迟钝的可以。哪里是她要帮着撮合蔺善为和唐杏啊，这分明是唐杏受托来帮着打听自己啊。 　　明白过来之后，沈雪青转过身来：“六月份，我就要去参加决赛了。” 　　在那之前，我无法分心想别的的。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蔺善为却明白了，他笑得春风和煦，对着面前的小姑娘低头。 　　“那么在那之后，我恭候你的决定。” 　　…… 　　发现沈雪青在走神的秦素松了一口气。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那话听起来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她果然就不是演戏的料。 　　但是秦素想不到的是，此刻她和沈雪青脑海内想着的就是两码事。 　　秦素转移了话题：“我已经跟我家里说过了要在外面租房啦，我妈讲三个女生还是有点危险，就说到时候可以抱一条狗来养。她朋友家有不少养狗的人家呢。” 　　老北京人是爱养狗遛鸟的，虽然秦妈妈平时举止优雅，但是在这样的问题上，第一时间还是原先的想法。 　　养狗看家护院呀！ 　　不光是沈雪青感兴趣，就连刚刚醒了，准备去水房的田真也不迷糊了。 　　她端着牙缸跑过来插嘴：“咱们可以养狗吗！京巴？还是土松？我小时候可想养狗了，但是我妈说太忙了就不肯。素素你去抱一只吧，我保证会养好的！” 　　秦素本来想说，小狗怎么看家护院，但看到田真亮晶晶的眼神，又咽回去了反驳的话。 　　反正养狗会叫就可以了嘛，要是真的有坏人，难道还指望小宠物保卫你？还不如把大门换成铁的牢靠。 　　秦素都没意识到自己妥协的速度有多快，立马就好脾气地答应了下来：“好，那我回头就去问问谁家有刚生的小京巴。给你抱一只白色的回来。” 　　“耶！”田真激动地都跳起来了。 　　好在现在这个点，该起床的都起床了，要不然就田真这一嗓子，多半要被其他宿舍的女生锤。 　　有了这个盼头，田真忽然就对小院子的修整进度格外上心。 　　她恨不得一天三次地往小院子里面跑，反而跟那些个帮忙的工人都混熟了。 　　田真每天早上就出去，上完课也往那边跑，每两周就从之前白白嫩嫩的状态晒成了小麦皮肤。 　　但是与此同时，她又学会了不少装修上的小技巧，回宿舍之后经常给爸妈打电话炫耀，然后一旦看到秦素，就又眼巴巴凑过去，事无巨细的讲起来今天她都为小院做了什么，同时不经意间晒了晒手上的《养狗注意事项大全》。 　　当你们家孩子一天三顿地回来给你报进度的时候，你还能说什么呢？ 　　一向稳得住的秦素都叹了口气，在翻译大业的间隙，亲自回家挨家挨户地寻访有没有带崽的京巴犬了。 　　沈雪青还是老样子，天天风雨无阻地去图书馆查资料，写演讲稿，卷自己顺便也卷死别人。 　　介于秦素和田真都各自有事要做，沈雪青出于一点隐秘的小心思，顺手就把宋琦琦和廖笛偶尔抓走一起去图书馆。 　　宋琦琦一开始觉得受宠若惊，但是很快就吃不消，开始尝试找借口不去。 　　沈雪青也不为难她，只是偶尔冷不丁地会抽查两句她的功课，吓得宋琦琦还真是认认真真学了一段时间，就是个中滋味如何，就只有宋琦琦本人苦哈哈的知道了。 　　至于廖笛，她那难舍难分的男朋友最近打篮球打出了成绩，经常为校出征。所以她也受到了鼓舞，居然认认真真地跟着沈雪青去图书馆，没有闹幺蛾子，然后……睡醒了再跟着回来。 　　抛开本质看表象，403宿舍在大一的最后两个月里，的确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共进期。 　　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宋琦琦高兴地差点在宿舍放鞭炮。 　　今天是沈雪青和邓佳佳去决赛场地的第一天。 　　宋琦琦认为，之前沈雪青一反常态地开始关心全宿舍人的学习，一定是因为她有些赛前的压力，所以才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现在沈雪青去比赛了，那之后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呀！ 　　…… 　　沈雪青和邓佳佳两人的行李都不多，但是再上车前，张金凤依然蹲在地上反复翻检。 　　她看起来比两个选手都紧张得多，嘴里一直念叨着注意事项。 　　罗建利善意地出面解救学生：“可以了张老师，不用再看了。你都看了好几次了。” 　　张金凤依依不舍地放手，起身又跟两个学生确认：“你们没有带任何词典啊之类的有作弊嫌疑的东西吧？要是上战场之前因为这种事情倒了，得不偿失哦。” 　　“绝对没有。” 　　“真没有啊张老师。” 　　邓佳佳都无奈死了。去年的时候张金凤也是这样夸张，恨不得把他们扒光了都看一遍。 　　张金凤终于放过了两个学生，让他们上了车，随后又讪笑着跟罗建利解释：“这种事情每年都有，我这也是怕出问题嘛。” 　　罗建利颔首，谨慎点没什么不好的。 　　车往校门口的方向开，张金凤啰嗦了一路。 　　“到了住宿的地方，不要跟别的学校的人说太多，当心隔墙有耳。” 　　“进演播厅之前是要收通讯器的，你们记得提前和爸妈打好招呼。前几年还有学生参加完了才知道爹妈报警了。” 　　“还有吃饭的问题，一定不要吃喝我发下去以外的东西，如果你们临时要去厕所，回来一定要把水和食物扔掉。” 　　“还有还有，你们两个女生住一间房间，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去找工作人员。不要大意，还是你们的人身安全更重要的。” 　　“有镜头扫过来也不要害怕，反正人上镜都是丑一圈的，你自然点还好一点。”说到这里，张金凤又看了一眼沈雪青。“不过雪青你应该没这个问题，就大大方方就好了。” 　　沈雪青哭笑不得：“张老师，你是当着我们的面挑拨离间吗？” 　　张金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颇有点踩一捧一的意思。 　　邓佳佳幽幽地来了一句：“我开始想念刘本华了，他在的时候，张老师你都是欺负他的。” 　　张金凤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都第二次比赛了，还是这么不稳重。”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沈雪青忽然发问。“张老师，去年你带队的时候，是不是指导蔺善为更多啊？” 　　张金凤不明所以：“对啊，他是金融系的嘛，当然我更费心了。” 　　沈雪青点点头。原来蔺善为那本全是危言耸听的笔记，真是实时笔记啊！ 　　张金凤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抬手指了一下校门一侧。 　　“说曹操到曹操到。师傅你把车开到那边停一下，我们还有个同学也跟着顺路一起过去呢。” 　　“好嘞！” 　　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口，一个一身运动装的人带着一个行李包打开了车门。 　　沈雪青瞪大了眼。 　　这不是蔺善为，还能有谁！ 第95章 赛前了 　　张金凤熟练地介绍起来。 　　“这是蔺善为， 你们应该都熟悉了。他是去年的落选选手嘛。这次跟我们车一起去比赛的演播厅。” 　　蔺善为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罗建利也笑了：“也不用介绍了，大家都是熟人。放松点就好了。” 　　邓佳佳问出了沈雪青想知道的关键问题：“他又不比赛，为什么也能去啊？” 　　不等张金凤说话， 蔺善为自己就解释了。 　　“我有去年的比赛的香火情，就跟电视台申请了一下， 去那边当一下观众席上的啦啦队。” 　　——节目在录制过程里， 导播除了给选手的镜头之外，观众席的镜头也很重要。所以现场也会有一些节目组招募的人来充当鼓掌，喝彩，皱眉等等的气氛组。 　　蔺善为形象不错， 还参赛过，他一报名， 人家很快就同意了。 　　当然，这中间其实不止这点小曲折，但是现在都被蔺善为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了。 　　邓佳佳没觉得奇怪， 这种比赛， 参加过一次就很难忘怀， 她是外语系的， 尚且有重新参加的本事， 而蔺善为去年都没进决赛， 还想去现场感受气氛， 当然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邓佳佳看着蔺善为的大包，主动让开了位置，坐到前排去和沈雪青并排了。 　　蔺善为道谢之后，就落座于最后一排。 　　有意无意地， 他都把包放在了左侧，在最右边的位置坐好， 同时也恰好是沈雪青的正后方。 　　蔺善为又和罗建利打招呼，顺手还请教了两个最近翻译之家的问题。 　　罗建利很欣赏这种求学精神，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了。张金凤偶尔也会从副驾驶回头说两句。 　　这样一来，车内的气氛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只剩下沈雪青一个人，看似是和邓佳佳在进行快问快答的训练，实际上总是忍不住想悄悄回头看一眼。 　　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又一次停顿之后，邓佳佳结束了对话。 　　“雪青，你是也紧张了吗？有点不在状态哦？” 　　沈雪青掐了自己一把，又往后看了一眼：“抱歉，是我不专心了。” 　　邓佳佳随着她的目光往后看，恍然大悟。 　　“你明明都请人家做外援了，还这么不熟悉啊。你早说啊，我和你换位置好了。” 　　从决赛开始，两人就被告知一定要对自己的稿件保密。现在一个不熟的人在自己后面听到内容，确实会不自在嘛。 　　——邓佳佳是这么想的。 　　沈雪青摇头：“不用，是我的问题，可以继续，我不会再分心了。” 　　“你确定哦？” 　　“嗯，没问题的。到时候对着镜头，万一不适应的话，也都是白搭啊。” 　　邓佳佳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进行了快问快答的环节演练。 　　沈雪青投入进去，就这样一直练习到了车停到选手入住的宾馆，才停下。 　　高校英语演讲大赛，每年都在电视上风头出尽，一年的招商比一年好。今年更是来了一个耳熟能详的知名汽车品牌，出手阔绰，给选手们安排的住宿也升了级，就住在市中心演播厅不远处。 　　邓佳佳下车看到那金光闪闪的造型，夸张地哇了一声。 　　“一个汽车牌子，为什么要在学生的比赛上打广告啊？那些明星的电影电视不是更好吗？”她不理解。 　　沈雪青却夸这个品牌聪明：“关注我们这个比赛的，家里多半都有个学生吧。这个年纪的人群才是真正有购买力啊。你让他们去看什么谈恋爱的电视剧，他们哪里有兴趣啊。反而是这种活动，一次性让老爸老妈都记住了，以后家庭买车首选了。” 　　蔺善为拿着行李包下来，也补充了一句：“而且这种节目还会被拿去在不同地方学校放，不多花一分钱，就又能打好几次广告了。” 　　邓佳佳啧啧两声：“果然是算不过做买卖的。我一个升斗小民，赚点口译的钞票花花就是极限了。不像你们俩，一眼看透商机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雪青和蔺善为的目光对撞，又飞速地分散开来了。 　　蔺善为咳嗽了一声，去后备箱那里帮着他们拿箱子。 　　张金凤使唤学生很顺手，叮嘱他一定要看好两个女同学的箱子，因为…… 　　“我知道的，张老师。你去年已经对我耳提命面过很多次了。”蔺善为非常无奈。 　　“知道就好。”张金凤满意地抓着证件去找工作人员对号码，拿房卡了。 　　罗建利也开始跟宾馆前台借电话，打回去跟校长汇报。 　　要做的工作后续还有很多，但是现在，三个学生反而是空闲在大厅里，干瞪眼了。 　　沈雪青小声问：“你不用跟工作人员去核对房间吗？” 　　蔺善为也小声回复：“你们才有这个待遇的，我们这种观众，只能是自己解决食宿，来回凑热闹了。” 　　“亏成这样？还不如不要来呢。” 　　语气里稍微透露着一点抱怨，却让蔺善为听得心头一热，连忙又补充说：“我这次也定在这里的食宿的。跟你们一样，我就住在你楼下的一间空出来的房里，你们如果有事情不方便，喊我就行了。” 　　——其实蔺善为定的房间是一间拐角处背阴房，组委会的人不好分配这种明显有问题的房间给选手，这才会漏出来这么一个条件不好的。 　　用同样的价格，放着一楼的好房间不要，却非指定这间房，当时接线员都以为蔺善为喝醉了瞎胡闹。 　　眼下前台看到人真的来取房卡，还是忍不住问：“先生，您真的不用换一间房吗？这几层都是选手入住，也许会很吵的。” 　　蔺善为依然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前台往另一边一看，两个明显是选手的女孩子在往这边招手，立刻一句话都不多问了，麻利地办理好入住手续。 　　原来就是来作陪的呀，真是痴情好男儿！ 　　蔺善为接过自己的房卡，回头又给沈雪青看了看。 　　眼下紧要关头，沈雪青也不和他客套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全部入住后，张金凤心头地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一半。 　　这剩下的一半，就是明天入场前的检查了。 　　“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给我在这一个房间老老实实地呆着，吃的喝的，每天我都会给你们送上来。放心，今年的吃喝都是司机师傅们轮流从临清大学食堂后厨给你们定做的。绝对没问题！” 　　即便是到了更高级的宾馆里，各个大学的负责老师依然是毫不动摇，坚持自家搞定餐食。 　　沈雪青和邓佳佳都是知道好歹的人，没有人因为这件事表示过不满。 　　但是这人群之中总是有一两个学生，比较头脑清奇。 　　晚上七点不到，沈雪青隔壁的隔壁就出事了。 　　来自信息大学的一个男生不知道怎么回事，腹痛不止，在房间里到处打滚。 　　组委会委派的医生到场，做了一个简单的调查，最后得出结论：吃坏肚子了！ 　　在场的所有围观群众都是齐齐一抖，几乎所有人都想起来去年发生的那一起恶性事件。 　　目光压力给到了在场的另一个来自东北的男选手身上——你俩住一个屋，肯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那个男生压力贼大，慌乱间交代出一件事：他们俩下午趁着老师回去那会儿，跑到旁边的馆子里去撸串了。 　　甚至于，这位东北选手还在努力地替串儿伸冤：“绝对不是串儿的问题啊。我也吃了的！这绝对是这位兄弟的肠胃太差了！” 　　信息大学带队老师脸色黑的发青了。 　　那么多学生，五湖四海齐聚一堂，结果就你们俩能！还能出事情来了！ 　　但是怎么办呢？自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进决赛了，老师最后只好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连夜带独苗去医院挂水了。 　　不是投毒事件重演就好，闻讯赶来的众人也慢慢散去了。 　　沈雪青一抬头，看到走廊尽头外国语学院的黄西和关小茹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大家还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是这次见面，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敌人了。 　　决赛冠军只有一个，只能各自凭本事去拿。 　　赛前他们两所学校一向是王不见王的。瓜田李下，人言可畏。组委会也很用心地把两所夺冠热门选手分别安置在了不同楼层。 　　如果不是信息大学的事情，估计要到明天正式赛场上，他们才会碰面的。 　　黄西看起来还算潇洒，抬手对他们打了个招呼。关小茹咬了一下嘴唇，对沈雪青点了点头。 　　邓佳佳和沈雪青在不知不觉间靠的紧密了一点，两只手也交叠到了一起。 　　邓佳佳：“我们一定要赢！” 　　沈雪青：“而且要赢得漂亮！” 　　邓佳佳：“赢出姿态！” 　　沈雪青：“赢出风采！” 　　两个女生忽然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对面的黄西和关小茹不明所以，就看到自家的头号劲敌忽然放松下来，然后笑着对他们挥手示意。 　　黄西：好想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啊？ 　　关小茹：临清大学这么有自信？ 　　这一夜，注定是会让参赛的所有选手都印象深刻的一夜。 　　沈雪青躺在床上，悄悄翻了个身。 　　她能感觉到血管里逐渐沸腾起来的血液，还有一下一下比平时跳动的更加有力的心脏。她的身体仿佛在响应号召，自觉主动地开始把状态调整到最佳，仿佛在对她说，冲吧，我们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第二天早上六点，沈雪青准时准点地睁开了眼，伸手把即将跳动的闹钟掐掉。 　　她一坐起来，就听到旁边也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一扭头，邓佳佳也和她同步起床了。 　　迅速地洗漱过后，张金凤过来给他们分发了热气腾腾的早餐：火腿肠，包子，白煮蛋还有一杯豆浆。 　　邓佳佳好奇了：“去年怎么没有火腿肠啊。” 　　张金凤：“哦，这个是罗老师让我加的。他讲一根火腿肠和两个包子，刚好是一个竖和两个圆圈啊，这不就是一百分满分的好兆头。再加个鸡蛋，一千分，满分大满贯！” 　　沈雪青&邓佳佳：“……”真看不出来罗老师还有这么迷信的时候啊。 　　盛情难却，两个人还是干掉了全部的餐饭。 　　蔺善为已经和罗建利在楼下等着了，他今天似乎特意地收拾过一下，发型看起来更加精神。 　　看到沈雪青他们下来，蔺善为微微一笑，举手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不出意外的，沈雪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蔺善为把手插进裤兜里，面上笑意不减，手指却在裤兜里悄悄摩挲了几下。 　　他来，就是为了这一个时刻，能够亲手送她奔赴战场，见证荣耀。 第96章 决赛了（1）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重要比赛， 入场前，他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化妆！ 　　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交代这件事：“到时候上镜， 都容易把人拍的浮肿起来，哪怕多拍点腮红， 稍微提点气色也好的呀。” 　　沈雪青和邓佳佳在这方面都不用人操心， 两人互相帮着画一画，用不了多久就把这件事搞定了。 　　别的学校就没这么幸运了，尤其是男选手，基本上是分不清面粉和粉底的区别的。 　　虽然有工作人员帮助大家， 但是人手不足，是肯定不会那么轻松的。 　　于是等候的场地忽然间就变成了大菜场， 这边是鸡飞狗跳的男选手很不适应脸上的饼皮变厚，那边是女选手不满意觉得画丑了不让工作人员走。 　　人仰马翻算不上，但是来回穿梭的人群时不时打翻东西了， 还混合着急切的叫骂， 非常混乱。 　　张金凤一边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学生， 一边又庆幸自家学生都是省油的。 　　沈雪青问：“去年也是这样？” 　　邓佳佳有点迟疑：“其实去年不是这个厅呢， 我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可能是灯光什么的不一样吧， 去年化妆只让女孩子画了， 没说男生也要。” 　　当人置身于闹哄哄一大片的时候， 反而比安静的环境下突然有单一噪音要接受度更高。 　　沈雪青看眼前闹剧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索性又开始闭眼默念演讲稿了。 　　邓佳佳有一学一，也跟着进入了自己的心流状态。 　　罗建利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 不知道心里有多满足了。 　　瞧瞧，孩子还是自家的好吧！ 　　好不容易等到进场的时候， 已经快九点了。 　　六点起床，熬到现在，不少选手显得都有一点蔫头蔫脑的。早起时候的冲劲儿也弱了下去。 　　“真是折磨人。我们是来比赛的，又不是做戏的”黄西和关小茹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外国语大学的带队老师安慰他们：“忍一忍吧，大家都是这样的。要苦一起苦了。毕竟要录节目，人家工作人员起来比我们还早，一直在那边调试设备。” 　　黄西脸上痒痒的，但是他不敢挠，因为化妆师是不会有时间专门来帮他补妆的，要是挠出一道杠估计上镜就丑了。 　　关小茹则是在漫长的等待里陷入了一点焦虑。她从刚才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往临清大学那边瞟，发现那边两位看起来好像都不受影响似的。 　　怪了，邓佳佳也就算了，她是老选手，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怎么沈雪青看起来比邓佳佳还惬意？ 　　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开始点名了。 　　“听到名字的跟我过来入座哦——” 　　黄西戳了一下关小茹：“别走神了，到我们了。” 　　关小茹这才收起思绪，跟了上去。 　　一切还是比赛场上见真章吧！ 　　…… 　　决赛一共分成三个阶段，由于人数众多，所以总共一共要录三天。 　　第一个阶段，定题演讲。 　　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题目没有提前透露，而是现场公布然后再给出半小时的草稿时间。而且在演讲完毕之后还会被评委随机抽问。 　　没有指导老师，没有参考书，全靠选手自己的积累和临场反应能力。 　　导演深知这个环节其实才是观众最爱看的，于是指挥着摄像摄影都放大镜头来回拍。 　　有的选手冥思苦想，有的选手激情百倍，其中紧张的氛围感一下就有了。 　　古时候人科举，殿前当堂考才是最后一关。身处金銮殿，考官是天子，还有若干的重臣在侧——相当于你旁边齐聚了你未来的顶头领导。这一关，考验的就是心理素质。 　　演播厅里也差不多。 　　虽然心里知道是录播，不是直播节目。但是摄像机晃来晃去，旁边又挤满了竞争对手。面前的不再是简易搭建的讲台，而是灯光齐全，鲜花点缀的大舞台。进一步名利双收，退一步……这时候人人都被迷地头晕目眩了，谁会甘心止步于此啊！ 　　时间才过去一半，导演就拍到不少有用的镜头。 　　副导在一旁，看着镜头里一群稚嫩的小孩，哈哈一笑，习惯性地想摸烟，却又想起来演播厅的规矩，不敢造次了。 　　导演瞥了他一点，递出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副导立马立正，嬉皮笑脸地开了个玩笑：“哎，付导，我懂得啦，我是副导要以身作则的嘛。” 　　导演付诗华没有搭理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反而对着耳机里吩咐起来：“让观众席那边稍微安静一点，不要打扰选手的状态。” 　　“好的，付导！” 　　副导又把头凑过来，指着一个选手说：“看啦，这个女学生一看就很有爆点。好像叫什么……什么雪的。” 　　副导从旁边抽出来资料：“对，是临清的沈雪青。上过好几次报纸周刊的风云人物啊。这一届，没有比她风头更高的啦。” 　　付诗华看了一眼资料，发现是复赛的冠军，依稀记起来一点之前那个杂志上的媒体的良心的辩论风波，语气稍微放缓了：“待会看看名次，可以关注一下。” 　　“好嘞，我这就去。”副导就把这当做自己得到的新任务了，抓着资料就跑了。 　　付导人虽然严肃了点，但是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始了，10，9，8，7，6…… 　　节目永远会在这种地方大作噱头，主持人报出来倒计时的同时，无疑也是对每一位选手的施压。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有的学生在老家时候表现十分出色，却又在决赛场上屡次发挥的不好的原因了。 　　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沈雪青在倒计时到最后一秒稳稳地放下了手上的笔。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邓佳佳，同样心理素质保持的良好。 　　但是总有人是不那么好的。 　　比如沈雪青前方一个男生好像就因为太慌乱而把笔都掉了，再比如黄西旁边那个女生因为没写完就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众生百态，但是赛场残酷。 　　摄像机之下，评委看的很清楚，当场就淘汰掉了几个违规的学生。 　　随后就是电脑打乱顺序，分成三组同时上去演讲，由不同的评委进行打分。 　　观众席那边，蔺善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往选手席上看。 　　他有轻度的近视，所以其实不应该看清的。但是他总觉得，他看的那个方向就是沈雪青的位置。 　　第一天的录制是非常枯燥的，几乎所有的选手都要上去讲一遍，是个大工程。 　　对于观众来说，也是一个吃不消的活。 　　工作人员会时常来叫醒一些困地睡过去的观众，也会要求他们适时地做一些节目组要求的反应，方便补镜头。 　　虽然到时候剪辑出来，属于A选手的掌声很可能变成了B选手的，但是真正优秀的演讲，还是会被着重放出来的。 　　等到沈雪青上台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 　　蔺善为拍了拍自己的脸，悄悄挪动了自己因为长时间没有挪动而已经发麻的脚，抖索精神看向了大屏幕。 　　三分钟时间很短，沈雪青依然是借物喻人那一套，稿件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是风格很突出，表演台风也很有趣。 　　不过快问快答这个环节，就比较犀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特别照应过，几个评委都很敢问，甚至有些超出范围的部分。 　　“你是北京组的冠军，你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满意吗？” 　　“你的立意不错，但是稿件水平和复赛时候有所差异啊，不够精彩。” 　　“你刚才说的逻辑里，棋子是否在影射某些社会现象呢？” 　　沈雪青脸上依旧是好学生的表情，但是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全场一百多个选手，讲一个题材，翻出花来也会撞。评委对她抱有什么期待啊，觉得她还能推陈出新吗？ 　　既然评委不客气，她也就直接大胆回怼了。 　　“我对自己一直很满意。现场那么多五湖四海的冠军，绝对不差我这一个。您对每一个冠军都会这么关照吗？” 　　“北京的优秀人才很多，我不竭尽全力很难，今天我依旧是抱着谦逊的态度，希望在这个舞台上见识到更多优秀的同学。” 　　“棋子只是我抛出的一块砖，抛砖引玉。一千个观众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希望能做的是引导大家去进行思考和讨论，而不是要下定义。” 　　副导眼前一亮，站起来在耳机里指挥：“对准她的脸，一定要拍的清楚，再多拍拍评委的表情哦。这是个很好的话题啊！” 　　大摇臂开始晃动起来，从各个角度对准了沈雪青。 　　评委席上刚才还满脸严肃的几个评委忽然笑了起来，和蔼多了。 　　沈雪青离得远看不清，发出最犀利的提问的那个，正是姜毅姜教授，也就是北京复赛时候一力力挺他的那个老评委。 　　姜毅摸了摸胡子，心情不错。 　　很好，果然还是个小老虎。保持着这样的心态，冲到第三轮痛打对手吧！ 　　全部选手演讲完毕之后，打分都还没有出来。 　　所有的选手回到位置上，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时间已经是深夜十点了。节目的录制却还在进行，不少人都已经超出平时的工作强度了，但没有一个选手在意。 　　分数！这才是此刻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黄西，关小茹，邓佳佳，孔斌，沈雪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台上。 　　等会儿一宣布，在场起码要淘汰掉一半多的选手，只留下来部分进入第二阶段。 　　尤其是远道而来的一些选手们，刚刚到北京，还没感受多少首都的热情。要是一轮游了，那就太丢人了。 　　付诗华接到了信号，对着耳机下达了命令。 　　全场灯光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追光落到了舞台中央，主持人从后方款款走上来，对着机器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经过激烈的角逐和评委们的反复衡量，最终我们依然只有五十个晋级名额。残酷的赛制背后是无数个日夜的努力……” 　　主持人念完了一整段，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终于把气氛推到了高潮。 　　耳机里传来了导演的指令，主持人一伸手就指向了后方。 　　“下面，让我们看一看晋级名单！” 　　大屏幕离选手席很远，所有选手都努力伸长了脖子看。 　　“我我我好像看到我自己了！” 　　“我怎么还没找到……” 　　“妈妈，我好害怕！” 　　“啊啊啊，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我到底在不在啊？这根本看不清啊！” 　　“……” 　　不光是选手席一阵沸腾，观众席也嗡嗡作响。 　　蔺善为虽然对沈雪青有绝对的自信，但是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了。 　　他从上到下的数了起来，心跳如擂鼓，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导致沈雪青落榜。 　　但还没有等他的心跳平息，节目组就玩了一把更大的。 　　没等所有人看清楚，大屏幕忽然猛地熄灭了，转而出现了四个大字：淘汰名单！ 第97章 决赛了（2） 　　镜头开始给到了一片哗然的选手席， 各色人群的错愕神情被一展眼底。 　　副导演嘿嘿笑起来，跟旁边的小弟说：“这群小朋友可怜了。遇到付诗华这个铁面女魔头，一点都不怜惜他们的心理素质。反正他们越破防， 收视率越高啦。包括咱们都是女魔头的棋子罢了啦，这一轮的标题是棋子来着是吧， 还真是应景。” 　　小弟认可的点点头。他已经拍到一个浙江的女学生被压力吓得红眼眶了， 还有个男生开始止不住地打嗝了。 　　这种精彩镜头，想也不用想，肯定会被女魔头选中放到剪辑片段里了。到时候丢人丢到全国去，还要被反复拉出来观看。 　　两个小朋友估计以后会羞愤到不行啦。 　　沈雪青心头猛跳。这一出， 在以往的比赛录像里根本就没出现过啊！ 　　主持人高声宣布：“五秒后，我们将会将亮起选手席上晋级选手面前的灯。首先， 是第四十一名到第五十名的选手——” 　　选手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感受到四周忽然亮起的一些灯桌。 　　晋级的选手顿时喜极而泣，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表情管理， 又是好多好镜头被录进来了。 　　而还没亮灯的选手们则是咬紧牙关， 各个压力更大了。 　　“恭喜这十名同学顺利晋级。接下来， 是第三十一名到第四十名的选手——” 　　啪啪几声， 又是亮起了几个角落。 　　关小茹面前的灯亮起的时候， 她都快要虚脱了。 　　这一次竞争激烈， 她按照老师的要求， 在这一轮依旧是藏拙，稳扎稳打为主。但是她在等候的时候，脑海里总是反复出现沈雪青在复赛时候的表现，因此心中亮起了疑问。 　　真的应该求稳吗？万一我这一论点都过不去呢？ 　　现场演讲精彩的人比她想的还要多， 除了往年的强劲的江苏赛区和上海赛区，这一次厦门赛区也表现得相当精彩。 　　关小茹压力之下， 台风有些不稳定。下台的时候，她表情很难看，快要稳不住了。 　　好在黄西关注到她的状态，借着擦肩而过的机会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往事不可追。” 　　关小茹这才清醒过来，迅速调整好了内耗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能晋级真是太好了！关小茹松了一口气，对上了黄西鼓励的眼神。 　　她又往沈雪青那边去看了一眼，发现沈雪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姿态，顿时又激发出了自己的斗志。 　　我不会比临清的差多少！下一轮，我一定表现得更好！ 　　沈雪青不知道关小茹一直在暗中和她较劲儿，她一直在注意着邓佳佳那边的灯。 　　平心而论，邓佳佳不是天赋型选手。她完全是靠着勤奋好学走到这一步的。 　　张金凤的赛前指导就是让邓佳佳走的稳扎稳打的风格。幸好邓佳佳心态很好，临危不乱，发挥的不错，反而把很多人都比下去了。 　　也就是说，邓佳佳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比赛型选手啊！ 　　终于，在二十一到三十这一批里，邓佳佳面前的灯亮起来了！ 　　沈雪青松了一口气，和回头的邓佳佳遥遥相望，微笑起来。而这一幕被镜头捕捉到，进入了备选的素材库。 　　副导演很快乐：“多好的素材，友爱同学！正面意义很强烈啊！” 　　不过他还是有点遗憾，这要是可以拍到仇恨的目光，估计付导会更高兴吧。 　　第十一名到二十名的灯也亮完了，沈雪青面前还是没有亮灯。 　　她能听到周围有同学已经开始哭了。 　　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信心十足的，这样的重压之下，本身就不算突出的选手希望已经渺茫到等同于判死刑了。 　　沈雪青飞速地扫了一眼。黄西也没有亮灯，还有孔斌也没有。 　　孔斌面色有点白了。他复赛的成绩就很勉强，卡线进来之后他压力更大了。 　　要是他这一轮就被淘汰，从第五名到一轮游，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主持人继续无情地宣布：“剩下最后十个名额，也就是本轮成绩最好的十位。请亮灯——” 　　沈雪青面前的桌子忽地亮起，刺地她眼睛都晃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捏起来的拳头也悄悄松开了一些。 　　沈雪青深呼吸了一口气，保持了自己的镇定，然后抬起头，就看到邓佳佳兴奋地冲她挥手。 　　啊原来我居然是前十名吗？ 　　沈雪青勾起唇角，随后越来越上扬，最终咧开嘴笑的格外灿烂。 　　有人欢喜有人愁。出乎北京赛区其他选手的意料，孔斌居然真的一轮游了。 　　孔斌喉口猛地堵塞住，失败感犹如四面而来的海水，把他吞没，让他摇摇欲坠。 　　大屏幕上猛地开始滚动，依次出现了失败者的名次，学校……还有一小段的评委评语。 　　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说道：“我知道，现在绝大部分的你们都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要把淘汰者的名单放上来。其实这个决定，也是前几天节目组刚刚决定的。” 　　“往年被淘汰的选手们都不清楚自己这一轮的名次和实力，在被淘汰之后回去一蹶不振的也是大有人在。而现在，我们导演选择放出这一次的详细名次。希望大家知道，有时候，你只是差了一点而已！” 　　“赛场上瞬息万变，有无数的因素会导致你的失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真的是弱者。诸位能走到这里，就已经是站在各自省内的巅峰了。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浑浑噩噩。所以节目组特意多加了这个环节，希望能让各位在未来的人生里，重新杨帆启航！” 　　真是漂亮的洗白！ 　　副导演撇撇嘴，看着镜头里的选手们脸色逐渐好转。 　　孔斌看到了自己名次，51，后面还跟着评委寄语：选手表现很稳，但可惜快问快答环节反应不佳。但稿件结构内容算得上上乘，虽败犹荣。 　　原来只差一名。 　　孔斌低下头，想起了复赛的时候。那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必然要拿冠军了，结果却不似他预料的那般。 　　还是轻狂了啊！孔斌叹了口气，把目光调转向了复赛的冠军沈雪青。 　　灯箱亮起的时候，同时还会显示出选手的名次。而沈雪青的名次是：5。 　　那是孔斌去年取得过的最好成绩，他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飘飘然了。这一年，他都没有那么刻苦了。 　　他大步走过去，挤到了沈雪青面前，恳切地问：“沈同学，我这里有一些上海参赛者的资料，你需要吗？” 　　沈雪青愣了一下：嗯？还有这种好事？ 　　邓佳佳立马回答：“需要！你房号多少，我们请人去拿！” 　　两人立刻就达成了友好交流的协议。 　　而一旁其他被淘汰的北京赛区选手彼此看了几眼，也纷纷开口了。 　　“我认识浙江赛区的选手！” 　　“东北赛区有我老乡！” 　　“我可以提供江苏赛区的以往风格！” 　　所有被淘汰的学校，忽然在这一刻重新凝聚起来，彼此之间给出助力。 　　这叫什么来着？沈雪青感动之余忽然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一个动画电影。就是全村的龙都交出了自己最坚硬的鳞片，希望能帮到龙王太子。 　　沈雪青爽利地表达了感谢：“等会我喊外国语那边的选手一起来看笔记！我们一定会努力打败其他赛区的！” 　　众志成城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这一刻，哪怕刚刚被淘汰的选手也感觉自己有了价值，于是又七嘴八舌地送上了祝福语。 　　“北京就剩下你们几个苗子了，一定要争气啊！” 　　“这次要是拿不下冠军，可就真丢人了。” 　　“这样等你们夺冠了，我们以后也好说好歹贡献过一点了。” 　　“哈哈没错。待会我去撸串，你们有人想去吗？就是昨天吃坏肚子的那家？” 　　“我也要去！我昨天真的很好奇，东北串儿是有多好吃啊？让那家伙不惜赛前打吊针。” 　　“加我一个，咱们不醉不归！” 　　“还有我们……” 　　转眼间，淘汰选手又约定好了晚上的狂欢活动。原本还有点失落的气氛，又很快转化成为了对美食的期待。 　　反而是还得继续紧张准备的邓佳佳和沈雪青有点缓不过神来。 　　邓佳佳耸肩：“得嘞。咱们几个苦行僧还是回去吃临清严选吧。这么些个资料，苦读也要有一会了。” 　　沈雪青抹了一把脸：“是吧，咱们还是赶紧请老师去拿资料了。” 　　刚见面，张金凤就用两张大毯子把他们都裹了起来，一边还递上了姜汤：“外面下雨了，可冷了，你们这赶紧喝一点去去寒，万一今晚感冒就不好了。” 　　罗建利也跟着鼓励起来两人：“都表现得很不错，我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邓佳佳把落选选手提供资料的事情说了一下，罗建利和张金凤惊喜极了。 　　“往年大家都敝帚自珍的，今年怎么会……” 　　张金凤又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年第一轮气氛就搞得这么胶着，不少学校的孩子都不甘心吧。” 　　另一边，已经有几个指导老师对张金凤招手了。手上拿着的赫然就是自家学校收集的对手资料，这一块也是临清的空白。 　　拿到几份资料一翻看，几人都啧啧称道。 　　沈雪青还看到了自己和邓佳佳的名字。 　　旁边跟着评语和分析：沈雪青，临清黑马，舆论重点，风格激进，经常出奇招。邓佳佳，临清老选手，风格稳健，心态很好，进步明显。临清选手都是夺冠热门，不建议针对。 　　沈雪青笑着指给邓佳佳看：“这看起来我们还是挺强劲对手呢。” 　　邓佳佳昂起下巴：“这是自然，夺冠热门哦！” 　　两个同学都信心十足，张金凤也跟着笑了起来。很好，就要保持这样的劲头！ 　　张金凤和罗建利商量之后，决定一个带学生回宾馆，一个去挨个拿资料。 　　走出演播厅之后，沈雪青总感觉自己好像把什么事情忘掉了。 　　等他们都吃完一顿夜宵，再走回宾馆的时候，沈雪青才后知后觉地看到宾馆一楼大厅那个幽怨的身影。 　　蔺善为手上拿着一束花，正坐在大厅内双目无神。不知道是不是等的太久了，花头都有些蔫吧下来，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沈雪青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早上出发前，还收到了蔺善为的祝贺以及约定。 　　“你上场，我鼓掌。你下场，我等你啊。” 　　沈雪青顿时心虚起来。 　　这，这也怨不得她……一边看资料一边吃饭，可不就是晚了点…… 　　想到这里，她挤出一点笑容，走上前去拍了拍蔺善为的背，假装什么都记得的样子：“咳，这么晚了，你还在呀？” 第98章 决赛了（3）&寻亲了 　　沈雪青眼神游移不定的样子都把蔺善为看笑了。 　　他看到了张金凤和邓佳佳手上拿着的资料， 猜到肯定就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他一个编外人士，能呆在这就已经不错了，他还能说什么。 　　蔺善为叹了一口气， 主动起身把花递过去：“祝贺你，获得第五名。” 　　邓佳佳隔着一段距离看到， 啧啧两声， 快步走过来：“怎么没有我的啊？看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邓佳佳上下打量起来蔺善为和沈雪青。 　　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想到刚才吃夜宵的时候沈雪青那个争分夺秒的样子，邓佳佳倒是希望她放松一点。 　　于是， 邓佳佳回头就拽走了张金凤：“张老师我有点小问题还想和你请教请教……” 　　张金凤猝不及防被拽走，还想回头看， 结果又被邓佳佳火速挡住视线：“张老师！你快告诉我吧……” 　　蔺善为目送走了两人，心里默默开始感激起来邓佳佳。 　　两人在大厅找到一处隔着盆景的对桌坐下来，小声聊了起来。 　　“今天的比赛好激烈。上海队的水平比我想的还要好， 还有那个浙江队还是江苏队的？叫什么来着， 就是昨天的那倒霉的哥们儿， 好厉害啊， 怪才一个， 怪不得敢赛前大吃特吃呢……” 　　“节目组也是真不够意思， 不走寻常路， 为了爆点压榨选手。我下面那个小姑娘脸上的妆都被哭花了，脸上一道一道印子的，我都不敢提醒她就怕她觉得我是在炫耀……” 　　沈雪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心里一些碎碎念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只是简简单单说出来而已， 心就好像忽然打开了一个缺口，里面的一些压力倾泻而出，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喋喋不休了五分多钟，沈雪青意识到了不妥，自己住嘴了。 　　她捋了一下头发，感谢道：“你是一个绝佳的倾听对象，多谢了。” 　　蔺善为故意说：“谢我什么。我不是在听你补充八卦么。” 　　沈雪青噗嗤一笑。 　　行吧，这就是和聪明人聊天的好处了。 　　明明蔺善为也表白了，但是沈雪青和他在一起就是没多大压力。他们彼此之间总是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一个眼神就懂了对方的那个点。 　　她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她而来，但是她可以没有负担地接受这束花。 　　而他明明知道自己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却一点也不着急。 　　沈雪青埋头吸了一口百合花香，然后轻巧地起身跟蔺善为挥了挥手。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啊。” 　　“好。你记得早点睡。明天再接再厉。” 　　蔺善为站起来却不再走动，而是等到目送沈雪青上了电梯，这才转过脸去悄悄红了一点面颊。 　　被淘汰的选手们撸串完了也大呼小叫地从门外回来了。 　　他们当众有的人红光满面，有的人呼朋唤友，但是之前被淘汰的失意都已经不剩几分了，取而代之地好多人在嘀嘀咕咕的：“明年！我还要卷土重来！” 　　这已经和去年比赛的氛围大不相同了。 　　蔺善为拍了拍自己的脸，稳步朝电梯走去。 　　紧张了一天了，今夜，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 　　百合花被摆在了床头柜上，散发出的清香浸染了一整晚的梦境。 　　沈雪青一晚上都睡得很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精神百倍，活力满满。 　　相比较前一天的人才济济，今天在场的选手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观众席要更加稀稀拉拉了一些，因为大部分贪图新鲜的虚假观众们已经被昨天折磨得昏头涨脑，今天跑了不少。 　　工作人员去找导演问今天要不要少拍几个观众镜头？毕竟昨天已经拍了很多镜头，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情况准备的。 　　付诗华沉吟片刻，让他们去打电话问问组委会，今天没有走的淘汰选手要不要来观众席坐坐。 　　果然，很多外地来的选手都没有走。难得到北京，大家都还想游学一番，看看著名学府也是好的。 　　组委会发出邀请，收到了不少回应。 　　绝大部分选手都很不甘心，也就更愿意回来充数——看看到底自己比人家差在哪里啦。 　　于是今天，沈雪青就看到了无数眼熟的面孔又出现在了这里，只不过是换了个位置而已。 　　台下的孔斌没有包袱之后完全放飞自我，站起身来冲他们这边疯狂挥手，硬是吸引到了摄像老师多给了几个镜头。 　　沈雪青觉得好笑，戳了戳邓佳佳指给她看。 　　邓佳佳还剩下的那一点点不良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昨天搞得跟托孤似的，今天忽然这样，一点都不紧张了。” 　　那就再接再厉吧！ 　　沈雪青仔细听起来这第二轮的赛制了。 　　第二轮是密题演讲，和复赛一样，三分钟即兴，提前二十分钟抽题。只不过还是要再次加上快问快答。 　　按照顺序，所有人都是轮流上去，而不是像昨天那样分成三组了。 　　所有的好坏，一目了然。 　　沈雪青今天抽到的号码非常靠前，反而有利于她的发挥风格。她表现得越是惊艳，就越容易像复赛的黄西那样压住这一组所有人的分数。 　　巧合的是，她再一次和黄西撞题目撞顺序了。 　　不过这一次，轮到黄西犯愁了。 　　黄西叹气：“我可不是什么剑走偏锋的选手啊。这风水果真是轮流转啊，现在都跑到沈雪青那边去咯。” 　　关小茹没空理他。不如说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沈雪青的演讲。 　　她本以为，沈雪青这一次抽到靠前的号码会在稿件架构上走的更加稳固一点，结果没想到她选题更新了！ 　　沈雪青拿到的“考试”这个话题，其实很好讲，但是又不容易出彩。 　　有人讲的是自己的考学经历，有人讲的是国家面对的考验，就只有沈雪青，说的是日益发展的科技提高了人们生活水平之后，反过来对人们形成了新的考验。 　　这个角度非常新颖，目前还没有多少人重视讨论这个话题。绝大部分人都还停留在科技发展就是好的阶段。 　　沈雪青自己没有觉得自己出格。 　　且不论后世互联网上的消费观议题，日新月异的科技水平最考验的还有跟不上时代的老人。电子支付，点单，视频会员……一样样复杂的操作抛弃了很多共和国勤勤恳恳的筑基人，实在是不公平。 　　评委里不乏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家，姜教授就对此深有感触。 　　“我也经常觉得我是老咯。那些个洋快餐啊，我都吃不惯，但是家里的孙子孙女都特别喜欢。现在聚餐时候，儿子要是带了肯德基，小孩子就都不爱吃我老伴做的饭，让她失落的哟……” 　　最后，沈雪青又缓和了一下自己尖锐的观点，表示：时代腾飞的同时也应该注重人文关怀，不放弃任何一个群体的体验。而对于新生事物，不抗拒，同时谨慎地加以考验再推出，这才是正道。 　　台下的选手们也纷纷开始思索如果是自己拿到了这样一份主题，能讲出什么，能讲的更新吗？ 　　显然是不能的。 　　沈雪青哼着歌心情很好地下了台，把压力统统留给其他人。 　　邓佳佳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也得意地挑眉——她如果作为一个见识过更多新事物的人，却依然要循规蹈矩走传统路线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厚脸皮说一句，她虽然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是如果可以在在场这些人心中种下一点观念的种子……那也算是她重生的意义了。 　　十分钟后，黄西上去了。 　　十三分钟后，他苦着脸下来了。 　　关小茹想安慰他，但是黄西摆手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一样的情况，她能翻盘，我不能，就说明是我不行。” 　　另一边一个男选手幽幽地来了一句：“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啊。” 　　黄西指了指身后的沈雪青：“要么你行你去比啊？” 　　男选手缩起脖子：“我，那我也不行！” 　　关小茹扭头去看依旧和邓佳佳笑着聊天的沈雪青，更加好奇了。 　　怎么有人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云淡风轻却运筹帷幄的呀！ 　　第二轮成绩出来，沈雪青稳定在了第二名，观众席上的一群北京选手便欢呼了起来。 　　付诗华指挥着镜头过去多拍一点，在心里有点意外。 　　今年的选手看起来比往年都要卖力好多，不是说往年除了东北赛区之外各个赛区之内往往内斗就狠很多了吗？怎么今年这样统一啊？ 　　主持人热烈积极地炒起来氛围，为明天的最后一轮造势。 　　沈雪青从选手席下来，腰酸背痛，刚想早点回去休息，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邓佳佳今天的抽签位置是最后一个，这时候刚好才从舞台上下来，看到沈雪青被拦住了，着急忙慌就想往这边赶，却看到沈雪青摆摆手的动作，又停住了。 　　……这人是谁来着？邓佳佳总觉得眼熟。 　　沈雪青也是这么想的，转了一圈，她终于从一堆英文单词的记忆碎片里捞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神情，一拍脑门：“啊，是你啊！撸串哥！” 　　没错，眼前这个大高个憨憨正是那个倒霉哥的舍友，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做，相约去隔壁的东北烧烤店大快朵颐，原本很隐秘却最终败于倒霉哥的肠胃！ 　　学生们鬼灵精怪，私下就给这两人取了外号，一个撸串哥一个倒霉哥。 　　撸串哥的成绩是二轮游，但是倒霉哥倒是个真有实力的精英。第一轮抱着一张惨白的脸身残志坚，也依旧拿到了前十的门票，第二轮更是直接冲到第五名了。 　　……要知道邓佳佳一个老选手这第二轮才第八！ 　　邓佳佳当初有多幸灾乐祸孔斌，现在就有多愤愤不平自己遇人不淑。 　　沈雪青直觉这位撸串哥对自己没有太大恶意，不过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东北汉子人高马大，粗略估计得有一米九多，他往沈雪青面前一站，投射下来的巨大阴影就足够吞没她了。 　　蔺善为一撑手跳过观众席的栏杆，就往这边冲。 　　他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有些担心沈雪青会吃亏。但是撸串哥的身影完全挡住了沈雪青，让蔺善为完全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年也不是没有选手差点打起来的，要是今年有人真的想为队友下黑手…… 　　蔺善为越发加快了脚步，在人群中势如破竹，高声先喊出来：“雪青，你有没有事？！” 　　这一嗓子终于把视线都集中到了这一片区域，不少人也都看到了那一大一小两个对比强烈的身影。同样也有人小声惊呼以为是什么寻仇戏码…… 　　直到周围安静了一瞬之后，众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那位一米九几的撸串哥浑厚而富有喜悦的声音。 　　“表姨！俺们可算找到你啦！” 　　表姨？表什么姨？什么表姨？谁是你表姨？ 　　人群恢复了一点喧闹，但是如果有人从上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一个奇特的景象。 　　以沈雪青为中心，周围的一圈人群看似在走，实际上都是在绕圈晃荡。 　　所有人的表情都写着：芜湖，这又是什么年度寻亲大戏啊？ 第99章 决赛了（4） 　　沈雪青木着脸抽动着嘴角， 坐在宾馆大厅的沙发上，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陶家几位阿姨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陶欣兰急性子，抢着发问：“雪青啊， 你快问问，他妈妈是不是小名叫做梅梅啊？小时候送走了， 还以为找不回来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啊， 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到！” 　　电话声音很清晰，撸串哥坐在旁边连连点头：“没错的呀各位姨奶奶，我妈就是叫孟梅啊。她说她小时候家里遭灾，是陶家收留过她一阵子， 后来才被爷爷接过去东北的。” 　　陶蕙兰伤感地一阵抽泣：“哎哟梅梅啊，真可怜。爹妈当年都没熬过去哦—— 　　陶秀兰：“哎呀你哭什么， 别吓到孩子，让他说啊。” 　　陶蕙兰：“哦哦哦对，小伙子你刚才说叫什么来着？你是梅梅的儿子， 那也就是我们的……侄孙子？” 　　撸串哥一脸殷勤：“我叫夏科啊， 各位姨奶奶。” 　　陶蕙兰：“哎呀这孩子真客气， 真会叫人！” 　　陶秀兰：“待会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啊。我们几十年没和梅梅说过话了呀。” 　　陶欣兰：“对哦对哦， 忽然升级奶奶辈我还挺不习惯呢。夏科你放暑假可以来姨奶奶家玩啊！” 　　沈雪青：“……” 　　电话两边和谐的不像话， 只除了沈雪青看起来有些多余。 　　抹了一把脸， 沈雪青把电话塞给了撸串哥夏科：“这个， 你们先叙叙旧，我出去吹吹风哈哈哈……” 　　夏科嘹亮的嗓音回荡在了整个大厅：“好嘞表姨！” 　　前台工作人员悄悄往这边看了几眼，好年轻的表姨？好威风的辈分？ 　　沈雪青飞速地溜了出去，这个表姨她暂时还有点不适应—— 　　蔺善为紧跟其后追出来递给她外套：“穿上吧， 晚上凉。” 　　说完他又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幸好，明天分组赛， 你是你们这组头名，比别人少一轮pk，不然我高低得教训这个小子一下。真会打扰人。” 　　“噗——你怎么还跟一个表侄子较劲儿了。”沈雪青笑着接过来外套，但是很快又意识到嘴里的漏洞。“我不是说他是你的侄子……” 　　后面的话，沈雪青收住了没有继续说，因为她看到了蔺善为带着一点得意的小表情。 　　“好哇，你居然打趣我？” 　　蔺善为小计得逞，矜持地笑了一下：“就许你昨天把我忘在脑，不许我耍心机么。再说了……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沈雪青愣了一下，感受到自己肩膀的松弛，意识到了蔺善为的用心。 　　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的确是把她的脑子都搅和断片了。但是她表现得比较镇定，估计除了十分熟悉她的人都看不出来她的状态在游离。 　　她真心实意道谢了：“谢啦。明天最后一天比赛，我是不会掉链子的。” 　　蔺善为：“最好是，否则我也要学一下李天舟，给你的大侄子记上一顿打了。” 　　沈雪青：“……凭良心来说，好像这也不能怪人家？你是不是有点太那什么了？” 　　舌尖的“夸张”两个字被压回去，化成一点甜味在心上划开。 　　被夏科拦住的时候，沈雪青只以为是什么寻常的恭喜啊讨论啊之类的，甚至还想过也许又是一个来表白的……毕竟观众席还坐着一位呢不是么。 　　但是当夏科问了几句陶家的情况之后，沈雪青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这人怎么总是打听陶家的事情，还说的八九不离十呢？ 　　夏科却是热泪盈眶了：“我是您大侄子啊表姨！” 　　沈雪青被这一句表姨震撼到神魂都飞走了，等到回神之后，夏科已经说的七七八八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夏科的妈妈孟梅女士以前是陶家拐了几个弯儿的远房亲戚。 　　小时候的时候，孟家遭灾乐没挺过去，情急之下就投奔了陶家。而如今孟梅女士虽然已经四十好几了和陶秀兰他们差不多大，但依旧惦念着要报恩寻根。 　　从小，夏科就被耳提命面，有机会要去南方帮着寻亲，要记得感念恩情。 　　几十年不联系了，孟梅女士也只有小姨们的一些年轻时候的照片，和一些模糊的信息，比如秀兰大姨是嫁给一个姓沈的军人了云云。 　　于是乎被从小灌输感恩教育的夏科，在之前的乌龙事件中，发现沈雪青看着相当眼熟，十分像之后，就开始了他的打探生涯。 　　沈雪青人都快麻了，她长得比较像陶家人她早就知道了。但是夏科只靠着几张照片就敢虎着找过来人……沈雪青也不太能理解。 　　直到她看到了夏科提供的手机里的那张模糊的照片。 　　像素不高的年代，手机拍摄老照片就是糊上加糊。但是依旧掩盖不了这张合照上，陶秀兰纤细秀丽的面容。 　　姐妹几个里，陶欣兰最高，陶蕙兰最温柔，而陶秀兰则是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百合花，美的很突出。 　　沈雪青伸出手指触摸了一下屏幕，又轻轻放下。 　　原来，她和陶秀兰年轻时候真的很像啊。 　　沈雪青告诉蔺善为：“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明天的即兴演讲，我正愁着要说什么呢，这么一来，我忽然有了灵感了。” 　　蔺善为惊讶地挑眉。这真是一个让人没想到的答案。 　　明天开始，只有十八名选手会留在舞台上角逐前八的资格，最后再由前八名选手轮流即兴演讲，决出最终冠亚季军。 　　几乎没有人质疑前三的实力，所以pk赛不是沈雪青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反而是即兴演讲，非常考验选题和发挥。 　　所有的选手走到这一步之前必然是准备了大量的稿子，但既然沈雪青这么说…… 　　蔺善为明白了：“你又要剑走偏锋了是不是？” 　　“也不算吧。”沈雪青拉拢了一下外套，夜色下笑的格外温柔。 　　“我只是觉得，真情最打动人了。” 　　…… 　　演播厅的大舞台空空荡荡的，前两天就只有几张桌子设置在上面，看起来非常浪费面积。 　　每一位选手奋勇向前的最终目的，也不过就是在第三天可以堂堂正正的长时间站在这上面。 　　前半部分赛程，最悠闲的就要属前六的选手了。 　　他们不需要和同组其他人一样比两场，只需要等待着厮杀结束之后，那个胜利者才有挑战他们的资格。 　　前六的选手里，最让沈雪青在意的就是那个倒霉哥张一帆了。 　　挂了两天吊水之后，总算恢复元气的张一帆在今天看起来总算不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倒霉样了。取而代之的是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的模样，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付诗华导演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转而让工作人员多拍一拍他的表情。 　　副导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拎着热茶送到付诗华手上。 　　“导演呀，我今天还是重点关注那个沈雪青吗？我看她和同校学姐邓佳佳一路守望相助，还是挺有重点的哇。不如我们搞一个友谊万岁的噱头咯？” 　　付诗华接过茶杯，尝了一口，才回他：“搞清楚点，昨天他俩还有可能是友谊万岁。从今天起，他们俩就是你死我活的对手了。连指导老师都不是一个人，你今天拍什么友谊主题啊。” 　　副导的腰弯的更低了：“好好好，导演你说，我照做就行嘛。” 　　付诗华点了点镜头上的张一帆：“看见没有，那个男生，上一轮打着吊水的第三名。而沈雪青，是上一轮的第二。他们俩肯定要王不见王的。反而是第一名的那个钟烨，我看他的心态从昨天开始就不太对，今天肯定要掉了。” 　　副导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迅速领会了精神。 　　他蹑手蹑脚走开，随后去吩咐了小弟：“去找组委会啊，尽可能啊，下一轮把他们俩小组压轴对上啊，这样打起来肯定好看，收视率要爆掉了哇。” 　　小弟：“好嘞。但是哥啊，第一名真就按照女魔头说的那样一点不调整啊？” 　　副导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个叫钟烨的男生：“唉，这也是怪了，我看昨天他稿子是很不错的哇。怎么女魔头看人也会走眼嘛？算了算了，你也注意着打听一下pk赛时候他表现，之后再说吧。” 　　小弟应了一声去干活了。 　　钟烨正在紧张地咬唇。 　　他稍微分心去听了一耳朵的pk赛，都很精彩。 　　昨天晚上，指导老师就跟他说了：“你太冒进了，因为怕落选就直接把压箱底的稿子用了，那你今天这篇用什么呢？现在手上只剩下一篇能用的了啊。” 　　指导老师很遗憾，但钟烨其实是故意这么做的。 　　要知道，他的实际水平其实是在第五左右的，他想要达到的就是这个效果。 　　田忌赛马，上马对中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先在第二轮拿到第一，之后哪怕落下去，也能给人留下一点深刻印象，这样他比完了赛，也能收获到更多的企业邀请，挑选的余地更大。 　　现在他手上还有一篇很精彩的稿子。指导老师让他放在下半场上用，但是钟烨还有点犹豫。 　　他看了一眼自己组的人，看到了黄西的名字。 　　这也是今年相当厉害的一匹黑马了吧？钟烨记得这个选手来自两大夺冠热门之一的外国语学院。 　　……要不还是把更好的稿子放在pk赛吧，总不能第二轮第一，却连前八强也没有啊！ 　　钟烨做了决定，长长的舒缓出一口气，随后更加信心满满了。 　　他要保住自己的荣耀，继续以二轮第一的名头进入前八强，这样后面即便稿子没有那么精彩，也不算堕了他之前的威名！ 　　…… 　　到了这一轮，选手之间的差异性就很小了。 　　之前的评选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从一百多人到这最后十八人，各个都是顶尖的，各有千秋。 　　不光光是评委之间不断地交流意见，斟酌打分，就连选手之间也开始有人惋惜了。 　　“xxx的表现很好啊，居然都到不了前八？” 　　“我这一组三个人，都挺强的，要怎么比啊？” 　　诸如此类的心声开始不断在众人心中浮现，谁也不确定有没有人会在这一轮完全逆风翻盘的。 　　赛场上总不缺奇迹，很快，第一个逆风翻盘的人就出现了。 　　“外国语大学选手黄西，小组pk赛击败擂主钟烨！恭喜晋级！” 　　主持人略带激动的报出来后，沈雪青抬头往那边看去。 　　黄西，她最忌惮的另一位选手，终于还是闯进了最终决赛了。 第100章 决赛了（5） 　　“这外国语底蕴还是强啊， 之前好不容易把他们逼到了这份上了，结果，还是逆风翻盘了啊。” 　　张金凤不知道从哪里抱着一个保温杯坐到了蔺善为旁边。 　　见到蔺善为看过来， 张金凤坦然地表示：“我实在在老师那边呆不住了，所以过来你这边松松筋骨。” 　　蔺善为：“……那罗老师呢？” 　　“他？他巴不得坐到评委席上替学生摇旗呐喊呢。硝烟滚滚啊， 你张老师我已经看淡了。都到了今天了， 沈雪青和邓佳佳能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吧。左右我这个指导老师都已经仁至义尽了。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张金凤哼了一声，不表态了。 　　蔺善为摸摸鼻子。这话说的，看来张老师怨气很大啊， 但是到底为什么…… 　　蔺善为把视线投向了舞台上。 　　现在那里站着的是刚刚新鲜出炉的八强选手。 　　沈雪青位列第二，又生的好看， 主持人有意让她站在了中间，这样会显得这一圈年轻人都好看许多。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宣布：“下面，我们即将进入最后的冠军争夺赛！” 　　“首先， 让我们有请选手们抽签决定顺序！” 　　一个小推车被礼仪小姐缓缓推上来， 上面放置着红丝绒的衬布和一个精巧的抽签箱。观众的视角可以看到里面放置着八个五颜六色的小球。 　　沈雪青抓起来一个金色小球， 缓缓打开， 看到里面露出来一个数字6。 　　六六大顺， 开门大吉。 　　…… 　　沈雪青站上了大舞台的中央。 　　这一刻， 她为众人瞩目中心。 　　台下的人神色各异， 也一直到这个时候，她站在这里，才发现无论是观众席还是选手席都是一览无余的。 　　她看到了张金凤和罗建利一直在紧张地望向她，也看清了蔺善为那一副莫名骄傲的样子， 更有甚者比如新鲜出炉的大侄子夏科整个人都亢奋地挥舞着双手大喊：“表姨加油！” 　　沈雪青勾起唇角，笑容和以往相比又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这样登顶的快感。 　　整理了一下思绪，沈雪青开口了：“大家好，我是临清大学沈雪青。我的演讲主题是‘养育’。” 　　沈雪青想过很多最终的这个时刻，她会说什么要更合适。 　　是挑一个比较讨巧的符合评委胃口的话题，还是讲一个更加剑走偏锋，容易引起观众现场兴趣的话题？ 　　再或者，以她脑子里层出不穷的后世互联网上的新鲜议题，她没准也可以做到两者兼得？ 　　但实际上，在昨天张金凤提出了六七个议案后，沈雪青都一一拒绝了。 　　张金凤急的恨不得满嘴燎泡了：“都是很好的话题啊，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罗建利看出一点沈雪青的犹豫，温和地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东西啊。” 　　沈雪青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师，我想讲一个跟我妈妈有关的话题。总觉得，好像会很有感情。” 　　张金凤傻眼了，张口说出了家乡话：“乖乖隆地咚，你这也太……” 　　沈雪青听到熟悉的“乖乖”，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喊自己。 　　沈雪青垂下眼眸，有一点点想念在心里浮现起。 　　罗建利看着学生这样，猜测到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触动了她的心弦。 　　“好吧，你自由发挥吧。我们当老师的就不干涉了。” 　　罗建利话音刚落，张金凤顿时觉得自家这一老一小都冒着一股股的傻气。 　　她不客气地拍了拍罗建利的肩膀：“罗老师，我知道你挺和善的，但是这时候不合适吧。两个学生里，佳佳是稳健类型的，但是在决赛上她其实是吃亏的。如果今年我们临清，啊不，北京赛区再拿不回冠军，那我真的会气死哦——” 　　罗建利耐心地解释道：“总归站到舞台上的是雪青自己啊。我们只有建议权啊。” 　　“喂喂这可是集体荣誉啊！”张金凤已经要抓狂了。 　　沈雪青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她举手表示自己愿意退一步：“老师我可以背一篇再写一篇的。一晚上别人不行，我够了。” 　　罗建利反而执拗上了：“不，就按照你想的去做。既然决定了就要全力以赴，不要浪费时间在稳定这一项上。这不是你的长项，你这一路走来，根本就不是按照传统比赛思路去准备的。反而是复赛时候，现在我都后悔，前期准备的那么多都浪费了。” 　　罗建利一生都信奉因材施教，可是普遍学生还是更适合应试教育那一套。当初收下这个学生的时候，他是很惊喜的。 　　不拘一格的人才，总算被他找到了！结果到了赛场上，他却又犯了错误，居然让学生按照以往传统的死记硬背方式去比赛……罗建利现在想来还是很懊悔啊。 　　沈雪青是个听劝的，既然罗建利都开口了，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反而是张金凤，快被气冒烟了。 　　“好好好，你们师徒俩我插不进手，我还是管我们家佳佳去吧！” 　　“砰！”好响的一声关门声，昭示着关门人的不爽。 　　沈雪青缩着脖子装鹌鹑，一边拿眼神对着罗建利求救，罗建利只好追出去安抚那个炸毛的张金凤了。 　　其实也不是沈雪青和罗建利不懂大局为上，而是沈雪青足够了解自己，而罗建利又足够信任学生。 　　沈雪青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恰恰相反，她是破格的黑马，是跳出圈的那只羊。 　　此时此刻，她站在了舞台上，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想说的，就是最好的。 　　沈雪青好似在讲故事，又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她说中国几千年传统就是父母养育子女，而后子女再孝顺反哺回去。 　　她说她有一个传统意义上极好的母亲，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从来没有一天真正意义上放纵过自己的。 　　从小时候起，沈雪青就把来自陶秀兰的照顾当做理所当然的。 　　眼睛一睁，桌子上总是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大冬天的还会附赠一杯热牛奶。 　　衣服会自己叠好放回衣柜，被套散发着刚晒完太阳的香味。 　　桌角，瓷砖缝隙，窗框内部，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灰尘的。 　　沈雪青描述的很温柔，现场的听众们仿佛都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家里，和父母一起无忧无虑的童年。 　　沈雪青很轻柔地说：“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一切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母亲就像一个家庭最核心又最微不足道的配置，他们忙忙碌碌似一只工蚁不知疲倦，链接起整个家，却又总被忽视他们的核心需求。 　　可是在成为母亲之前，她们首先，是她们自己。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牵线一样，沈雪青看到了夏科手上的那张照片，听到了夏科嘴里说的“秀兰姨奶奶曾经在十里八乡多么有名气，人人都说她是那个年代最优秀的大姑娘”。 　　她这才想起来，原来我的母亲，也曾经是另一个我啊。 　　陶秀兰曾经心灵手巧，曾经年轻美丽，她做到了那个时代人们能想象的最好的样子，弟弟妹妹们心中的楷模。 　　只是后来，时代改变了。但她来不及改变了。 　　现在想起来，重生这件事就仿佛是天赐的礼物，让她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终于看清楚，关于母亲的真相。 　　也是因为陶秀兰的改变，她才终于有了真实的落地感，这辈子是有意义的。 　　沈雪青直视着镜头，想象着不久之后的电视上播出节目，陶秀兰一定会第一时间守在电视机前面看的样子。 　　借着舞台，借着这次机会，她在诉说。 　　“我很感谢我的母亲。可是我总是在困惑，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她在真正的开心。” 　　沈雪青开始描述起她重生之后，陶秀兰慢慢改变的日子。 　　台下的观众还沉浸在之前的感动里，一个一个红着眼圈。 　　而随着沈雪青的描述，人们看到一个做了大半辈子家庭主妇的女人从塌腰驼背的卑微样子逐渐走出来的样子，她开始适应社会，找准定位。 　　丈夫的鄙夷没有打倒她，反而是女儿的请求让她重振旗鼓，最后，她也终于适应了这个社会，在快要退休的年纪里把事业开展的欣欣向荣。 　　“我的母亲养育了我。我曾经想过，我以后要在北京立足，让她以我为荣。这就是我以前认为的孝顺。” 　　“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比起以我为荣，我的母亲更快乐的是她可以重新起航。迄今为止的人生，她都围着我打转，可是从今以后，她将拥有更自由，无限可能的人生！” 　　伴随着掌声，沈雪青向观众鞠躬表示谢意。 　　评委席上，姜毅老教授久久回不过神来。 　　“所以，她是在说，她要放母亲自由的意思吗……自由，无限可能的人生。” 　　在观众们激动地自发鼓掌的时候，姜毅老教授悄悄弯腰摘下眼镜，抹了一把眼泪。 　　他想起来自己的老母亲在世的时候。明明吃穿不愁，但是似乎总是和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 　　作为儿子，他也和沈雪青一样曾经困惑，老母亲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只要去问，母亲必然是说哪里都好，不用你费心。可是一直到去世的时候，老母亲都似乎不是真正的快乐。 　　一直到母亲葬礼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在他把母亲接过来北京之前，老家有位大爷和母亲颇有好感，只是碍于世俗的颜面问题，一直没有和他说过。 　　这是姜毅老教授一辈子的遗憾，也让他对于沈雪青这段演讲感触颇深。 　　说实话，今天的沈雪青的表现是陌生的。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昂起头，言辞锐利，风格偏激的选手。而像一个亲和的邻家女孩，从头到尾的演讲都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和你闲聊一样。 　　打分的时候，一些评委罕见地犯了难。 　　这份稿子，立意，并没有多高深。结构也没有多出彩。可是就是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无法平静。 　　有评委悄悄去看最为德高望重的姜毅老教授，却听到他的感叹：“唯有真情动人心啊，她哪里是在演讲，这分明，分明就是……” 　　这分明就是给她母亲的一封祝福信啊！ 　　谢谢你，陶秀兰女士。 　　谢谢你两辈子，都一直照顾我爱护我。 　　愿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一帆风顺，自由无拘！ 第101章 冠军了 　　下了场， 沈雪青觉得有些想念陶秀兰了。 　　可惜选手上台都不能带通讯工具，她也没办法现在给陶秀兰打电话。 　　这场演讲把她自己都讲的心潮澎湃的，就是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 　　沈雪青往台上看了一眼， 在她之后还有两位选手要表演。 　　好巧不巧，正好就是她那两大劲敌。 　　沈雪青又往罗建利那边看了一眼， 　　罗建利宠溺地回以一个笑容， 一点都不怪她这么大胆的使用这样的话题。 　　其他的指导老师都有点酸了：“罗教授，你这也太惯着孩子了。这种场合用这种话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也不怕后悔的。” 　　罗建利丝毫不在意：“我教导学生，不是为了一定要在这场比赛里获得冠军。更多时候， 我希望她能从中有所得，对她的人生有所助力。我觉得， 她看起来不后悔，那么我就不会后悔。” 　　…… 　　黄西又一次在沈雪青之后上台。 　　他心里十分忐忑，这一次没有炸场效果， 应该不至于压不下去……吧？ 　　他自己心里都开始打鼓了。 　　如果说沈雪青之前的风格是降龙十八掌， 瞬发伤害极高， 现场效果极好。这一次就是化骨绵掌， 持续发力， 虽然看似没有那么强劲， 却始终在观众心中徘徊， 久久不能散去。 　　果然——黄西发现他一贯的平稳升华风格这一次不作用了。 　　观众的注意力仿佛都被分散了，还在回味着沈雪青那一场的后劲儿，无心给他了啊！ 　　输定了。 　　黄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努力完成了质量较高的演讲， 有始有终。 　　评委也明白这个名次的不利因素，对他投以一点安慰的神情。 　　不过嘛， 黄西也不后悔来这一趟就是了。他在这里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将是他一生中，积累的难能可贵的精神财富。 　　最后一位是张一帆。 　　他实在是个怪才，表演风格非常奇特，有一种愣头愣脑但是就是让你非常爱听的劲儿。 　　稿件水平上，他也是一种堪称诡异的风格，东拉西扯，一开始让人理解不了，之后某句话转折以后就忽然让人恍然大悟，后劲十足。 　　张一帆现在一上场，连评委都会比别人凭空要期待几分。 　　他今天依旧是发挥稳定，就是表演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走神，停顿的次数有点多不够连贯，被扣分了。 　　有指导老师跟张一帆的老师开玩笑：“怎么了，你学生又挂水了？这次吊针插在脑袋上啦？” 　　这位老师苦着一张脸打哈哈。谁懂啊，他这个老师根本就是挂名的。实际上根本指导不了张一帆这种鬼才的稿件。所以发挥这个问题上，也只能让他自由发挥了。 　　张一帆是今天最后一位选手，说完之后不用下台，等着主持人召唤其他的选手一起上台就好了。 　　沈雪青上来的早，站在了张一帆旁边。 　　张一帆仿佛没意识到这是在舞台上，扯了扯沈雪青的袖子：“同学，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演讲技巧吗？” 　　沈雪青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她小声说：“现在还在舞台上呢，等会儿再说吧。” 　　张一帆充耳不闻，继续说：“但是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你讲完了后劲儿那么大。你之前的演讲我也听了，也就那样啊。今天这一场你优秀很多。” 　　沈雪青硬生生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没有当场瞪他。 　　组织了一下语言，沈雪青迅速说道：“想知道？下台拿着礼物来求我啊。” 　　张一帆噎了一下，终于不说话了。 　　沈雪青在心里傲娇地哼了一声。小样，怪才又怎么了，等会儿见真章。 　　首先公布的这一轮打分。 　　大屏幕上从第八名往前开始放。 　　邓佳佳排在了第五，黄西在第四，上海队一名选手排在第三，令人吃惊的是，沈雪青和张一帆并列排在了第一！ 　　邓佳佳扭头看屏幕，又看了看沈雪青和张一帆。 　　好家伙，这可怎么办，外国语是打下去了，又冒出来一个江苏队张一帆了！ 　　邓佳佳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成绩了。要是让她看到沈雪青和第一名一步之遥，这是会比一开始就得不到第一要更加抓狂啊！ 　　同样显眼的还有张一帆。大屏幕一出来，他把头扭过去一直回不来了。 　　主持人是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搞事机会的。 　　她走过来把话筒递给了张一帆：“张同学现在是不是很紧张啊，这一轮评委打分你可是和沈同学一起并列第一呢。” 　　主持人原本期待张一帆可以上道的说一些狂妄的话，让比赛更有看头。结果这厮挠头之后语出惊人：“评委们没有打错分吗？我觉得我说的不如沈雪青啊？” 　　台下，张一帆的指导老师一口水就喷出来了：“他他他……他脑子没问题吧？” 　　主持人的笑容险些冻死在脸上：“……呵呵，怎么会呢，我们大赛是绝对公平公正的。如果这么不自信的话，来，让我们把话筒交给评委。看看评委们是怎么判断的。” 　　姜毅老教授已然恢复了平静，他接过工作人员的话筒，开始从多个维度叙述评判过程。 　　观众席的人们边听边点头，逐渐被老教授折服。 　　主持人吐出一口气，好险没被这小子捅出篓子来。 　　焦点再次回到台上，这一次，主持人坚决不给张一帆和任何一个同学发言机会了！她笑意盈盈且迫不及待地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往年的节目都没有今年这么精彩的双第一，复赛的成绩对决赛成绩加成没这么重要。基本知道评委打分也就没有悬念了。 　　但是今年，这一环节也变得令人期待了。 　　主持人敬业地说了切入语：“关于各位复赛的表现，请看vcr！” 　　如果是在电视上，这一段就是插播复赛录像的阶段，但是现场，并没有公然放出录像。 　　只有几个知情的打听过复赛成绩的老师可以迅速地算一算结果。 　　蔺善为注意到张金凤的手紧紧地捏着座椅，骨节都开始泛白了。 　　啪地一下，全场灯光熄灭。 　　紧接着，大屏幕出现了五彩斑斓的转场，之后就是依次显现了本轮的真正排名。 　　“首先，让我们有请第三名，季军黄西同学为我们发表获奖感言！”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灯光再亮起的时候，舞台中央就只剩下黄西。 　　不管之前思绪如何，能拿到季军的黄西依旧很激动。 　　漂亮的礼仪小姐手捧鲜花和奖杯上来，紧接着是北京市的某位领导上台。 　　黄西的脸红扑扑的，对着领导的勉励激动地话都不会说了。 　　“感谢领导，呃，感谢老师，还有学校，还有无私帮助过我们的其他学校同学，我一定会继续在外语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虽然没有得到奖杯，但是其余的北京赛区选手也微微挺起了胸膛：“看吧，这次前三里起码两个北京的。上海来的什么都不是啊。” 　　黄西下去了，但是接下来上来的是谁，就太让人好奇了。 　　付诗华眯起眼，在耳机了说了什么，主持人居然挥手同时叫上来了两个人。 　　下面观众明白了，这是要玩心跳二选一了。 　　“大家都知道，本次我们的评委打分阶段有两位并列第一。刚刚我已经得到消息了，很遗憾，这个奇迹没有继续延续下去。” 　　主持人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拉长了语调开始了心跳时刻。 　　“一灯定冠军——” 　　紧张刺激的bgm响起，灯光开始在沈雪青和张一帆之间来回切换，但就是迟迟定不下来。 　　张一帆忽然仗着背景音对沈雪青说：“你不紧张吗？” 　　沈雪青轻笑道：“我为什么会紧张？目前为止，我都没有遗憾了。” 　　张一帆侧头看了一眼沈雪青，也笑了：“原来你和我一样是个狂人啊。” 　　音乐声响起到最后，激烈的鼓点戛然而止。 　　“现在我宣布，高校英语演讲大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出现了！她就是来自临清大学的沈雪青——” 　　全场沸腾，庆祝的花筒砰砰打响，从天而降一阵金色的雨。 　　沈雪青眼前一白，头顶的灯光蓦然大盛，从高高的天花板直射下来。 　　她强忍着没有闭眼，而是直视着面前的镜头。 　　她不知道哪一个摄像机才是到时候会放出来的特写，但是想让电视机前的人都看到她笃定沉着又自信的样子。 　　可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上翘地更高一点，再高一点，一直到变成一个酣畅淋漓的笑容。 　　冠军！ 　　我是冠军！ 　　我是冠军耶！ 　　付诗华在镜头前看到这个笑容，果断地下令让摄像师推进，拍了一个怼脸特写。 　　“笑的这么甜，这才比较像小孩嘛。”女魔头终于也露出了一点笑容，在心里也送上了一点祝福。 　　…… 　　刚下台，沈雪青腿脚都有点发软。 　　她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哎呀呀上辈子什么名场面没见过啊，怎么这会儿如此没出息啊啊啊—— 　　她尚且没有恢复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一束鲜花扑过来。 　　“雪青！” 　　田真紧紧搂住了沈雪青，后续来的秦素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入了这场狂欢。 　　沈雪青有些头晕目眩，她惊喜地抱着好友：“不是说进不来吗？” 　　当初秦素为难地说今年没有外部票的时候，沈雪青还遗憾了好久。 　　蔺善为从远处踱步过来，带着一点得意：“我拜托了人放他们进来了，不过只能这最后的时候了。” 　　“谢谢。”沈雪青来不及多想，又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场外打转了三天终于找到机会进来的范玉兰兴奋地挥舞着手上的纸笔：“雪青，你刚才演讲我都没听到，这一次有没有稿子啊！你该不会又是即兴发挥吧？不会吧不会吧？” 　　“很遗憾，还真是被你猜对啦！” 　　话一说完，沈雪青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雪青看向蔺善为，脑中冒出了一句《甄嬛传》的经典台词：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却没想到，蔺·嬛嬛·善为居然真的又举起了手上的手机。 　　“你家的电话，上次我记住了，现在已经打过去了。你要不要和阿姨说话啊？我想，也许你会很想她。” 　　蔺善为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晃了晃手机，眉目含笑，在演播厅内的灯光下，看起来犹如神兵天降，英俊威武不凡。 　　沈雪青眼中的灯光跳动了一下，满世界都变地无足轻重，只剩下了对面这个男生和他手上的那只承载思念的手机。 　　许多奇妙的情感糅杂在一起从心里翻涌崩腾，山呼海啸，让沈雪青飘飘然，仿佛饮了一壶老酒。 　　情之所至，纯粹自然。 　　沈雪青忽然松开了手，冲过去给了蔺善为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她顺势接过了手机，对蔺善为眨了一下眼，又边打电话边回到了她的小姐妹堆里。 　　女性特有的馨香和温暖猝不及防地攻入蔺善为的领地，让他僵在原地。 　　蔺善为只觉得耳朵滚烫地要爆炸，他的目光追随向那个撩拨完就跑走的身影，快要陷入了封建迷信的泥潭了。 　　神啊，救救我吧。 第102章 处理小事了 　　沈雪青丝毫不知道自己那一下情之所至， 让蔺善为有多少个晚上睡不好觉。 　　她沉浸在了冠军的喜悦之中，还有和姐妹们团聚的欣喜里，浑然忘我。 　　同时也忘了她在台上某个瞬间对怪咖张一帆放的话了。 　　这就导致她都回学校了， 张一帆拎着水果去敲她的房间门扑了个空，之后气急败坏地指天叫骂…… 　　沈雪青回学校后才发现自己欠下的债那是一堆一堆的。 　　首先是期末考试， 紧邻着决赛就要来了。专业课沈雪青不愁， 但是政治课依旧是沉甸甸的背书大计压在了心头。 　　其次就是翻译之家空了一大堆事情要做。哪怕杨舒已经努力地帮助她分担了，但还是有很多外贸公司更加信赖沈雪青，非要等她去才行。 　　最后一件事，就是搬宿舍了。 　　考虑到下学期来了再搬会面临和新生入学的爆炸境况撞上， 沈雪青去小院巡查一番后果断做了提前搬的决定。 　　现在外语系对沈雪青可谓是宽容至极，现在都已经期末了， 看在她身上担子太重的情况下，也就帮她打好了招呼。 　　决定搬家之前，廖笛还扭扭捏捏地过来找沈雪青说话了。 　　“现在， 我们处的还可以吧。你真的还要搬家吗？” 　　沈雪青笑了：“不用这样， 我们又不是真的完全搬走。平时中午回来睡个午觉什么的也是要的。搬出去只是为了方便我们熬夜工作嘛。放在宿舍的东西， 还要拜托你和宋琦琦帮我们看着呢。” 　　这么一说， 廖笛顿时又觉得自己有责任了。 　　她矜持地咳嗽一下：“没问题。保证给你们都看得好好的！” 　　“成， 那我下学期请你们吃饭！” 　　沈雪青一边许诺， 一边还觉得人生真是奇妙。 　　廖笛上辈子跟她简直是水火不容， 一直到大四都是互相翻白眼的程度，结果这辈子她都舍不得自己搬出去了。 　　也许到最后，403宿舍这些人，也会一直联系下去吧。 　　小院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 　　打扫干净之后， 院子看起来大了不少，屋子里统一刷了大白， 主打一个干净。 　　沈雪青没打算把这里弄得多好，但是该有的都要有。 　　因为拿了冠军，学校慷慨地给出了一大笔奖金。沈雪青拿着这笔钱去了一趟旧货市场。 　　桌子好看，买！椅子不错，买！床要三张呢，买！ 　　她那潜藏已久的购物癖，在拿了冠军之后大爆发，以至于当一辆卡车停在小院外面的时候，田真和秦素都吓了一跳。 　　田真出来看了一圈：“哇，这真是大工程啊！” 　　秦素头一次感受到父母以外的人帮自己置办家具也跟着有点感动，立马把其他的活儿大包大揽去了。 　　“那厨房电器就都归我管！你们不要插手哦。” 　　眼看着两位好友都做了贡献，田真憋了一会儿，给父母嘀嘀咕咕打了电话，最后决定：她负责其他软装。 　　三个人你一点我一点，终于是在放假前把三人未来三年的小窝搞定了。 　　之后就也差不多要放假啦。 　　期末时候年级召开了一次大会。 　　林宇良一反之前的态度，对着沈雪青笑出了一朵花——他因为带出了沈雪青这样的好学生，今年的年终奖金十分可观哪！ 　　沈雪青婉拒了几次采访，他也不生气，反而说：“就是要这样，我们临清的校花才女要有点傲气的。” 　　夺冠之后的日子，那就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沈雪青的知名度再一次上升，各大公司发过来的合作和意向offer多的像雪花一样。 　　有一些是刚刚兴起的公司，也有一些已经很成气候的大公司，甚至还有一些学校的老师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兴趣考研的。 　　沈雪青在这个时候反而非常谨慎了。 　　她先是联系了和趣，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就婉拒了其他的公司。 　　秦素有些为她遗憾：“这些都是很不错的邀请啊。” 　　沈雪青却说：“有舍才有得。你怎么知道，未来究竟怎么样呢？” 　　在如今洪流一样的时代里，没有人预测得到未来。一项新的科技的兴起意味着许多旧科技时代公司的没落。 　　秦素又一次陷入了思考。 　　她翻译的第一本书快要上市了，不少业内的人士闻风而动，也纷纷对她抛出了橄榄枝，想邀请她去参加别的小说的翻译或者是出版社的实习工作。 　　过去的时候，秦素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但是当机会扎堆的时候…… 　　沈雪青建议道：“要不然，你去问问你父母的意见吧。长辈总是有不一样的角度可以提供给我们的。” 　　秦素决心这个假期回去，好好地研究一下再做决定。 　　田真心心念念的小狗也有了消息。 　　秦妈妈的同事家里有一只母狗揣了崽，差不多等到开学就可以生了。然后再等个两个月左右，小狗就可以被送到小院了。 　　这件事让田真高兴地去木匠那里定做了一个狗房子。 　　这一学期，每个人都过得充实而满意。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放假了。 　　沈雪青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最后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大半个月没看到蔺某人了呀。 　　良心虽迟但到，沈雪青现在想起蔺善为来，都会带上一点笑意。 　　好不容易她心思翩跹起来，但这人居然就不来了。 　　沈雪青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念头，就假装不经意间晃荡到了金融系大楼附近。 　　她现在在学校里的粉丝也是有的，为学校争光的好事，不管是不是外语系的都从校报，展览位，还有横幅上知道了她。 　　当然，老师们也知道了。 　　她假意路过金融系，梁天务看到她，眯起了眼，当下就叫住了她。 　　“你是那个，沈雪青是吧。” 　　沈雪青在心里小小的说了一句yes，然后转身一脸恭敬：“梁教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梁天务刚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就想起她是罗建利的得意门生。 　　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鼻音，梁天务问：“你一个外语系的跑到我们金融系的干嘛？” 　　沈雪青腹诽一句，不是你叫住我的吗？ 　　不过出于礼貌和小心思，沈雪青还是把话题努力往想要的方向引：“我是来找组员路过的。” 　　金融系的组员？梁天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背刺自己的好侄子蔺善为，嘟囔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外援的工作，没必要天天去报道吧。” 　　沈雪青拿出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的装死大法，保持微笑：“这是我们翻译之家的事情呢，不是金融系的哦。” 　　言下之意就是，梁教授你少管。 　　梁天务被怼到脸上倒是也不生气，反而有一连串的碎碎念飙出口。 　　“你们倒是也知道他是我金融系的啊。不要以为你得了冠军，我就会对你有多客气哦。现在是我们家小为申请国外大学的关键时期，你们就不能替他着想一点吗？” 　　“拐走我学生就算了，罗老头上次还跑来嘲讽我。你一个女生就不要有样学样了吧。” 　　“虽然你们这个翻译之家的履历也能写到申请材料上，但是你可不要就此得寸进尺哦……” 　　梁天务碎碎念的样子让沈雪青想起了蔺外公那个倔强小老头，所以她并不反感，反倒是抓住了关键词：“申请国外大学？” 　　“怎么，你不知道？” 　　梁天务乐了：“看来这小子还是有数的，没有什么都一股脑儿往外说啊。” 　　沈雪青无心和梁天务纠结这点小事，追问道：“他要出国了吗？” 　　“也不一定啊。”在说到具体事情的时候，梁天务用词比较谨慎。 　　“这不是明年起，他就要大四了吗。他爸爸那边希望他去实习，但是老师那边呢希望他进一步出国深造。不过，这都说不准啦，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决定的。我当然希望他继续深造啊，那么着急上班干什么……” 　　絮絮叨叨这么多，也是因为梁天务听说，眼前这个小女生恐怕和自家侄子关系不一般，上一次还进到家门了。 　　但梁天务说的什么，沈雪青已经不在意了，她随口找了个理由说再见之后，就往大楼里赶。 　　这是要临阵脱逃吗？ 　　沈雪青心里有点恼火，又有点酸酸的。 　　就算是朋友，要走之前也应该说一声吧？ 　　沈雪青抱着质问的心态去，但是当她真的站在金融系社长专属休息室面前的时候，又有些提不起手敲门了。 　　侧耳听了一下，屋内似乎没有人。 　　沈雪青的眉头舒展开来，脑袋瓜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蠢蠢欲动。 　　沈雪青的目光落在门框顶部。 　　如果她记得没错，此前有一次她过来的着急，蔺善为在她面前开过一次门，还告诉过她：“下次如果实在来不及找我，又要用房间，可以直接拿我的备用钥匙，就在这个门框上面，我用胶带黏住了的。” 　　沈雪青左右看看，很好没人。 　　于是，新鲜出炉的校园明星沈雪青，在金融系大楼无人看到的地方，像一只兔子一样努力地又蹦又跳，伸出手去够门框上方的那个角落。 　　一下，两下，三下…… 　　眼看着就要勾到了，而后忽然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你在干嘛？” 　　沈雪青僵在原地，生硬地收手回头—— 　　蔺善为抱着一摞书，目瞪口呆地在身后看着她的“作案现场”。 　　平素里伶牙俐齿的沈雪青这时候也词穷了一瞬，但大脑已经条件反射的发动了技能“先下手为强”。 　　几秒钟后，沈雪青拍拍自己身上的并不存在灰尘，理直气壮地说：“你钥匙怎么放的这么高啊，我都够不到了。” 　　蔺善为：“……”这是倒打一耙吧？这绝对是吧！ 　　不过，难不成他还会和沈雪青计较吗。 　　于是，他也镇定地走过去，伸手把钥匙拿下来开了门。 　　进门后，蔺善为还是忍不住了：“据我所知，最近翻译之家好像都不用开会的。” 　　所以你来这里是用的哪门子的房间啊？ 第103章 回家了 　　沈雪青斜着眼傲娇地看了蔺善为一下， 哼一声不说话。 　　蔺善为搞不清楚她的火气从哪里来，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己这段时间躲躲闪闪的态度惹怒了她，于是立刻举手认错。 　　“是我不对。我之前想太多了， 所以这段时间就稍微……” 　　“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干脆躲着我？” 　　沈雪青没想过居然是这个原因。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想起来其实这个时候， 大家还是相对保守的。 　　大学生们恋爱还处于你一封情书，我一封回信的状态。很多人开始恋爱的时候，就是约着看星星看月亮，谈谈人生和理想， 诗和远方。 　　而她上次直接冲过去拥抱别人……咳，似乎是有点过了啊。 　　其实当时如果在场的朋友们深究， 未必不能发现猫腻。可是冠军的头衔太过响亮，以至于大家都对沈雪青的滤镜八尺厚，一致认为这是对同伴的友爱之情。 　　沈雪青脑子里闪过了一万个借口， cpu高速转动起来。 　　蔺善为想把手上拿着的一摞书放好， 但一个不注意， 最上面一张纸恰好飘落到了沈雪青面前。 　　沈雪青伸手按住抓起来看， 一字一句地念出来：“UCL申请流程介绍？” 　　沈雪青锐利的眼神刺向了蔺善为， 嘴里说出来的话也逐渐变得有些不对味：“啧啧， 怪不得梁教授让我不要打扰你呢， 真是我和翻译之家冒昧了啊。” 　　蔺善为大囧，伸手就拽住了作势扭头就要走的沈雪青。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要随便听人说几句就信啊。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我帮别人弄的。” 　　蔺善为见沈雪青还不回头，又再次重申：“我承认我也是趁着这一次机会练练手， 未来怎么选择还没有确定的。但是你起码相信我的人品吧，我不是那种会刻意隐瞒你的人啊。” 　　从蔺善为的角度看过去， 沈雪青依然不为所动，但是细心的他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对。 　　沈雪青的肩头在轻微的起伏，绕到正面一看……果然，哪里就是生气了，分明是忍俊不禁的表情啊！ 　　蔺善为顿悟了：“你又戏弄我？” 　　沈雪青摆摆手：“这算么，你之前也没少打趣我啊。出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多考虑考虑就好啦，本来就是你的人生，我是不会随意插手的。” 　　这么一说，蔺善为反而又有点执着似的问了：“你不担心我跑路了，你们翻译之家就没有外援了吗？” 　　“这个嘛……我当然还是挺希望你能来帮忙的。但是作为朋友和社长，都不能阻拦你变成更好的人，这才是理所当然吧。” 　　巧妙的避开了一个微妙的身份问题，沈雪青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好了，我下午就要去赶火车了，你这都不来送我一下吗？” 　　蔺善为下意识顺着她的话走：“当然会送你，我下午也没什么事情。” 　　“那就好啊。”沈雪青率先出了门，没有留给蔺善为太多思考时间。 　　蔺善为把人送去了火车站，回来继续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猛然回神：你下午过来果然只是为了看看我吧？！ 　　…… 　　真相么虽然是这么个真相，但是沈雪青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坐在火车上，沈雪青心情特别好。 　　算起来，她两辈子也谈过不少次恋爱，但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段感情这样让她这样心潮起伏不定的。 　　还没开始就这样，开始了还得了？ 　　沈雪青认认真真反思了一波，想要重新掌握主权。 　　火车从北方往南方而去，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气温开始节节攀升。 　　七月的北京暑热的苗头才刚刚兴起，但是在南边已经是短袖可以随便穿的时候了。 　　沈雪青出发的时候特意穿了一件外套，等到过了一半多的路程，脱下就刚好。 　　这一次回家，迎接她的阵仗好大。 　　沈雪青刚到车站，林晨姑父就砰砰给她放了礼花。 　　定睛一看，来接她的人不光是沈志诚和陶秀兰。大姨，大姨夫，二姨，小姨……还有表妹邵宜兰和表弟钟博文？ 　　小姨居然把乔乔也抱着过来了？ 　　沈雪青还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大家齐齐地祝贺她：“恭喜雪青拿下全国冠军！” 　　全国冠军啊！放在东乡镇，哦不，省城都是一件了不得事情啊！ 　　原本还觉得这家人奇奇怪怪的路人立刻就打听起来：“你们家这是接大学生回家？刚才说孩子拿了冠军？” 　　钟建军喜气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展开向所有人展示：“这是我们家外甥女哦，她刚拿了演讲比赛的全国冠军哦！马上电视台就要在cctv上放出来决赛了哦！” 　　这架势仿佛沈雪青是他的亲闺女而不是单纯的外甥女了。 　　全国教育看江苏，这句话背后的含金量就是说，如果你家小孩成绩好，有出息，那你就会立刻获得周围所有人的敬意！ 　　路人也不嫌弃他们家占道了，纷纷恭贺起来，有的还想跟他们讨一点喜蛋之类的东西回去给自家小孩也沾沾喜气。 　　这种事情，陶家当然不会没有准备，倒不如说陶家已经“蓄谋已久”了。 　　陶蕙兰指挥着钟建军和钟博文父子俩从车的后备箱里拖出来一大袋子喜饼喜蛋喜糖，就备着这时候漫天撒喜了！ 　　沈雪青有点绷不住了。不是，你们真的好夸张啊！ 　　“姐姐，你太厉害啦。我以后也想像你一样！” 　　邵宜兰有些腼腆地走过来，眼里的崇拜几乎掩盖不下去。 　　沈雪青摸了摸邵宜兰的脑袋，悄悄对她说：“好好考去北京，姐姐罩着你哦。” 　　邵宜兰眼神更亮了！她的人生也忽然有了新的目标了。 　　陶铃兰也抱着乔乔过来，美其名曰要蹭点文气，就让沈雪青握了握小丫头的手。 　　乔乔还不懂这是什么场合，但是就知道大家都很开心，于是她也很开心，咯咯笑着乐，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把沈雪青稀罕坏了。 　　但是这场迎接仪式还没有结束。 　　陶欣兰过来往她手上塞了好大一颗芝麻叶，嘴里还念念有词：“芝麻开花节节高，从今以后，保佑我们雪青要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陶欣兰还要求沈雪青跟着一起念，沈雪青想拒绝，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站在c位但是一直乐呵呵的父母。 　　陶秀兰：“乖乖啊，宁可信其有哦！” 　　沈志诚：“女儿啊，这就是图一个好兆头嘛！” 　　行吧，沈雪青只好跟着二姨把一套流程祈愿流程走完，才得到了解放。 　　沈雪青过去搂着妈妈撒娇：“怎么没告诉我有这么一出啊？” 　　陶秀兰今日笑的格外舒展：“就是你二姨说，咱们家这么大喜事，必须给你个仪式感，惊喜嘛。” 　　沈雪青心想，好家伙这要是换成秦素，得当场脸爆红羞愤跑走，也就是我脸皮厚才能坚持下来吧。 　　陶蕙兰美滋滋地发完一圈东西，也炫耀了一圈，看看手表，又张罗着让大家赶紧回程，要给孩子准备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沈雪青这才发现，今天这么多人，是开了三辆车过来的。 　　沈雪青迟疑了：“哪来的车？” 　　“是你二姨跟车行的老朋友借的。”陶秀兰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坐上了其中一辆车的驾驶座。 　　沈雪青的嘴张成了o形：“妈妈，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啊！” 　　“啊，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也就是刚学会没多久，还不熟练呢。”陶秀兰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露出了很自信的笑容。 　　“这不是我经常去你二姨店里送货嘛，那有个女车主就建议我们都可以学一学。走了她那边的路子，我和你大姨还有小姨都一起去报了名。前段时间你不是专心准备比赛吗，就不想打扰你……啊这个妈妈的倒车技术是不是不太好啊？” 　　沈雪青飞快地跳进副驾驶座：“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要她来说，陶秀兰开车很小心稳当，比林晨开的好多啦！ 　　说起林晨，沈雪青又问起了沈振英的情况。 　　陶秀兰喜气洋洋地告诉她：“你姑姑啊，月份大了开始晕车了。这趟出来车上汽油味重，怎么也不能让她来啊。不过你放心，林家婆婆在家照顾她呢，不会有问题的。” 　　沈雪青回忆了一下林晨母亲的样子，还是不太看好，于是故意说：“可是我记得姑父姑姑结婚这么久，林家人根本就不怎么管他们啊。妈你确定姑姑真的会被好好照顾吗？要我说还是我们自家人多操点心吧。” 　　陶秀兰吓了一跳：“啊真的吗？林家人这么不靠谱？这可是自己家的孙子。” 　　一路上都没开过口的沈志诚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林家三个儿子，不缺林晨一个。说起来林家人好像一直对妹夫就不冷不热的……这事儿，我来安排一下吧。” 　　说完沈志诚就从包里摸出来一个诺基亚，开始往老家打电话了。 　　沈雪青眼睛都快瞪直了，趁着沈志诚大声打电话的时候，悄悄对陶秀兰说：“妈，他什么时候买的手机？” 　　还有就是，按照沈志诚的性格，今天这个场合必然是要出风头的，但是他今天出奇的安静啊，憋到现在才暗戳戳炫耀手机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陶秀兰看了一眼后视镜，嗤笑了一声。 　　“别管他。他就是看我自己挣钱买了个bp机，心里不平衡了。前两天也不知道从哪儿淘了个二手的诺基亚，天天在家炫耀。我嫌他烦，就掏出了驾驶证让他把嘴闭上了。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忽然开始爱较劲儿了。” 　　啧啧啧……听听陶女士这一段段的，显然这一学期，除了沈雪青的日子过得精彩纷呈以外，陶秀兰在家里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啊。 　　沈雪青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在这里面，趁着车停在服务区，沈雪青跑去问了二姨。 　　陶欣兰果然知情：“你爸单位搞改革还是什么的，削减福利奖金啦！” 　　想想觉得不够痛快，陶欣兰又补了一句：“看他以后还能不能这么神气，对着我姐呼来喝去的！” 　　沈雪青捂嘴偷笑起来了。 　　所以，这才是根本原因吧？ 　　没有了沈志诚诚心找存在感，这一路母女二人都聊的很痛快。 　　陶秀兰打过一个弯儿，沈雪青面前出现了一条河。 　　看到眼熟的河景，沈雪青惊喜地直起腰：“哇！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往新家去的方向嘛！ 第104章 庆功宴了 　　陶秀兰温柔地给女儿解释：“半个月前， 我们就搬家啦。接风洗尘，我想，还是在家里好， 乖乖你说对不对？” 　　“对啊对啊！”沈雪青猛点头。 　　那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新家啊！ 　　那可是靠着公园湿地，经过她和吴梦洁亲手雕琢， 几经波折而成， 在毕业展览上大放异彩的作品啊！ 　　决赛前，沈雪青还收到了吴梦洁亲手制作的展览邀请书。 　　那是一张精美的手作压花贺卡，明明是邀请书，吴梦洁却在里面写道：我知友人你正在奔赴大好前程， 收到此信无需前来，遥祝即可。 　　随着贺卡来的是一束干花， 刚打开的时候还能闻到浅浅的香味盈动。 　　沈雪青自认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却能从只言片语中感受到浪漫。 　　吴梦洁的展览大获成功。 　　国内家装市场的空白本就急需填补，她这一出展览完毕， 立刻就收到了许多意向装修邀请， 她挑了几个典型的自由度高的项目， 和她工作室的小伙伴们一起做起来了。 　　也许用不了几年， 吴梦洁就能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室内设计师了呢。 　　沈雪青这样想着， 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两位舅舅的家装工程。 　　她详细地问起了陶家两位舅舅的工作情况， 陶秀兰也是满面欢喜。 　　“这事儿啊， 乖乖你可真是做对了啊。你这两个舅舅学的很快，后面专门帮人装了两次别墅，现在咱们家附近新起的别墅群有一多半都是你舅舅的客户了。” 　　还有一件事陶秀兰怕女儿不想听没说。 　　陶兴德和陶兴旺两兄弟知恩图报，拉人干活的时候也总不忘了陶家荣。久而久之， 陶家荣现在的日子都比过去好过不少了，今年才过了半年， 兜里就攒下了过去一年的钱款。 　　如果真的把别墅群里的房子，一栋一栋装过去，陶家这一大家子，只怕是都要发达起来了。 　　想到女儿在学校里辛辛苦苦比赛考试，回来还这么关心亲人，陶秀兰感动地不要不要的。 　　明明她才是当妈的，怎么事事都要女儿操心呢。 　　看着女儿瘦了一圈的小脸蛋，陶秀兰暗下决心。 　　这个暑假，一定要让女儿好好松快松快！ 　　车刚刚停好，沈雪青就迫不及待地冲下来跑进自家的小院。 　　陶秀兰早就和姐妹们一起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角落留下的一排花坛里被移植了一颗柠檬树，还有一些沈雪青喊不出名字的灌木。这个季节，恰好郁郁葱葱的，给小院平添几分生机。 　　附近就只有这一处私房院落外墙都粉刷过，显得格外的干净漂亮。 　　沈雪青先是噔噔噔一口气冲到顶楼往后欣赏了一会儿河景，又跑下来一头扎到她夹带私货要求舅舅们给她搭的小工作室里。 　　一进工作室，沈雪青就发现了不同。 　　原先她想着工作室能用就好，没有花太多心思。吴梦洁改过之后，在墙体上又加了一层保温隔热隔音材料。 　　陶秀兰闲不下来，模仿着小房子的样式给沈雪青的小工作室做了床帘，桌布，还放了花瓶和玩偶。 　　这让沈雪青一下子就对这块地方熟悉起来了！ 　　林晨洋洋得意地进来指着工作室的长桌：“怎么样怎么样，这是我和你姑姑一起送给你做乔迁之喜的好东西。好木头可不便宜，你爸还想抢，被我们哄走了。” 　　沈雪青眉开眼笑地道谢：“我超喜欢的！谢谢姑姑姑父！” 　　林晨摸了摸鼻子：“你喜欢就好。这个，你姑姑和我有点事情想要麻烦你啊，想必你是不会拒绝我们的吧哈哈……” 　　沈雪青回以一个问号的眼神。 　　林晨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字9：“你姑姑预产期在九月份，恰好在你快开学的时候。但是呢，我和你姑姑都希望你能做宝宝的福人，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到时候飞回来抱一抱宝宝啊。当然，机票姑父肯定给你报了！” 　　“没问题！”沈雪青爽快地答应了。 　　她还当做什么事情呢，这种沾喜气的好事，她肯定乐意啊。 　　陶铃兰牵着乔乔也敲门进来了。 　　四岁的乔乔还认不全人，但是记得沈雪青这个漂亮姐姐，摇摇晃晃就扑过去就抱住她的大腿傻乐呵。 　　陶铃兰赶紧上前制止：“小祖宗你可别调皮了，你姐刚回来忙着呢。” 　　沈雪青笑道：“小姨，我们俩谁跟谁啊。乔乔和我以后肯定也是天下第一好。” 　　陶铃兰也乐了，指了指书架上的一排书：“我从书店淘的一些，给你摆那边装装样子也可以。还有一些我家里多的书，放满了好看。” 　　一位高中老师家里的书？ 　　沈雪青条件反射回头，确认好几遍：“……不是奥数吧？” 　　陶铃兰哈哈大笑：“放心，不是啦！” 　　屋子里的人都一起笑了起来。 　　陶欣兰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喊起来：“吃饭了吃饭了——人呢，都打算让我们的小冠军饿死吗？” 　　什么小冠军……沈雪青登时感觉脸皮热辣。 　　在家乡的亲人面前被这么喊，还是有一点羞耻的啊。 　　因为人很多，所以陶秀兰干脆上了两个大锅子吃火锅。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几个阿姨们手起刀落，分工合作，没多久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就被一盘盘端了出来。 　　肥羊，肥牛，鸡腿肉，鱼片，香肠，番茄片，茼蒿菜……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看的在座的诸位都食指大动，口水分泌地快要兜不住了。 　　锅底都是熬了很久的排骨汤底。反正都是亲戚，饿了的人就自行先捞几块吃一口。 　　调料虽然没有后世那么齐全，就是简单的超市能买到的川崎，搭配每人一碗的排骨汤，倒也是吃的有滋有味。 　　沈志诚，钟建军和林晨一开始单独一桌子还觉得有点寂寞，硬是把钟博文一个小孩也拉过来充数。 　　但是随着开了几瓶酒，以及小姨夫乔文清和小舅舅陶家荣，表弟陶明伟的赶来，男人那一桌子也变得热闹非凡。 　　沈志诚往肚子里塞了一大盘鲜嫩可口的肥牛之后，终于舒缓了一下吃肉喝酒的节奏，打了个嗝，一只手摸了摸日渐肥厚的肚子，惬意地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真好，这日子过得，真有盼头。唯一可惜的就是在座的基本都是陶家的亲戚，沈家也就只有林晨能来。要是能把侄子也带上…… 　　想到这里，沈志诚又摇了摇头，自觉主动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算了吧。以前看沈胜利都是一副聪明相，在单位也很吃得开。可自从半年前他和亲妹妹闹出龃龉之后，单位就把他调到边缘部门去了。 　　如今沈胜利天天在家不知道钻营什么，人看着都阴沉了不少。沈志诚就算有心想提拔一下侄子，看到他这样，也有心避开了。 　　加上现在粮管所疑似又要改革，沈志诚自身难保，最近那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生怕又出来什么新政策让他光荣的正职泡汤。 　　从这一点来说，幸好现在老婆的事业做的还不错，要不然这削减的福利和奖金……沈志诚想想都要肉痛的。 　　“二哥，你发什么呆啊，快快快，这香肠可好吃了，再不吃要被钟哥抢光啦！” 　　林晨的话惊醒了沈胜利，把他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沈胜利笑呵呵地接过话头，整个人在火锅雾气里居然看着还有几分慈祥。 　　“好哇，钟建军你真是不厚道，不给我们留吃的怎么也不给小孩留啊……” 　　…… 　　饱餐之后，人人都餍足不已。 　　陶秀兰还保持着自己的美德，想爬起来收拾餐桌，却被女儿按住了。 　　沈雪青说：“妈妈你今天都累了一天了，还要忙这些多麻烦啊。” 　　陶秀兰不解：“都是顺手的事儿，早点昨晚早点好啊。总不好泡在这里发臭呀。” 　　“哎呀，妈妈，我的意思是，像今天咱们家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院子也脏了，锅碗瓢盆也乱七八糟的，不如就一起放到明天，找专业的家政来啊。” 　　陶秀兰想反驳女儿说雇佣人那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事，但是转念又想，女儿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也许北京早就开始流行这么做了？ 　　“那，请个钟点工要多少钱啊？”陶秀兰犹犹豫豫地还是问出了口。 　　原本都没指望能一次性说动的沈雪青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顿时高兴地吹了个口哨。 　　“左右小地方也不会太贵的。你想想看啊妈妈，你的时间多宝贵啊，多做点东西卖不好吗。要是划算的话，一周请人来打扫一次，你就可以把多出来的时间拿来充实自己了。可以出去旅旅游，也可以和二姨他们出去逛逛街。总比在家扫院子好不是吗？” 　　陶秀兰顺着女儿的话幻想了一下，还真是有点心动。 　　搬家之后，处处都舒心，唯独就是一点不好——这房子忽然变得好大，她打扫一层就累的直不起腰了。 　　风一吹，就有灰尘和落叶，小院一天不扫就不像样。 　　陶秀兰近朱者赤，多多少少也有一点洁癖。看到屋里崭新的装修，一旦脏了就坐不住，想去擦擦弄弄。 　　如果可以请钟点工……陶秀兰算了算，似乎也不是付不起啊！ 　　陶秀兰心里有一丝窃喜。 　　住大房子，请人打扫屋子，这不都是以前看电视剧里的阔太太才有的日子吗？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实现了呢？ 　　想想看女儿说的，剩下来的时间出去旅旅游……旅游？ 　　陶秀兰若有所思。其实女儿长这么大，她都没有带她出去旅游过呢。 　　生意起来之后，和老主顾们聊天多了。陶秀兰的视野也开阔了。她有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人家家的孩子，七岁起就开始游历大江南北了。 　　相比之下，自家什么都没做还能养出沈雪青这样的闺女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陶秀兰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乖乖啊，你想不想暑假跟妈妈出去旅游啊？” 第105章 苏州行了 　　暑假刚开始的时候， 往往也是新一轮国内旅游热度的开始。 　　兜里刚开始有点钱花的中国人民开始不满足于基本的吃饱穿暖，而是更进一步开始探索精神意义。 　　旅游就是一个很好的时髦单品嘛。 　　小县城东乡镇拢共也就一个旅行社，开在一个偏僻的小门面房里， 隔壁就是一个大型的打印店，上方红色强势的招牌完全抢走了小门面房的注意力。 　　沈雪青找了半天才在门口看到一个掉了一半漆的小牌子：光明旅行社。 　　要不是对这一片够熟悉， 沈雪青完全会以为， 这个小门面房是什么黑心旅馆之类的地方…… 　　想起和翻译之家合作的朝阳旅行社那气派的门面，再看看眼前这个一点都不光明的光明旅行社，沈雪青觉得，完全没必要进去了。 　　不就是做个自由行的攻略嘛， 能有多难。 　　沈雪青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家，拿出了本子开始写写画画， 时不时还打个电话。 　　请过来帮忙打扫卫生的钟点工一边扫地一边好奇地往工作室看。 　　这家的女主人说不让她去打扫院子里那个工作室，说是女儿的书房。钟点工脑补出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女强人，结果现在隔着玻璃看到里面坐着的小姑娘。 　　这不就是个学生嘛？这家女主人也太溺爱孩子了吧。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想不通。钟点工阿姨一边撇撇嘴， 一边继续打扫了。 　　沈雪青找到一张中国地图铺开在桌子上。 　　这还是她小学时候春游买的， 陶秀兰一直保存的很好， 搬家也没有丢掉，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第一次听到妈妈提出想旅游的想法， 沈雪青觉得自己一定要做的尽善尽美。 　　首先排除掉太炎热的地区和太遥远的地区， 光是不同的气候就对新手旅行不友好。陶秀兰口味清淡， 也不适合去川渝。 　　海边虽然好，但是一来一回一周多，容易耽误各自的事业。 　　沈雪青的视线在江浙沪范围内转来转去，最后还是看上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州。 　　陶秀兰可激动了， 甚至还背了一段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啊。好啊好啊， 咱们去姑苏好好玩一玩。” 　　沈志诚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嘴：“没必要吧。这么热的天出去人挤人干什么啊。好不容易搬新家，在家舒舒服服呆着不好吗，这都请了人打扫了。” 　　陶秀兰瞪他一眼：“又没叫你去。你爱在家打牌我都没管，你管我和女儿出去旅游干什么呢。” 　　沈志诚当即咂嘴：“嘿，你这话说的……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这一到暑假，人山人海的，玩得到什么啊，就光排队了。” 　　沈雪青义正言辞道：“爸，话不是这么说的。就是因为暑假人多，我们才要趁着这会子旅行团还没蜂拥而至的时候赶紧去啊。” 　　见到母女俩战线统一，沈志诚哑火了。 　　半晌后，他摆摆手：“哎呀，你们想去就去吧，就留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家……” 　　陶秀兰背对着丈夫磨牙冷笑，但还是告诉他：“你放心我已经和小刘说好了，我和女儿去的那三天，她每天过来收拾收拾，洗洗碗筷。吃饭的话呢，我也已经跟河对面的小馆子说好了，你直接去就行。” 　　“哎呀呀真是的，到底是老夫老妻了，这时候还想着我。”沈志诚脸上丝毫见不到之前的不情愿了。 　　想摸出皮夹子掏钞票表大方，但是想到最近的不景气，沈志诚又装作旁若无人的样子把手缩了回去，只是叮嘱沈雪青：“加油玩，好好玩呀。多帮你妈提提东西，要懂事一点。” 　　沈雪青懒得戳穿他，敷衍了一下：“爸你放心，我们回来给你带纪念品哦。” 　　沈志诚满意了：“好呀，爸爸就等着啦。” 　　出发之前，陶秀兰还要去裁缝铺里多叮嘱一番。 　　现在的秀兰裁缝铺，供货量最大的就是定制车坐垫和喜娃娃。 　　新一波结婚热潮即将到来，铺子里的喜娃娃订单开始成倍增加。 　　陶秀兰找了十几个服装厂认识的老姐妹一起做，由陶蕙兰质检之后做包装，她再统一销出去。 　　把握着销售渠道，又有保底，这些老姐妹们也不会撇开她单干。 　　但沈雪青觉得这还不够保险，又问妈妈考不考虑注册品牌商标。虽然这阶段知识产权还没有很重视，但是聊胜于无。 　　陶秀兰告诉女儿：“其实妈妈已经考虑找工厂做垫子的品牌了。这还是你二姨的主意呢。” 　　一家吃肉，两家喝汤。 　　大众洗车行可以定制车垫这事情传了出去，不少车主都找上门来希望定做，顺便也就洗了个车。 　　陶欣兰高兴之余也开始发挥小脑筋，希望大姐和自己合伙把这个生意做起来。 　　沈雪青思考之后又提出了新的想法：其实车垫这事情，走的是物美价廉。那么找工厂做不同型号样品也是完全可行的。 　　但，他们也可以做新的高端路线啊。虽然前期打样花费成本会更高，但是利润率也会更大。 　　“咱们出具上门测量的服务，一比一按照要求定制。可以绣名字也可以加一些图案之类的，都用纯手工手绣。这样又是个特色也可以卖高点手工钱。利润率翻倍不成问题。” 　　陶秀兰有些担心：“这样卖，能卖出去吗？” 　　“妈你真是天真了。”沈雪青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有钱人是最不怕花钱买服务的人群啊。但是他们很怕售后不好，还有不够独特。你好好把这两方面做好，真材实料的，会有人买单的。” 　　几句话之间，陶秀兰又定下来了她未来事业发展的另一个巅峰。 　　不过现在嘛，母女俩都只有对接下来旅行的满满期待感啦。 　　沈雪青从车行租了一辆车，邀请了几位姨姨们。 　　陶蕙兰要坐镇裁缝铺，陶欣兰也得继续看店。于是最后就是沈雪青，陶秀兰和陶铃兰的三人旅行组合了。 　　陶秀兰还有点过意不去。 　　沈雪青一本正经地表示：“妈妈你如果觉得对不住大姨，以后争取开公司，当老总，那就可以合理地补偿员工，带着一起团建旅游啦。” 　　陶秀兰羞红了脸：“哪里就成老总了。不要这么讲，被别人听到不好。” 　　陶铃兰大声说：“大姐你现在就算是小作坊也是老总啊。不要害羞啊。” 　　沈雪青跟着也大声吹捧起来陶秀兰，两人一唱一和把陶秀兰闹了个大红脸。 　　司机方师傅一边开车一边听后座的女士们打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方师傅是通过车行找的老司机了，之前一直开的士，最近快要退休了，想多挣一点回老家盖房。 　　之前开过大车，但是为人胆小不敢开快，的士生涯也是中规中矩，违章次数很少。通过车行招司机的不少都嫌他年纪大反应慢，但是沈雪青却看中他为人妥当，签了合约就上任了。 　　他出来之前，沈雪青就交给了他很详细的路线图和出游时间计划表。他只需要把三位女士送过去，再接送两趟，其他时候呆在宾馆就可以了。 　　这个钱挣得轻轻松松，方师傅都不好意思了，因此都抢着帮女士们搬行李进行额外的服务，无意间也让这趟苏州行体验感更好了。 　　由于是临时起意，沈雪青他们定的宾馆房间就要比平时贵很多。 　　陶铃兰咂舌于价格，但是看大姐都没有露出肉痛的表情，就也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异样——出来玩，扫兴可不行的。 　　第一天，他们直奔了苏州最具有代表性的园林，拙政园。 　　苏州政府把老城区保护的特别好，进入园林内，视野里没有任何的现代高楼，游客完全是沉浸式的体验了一把古人游园的乐趣。 　　漂亮的花窗，石子路地面的寓意，还有各色四季景观，植被的巧思。 　　沈雪青请了一个本地导游，一路讲解了两个小时都停不下来。 　　“古人的园子真是精妙啊。”陶秀兰想想自己家的小院子，又看看这眼前移步换景的园林，那点赚到钱的飘飘然心思又往下压了一点。 　　住园林住不起，但是可以考虑女儿以后啊。 　　陶秀兰想想在车上的时候看到的高楼，才发现原来现在大一点的城市，住宅都已经很先进了。 　　还是要攒攒钱，以后争取给女儿在北京也买一个大一点的先进的房子。 　　沈雪青不知道妈妈脑子里兜兜转转一大圈居然还是想给她买房这件事，她正在很得意自己做的计划呢。 　　她们的每一个行程的时间点都完美的卡上了她预先做好的计划。 　　逛完园林，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付了钱，等着上菜吃盲盒。 　　老板娘是个厚道的人，看他们是三个女士，除去常规的菜以外，还给他们一人附赠了一份手工酸奶。 　　赏美景，吃美食。 　　陶秀兰忙忙碌碌这么些年，第一次打心眼里这样彻底放松下来。她回想着婚后这么多年，居然只有这一年是真正有滋有味的活着，不由得五味杂陈。 　　苏州几个景点距离很近，由陶铃兰提议，原定的车接送计划改为了饭后的散步时间。 　　三人漫步在古老的街上，点评着路边的不同小店，聊聊天，也是颇有意趣的。 　　沈雪青有些可惜自家没有相机，要是可以记录下这些风景，以后洗出来照片封存好，老了回忆的时候也是一桩美事。 　　所以当她看到街边有人帮忙拍照的时候，立刻兴奋地冲过去付了好几张的钱，陶秀兰甚至都拦不住她。 　　“咔嚓”几下，每个人很快拿到了属于自己特有的塑封好的照片。 　　背景是五颜六色的刚刚开始亮灯的古街，每个人都笑的格外靓丽。 　　拍照的老伯咧开嘴，一口大白牙笑的乐不可支：“玩得开心啊！多拍几张，可以寄出去给亲朋好友炫耀啊。我这边还有苏州特色明信片，代寄信服务啊。” 　　沈雪青听到这话，微不可见的停顿了一下脚步。 　　确认过陶秀兰和陶铃兰已经进入到一家店面里开始购物了，沈雪青这才转头又跑向了拍照的点。 　　她说：“老伯给我来一张明信片寄出去。” 　　老伯没想到还有回头客上门，立刻回头叫了自己初中的儿子拿笔给顾客写地址。 　　小男孩热心地指点起沈雪青：“明信片上都印了我们苏州好风光哦，可以写上一点祝福语啊。” 　　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这个漂亮的姐姐，却看到她摇了摇头，提起笔只写下了地址。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漂亮姐姐又露出了一点笑容，在留言的地方画了一个笑脸。 　　小男孩听到她说：“就这样就可以啦，麻烦帮我加急寄到北京去吧。” 第106章 出气了 　　苏州行一共只花费了三天， 却让陶秀兰和陶铃兰姐妹开开心心地跟家里人足足讨论了半个月。 　　陶欣兰听了好几遍还不腻，追着一直问细节。 　　完了之后自己回味了一阵，感叹道：“哎呀好想去啊。可惜我手上这一摊事情， 实在是忙不过来。” 　　陶蕙兰翻了个白眼：“你是一个人吗？你家那口子是死的吗？你看看人家乔文清，一个人带乔乔几天也没什么问题啊。铃兰能出去你怎么就不行了。就你觉得自己最能， 大包大揽的， 结果一个天生劳碌命。” 　　一提到邵宏祖，陶欣兰就没话可说了，二姐骂的她根本不好还嘴。 　　邵宜兰也在姐姐家写作业，听到客厅的动静， 默默往屋子里又靠了靠，捂住了耳朵。 　　听不到听不到…… 　　沈雪青端了一盘水果过来， 看到妹妹这样，心软了一下。 　　过去摸摸她的头，沈雪青说：“你是你， 你父母是你父母， 两者没有必然的关系。” 　　邵宜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似乎有很多疑惑想问姐姐， 但是最后还是只小声地抱怨：“我不是小孩子啦， 我懂道理的。” 　　“好——” 　　沈雪青没有刻意地去开导邵宜兰。青春期的女生容易钻牛角尖， 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想清楚才好的。 　　至于二姨怎么想的， 那就只有二姨知道了。 　　沈雪青看完妹妹，指导了一下她的英文，然后就回到工作室发呆了。 　　那张寄出去的明信片，漂洋过海到北京， 要几天呢？ 　　只给他一个人寄，被唐杏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啊不对， 秦素和田真也没有收到……回头带点特产补给他们吧。 　　万一邮政又不靠谱了呢，寄丢了呢？ 　　不过，要是丢了就丢了呗，那就说明缘分还是没到啊……沈雪青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戳了戳从苏州带回来的照片。 　　照片上，她伸出一只手凑近了笑的灿烂，仿佛在透过镜头和什么人打招呼一样。 　　陶秀兰非常喜欢这张照片，回来就装裱了相框，放好了摆在了工作室的桌子上。 　　一声小院的开门声，是沈志诚从外面回来了。 　　他敲了敲工作室的门：“乖乖，好像有你同学寄过来的东西哦。” 　　搬到这边以后，没有物业，但是在门口做了一个邮箱，家里人进进出出的时候会顺便查看一下。 　　沈志诚眯着眼看了一下；“好像是北京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什么……” 　　还没看清呢，就被沈雪青旋风一样夺走了。 　　“我看看我看看！” 　　沈志诚愣了一下，笑起来：“哎哟多大了啊，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稳重点走路呀。” 　　他宽容地看着女儿跑跑跳跳，一点都不计较女儿对他这样没礼貌的行为，随后把别在裤腰带上的扇子取下来，“啪”一下展开扇着风进屋了。 　　——这可是女儿从苏州给他带的扇子呢！孝心证明！ 　　沈雪青没空理会沈志诚那奇怪的动作，她抓着手上的明信片仔细端详起来，嘴角平了又上翘，翘了又放平，来回好几次。 　　明信片上写着：“收到时候也刚旅游回来，幸而也有美好风景，与君共享。” 　　什么呀，文绉绉的。沈雪青吐槽了一阵，翻转过来看明信片印着的图案。 　　这是一张来自海边的明信片。 　　沈雪青认不出来这到底是海南三亚还是青岛或者是大连，只是举着明信片左看右看，似乎能从这一片沙滩景象里闻到迎面扑来的海风…… 　　大海似乎，也很美妙啊。 　　就是在这一刻，沈雪青下定了决心。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以后常常出去走走吧，去趁着年轻，见识山川河海，享受这世界。 　　…… 　　暑假的日子比沈雪青想的还要平静悠闲。 　　她一天能有一多半时间都耗在工作室里。 　　陶秀兰心疼女儿，越发的大手笔加装工作室，什么空调，冰箱居然都给她安上了。 　　沈志诚虽然对此有所微词，但是很快被陶秀兰撅回来了。 　　“你天天带人回来打牌，把一楼的棋牌室搞得乌烟瘴气的，乖乖不呆在她自己起的小房子里怎么办？就许你吹空调喝汽水啊。” 　　这话说得就像是沈志诚这个当爹的霸占了原本的书房，搬了麻将桌进去，导致女儿只好在院子里的小房子一样。 　　沈志诚心虚地想了想，转头搞了一个二手的打印机拿去给女儿用了。 　　沈雪青白得一个便宜，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正好，现在翻译之家不用她拉活，她也可以沉下心来做做书面工作了。 　　放假之前，秦素分了一部分出版工作给她，美其名曰锻炼她的书面文学翻译能力。 　　“你的口语是长项，可是文学作品肯定还是要看原文才能感受到魅力。多做一点对你没坏处的。” 　　之前秦素心思浮动，被沈雪青看出来按下去了。结果这次期末考试，沈雪青的成绩有所退步，秦素如临大敌，开始反过来卷沈雪青了。 　　这样的好心好意，沈雪青除了照单收下还能怎么办呢。 　　俗话说得好，一人卷不如拉人一起卷。 　　沈雪青想法起来了就收不住，于是她打了一个电话。 　　“啊我说你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记起我来啊——” 　　被老爹听到电话后赶过来的崔晓丽泪洒千行，趴在工作室的桌子上鬼哭狼嚎。 　　她面前放了厚厚一叠书，都是沈雪青挑出来的实用的工具书。 　　崔晓丽学的是经贸英语。 　　原本她的入学成绩中不溜求的，但是因为上大学之前被沈雪青抓着补过课，上大学期间，崔晓丽成功当上了英语课代表。 　　之后就是稀里糊涂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过程了。 　　今年暑假回家，崔晓丽还带了三好学生的荣誉证书回来呢。 　　崔家对沈雪青的感激在这个暑假达到了新的巅峰。 　　现在，沈雪青又带着崔晓丽学习了。崔父当然是按时按点地把人给她送来了。 　　恐怕连崔晓丽本人都没有发现，她现在的学习习惯相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 　　现在拿到一本书，她会先把笔记本打开，然后熟练地开始梳理知识点，再背诵。 　　嘴上抱怨归抱怨，但是实际上还是很认真的嘛。 　　沈雪青偷笑了一下，往她那边推过去一瓶汽水，没有揭穿她。 　　崔晓丽一边学习，一边还能分出一点心思来说话。 　　她把十里八乡的八卦都盘点了一遍，挑着一些给沈雪青说了。 　　“我们班班长，就是高三毕业那会儿还想跟你表白那个男生，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哦——据说还是女生追的他呢！今年暑假甚至跟到我们东乡镇来啦。” 　　“还有还有，当年那个要去新疆的女同学，现在很受学校老师的欢迎。她老师偷偷给她说，让她考研呢。” 　　“还有那个以前喜欢吓唬你的男生，上次看着胖了一圈……” 　　“哦对了，说起来有一件事可能和你有关呢。”崔晓丽转动了几下笔，停下了学习的进度。 　　“你知道，郑家的那个小女儿，今年也考上你们学校了吗？临清大学哦，没想到真的让她上了。” 　　郑长芸？沈雪青撇撇嘴，这家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崔晓丽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往沈雪青这边凑了凑，小声说：“但是啊，郑家人现在正在焦头烂额呢。听说郑家那个儿子好像在学校犯事了，郑家成天吹嘘的北京亲戚现在不怎么愿意管他们了，还把之前他们家送过去的礼物都退回来了。啧啧，好大一堆礼品哦。邮费都不少了吧。我们村有人看到了哦。” 　　咦？不是说事情都压下去了吗，怎么郑长平最后还是身败名裂了？ 　　见沈雪青也表现出了感兴趣的模样，崔晓丽讲的更起劲了。 　　“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哦。我爸出去打听回来告诉我，因为郑长平他骚扰女同学，还撒谎诬陷别人打他。在学校里受了处分哦！所以他们家亲戚才不愿意来往了。” 　　沈雪青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让谣言传成这个情况呢……沈雪青摸了摸下巴，猜测是有人悄悄帮她出气了。 　　但是她乐见其成啊！ 　　倒是郑长芸，上辈子的确也是考上了临清大学，但是上辈子一直到毕业之后，沈雪青才和她有所交集。 　　郑长芸那个人，虽然上辈子很不讨喜，但是也心直口快，没有主动做过坏事。 　　沈雪青还是打算敌不动我不动，只要你郑长芸不要来搞事，我就不会主动报复你。说到底，现在她和郑长芸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多了一面之缘罢了。 　　崔晓丽不知道郑家的事情还有沈雪青的手笔，还在兴致勃勃的八卦。 　　“我看郑长芸肯定很不爽，没准还要和她哥吵起来呢。” 　　沈雪青问为什么，崔晓丽拍了她一下：“你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了。去年，她哥上个科大能把他们家乐的在饭店大摆宴席。今年轮到她，临清大学！结果家里什么都不表示，反而因为她哥的事情，愁云惨淡的。” 　　崔晓丽想象了一下：“这要换做是我……就算我和我哥那么好，我也得发脾气的。” 　　“你们家不会的，肯定都是一碗水端平了。” 　　“那是自然。我家人最好了！” 　　沈雪青点了点书：“所以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报答他们。快看书吧，待会我们来问答试试。” 　　崔晓丽苦着脸，手上动作却很快：“好吧好吧，谁叫是你带我学习呢……” 　　…… 　　八月初，艳阳高照。 　　才刚刚下午三点，大众洗车行就开始拉卷帘门了。 　　有熟客路过，好奇地张望了一下，询问老板娘：“今天是有什么事么？下班这么早啊。” 　　陶欣兰高兴地回答：“今天我要去我大姐那里看电视呢！” 　　熟客不解地问道：“看电视而已，有什么稀罕的，哪里不能看啊。” 　　陶欣兰正等着人家这么问呢，顺势就露出一个矜持又得意的笑容。 　　“哎呀呀这不一样啦。今天我们姐妹去大姐那里看的可不是一般的电视呢，是我外甥女拿了冠军的决赛节目哦！我跟你说，我那个外甥女啊，小时候就是神童啊，去道观里人家都要免费给看相，说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京。 　　蔺善为也早早地打开了电视，看着墙上的钟表数数。 　　今晚七点，黄金时段，全国高校英语演讲大赛决赛，正式开播！ 第107章 看节目了 　　沈雪青家的电视机是新买的彩电， 价格昂贵地让人牙酸。 　　考虑到这时候人们家的电视机就是主力娱乐活动，沈雪青强忍住吐槽的欲望，违心地夸了购买人沈志诚几句。 　　现在， 电视机前的大沙发围坐了一圈亲朋好友，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陶秀兰摆出来了过年的阵仗， 在一楼的茶几上堆满了瓜子花生， 水果点心。 　　一楼的空间太大，空调有些打不过来，于是又有两个电风扇对着空调风叶吹，力求把冷风送到每一个角落。 　　陶秀兰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反正女儿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了。 　　效果自然是好的。往年空调对着一个地方呼呼的吹，热的热死， 冻的冻死，这样一折腾，反而均匀开来， 大家都满意。 　　陶蕙兰夸奖外甥女聪明， 沈雪青在心里悄悄感谢了一下未来的科技巧思——简陋版的空气循环扇， 真不错呀。 　　七点时间一到， 电视上开始了前置的广告画面。 　　所有人精神振奋， 十多双眼睛齐齐盯紧了电视画面， 都开始期待接下来的节目了。 　　首先的镜头是一段录像。 　　里面有很多选手的复赛录像剪辑，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点，放的不少片段都是糗事。比如一个选手上台摔跤了，再比如两个选手一不留神撞在一起晕头转向的，看的人心痒痒很好奇。 　　每放一段右下角会标注赛区， 等到了北京赛区，陶家人更是目不转睛地嚷嚷起来：“哦哦哦， 会不会看到我们雪青啊！” 　　视频先是放了一圈大俯视镜头，乌泱泱的人群让邵宜兰惊呼出声：“姐，你们赛区比其他地方人多好多啊——” 　　那是当然啦，北京高校林立，竞争惨烈啊，要不怎么每年都是那几个赛区的竞争冠军呢。 　　沈雪青坐在最侧面，捧着半个西瓜挖了一勺子放进嘴里，成为了客厅里最淡定的那个。 　　镜头转回台上，第一眼就让人能看到台上最亮眼的女性。 　　钟博文激动道：“啊是姐姐啊！是我姐啊！” 　　陶欣兰：“真不错啊，我外甥女就是艳压群芳！” 　　乔乔不明所以地挥舞着小肉手，跟着起哄：“哦哦哦——”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电视机里的沈雪青甩了一下头发，wink了一下。 　　沈雪青顿时呛住了：“咳咳咳……” 　　虽然是为了剑走偏锋出的对策，但是被亲友这样看到自己抛媚眼的动作还是有点羞耻的。 　　沈雪青抱着西瓜默默溜走了。 　　大家伙的注意力还在电视里呢，现实里的沈雪青反而失去了吸引了。 　　沈雪青跑回工作室，吃了会西瓜，目光忽然粘在了电话上。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电话铃开始响起。 　　沈雪青想也不想就抢先接了，还对屋子那边大喊了一声：“是我同学！” 　　然而屋里没人理电话也没人理她，都还在聚精会神的看电视呢。 　　沈雪青对着话筒喂喂了两声，然后听到了对面久违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的？” 　　这种事情，当然是推理出来的咯。 　　秦素和田真，最近都在老家或者出去玩了，没有人会累得半死还给沈雪青打电话的。亲戚里会打电话过来的，关系有够好的，现在都在屋子里坐着了。 　　除了蔺善为，还能有谁呢？ 　　“因为我够聪明，能掐会算。”沈雪青这样说道。 　　“明信片收到了吗？你的明信片寄过来的时间不巧，我们都不在家。幸好回来之后，唐杏帮我找到了。” 　　“嗯，收到了，谢谢哦。海边很美丽，看得我也很想去。” 　　“……那你可以猜猜我在干什么？” 　　蔺善为一只手握着话筒，一边往电视上看过去。 　　现在电视上已经放到了第一轮比赛的末期了。 　　也不知道导演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有很多个选手紧张到大喘气的画面，还有一些哭的很丑的，笑的很夸张的怼脸镜头。 　　虽然观众看得都很开心，但是蔺善为也开始庆幸了，幸好沈雪青从头到尾都是大将风范，表情管理很到位啊。 　　旁的人越夸张，她就越显得八风不动，沉着冷静。 　　蔺外婆也看的兴致勃勃的，还在发表点评：“雪青别的不说，这份气度就吊打在场的学生了呀。你看看刚才那个镜头扫过去，外国语的学生还偷看她呢。太没有耐心了。” 　　蔺外公：“对对对！” 　　蔺善为笑了一下，收回目光，又对着电话说：“不是会算吗？怎么，算不出来了么。” 　　“我觉得你在小看我啊。” 　　沈雪青的声音经由电线传播过来，似乎包裹着一层强忍的笑意，像一个羽毛不停地搔着蔺善为的心脏，痒痒的。 　　“你都这么问了，难道以为我家连电视机都没有吗？现在我家的客厅里，可是坐满了亲戚呢。都是为了一睹我的风采。你就比较幸运了，当时坐在现场看到了。” 　　说到后面，沈雪青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调戏人呢。 　　电话里传来一点低沉的笑声，蔺善为说话的声音略带一点包容感：“好，我承认我是一个幸运儿。” 　　“你知道就好。” 　　玩笑过后，两个人都忽然不说话了。 　　奇怪的气氛弥漫开来，虽然远隔千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又好像近在咫尺一般。 　　情况不妙啊。 　　沈雪青眨眨眼，清清嗓子：“那么，开学见了。” 　　“开学见。” 　　挂断电话，蔺善为像是做了什么激烈运动一样，缓慢地吐出一口气，顺带着排出了脑子里多余的杂念。 　　蔺外公浑然不觉，指使孙子给自己去厨房泡一壶茶来。 　　蔺善为应了一声，去厨房了。 　　他也需要茶多酚的镇静安神效果了。 　　看到孙子泡了三人份，蔺外公满意地点头。 　　“不错啊，长大了，不用叫就会做事了。” 　　电视上的节目还在继续。 　　每年就这一次的比赛，电视台也要分成上下两次播出。 　　今天播出的就是上半部分，最精彩的部分要等到明天。 　　不知道是不是导演偏爱，蔺善为明显感觉沈雪青的镜头很多。 　　都不是简单的切到她的演讲部分，而是各个角度，上下左右，怼脸和远景都有的那种。 　　蔺外婆敏锐地察觉到了不一样，问孙子：“这是冠军的待遇吧？” 　　蔺善为也说不好，他回忆了一下去年的比赛，不确定地说：“也，也没有吧？” 　　…… 　　“这是美人的待遇啊！你看看现场拍摄的摄像就很懂构图。只要把漂亮人放在画面视觉重点，整个画面都会鲜亮起来的。” 　　老闫指着电视镜头侃侃而谈，说到摄影这方面，他也算是半个行家啊。 　　范玉兰恭敬地站在师父背后，一会儿给他捏捏肩膀，一会儿给他端茶送水。 　　旁边的老朋友看的羡慕极了：“老闫你从哪找的这么好的徒弟，我也想要这么上道的徒弟。去年我们社里让我带徒弟，好家伙，愣头青一个！根本不懂事儿就算了，还看不懂眼色。我让他出去买包烟是想让他出去自己呆会儿不要打扰领导，他倒好，真买了烟还找我报销。” 　　老闫哈哈大笑起来，又得意地用下巴对着电视指了指：“看到没有，就是这个美女大学生给我送来的。” 　　老朋友觉得稀奇：“哎哟，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啦。她还给我们泽元送了不少钞票和热度呢。我跟你说，碰到贵人了就是这种感觉。你只是跟着，就能有多如牛毛的好处。” 　　老闫说到开怀处，唾沫横飞。 　　范玉兰这一次深表赞同，在老闫背后严肃地点点头。 　　沈雪青可不就是自己的大贵人，同时也福泽到了杂志社吗。 　　随着报纸上冠军消息的披露，泽元前几期杂志都加印了！ 　　这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往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同行，这次也过来打招呼，希望可以转载范玉兰关于沈雪青那几篇追踪报道。 　　转载就有钱拿。范玉兰拿着比自己工资还高的转载费，人都傻眼了，计划着回头要给沈雪青送点什么感谢才好。 　　出版社那边也乐开了花。 　　周□□编这个夏天过得特别风光，因为专访里都说了，是她慧眼识珠啊！她在业内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花花轿子抬人。大老板看到周敏都亲切不少了。 　　至于前阵子疯狂搞事的那几个不入流的小报社，也被各位大佬默契的打压下去了，现在估计已经关门大吉，喝西北风去了。 　　这是范玉兰第一次感觉到了名利的力量。 　　原来只要自己站的够高，那么所有一切不利于你的声音都会自动消弭。 　　就像范玉兰现在是北京杂志社的大能人了，她重新和家里联系后不光爹妈没有打骂她，反而对她嘘寒问暖的，绝口不提想让她回来嫁人的事情了。 　　开玩笑呢，她现在一个人负担了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后还会在北京定居，这不比她嫁人的情况好多了吗？ 　　范玉兰转念一想，如果当初自己读书更努力一点，能考出农村，是不是爹妈也会看到自己的价值呢？ 　　不，不完全够。没有权利的价值就是任人宰割的案板鱼肉，还是要自己率先爬的更高才好。 　　要向自己的偶像沈雪青看齐才好。范玉兰握紧了拳头，默默许下心愿。 　　她的目标，是主编！ 　　…… 　　两天的比赛，精彩纷呈，一个多余的镜头都没有。 　　今年的收视率跟去年比简直是节节高升。 　　观众们的心也跟着电视机里的赛事起起伏伏。 　　看到淘汰名单出来，观众们也跟着捂着心口惊呼，大叹遗憾。 　　看到选手晋级，观众们也欢呼雀跃，好像六月天喝了汽水一样快乐。 　　沈雪青忙完一阶段的工作，听到客厅那边传来的惊叹声，笑的不行。 　　她去厨房里开冰箱，想拿一瓶饮料，却在关门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门口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陶秀兰吓了一跳。 　　“妈，你这是怎么了？” 　　还没反应过来，陶秀兰忽然大步冲过来，一把把女儿搂在怀里。 　　原来女儿对自己有这样美好的期待啊。 　　陶秀兰从刚才看节目结尾的时候，就开始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一下下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在心里再三发誓，她一定要成为女儿期望的样子！ 　　沈雪青僵硬的肩头渐渐缓和下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之后，她轻轻笑了一下，放下了手上的饮料。 　　然后伸手用力地回抱了一下她的母亲。 　　这个夏天，真是美好啊！ 第108章 看姑姑了 　　开学前， 照例要去大采购一番。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很久了，但是陶秀兰还是舍不得女儿，再三询问：“真的不能推迟吗？” 　　沈雪青很无奈：“妈， 我开学都大二了。你怎么还是不放心。” 　　“也不是……”陶秀兰欲言又止，就是她最近忽然变得非常依赖女儿了。 　　但这种话要怎么说出口呢， 多羞耻啊。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里话， 沈雪青又迅速过来拉了一下她的手，安抚她。 　　“没事的，现在都有电话。你要是空了也可以来看看我。北京很好玩的呀。” 　　陶秀兰点点头，旅游嘛， 她已经跟过一遍了，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对了啊。”沈雪青眼睛笑成了一轮月牙。 　　这次暑假， 因为陶秀兰女士的表现特别好，所以沈志诚根本没机会捣乱，她过得特！别！舒！心！ 　　采购回家， 沈志诚迎过来帮着提东西， 挨个运到厨房或是楼上的房间里。 　　不知道是不是家庭权利弱势的人就会变得唠叨， 沈志诚最近的碎碎念有点太多了。 　　像是现在， 他帮个忙也要啰嗦：“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呀。多给点钱女儿不会自己买嘛， 北京什么好东西没有呀。” 　　陶秀兰很不高兴：“你说这些干什么。不要找事。” 　　同样的话， 以前沈志诚也经常对陶秀兰说。 　　沈雪青偷笑了几声， 权当自己是隐形人，放下东西就溜走了。 　　沈志诚幽怨地看着女儿跑走。 　　真是小没良心！在电视上对妈妈大肆表达爱意，结果到了爸爸这里，什么也没有！ 　　沈志诚这几天的不痛快也就是这点事了。 　　他难得地起了比较的心思， 关于父爱和母爱的对比。 　　他特意在沈雪青要走的前一天去问了：“爸爸难道对你不好嘛，你怎么这次回来跟爸爸这么生分呢。” 　　沈雪青无辜地回望：“有吗？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啊。” 　　“怎么没有。”沈志诚着急了。“你看啊， 你对妈妈又是撒娇又是演讲稿里提到了。对爸爸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我不是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了吗？” 　　“这，这虽然是好事。但是爸爸现在和妈妈闹矛盾，你都不帮忙了。” 　　“爸，那你可想多了。”沈雪青夸张地拍了一下手，开始忽悠。 　　“首先呢，妈妈现在高低也算个小领导了吧。爸你都不敢和她刚，我哪里敢啊。其次呢，就是爸你也知道，我在家那会儿全是我妈不辞辛劳地照顾我吃照顾我穿的。我怎么也不能不孝顺吧。我要是和妈顶包，那我可就没良心啦。” 　　沈雪青摊开手：“听说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会有更年期的，内分泌不协调，到时候动菜刀的都有。所以我劝爸你千万不要跟妈吵起来啊，妈万一想不开，那可就……啧啧啧。” 　　沈志诚被噎地结结实实的，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要是说你应该帮着爸爸，那也太直接了。而且女儿有孝心是好事，会孝顺妈妈以后就也会给爸爸养老，怎么样也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啊…… 　　更年期这个东西，他也听说过几次，莫非真的是这个原因？ 　　沈志诚郁闷地出门去找老友聊更年期这个新话题了。 　　陶秀兰探头出来觉得奇怪：“你爸怎么忽然出去了？不过他别整体呆在家也好，耳根子都安静多了。” 　　沈雪青呵呵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太阳刚出来，沈雪青就要准备出发了。 　　车票虽然是傍晚的，但是要用车就要先去隔壁的南湖镇。 　　事先已经说好了，去南湖镇借沈振英家的车。 　　南湖镇和东乡镇仅仅相邻，面积大小差不多，方言也差不多，区别只是南湖依靠着湖水在经济上发展的更好一些。 　　实际上从东乡镇打车去南湖镇，也不过才半个多小时。这要是放在上海，连浦东区都出不去呢。 　　两边的人也是沾亲带故的。 　　沈振英当初毕业被分配去那边的厂子坐办公室，本来想找机会调动回来的，没想到她和当时还在厂里做工的林晨看对眼了，一打听，好家伙，都是拐着弯的老家人啊，于是就成了。 　　林家在南湖镇本身就是做工程的，但对这个小儿子不怎么重视。 　　林晨在自家干总是郁郁不得志，出来单干之后又屡屡碰壁，一直到去年开始在东乡镇发展才稳定下来。 　　他们最近还在商量呢，考虑着等沈振英生了以后就彻底搬到东乡镇来。 　　但是林家人不太愿意，林母说：“又不是自家没有人，怎么就非得回娘家那边去了。” 　　综上所述，沈雪青这头一次来南湖镇，还有个心愿，想看看能不能说动姑父彻底下定决心搬家。 　　要沈雪青说，有的亲人，要了还不如别要呢。 　　沈振英上次没有来接成侄女，就是因为林母的担心。而这一整个暑假，她都没有的出门，每天在家耳提命面地听婆婆说教，回头要怎么怎么带孩子啊，月子要怎么做啊。 　　她都快烦死了！ 　　生孩子这件事虽然她愿意，但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问题。 　　妊娠纹，吃不下东西，反胃呕吐都是小事，最恐怖的是，从怀孕开始，她就仿佛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前期月份不大的时候还好，家里只有林晨和她两人，总归是有说有笑的。 　　但是等到婆婆来了之后，这一切就变味了。 　　她爱吃辣，爱吃味道重一点的，这些在林母嘴里统统变成了不健康的东西，不利于孩子。 　　家里的书房变成了堆放婴儿用品的储藏室，卧室也开辟出了一个空间放好了婴儿床。 　　所有的一切空间，时间，精神，好像都要围绕着还没出生的婴儿来。 　　林母成天就是精神抖擞地准备孩子降生后的事情，连带着沈振英也必须听她的。 　　可要说林母亏待她，好像也不是。家里贵价的补品堆成了山，燕窝每天都炖着。 　　马玉仙来过一次，看了看家里光鉴可人的环境叹了口气。 　　这叫她怎么说亲家呢。难道叫她说亲家你别来照顾了，还是说亲家你不要为孩子好了？ 　　马玉仙只好叮嘱女儿忍一忍，等到生下来就好了。 　　马玉仙试图用自身那个年代的事情举例劝慰女儿：“那会儿我们怀了孕，哪有这样好东西吃呢？你婆婆虽然用的方法不太对，但是总归是为你好。” 　　为你好为孩子好，沈振英现在最反感的就是这几个字眼了。 　　越往后，沈振英的精神就越萎靡。 　　林晨也看出来了，但是他长期要外出跑生意，没办法一直照看孕晚期的妻子。 　　他想请个阿姨来帮忙，但是就连沈振英自己都怕保姆会做出什么不可靠的事情来，最后的结果就还是沈振英只能忍忍。 　　沈振英唯一的盼头就是偶尔能听到的关于老家亲人的消息。 　　什么雪青比赛冠军啦，什么秀兰嫂子现在大杀四方啦。她上心，林晨就也就更上心，每次从东乡镇回来都给妻子详细地描述表演一番，逗笑她。 　　这一次听说侄女会过来，沈振英高兴坏了，一早上就醒了。 　　林母嘀咕起来：“醒这么早，孩子能睡好吗？” 　　林晨把母亲拉到一边：“可不能这么说。你知道来的孩子是谁吗？是我们定好的福人呢。” 　　林母眼睛亮了：“就是那个临清大学的冠军？” 　　“对啊！又聪明又漂亮，赶紧让她来摸摸肚皮才好呢。” 　　林母点头：“是要这样的。别看孩子还在肚皮里，实际上都是有印象的。要向冠军学习才好呢。” 　　林母话是这么说，可是等真正见到了沈雪青，林母就又开始嘀咕了：“这丫头虽然看着不错，但是个头不高啊，会不会连累我们宝宝也不高啊……” 　　林晨惊出一身汗，又把林母拖走：“妈你可闭嘴吧。我在东乡镇做生意，可多亏了雪青爸爸呢！你当面得罪人，我的生意还要不要啦？” 　　林母闻言这才收敛起来，做出一副慈眉善目老太太的模样。 　　但，怎么可能骗得过沈雪青这个人精呢。 　　沈雪青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林晨，心想：最好这个老太太不要再被我抓到把柄了，再有一次，她就是直接绑也要把姑姑带走。 　　林晨摸了摸出汗的脑门，怀疑自己是错觉了，怎么会觉得侄女看起来匪气森森的呢。 　　见到姑姑，沈雪青又瞬间变成了那个乖巧的女学生。 　　她拿出一个礼物盒子，里面是一个银制的童镯：“这个是给宝宝的~我也不懂能不能戴，总之就是一个心意啦。” 　　还没等沈振英说话，林母就接过来笑的开怀：“能戴！肯定能戴！这是姐姐的心意，我替宝宝谢过姐姐了。” 　　被林母用奇怪的夹起来的嗓音模仿着喊姐姐，沈雪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继续拿出了第二个盒子，这一次是一个大号的银镯子。 　　相比之前的童镯，这个镯子要精巧多了。镯子打造成了一整圈的铃兰花叶的模样，还有一个小铃铛垂落下来。 　　沈振英整个人都精神了：“天哪，谢谢雪青！” 　　林晨也满眼都是笑意。 　　沈雪青把镯子给沈振英轻轻戴上，还教她：“这边是开口的，现在你怀孕手腕会粗一点，以后生完了恢复了可以把这里往回缩一缩。” 　　林晨：“还是雪青想的周到啊。我就想不到这些。” 　　沈雪青意味深长地说：“我呢，只有这么点能力给我姑姑买个银镯子。这金镯子啊，当然要当老公的买了哦——” 　　林晨秒懂，接话说：“这是自然啦！英英这么辛苦，肯定要买！” 　　沈雪青满意了，不再拿话点他了。反而是林母在一旁咂舌：这小丫头这么厉害的？以后肯定很难嫁出去吧。 　　虽然很舍不得侄女，但沈振英还是催促起来了。 　　“雪青啊，你快出发吧。嫂子开车稳当，这时候出发正好。” 　　“好吧。”沈雪青依依不舍地起身，最后又轻轻摸了一下沈振英的肚子，同两辈子都没见过的小朋友告别。“小家伙，姐姐我先走啦。下次坐飞机回来看你哦。” 　　话音未落，就感受到手下忽然硬了一小块，好像有一个小朋友在和她隔空击掌。 　　沈振英哈哈笑了起来：“这是宝宝在和姐姐说拜拜呢，是不是不舍得姐姐啊……啊？” 　　沈雪青迅速抬头盯住姑姑。 　　林晨也跟着过来扶住她：“英英你怎么了？” 　　沈振英僵着嘴角，感受着身下似乎有什么流出，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对着侄女：“呃，好像……是真不舍得你走了啊，我觉得，你可能不需要来回飞了哈，哈哈哈……” 　　沈雪青也懂了，转身把行李箱往沈振英家客厅一放。 　　出发暂停，行程推迟，此刻让我们期待一位急性子宝宝的诞生吧！ 第109章 甩钱了！ 　　九月一， 艳阳天。 　　林晨抱着头在产房外走来走去，他紧张地都快吐了。 　　距离沈振英发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两个小时前她才被推进产房。 　　林晨也没想过， 女人生孩子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沈振英一直大汗淋漓地似乎是疼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而林母和陶秀兰却都说这已经很顺利了。 　　慌乱之下， 林晨居然向侄女求助了。 　　“雪青啊， 你姑姑是会没事的吧？” 　　沈雪青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先找了一个护士详细的问情况。 　　见到来询问的家属情绪稳定，护士也多说了几句：“产妇的情况其实还可以，就是孕期运动量不足， 有点脱力了啊。” 　　沈雪青谢过护士，又瞥了一眼已经脸色煞白的林晨， 不客气地开口了：“所以你扪心自问一下，当时是真的没有办法吗？” 　　“我……”林晨说不出话来。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恭喜恭喜是个小千金呢！” 　　林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险些脱力。 　　沈振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像刚刚经历过生死劫难一般。 　　她看到沈雪青， 还想张嘴说什么， 陶秀兰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哄她：“没事啊没事啊。宝宝第一个看到的是我们雪青呢， 你放心吧， 该睡睡。” 　　沈振英放心地睡过去了。 　　一整个产后收拾残局的， 不是林晨，不是林母，而是陶秀兰。 　　她好像忽然变严肃了不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所有的人干活。 　　有了主心骨， 林晨的精神也慢慢恢复了。护士来叮嘱家属一些产后护理注意事项，林晨也仔细听了。 　　虽然林母很想插手， 但她还找不到机会就被陶秀兰指使回家炖汤了。 　　小宝宝刚出生，现在还小小一团的，皱巴巴的，看不出什么来。 　　沈雪青小心翼翼地哄着她，生怕把她和她的母亲吵醒。 　　陶秀兰问林晨：“孩子取名字了吗？” 　　“取了取了。”林晨的笑容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断过，从公文包里摸出来一个皱巴巴的本子。 　　“我和英英啊早就想过很多名字了。” 　　陶秀兰接过来一看，全是女孩子的名字，有些诧异：“你们早就知道了？可是刚才你妈还……” 　　林晨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我早早托人看过了想早点取名，但是没有告诉我妈，怕她坏事。” 　　陶秀兰面色更加缓和了：“女儿也好的，你看我们家雪青，就很有出息啊。” 　　“是的是的，所以我和英英才想请雪青来做福人啊。”林晨笑的春花灿烂的，指了指那个被他圈起来的名字：“我们希望孩子可以开心漂亮有内涵，所以啊就叫做林悦涵了。” 　　沈雪青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是个很好的名字呢。 　　她又回头看了看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宝宝，在心里冲她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林悦涵，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你呢。 　　…… 　　“对对，生了，是个女儿，叫林悦涵……对对，孩子的小名也定了，九月一号生的呢，就叫做九一了。” 　　“医生说了，虽然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几天，但是孩子情况很好，没有太大问题……嗯，对，振英也好的很呢，就是太累了。” 　　“什么？您要过来啊，不用那么麻烦。等坐完月子，振英他们就要搬去东乡镇啦。那时候咱们再一起聚聚吧。” 　　挂了电话，陶秀兰脸上的喜悦仍未褪去。 　　这是一个新生儿带来的活力，她忍不住畅想起来，如果这会儿是自己的女儿生了孩子…… 　　但是很快，沈雪青就来叫她了。 　　“妈，林家老虔婆又回来了。” 　　陶秀兰嗔怪她：“要有礼貌啊，这好歹还是在南湖镇呢。你有什么抱怨也等姑姑他们回了东乡镇再说哦。” 　　“知道了知道了。”沈雪青不耐烦地摆摆手。 　　护士这时候也来了。 　　她是来帮沈振英检查做护理的。 　　沈振英自从生完孩子之后就一直没有奶水。 　　这一次也还是一样。 　　护士看了看产妇住的是单人间，而且来看望的亲戚穿的都不错，就建议了：“要是方便的话，可以给孩子喂奶粉吧。现在的奶粉做的也不错呢。” 　　林母当时眼睛就瞪出来了：“小年轻不要瞎讲哦，当妈的怎么能不喂孩子呢。” 　　沈振英的脸色也很难看。 　　她努力地按了按胸口，但是却疼的她几乎要掉眼泪。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什么事情都不顺利。激素的迅速跌落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就哭出声了。 　　林母还以为她是在因为没有奶水而愧疚，顺带着数落其儿媳：“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之前给你说的都是有道理的。要不是你总是阳奉阴违，怎么会落得这个倒霉下场呢？” 　　一句话说出来，一屋子的人脸色都不好。 　　没等沈雪青发作，林晨首先喝止了母亲：“妈你要是再继续胡说八道，就再也不用来了！” 　　发现所有人都对她有意见了，林母才改成嘀嘀咕咕了：“这，我也没说什么啊……” 　　陶秀兰也很生气，她现在是在场人里仅此于林母辈分的人，于是过去半强制地拉着林母。 　　“行了，亲家母，咱们去买点奶粉吧。不要饿着孩子了。” 　　陶秀兰回头又招呼起女儿：“乖乖你也来。顺便去看看火车票。” 　　林晨过来表示歉意，顺便说：“火车票就不用啦。我已经托人帮雪青买好晚上的机票了。飞机快，不用像火车那样遭罪，已经耽误雪青不少功课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陶秀兰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颔首了一下，出门了。 　　沈雪青和陶秀兰一左一右夹着林母出去了。 　　陶秀兰：“亲家母，这附近呢，我们也不熟悉，还是要你带路去商场的。这个孩子饿不得，所以还是要快去快回才好。” 　　林母干咳了一声：“好的好的，多谢你费心了……” 　　沈雪青翻了个白眼。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一般人家生孩子之前家里多少会准备一点奶粉吧，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准备了好久，结果奶粉都想不到。 　　林母自然是想到过的，沈振英就想过要不要买一点备着。 　　但是她打心眼里觉得母乳就是更好，就刻意忽略了一点。 　　就算是现在站在了商场门口，她也觉得奶粉用不着买太多，买多了万一儿媳不肯奶孩子了怎么办呢？ 　　林母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热情地请陶秀兰母女在商场一楼的小食店坐一坐，并说：“买奶粉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你们远道而来，也没怎么吃过我们这里的特色，在这边等我就好。” 　　不等回复，林母就招呼了店小二，自己跑了。 　　陶秀兰皱着眉头要起身，沈雪青按住了她。 　　“妈，不用着急。等狐狸尾巴自己露出来再说嘛。来来，你也累着了，歇一歇，吃点东西补充力气。” 　　陶秀兰明白女儿心有成算了，就顺从地坐下了。 　　不到一刻钟时间，林母就从商场出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罐子奶粉，脸上带着笑容：“她嫂子，大侄女，你们都吃好了吗。奶粉我买好啦，你看，还是牌子的呢。” 　　沈雪青伸头看了一眼，嗯，不是三鹿的就行。 　　老太太花钱上倒是没含糊，买的是纯进口的牌子。 　　林母：“那咱们这就走吧？” 　　“等一下啊亲家母。”陶秀兰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其他的奶粉。 　　“你就买了这一罐子，孩子喝不了几天的啊。” 　　林母一拍大腿，装模作样：“没办法，进口的牌子嘛，买的人多啊，现在卖光了。等过两天，我再来跑一趟吧。” 　　陶秀兰怎么听着这话都觉得不对，这简直就是在说，等你们走我们再说嘛。 　　但是当面说出自己的猜测，就也有点失礼了。 　　陶秀兰正想着要怎么委婉一点地说，沈雪青晃悠悠站起来了：“没关系，你要走可以先走。我们还得再去一趟商场的。” 　　林母傻眼：“啊？” 　　“这，我也没办法呀。眼看着机票都买好了，我也只能在南湖镇买啦。”沈雪青笑眯眯地拉了一把陶秀兰。“妈，咱们走吧。” 　　陶秀兰茅塞顿开，给了女儿一个夸赞的眼神。 　　两人默契地进了商场里，林母跟在后面想阻止但是一时间想不到理由。 　　她一路还是努力：“哎哎哎？大侄女，你缺什么啊？要不跟我说说，没准家里有呢。咱们不用浪费这个钱？或者让你姑父给你找人买啊？啊？” 　　沈雪青不理会她，走的飞快。问过了路人，径直走到了卖奶粉的柜台停下来。 　　她转头对着林母似笑非笑：“我就缺这个啊。” 　　被拆穿了小心思的林母脸一下就全红了。 　　她又开始了嘀嘀咕咕，但是沈雪青和陶秀兰可没人理她，都在跟售货员咨询奶粉的事情。 　　柜台上摆着好几种奶粉，问过了各种成分配比之后，陶秀兰发现林母买的那种还是不错的，就让售货员再包四罐子起来。 　　林母着急了，上前阻拦：“她嫂子啊，别买了。真的不用了。万一买了回去振英就有奶水了呢？” 　　陶秀兰耐心地解释：“乳腺炎不是那么容易好的。振英身体虚弱，发烧了才会导致发炎的情况，更何况喂奶粉可以多让她休息一阵子，也是好的。” 　　林母不乐意了，干脆快步走过去横在柜台前挡住了：“我不同意！母乳总归比奶粉好多了吧。你们心疼振英，怎么不心疼我孙女啊？这一吃起来奶粉，谁知道振英还愿不愿意喂奶。这个奶粉钱，我反正是不会出的。有本事你们就自己掏钱包圆了！” 　　说罢，林母头一扭，一副无赖模样。 　　售货员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插嘴了：“这位老太太，你也，太不讲理了。自己家孩子，奶粉钱都不想出啊。” 　　陶秀兰也濒临爆发的边缘了，她眉头皱的很深，开始后悔没早点把振英接回来了。跟这种老太太在一块可真是折寿啊！ 　　沈雪青这时候倒是笑出声了。 　　这不是巧了么。临近出发，她身上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她伸手把林母粗暴地拨开到一边去，对售货员说：“既然她这么说，那么麻烦你啦，帮我算算刚出生的小孩半年内要吃多少奶粉，都给我包起来吧。哦对了，你们这边有送货服务的吧。麻烦帮我送到这个地址……” 　　售货员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看沈雪青，又看看陶秀兰，提醒道：“可以送货倒是可以的。就是你这可以做主买单吗？” 　　沈雪青豪气地掏出钱包，拿出一沓厚厚的钞票，帅气地甩到了柜台上，发出了“啪嗒”一声。 　　然后，她用潇洒的声音喊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我当然可以买单！我从大一就开始挣钱，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可以耍帅的啊！” 　　林母当即脸色绿油油的，嘴巴张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10章 泼辣了 　　病房内， 林晨正在细声细语地安慰妻子。 　　“南湖镇的医疗条件稍微好一点，咱们出院之后就走。我把车后面铺上褥子，你呢到时候就躺着就好了。睡一觉， 然后就到东乡镇啦。一点问题都没有哦……” 　　沈振英好不容易收住眼泪，破涕为笑：“你还挺会哄人的。但是咱们到时候住哪啊， 我不要租房子。” 　　“不租房不租房， 那我们先求一求二嫂，借个房间给我们。你不知道，现在他们的新房子可大啦，不会很打扰二嫂他们的。” 　　“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 下次你去了就看到了。” 　　两口子窃窃私语到一半，沈雪青神清气爽地迈步进来。 　　她当即宣布：“姑姑你就住我房间去吧， 反正我也要去学校啦！” 　　沈振英受宠若惊：“不用不用，小孩子又拉又尿的，不干净， 你房间还是留着就好啦。” 　　她知道侄女有严重的洁癖， 平时房间都不让人进的。 　　陶秀兰也笑着进来：“客房多的是， 朝南的有一间大的， 靠着卫生间， 正好你们自己用， 晚上起夜也方便。” 　　林晨摸了摸后脑勺：“那， 多谢二嫂了。” 　　陶秀兰爽快地说：“这可是我们自家的妹子，客气什么！” 　　林晨这时候才发现他们手上只提了一罐子奶粉，咦了一声，问：“是店里没奶粉了吗？这也怪我， 没想起来买这个。” 　　“不是。”陶秀兰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最后进来的，灰头土脸的林母。“都买好啦， 其他的送到你们家里去了。在医院先拿一罐子够了。” 　　林晨立刻就明白，自己的妈，又作妖了。 　　林晨把林母拉出去问了几分钟，之后面红耳赤地进来了要道歉。 　　陶秀兰摆摆手：“这有什么呢。总归老太太也没有脸皮厚到底，奶粉钱还是抢着给了。” 　　商场里，沈雪青眼睛眨也不眨地摔出去一沓钞票，当场镇住了售货员也镇住了林母。 　　在售货员准备收钱，周围路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林母终于反应过来，她要是这时候再不表示表示，就再也做不了人了。 　　于是又扑上来，手忙脚乱地抢着付掉了，然后胡乱挥手让沈雪青赶紧把钱收起来，眼睛都不敢往她那边看。 　　林母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带这么些钱！你妈也不管管！” 　　陶秀兰也学着女儿的样子，大声回答：“这都是我女儿自己在学校比赛拿的奖金，她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管不着！” 　　喊完了，陶秀兰略微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衣冠。 　　怎么说呢，路人投射来的敬佩眼光，让陶秀兰也很受用啊！ 　　关于陶秀兰的有样学样，沈雪青也非常惊喜。 　　她重活了一辈子才想明白，人生在世几十年，有些事情当时不痛快，以后想起来都是结节，还是要及时抒发出来才好。 　　没想到陶秀兰没有奇遇，却这么快就想通了。 　　母女俩一路都是喜气洋洋，一致地忽略了林母那个灰败的脸色。 　　林晨又从陶秀兰这里听了一遍自己妈干过的事情，都要无地自容了。 　　沈振英在病床上，又是快要落泪。 　　“嫂子，雪青，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好……” 　　她一掉小珍珠，在场三个人又慌成了一团。 　　沈雪青伸手扯纸巾，林晨和陶秀兰各自坐了一边劝慰她。 　　“别哭啦，月子里哭不好的。” 　　“对对对，哭干什么。” 　　沈振英接过侄女手上的纸巾，擦掉眼泪，说：“我没事，这是高兴的。就是觉得，有娘家人真好。” 　　面对林母的念叨，她也考虑过，是不是她自己太娇气了，才总是觉得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 　　包括就在今天上午，林母指责她没有奶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自己不配当一个母亲。 　　但娘家人在这件事上力挺她，让她感觉自己的脚终于落到了地面上，有了一种踏踏实实的感觉。 　　她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一叶小船，在面临暴风雨来临的时候，随时轻易会被掀翻。 　　“谢谢，谢谢雪青啊。”沈振英伸手拉了一下侄女。 　　沈雪青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变魔术似的把那个生产前，医生让脱掉的铃兰银镯子又拿了出来，然后小心地再次帮沈振英戴上去了。 　　镯子上的铃铛俏皮地晃动了两下，折射出一点光芒。 　　沈雪青告诉姑姑：“我买礼物的时候就想，一份是宝宝的，一份是姑姑的。因为在我心里，你和宝宝一样，都很重要。虽然当了妈妈，但你，仍然是你自己。”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陶秀兰也把手放在了二人相连接的手上。“振英你永远是我们娘家人的宝贝，所以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啊。” 　　林晨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站在老婆这一边。 　　沈振英又一次笑出来，随后，如释重负。 　　…… 　　福人这个传统，其实是南湖镇才有的。林晨请沈雪青当福人，是要包红包的。 　　林晨想给个大红包，但是沈雪青婉拒了。 　　“姑父，你要是有这个心，还是留着去看看东乡镇的房子吧。我更希望回家的时候可以看到姑姑啊。” 　　林晨点头：“我会的。耽误了你这么久都没去上学，对不住啦。” 　　让一个小辈帮自己解决父母辈的矛盾，真是丢人丢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晨对沈雪青的态度越来越不像对小孩了，倒是有点像生意伙伴了。 　　沈振英戏称这是因为侄女已经沾染了北京的龙气了，林晨被吓到了也是应该的。 　　林母想说什么，但是碍于之前的事情，也没有说出口。她现在就希望这个讨厌的丫头赶紧走。 　　眼看着陶秀兰出去打电话叫车，林晨去打饭，而沈振英母女俩睡着了。 　　林母又板着脸靠近了问沈雪青：“这个，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沈雪青就像个变脸大师一样，对着睡梦中的沈振英和林悦涵就是笑着，一转过来对着林母笑意就全然淡掉了。 　　她一开始也没有说话，就是一直看着林母，一直看到她心里发毛，才讥讽道：“我和我妈忙前忙后帮你们家忙，一句感谢没有就要赶客。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林家果然是没什么教养，娘搓搓一窝，哦，除了姑父吧。” 　　沈雪青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母，惋惜的样子活灵活现，就差把“姑父果然是歹竹出好笋”写在脸上了。 　　林母当即跳脚，低声吼她：“没有你们我也准备的妥妥当当的！你个小丫头片子，年纪轻轻不懂礼貌，当心你走在路上被……唔唔唔！” 　　她根本没机会说完话，就被沈雪青微笑着捂住了嘴。 　　激怒林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这么干。这一刻，沈雪青心里更舒爽了。 　　沈雪青平时活动量很大，力量并不小。林母一个老太太根本挣扎不开，只好继续听她在耳边说话。 　　“我说老太太，这可是在你孙女面前哦。你这样影响很不好啊。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脾气也不太好的，最好不要再被我听到你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了哦……所以你还喊吗？” 　　林母人都惊呆了。 　　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风气，刁钻了一辈子的城里老太太是真的没见过！ 　　沈雪青言笑晏晏的脸，在她眼里从“一个有点讨厌的炫富的丫头片子”进化成了“面带微笑却黑心烂肚的土匪”。 　　林母连忙点点头。 　　沈雪青看着她的脸青了红，红了白的，非常痛快。一松手，转身就出门喊陶秀兰了。 　　林母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邪门！太邪门了！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大力气？ 　　进门后，陶秀兰停顿了一下脚步。 　　看来女儿已经教训过了啊，那么此地就不宜久留了。 　　陶秀兰上前客气地表示：“那么我们待会就出发了。” 　　“好好好，慢走慢走啊，哈哈哈……”林母竟然是一个屁都不敢多放了。 　　考虑到林母之前虽然灰头土脸，但是依旧不服气的样子。陶秀兰出来之后问女儿：“乖乖你到底又干了什么。” 　　沈雪青洗完了手，又拿了纸巾擦干：“也没有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就是学了一下大伯母以往会干的事情。” 　　全丽华？陶秀兰快要把这个人忘到脑后去了。 　　如果是全丽华平时在村里闹起来的时候……陶秀兰想了一下，上一次，全丽华像个斗鸡一样的跟大队长老婆打架，先是伸手拽头发，然后又是扯衣服。 　　陶秀兰打了个寒战：“乖乖，这可不兴学啊。” 　　沈雪青笑笑不说话。 　　陶秀兰见状又有点犯愁了。 　　虽然女儿泼辣一点是好事，但是万一泼辣过头了真变成土匪了，可怎么办呢？ 　　其实陶秀兰属实是多虑了，沈雪青只是因为她很快要回学校了，才会这么粗暴解决的。 　　自从上次对付郑长平之后，她就发现了，畏惧感才是解决无赖的最好办法。面对恶人，一次性打趴下比留有余地能更好地震慑到他们。 　　…… 　　汽车从机场出发，飞驰着往临清大学赶去。 　　越是靠近，人越多。 　　司机师傅按了几下喇叭：“美女你等一等吧，现在这时候都是新生入学啊，有点堵车了。你也是新生吗？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啊。” 　　沈雪青看看自己，一身小裙子，后备箱还有一个大行李箱，的确是很像大一新生啊。 　　“我不是，开学我大二啦。”沈雪青笑着回复司机，然后往外看了一眼。 　　好多鲜嫩的面孔也同样在车里焦急地往外看，有的人一脸忐忑，有的人则是趾高气昂。各中心思，一目了然。 　　想起去年自己刚入学时候的场景，还仿佛就在昨天。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沈雪青认识了杨舒，做起了小生意，然后又主持热文艺汇演。 　　……等等，今年的文艺汇演是不是要开始了？ 　　沈雪青心念一动，摸了摸下巴。 　　一个长衫玉立的人影在她心中逐渐浮现。 　　就是不知道今年的主持人人选，有没有选好呢？ 第111章 明星学姐了 　　“做个交易吧！” 　　杨舒啪一下把旅游口译小组的账册放到沈雪青面前。 　　她脸上满是悲愤：“多少业绩够你今年帮我调教一对和你们差不多水平的新人主持？” 　　“哎呀呀， 爱卿这是何必呢。” 　　沈雪青伸手把杨舒拉着坐下来，嘴上假惺惺地推辞了一番，又说：“咱们这是多久的好朋友啦。你要我分担口译任务我是当仁不让啊……但是这个带新人的话， 你也看到了啊，我实在是没时间啊。” 　　杨舒双手合十， 尝试学习田真的星星眼天赋但是失败了， 最终抱着脑袋趴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抱怨起来。 　　“真的不是我为难你啊朋友……主要是今年我卸任了，但是你看看乐瑶现在这个样子，威名远扬但是亲和力不足。她都是部长了，部员们还一窝蜂来求我回去主持大局呢。” 　　沈雪青安慰她：“慢慢就好了嘛。你还是得让她自己锻炼锻炼。” 　　杨舒死鱼眼：“是的， 但是她最后一个请求就是，让我帮她培养一下下一届的主持人。” 　　沈雪青指了指自己：“所以你这就是来找我了？转嫁责任啊。” 　　杨舒又坐了起来；“这还不是因为你把标准一下子就提高了那么多。我临时从哪找一对和你们这样出彩的主持人啊。蔺善为今年都大四了， 肯定是不能参加了。” 　　对哦，他今年，大四了啊。 　　沈雪青漫不经心地思绪偏移开来， 想起了暑假的那一通电话。 　　开学见， 那人呢？ 　　杨舒还在喋喋不休：“今年的新生里， 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时间才扒拉出来一对合适的选手吗？结果你还给我请假了， 现在才来学校。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沈雪青好脾气的点头：“是是是， 我的锅。” 　　“所以……你同意啦？”杨舒抓着沈雪青的手， 紧紧的， 大有一种你不同意我就不松手的架势。 　　沈雪青笑了：“光我同意有什么用。你怎么不问问蔺善为啊？” 　　杨舒大大咧咧地拍拍沈雪青：“这你都同意了他怎么可能不同意。谁不知道啊，你们俩关系最好。你俩说话的时候，旁的人都插不进嘴的。” 　　沈雪青愣了一下。有这回事？ 　　杨舒生怕她反悔，干脆趁着沈雪青还没说话之前， 一拍桌子：“就这么定啦，我走了我走了， 记得来彩排哦。还有田真那边帮我代班的事情，帮我谢谢她！” 　　那溜走的速度比来的时候可快多了。 　　沈雪青追出来看人影都没了，索性也收拾东西回小院了。 　　一路上，学校的花花草草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沈雪青抄近路，打算从操场走。 　　今年的新生的运气不是那么好，一连多少天都是艳阳天。 　　他们顶着大太阳在操场上训练，对着路过的学姐学长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沈雪青买了一根冰棍，一边吃一边晃悠着路过。 　　她没有想引人注意，但是她本身也够显眼了。 　　临清大学今年的招生广告里，有一条就是关于沈雪青的冠军事宜。 　　她获奖之后和校领导的合照占据了学校宣传板块很大一处位置，在一众领导中间，沈雪青美的很突出。 　　现在她路过操场，不少新生都认出来她了，暗自一阵激动。 　　教官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训斥了几句，但是依然有不少人的目光跟着沈雪青一路走。 　　郑长芸在队伍里咬着嘴唇，盯住了沈雪青。 　　她的脸上都是黏腻的汗水，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汗水打湿了发丝，整个人狼狈不堪。 　　沈雪青经过的时候，她又悄悄往队伍里躲了一下，头低的更低了。但是一直等到沈雪青完全路过之后，她又有些微微的失落。 　　到底是希望沈雪青认出来自己还是不要认出来，郑长芸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郑长平这个暑假回来后忽然性格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肯出门。 　　一开始，父母不了解情况，还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商量着想要带儿子去看看老中医。 　　直到北京的叔叔把礼物退回来，父母才明白是儿子在北京闯下大祸。 　　他们开始在家里走来走去，反复责问郑长平：“你到底干了什么？让叔叔不愿意再跟你有瓜葛了。” 　　“我们真的对你很失望，你怎么去了北京反而还不如在家里。” 　　“你作为我们家寄予厚望的长子，怎么现在说句话都不会说了？” 　　家里的气氛开始变得焦灼而紧张。 　　偶尔扭头看到郑长芸的时候，父亲才会稍微缓和一点语气，但说话时候也依然是在训诫她：“小芸啊，你可不能骄傲自满啊。不要学你哥这样。等你到了北京，记得多去拜访叔叔家，争取修复一下关系。” 　　郑长芸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下来，但实际上来了北京之后到底要怎么做，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她想到沈雪青似乎也是临清大学的，郑长平还跟她打听过消息，于是去敲了敲郑长平的门。 　　谁想到，郑长平听到沈雪青这三个字的反应却很剧烈。 　　“你不要来问我，她就是个女流氓。你找她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是离这个人远远的，不要有任何瓜葛才好！” 　　郑长芸傻眼了：“可是你不是说你在和她恋爱？”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到这件事，郑长平的胸口起伏更激烈了。 　　“就是你到处在外面说的吧，才会让我后面这么倒霉！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我妹妹，我就会不跟你计较。我迟早要让沈雪青那个女人吃不了兜着走！” 　　郑长芸甩开哥哥的手，吓得后退一步：“神经病吧你。这不是你自己先跑到我面前炫耀的啊？而且就你现在这幅大门都不敢出的衰样，你吓唬谁呢你。” 　　郑长芸和哥哥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考虑到郑长平那提起沈雪青就不正常的样子，郑长芸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吃不了兜着走的，怕不是郑长平吧？ 　　郑长芸听到身旁的舍友用惊喜的声音说：“天啊，是沈雪青学姐。她比照片上看着还要漂亮啊！” 　　郑长芸问：“你们都认识她么？” 　　“当然啦。她可是明星学姐啊。她大一一年时间，创办了翻译之家，促成了我们和外国语的合作。还是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啊啊啊！我是被调剂到这个专业的，本来我的第一志愿就是外语系啊。结果今年外语系的分数好高啊，我看这和沈雪青肯定分不开……” 　　郑长芸有点不服气：“她真的有这么好吗？” 　　舍友的眼神有点怪异：“……不是，小芸啊，你这话说的好酸啊。” 　　郑长芸自知失态，稍微收敛了一点语气。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她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呃，那么厉害啊。” 　　舍友拿手戳了戳郑长芸：“拜托，你先有本事可以凑到她面前去再说吧。她现在除了翻译之家，就是文艺晚会还会主持一下了。平时根本就找不到人的。听说当初她就是从文艺晚会上初露头角的呢。” 　　“不就是文艺晚会么，我觉得我也行！” 　　郑长芸擦了一下汗，放了大话。 　　…… 　　“这个点，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沈雪青站在空无一人的小院里，感到困惑。 　　她到处找了找，在冰箱上看到了秦素贴着的留言。 　　“我今天被我妈临时喊回去啦！不用管我的饭咯。” 　　沈雪青会心一笑，秦素也是越来越活泼了。 　　那么问题来了，田真呢？ 　　说起来，最近田真也是越来越容易见不到人了。 　　杨舒晋升成为了学生会的副主席，比以前忙多了。旅行口译小组那边也就需要田真多带队了。 　　不过也就这一段时间而已，杨舒已经和田真说好了，等她再观察一段时间，会从这些组员里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提拔上来当组长。 　　任何一个团体想要正常地运行下去，除了有才干有经验的老人，新鲜血液也是必不可少的。 　　杨舒要卸任的这件事，组员们都还不知道。只以为田真是临时来帮忙的。 　　趁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看出来他们各自的水平。 　　沈雪青本来想回来找田真问问情况地，结果她人根本不在小院。 　　孩子大了，心野了吗？ 　　沈雪青摇摇头，拿着钥匙出门买菜了。 　　做饭对于沈雪青来说，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自从搬到了小院，她就经常做三个人的份，田真还开玩笑说早知道有这个福利，她上学期就要搬出来才好。 　　今天的菜单是，清蒸鱼，红烧茄子，笋干炒肉，再加上紫菜蛋汤，正好三菜一汤，搭配完美。 　　秦素这个北方人，一开始还不适应沈雪青做饭总是一顿好几个菜，但后来，也开始爱上了这种一顿饭能吃到好几个味道的滋味， 　　想象着秦素明天回来看到空盘子的懊恼情绪，沈雪青忍俊不禁了。 　　郊区的菜场似乎总是比超市里的看起来要新鲜，沈雪青挑挑拣拣，一路买了过去。看到有新鲜的芥菜，也买了一把回来，准备明天包饺子。 　　洗干净菜，刚准备起锅烧油，沈雪青似乎听到了院子门口传来了什么动静。 　　悄悄拧掉煤气，沈雪青靠近了窗户，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多谢你送我回来啊，我们学校也挺偏僻的啊。” 　　这软软的甜甜的嗓音，是田真在说话。 　　随后就是一个年轻的男声：“没事没事，我们本来就是要到处跑的呀。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夜里记得锁好门啊。” 　　“不是呀，我们三个女生一起呢。” 　　沈雪青眼皮跳了一下，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没有戒备心。万一对面有点歹心，半夜摸进来都未尝可知。 　　沈雪青叹了一口气，想着回头再催一催秦素那边的小狗吧。 　　“吱呀——”小院的门关了起来，田真哼着歌进来了。 　　闻到了味道，她开心地往里冲：“雪青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呀！” 　　沈雪青又把火打开，不动声色地说：“待会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才回来啊。今天带队时间这么晚吗？” 　　田真眨巴眨巴眼睛，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往身后藏了一藏。 　　“对呀，今天就是晚了一点嘛。我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想着你们是不是已经到家了呢。” 　　沈雪青抬起头看了一眼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田真小可爱。 　　孩子大了，果然是有秘密了。 第112章 调戏了 　　秦素第一时间收到了沈雪青传出去的情报。 　　田真恋爱了？男方还疑似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秦素腾地一下从床上蹦跶起来。 　　她和沈雪青一样， 第一时间都是想的是：该不会被社会人士骗了吧？ 　　秦素脑子里现在全是什么女大学生被拐骗的新闻，生怕自己哪天就要在报纸上看到女主角变成了田真。 　　小院没有电话，秦素只能靠着想象猜测情况， 想的她是抓耳挠腮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学校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秦素放下了包， 谁都来不及喝一口， 就先抓着沈雪青问起来了。 　　“具体怎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雪青稍微说了一下情况，然后重点描述了田真试图藏礼物那个行为。 　　“东西呢，我倒是看出来了。就是一个磁带而已， 我看到她下午又出去拎了一个播音机出来，估计今天下午你就能听到到底是什么了吧。” 　　也没说几句， 田真屋子里就传来一阵音乐声。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是刘若英的《后来》。 　　今年一月份发售， 一直火遍了大江南北， 后世都有不少人继续传唱的经典歌曲。 　　秦素和沈雪青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哼起了这首歌的旋律， 然后唱着唱着就对视着笑了一眼。 　　这人还挺会送的， 起码现在三个人都挺开心的。 　　田真是一个心大的， 任凭沈雪青和秦素套话几次都没注意到。 　　但是同时她又有一点小心思， 但凡是问到了磁带上，就会含糊地说是自己买的。再问在那里买的呀，她又说不出来。 　　一张小脸憋半天，可怜极了。 　　沈雪青不忍心了， 出面解救：“那个田真啊，我听说你还要帮忙文艺汇演啊？” 　　说到这件事， 田真可就不困了。 　　她骄傲地给沈雪青和秦素展示出自己新购置的化妆箱。 　　“这个是腮红刷，是动物毛的，很软不会伤到皮肤。” 　　“这一盘棕色的眼影可以用作阴影打在很多地方，这个粉色的可以晕染出很健康的皮肤……” 　　“这是我新买的假睫毛，我试了国外和国内不同牌子的。居然觉得还是国产的好用呢。” 　　“还有这个，是新出的粉底液，比以前的薄又服帖，到时候我给你用啊……” 　　田真说到化妆这件事，整个人都焕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她已经练习很久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根本画不好眼线这种高难度的东西，更别提假睫毛了。 　　一次次练习又一次次地卸妆重来，最多一次，田真一天给自己画了五次妆面，卸妆卸到最后眼睛附近的皮肤生疼，吓得她缓了一星期才继续。 　　然后是眼影颜色搭配。 　　田真看电视的时候，不少女明星的眼妆都很漂亮，杂志上也有很多不同的眼妆介绍。 　　她给自己尝试了棕色，粉色，蓝色，绿色……还嫌不够，又买了很多不同质地的眼影盘来比较。 　　最后田真发现，虽然电视上的女明星们眼妆很大胆，但是普通人还是保守一点，用棕色系列的最好了。 　　暑假的时候，田真第一次尝试给家里的姐姐画了一个妆。 　　姐妹俩长相类似，田真稍微改了一改，姐姐看起来就精神多了。 　　这下可好了，偌大一个家族，天天都有人来敲门。有希望田真帮忙化妆去面试的，有希望化个妆相亲的，甚至还有年纪大一点的婶婶，要参加正式场合，求到田真头上来的。 　　田真来者不拒，随后为了应对各种问题，她的化妆盒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光是粉底，就集齐了七八种。 　　开学后，田真对着堪比专业化妆师的箱子陷入了沉思：她一个人也用不到这么多吧…… 　　田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正好我想着，去年文艺汇演的时候，雪青你说化妆师太忙了，我就想着我也许能帮忙呢？” 　　沈雪青冲她竖起了大拇指：“我们田真真棒。” 　　…… 　　还是那个活动中心，还是那一处熟悉的地方。 　　隔着老远，沈雪青就眯起眼睛了。 　　嗯，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衬衫，倚靠在桌旁的墙壁上。从背后看过去，闲适得意。 　　蔺善为似乎是在跟新人主持里的男孩子说着什么。沈雪青看到他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在桌子上点来点去，带动着挽起来的袖子扯出一点漂亮的褶皱。 　　沈雪青停住脚步，微微欣赏了一下这个风景。 　　偶尔的，他会把左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看一下时间。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沈雪青能猜到他的表情多半是微微的皱眉，还要带着一点疑问——关于搭档怎么还不来的这件事。 　　和去年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沈雪青不再想要尴尬地逃跑，反而从心里产生了一个有点促狭的想法。 　　她刻意垫着脚悄悄从后方绕过去，然后用劲地拍在了蔺善为的肩膀上：“嘿！在等我呀。” 　　指尖下的躯体微微震动了一下，才缓缓放松。 　　熟悉的叹气声响起。“你还知道自己迟到了啊。你的学生都等你有一会儿了。” 　　沈雪青觉得这反应有趣，又略微勾起了一下手指，在收手的时候浅浅划过了蔺善为的脖子。 　　同时，沈雪青又看向对面的新人主持们：“抱歉呀，我现在搬到学校外面了，离活动中心有一点远。” 　　对面的新人小姑娘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没事没事！没等多久呢！” 　　蔺善为定格在原地，只觉得被她手指划过的地方，都烧成了一条线。皮肤上轻微的痒意让这位成熟稳重，美名远扬的会长忽然有些站不稳了。 　　新人男生拿着台本没等到继续的指导，犹豫地又喊了一声：“蔺会长？” 　　蔺善为定了定心神，回复道：“不用这么客气，随便喊学长就行，喊名字也可以。” 　　沈雪青拿了台本过来，转头看了一眼蔺善为，眼神里全是调侃。 　　“对呀，我就从来没喊过你学长嘛。大家不用紧张，随意一点就好啦。” 　　新人齐齐的点头：“知道了学姐！” 　　杨舒忙里抽空过来，正式给双方介绍了一下。 　　“这边两位是施俊和姚星。施俊，姚星，这就是你们上一届的主持人，黄金搭档，金融系的蔺善为和外语系的沈雪青。” 　　杨舒又拜托沈雪青照顾好新人。 　　“雪青啊，这就是我精挑细选的文艺部新人，你可千万给我带好了，之后几届都指望他们呢。” 　　“没问题！”沈雪青比了个ok的手势。“我办事，你放心。” 　　杨舒挥手跑去别的地方忙了。 　　姚星站在原地，眼睛里的崇拜都要流出来了。她又忐忑又兴奋地问：“沈学姐，我认识您。待会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签名？这就不必啦。你好好主持，到时候我去后台看你，咱们一起合影好不好啊。” 　　沈雪青笑眯眯的，几句话就提起了姚星的干劲儿。 　　另一边，施俊也在认真跟着蔺善为读台本，但是眼神还不住地往沈雪青那边偷看，似乎很羡慕姚星可以和沈雪青说话。 　　蔺善为看出小学弟的心思，宽容地说：“羡慕的话，记得好好学英语，没准可以进去翻译之家和学姐一起工作哦。” 　　施俊也睁大了眼：“学长，这是真的吗？可是我不是外语系的……” 　　蔺善为指了指自己：“我也不是啊，但是因为英语好，你们学姐聘请我去做外援，还有钱拿呢。” 　　施俊的脸也微微红了，结结巴巴地表示：“那，那我一定会努力的！” 　　蔺善为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查验施俊的英文基础发音和写的稿子。 　　半小时后，带学生工作告一段路安的沈雪青背着手走过来，戳了戳蔺善为。 　　“喂喂不是吧，你用我作筏子，鼓励你的学生啊？” 　　蔺善为看了一眼正在墙边埋头苦背的施俊，扭头也轻声说：“这不是好事么。说明你人气旺啊。” 　　沈雪青反问回去：“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生气？” 　　“你当然不会。因为你就喜欢站在高处的感觉。” 　　沈雪青挑了挑眉：“有足够了解我的呀，蔺同学。” 　　“不客气。”蔺善为笑道。 　　一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仔细地看看沈雪青的模样。 　　嗯……比起暑假前，看起来要黑了一点，但是精神却更好了。 　　蔺善为想起来之前她调侃的话，好奇地问：“说起来，你为什么从来不喊我学长呢？连带着杨舒他们，都开始对我直呼其名了。” 　　这能有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重活一辈子，总觉得自己年级上管够呗。 　　沈雪青思考了一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年轻？脸嫩的像学弟嘛，我总觉得自己才是你的学姐啊哈哈。” 　　蔺善为直起身子，海拔顿时变高了许多。他点了点自己，再低头看向沈雪青，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确定？” 　　短短三个字，却包含了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雪青仰头看向他，面上看似淡定，实际上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时候的气氛太好了，沈雪青忽然手痒得很。 　　没多想，她就伸手勾住了蔺善为胸口正对着她的那颗扣子，把他人都拉扯地弯下腰来。 　　沈雪青挑衅似的看回去：“就！你！高！” 　　依然是三个字回怼三个字，不就是硬碰硬么，谁能比的过谁？ 　　不远处，姚星眼睛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迅速地拿起台本遮住了脸。 　　但又实在是忍不住，悄悄把台本下滑了一部分，只露出一双眼，满眼都是兴奋。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也没听说学姐和学长是一对啊……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啊？ 　　施俊被她的举动打断了思路，刚准备转过去看，却被姚星一下抓着扭回来。 　　施俊：“？” 　　姚星清清嗓子：“这个我们先对对看台本，配合一次试试看吧。” 　　施俊：“啊好！” 　　两小只的动作没有逃过蔺善为的法眼。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姚星更加努力地和施俊开始对白，也不由得笑了一下。 　　再低头看看虽然个子小，但是绝对不服输的沈雪青，蔺善为叹了口气，主动下蹲了一部分空间，和沈雪青齐平。 　　“真是服了你了。当心被别人看到啊。” 　　沈雪青松开手，毫不在意：“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蔺善为苦笑了一下：“行，算我白担心了呗。” 　　沈雪青绷不住了，笑出来：“好了，不和你闹了。好久不见啊。我还以为自己请假了来的够晚了，结果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忙。” 　　蔺善为改换了一个上半身倚靠在桌子上的姿势，扭过头解释道：“我出去实习了。现在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早出晚归的，不是故意拖着不来学校的。” 　　实习啊……沈雪青想起来梁天务说的，蔺善为的父亲很希望他能进入公司实习。而且就算是没有父亲这条人脉，蔺善为应该也不缺可以去的公司。 　　反观自己，还在学校里打转呢。 　　人在舒适圈呆久了，就会像温水煮青蛙一样，逐渐丧失了斗志。 　　沈雪青握了一下拳头，重燃斗志：“好，那我也会追上你的。回头我就去提交实习申请书！” 　　蔺善为神情微妙：“这两者有任何必然的关联吗？” 　　沈雪青挥挥手：“这不重要。” 　　“好吧，这不重要，但是另一件事对我很重要。” 　　蔺善为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击出一个节拍，并且逐渐加快节奏，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意思。 　　“已经过了一整个暑假了。某人欠我的一个答复，什么时候可以交出来啊？” 第113章 尝试了 　　糟了糟了， 调戏过头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了。 　　这是沈雪青第一时间的想法。 　　她悄悄转了个身，把手放到了身后，也靠在了桌子上。 　　“嗯……关于这件事，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沈雪青在脑内开始编织语言，尝试着找一个合适的说法来解释一下。 　　“或许， 你知道， dating这个说法？” 　　这是国外经常有的一个模式。男女双方有好感，但是并不立刻确认关系，而先以交往为前提，尝试约会。 　　“这期间， 双方没有那么重的责任负担，也没有对彼此有必须一对一的义务。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模式。也算是……最后的冷静期吧。” 　　沈雪青解释完毕， 往蔺善为那边看了一眼。 　　“呃，你觉得怎么样？” 　　沈雪青心里是略微有些犹豫的，因为她想不出来， 这个年代的人， 听到这个概念是什么反应。 　　文化浪潮的冲击， 才刚刚起了一个开头。网吧才刚刚开始有兴起的势头， 互联网的论坛上， 目前还只是一小部分人在隔空交流。 　　但是现实里， 大家还是按部就班地接受着相亲， 即便是自由恋爱，也都是相对单纯的交往形式。 　　沈雪青没有那么保守的恋爱观念，或者不如说，她已经厌烦了那种亦步亦趋的模式。 　　她有着后世来的更自由的灵魂， 那么她这辈子的感情也是如此。 　　冒着可能会被断交，会被当做怪咖的风险， 沈雪青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轮到她等待蔺善为的回复了。 　　以两人为圆心，周围的一片空间内，都恰好无人。 　　明明是比较喧闹的环境，沈雪青却总是感觉自己能听到来自蔺善为腕表上的指针响动。一声一声，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 　　就在沈雪青以为这次好不容易萌生的一点感情很快就要无疾而终的时候，蔺善为终于开口了，却问了一个让沈雪青很不理解的问题。 　　“你现在，是还有其他想要约会的对象吗？” 　　“……啊？” 　　“这是我唯一比较不能接受的点了，如果你要同时约会好几个人的话。” 　　蔺善为的眼睛里看起来非常坦诚，沈雪青甚至能读出来一点他的挣扎。 　　沈雪青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提这个意见，主要是怕你对我不够了解，贸然就提出来恋爱请求，之后后悔，又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当然了，这个余地也是给我自己的。” 　　蔺善为的眼神越来越亮，他一眼也不眨地盯着沈雪青：“所以……你对我并非全无感情是不是？” 　　“话不是这样说的……”沈雪青避开他炽热的眼神，补充了一点其他的因素。“你的确很符合我的审美啊，人也很优秀，对我也很好……我又不是木头。” 　　蔺善为的嘴角荡漾开了一个笑容。 　　沈雪青先是听到了一声满足的喟叹，然后…… 　　“这样就足够了。”蔺善为说道。 　　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化作一阵轻柔的微风，环绕着沈雪青，久久不散去。 　　你不必往前走，只要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蔺善为忍住那一点心里的小火花，重新站起身，问：“所以，现在我可以尝试着邀请你去约会了，对吗？” 　　沈雪青才矜持了一下就破功了，伸出一只小拇指上前悄悄勾了一下蔺善为的小拇指，眼神往另一边暗示了一下。 　　“按理说是这样，但是我们现在还有任务呢。” 　　蔺善为侧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新人们，重新把手插回口袋：“嗯，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我可要，速战速决了。” 　　沈雪青之前都不知道，蔺善为还有这样冷酷严格的一面。 　　施俊被虐的体无完肤，一段英文的报幕台词，被蔺善为毫不留情地挑出来将近十几处问题。 　　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反而居高临下地逼着施俊，不给他任何犹豫怀疑的机会，风暴一样输出。 　　沈雪青才想起来，蔺善为，好歹也是竞争强烈的金融系里面胜出的学生会长啊…… 　　“你的发音太死板了，好好想想看，你在说中文的时候，也会这么刻意的咬字吐息吗？” 　　“还有这里的用词，不合适，太书面了。换！这里也是，换成这个。” 　　“这句话，你和姚星一人一句对吧。但是实际上的情况，你不能只背自己的部分。你们俩都是，必须把对方的台词也背一下。这样不管是谁出了问题，另一个人都可以托底。” 　　施俊满头是汗，笔记做的飞起。 　　但是蔺善为丝毫不留情面，一晚上时间过掉了接近一半的稿子。 　　看着那张删删改改，全是红色的台本，沈雪青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她出面安抚新人，请人去门口买了一箱饮料回来。 　　“不用着急，这才是第一天呢。这一周我们都会帮你们梳理好的。” 　　姚星接过饮料，对沈雪青投来感激的眼神——还是学姐温柔啊，要是自己的话，可能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姚星帮着分发饮料，又悄悄问了：“学姐，你们之前那一届主持，就真的有这么多问题吗？” 　　去年啊？沈雪青喝了一口水，拧紧了瓶盖。 　　其实去年文艺汇演一开始的时候，更加兵荒马乱。 　　去年的杨舒也是第一次当部长，也没什么经验，和李乐瑶两个人都还处于威信不足的状态，有什么事情都是和部员们商量着来的。 　　至于主持人台本这种东西，也没有人带，都是蔺善为和她自己商量着来的。 　　杨舒那家伙，稍微看了看就批准了，主打一个“我相信你们”，反而让人压力更大了。 　　说起来，蔺善为也就是那时候和自己熟悉起来的。 　　“那时候，我们人员都凑不齐的。因为我们那一届啊，新生都是要晚自习的，其实没什么人愿意来排练呢。然后节目都凑不齐，你们李部长，去年急的恨不得嘴角都要起泡。而且最后确定下来的新的演出格式，还在演出的时候出问题了，大家的压力都很大的。” 　　沈雪青一本正经地渲染了一下去年文艺汇演的艰辛，力求让新人觉得，不是只有自己倒霉……也算是给某个严格的家伙挽回一点颜面。 　　果然，听到这些话，刚才一脸菜色的施俊脸色都好多了。 　　沈雪青语重心长地说：“大家基本上每一届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但是每一届都没有让大家失望。临清的文艺汇演，在这附近都是很有名的。我相信你们，加油哦。” 　　“好的学姐！” 　　姚星就地立正对着沈雪青敬了一个礼，整个人都是朝气满满的。 　　看到后辈们这么上道，沈雪青也很满意。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蔺善为本来还想送一送沈雪青，结果被一个电话叫去加班了。 　　沈雪青看着他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眉头微蹙的样子，就觉得心软。 　　“好了好了。也就一周多的时间，文艺汇演就要开始了，难道你不来吗？” 　　“当然会来。” 　　“那不就得了。快回去吧，辛苦啦~” 　　沈雪青推了一把蔺善为，又悄悄安慰似的戳了一下手掌心。 　　蔺善为眼眸里闪过几丝光亮，微微笑了一下：“行，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去也注意安全。” 　　“好。” 　　沈雪青对着他挥了挥手，一扭头被杨舒的目光吓地后退一步，还以为自己被抓包了呢。 　　杨舒幽幽地说：“刚才你忽悠新人我也听到了。讲道理，我忽然开始怀疑了。去年那时候，你是不是就是这么忽悠我的，其实你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晚自习吧！” 　　“对啊，你才看出来吗？”沈雪青根本不避讳提起这件事，还笑得灿烂，但另一方面她捏紧的手又悄悄松了下来。 　　杨舒一个大喘气，捂住心口假装自己要受不了的样子。 　　沈雪青笑着锤了她一下：“差不多得了，你今年都已经升任了副主席了，怎么还是没个正型啊。” 　　“哦对哦。”杨舒赶紧整理了一下形容，防止被某个学弟学妹看到，有损自己威严的形象。 　　杨舒一边把外套穿好一边跟沈雪青诉苦。 　　“其实当上这个副主席之后，我真的比以前忙多了，搞得我都不能带队旅游口译小队了。说实话，出去给那些老外介绍祖国，聊聊天，还是挺开心的。幸好有田真帮我，否则我就要对不起翻译之家和你了。” 　　“都是为了正事儿，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沈雪青安慰了她两句。 　　翻译之家，既然无法离开学校的托底，那么就注定无法和校学生会别苗头。 　　人员往来已经是早就预见过的情况。 　　两人结伴往校外走去。至于蔺善为，他更忙，刚结束之后就打车回公司了，没准还得再加班呢。 　　杨舒庆幸道：“不过幸好我去了翻译之家，这才能遇到你们这些一起成长的好伙伴。你们虽然都是大忙人，但是也愿意过来拨冗帮我。” 　　“啊对了。”杨舒忽然想起来什么，告诉沈雪青。“朝阳旅行社最近可能会有点动作，你稍微注意一点。” 　　沈雪青觉得奇怪：“怎么了？没听说啊。” 　　杨舒挠挠头皮：“其实也不一定，只不过是有这个可能性的。就之前和咱们对接的那个吕游你还记得吧。朝阳就是他哥开的。” 　　“记得，怎么了？” 　　“新上任的组长可能是太年轻了，压不住他。这小子最近老是来问我，怎么不是田真去对接了，田真去哪了之类的问题。” 　　考虑到田真人工作的时候其实很不好说话的样子，杨舒有些担心，吕游不会是要报复田真吧。 　　沈雪青深吸一口气，告诉她：“关于这件事，我觉得你可以放心了。虽然这小子可能是没憋好屁，但是应该不是要对田真不利。” 　　杨舒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不是没有问题吗，怎么雪青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沈雪青磨了磨牙。 　　好小子，原来是你！ 第114章 考验了（1） 　　真是终日打雁， 却被雁啄了眼。 　　沈雪青和秦素怎么问话，都没问出来的神秘年轻男性，居然是朝阳旅行社的吕游？ 　　记忆里那个黑漆漆的， 一张嘴笑一口大白牙，说话一股天津味的家伙？ 　　沈雪青火速赶回小院和秦素交换了最新的情报， 两位操心的老母亲开展了一次光明正大的密谋。 　　秦素：“我没有参加过旅游口译小组， 不认识这个人，你能说说看么。” 　　沈雪青一边从脑内调出来资料，一边说：“我记得，他已经工作了几年了。” 　　秦素：“太老了吧！起码也得27了。” 　　“我也就见过那么几次。黑漆漆的， 晒得根本看不出个人样。老实说，当时我以为他就是个普通导游来着。” 　　秦素难以接受：“我们田真多可爱一小姑娘啊， 太不般配了。” 　　“朝阳旅行社就是他家的产业，现在是他哥哥吕旅在管。他哥的为人还可以，比较正经。一直对弟弟又当爹又当妈的。” 　　秦素：“次子， 还不着调。一把年纪还要哥哥管着？不靠谱。” 　　“另外就是， 我听他哥说过， 他小时候是在天津长大的， 所以说话带天津口音。之所以去当导游和我们碰上， 是因为他英文还不错， 然后之前那份工作吕游因为和上司吵架， 所以不干了。” 　　秦素甚至都坐不住站起来了：“什么？这么朝秦暮楚的？这怎么能照顾好田真啊？” 　　秦素眉头都快皱地可以夹死苍蝇了。 　　她在脑子里建立起了一张表格，多维度地对比了一下两边的属性，最后还是为难地开口了：“这……怎么看都觉得不合适啊？” 　　沈雪青懂她的意思。 　　田真为人，人如其名， 天真无邪，活泼可爱。平时在学校， 在翻译之家，在小院里，都没有遇见过什么大挫折。 　　更不要说，她浙江老家里那一堆堆对她有求必应的家人了。 　　吕游可能不是坏人，但肯定是个不那么合适的人。两个神经大条凑到一起，那可怎么过日子啊。 　　秦素说：“最主要的是……她这样，我们要不要告诉她父母啊？” 　　田真的父母很早就给秦素和沈雪青都打过招呼，希望他们照顾一点田真。 　　田父还尤其强调了一点，就是田真有时候是有点迷糊的，希望他们俩可以帮着判断一下，不要让她误入歧途。 　　沈雪青犹豫了一下，拿出号码本，对着上面田家父母的电话，还是没有出去打电话。 　　“现在就下定论，还是太武断了。这样吧，我们再观察一下。只要他们不是太越界，就可以再看看吧……” 　　这个越界指的是什么，懂的都懂。 　　秦素深以为然地点头，抓起纸笔就开始刷刷刷写了起来。 　　于是田真回来后，忽然发现门上多了一个留言条。 　　田真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上面的字：“新规则，小院需要有门禁。请各位尽量在十一点前回来。如果有事，需要发消息说明事项？” 　　秦素走出来说：“对，就是这样。我和雪青想了一下，觉得咱们出来住，还是要更加注意安全啊。所以希望以后谁有事都报备一下吧。” 　　田真歪头问：“啊，大家都要报备吗？” 　　秦素点头。 　　“可是，我们当初住出来，不就是因为宿舍规矩比较多吗？” 　　沈雪青也走出来了，她唱的是红脸，所以现在笑的很祥和。 　　“怎么啦？你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田真一脸奇怪：“我？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啦。反正我每天也就那么点事情，现在也不用带旅行口译队伍了。倒是你啊，雪青。你不是马上就要去和趣实习了吗？你真的可以做到每天准点回来吗？” 　　和趣的实习，是上学期就定好的事情。 　　沈雪青夺冠之后，李珊还打电话来祝贺了她顺便问她的志愿有没有改变。如果没有的话，十月，她就可以去报道了。 　　那当然是没有了，沈雪青重生的财富自由之路，就要从和趣开始啊！ 　　……只是现在怎么解释眼下这个情况呢？ 　　光想着给孩子设限，忘了自己了。真是关心则乱啊。 　　“如果我要加班我当然也会说明的啦，主要是为了让大家了解舍友去哪了才定的这个规矩。” 　　沈雪青很快找回了说辞，没有让田真发现bug。 　　秦素悄悄擦了擦汗，呼出一口气。 　　好险好险。 　　这件事就这样被秦素和沈雪青默契地放在心里，随时观察起来了。 　　很快，两人就看出了一点端倪。 　　田真每天的活动范围很有限，每天首先是去上课，然后是去翻译之家报道，处理杂务和纠纷，之后就是回小院或者出去玩一玩了。 　　吕游毕竟自己还要工作，来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傍晚时间赶过来，送点小东西啊，或者是请田真喝点吃点。 　　偶尔遇到周末和节假日，吕游还会和田真一起去周边寻访一些好吃的。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们看起来还不如田真和沈雪青亲密呢。 　　“似乎看起来还没发展的如何啊？”沈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稍微放了一点下来。 　　秦素锐评道：“但是那小子果然是持之以恒的贼心不死啊。这么久了都没放弃。” 　　沈雪青：“那……要不，我们主动出击，化静为动？考验一下那小子？” 　　秦素拍桌：“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也不用特意找机会了，眼下就有个现成的考验机会——文艺汇演。 　　这可是田真第一次上手给那么多人化妆啊，肯定会有很多突发状况，到时候对方人品如何，还不是一目了然。 　　沈雪青会作为助理和控场人员到场。秦素也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说要去帮忙。 　　李乐瑶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她恨不得来后台帮忙的人越多越好。 　　去年文艺汇演大获成功，今年的演出更是备受期待。 　　负责的孙老师，一早就吩咐了下去，今年的票，除了内部人员的福利票，其他的，都不能随便给了，而是要留着邀请各个学院的代表，以及部分外校的领导前来参观。 　　借着这个由头，沈雪青拿到票之后，特意对田真说：“今年的票真的很少呀。你一定要给你最想给的人哦。” 　　田真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现自己的亲友基本都能有票或者是工作人员，只除了一个人。 　　而且那人听说了她要帮忙文艺汇演之后，还曾经表达过羡慕：“我上学那会儿可没有这种好事情啊，你们大学真好啊，真浪漫。” 　　田真拿着票，心想：送给他，应该会高兴吧。 　　沈雪青看着田真出去打电话的背影，回身就和秦素击掌。 　　大功告成！ 　　…… 　　文艺汇演当天，吕游特意穿了一身西装。 　　这是他从面试之后，头一次用上这身衣服。 　　他出门前还有点忐忑，对着镜子臭美了半天，还拉着嫂子给参谋。 　　“嫂子你看我这一身好看吗？” 　　嫂子捂嘴笑了半天：“嗯，挺精神的。就是有点看不习惯了。” 　　吕游如临大敌：“啊？那可怎么办啊？” 　　嫂子思考了片刻，建议道：“打领带好像有点太严肃了吧。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还是休闲一点呢。” 　　吕旅吐槽道：“不用给他留脸面，直接说他看起来就不适合这身就行了。” 　　吕游被他哥一激，立刻挺起胸膛：“怎么会！田真夸过我穿正装一定很帅气。” 　　吕旅意味深长：“哦……原来是为了和人约会啊。” 　　“啊不是不是！是我要去参加他们学校的文艺汇演呢。”吕游连连摆手。“你们可不要误会了。” 　　吕旅想了想：“临清的文艺汇演吗？的确是很有名气。你喜欢的姑娘，原来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孩吗？” 　　吕游没有解释，反而嘿嘿一笑。 　　他才不会告诉哥哥嫂子，田真不光多才多艺，还会化妆这种超高难度的技能呢！ 　　吕游听了嫂子的，去掉了领带。 　　到达的时候，他还在暗自庆幸，自己来的巧，好多领导也是西装革履的，自己混入其中毫无违和感。 　　吕游见到的第一个熟人，是沈雪青。 　　遥想当年，他还是通过沈雪青才能解围呢。 　　而且要不是沈雪青创办了翻译之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机会了解到田真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啊！ 　　在吕游心里，沈雪青和媒人那都是无疑啊！ 　　所以他直接就热情洋溢地冲上去打招呼了：“嗨，沈雪青你好啊！田真呢？不在这里吗？” 　　说罢他还四处转头找田真的身影，可惜，完全没发现。 　　沈雪青沉默了一刻。 　　不是，眼前这个笑的阳光开朗，一脸傻气，把西装穿地奇奇怪怪，仿佛是来兜售保险的家伙，是谁啊？ 　　吕游还在热情地四处张望着，活像一只大金毛第一次到什么地方，正开始热情地嗅闻行为。 　　“你们看起来很忙啊，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我什么都可以的。” 　　沈雪青和善地表示：“还行，马上节目就要开始了。田真在后台帮忙呢，你需要过去看看嘛？” 　　“啊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吕游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身体已经诚实地走出去了。 　　沈雪青带着他去了化妆间，敲了敲门。 　　秦素过来开门，第一眼看到沈雪青还准备询问详情呢，但很快就看到了沈雪青使出的眼色，随即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还算白皙的家伙居然就是吕游？ 　　两人迅速地用眼睛交流了一下。 　　沈雪青：情况有变，静待其观！ 　　秦素：收到！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还站在门口呢，化妆间里就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响动声，以及田真的一声惊呼。 　　紧接着，沈雪青和秦素就感觉身边刮起了一阵风。 　　吕游用一个一骑当千的姿态，冲进了化妆间。 　　“田真田真，你没事吧！” 第115章 考验了（2） 　　化妆间内， 一堆乱七八糟地东西砸下来，掀起一阵灰尘。 　　不少人都咳嗽起来。 　　化妆间是一个杂物间临时抽出来改的，里面堆满了以前的废弃桌椅， 刚才人员杂乱，不知道是谁踢到了什么， 才导致几张椅子滚落下来， 引发好大的动静。 　　李乐瑶听说这边出事了，飞速进来处理了。 　　“画完妆的人都给我出去！不要堵在这里了。田真，你有没有事？” 　　田真摇头：“我还好，但是就差一点了。” 　　李乐瑶咬牙：“真是， 每年怎么都要出点问题啊。” 　　发现是废弃桌椅的问题，李乐瑶啧啧了几声：“这边也早就应该搬了。来几个男生， 快点的，把东西都给我清理出来。不要再出问题了。” 　　立刻就有人上去帮忙了，人群中空出一条道， 方便清理搬运。 　　几个男生来回好几趟， 累的满头大汗。 　　李乐瑶款为大家鼓劲儿：“辛苦了辛苦了。回头请你们几个吃饭……啊这位你谁啊？” 　　吕游一脑袋的热气， 笑的傻呵呵的， 身上的西装也乱七八糟的歪掉了。 　　吕游摸了摸后脑勺， 从兜里拿出了票展示起来：“这个我是……” 　　不由分说的， 李乐瑶误以为他是其他学院的， 混进来了。 　　“出去，这边是后台哦。这位同学，你是哪里进来的啊？” 　　吕游傻了：“啊？我不……” 　　“啊啊啊部长，是我请来的客人。”田真从后排挤出来， 脸都挤得变形了。“他他他应该是担心我，所以才会过来的。” 　　李乐瑶在他俩之间看了看， 察觉到一点猫腻：“行吧，先放过你俩了。我先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田真拉了拉吕游的衣角：“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 　　“是沈同学带我进来……咦？她人呢？” 　　吕游转头看了一圈，发现根本找不到沈雪青在哪，费解了一会儿，又抛到脑后了。反而跟田真邀功：“我刚才有帮上忙吧。幸好你没事！” 　　田真看着他脸上沾了灰尘还不在意的模样，抿嘴一笑：“你怎么……哎，你没必要过来的，看把你的衣服都弄地皱巴巴的。” 　　吕游头摇成了拨浪鼓：“没事没事。我能帮到你就好了。现在你要干什么？继续帮他们化妆吗？” 　　吕游注意到田真一旁的巨大的化妆箱，一下又变得跃跃欲试：“是要用这个吗，那我帮你拎着吧。” 　　“好啊，那你今天就是我的小助理啦！”田真封了一个新职位出去，自己都先开始乐了。 　　田真咳嗽了一声，学着沈雪青平时的样子开始指挥起来吕游。 　　“还有几个男生没画完，那你就拎着化妆箱跟我去别的房间吧！但是待会一定要听我的，不要出声，防止他们再把你赶出去哦。” 　　“好嘞，只要我们俩在一起，都是你做主——” 　　化妆间的角落里，沈雪青和秦素站在一个隐秘的位置，前方还有几张全身镜挡着，恰好让他们足够听到对话，但是又不会被发现。 　　眼见着要考验观察的人都走了，沈雪青和秦素面面相觑，无奈地笑了。 　　秦素歪了一下头：“这……让我怎么说呢？要是人类有尾巴，我看那个男生尾巴都快成螺旋桨了吧。” 　　沈雪青敲敲镜子的边角，有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我们家这位小朋友还真是，非常喜欢狗狗啊……” 　　“那我们还要跟上去吗？”秦素笑了。“就这，这种我们家小朋友都完全可以掌控的恋爱情况？” 　　沈雪青摇头：“我觉得，可以放心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扰这一对，嗯……小朋友吧。” 　　秦素煞有介事地点头：“没错，我看，我最好也先离开了。毕竟，眼下只有我仍然一颗红心向翻译事业，绝无私情了。” 　　沈雪青觉得好笑：“我怎么就不是一颗红心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秦素不说话，而是眼神飘向了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人，带着浅笑静静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明明化妆间里人头攒动，杂乱不堪，但他就是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躲在镜子后方的沈雪青。 　　沈雪青看到人来了，也不由自主开始笑了。 　　“原来是他来了。” 　　作为最亲近的密友，秦素早就察觉到了沈雪青最近的变化了。 　　只是她不像田真，需要让人操心。秦素就顺其自然，在心里默默祝福了。 　　现在人都到齐了，秦素就顺势离开去别的地方帮忙了，临走之前还小声对蔺善为说了句“加油”。 　　蔺善为颔首：“多谢你。” 　　天时地利人和，不枉他为了今日来参加活动，特意提前加班了很久。 　　现在他的包里还放着会议的记录本呢，但……能及时赶到，真是太好了。 　　沈雪青走到门口，问候他：“忙完了吗？你最近要加班的那个项目。” 　　“差不多了。”蔺善为把袖子挽起来。“施俊给你添麻烦了吗？昨天二轮彩排他没出岔子吧。” 　　蔺善为去实习的地方不是他父亲的公司，而是另一个很大的公司。他作为底层小员工进去，结结实实地从底层做起，了解各个环节。 　　偶尔几次，他来不及来，就是沈雪青帮忙教导施俊。 　　昨天是第二轮彩排，时间离这么近，蔺善为无法来回，就全权委托了沈雪青。 　　沈雪青：“怎么会。他很好学，背的很好。” 　　蔺善为摇头：“你就是心软。他的水平和我们比起来差多了，只能算是速成效果吧。” 　　沈雪青帮新人说话：“人都有第一次，第一次生搬硬套，下一次就不会了。你倒是有点耐心呀，怎么这么严厉。” 　　蔺善为垂下眼，聪明地没有再说话。 　　耐心这东西，也得看是对谁了。 　　…… 　　化妆间内的骚动平稳下来还没有多久，又是着急忙慌的一句话打破了平静。 　　“部长，怎么办啊，谢薇脚刚刚好像被砸伤了！” 　　李乐瑶几步并做一步，冲过来蹲下检查谢薇的伤势。 　　“还好是扭到了，不严重。但是谢薇你还能站直吗？” 　　谢薇是今年合唱团的c位，原本按照计划，她是要站在最中间的，这下脚受伤，她只能斜着站了，肯定有碍观瞻。 　　谢薇自己也不愿意放弃位置。她唱的好，人也漂亮，是有志向参加校合唱队的。 　　这一次的文艺汇演，本来应该是她的露脸机会的。 　　谢薇强迫自己试了一下，但是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乐瑶脸色很难看。 　　谢薇这种核心成员很难被替代，只能临时让她换到边上去，但这样唱歌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怪。 　　这种不完美让完美主义者的李乐瑶很难受。 　　沈雪青走过来提了一个建议：“来不及换人了，换位置也不好。不如改变一下整体站位吧。” 　　李乐瑶：“什么意思？” 　　沈雪青比划了一下：“就是原定的位置就不变了，但是谢薇和其他几个核心成员可以坐在板凳上，其他人围在旁边，后面的人站到椅子上，前面的干脆坐在地上好了。” 　　整体的造型就像围着一群人说故事一样，随和又有气氛。 　　去年唱的是红歌，今年唱的却是阖家团圆的歌，很适合用这种排位。 　　李乐瑶眼睛一亮，当即安排合唱的成员都出去试试看新的站位。 　　在发现确实可行之后，李乐瑶算算时间，发现就是合唱节目之前，得多拉出一些时间来放凳子。 　　节目单都已经印好了，那就只能是主持人这边想办法拖延了。 　　蔺善为也跟着走过来了，顺势表态：“这没问题，我待会给施俊他们多加一点词就行。你需要几分钟拖延？” 　　李乐瑶：“不用多久，也就三十秒。” 　　蔺善为：“没问题。” 　　刚被喊过来的施俊&姚星：不是，有没有人问一下我们俩啊？ 　　沈雪青看出来两人的不自信，故意刺激他们了一句：“练了这么久，背了这么多不同版本，加几句话就害怕啦？” 　　“不害怕！” 　　“不可能！” 　　异口同声之后，新人顿时就被激发了斗志。 　　沈雪青没忍住，伸出两只手揉了揉他们的头。 　　加几句话的事情，都不需要沈雪青看，蔺善为自己就斟酌着解决问题了。 　　也不是多难的台词，念了几遍之后，施俊和姚星都已经记住了发音了。 　　沈雪青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提点一两句。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就有负责cue流程的同学来催促了。 　　姚星又闭上眼好好的回想了一遍台本，眼神中爆发出了一股神采。 　　她转头郑重其事地对沈雪青说：“我一定会好好的表现的！学姐等着我来合影！” 　　沈雪青当然不会在这时候出来扫兴，她许诺道：“好呀。等会我就在台下等着你，如果你从头到尾都表现很好，那我就送你一个小礼物哦。” 　　姚星一时间更有干劲了，信心十足地拖着施俊走了。 　　沈雪青轻柔地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啊。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蔺善为听到这么一句，顿时觉得怪异。 　　如果说沈雪青是喜欢年轻的，那么都大四了的自己岂不是危险了……嗯？ 　　蔺善为叫停了自己脑海内的想法，摸了一下鼻子。 　　沈雪青扭头对他喊道：“在想什么呢？快跟我去前面位置坐好了啊。” 　　蔺善为冷不丁来了一句：“他们怎么又有加油鼓劲，又有小礼物啊？” 　　“什么？”沈雪青停下了脚步。 　　蔺善为移开目光，小声说：“我就什么都没有……连第一次约会也是在这种顺便的场合。” 　　……这吃的哪门子的飞醋。 　　沈雪青又好气又好笑，可是看蔺善为有点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再一次心软了。 　　沈雪青伸手拉了一下蔺善为的衣角：“其实，你也有开学礼物的，东西我回头寄到你出租屋。” 　　蔺善为把头转了回来，认真地看向沈雪青。 　　“好了，那现在可以走了吧。” 　　“嗯。” 第116章 新年快乐~~ 　　关于文艺汇演的座位， 沈雪青一开始是不想要的。 　　前排座位紧张，基本都分配给了外校和本校的老师领导。 　　但是孙老师特意叮嘱了李乐瑶，一定要把沈雪青安排进来。 　　——因为现在学校里的学生里， 就属沈雪青风头最胜嘛！ 　　“所以不光光是大家是节目的一部分，我也是陪客之一， 属于保留节目啊。” 　　沈雪青一边走一边给蔺善为解释。 　　她的本意是， 让蔺善为坐在后面一点，她需要偶尔和那些老师领导一起交流。 　　却没想到蔺善为却说：“不用，我也和你一样坐在旁边就好。” 　　见到沈雪青略微疑惑的神情，蔺善为笑着指了指自己：“你是不是忘了， 在被你的风头盖过去之前，学校里最常被叫去当做保留节目的人， 是谁啊？” 　　沈雪青恍然大悟。 　　金融系的应酬，怕不是整个临清大学里最多的。 　　作为几大王牌专业的头名，蔺善为是学生会长， 和老师院校领导打交道的时间比沈雪青可要多多了。 　　长袖善舞， 七窍玲珑心， 温和但是原则性很强。 　　想起这些关于蔺善为在外的描述， 沈雪青脑海内“砰”一下出现了一个交际花的形象， 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蔺善为直觉沈雪青在嘲笑她， 但是奈何又找不到证据。 　　眼看着就要到座位上了， 蔺善为只好暗暗地给出一个“别被我抓住”的眼神表示警告。 　　孙老师看到蔺善为时候就已经笑起来了，看到他身后的沈雪青更是笑的开怀。 　　“诸位领导，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临清上一届的金童玉女主持人搭档， 也是现在名气最大的学生，外语系的沈雪青和金融系的蔺善为。” 　　在一堆领导老师慈爱的目光之下， 沈雪青和蔺善为几乎同时带上了职业的待客微笑。 　　这种场合，两人都是游刃有余的。 　　老师们的兴趣一开始还在他们身上，但是随着第一个节目开场，沈雪青就开始为各位老师介绍起来。 　　她说话总是自带一股亲和力，让人听得入迷。 　　“这个节目啊，当初排练的时候很不容易的，因为……” 　　“主持人是我的学生哦，我教了好久呢，幸好她学的也很快，让我都有点自愧不如了……” 　　“看到那个最后面当背景板的女生吗，其实她是去年的文艺部部长杨舒，今年啊，她非要来客串这么一个角色，说也想要体会一把不管事的快乐！” 　　这些幕后小故事，让台上的表演者一下就和台下的老师们拉近了距离，从陌生人变成了熟悉的身边的学生。 　　老师们越来越放松了，看到好看的节目的时候也会投入进去，之后又回味一二。 　　原本只有五六分有趣的汇演，这一下也变成了七八分好看了。 　　沈雪青一边端详着各位老师的脸色，一边适时地停下了解说。 　　……这个陪客的工作看来自己做的很不错。 　　节目间隙，孙老师出去拿了一箱水回来分发，顺手也拍了拍沈雪青和蔺善为。 　　“表现很好啊你们俩。” 　　沈雪青接过水，并不邀功：“多谢孙老师。还是文艺部自己出彩，我才有东西可以讲啊。” 　　孙老师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决心回头也要跟上面多说几句沈雪青的好话。 　　好不容易节目过了大半，借着去厕所的借口，沈雪青溜了出来。 　　蔺善为也跟出来了，走到她身边：“怎么？觉得无聊了？也是，彩排两次你都在场，有什么节目你都看过了吧。” 　　“不是这个原因。”沈雪青摇摇头，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似乎是有一点不得劲的空虚感。 　　身后的会场里传出来一个深情的男声，好巧不巧，唱的也是《后来》。 　　不用进场看，沈雪青都能猜到现场观众那如痴如醉的神情。 　　不光光是因为这首歌唱的好听，还因为唱歌这个男生，卢俊，人如其名，长得那是相当的帅气，剑眉星眼，有一双看马桶都深情款款的眼睛。 　　沈雪青特意让他在唱歌的时候，对着台下虚焦一点眼神——这样会给台下人一种错觉，人人都觉得自己正在被看着，人人都会爱上他。 　　沈雪青探头看了一眼，很好，看台下观众的表情，等汇演结束，估计卢俊就要风光无两了。 　　活动了一下腰身，沈雪青心想：校园明星这活，总归是后继有人了啊。以后就不用这么忙了吧。 　　蔺善为误以为她也是在看卢俊的美色，开玩笑道：“嗯……年轻人看着就是好看哈？” 　　“你又来？”沈雪青飞了他一个眼刀子。“我可不是那种只看重美色的人，要不然，我早就把李天舟收入我的石榴裙下了。” 　　蔺善为一脸明显的不相信：“某人的择偶标准第一条可就是帅！” 　　沈雪青瞪大了眼，脱口而出：“那是因为看着帅哥比较不容易生气吧？矛盾都会少很多的。” 　　后世经典名言：看帅哥的脸，我能多吃一碗饭！ 　　如果说找对象实在没得选，那就优先选帅的。因为有钱的可能会破产，有才华的也不会传染。但是找个帅哥，吵架都吵不起来。 　　多看两眼气都消了。 　　沈雪青头头是道地表达了这份观点，并对此大加赞赏。 　　蔺善为快被这种先进的观点绕晕了，又觉得她说的很对，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他有时候是真的很想敲开沈雪青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还有多少奇思妙想…… 　　沈雪青振振有词地表示：“而且，人类就是视觉动物。颜控是什么罪过吗？当然不是。想当初你也是因为长得好看，才会雀屏中选，被杨舒拉过来当主持人才会和我认识。你敢摸着良心说，看上我没有一点因素是因为我长得不错？” 　　虽然只能模糊地猜测出“颜控”这个词的意思，但蔺善为还是忍俊不禁了。他用一只手遮掩了一下嘴，但还是笑弯了腰。 　　这就让沈雪青忽然很想计较一下了：“怎么，我说的不对？你第一次见到我，没觉得我好看？” 　　美人不自知那是极少数的情况。从小到大，沈雪青也没有少利用自己的颜值。 　　“好看，你当然是最好看的。” 　　蔺善为带着一点无奈的眼神看过来，沈雪青后知后觉地有一些脸热——她这话说的，太厚脸皮了。 　　伸了个懒腰，沈雪青岔开了话题。 　　“国庆之后，我就要去和趣实习了。到时候会离你的公司近一些，也许我们还能偶尔一起吃个饭呢。” 　　“荣幸至极。” 　　蔺善为言简意赅地说完了，又具体询问了一些和趣业务上的具体事项。 　　听说是做外贸单子的，蔺善为想起自己所在的公司的一些投资业务，当即表示没准以后还真能有合作机会。 　　沈雪青也来了兴趣，两人又聊了两句。 　　但，聊着聊着，文艺汇演就快要结束了。 　　听到室内传来的压轴曲目，沈雪青才惊讶地反应过来。 　　“……我们在这站了多久啊。”沈雪青动了动自己已经有点酸的脚脖子，有点惊讶时间的流逝速度。 　　蔺善为：“嗯……大概是因为我们太投缘了。” 　　“两个工作狂吗？”沈雪青笑了。“下次可不许了，这哪里像约会，这分明是组会。” 　　真是说出来才发现这有多可怕。 　　“好。” 　　蔺善为凝视着她，眼神里的爱意快要化作实体的潮水将她淹没了。 　　沈雪青有一种错觉，仿佛这时候她就是要放火烧山，蔺善为也只会说一句好。 　　……年轻的爱恋，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一个平静而普通的夜晚，沈雪青那自以为已经身经百战，入定老僧一般的有关爱情的心脏，再次开始了跳动。 　　让她恍惚间有一种枯木逢春的错觉。 　　“快要谢幕了，我得回去啦。不然施俊和姚星得以为我是个骗子学姐啦。” 　　沈雪青指了指屋子内，又悄悄附到蔺善为耳边提了建议。 　　“你是不是待会又要花很长时间回去？那我建议你现在趁机溜走哦。不然很可能被杨舒拉着走不了了，得去庆功宴。” 　　杨舒这一次简直比去年自己当部长的时候还要上心，听着里面观众的欢呼声，估计她高低又要拉着所有人喝酒了。 　　蔺善为轻轻点头：“好。” 　　沈雪青小幅度地挥了一下手，转头进去了，留下蔺善为一个人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蔺善为目送着心爱的女孩离去的背影，轻声笑了起来。 　　什么雀屏中选，什么当主持人才认识……那才不是我和你的第一次遇见。 　　去年的九月，蔺善为刚刚通宵完毕，熬了一个大夜。 　　金融系的事情又多又杂，梁天务总喜欢顺手推给他去做。 　　蔺善为忙到头都开始痛，才想去校外餐厅买一杯咖啡提神，却遇到了他至今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一个新生女孩神采飞扬地拉着行李箱，走在不那么平坦的校外街道上，却依然兴致勃勃地买东买西，毫不畏惧地和商家砍价拉扯。 　　这充满了烟火气的一幕一下子就让蔺善为放松下来了。 　　沈雪青就像一幅黑白世界里忽然出现的色彩，夺目又耀眼，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又好像一束阳光，照射进蔺善为一直以来机械单调的生活，点燃了他胸口的悸动。 　　再后来，一次次接触中，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蔺善为时常会想，幸好那一日他走出了校门，才会有机会，见识到一个自由而热烈的灵魂。 第117章 实习了 　　十月份， 北京的天气逐渐开始更加干燥。 　　沈雪青换上了一身衬衫半裙，检查好随身要带的上班必备物品，登上了班车。 　　现在这个年代， 还是有很多扒手的。 　　沈雪青没有逞强，在外套了一身风衣， 把包挂在了衣服里， 防止第一天实习就出什么意外。 　　算算时间，从小院到和趣的公司也是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来回就是快三个小时。 　　但是这是在北京，这个通勤时间就很正常。 　　就像沈雪青起得这么早，班车上却全是人。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人， 都是在努力地为生活奔走啊。 　　实习生，来得早是应该的。端茶送水也是应该的。 　　沈雪青赶在前三之列到了和趣这个公司， 先把自己和老板的工位都动手清洁整理了一遍。 　　李珊来的时候，看到如此整洁的办公室愣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头。 　　“以后有的事情， 不用说就也不用……” 　　话到嘴边， 李珊却惊讶地发现， 她生怕被人弄乱的那些文件居然按照她的习惯， 分门别类地放好在了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她喜欢的咖啡， 此刻温度恰恰好， 没有多余的甜味， 香味动人。 　　李珊的神情舒展开来，问：“你居然会用这个咖啡机啊？” 　　当初招聘的时候，她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人会用她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这玩意儿。 　　堂堂老总， 公司也开始有规模了，每天还要自己亲自动手泡茶泡咖啡。 　　沈雪青抱着文件笑眯眯的：“观察过几次， 回去问了人，也就知道了。” 　　这句话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她的学习和观察能力很强。一点就通。 　　果然，李珊听完笑了：“凡事都要有学习精神啊。做的不错啊。多看多学习。” 　　第一天上班，李珊也没有给她太多任务，就是让她帮着整理一下过往的资料。 　　这种活又细碎又杂乱，在电脑还没有完全普及的年代，靠着人工，要整理出来一点错都不出是很麻烦的。 　　沈雪青注意到公司还有多的电脑，就申请去用了。 　　这下李珊眼中的欣赏意味更浓重了：“你还会用这些软件啊。” 　　“学校图书馆也有，稍微学过。”沈雪青点到为止，没有卖弄。 　　其实要把这些一直以来的文件录入电脑，也是麻烦的事情。 　　依赖着上辈子的手速，沈雪青做的可以比一般人快，但是她特意没有表现得过于扎眼。 　　第一天来上班，还是不要太显眼了。 　　今天开门后，沈雪青作为实习生，是第三个到的。 　　前两个分别是年纪大了睡不着，又住在这附近的会计，和负责开门和清扫的阿姨。 　　李珊作为老板到的很早，很勤勉，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前台小芳居然是最后一个才到的。 　　她来的时候迟到严重，都快吃午饭了，公司的员工早都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工作了好一会儿了。 　　属于她的那部分的工作就那么放在那，她来了才开始做。 　　而同样属于前台工作范畴的一些工作，大家都很自觉习惯地自己翻箱倒柜地干完了，一点不需要问她的。 　　沈雪青在心里汗颜了一把，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就算李珊这个老板再大度，应该也不至于对员工这么宽容吧？ 　　沈雪青没有着急忙慌地去问别人。第一天来上班，大家都还不熟悉呢。 　　等到午休时间，沈雪青先安排好了李珊的饭菜，然后自己拿着饭盒自然地加入了公司同事里。 　　以前就见过几次，大家也不算完全的陌生人了。 　　对于沈雪青的名声，不少人都知道，而且还有不少人在今年暑假的时候也看过她的比赛，对她印象深刻。 　　现在看到电视上的冠军活生生站在面前，多少有点新奇的心态。 　　沈雪青大大方方的，一点没有因为自己变成了动物园的熊猫而不愿意，只有在一些比较没分寸的同事问的太私人的时候，笑而不语，很快对方也就知趣了。 　　有同事眼尖发现了沈雪青的盒饭，问：“这是哪里买的还是打的饭吗？” 　　“都不是，是我自己做的。我太忙了，所以住在学校外面，可以开火。” 　　“哇，那你很可以啊！闻着味道就很不错！” 　　沈雪青领会到了背后的意思，拿出一双新的筷子递给对方：“没用过的，可以尝尝看。” 　　那个同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自己碗里。她也就是嘴馋了，还没想到分筷子这么细节的事情。 　　但是随着第一口饭菜进入嘴里，她就顾不上前面的不好意思了，反而开始大肆赞叹沈雪青的厨艺。 　　这下挤上来好奇地同事就更多了。 　　沈雪青早就预计到这个情况了，所以她今天做了两倍分量。分不完，根本分不完。 　　一顿饭的成本而已，沈雪青就顺利地融入了新的大环境。 　　她下午出来打印东西，都会有人主动帮忙。半点看不出她是今天才来上班的新人了。 　　谁都喜欢聪明伶俐的下属。 　　沈雪青聪明，一点就透，根本不需要李珊多说，立刻就能按照她的心意安排好事情。 　　才不过一天的时间，李珊就对沈雪青产生了一点依赖心理。 　　要是每天都这么舒心的上班，李珊觉得她的工作效率可以翻三倍了。可惜，沈雪青只是个实习助理，她平时一周也只能抽空前来。 　　如果说一开始，李珊只是想要多加利用一下新出炉的冠军头衔，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临下班前，李珊特意过来她的工位，敲了敲桌子。 　　她还没问今天的录入成果呢，沈雪青就已经站起来汇报了。 　　“李总，今天录了大概三分之一，这部分是我已经全部整理好，然后打印装订起来的。那一部分是存疑的我不太清楚的部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安排一个同事帮我看看。这周应该可以全部理清，到时候我会分成不同颜色的文件袋放好，贴标签。以后的人看到了就能分清楚了。” 　　李珊笑道：“这都已经把自己一周的活儿安排好啦。你说的呢，就让金雯过来帮你看看吧。她是老业务员了，公司刚开她就在。” 　　金雯听到了吩咐，机灵地喊了一句：“好嘞！” 　　沈雪青也对她挥了挥手，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李珊点点头，很满意她的机灵，随后第一次正式地给她发出了助理的工作：“我下周要给人介绍我们公司，你既然会用电脑，那会不会做ppt？” 　　啊，那可太会了，上辈子做到吐了。 　　“没有问题。周四的时候我会给您看一看，如果需要修改，我周五应该能搞定。不知道公司有没有投影仪？到时候是不是需要先调试一下效果？” 　　这种东西想也知道，问小芳肯定搞不定。沈雪青估计到时候还是需要自己亲自来。 　　公司还没发展出来，这种乱七八糟的活儿，当助理的就都得会一点，尽量不让老板自己动手。 　　李珊眼中多了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奇异的审视。 　　她笑了一下，略微露出了一点困惑的神情，夸张地表示：“现在的大学生，都像你这样了？是我老了吗？” 　　“那当然是因为我比较厉害了。” 　　沈雪青脸部红心不跳地展示了自己的自信，惹得李珊哈哈大笑。 　　走之前，李珊夸了她一句：“今天穿的很好看，包上的挂饰也很有趣。” 　　这句话的意思是，李珊对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从着装到处事，沈雪青都进入了她的法眼。 　　听到这句话，沈雪青一扫疲惫。 　　李珊是海归，走的是公私分很开的那套。所以后世的和趣发展壮大之后，不提倡加班。但相对应的，在上班期间，李珊也不喜欢看到不够专业的事情发生。 　　沈雪青今天穿的很正式这一点，极大地取悦到了她的强迫症。 　　至于包上的小挂坠，是一个陶秀兰做的岁岁平安的小娃娃，还有一个是福星高照。现在不出意外的话，蔺善为应该已经收到了。 　　同系列的就这两个小娃娃是特别的。其他沈雪青从家里拿的小玩意儿，都被她在文艺汇演当天分发给了亲友们。 　　……不知道他会挂在哪里呢？这算不算情侣小挂坠？ 　　沈雪青分神了片刻，就听到了同事喊她。 　　是金雯，她之前和沈雪青不是特别熟悉，中午她出去跑业务，也没有和沈雪青聊上。 　　但是她假期时候看过比赛视频，今天听说冠军要来他们公司，就特意在跑完业务之后没有回去，而是又绕回了公司，就为了一睹真人容颜。 　　她感觉沈雪青比电视上的还要好看啊！ 　　恰好老板吩咐下来，金雯就厚着脸皮过来套近乎了。 　　两人约着一起下班，沈雪青正好跟她打听一些公司的事情。 　　“你说小芳啊？”金雯听完她的问题就爽快地告诉她了。 　　“你别管她就行。平时她脾气好，但是也挺迷糊的。她舅舅好像是李总的一个旧识吧，李总一回国，她就跟过来了。李总对她也是真照顾，平时也不会怎么骂她的。 ” 　　沈雪青神色微妙，这还真是意料之中的一个回答呢。 　　沈雪青今天一共只和小芳见了三面。 　　第一面她想问问办公用品在哪，小芳在偷懒睡觉。 　　第二面她出来倒水，看到小芳在哼歌。 　　第三面快到点了，看到小芳冲进来拿点心，然后跟别人说要下班了。 　　……这什么旧识送来的，这怕不是仇家吧？ 　　当然，她没有选择直接吐槽出口。眼看着老板都没有意见，老同事也无所谓，你一个实习生要发表不同的看法岂不就是在杠。 　　沈雪青顺势就邀请金雯一起去附近吃饭了。 　　中国人老传统，还是吃饭最促进感情了。接下来一周时间里，她都要麻烦人家，现在不请客，什么时候请客。 　　一顿不够，那就两顿嘛。 第118章 打探了 　　北京路边的小店里， 藏着最深的本地风味。 　　沈雪青来了北京这么久，的确还没有吃过炸酱面呢。 　　今天金雯爱吃的这一家，恰好有这道招牌， 于是沈雪青痛快地点了两份。 　　看着金雯那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的样子，沈雪青笑了：“你一个业务员， 天天在外面大鱼大肉的， 还会馋这一顿炸酱面啊？” 　　“哎，雪青你不懂，这不是一碗单纯的炸酱面，而是点亮我灵魂的炸酱面啊！” 　　金雯回味了几下， 咂咂嘴：“其实，也不是说这玩意儿有多好吃， 关键是，从小吃到大。一吃到嘴里，我就放松下来了。这可能就是作文书上写的， 家的味道吧。你比我读书多， 你肯定懂得。” 　　“理解理解。就是一种熟悉的让人放松的氛围嘛。你吃这一口， 比在大饭店提心吊胆吃着肯定是舒服多了的。” 　　“对！要不怎么说， 你是文化人呢。我当时也看了你的比赛的， 真是这个！” 　　金雯竖起了大拇指。 　　她很喜欢学历高的人。想她自己读书时候， 光有一点鸡贼猴精的小聪明， 没有好好念，混到现在，终于靠李珊不拘一格的提拔，站稳了脚跟。 　　去年金雯回去胡同的时候， 脸上终于有光了。 　　然而要在四处都是男人的行当站稳脚跟，她也付出了很多努力。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金雯呼啦啦吃了一通， 感觉到身上微微出汗，才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她见到自己的碗底都空了，而沈雪青的面才吃了一半，有点不好意思。 　　沈雪青却好不稀奇的样子，反而招手：“麻烦再来一碗。我同事饿好久啦，就惦记你们家呢！” 　　老板听到这话，秒变热情：“好嘞稍等——” 　　这一句话，让第二碗面上来的速度比别人快了将近一半的时间。有客人抱怨了一句，老板回怼了：“没看到人家小姑娘饿肚子呢嘛，而且人家是先来的，大老爷们计较这么多。” 　　此前刀山火海都没有享受过优待的金雯捧着碗，感动地稀里糊涂的。 　　她体型比较高大结实，此前到处陪老板跑工厂，也锻炼出来一身腱子肉。平时和其他人出去吃饭，她都是少吃一点，不希望被别人看出来她是个大胃王。 　　但是这一次，她都不用说话，同事就照顾她了！ 　　“雪青啊，沾你光啦！”素来伶牙俐齿的金雯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然后又埋头开吃了。 　　“不着急，慢慢吃。”沈雪青反过来安慰她。“吃太快对胃不好。我们吃饭又不是饭局，没必要做戏给别人看。自己舒服了才最重要。” 　　海内存知己啊！金雯迅速的把沈雪青从“不太熟悉的同事”划入了“这辈子的生死之交”了。 　　她吃饱之后，满足地放下了筷子，开口了。 　　“你那些文件啊，有什么搞不清楚的，明天直接来问我就好。现在我先给你说说我们公司最近的项目，让你心里也有个数。” 　　这就是投桃报李了。 　　金雯也不玩那套心眼子虚虚实实的，直接就把沈雪青最需要的内容送到她面前了。 　　她也知道，沈雪青放着大公司不去，肯定是瞄准了和趣的前景了。 　　沈雪青脸上绽放了一个笑容：“好。我们边走边说。就当消消食了。” 　　园区附近还是一副百废待兴的模样，但是春夏过后，还是有很多顽强的花花草草在荒地上开放，形成一处天然的绿地。 　　这里的居民很少，下了班的公司职员也没有心情到处闲逛，所以是一个很合适的聊天地点。 　　金雯随口就报出来了几个项目，都是最近李珊比较关心的客户。 　　外贸外贸，无非就是和国外的客户交流，努力说服他们下单，然后寻找对接工厂，出货再发给对方，把麻烦事都自己解决，的一个活儿。 　　“我们赚的无非也就是一个辛苦钱。和趣现在还不具有其他大优势，计算报价这一块都是老板自己算的。刚起来那阵子，老板是真不容易啊。” 　　金雯回忆起公司刚起来那阵子，唏嘘不已。嘴里的“老板”也不知不觉变成了“珊姐”。 　　“都说海归傲气。珊姐可不一样。礼贤下士，脾气很好，也很有耐心。我最开始跑业务的时候，都是她手把手地教我的。” 　　沈雪青在心里思量了一下，真稀奇，这和她记忆里的李珊可不太一样。 　　她印象里的李珊，更喜欢任用聪明人，然后隐在幕后把控大方向，而不是亲力亲为的上阵指导人。 　　难道是和趣现在还没有完全做起来，所以李珊还没学会怎么用人？ 　　不对，还是不对。 　　沈雪青翻来覆去的，脑海里基本过了八百种可能性。 　　就今天这一点有限的相处时间来看，李珊的性格似乎也并没有改变多少啊。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那就是李珊一直在压抑自己的脾气，通过怀柔政策保证公司的人员稳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沈雪青开始有意识的回望了一下自己的上辈子。 　　她加入的时候，李珊已经是个有名的成功人士了。想来，也不需要再忍耐了吧。 　　一直走到了车站，金雯才和沈雪青告别。 　　这一路上，她除了说了一些项目之外，聊的最多就是关于李珊的一些创业路上的辛苦。说到最后，她拍了拍沈雪青的肩膀。 　　“好好跟着珊姐干，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你看看我，这几年，房子都有了，面子也有了，绝对的榜样。” 　　这话其实已经有点交浅言深了，但绝对是金雯的肺腑之言。 　　沈雪青笑着回复：“好，我知道了。你回去路上也注意一点安全。” 　　金雯冲沈雪青挥挥手：“放心吧！” 　　…… 　　回去的路上，沈雪青复盘了一下今天的工作。 　　嗯，定下的目标都达到了，连下一周的计划都差不多了，很完美！ 　　一个多小时的路，等到了小院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九点半了。 　　秦素在桌子旁认真地做着新来的工作。看到沈雪青来了，顺手丢给了她最近文学翻译小组的账册，让她拿去给田真核对。 　　“嗯？田真不在吗？”沈雪青明明记得，刚才回来的时候，田真的房间门是打开的啊。 　　秦素努了一下嘴：“你可以自己去站到门口听听，我是听不下去了。” 　　“什么？”沈雪青笑着拿起账册，去了田真门口。 　　才往那边走了几步，沈雪青就听到了一句小女儿家的窃窃私语。 　　“好哦，我也会想你的。但是我还要工作的，所以只能分心一会会啦。” 　　往屋子里一看，田真那周身的粉色泡泡几乎掩盖不住，快要实体化了。沈雪青就没有见过她笑的这么甜美娇羞。 　　……嗯？ 　　沈雪青摸了摸自己发酸的牙根，终于明白了秦素为什么坐的位置那么靠里面。 　　这恋爱起来的人都有这么肉麻吗？ 　　沈雪青下意识回头给了秦素一个眼神，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我也是这样的吗？ 　　秦素果断地摇摇头，双手交叉了一下，然后用口型说出了一句话。 　　“您是铁血娘子军！” 　　这话说得。沈雪青假意啐了她一口，然后敲了敲田真的门。 　　被打断的小姑娘眼里荡漾着水光，粉色含娇的脸蛋转过来，一眼看的沈雪青都快撑不住了。 　　沈雪青递给她账册，田真一拍脑袋：“啊，我这些账还没做完！” 　　随后，田真拿起她新买的手机，对着那边坚定地说：“我要工作了！再见！” 　　沈雪青听到手机那边传来了一声哀嚎：“别别别挂啊……这样吧，我明天陪你一起做账好不好，但是你今天再陪我说一会话吧。” 　　田真转头看向沈雪青，当看到她微微点头之后，欢呼一声，又认真打电话去了。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避讳人的。 　　沈雪青笑着退出来，还帮她把门关上了。 　　秦素放下工作，喝了一口茶，才说：“问清楚了，他们俩文艺汇演结束才捅破那层窗户纸呢。现在还在热恋期。吕游那小子，是田真指东不往西的。纯纯两只小动物聚会，也不知道老天爷怎么想到把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的。” 　　沈雪青要去忙实习，帮着查看田真恋情地事情就落到了秦素头上。 　　不过幸好，这一次的田真是很幸运的。没有像上辈子那样，遇人不淑。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但是就目前来看，她和吕游情投意合，感情好着呢。 　　“辛苦啦，素素。”沈雪青转身从包里拿出来一包点心给秦素。“今天下班时候顺便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老北京的口味。” 　　秦素利落地拆开包装，犹豫了一下。 　　“这吃的，要不要喊田真……啊算了，她打个电话还不知道要多久呢。还是给她留点算了。小情侣真可怕，为了打电话买手机。” 　　沈雪青若有所思：“啊，所以有手机果然就是方便很多吧。那我要不要也要买一个？” 　　秦素的手僵了一下，有些绝望的抬头：“真的假的？从此以后我们小院子将每晚都是打电话的小情侣了吗？我还有容身之处？” 　　“那倒也不至于。”沈雪青解释道。“主要是我今晚和一个业务员聊了一会儿，看她也有手机了，感觉很方便。如果我也有手机，估计更多还是用在工作上吧。” 　　时代在发展，不知不觉间，手机这一昂贵的电子产品也开始逐渐走入平民的生活。 　　沈雪青一直没有买手机的原因也很简单——只要一想到它在以后会便宜那么多，她就不想花这个冤枉钱。 　　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太快了。现在的单色屏手机，功能单一又笨重，让她没什么兴趣。 　　可是如果工作上需要用到的话，那就不一样了。这叫必要投资。 　　晚上吃饭的时候，金雯就跟她炫耀过自己的手机。 　　“这可是珊姐在我们谈下第一笔大单子的时候，送给我的。好贵的！你看，跟着珊姐，可不就是什么都有啊。” 　　李珊对下属大方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再复述了。 　　沈雪青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金雯说的奖金水平，发现其实她提到的这个水准是远高于同行的。 　　按照这个速度，等明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金雯怕不是可以彻底暴富，成为行业前列的人才了。 　　如果自己也能加入到这些工作里拿奖金，那么，她毕业后买房的机会也就大大增加了。 　　沈雪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包上的挂饰，忽然支起身子。 　　她刚刚才想到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在上辈子，她加入和趣的时候，甚至听说过小芳这个没什么建树的老人。 　　但是金雯这个从和趣起家就在的业务员，她却从未听闻过。 第119章 休息了 　　周四的时候， 李珊准时地收到了来自实习生同学的ppt。 　　现在的ppt版本还比较简陋，还没有那么多花样和功能。 　　沈雪青想了想，就还是选择做的简洁明了一点， 主打一个一目了然就好。 　　李珊对这份ppt没有多夸她几句，而是之后叫人给她做了一个工牌。 　　这份小礼物代表着， 李珊对沈雪青的欢迎态度：以后不管你毕业后选不选择我们和趣， 我这里都会为你永远敞开大门。 　　得到李珊的重视，沈雪青痛并快乐着。 　　临清大学大二的课程虽然比大一要稍微少一些，但其实也有不少。 　　沈雪青经常是早上很早爬起来，然后先去一趟公司， 做点事情，中午来不及吃饭再赶回来。 　　路上啃一个面包当做午饭， 下午再接着上课。 　　这样才过了半个月，她过年养的一些肉都消瘦下去了。 　　再次见到蔺善为的时候，她的体重已经只有九十了， 是她这辈子最瘦的时候了。 　　蔺善为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稍微握了一下她的手腕， 不悦地说：“怎么会瘦了这么多？你们公司加班很厉害吗？” 　　沈雪青忙着往嘴里塞面包， 闻言摇摇头：“恰恰相反， 珊姐甚至对我还挺照顾的。允许我把做不完的部分带走做， 还安排了前辈帮我分担。” 　　“那你怎么……”蔺善为欲言又止， 很快自己也想清楚了。“和趣是不是太远了？” 　　沈雪青叹了口气：“有舍有得嘛。为了我的攒钱大计，我肯定要努力的。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啊。啊对了，你说晚上咱们去哪里玩？我可就这一个下午的空闲，专门给你了哦。” 　　蔺善为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又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腕：“你都这样了，我哪里还忍心啊。算啦，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吧。” 　　沈雪青的目光下落，发现他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松开自己的手腕，不由得觉得好笑：“好啊，那你说，去哪里？” 　　蔺善为低垂下眼，眸光闪过一道亮光：“那就……我的出租屋吧。” 　　“嗯？”沈雪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逻辑，才发现他的小心机。 　　蔺善为举起双手：“我发誓，我真的是好心好意。我可以把门开着，就像在学校那样。” 　　在学校的休息室是吗？沈雪青倒也不至于那么怀疑人。 　　所以，她只是弹了一下包上的挂坠，表示：“那就带路吧，你还在等什么？” 　　蔺善为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伸手打车去了。 　　出租车的司机大叔，乐呵呵地看着一对俊男靓女进了自己的车。 　　“金童玉女，要去哪里啊？” 　　蔺善为笑着说：“谢谢，去马桥南村那边。” 　　司机大叔：“好嘞——” 　　漂亮的人待在一起，就是养眼。一路上，大叔都在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他们。 　　多好的一对啊，生出来的娃娃肯定也会精致漂亮。大叔心情很好地畅想了一下，并且在心里送上了祝福。 　　但是听着他们的对话，大叔逐渐开始纳闷了：这两人到底是公司同事还是情侣啊？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蔺善为：“最近外贸的情形越来越好了，你们公司现在已经打开了市场，下一步就是要积攒信誉，争取找到长期合作的工厂，除此之外……” 　　沈雪青：“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呢，我们主要还是要稳中求变，跟着国家政策走。我们老板还是比较沉得住气的，就是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关于关税这一块，我还是想跟你讨论一下……” 　　司机大叔听了一路的金融形势和政策，恍惚间有一种自己身处什么会场，正在聆听一场重要会议的错觉。 　　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叔人都萎靡了，头脑都不清醒了。 　　而沈雪青却是越来越容光焕发了。 　　她在外贸这方面的专业知识积累的还是不够多。眼下身处这样的时代，她必须要积极接触学习新的知识领域，才能让自己大放异彩。 　　沈雪青意犹未尽地说：“多谢，这些信息对我很重要。有了这些，之后我就知道要怎么参与进项目里了。” 　　蔺善为颔首：“不客气，我就知道说这个你感兴趣。” 　　刚下车，出租车就连滚带爬地火速开走了。 　　沈雪青疑惑地转头：“这个司机好像，开的有点快啊？” 　　蔺善为一脸淡定地把她的头扭过来，指了指自己住的地方：“都到这里了，你还有心情关注其他人？好好记住，这里就是我的新住处了。” 　　沈雪青打趣道：“怎么，要我记住这些，不怕我半夜把你家搬空吗？” 　　蔺善为停下脚步，忽然用很快的速度转过来凑近到沈雪青耳边：“乐意至极。” 　　随后有一个什么东西被塞进了手心里。 　　沈雪青低头一看，是一把崭新的钥匙。 　　蔺善为一边走在前面，一边说：“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从这里到你们和趣，不过也就三站公交。平时我基本要加班，偶尔也会回去外公外婆那边……所以，累了，就继续把这里当做休息室吧。” 　　“咔嚓”一声，是门打开的声音。 　　沈雪青这才发现她愣了一路。 　　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温度。转头对着玄关的镜子，也没有脸红。但是却从心里诞生出来一点感动。 　　……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如果换做是田真在这里的话，估计会冲上去抱着恋人各种撒娇？但是自己却连基础的应该有的感谢似乎都说不出口。 　　沈雪青在心底自嘲了一句：你看你这一颗心，干涸了多久，别人对你掏心掏肺，你连点情绪价值都提供不了了。 　　微微呼出了一口气，沈雪青转过头，看到了挂在玄关镜子上的小挂饰——福星高照小娃娃。 　　她伸手去触碰了一下那个小娃娃，取下来放在了玄关柜子上。 　　沈雪青的嗓音轻轻柔柔的：“那么……如果我来了的话，我就把小朋友放好坐在柜子上吧。这样你就知道了。” 　　蔺善为紧张了一路的那颗心脏，终于在此刻落下来。 　　太好了，她没有拒绝！ 　　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嘴角，蔺善为再说话的语调都变得轻快起来。 　　“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吧，我现在去给你泡杯安神的茶。是我外婆给我配的，效果很好。” 　　换上拖鞋，从玄关转出来，沈雪青这才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房子不大，还有点老旧，但是用品都是很好的。看得出来，蔺善为应该给这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比如这个沙发。老式的沙发大多都是木质的，包括小院子里沈雪青淘来的也是那种。 　　但是这里的沙发应该是某个牌子的最新款。沈雪青依稀记得，她在某个商场是见过的。 　　还有面前茶几上摆着的零食……仔细看看，似乎都是自己爱吃的？ 　　伸出的手顿了一下，沈雪青低头看向自己脚上刚好合适的女士拖鞋，不禁开始怀疑，这家伙到底准备了多久？ 　　但是不得不说，这张沙发是很舒服的。 　　她靠着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随后头一歪，心想：不行，迟早我得想办法加入项目，第一笔奖金就用来给小院添置这种沙发吧…… 　　等到蔺善为端着一杯温度刚好的茶进入客厅范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雪青睡得香甜的脸。 　　她浅浅地歪着，上半身倚靠在软枕上，头发微微凌乱。一只脚无意识地蹬掉了一只鞋，露出了圆润的脚趾。 　　跟醒着的时候那种随时随地热情高涨，可以打群架的气势比起来，她现在看起来要更加乖巧，更像个女大学生。 　　“到底是有多累啊，这么快就睡着了。” 　　蔺善为轻轻放下了茶盘，找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帮沈雪青把头发捋到了一边，这样就不会扯到。 　　起身后，蔺善为撸起袖子，走向了餐桌，把一张塞进桌肚的椅子拉开，上面放着满满的一沓资料，还有笔。 　　其实并不止沈雪青一个人，一周只有一个空闲的下午呢。 　　……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射进来，金色的微微有些刺眼。 　　沈雪青睡了很沉的一觉，刚睁开眼，就感觉眼前“眼冒金星”。 　　她想伸手遮盖眼睛，结果又把毛毯落下去了，脚面忽然被盖上毛融融的触感，让她下意识踢出去，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嘶——” 　　沈雪青吃痛的瞬间就完全清醒了。 　　她发现周围环境不对，顾不上脚趾撞到茶几上的钻心痛感，瞬间腰板直起来。 　　环顾四周，神志逐渐回归，沈雪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蔺善为的出租屋，也就是“新的休息室”。 　　“居然真的就睡了一觉了。”沈雪青嘟囔着，感觉自己很离谱，很没礼貌。 　　哪有客人千里迢迢来做客，结果在人家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谁知道有没有流下口水印啊。 　　沈雪青心虚地摸了几下自己刚刚靠过的软枕头，还好还好，没有社死到底。 　　一转头，想跟这间主人狡辩几句，却看到餐桌上也有一个趴着的人影。 　　蔺善为的呼吸均匀，眼下有需要靠的很近很近才能注意到的一点点青色。 　　沈雪青那点子尴尬瞬间飞到九霄云外，转成了一个无声无息的大笑。 　　原来，你小子也在强撑啊…… 第120章 涨工资了 　　蔺善为是被香味弄醒的。 　　寻常人家的小厨房， 做不出饭店后厨的那些猛火加持的工艺品。但是漂泊在外的游子，没有一个人不留恋这一点烟火气的。 　　沈雪青把头探出来的时候，蔺善为脸上还有刚睡醒的衣袖印子。 　　沈雪青看着他的脸色微微不自然的样子， 故意说道：“你醒啦，胳膊不麻吗？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卧室不用啊在这里睡啊。” 　　蔺善为难得地出现微微恼怒的神色， 瞪了沈雪青一眼。意思是，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沈雪青哈哈大笑，身心舒畅。 　　她挥舞了一下右手的铲子：“我看你冰箱里有一点菜，就不问自取了啊。反正也很快的，你就坐着等吧。啊， 要是没事做麻烦帮我再泡一杯安神茶吧。” 　　蔺善为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 有些懊悔。 　　那些菜本来是他想自己动手做给沈雪青吃的，结果现在反过来了？ 　　……也不知道被她看了多久的笑话了。 　　蔺善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发现从沈雪青认识自己开始，自己似乎就一直在漏底啊？ 　　形象什么的， 不要了。 　　自暴自弃的蔺善为脸也没有擦， 就这么直挺挺地走出了卫生间。 　　然后他就看见对面端着菜出来的沈雪青眼睛， 似乎是， 看直了。 　　三十六计， 美人计。 　　沈雪青的目光落在蔺善为的脸上， 看着一颗水珠， 顺着他的额角一路滑落到下颚处，再啪嗒一下落下。 　　额角的发丝也有一些被沾湿了的，贴在了微微发红的脸上，不知道怎么的， 沈雪青从中看出了无限的春意，情不自禁地下咽了一口唾沫。 　　她眨眨眼， 稳定了一下心神，放下手上的盘子。 　　“你故意的？” 　　“什么跟什么，我听不懂。” 　　蔺善为转头又回去拿毛巾擦脸了，但是他转过去时候，微微鼓起来的脸颊暴露了他的笑意。 　　真想不到，居然用这种方式扳回一城。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心猿意马，怕是什么滋味都没吃出来。 　　长久的安静后，沈雪青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差不多啦，我该走了。” 　　蔺善为立刻起身：“那我送你到楼下。” 　　两人来的时候还有一段距离，下楼的时候却走的飞快，很快就站立在了马路旁边。 　　一阵风吹过来，掀起了沈雪青的衣角。 　　她伸手压了一下，随口说道：“看来秋天是真的要来了。冬天也要很快了。也不知道，在冬天来临之前，我还有没有机会，去你本来说好的地方。” 　　沈雪青挽了一下头发到耳后。 　　这个动作让蔺善为忽然想起来今天下午帮她整理头发的时候。 　　那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凑近，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嫌弃太吵。但是现在，她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半分芥蒂也无。 　　蔺善为的心忽然安定下来，接话道：“可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总归会有机会的。” 　　这个点，北京没有那么堵车了，打车的速度也很快。 　　沈雪青看着车辆接近，忽然又有点可惜。 　　一次两次的约会，都被自己破坏了，对蔺善为还真是挺不公平的。 　　那么，稍微对他好一点吧。 　　沈雪青的包里还放着新的休息室的钥匙，她的手心不知为何逐渐分泌出一点汗意。 　　她探头和司机师傅说：“稍等一下哦，师傅，我说一句话就来。” 　　小情侣的把戏司机师傅见怪不怪，应了一声就不管了。 　　沈雪青把包放到车上，回身忽然灵巧地窜到蔺善为面前，拥抱了他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谢谢你的钥匙，这是回礼。” 　　轻轻巧巧的，如同一片羽毛一样落下的，是一个脸颊吻。 　　蔺善为整个人被封印在原地，感觉到一股自天灵盖往下劈开的电流迅速流窜了他的全身，让他浑身发麻到不能呼吸。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又来了，那种感觉。 　　沈雪青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香味，此刻好像还萦绕在鼻尖。好像，她还在一样。 　　良久以后，蔺善为终于败下阵来。 　　他一只手捂着脸，有一点无可奈何。 　　…… 　　暴击完成之后就跑路的沈雪青一路心情都特别好。 　　以至于第二天的时候，李珊都看出来了。 　　“今天你心情很好啊？难道是昨天做了一个美梦吗？” 　　客户谈的顺利，沈雪青的ppt可以说功不可没，李珊就比之前要更和蔼一点了，也不介意和小助理开开玩笑了。 　　沈雪青歪头想了一下：“嗯，大概算是吧。休息的很好。” 　　不过工作时间，玩笑要适度，接下来还是要回到正事上。 　　沈雪青主动询问了：“珊姐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啊，需要我订餐或者是排时间表吗？” 　　李珊给出一个赞许的眼神。 　　“其实下周也没有多少事，就是要开始出去找工厂了。时间上会自由很多，你也不一定需要每天都来。如果有事，我可以提前和你联系。” 　　来了，李珊现在的“安抚政策”。 　　沈雪青一个实习生而已，还要大老板来联系？这其实就是转移了一部分工作给老板了。 　　“那怎么行。助理就该有助理的样子。”沈雪青用了一个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决心。“我下周的时间也比较宽松，如果珊姐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跟在后面拎拎包什么的。也让我长长见识嘛。” 　　李珊哈哈笑起来，摆手：“好呀，年轻人就是比较有冲劲是不是。那待会我让金雯告诉你地址和时间。” 　　李珊满意地走了之后，没多久，金雯就过来说悄悄话了。 　　“真不错，下周要去走访的几个工厂，可都是大厂子呢。珊姐这就允许你跟过去啦。简在帝心啊，大学生。” 　　沈雪青从抽屉了抓了一把话梅糖给金雯：“那还不是要多谢金雯姐，你没少帮我说好话吧。给，这个糖可以压一压晕车的。” 　　金雯其实不晕车，但是业务员在外面跑来跑去的，有时候没吃饭就会有点难受，这把糖也算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好话么，她也是说过一两句的，但是关键还是沈雪青有眼色啊。要是带上这样一个助理跟着一起去工厂，不知道会轻松多少啊！ 　　沈雪青观察着金雯好像不太忙，于是找出来纸笔递过去。 　　“金雯姐，我记性不好，麻烦你帮我写一下工厂地址，待会我再去打电话确认一下预约时间。” 　　金雯一听，这些琐事沈雪青愿意干，连忙拿过笔就开始写了。 　　一边写她还一边帮沈雪青梳理起来信息，方便她对上资料里的负责人，哪个是哪个。 　　“像昨天打电话过来过的那个人，是这家服装厂的。” 　　“这一家的负责人不爱说话，所以你应该没见过。” 　　“啊，这一家就不一样了，他们老总经常来我们园区，没准你还碰到过……” 　　内行看门道，沈雪青光靠这些信息，脑子里也逐渐形成了一张人脉网络。 　　哪一家工厂是干实事的，哪一家的负责人好大喜功，这些都可以从金雯无意间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一二。 　　沈雪青想好了之后，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照李珊原本的安排去打电话确认预约时间，然后顺便采购礼物了。 　　这个钱，她没有去找财务部报，但李珊当然不可能让她一个学生垫付。 　　倒不如说，李珊高兴之余还非常吃惊。 　　因为上一周比较忙碌，李珊本来是打算在去的路上顺便买的，但是会和的时候，沈雪青拎着的，都是非常合适的礼品。 　　沈雪青面色不改地汇报：“珊姐，我想着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去打交道了，就没有带太重的礼。这些东西您看看，有没有需要加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现在请人买了送过来。” 　　金雯还以为这是李珊吩咐下来的，照例看了一下，说：“嘿嘿，雪青你买的还行。就是没有烟不太合适。” 　　沈雪青：“这个啊，我打电话跟他们确认预约的时候，听说他们厂长最近在戒烟，脾气不好。所以我改成了饼干礼盒了。” 　　李珊抬眼看了一下小助理。这句话的重点在于“脾气不好”这四个字。 　　金雯也听出来了，她压力瞬间就上来了，搓了搓手：“嘿呀，这可真是。蒋厂长以前就很不好说话了呀。这次我们不会被赶出来吧。” 　　“那应该也不会。”沈雪青摇头。“我们去的那个点，蒋厂长的女儿应该也在场。他不会在他女儿面前太暴躁的。” 　　金雯眼睛都瞪大了：“你怎么知道的？我都只知道他有个女儿而已。” 　　沈雪青抿嘴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这其实是因为，刚刚好的，蒋厂长的女儿是临清的校友啊！文艺汇演结束后，两人还合影过呢！ 　　个中缘由，沈雪青不适合说。金雯想不通。但是李珊稍微想想就懂了。 　　李珊再一次感叹，这样的小助理，要是留不下来的话，她真的会半夜被气醒的。 　　没有想太久，李珊就做出了决定。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但从下个月开始，沈雪青，你的工资将会按照正式职工的标准来发。现在，我们出发吧。” 　　李珊大步往车站走去，威风凛凛的。 　　金雯跟在后面兴奋地和沈雪青击掌。 　　能在金雯面前直接这么说，那就是说明李珊是已经完全想好了，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金雯小声对沈雪青说：“我就说吧，跟着珊姐混，有肉吃，有汤喝！” 　　“是呀。多谢金雯姐提醒！”沈雪青也小声回复道，但嘴角的弧度还是稍微向上了。 　　随后，沈雪青快步追了上去，跟在李珊背后做好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无功不受禄，这将是她在职场上的第一场硬仗！ 第121章 查探了 　　蒋厂长的办公室不好进。 　　作为传统老牌子的厂子， 他也没有用秘书的习惯。有点什么事情都是叫底下的人帮着说一声。 　　这种班子的好处就是，领导和下面的人关系紧密，互相之间没那么多芥蒂。 　　但是同样的， 也非常难以改变。 　　“蒋厂长，现在是新的时代了， 你们不能这么死板啊？” 　　金雯来过很多次， 但依然觉得这个蒋厂长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怎么会有这么难说话的人呢？ 　　只是想要他们在出厂的货品上加一些新的改变而已，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蒋厂长的脸色很臭，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从里面抓出来一颗糖塞到嘴里，含混不清地表示：“就没听说过要这么要求的。这么做出来还是衣服？” 　　他夸张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金雯表示：“这不是我们的要求， 是客户的要求呀。不同人种穿衣服就是不一样嘛。你不喜欢那种，人家那边很流行啊。” 　　蒋厂长哼哼唧唧的，就是一直在和金雯周旋， 顾左右而言他。 　　李珊这时候开口解围了：“蒋厂长， 这种难度的衣服， 只有你们厂子能做出来。毕竟对工人的要求比较高啊， 你们如果不接， 我们也找不到别人能做了。” 　　蒋厂长的脸色好一点了：“这倒是真的。论技术这一块呢， 的确是我们这边更好一点， 看到墙上的奖章没有。我们是全国领先哦！” 　　沈雪青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拉了拉金雯的衣袖，暗示她跟自己出来一下。 　　金雯以为她是要去厕所，就很讲义气的陪她出来了。 　　金雯：“是紧张了吗？蒋厂长这个人脾气是挺硬的， 不过其实他不会打人的，你别怕。” 　　沈雪青摇头：“不是，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改革开放之后的实体经济浪潮之下，这么大一个厂子的厂长不可能是这么固步自封的家伙。 　　她刚才观察过了，金雯和李珊无非就是打配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你要说蒋厂长他是不想接这一大笔订单，他可以直接找借口不见他们。 　　可是他偏偏见了，还愿意陪他们在这里东拉西扯一大堆有的没有。 　　可你要说他愿意接单子，他这个态度又更说不过去了。 　　总之，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金雯此前也没有多想，就是觉得蒋厂长是一个古板的老骨头。现在沈雪青这么一分析，似乎也合情合理。 　　“这样吧，我脱不开身，你待会可以出来透透气，打听打听。”金雯给沈雪青布置了任务，详细地告诉了她一些厂子里的事情。 　　沈雪青点头，抱着笔记本出去了。 　　金雯回到蒋厂长的办公室，依然是笑呵呵的：“不好意思啊蒋厂长，我同事还是个学生呢，年纪太小坐不住了，让她在你们厂子里逛逛吧。” 　　“还是个学生，那你带她来干什么？”蒋厂长说话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还是说你们公司已经这么差劲了？一个学生也拉出来用？” 　　李珊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听说蒋厂长你的女儿也很优秀，今年考进了临清大学是吧。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样的前浪都要被拍死在沙滩了。” 　　提起女儿，蒋厂长得意地不得了：“过奖了过奖了，多谢李老板。我女儿啊其他方面也没什么，就是非常会考试罢了。” 　　“是了。所以我们这样的企业还是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的。” 　　这一次蒋厂长不说什么了：“也是，总要带着点新人的。” 　　李珊看他有点松动，又尝试着进一步逼问意向，可惜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那么，我们下次再来拜访您。” 　　李珊客客气气地起身对蒋厂长说再见。 　　蒋厂长这时候倒是礼数周全了，起身喊人送客，一个不差。 　　“小杨，把我今天早上给你那一袋子特产拿来！” 　　李珊摆手：“蒋厂长不用客气了，哪有来拜访还要拿东西走的呢？” 　　蒋厂长回收：“嗨，你们都是小年轻的，也没有必要这么在意这些虚的。都是一些郊区的特产而已。我们土老帽，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时尚，所以之前多有得罪，也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一串油腻腻黏糊糊的香肠落到金雯手上，把她的火气快要熏出来了。 　　小杨笑着送他们下楼：“两位，这边走吧。” 　　工厂的办公大楼是老楼，隔音效果很一般，金雯都能听到，蒋厂长在他们走后关门哼歌的声音。 　　还有隐隐约约地一句：“诶嘿，跟我斗，你们还是嫩了点。” 　　金雯脸色更黑了一点。 　　小杨好像耳朵聋了一样，充耳不闻，继续笑呵呵地请他们下楼。 　　李珊扭头问：“雪青呢？” 　　金雯：“她给我发消息说，在工厂的门卫室那边等我们。” 　　李珊点头：“那走吧。我们下次再来。” 　　告别了蒋厂长的办公室，金雯几乎快要忍不住爆发了。 　　“这个蒋厂长每次都这样，故意说自己是土包子，土老帽，拿这种借口拖着我们。” 　　李珊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终于看出来了？” 　　金雯没有瞒报，把自己和沈雪青的对话说出来了。 　　李珊嗯了一声，心想，如果是沈雪青那个鬼灵精，的确是能看出来的。也许到了工厂门口，能得到一些惊喜也说不定。 　　果然——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沈雪青正在附和门卫大爷唱黄梅戏。 　　“夫妻双双把家还……啊呀珊姐，金雯姐，你们出来啦。” 　　沈雪青跳下凳子，跟门卫大爷告别了，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的等待领导出来的小年轻。 　　他们走出了好远，一直到靠近车站的位置，李珊才问沈雪青：“说吧，打探到什么了？” 　　沈雪青扭头看了看周围，很好没人。 　　“目前看起来，情况不太乐观。我看这个工厂的保密意识还是很到位的，我进不去车间，也基本看不到他们内部在做什么。但是呢，根据门卫大爷说的，最近他们工厂一点都不缺单子。工厂轮班都是满的。” 　　李珊不置可否：“这不稀奇。如果他真的那么缺单子，就不可能一直吊着我们。”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之前来过另一波的客人。蒋厂长似乎是相当热情，还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了。” 　　金雯撇撇嘴：“呵呵，这差别待遇啊。估计是个大单子吧。” 　　“对。但是……”沈雪青摊开手。“据说工厂没接到这个订单，是因为缺某种机器。蒋厂长现在很想从国外进口一批新的，但是呢，好像厂里额外的资金也不是很足。” 　　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李珊停下来示意她继续。 　　沈雪青大胆猜测了一波：“我觉得，蒋厂长觉得咱们的单子小，但是又缺钱，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逼我们让步。但具体让步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了。” 　　李珊和金雯对视一眼，点点头。 　　“这件事，金雯你来说说呢。” 　　金雯一拍手：“这老骨头肯定是想要让我们延长工期啊！他手上的单子都排满了，但是又舍不得我们给出的高价格，所以就希望我们主动提出来？” 　　李珊点头补充道：“所以他得多吊我们几次，因为他既要还要，不光光想做一锤子买卖，还想要占据以后交易过程中的主动权。” 　　沈雪青缓缓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蒋厂长就是现在没办法排单，但是又不想错失这次机会。所以在办公室，他才会这么看起来不客气，但是又次次给他们希望，接受他们的屡次拜访。 　　金雯问：“那珊姐，我们要怎么办？北京的工厂也就这么多，蒋厂长那边的老师傅是真的很厉害，咱们下次来要不要想想办法？” 　　沉吟片刻，李珊说：“不，我们也不能让人觉得我们真的是软柿子了。” 　　她转身对沈雪青说：“下周给你放假，不需要来了。就当作是奖励你这次的发现。” 　　金雯微微吃惊：“珊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珊肯定了下属的猜测：“回去收拾一下，下周，我们一起出差去找工厂了。” 　　出差啊，金雯顿时就兴奋了。 　　之前都是李珊自己出去跑的，这一次居然愿意带上她了。 　　金雯想分享自己的喜悦，就一把勾过沈雪青的脖子：“厉害了，大学生。这种事情你也能发现啊。还有，你居然会唱黄梅戏？深藏不露啊。” 　　沈雪青笑着解释道：“我妈妈以前在村里唱过几句，小时候我是听着《天仙配》《女驸马》入睡的。自然也就会哼几句了。技多不压身么。” 　　“技多不压身。”金雯嘴里念叨了几遍，觉得很有道理。“等我出差回来，也可以学个什么。” 　　李珊适时地表示了支持：“可以，如果学的有用的技能，可以找我报销一半。” 　　“谢谢老板！”金雯一个抱拳，原先只有五六分的心思，现在也变成了七八分。 　　他们登上车，金雯刻意跟沈雪青坐到一起去了。 　　她搓搓手，咨询沈雪青：“大学生，你有什么推荐我学的吗？难得珊姐发话了。” 　　沈雪青想了想：“要我说的话，会计肯定是很实用的。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在夜校学的这个。” 　　范玉兰虽然现在转正了，但还是刻苦学习着呢。似乎今年就可以考证书了。 　　“这个我不行，我数学可不算太好。”金雯否定了。 　　“那就，计算机？”沈雪青想起了李珊对于自己用电脑时候的欣赏。“以后肯定是电脑的时代了，早一点学，也可以早点接触互联网。到时候你想查什么没准都能查到了。” 　　“这么厉害的吗？”金雯挠挠头。“行，我就听你的。” 　　李珊在前排听到两个下属的对话，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个沈雪青，真是个聪明人啊。 　　…… 　　当夜，蒋厂长在饭桌上跳起来炸锅了。 　　“什么？你说今天来的那个大学生是你们学校的学姐？还是超厉害的冠军？” 　　蒋媛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对啊，我从楼上看到她的时候，还觉得惊喜呢。爸，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顾客户了吗？我学姐可是拒绝了几十家大公司的邀请去的那个什么和趣的。” 　　蒋厂长顿时感觉自己头上开始冒热气了。 　　“哎呀哎呀完了，我明天就去问问她都逛了哪儿，还有问问她都和他们说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个小姑娘从今天来，就看着深藏不露的。一点都不像个贪玩好动的年轻人。 　　要是真的被她探查出来自己的目的，那这一单子泡汤了可怎么办。他机器都交定金了，就差这一笔尾款呢！ 　　蒋厂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晃荡地蒋媛头都晕了。 　　最后的最后，蒋厂长一屁股坐下来，捶胸顿足。 　　“我就知道李珊那个人是狐狸成精的！她果然不是白带人来的！” 第122章 立功了 　　周一的上午， 和趣来了位稀客。 　　小芳端着两杯茶进了会客厅，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一位看起来和园区格格不入的老伯。 　　沈雪青接过茶，随后戳了戳她。 　　小芳回过神， 吐了吐舌头，退出去了。 　　沈雪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小芳啊， 虽然是关系户， 但是其实很听话……不过也只有听话了。你给她讲过的重点，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她放下一杯茶，说了李珊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让蒋厂长见笑了， 我们公司小，所以年轻人比较活泼。” 　　蒋厂长在对面丝毫看不到被冒犯的不快， 和上周在工厂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他用着一点憨憨的口音问：“这个，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看， 之前你们李老板说的那个欧美的单子， 现在怎么样了呢？” 　　“啊这个啊。我只是一个小助理， 还是实习生， 不太清楚老板的想法呢。您问我， 实在是问错了人了。” 　　沈雪青谦虚地说了一大串， 结果等于什么都没说。 　　蒋厂长摆摆手：“哎呀， 沈同学客气了呀。要不是我女儿说，我都不知道你是她的学姐。这个都是缘分嘛，我这次来也是很有诚意的。最近工厂空出了一个车间，老师傅们带的徒弟也快出师了， 你看看李老板有没有兴趣再来我们厂子参观参观啊？” 　　沈雪青微笑着说：“这个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现在珊姐不在公司，她出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也说不好的。” 　　蒋厂长一听就嗅出了一丝不妙。 　　出差去了？他们最近能有什么事情要出差，那多半就是那一批欧美的单子了呀。 　　蒋厂长咕咚咕咚喝下了一杯茶，沈雪青站起来要给他添水，却被他摆手制止了。 　　“这个沈同学，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我就直说了。要是论技术，整个北京都没有比我们厂子更加好的。但是呢，之前我们就是在犹豫，要不要扩大生产这个问题。现在我是一腾出空间就来找你们了，也算是很有诚意了吧。” 　　沈雪青继续微笑：“是这样的。我完全相信您的诚意。但是，我的确是个实习生，是没有权限帮老板决定的。” 　　眼见了蒋厂长又开始着急上火了，沈雪青立刻说：“那这样吧，蒋厂长。我呢，在我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先给你打个电话跟老板报备一下。就是要委屈你在这里等一下了，怪我们招待不周……” 　　蒋厂长打断了她：“好好好，这时候还讲什么虚的呢。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沈雪青点头，走出了会客室，然后把门关上。 　　在外面好奇了很久的小芳凑过来：“雪青啊，里面这个是谁啊？是供应商吗？看起来像个老农民似的，好土哦。” 　　“也差不多吧。”沈雪青模糊了一下，反手又给小芳安排了任务：“我现在要用一下电话，而且要很久，你看看你可不可以帮我守一下门，不要让他踏出这边啊。” 　　与其让小芳在这边问东问西，还不如给她一点参与感。 　　果不其然，小芳立刻就点头：“好的呀！交给我了！绝对不让他看到我们的机密！” 　　这话说完，沈雪青从小芳身后的工位上的同事们的脸上看到了一致的表情：我们如果有机密这种东西而且流出去了，大概率就是你小芳干的吧。 　　沈雪青低头抿嘴笑了一下，跑进了李珊的办公室用电话了。 　　按照时间来看，其实他们才刚落地没多久。 　　蒋厂长来的是真的挺不巧的。但凡他早一点来，估计李珊考虑到时间成本都不会再考虑外地的工厂了。 　　但是现在，李珊都已经到了新环境了，不考察一番，她肯定是不甘心的。 　　对于蒋厂长的到来这个消息，李珊没有显示出太大的惊喜，反而是金雯在旁边听到了说了句“真解气”。 　　沈雪青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这种时候，靠电话本来就容易出误解，还是让老板自己下决断吧。万一自己瞎建议，结果反而成了背锅的就不好了。 　　李珊前后想了也不过三分钟，就果断下达了指令：“你招待的不错。就说，我们暂时回不来，请他这周四再来，到时候我们在君悦请他们一家吃顿饭作为赔罪。” 　　原定的计划是李珊他们要出去七天，结果现在周四就打算回来了。 　　看来李珊还是更在意对工厂的掌控力度啊…… 　　“好的珊姐，那么祝你和金雯姐在那边一切顺利。周四见。” 　　“好，周四见。真是对不起，本来说给你一周假的。结果又来了突发事件。” 　　李珊的人情味那一面又出来了，并没有觉得下属加班就是理所当然。 　　沈雪青接受了这份好意：“那么，麻烦珊姐给我带一份伴手礼吧。” 　　适当的提出一点不过分的小要求，有利于和老板处好关系。 　　李珊笑了：“那必须的。” 　　Bingo！ 　　挂断电话，沈雪青打了个响指。 　　她并没有急着出去告知蒋厂长这个消息，而是又在办公室呆了将近二十分钟，这才装作一副急冲冲的样子去报喜。 　　“好消息啊蒋厂长。我们老板一听说您亲自前来了，立刻就想办法缩短行程了。周四晚上六点，君悦大饭店，我们老板静候佳音。” 　　既然李珊和蒋厂长合作的意向还是更高一些，那么沈雪青就必须让蒋厂长觉得和趣真的对他很重视。 　　漂亮的场面话说一说，临走的时候，再塞上一盒茶叶。蒋厂长再怎么也挑不出错来。 　　就算他心里未必相信沈雪青这一套说辞，但是眼下双方也是体体面面的进行了前期约定了。 　　“呼——” 　　送走了蒋厂长，沈雪青去填写了礼品的报销单，打电话定了君悦的位置，就打算撤退了。 　　幸好早上要过来拿东西，要不然也碰不到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 　　要是让小芳去接待蒋厂长，沈雪青都不敢想象那会是一个什么鬼样子。 　　现在，一切都在计划中。 　　就是原定的要去蔺善为出租屋的时间从上午变成了中午。 　　吃螃蟹的季节到了，在这个交通还不太便利的时代，爱女心切的陶秀兰不知道从哪里拜托了人，人肉花了一天半的时间送了螃蟹过来。 　　到小院的时候，螃蟹还很新鲜，活蹦乱跳的。 　　昨天沈雪青已经分了一些给田真和秦素，今天泡沫箱子里的这些，就是属于蔺善为的份额了。 　　她记得蔺外公也是南方人，也许他们家也会喜欢怀念呢。 　　螃蟹在箱子里咕咚咕咚地冒泡泡，就像一个个沈雪青心中的小念头一样，冒出来又很快破掉。 　　可能是她嘿嘿笑着的样子太傻了，老天爷看不下去，就让她刚下车就遇到了刚好拎着菜回来，一脸错愕的蔺善为。 　　沈雪青还没有见过这样居家氛围的蔺善为呢。 　　他平时在学校的时候，都是穿着偏正式的衬衫之类的，偶尔还会打领带——金融系那边有不少人都是这样板正的风格。 　　但是今天，他看起来好像很凌乱。 　　拖拉着布鞋，身上的衣服是宽松而磨的都泛白的一件长袖T，最好笑的是，上面还印着一行模糊不清的“XX年老年运动会纪念”。 　　唯一还算ok的，就只有他鼻子上多出来的一副眼镜了，让他看上去像个人畜无害的高中生一样。 　　沈雪青以为自己抱着大泡沫箱子这件事已经够不美丽了，却没想到意外袭击会让她看到这更傻里傻气的一幕。 　　“老年运动会？”沈雪青歪着头，一字一句念出来。 　　蔺善为惊慌道：“不是，你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你今天不是要实习？” 　　那是按照以往的情况，但是这周不是老板出差我放假嘛。 　　沈雪青在心里回答了一下，故意不告诉他，反而是放肆地上下打量起他，然后说：“你不要想逃避我的问题，这个，我怎么不知道我未来男朋友是个老年人啊？” 　　“是我外婆以前参加的，是男款所以……”解释完这一句，蔺善为耳朵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年运动会”还是那一句“未来男朋友”。 　　哼哼哧哧了半天，蔺善为把手上的菜挂到胳膊上，伸手帮沈雪青拿过来了泡沫箱子：“我来。噫，你刚才抱着这么重的东西坐了一路车？” 　　沈雪青活动了一下胳膊：“也还好啦。主要是螃蟹需要一些保鲜措施嘛。” 　　“好。谢谢你惦记着我家。” 　　蔺善为上手就猜到这不是单纯的一个人的分量了。 　　南方的鲜货难得，更重要的是一份心意。 　　沈雪青无事一身轻，就负责拿钥匙开门了。 　　她率先一步，迈入了这个“休息室”，发现相比第一次来，蔺善为似乎又添置了一些东西。 　　比如玄关处，就多了一份香薰。 　　蔺善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解释道：“在商场闻到了，觉得很安神，就买了。” 　　“我也不是每次都会睡过去啦……”沈雪青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受用的不行。 　　原来喜欢就是会随时随地都会把对方放在第一位吗。 　　她伸手取下来镜子上的福星高照娃娃，端正地摆在了玄关柜上香薰的旁边。然后转身对蔺善为认真地说道：“上次我就想这么干了。” 　　蔺善为刚放下手里的东西，闻言疑惑地抬头。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笑的灿烂，对他张开了双臂。 　　“欢迎回家！” 第123章 走捷径了 　　蔺善为拎着刚蒸好的螃蟹回去了一趟外公外婆那边。 　　从进入小区开始， 他就一路和各位熟悉的爷爷奶奶大姨大叔打招呼。 　　“小为啊，又回来看你外公外婆了啊。” 　　“对，刚好今天不用加班。” 　　花园里全是老邻居， 有的是人知道他家的事情，看到他每次都要感慨一下。 　　“真好啊， 都长这么大了。今年就要毕业了吧。” 　　“嗯， 最近已经开始实习了。” 　　“在哪里上班啊，是不是你姨丈那边啊？” 　　蔺善为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我还是实习，没得挑呢。” 　　“也对， 也对。反正先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的，最后还是要跟着姨丈的， 一帆风顺，不要再去跟你爸掺和了。” 　　“小为啊，你一定要孝顺你外公外婆哦。你妈妈可怜啊， 早早就离婚啦。都是你外公外婆把你带大的……” 　　说话的大姨被旁边的人打断了。 　　“你这人又犯病了， 看谁都可怜。小为多有出息啊， 他那个爹只有以后追在他屁股后面求他养老的份， 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的！” 　　“就是， 蔺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看书语自己开个茶馆也过的很舒服。现在股票市场那么动荡， 一夜之间跳楼的人多了去了，以后风水轮流转哪。小为，你说是不是啊。” 　　蔺善为保持着微笑，提了一下手里的袋子。 　　“我带了螃蟹回来的， 不好放太久，我先走啦。” 　　“哎好啊， 快去吧。真孝顺啊，现在螃蟹也不好买啊……” 　　蔺善为快步走出去中心花园，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敲了敲门。 　　蔺外公哼着戏过来开门，看到孙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河鲜味，随即眼前一亮：“哇，这带了什么？” 　　蔺外公回头喊：“老婆子，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小为给我们带好吃的啦！” 　　一句怒吼从房间里传出来：“你给我好好说话！” 　　蔺外公缩起了脖子：“我没有……” 　　蔺善为腹诽道：您老本来就是在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不给你们带吃的了。 　　可能是表情太生动了，蔺外公看到孙子的样子顿时瞪起了眼：“小兔崽子你愣着干嘛呢，在门口送快递啊？” 　　得了，就会欺压我。蔺善为抬脚进门，准备直接用蒸锅直接热一下直接吃。 　　根据沈雪青的说法，就是醋里面切点生姜丝，这样不容易吃的太凉寒。 　　蔺外公鬼鬼祟祟跑到孙子背后张望起来，发现他的动作娴熟，顿时啧啧两声：“这，不是你第一次蒸吧？比你的上海阿公要熟练多了。” 　　蔺善为叹了一口气：“行啊，那你来吧，我的上海阿公蔺严同志？” 　　蔺外公立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他在北京呆着的时间已经远超在老家的时候了，现在哪里还记得怎么吃。 　　蔺善为摇摇头，不跟他外公计较了。 　　本来家里的食物链也就是这样了，蔺外婆压着蔺外公，蔺外公又拿孙子出气，然后蔺外婆心疼孙子又会威胁蔺外公。 　　环环相扣，生生不息。真是少一环都不行啊。 　　螃蟹的鲜香味道开始在屋内蔓延。 　　蔺外婆从屋子里出来，裹着披肩，拿着报纸优雅时髦。 　　她放下披肩在沙发上，温柔地问孙子：“是螃蟹？哪来的啊？这个时候可不好买这个。” 　　现如今螃蟹还没有成为流行的礼盒，北方菜场上买这些也是要碰运气的。 　　见到蔺善为还没开始说话，就已经先笑起来了。蔺外婆了悟了：“是那个小姑娘吧，沈雪青。” 　　蔺善为点头：“是她妈妈托人千里迢迢地送来的。她特意给我送了一部分过来。还教我怎么烹饪来着。她说，外公是南方人，没准喜欢吃这些。” 　　听到这话，蔺外公喜气洋洋：“小姑娘灵得很！我很满意啊。” 　　蔺外婆唾弃他：“你给我闭嘴，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吃你的螃蟹去。” 　　趁这机会，蔺外公自己拿小碟子装好了葱姜醋，抓了一公一母两只螃蟹就跑去客厅了。 　　排除掉干扰项，蔺外婆顺势在厨房的小桌子坐下来。 　　蔺善为闻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拿出来装好碟子给外婆端了过去。 　　“外婆，请。” 　　蔺外婆擦了擦手，优雅地开始吃螃蟹了。 　　蔺善为站在桌子边，一直也不说话。等到外婆吃了一会儿，才开口：“外婆，我有事想说。” 　　蔺外婆头也不抬：“知道，你说啊。” 　　“我，我想去孙国栋那边试试看。” 　　蔺外婆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还在继续蘸醋：“理由呢？你应该知道，你外公和粱天务都不会乐意的。到时候肯定又是要抓着你嚷嚷了。” 　　蔺善为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忽然想通了。既然有人乐意给我铺路，我为什么不去呢。” 　　“不光光是这样吧。” 　　蔺外婆挖出一勺子蟹黄，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抽空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孙子。“你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吗？之前我也对你说，去也不错。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蔺善为硬着头皮回答：“……我说我不想靠一个没良心的人获得前途。” 　　“所以，你自己心里清楚真正的原因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蔺外婆又挖了一勺子蟹黄，意有所指：“今年的螃蟹真不错，来年我还想吃。” 　　蔺善为微微不自然地侧了一下头：“外婆我想回房间了。” 　　蔺外婆瞟了一眼孙子那开始有些发红的耳朵，心情很好地放过了他：“去吧去吧。” 　　小孩子就是容易害羞啊。蔺外婆想：回头应该准备个什么见面礼呢？ 　　…… 　　蔺善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目光触及的地方，都是一片冷硬单调的黑白色，干净整洁地像一个客房。 　　这是沈雪青上次来没有参观的地方，一个和出租屋，休息室都截然不同风格的房间。 　　蔺善为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箱子，打开来，找到了一张全是灰尘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小号的蔺善为和一个成年男子。 　　这张照片从来没有被他拿出来过，因为只要看过的人都会一眼认出来，这是一对生的很像的父子。 　　他小时候不懂，还曾经很高兴自己长的像他，有一副很具有欺骗性的皮囊。 　　但是后来，他就懂了。 　　长得像父亲不是一件罪过的事情，但是当这个父亲罪该万死的时候，他就属于被殃及的池鱼了。 　　对于家的印象，蔺善为其实不是很深刻了。 　　第一个家散的太快了，被外婆接过来之后的第二个家，他也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再后来，他在外面读书，一直住校。假期时候才会选择性回来外婆家，或者是去茶楼那边和母亲一起度过。 　　这么想起来，其实他正经布置过的，居然只有最近的出租屋。 　　其实蔺善为一直以为自己对住处也没什么需求，毕竟他之前也听舍友们说过类似的话题，畅想自己以后能有个什么样的居所，但是他自己听完一点感想都没有。 　　可是今天下午，当沈雪青一边絮絮叨叨教他怎么吃螃蟹的时候，他忽然产生了一股不一样的心情。 　　一种想要快点做到更多事情的心情。一种想要真正拥有一处小家的心情。 　　他问沈雪青：“如果说让你选，两条路，一条是捷径，但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另一条路就是和所有人一样从头开始，你会怎么选择呢？” 　　现在想来，沈雪青那么聪明，应该一下就听懂了吧。 　　所以当时她才会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背，但说话语调却非常轻松：“我从来不觉得，走捷径是不对的。细碎的言语只会存在山脚之下，而山顶上，只有呼啸而来的山风吹散迷雾，帮助你俯视山脚。” 　　甚至于，说到最后，沈雪青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笑，似乎隔着空气在嘲笑着一些人。 　　“拿着刀的，就一定是刽子手吗？难道不可能是英雄吗？同样的一条路，俗人做不到的，凭什么会以为我们也做不到呢。” 　　我们…… 　　蔺善为喜欢这个词，更喜欢说这话的时候，闪闪发光的沈雪青。 　　手机微微震动起来，蔺善为打开看到了一串眼熟的数字，来自他的父亲，孙国栋。 　　他没有立刻接，而是数了一个十几秒，才打开。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相当急切的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小为啊，你真的愿意到爸爸这边来了吗？你放心，我肯定把你照顾地好好的。” 　　“嗯。” 　　孙国栋没有太在意儿子略显冷淡的声音。 　　在他的记忆里，儿子从小到大都很乖，有出息，但就是不太爱说话，很无趣。他这一次也是接到短信之后，太激动了才会直接打电话过来的。 　　“好啊好啊，你就应该和爸爸一起的。当初你要学金融，我就知道好小子你还是心里有爸爸的。咱们上阵父子兵！哈哈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蔺善为一直等到了孙国栋那股兴奋劲儿过了，才又嗯了一声。 　　然后补充了一句：“我还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离职交接。” 　　孙国栋呀了一声，好像还是有点不满：“你这么好的条件，浪费时间在这种小公司，唉，当初就不该让你任性的。” 　　听到儿子又不说话了，孙国栋连忙又表示：“但是提前了解熟悉一下也好的，回头你来，就可以直接上手了。” 　　蔺善为垂下眼眸，对着电话说：“嗯，知道了。不早了，注意不要熬夜。” 　　孙国栋又惊又喜：“好好好，爸爸今天肯定早点睡，你也是啊！”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蔺善为冷淡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他还是得适应一下。 　　目光落到刚翻出来的那张合照上，蔺善为用纸巾擦干净，把那张照片放进了一个崭新的钱包里。 　　想了想，又拿出来揉了揉，尽量让照片看起来好像虽然保存了很多年，但是不小心还是弄皱了一些地方。 　　既然要装，当然要装到底了。 第124章 酒局了 　　周四的时候， 沈雪青顺利在机场接到了满头热汗的金雯和面色微红的李珊。 　　金雯看到沈雪青仿佛看到了亲人，大剌剌就扑过来给了个熊抱：“我滴个娘啊，南方怎么会这么潮湿啊！我感觉我泡在水里都快不能呼吸了！” 　　沈雪青善解人意地表示：“哈哈， 是会这样的。就像我刚来北方的时候，也没想到你们的衣服挂在卫生间一晚上就能干了。” 　　转过头看了一眼李珊， 沈雪青细心地发现她的状态不太对。 　　“珊姐， 你没事吗？” 　　金雯：“珊姐好像有点感冒了。这七八天的行程压缩到了三四天，连轴转，有点吃不消了。” 　　沈雪青吓了一跳：“那要不我去买点药吧。” 　　李珊握住了小助理的手，摇头：“不用。吃了感冒药， 晚上就不能喝酒了。” 　　晚上，君悦大饭店， 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金雯：“姐，要不你还是吃药吧。我一个人也能喝，实在不行， 再喊上小韩他们一起。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 喝不过一个蒋厂长。” 　　李珊还是摇头：“不要低估一个大风大浪之下还能保住厂子的厂长。还是不吃保险一点。” 　　沈雪青在心里把今晚的风险评级又抬高了一个等级。 　　沈雪青提出了一个退一步的方案：“那么要不这样吧， 我还是去一趟药店， 顺便买点解酒药之类的。到时候都有备无患。” 　　这一次李珊松手了。 　　但， 晚上的蒋厂长， 可以说无赖程度完全突破了沈雪青心理的底线。 　　他带着四五个大小伙子一起来了， 其中就有之前送她们下楼的那个小杨。 　　沈雪青一个晚上都在心里骂街。同样都姓杨，怎么杨舒这么爽快可爱，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可恶？ 　　灌李珊酒最厉害的就是这个小杨，祝酒词说的那是一套一套的， 而且看起来脸嫩，所以一开始金雯都没发现他其实相当能喝。 　　沈雪青因为是学生， 又是蒋厂长女儿的同学，所以并没有多少人逼她。 　　但是金雯已经喝到在卫生间根本快要爬不起来了，李珊也开始摸自己的胃了。 　　沈雪青一看面前的场景，觉得可能自己不出马是不行了，于是起身想给自己倒酒。 　　却被蒋厂长按住了，他大义凛然地表示：“小沈，你不能喝啊。你得清醒着给我们做见证，今天，我们就是来谈生意的。不然传出去，说我们一群大老粗，逼一群女娃娃喝酒，那岂不是颜面全无吗！” 　　沈雪青按住了自己想刀人的心。 　　真是太久没有参与这种场合了，她都快忘了，酒桌上的男性，就好像退化了一样，各个都是原始野人。 　　蒋厂长快要把自己就是来报仇的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关键时刻，李珊忽然站起来举杯了：“还是蒋厂长想的周到啊。其实呢，我们和趣也很少有这种经历。所谓一笑泯恩仇，我一直很佩服蒋厂长你这种性格的人。不打不相识，让我们为以后的长期合作干杯！” 　　这话说的也太有水平了。蒋厂长当时就豪气地让他们这边的人都站起来了。 　　一群人看起来不像来谈生意的，倒像是什么草莽结义现场似的，闹哄哄的。 　　趁着气氛热闹的时候，李珊对沈雪青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去看看金雯。 　　沈雪青迅速小跑出去，找到了厕所里的金雯。 　　金雯今晚喝的是最多的，最惨的是，她还喝了混酒。 　　混酒是最烧胃的，要是吐出来倒还算好的了，最怕就是吐了还吐不完，一半在肚子里翻江倒海，鼻子和嘴里都是臭烘烘的，还不敢离开水池。 　　沈雪青着服务员要了干净的毛巾，给她擦脸。 　　金雯还有点意识，看到沈雪青来了，强撑着爬起来，含混不清地问：“珊姐怎么样了啊？” 　　沈雪青看的心惊肉跳的：“你别管了，珊姐没事。倒是你，我给你打个车回去吧。” 　　金雯点头，摸了摸口袋，半天拿不出来手机。 　　沈雪青帮着拿出来她的手机，幸好现在还不需要解锁，所以很轻易就找到了她父母的电话。 　　“别，别给我妈打……她看到了要说我的。给我哥打一个吧。让他来，来接我一下。” 　　“好好好。我打，你先跟我到外面去吃点解酒药。” 　　沈雪青搀扶着金雯去大厅，要了温水给她缓一缓。 　　金雯吃了药之后就瘫软在沙发上。 　　她眼神迷蒙，还记得让沈雪青去结账。 　　“这个，请客吃饭，一定要早点去结账。其他都不重要，但是做业务就是要懂事儿……你知道什么是懂事的吧。” 　　沈雪青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第一次催菜的时候，我就已经签过单子了。” 　　金雯满意了：“对嘛。你是大学生呀。你肯定是懂得。” 　　然后，金雯顺势一歪头，彻底睡了过去。 　　沈雪青请了一个服务员过来帮着等，多给了她一部分小费，叮嘱她到时候一定要让金雯哥哥当着面打电话给手机，才能把金雯交出去。 　　随后，沈雪青就又溜回去包厢了。 　　一进门，李珊的眼神就飞过来了，看到沈雪青点头之后，李珊松了一口气。 　　已经成功喝倒了一个，又得到了李珊的表态，蒋厂长他们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但是沈雪青这时候已经在心里给他们这群人都记上了一笔账了。 　　这个仇，她不报就不是沈雪青了。 　　沈雪青坐回了李珊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一块毛巾碎片。 　　这是上辈子她常常用的一个小技巧。 　　在酒量还没有从一杯倒训练到一瓶都没问题的时候，她会悄悄在袖子里塞一块小毛巾，敬酒的时候，喝完了立刻吐在毛巾上。 　　一顿饭下来，她可以换好几块毛巾，袖子也被打湿了，一股酒气。 　　但是这个小花招的确是帮助她顺利地度过了职业生涯里几次灌酒事件。 　　李珊一开始还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一直到沈雪青端酒杯起身，刻意露给她看了一下，李珊才恍然大悟。 　　聪明人就是学得快。 　　很快，蒋厂长他们就开始觉得不对了。 　　怎么金雯这个看起来最能喝的倒下了，结果李珊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三轮酒了，李珊依然是脸上浅浅的红晕，但神志还是清醒的。 　　蒋厂长那边倒下了两个人，小杨的舌头也开始发麻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他坚持着挡在了蒋厂长面前，但很快就也败下阵来。 　　现在，才算是两边打平了。 　　蒋厂长看向李珊的眼里，那都不是佩服了，那得是震撼了。 　　他们老一辈的人，还是会受到酒桌文化的影响，对能喝的人，无论男女，都比较敬仰。 　　李珊现在云淡风轻的样子，才算是彻底征服他了。 　　蒋厂长终于在最后的问题，工期上，也松口了。 　　“下个月，这是我能给到和趣最大的限度了。再短就真的容易出问题了。” 　　李珊也就是想再试试，见到蒋厂长的诚意，双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约定好下周来签合同。 　　总算是谈下来最好的结果，送走蒋厂长一行人之后，李珊也终于露出了罕见的放松姿态。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接过来沈雪青准备的解酒药：“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沈雪青非常谦虚地表示：“也没什么，就是我看后面酒不够了，就掺和到一起给他们了。反正杯子里都喝成那样了，也不差这一点。” 　　李珊直接笑出了声：“到底还是小孩子。比较意气，以后不许了。” 　　“好的珊姐。”沈雪青乖乖保证。 　　做这件事的时候，沈雪青也有点上头了。换做上辈子的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可是当时，看到金雯那个难受的样子，沈雪青忽然就有点厌恶起那群酒桌上的男人了。 　　世道如此，在男性制造的规则里，女性就像雨后的鱼群，必须奋力往上才只能接触到一点新鲜空气。 　　当场报仇，是沈雪青在现阶段能做的唯一一点事情。 　　等到我重回山顶，我管他们去死呢。 　　回小院的路上，沈雪青磨了磨牙，这样想着。 　　但等到签约那天，沈雪青还是表现的无可挑剔，仿佛心里对蒋厂长他们没有一点恶意。 　　蒋厂长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龇着个大牙乐，激动的样子看起来很朴实，和灌酒那天的形象截然不同。 　　唐杏带着助理，完美地履行了职责，把和趣这个单子的风险和权益都给李珊说清楚了。 　　同时也补充了一些可能的条例，比如工期推迟的赔偿等等。 　　“虽然我是律师，但是我依然要友善地提醒一下各位。就我们律所调查的情况来，其实现实里，即便双方有纠纷，也很少有公司能真的和工厂长期纠缠的。我还是会建议你们派出员工，仔细地盯紧了他们这种本土厂家。” 　　处于好心，唐杏提示了李珊。 　　签约并不是结束，反而是另一个磨合期的开始。 　　沈雪青在旁边默默听着，在脑海里开始细数，最合适的人选。 　　……其实最合适的人选肯定还是金雯了。她一直跟着李珊跟进这个项目，又和蒋厂长他们有充足的打交道经验。 　　但是李珊却点了另一个人去跟进。 　　这让沈雪青有些疑惑。 　　签约结束后，沈雪青拉住一个同事打听：“最近我没看到金雯，她是和我实习的时间错开了吗？” 　　同事却说：“不是诶，她好像有什么事情，请假一周了。” 　　算算时间，就是从上次喝完酒开始，就没有人看到过金雯了。 　　联想起上辈子的事，沈雪青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125章 住院了 　　“请问一下， 这里是金雯的家吗？” 　　沈雪青穿过一片狭窄的胡同，往里面看过去。 　　这里有很多户人家，住的都靠在一起。很多人看到有不熟悉的人来， 都好奇的探头探脑的。 　　沈雪青询问的对象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还挂着一点鼻涕，脸上的表情愣愣的， 盯着沈雪青不知道说什么。 　　沈雪青见状， 顺手从包里掏出来一块奶糖递过去：“麻烦啦，我想找金雯。” 　　小孩终于有反应了，他扭头冲着屋子里面喊道：“妈妈，有人来找大姑——” 　　屋子里钻出来一个中年妇女， 看了一眼沈雪青，局促地用罩裙擦了擦手：“啊这个， 是他大姑的朋友吗？里面请。” 　　沈雪青拎着果篮跟进去了。 　　说实话，这里的状况有点出乎沈雪青的意料。 　　金雯平时也不避讳谈论到自己的家人来着。 　　沈雪青知道她有一对平凡的父母，一个疼爱她但是没什么大本事的哥哥， 同样关心她但是不爱说话的嫂子和一个脏兮兮的小屁孩侄子。 　　金雯比较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看我那一家子， 真是一屋子被欺负的命啊。幸亏有我， 才能护住他们。” 　　但是就现在来看， 金雯一个人的工资奖金， 也并没有让这个家变得更好。 　　沈雪青打量了一下这个昏暗的屋内。 　　老式的房子， 东西都挤挤嚷嚷地堆在一起， 但是打理地很干净。 　　屋子里连个完全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金雯的嫂子看起来非常窘迫，帮着拿过东西，神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雪青宽慰她：“不要紧张， 我就是来问问金雯是怎么了，好像一周多没看到她了。待会我还要去公司的。” 　　金雯嫂子信以为真， 赶忙回答她：“啊，好的……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最近胃疼，她哥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去医院？这是得是有多疼才会去医院的？ 　　沈雪青那点不妙的预感没想到成了真。 　　她定了定神，回忆了一下，当时金雯喝完酒吐的里面，似乎是有一些黑色的，疑似血块的东西。 　　沈雪青知道这种事急不来，于是打听到了去的哪一个医院之后就匆匆告别了。 　　难道说，上辈子的金雯就是因为胃病才没有继续在和趣待下去？ 　　沈雪青一路上都有些坐立不安。 　　一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金雯对自己的各种帮助和鼓励，她的脸色就好不起来……生病的滋味，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再次见到金雯的时候，沈雪青看着她还算红润的脸色才松了一口气。 　　金雯很惊讶她会一路找过来，于是打发了自己哥哥出去买晚饭了。 　　“珊姐有什么事？难道蒋厂长还是没有来签约吗？” 　　沈雪青白了她一眼：“你现在都住院了，怎么还关心公司的事情啊。你放心吧，蒋厂长来了，还和我们合影了呢。合同都签好了，珊姐派了小韩去跟进了。我才想着来看看你，怎么会突然这么久不来公司。” 　　“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医生觉得不保险，就让我多做几个检查而已。我想着不是都搞定了，就更珊姐申请了假期。” 　　金雯摸了摸后脑勺，还有点不好意思：“亏得你，还能一路摸过来……费心啦，大学生。” 　　沈雪青的心往下一沉。 　　她当初也是这样的，以为只是小问题。结果医生让她直接住院做检查了，最后的结果……不提也罢。 　　一直到今天，沈雪青都没有仔细地思考过，或者说她在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上辈子的结局。 　　到底她是因为什么重生，还是说，她现在只是意识跳到了另一条平行线上了？ 　　沈雪青深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现在结果还没出来，沈雪青不会说扫兴的话。 　　她转移了话题：“金雯姐，你可真不厚道。不是经常跟我说，你跟着珊姐混了这么久，买了房子吗？怎么我摸过去，你们家地址还是那个老房子啊。” 　　“哈哈，这个啊，怪我没给你说。”金雯自己说起这件事也觉得好笑。“我的确是买了新房子的。但是我家里人口多啊，那个房子又小了点。家里一商量，又觉得老房子住的也习惯了，不如把新房子租出去，以后也能攒点钱。” 　　的确是老一辈会干的出来的事情。 　　金雯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当然还是想跟着父母哥哥一起住，所以最后的结局就是，房子买了，但是一家人没有一个人去住过一天的。 　　金雯聊完了有趣的事情，又凑过来悄悄说：“但是你这事儿，可得帮我保密哦。” 　　“当然！”沈雪青被她感染了情绪，也跟着笑了出来。 　　从医院出来，今天又忽然变得清闲起来。 　　沈雪青原本今天是有课的，但是因为要来找人，她请了一天的假。 　　罗建利现在对她放心的不得了，问都不问理由就给她批了假期。 　　他甚至对沈雪青说：“你的进度已经很快了，实习那么辛苦。不用那么紧绷着，可以考虑放松一下嘛。” 　　所以今天剩下的时光，应该要干些什么呢？ 　　沈雪青对着自己本子里的行程安排发了一会儿呆，居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做什么了。 　　正常大学生的假期，都是在干什么来着？ 　　沈雪青脑子里冒出来的几位，但随即很快摇头让他们消散了。 　　秦素，卷王王中王。不是在翻译，就是在对接出版公司。 　　田真，沉浸恋爱但是一点不耽误工作，更像是把对象拐着一起去翻译之家干活的人贩子… 　　杨舒，虽然卸任了翻译之家的重任，却把学生会副主席的活儿干的风生水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自己能玩到一起去的基本上和自己的作风也差不了多少。 　　沈雪青乖乖放弃了思考，选择坐车去蔺善为那边，大吐苦水。 　　“想在休息的时候，找一些事情做不浪费时间？” 　　蔺善为停顿了一下，问：“你有没有觉得你这句话，本身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沈雪青咀嚼了一下用词，发现了问题所在，笑的倒在了沙发上。 　　“还真是。但是我发誓我真是想找点事情的。太闲了我就浑身难受。” 　　蔺善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头看向她的眼睛。 　　“这样啊……那么，要不要尝试着回忆一下，以前有什么想做但是受到限制，没做成的事情？” 　　沈雪青想了一会儿，还真是有的。 　　不过不是这辈子的遗憾，而是上辈子。 　　那是她刚刚大一的时候，和宿舍的人关系不好不坏，和其他同学之间也没有那么和谐。 　　文艺汇演，她也被邀请参与了，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她放弃了。 　　上辈子的文艺汇演，她记得她有个很喜欢的节目，是一个男生弹的钢琴。 　　东乡镇不是很大，学校里音乐老师也不是不会弹钢琴，但水平也就是比较一般，顶多就是够用而已。 　　语数英已经足够老师抓的了，音乐？那不重要。 　　后来到了大学里里，文艺汇演的灯光之下，弹钢琴的人就好像一个精致的艺术品，气质凛然，让她产生了一点憧憬。 　　沈雪青一边回忆着，一边说：“我想……去学习弹钢琴。小时候没有这个条件，只学过一段时间电子琴，总归是不太一样的。” 　　蔺善为笑了起来：“这个心愿，听起来的确比较像是小朋友会有的。” 　　“说起来也挺奇怪。去年咱们文艺汇演，有男生表演弹钢琴了吗？我只记得有个唱美声的男生，还有个跳霹雳舞差点跳劈叉的……” 　　沈雪青蹙眉思索了片刻，也没想明白是自己做的什么事情导致改变了这个改变。 　　她的目光移到了正上方，蔺善为的脸。 　　室内的光线没有那么明亮。他低着头，背光，面目没有那么清晰，却勾勒出一个漂亮的轮廓，仿佛和记忆里的某个剪影逐渐对上了。 　　停顿片刻后，一个不可思议但是又合理的猜想形成了。 　　沈雪青伸出手戳了一下蔺善为的脸：“……蔺善为，你该不会还会弹钢琴吧。” 　　“的确是会的。”蔺善为有些难为情地表示。“小学时候，大家基本都有一些才艺，我就挑了这个学。” 　　好诡异的巧合。 　　倒不如说这实在是，太巧了。 　　沈雪青一骨碌爬起来，瞪着一双眼仔细地看向蔺善为，眼神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了。 　　蔺善为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还歪了一下头给沈雪青看的更清楚一样。 　　他不知道沈雪青到底发现了什么，但是似乎，对他来说没有不利。 　　终于这次是沈雪青沉不住气了。 　　她又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蔺善为的脸颊：“我有个问题很想请教一下。如果我不上文艺汇演的话，杨舒找你帮忙，你还会是主持人吗？” 　　“当然不会。” 　　蔺善为在半空中精准地抓住了沈雪青戳完就想要退却的手。 　　他的手足足大了一圈，现在把沈雪青的手包裹在里面，发烫的温度一路顺着胳膊，传递到了沈雪青的身上，让她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沈雪青眼睛眨也不眨地对上了他饱含深意的眼神，听到了他微微低沉下来的声音。 　　“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不会是主持人。如果我上台，那就一定是为了你。” 第126章 同盟了 　　沈雪青又做梦了。 　　不过这一次不是长时间的片段， 而是，许多缤纷的碎片，在她面前流转变化。 　　有盛大的同学聚会上的蔺善为， 有文艺汇演上那个模糊但吸引人的剪影蔺善为，还有唐杏婚礼上的蔺善为。 　　“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如果我上台， 那就一定是为了你。” 　　纷纷扰扰的不同画面如同流星一样绕着她的思绪纷飞， 仿佛在不停地暗示她一个漫长的真相。 　　醒过来的时候，沈雪青还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雪青？” 　　李珊伸出手在小助理面前晃了晃，看到她回神，化解尴尬：“是不是之前太累了啊。其实你一个实习生， 没必要这么拼的。” 　　“是我不好啦，多谢珊姐体谅。” 　　沈雪青迅速地把整理好的， 关于蒋厂长那边的资料递给了李珊。 　　“珊姐，你要的资料。” 　　李珊接过来文件，看了一遍， 整理的很清楚， 丝毫没有因为犯困而犯错误。 　　这才是应该保持的工作态度嘛。李珊很满意， 相对的就更好说话了。 　　“可以了。待会我约了唐律师， 你可以早点回去。” 　　唐杏？沈雪青来了精神了。 　　她举起手申请：“珊姐， 我待会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嗯？也行吧。正好我少记点， 都交给你了。” 　　考虑到唐杏和沈雪青是旧识了， 李珊也没有拒绝她。 　　晚上这顿饭，是在仙客来这种小店吃的。 　　李珊说话永远很周到：“是我们招待不周了，不过这边特色菜还是不错的，唐律师尝尝看。” 　　唐杏哈哈笑道：“怎么这么客气。我们这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还要多谢李老板每次都请我吃饭的， 您快坐吧。” 　　唐杏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沈雪青，不是说小姑娘和蔺善为已经有了进展了吗？怎么还是这副没精神的样子？ 　　酒足饭饱之后， 唐杏把上次的补充协议仔细地又给李珊说了一遍，最后建议和趣最好是和所有的工厂都签订这种补充协议。 　　现在很多工厂做单子，根本不把法律放在眼里，这种协议其实是聊胜于无的。 　　和趣的规模不够大，所以他们总会想方设法地钻空子，拖延。 　　这种情况，除非是和趣能有一整个法律团队才会好一点。 　　李珊谢过唐杏，却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唐律师，我想跟你咨询一下，你们律所有没有人了解国外法律的？可以帮我们看看和国外那些客户的合同么？” 　　“英美法系？还是欧陆法系？”唐杏指了指自己。“如果李老板信得过我，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的人。” 　　李珊大喜过望：“那当然是好！” 　　两人热烈地讨论起来，随后就敲定了另一桩的合作。 　　沈雪青在一旁记录下来，同时在心里开始思忖：国外客户的合同？谨慎到要李珊专门请人来复核合同……那么多半只剩下那一次了吧。 　　那是上辈子加入和趣的时候，沈雪青听说的和趣的历史。 　　和趣历史上曾经面临过一次重大的撤资危机。 　　起因是和趣接到了一个美国客户的大单子，但是工厂却出了纰漏，比预定的出货日期要足足晚了三个月。 　　客户一怒之下取消了订单，导致和趣的资金链变得非常紧张。 　　雪上加霜的是，在后续的融资进程中，当时很有意向投资的投资人，因为这件事，对和趣的能力产生了质疑，选择投资了和趣的对家公司。 　　这件事导致了和趣陷入了相当困难的境地，差一点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 　　好在大家上下一心，终于熬过了这一段冰霜时期，最终和趣还是获得了成功。 　　李珊当年提起这一段满脸都是惭愧：“是我当时能力不足，不然的话，老员工们也不用跟着我们吃那么多苦。” 　　沈雪青当时就觉得，有这样一个老板，真是不错啊。 　　眼下似乎又到了这个关键时期了……沈雪青摸了摸下巴，思考着一定要想办法参一脚才好。 　　和趣的成功，那就是她的成功啊！ 　　饭后，唐杏开车送沈雪青回小院。 　　她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询问沈雪青进度呢，却反过来被问了恋爱进程。 　　沈雪青：“杏子姐姐最近怎么不怎么提安东尼啦？是吵架了吗？” 　　“哎呀——”唐杏夸张地嗔怪了一声，随后悻悻地承认了。 　　“其实也不是吵架了，就是他不是中国呆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吗。所以最近，他开始思考着要不要回国了。但是我们还在热恋呢，我又不可能放弃我的工作……哎呀你懂得啦，这多少也是会让我纠结的。”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不可能跟他走的。”沈雪青支棱起来，提醒道。 　　老天啊，唐杏你可千万别恋爱脑啊！ 　　唐杏叹了一口气：“……其实是安东尼的父亲似乎生病了，想找他回去聊一下。我总觉得，好像不放他走也不好。但，总有一种放他走了，以后我们就没可能的感觉了。” 　　沈雪青听出一丝丝的不对劲：“安东尼家里，很厉害吗？” 　　说好的流浪画家？浪子诗人呢？ 　　唐杏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后才说：“好像是有点家底的……他父亲经营着几座城堡，家族还有徽章。” 　　什么？沈雪青差点惊掉了下巴。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唐杏和安东尼属于异国游子和中国红玫瑰的轰轰烈烈的剧本，结果忽然之间，你跟我说，这其实是继承者的故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雪青开始有点理解上辈子的那个唐杏的选择了。 　　原以为自己是强势的那一方，却忽然发现男友家里其实相当厉害。情势一朝颠倒，亲情和爱情，如果想要两全其美，唐杏多半会选择自己暂时委屈一下。 　　唐杏原本就是国外回来的，现在再跟出国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也许，他们都没有预料到，最后会是那样一个结局。 　　沈雪青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你得想好了才行，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和你原本的人生计划，截然不同。” 　　唐杏也正在头疼呢。 　　“现在我开始理解你啦。你说希望以后的爱人一定要比自己弱势，这样自己才能坚定不移……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安东尼真是一个纯粹的画家就好了。” 　　车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唐杏惆怅了一小会儿，故作轻松地说道：“但是他家有家底，总归比一穷二白要好多了吧。这么想起来的话，我只不过是从原本比较辛苦的位置，落到了一个所有的女性都会面对的情况而已。本来好像，不论国外还是国内，女生都是比较弱势的那一方吧。” 　　“再说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发愁的问题，没准还觉得我在自找烦恼呢。我爸妈也是这么说的，说人家想找个有钱人家都不行，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地这么霸道……” 　　唐杏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自嘲的意味，轻轻落落，却犹如一粒火星子落到了沈雪青心上，火苗霍然蹿起。 　　“别！千万别！”沈雪青的声音大到在车内形成了回响。 　　唐杏诧异地看了一眼沈雪青：“你怎么了，简直就像应激了一样。” 　　可不就是应激了吗！ 　　沈雪青的胸口起伏不定。唐杏这番话，几乎迅速地把她拉到了上辈子不能赚钱之后的遭遇里。 　　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是暂时陷入困境而已，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但是实际上呢？当昔日的狮王露出了柔软的肚皮，总会吸引来无数鬣狗，企图撕碎你。 　　沈雪青的表现太异常，唐杏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关切地问：“没事吧？” 　　沈雪青摇头，随后紧紧伸手抓住了唐杏的手。 　　“如果你决定出国，那么安东尼一定要是你最微不足道的那个因素。你一定要是因为自己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才会去做改变。任何时候，你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只有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才有追求幸福的底气。” 　　唐杏愣了一瞬，下意识就去回握了沈雪青的手。 　　她这些思绪，没有和任何人细致地说过。 　　因为一旦说出口，都显得格外矫情，还夹杂着一点难言的羞耻感。 　　都在考虑结婚了，却一点牺牲都不肯做，这显地她是多么自私啊…… 　　可是今夜她忽然听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沈雪青对她说，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那一簇火焰从沈雪青心中一路烧到了唐杏的眼底。 　　这一刻两个女人忽然跨越了彼此的年龄差距还有身份差异，牢牢地结成了同盟。 　　唐杏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雪青。” 　　沈雪青长长舒出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唐杏还是为了昔日的自己。 　　…… 　　当夜，唐杏没有回家。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这间风景很好，可以把四九城尽收眼底的办公室。 　　她翻出了一些资料，开始详细地查阅起关于国外婚姻法，跨国结婚纠纷还有法国的继承法等等。 　　等到天边微微亮起的时候，她的手边已经拟好了一份大概的合同草稿。 　　唐杏一夜没睡，但是却终于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助理早上到的时候看到唐杏办公室透露出的灯光还以为是自己忘掉关了，一进门却看到了领导已经到了，顿时吓个半死。 　　“唐律师？”小助理在门口可怜兮兮探头求饶。 　　唐杏冲她挥挥手：“别紧张，我昨天就没走。” 　　看到领导心情很好的样子，小助理大着胆子说：“唐律，您今天看起来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也许吧。” 　　唐杏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亮起的窗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之前的烦恼在想通了之后变得甚至有些可笑。 　　真是差点忘了，我是一个律师。 　　而律师，应该有律师的解决方式。 第127章 在一起了 　　蔺善为给沈雪青打电话， 邀请她来参加唐杏的欢送晚宴。 　　“她好像不是打算去嫁人，而是打算去打架了。” 　　在沈雪青询问详情之后，蔺善为找了半天的形容词， 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 　　具体的情况蔺善为也不是很确定，只知道唐杏和安东尼在是否出国这件事上似乎是存在一些分歧。 　　“但是有一天， 唐杏把安东尼叫到了她办公室， 说要和他谈一个合同。具体的内容是关于她想要代理安东尼的权益，帮他和他的家族谈一谈。” 　　沈雪青听的都精神了：“安东尼同意了吗？” 　　这种国外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孩子，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便是现在看起来像一个桀骜不驯的浪子， 但实际上，一定是很清醒的。 　　蔺善为听着她比较兴奋的语气， 忽然感觉不对了：“……这事儿不会还有你一份吧。” 　　“你废话什么呀，快说呀。”沈雪青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 　　这可是关系到我上辈子的心结呢！ 　　“好吧。”蔺善为执拗不过她，接着把事情讲了一遍。 　　安东尼一开始当然是不能接受的。 　　他倒不是不相信唐杏， 而是在他理想主义的世界里， 和爱人谈论利益， 总归是有一种童话世界被打破的残忍感。 　　但是唐杏让他陪她工作了三天。 　　这三天里， 安东尼作为一个挂件， 陪着她四处奔波， 见证了她大杀四方的场面。 　　安东尼当时就动摇了。他从来都不知道， 他那红玫瑰一样的爱人，居然是这样一位令人敬佩优秀的职业女性。 　　如果说回去必然要面对一场继承风波，要找律师把关的话，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唐杏告诉安东尼：“我要和你签两份协议。前者是真正具有法律效力的， 我将作为你的律师替你努力争取最大的权益。而后者，则是我们私下的， 关于你我关系的协议。在你家的事情落幕之前，我不会以你的爱人的身份出现在你家人面前！” 　　“如果我唐杏，能够帮你在这一次风波中守住你应得的那一份。那么我才会和你结婚。可是倘若不行，那么就说明我还不够资格，我会放你走。” 　　安东尼当时就慌了：“不不不，亲爱的，我不愿意的！我可以为了你留在这里的。中国也很好！” 　　“但是那样对你的母亲和妹妹不公平，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唐杏铁面无私地拒绝了安东尼的提议。“而且，我对我自己也很自信。” 　　“安东尼，在你认识我之前，我还曾经是国外最高等学府里，最优秀的法学系学生！如果我学了这么些年，却连自己爱人都无法维护，那我是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安东尼当时就惊呆了。 　　事后他对蔺善为容光焕发地形容起了那一日的唐杏：“兄弟，我真的很难讲述，但是我的玫瑰，她好像，好像在发光——” 　　蔺善为一下就理解了安东尼的意思，心有戚戚然：“唉……那么祝你们好运吧！” 　　“他们两人的关系，忽然就变得如胶似漆了。那个黏糊劲儿，快要拉丝了。”蔺善为吐槽道。 　　听完后，沈雪青笑的肚子都快疼了。 　　“帮我告诉唐杏，我会去的，而且我一定会带上一份厚礼的。” 　　…… 　　欢送的宴会，并不盛大，仅限于唐杏最熟悉的家人和朋友们。 　　但是唐杏却打扮的极其隆重，闪亮亮的钻石戒指在她的无名指上快把沈雪青的眼睛闪瞎了。 　　沈雪青对唐杏挤眉弄眼：“安东尼的求婚戒指？不错呀，这就炫耀上啦。” 　　唐杏一个媚眼抛回去：“也就这段时间可以让我炫一下啦，今天不戴我什么时候戴呢。” 　　“唉，没想到你做事这么利落。不过你这么一走，珊姐该头疼了。” 　　原本说好的唐杏帮助和趣查看合同的事情就这样泡汤了，沈雪青多少是有点不放心了。 　　唐杏给了她一个拥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接手的人是我的同门师妹。而且，我这一趟出国也不是没有给自己准备退路。我和我们老大都说好了，我加入投资，以后我的办公室会给我保留。” 　　“等我搞定了那群法国佬，还得回来办婚礼呢！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当伴娘哦。” 　　唐杏又飞速地冲着蔺善为那边努了努嘴。 　　“眼看着我都要走了，最后还是让我帮我们小为说几句好话吧。雪青啊，我们小为呢，不是安东尼这种人，他其实感情上是很淡漠的。所以，一旦上头了，那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不撞南墙不回头…… 　　沈雪青的眼神不由自主追寻到了蔺善为身上。 　　他正在那边和唐杏的父母聊天，看起来彬彬有礼，但实际上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脚是微微朝外的——这种肢体语言表明了，蔺善为其实不是很想和他们寒暄。 　　也许是察觉到了沈雪青的眼神，蔺善为那一副标准的笑脸，在转过来对着她的时候忽然间就融化了，眼里的温柔快要滴下来…… 　　沈雪青的心微微烫了一下。 　　她对蔺善为小幅度招了招手，没想到他下一秒立刻和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就往她这边来了。 　　蔺外公咦了一声，刚想拉住他说他没礼貌，结果被蔺外婆一下敲到了脑袋上。 　　“有没有眼力劲儿啊。就你能是吧。” 　　蔺外公捂住脑袋，管不到孙子头上了，回头委屈的开始嘀嘀咕咕。 　　现场其他的人又围过来安慰蔺外公，无人注意到场内的小角落里，沈雪青拉着蔺善为去了包间的小露台上。 　　蔺善为隐隐约约有一种感慨，也许这一次他将要听到答案了。 　　可是这答案来的太过猝不及防，他又有几分不敢置信，和几分雀跃。 　　天气已经凉了，蔺善为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沈雪青披上。 　　“当心别生病了。” 　　“你嘴里能不能盼我点好呀。” 　　沈雪青一个流转的嗔怪眉眼，叫蔺善为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沈雪青抿嘴一笑，点了点他的胸口。 　　“你想说什么不重要，接下来听我问，你回答就好了。” 　　蔺善为点点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包含在了手掌心。 　　微凉的北风刺激过沈雪青的手臂，和干燥温柔的手上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一，我想知道，你接下来的人生计划里是不是也会出现出国的情况？” 　　蔺善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而且这个可能性也挺大的。你知道的，我当初就没有隐瞒你。” 　　是啊，如果你当初隐瞒我，那么我们就根本没有可能了。 　　沈雪青看着面前人清澈坦荡的眼眸，清了清嗓子：“那么，这就是我的第二个问题了。你要怎么解决异国的问题呢？就像唐杏和安东尼遇到的问题一样。” 　　“那当然不一样。” 　　蔺善为忽然用力将沈雪青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努力温暖着她。 　　“首先，我家世清白，没有安东尼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其次，我不是他，还需要唐杏来下定决心，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 　　沈雪青看他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忍不住反问了。 　　“安东尼知道你这个兄弟在背后这么说他么？你怎么就确定，到时候的你，不会比人家更加纠结。人始终是最爱自己的，他只是纠结，也没有错呀。” 　　“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蔺善为小小的抱怨了一句，然后又放轻了嗓音，好像生怕把沈雪青吓走。 　　“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先告诉你另一件我们家的事情。” 　　“什么？” 　　“你知道我的外公为什么明明是一个上海人却千里迢迢跑到了北京来生活吗？因为当初，他对我外婆一见钟情。但是我外婆家里世代行医，她是绝对无法割舍下自己的事业，去嫁人的。” 　　“所以，我外公做了一个在当时惊世骇俗的决定。他几乎是以接近入赘的方式，过来了北京，求娶我外婆，并且发誓他的一生，都不会成为外婆事业的阻碍。” 　　说到这里，蔺善为轻笑了一下，有点骄傲又得意地说：“当初就告诉过你，我们家家风很好的。” 　　蔺外公？那个小倔老头？当年居然有如此石破惊天的勇气？ 　　“这真是想不到……” 　　沈雪青惊讶地都忘了阻止蔺善为越来越靠近的脸，最终感受到了从耳边传来的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绝对不是甘心被家庭围困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如果你愿意考虑和我一起去国外看看，那么我将成为你的奠基石。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将会在学有所成之后，义无反顾的，飞奔向你。” 　　蔺善为一条腿往后，缓慢地下蹲到一个足够仰望沈雪青的高度，眼底部仿佛有一汪在飞速旋转着的深潭，快要将沈雪青吸进去了。 　　“我想，这就是你择偶条件第三条的真正含义。” 　　也许我不一定比你弱，但是我一定永远愿意为你弯腰低头。 　　只要你需要，我愿意永远仰视你。 　　夜色动人，万物寂静。 　　沈雪青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足够有力。 　　春天来临，江水涨潮，重新淹没了心田。 　　一颗小苗重新顶破龟裂的大地，探出了脑袋，萌生出再一次爱人的勇气。 第128章 更好了 　　唐杏转了个身的功夫， 就发现蔺善为和沈雪青不见了？ 　　等到再次看到他们俩从阳台那边过来之后，敏锐的律师直觉就让唐杏察觉到了他们俩之间气氛的不同。 　　没想到我的欢送宴上还能有这种好事情发生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好兆头？ 　　唐杏兴致勃勃地走过去， 打趣他们：“这是，成了？” 　　沈雪青还没有说什么， 蔺善为嘴角的笑已经完全压不住了。 　　唐杏很少看到自家这个邻居弟弟这么傻气的样子， 顿时嫌弃起来了：“我说你收一收吧，可不要把我们雪青吓跑了。” 　　蔺善为条件反射地往沈雪青那边看了一眼，又遭到了唐杏无情的嘲笑。 　　沈雪青也努力地保持矜持，但也还是有点忍不住， 最后索性灿烂地对着唐杏笑出来——这一下把唐杏都看呆了。 　　如果说沈雪青之前是有一种含苞待放的含蓄的美感，这一次笑容简直像一轮皎皎明月， 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唐杏无助心口：“天杀的，我怎么就不是男的。要不然也轮不到蔺善为啊！” 　　安东尼在旁边警惕起来：“亲爱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法国也是有不少拉拉的！ 　　唐杏一脚把未婚夫踢去和蔺善为作伴，拉着沈雪青就到了一边去详细问询。 　　在得知蔺善为那一长串的表白之后， 唐杏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那的确是这样的， 蔺老爷子当年追求严校长追求的我们都开玩笑说， 他是不是天生就是为了严校长生的， 要不然怎么连名字都叫做蔺严呢……” 　　好不容易止住笑容， 唐杏又握住了沈雪青的手， 郑重地说：“但是呢， 我也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祝愿你，也祝愿我，祝愿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沈雪青轻轻点点头，眼里的光芒更加旺盛了。 　　这一辈子， 她不一样了，唐杏也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细数一下， 其实也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有秦素，田真，陶秀兰……她们这一辈子似乎都和上辈子的轨迹逐渐出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沈雪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祝愿我们，都变成更好的人。 　　…… 　　唐杏干劲十足地飞去法国之后，沈雪青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打了鸡血的状态。 　　她不光光是实习和上课两手抓了，她居然还真的抽空去找了一个一对一教导的钢琴教授！ 　　沈雪青说：“所有想做的事情，我都要趁着年轻的时候不留遗憾。” 　　听到她的豪言壮语，秦素和田真都不约而同地反省了一下自己。 　　今天我是不是浪费了人生？ 　　田真放下了玩狗的手，认真地打算把自己放下很久的化妆爱好重新捡起来。 　　秦素则是爆发了高度的热情，开始钻研更加高难度的同声传译，并且也开始尝试出门，加入了旅行口译小组的活动。 　　整个小院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连刚抱回来没多久的小狗蛋黄都每天认真地巡视着小院。 　　蛋黄是秦素那边抱来的小哈巴狗。 　　白色的毛毛，大大的眼睛，刚到了小院就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喜爱。因为刚来的时候鼻子附近黄黄的，所以取名叫做蛋黄。 　　田真给它定做了小木屋，吕游巴巴地弄来了不少进口的狗粮。 　　沈雪青请黄阿姨给它缝制了好几身小衣服和项圈，就连秦素也开始借了不少书，发誓要把蛋黄训练成最聪明的狗狗。 　　……几乎没有人记得当初抱狗的目的是看家护院了。 　　蔺善为也开始三天两头往小院跑，他总觉得小院的安保还不够，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扇过分结实的大门，自费给他们小院升级了。 　　沈雪青怀疑他只是想找一个借口来而已。 　　“你最近好像真的很闲啊？底层员工都不用加班了吗？” 　　蔺善为咳嗽了一声，才告诉她：“其实我回去我爸那边上班了。最近还处于看我顺眼的时候，事情不那么多。” 　　蔺善为的父亲，孙国栋，沈雪青是听过一点传闻的。 　　主要是唐杏身为小区知根知底的老邻居，把孙国栋那些个故事都渲染了个遍，都通过邮件给沈雪青讲清楚了。 　　最后，沈雪青干脆申请了一个msn用来和唐杏进行跨国交流。 　　“不对啊。你不是打算出国吗？你爸知道吗？”沈雪青忽然反应过来，抓着他问。 　　看到蔺善为心虚地转头，沈雪青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是把自家老爹的公司当作了跳板，准备回头坑一把就跑…… 　　沈雪青倒吸一口凉气。 　　蔺善为去那边上班可是她鼓动过的，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初印象估计败坏完了。 　　纠结了一会儿，沈雪青嘱咐道：“……做的隐蔽点。” 　　蔺善为眉开眼笑：“好。保证完成任务。” 　　最终沈雪青还是没忍住，敲了蔺善为一下脑袋，手感还不错。 　　自从两人正式在一起之后，蔺善为就逐渐展现出来他有点皮的那一面。 　　沈雪青感觉自己有时候吧，对蔺外婆经常喜欢揍蔺外公的理解度都达到了新的高度了。 　　关于出国这件事，也被沈雪青认真地提上了议程。 　　不是为了蔺善为，而是为了她的履历可以在毕业前再添加一点光辉。 　　她打电话回去咨询陶秀兰的意见。 　　“其实不需要家里出多少，我大一大二的表现都很不错。也许大三时候我可以争取一下学校的交换生名额。” 　　陶秀兰对于女儿当然是大力支持的，二话没说就问要她做什么配合。 　　沈志诚从旁边听了一耳朵，虽然心动，但是也担心起家底不够。 　　陶秀兰化身成为了母狮子，恶狠狠地让沈志诚滚蛋。 　　“现在就算我一个人，也供得起女儿了。你要是不乐意出钱，以后也别指望闺女给你养老了。”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沈志诚的喊冤声，大到沈雪青都听到了。 　　沈志诚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更年期的老婆仿佛一个魔鬼，沈志诚连牌友都不敢带回家了。可是像以前那样去朋友家过夜，各种吃的用的都不如自己家，还是不舒服。 　　唉，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今天的沈志诚也依旧是一个有苦没处说的苦闷中年人。 　　得到了家里的一致支持，沈雪青主动去找了罗建利，表达了自己想要争取的意思。 　　却没想到罗建利笑着告诉她：“不用担心，交换生名额，本来就有你的一份。” 　　沈雪青这才知道，当年的那份奖状，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份含义。 　　“不光光是你，还有秦素。你们俩都已经是定好的名额了。就看你们自己是希望大三，还是大四出去。其实国外的学制和我们这边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我们这边过去的学生，基本上就是修他们最后一年的课程。” 　　“本科期间，你是学习交流名义出去的，获得的学分之类的不能拿国外的学位证书。但是呢，如果表现的好，那边的教授应该很乐意为你提供一份推荐信。之后你如果想要在国外继续学习，应该就会容易的多。” 　　“我们外语系的学生，有机会的话，本就应该出去看看，见识一下我国和其他大国的差距。以后学成归来，才能更好的报效祖国。” 　　罗建利饱含期待的手落在了沈雪青的肩膀上。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我私心里还是希望能看到你能在这条路上继续深造，以后能够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但是与此同时，你也会面临许多诱惑。当然具体怎么选，还是要看你自己。” 　　沈雪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感谢老师，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沈雪青回到小院告诉了秦素这个好消息。 　　不出意料的，小院又是一阵欢欣鼓舞。 　　田真直接打电话定了酒菜：“这种好时候当然要大吃一顿啊！” 　　当晚，三人都喝了一点度数不高的酒，微微有点醉。 　　秦素：“虽然知道这件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但是真的到了眼前，还是让人非常激动。” 　　田真趴在桌子上嘟着嘴：“真好啊，你们都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啦。只有我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沈雪青摸了摸她的头：“每朵花开的时间都不一样，你只是慢一点而已。但是你依然很好。” 　　“不是我很好，是雪青你很好——” 　　田真抱着沈雪青，借着酒劲不肯撒手，使劲撒娇。 　　“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啊。当初也是碰运气考来临清的，要不是实在舍不得，我估计会在家附近一辈子呢。估计那样的话，我会早早的嫁人变成无聊的鱼目吧……” 　　田真话说到一半，叽里咕噜地滚下去了——沈雪青把她捞起来一看，好家伙，已经醉的睡过去了。 　　笑着把田真送回房间休息，沈雪青出来之后又看到了举着酒杯的秦素。 　　秦素也趁机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雪青，多谢你一个人带动我们一起。” 　　“……你们说的这样夸张，我可是要骄傲了啊。” 　　沈雪青没有照镜子，但是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红红的像苹果一样。 　　她举起自己的酒杯，跟秦素碰了一下杯子。 　　“共襄盛举！” 　　…… 　　大二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忙忙碌碌的结束了。 　　而第二个学期一开学，就有一个更大的诱惑，像伊甸园的金苹果一样，等着沈雪青去摘。 　　历史上，让和趣差点倒闭的那个客户，终于到来了。 第129章 加入了 　　寒假过的飞快， 但是依旧发生了不少故事。 　　随着陶欣兰和大姐合伙做垫子生产，家里的钱变多了之后，邵宏祖心思也开始浮动了。 　　在被发现他开始在外面赌牌之后， 陶欣兰终于和邵宏祖爆发了史无前例的矛盾，两人大打出手， 甚至到了动刀子的地步。 　　邵宜兰吓得一边哭一边跑去河边私房找大姨求助。 　　陶秀兰和沈志诚赶到的时候， 陶欣兰已经丢掉了菜刀，坐在地上哭了。 　　邵宏祖不知道跑到哪边躲去了，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沈志诚先帮着把家里砸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一一捡起来了，才开始唉声叹气。 　　“日子么， 你们都过下去了，怎么又忽然这样呢？” 　　陶欣兰捂着脸哭：“姐夫， 你知道我的，但凡过的下去，我怎么会……” 　　陶秀兰把妹妹扶起来， 然后到卫生间拧了一把毛巾给她细细的抹脸。 　　陶欣兰一脸心如死灰：“大姐， 你怎么都不骂我了。你要是骂我我还好受一点。当初我怎么就看上他这个臭不要脸的了。” 　　“在这件事上，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陶秀兰平稳地帮妹妹洗好脸， 然后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开始给她梳头发。 　　“你从小就心高气傲， 不甘心过穷日子， 其实一点也不像我们家里人。但是，你又特别重情重义，谁帮过你你都记着要还人情。一来二去，还搭进去自己的第一次婚姻。” 　　在陶秀兰四平八稳的叙述中， 陶欣兰哭的比之前还大声。 　　“大姐，我现在真的清醒了。我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陶秀兰像小时候那样， 帮陶欣兰编头发，一条马尾辫松松垮垮地拖在后面。 　　陶秀兰叹了口气：“现在大姐老了，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给你编时髦的辫子了，就这样吧。但是欣兰啊，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就是第一次离婚时候被赶出来，害怕了。邵宏祖再不成器，却是他那对好爹妈的独生子，以后三套房子。你想要宜兰以后有足够的底气，所以一直拖着不离婚。” 　　陶欣兰震惊地看向镜子里的大姐。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心思，家里人都没看出来。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是赚钱养活全家的那个。 　　邵宏祖那个狗东西，虽然没钱，但是对宜兰还是没的说的。小时候宜兰发烧，也是邵宏祖连夜背着跑了半夜去的。 　　陶欣兰以前想，就当养了个女儿的应急保姆也好。 　　可是现在，他居然出去赌牌！ 　　虽然只是农村最基础的炸金花，但是他现在没日没夜的和混子们混在一起，越赌越大。 　　这就踩到了她的底线了。 　　“大年初三，让大姐你们费心了。” 　　家里一团糟，肯定是住不了了。陶欣兰和邵宜兰被打包一起接到了私房住。 　　陶秀兰无数次庆幸，当初幸好听了女儿的话，要不然今天她就没有底气，接了妹妹回家。 　　沈雪青白天去参加同学聚会了，晚上回来看到可怜兮兮眼睛红肿的邵宜兰，当即火气冒冒的，一拍桌子就给家里有关系的同学打电话了。 　　年后，依然还躲在父母家躲避的邵宏祖接到了法院的传令，之后被父母揍了一顿赶出去了。 　　沈雪青哼了一声：“真是难的还有清醒人。” 　　邵宜兰怯生生地说：“爷爷奶奶人还是挺好的，但是我爸就……所以爷爷奶奶一直没有松口把房子给我爸。” 　　沈雪青听完眼前一亮，这是好事儿啊。 　　她原本想的是，要不要干脆就用点手段让宜兰改名，这样直接和邵宏祖他们家分割掉算了。 　　但是既然邵家还有明理的人……沈雪青找到了陶欣兰说明了意思。 　　离婚，但是邵宜兰以后还是他们邵家的孙女，也一样会给爷爷奶奶，爸爸养老。但是为了保证邵宏祖不会挥霍掉房子，希望邵家给宜兰分一套房子，同样的，陶欣兰现在手上那一套房子，也会过户给宜兰。 　　一边给一套房，作为孙女未来的保障。相信老人家也会放心的。 　　“就是这样，以后宜兰也不可能姓陶了。”沈雪青阐明了利弊，让二姨自己选择。“他们如果不同意，我们手上有的是证据。不过邵宏祖过往的婚内过失，其实上法庭也很难判。但只是谈判的话，这些足够了。” 　　陶欣兰丝毫不介意这一点，激动地来回转圈：“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一个姓氏而已，换房子绝对不亏了。” 　　一番筹谋之后，陶欣兰带着律师登邵家的门了。 　　博弈还需要时间，后续的事情，沈雪青没有继续参与了。作为学生，她已经回到了学校了。 　　大二下学期开始，必修课程开始逐渐减少了。 　　因为有各种实践活动和实习加的学分，所以沈雪青的选修课统统都没上，取而代之的是加大力度地跟进和趣的项目。 　　有一次聊天中，李珊无意间发现了沈雪青会用msn的事情。 　　“我当然会用啊珊姐，我们翻译之家，那可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翻译过的。”沈雪青开着玩笑把之前有人让他们翻译msn对话的事情说出来了。 　　李珊心念一动，想着要不要让沈雪青直接参与到项目里来。 　　她同时也有一点顾念。 　　沈雪青还是个实习生，合同里的保密协议都签的不够强度。而实习生的身份参与到大项目里，最后没有奖金，沈雪青吃的亏可就大了。 　　李珊不确定这个有能力的年轻人会不会因此记恨上她，因此暂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雪青不知道李珊还有过这样的考虑，她想参与到项目里，图的不是那么一点奖金，而是更往后的巨大的利益。 　　其实也不用怎么积极参与，因为沈雪青拿过冠军，口语过硬，同事们很自然地都会找她帮忙，久而久之，她也差不多了解到了关于那个难搞的大客户的故事了。 　　“戴维斯简直是个超大的奇葩。他自己说过的话都会抵赖！” 　　“他有严重的种族歧视倾向，我怀疑他根本不想和我们做生意，就只想拿我们发泄脾气！” 　　“而且他还嫌弃我们说话粗鲁，到底是谁粗鲁啊？” 　　同事们的抱怨此起彼伏，拼凑出一个顽固又暴躁的白人老头的形象。 　　沈雪青在心里评估了一下，仿佛看到了自己上辈子某一任飞来中国第一天就破口大骂的老板。 　　白人里存在着相当一部分的人对中国的印象停留在落后又愚昧的年代。 　　所以哪怕现在的中国是世界工厂，依然会有相当一部分的外国人对中国天然带着一股不信任的眼光。 　　但是做生意赚钱么，当然还是要把腰杆子弯下去的。 　　闷声发大财才是聪明的做法。 　　在第六次看到同事被戴维斯骂哭了之后，沈雪青终于是叹着气直接上手对话了。 　　沈雪青在心里给戴维斯画像了之后，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有点挑剔的，很容易炸毛的老头。 　　所以她顺毛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这边要传达的消息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不存在太生硬的语气，必要的时候，她还会使用一点生活化的缩写和一些美国本土的笑话，尽量让戴维斯感觉自己在对话的是同一地区熟悉的人。 　　几次之后，戴维斯总算是能好好说话了。 　　李珊检查了几次进度之后，发现了语气的改变，问：“最近是谁在跟进戴维斯？” 　　“是雪青呢。” 　　李珊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这么说起来，沈雪青根本没有计较在意那点子奖金的事情，多做少做的，人家都已经做了超出自己工作范围的很多事情了。 　　李珊不是一个会糊涂地昧下下属功劳的上司，她被动地接受了沈雪青一个人情，就一定会对此做出反应。 　　沈雪青被叫到了会议室，推门进去，只有李珊一个人在等她。 　　她稍微有点错愕，但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单独见她，不是坏事那就只剩下好事了。 　　果然，李珊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地询问起戴维斯的订单进度。 　　明明不是沈雪青的工作，但是她依旧对答如流。 　　借着李珊又问了几个其他的订单情况，这部分沈雪青只能给出自己知道的部分答案。 　　李珊问她：“为什么就是对戴维斯的单子这么上心？” 　　“因为他背后的鱼是最大的！”沈雪青毫不掩饰她的野心。 　　要参与，她就要做最大的项目，最高的利润。 　　一直面无表情的李珊，终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笑了。 　　“有时候，我看着你，会觉得真的很可怕。你就好像一个许多年前，刚回国的我一样。充满野心，但又比我当时要谨慎聪明得多。” 　　“自从你来了和趣之后，我发现你居然一次错误都没有犯过。你比和趣的那些老员工都要做的更好，表现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大二的实习生。” 　　沈雪青也笑了：“您当年怕不是也是这样的，所以才会遭到前辈的围追堵截。” 　　沈雪青说的是李珊刚回国的事情，也是李珊的发家历史。创业者里，坚持下来的女性并不多。 　　这是上辈子李珊偶然间跟沈雪青说过的精力，现在沈雪青贸贸然提出来，李珊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你还调查过我的事情？小朋友，你怕不是当初就开始算计我了吧。” 　　“对呀，我当时也算是刚开始创业，当然都打听过一圈啦。我可是别的公司都没怎么去，就直奔和趣来了呢。” 　　沈雪青不光不避讳，看起来还有点骄傲呢，这让李珊刚才的紧张显得很多余。 　　李珊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么看好我？” 　　“因为我知道，一个女性创业者一定更能体谅另一个女性创业者。而当初您给我和翻译之家第一个订单，现在我也希望能帮您啃下一个大订单。” 　　沈雪青真情实感地表述着，代入了上辈子对李珊的感谢。 　　李珊的眼神柔和下来，招手让她过来一点。 　　一份崭新的补充协议摆在了位置上。 　　沈雪青飞速地翻阅了一下，除去常规的保密协议，基本都是关于她特殊情况给出的奖金协议。 　　“签了这个，你加入到戴维斯的项目里，就不算做白用功了。” 　　沈雪青在心里乐开了花。 　　看吧，这就是有一个好上司的重要性啊！ 第130章 下订单了 　　签完合同， 李珊又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我看过你对接的内容记录了，我觉得你说话的方式很有用。可不可以抽空，也给大家都分享一下， 要怎么和客户说话才好。” 　　外贸行业刚起步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专门钻研这一块的导师。 　　和趣没有专业的培训， 对接单子时候人力不足， 经常属于是碰运气状态，还没有形成一套自己的系统。 　　李珊深知这方面的不足，但是也没有办法——市场上的小公司，不外乎都是如此。 　　沈雪青接下了这个任务。 　　她也不打算把这场分享做的多么晦涩难懂。 　　好多同事的英文都是后期自己补上来的， 你跟他们聊太多硬性专业的东西，属实是枯燥无味， 还是要把分享做的更贴近大家的生活才好。 　　为此，沈雪青特意抓了蔺善为陪练。 　　两人仿佛回到了当初刚相识的时候，一个人写稿子， 一个人帮着改。 　　只是， 现在就没有当初那么专注了。 　　分心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总是写着写着稿子， 沈雪青的手就情不自禁地摸到蔺善为脸上去了。 　　“怎么生的呀， 为什么皮肤这么好啊……”沈雪青感受着指腹下滑溜溜的手感， 非常赞叹。“不是说北方的男孩子们都是粗糙的嘛？哪里是了。” 　　视线下移， 沈雪青又露出了一点促狭的笑容。 　　“还有你这双腿， 又长又直，真是叫我好生羡慕啊。” 　　蔺善为躲闪不及，脸都泛红了。他一把捉住女朋友调皮的手，不让她再肆意摸索了。 　　“我总有一种错觉， 你就是贪恋美色才会答应我的追求的。” 　　沈雪青理直气壮：“那当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啊！” 　　蔺善为伸手去揪了揪她的脸皮：“多谢您的厚爱啊。” 　　两人一路从餐桌上闹到了沙发上，沈雪青气喘吁吁地把蔺善为压住， 伸出一只手挠他的痒痒肉。 　　蔺善为低沉的笑声带动了他胸腔中的震动，过了一会儿，沈雪青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根本不怕痒？”沈雪青瞪大了眼，一副“你居然骗我”的表情。 　　蔺善为憋不住气了，笑意带动着沈雪青的胳膊也开始震动。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怕痒啊。怎么会是骗你呢？” 　　“好好好，是我疏漏了。” 　　沈雪青假意挫败，但是起身后又迅速回手按住蔺善为的胳膊：“不许动，偷袭！” 　　她清楚自己的力气在女生里算是大的，跟一些瘦弱的男孩都差不多了。这样猛的抓住人，也能维持一下的吧？ 　　蔺善为果然没有动，任由沈雪青示威起来。 　　沈雪青笑的很狡黠：“你这是躺平任嘲了嘛？” 　　“当然，只要你开心的就好。” 　　这么直白的情话攻击，反而让沈雪青有些不自然了，她抽回了手，大幅度的甩了甩。 　　“算了算了，我还是宽宏大量的放过你吧。就当我们扯平啦。” 　　但她没能成功地把手抽回来。 　　蔺善为抓住了她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了她，包含几分无奈又包含几分纵容。 　　这让沈雪青想起了蛋黄，那只体型小小却总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的狗狗，它也喜欢在沈雪青加班之后，用湿漉漉的眼神迎接她。 　　好像总是在谴责她：怎么打猎这么晚才回来啊？ 　　一个没忍住，沈雪青的另一只手伸出去摩挲了一下蔺善为的眉眼。 　　看着那么斯文，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沈雪青还没想通呢，蔺善为的眼神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眼前的景物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视线里挤进来了一张放大的脸，只不过这一次凑的非常近了。 　　糟糕，忘了大型犬也是犬…… 　　沈雪青眼前的光线被一只手完全遮住，在完全暗下来的世界里，传到唇角的那一点湿意就分外的显眼。 　　一个慢吞吞的亲吻从唇角开始，一路到唇心。 　　一把大火燎原，让沈雪青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她听到耳边传来的低笑。 　　“好了，现在才是真的扯平了。” 　　…… 　　拜某人所赐，关于那份稿件，分享的时候，沈雪青总是会适时地联想到了其他不合时宜的地方去，在整个分享过程里，喝水的次数就多了一点。 　　李珊以为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分享活动，会有点紧张，善解人意地中途给她休息了一会儿。 　　原先以为是个成了精的，现在来看，还是会从某些方面透露出孩子气嘛……李珊这么想，对沈雪青那种完美到不像活人的感觉也淡化了一点。 　　她现在更加放心沈雪青来跟进了。 　　戴维斯背后是美国一家很大的平价商超，一旦谈下来条件，那就是源源不断的订单和利益。 　　有了沈雪青，李珊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对接工厂，对比报价这些她更加擅长的事情上。 　　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了。 　　两人配合默契，仿佛不是第一次一样。 　　李珊在这个过程里，放权给沈雪青比重也开始加大了。 　　到最后，就连同事们也察觉到了不一样。 　　这个实习生，似乎非常得老板的欢心啊。 　　职场上，多少都是看人下菜的。沈雪青在和同事们亲切之余，也开始建立自己的威信了。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敢直接使唤她去做端茶送水这种小事了，说是办公室里的最强实习生也不为过。 　　工作之余，沈雪青也一直没放弃关心金雯的情况。 　　检查下来的结果，比沈雪青预想的要好一些。 　　或者说，金雯去检查的时机真是太及时了。 　　医生说，指标不算好，差一点可能就要转成癌了。现在能发现，真是谢天谢地了。 　　但就算这样，肯定也得动一次大手术，并且需要好好休养至少半年的时间。 　　金雯的家人如临大敌，纷纷要求她不许再拼命了。 　　金雯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也给李珊请了长假。 　　沈雪青安慰她：“不用害怕，等你好了回来，我肯定帮你。” 　　原先的和趣，金雯是毫无争议排名第一的业务员，但半年后，戴维斯的单子如果能谈下来，谁才是第一，那可就说不定了。 　　沈雪青还是对金雯很有信心的。 　　“蒋厂长那边脾气不好，小韩还是吃亏了。他现在跟蒋厂长斗，还是差了点火候。没准等你回来，蒋厂长那边还是你去。” 　　金雯非常感激沈雪青，自己也不过只是帮了沈雪青一点点小忙，但却收到了如此大的回报。 　　还有李珊，面对她请假的请求，毫不犹豫地就说这段算病假，工资发一半，让她好好休养。 　　金雯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好的同事和老板啊！ 　　作为回报，她详细地贡献出了自己之前跑业务的大部分资料，方便后续的其他同事来接手她的工作。 　　和趣虽然短暂地失去了一员得力大将，却依旧稳固地度过了这段时间。 　　甚至说，因为金雯生病这件事，公司的其他员工对李珊的态度更加敬爱了，一切都在有序而欣欣向荣的发展起来了。 　　戴维斯这块硬骨头，也在沈雪青长达两个月的拉扯中，终于尝试着下了一笔小订单——但是仅限于戴维斯自己觉得。 　　“十万美金啊！”小韩都要疯了。 　　在戴维斯确认的那一刻，小韩跳起来绕着办公室跑了快五六七八圈了。 　　其他的同事，不管有没有跟进的，也都喜气洋洋的。 　　小芳看到大家这么开心，也跟着蹦蹦跳跳的，转头看到沈雪青还端坐在原地，跑过来问：“雪青你不激动吗？这里面起码有你一大半的功劳吧！” 　　“嗯……其实还好。”沈雪青说了心里话，但嘴角也跟着笑起来了。 　　十万美金算什么，她的目标可是把和趣干到上市！ 　　不过上辈子她其实也没有这么详细地跟进过单子，这辈子第一次对接就能成，她心里此刻也是满满地成就感。 　　沈雪青已经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在外的李珊了。 　　电话里听不出李珊的情绪，但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满满的都是点心。 　　“还是值得小小的庆祝一下的！” 　　虽然李珊很快又补充道：“可不许闹太过头了，园区可不止咱们一家。”但是沸腾的办公室的人群压根停不下来。 　　沈雪青在这种时候依然尽忠职守，上前帮李珊接过其他东西，送进了办公室。 　　放到一个黑色的小袋子的时候，李珊喊住了她。 　　“打开看看吧，这是你的份。” 　　“我居然还有单独的礼物？谢谢珊姐。” 　　沈雪青有些意外地打开来，发现居然是一部手机？！ 　　她错愕地抬起头：“珊姐，这……” 　　“拿着吧，这也不是全新的。是我以前用过半年的手机。其他的业务员都有的东西，你还是应该有一个。” 　　李珊抱着双臂，神情慵懒。 　　“辛苦了这么一段时间，也该轮到发一发你的奖金了。剩下的怎么办卡，怎么选套餐，总不用我教你了吧。” 　　“知道的，谢谢珊姐！这份礼物超级实用的！”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沈雪青刚考虑了一下这件事，李珊就把东西送到手里了。 　　她打开了这只小巧的黑色翻盖手机，好像翻开了自己人生的新篇章。 　　以后，一定会更顺利的吧。 　　沈雪青这样想，却并没有掉以轻心。 　　既然是差点毁灭和趣的事故，那总要有点波折的。 　　一个多月之后，小韩白着脸打了电话回来。 　　“珊姐，我今天去厂里，发现蒋厂长他们毁约了！” 第131章 危机了（1） 　　小韩说的其实不太准确。 　　更准确一点来说， 蒋厂长不是毁约了，而是在拖延工期钻空子。 　　戴维斯的订单下的很大，要求也很严格。 　　在第一次的合作愉快之后， 李珊也同样将这一次的订单交给了蒋厂长。 　　谁能想到呢？蒋厂长是真的会看人下菜的。 　　金雯不在，他就开始耍滑头了。 　　李珊的脸上都没有一贯的微笑了， 冷冷地去厂里质问：“蒋厂长你这样不太好吧？合同补充条约里写的清清楚楚， 你如果做不到那就等着我把你告到倾家荡产吧。” 　　“哎呀，李老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蒋厂长反而一脸委屈了。 　　“订单出问题不是常有的事情吗？你去问问那么多家工厂，有几个没有拖延过？我们这边机器出了问题，我们也很想解决啊。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这只能算作不可抗力了。你就算是给我打官司到天上，我也要这么说的呀。” 　　小韩急了：“那你们之前怎么做的都好好的？” 　　“哎呀， 之前是之前嘛。我们这种小厂子，肯定免不了有点问题的。当然啦，你们要是为难我老头子， 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们赶工啦。” 　　蒋厂长两手一摊：“就是这个版型啊质量啊， 就是另说了。” 　　这几乎是在明着说， 他也不是没有办法逃过法律的制裁。建议和趣还是好好和他说话， 不要逼急了两边都难看。 　　小韩被气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他没见识过蒋厂长之前无赖难缠的样子， 还以为蒋厂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呢。 　　李珊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就像唐杏走之前提醒的那样， 在这种纠纷之上， 其实真的很少有公司拖得起。 　　一旦戴维斯的订单断掉，和趣要赔付，要跨国接官司，资金链也会断掉……她到时候自己浑身都是麻烦了， 哪里还磨得过这些本地无赖的厂子。 　　出来之后，李珊把小韩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之前有没有提醒过你， 绝对不要掉以轻心，每次进度检查都要到位？他们偷偷改做其他订单这么大一件事情，你都不知道？” 　　小韩吓得牙齿都打架了。 　　“之前我来几次都是好好的。我发誓！珊姐！” 　　“那后来呢？”李珊厉声说。 　　小韩浑身冰凉。后来么……蒋厂长对他态度变好，经常请他出去吃饭，他也就以为蒋厂长这是服软的信号，放心了。 　　可是，其他的业务员也都是这样吃着拿着干活的啊！ 　　小韩白着一张脸，嘴唇颤抖了几下说不出话，差点给李珊跪下来了，但是被沈雪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大庭广众之下，要是真的让他跪下来，李珊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雪青叹口气，帮李珊说全了想说的话。 　　“韩哥，你这也太大意了。你以为是这个厂子是什么小厂家，要求着我们给订单？反而是我们要求着人家啊。本来金雯生病，这是珊姐特意看好想提拔你，才给的机会，结果你怎么……唉。” 　　一声幽幽的叹气，让小韩肠子都悔青了。 　　小韩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对着天发誓：“珊姐，我保证我真的就只是吃了几顿饭，没有做过对不起公司的事情。” 　　李珊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欲裂，索性挥挥手。 　　沈雪青会意，扶着小韩到一旁去了。 　　“韩哥，我说句实话，你最好回家好好休息两天再来吧。现在珊姐看到你火气就大，这两天么，你手机不要离身，我这边要是有任何的动静我就联系你，行吧。” 　　小韩这时候把沈雪青当成了救星了，抓着她不住地拜托。 　　沈雪青又宽慰了他几句，然后把人送上了出租车了。 　　回到李珊身边之后，沈雪青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说。 　　良久之后，李珊忽然发问：“我是不是最近太得意了？居然让这么一个蠢货去对接？” 　　沈雪青摇头：“换成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金雯姐不在，压不住阵脚了。” 　　是啊，如果还是金雯的话，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面子之类的问题，蒋厂长说请吃饭，她可以厚着脸皮硬闯车间。 　　凭良心话说，金雯不是沈雪青，不够聪明，但是她却非常听话，执行到位，敢拼敢做。 　　李珊又叹了口气：“现在只能跟戴维斯那边谈一谈了。如果能把时间留出来，估计蒋国庆还不至于撕破脸皮。” 　　和戴维斯谈一谈？沈雪青实话实说了：“珊姐，不是我推诿。而是，戴维斯这人喜怒无常，我怕你刚过去说，他就直接算我们撕毁合约。” 　　李珊眼底的血丝浮上来了：“总归要试试看的。” 　　…… 　　“李，你最好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你们这些狡诈的小老鼠，刚骗我下了订单，就要和我谈延期？！不可能！” 　　戴维斯的反应激烈，堪称咆哮了。 　　沈雪青迅速换上线补救。 　　“嘿，戴维斯，我是青，我老板说的意思是，总日期不变，但是要稍微调整一下中间的进度。” 　　戴维斯那边等了一会儿，才发过来一个问号。 　　沈雪青脑内迅速过了一遍流程，才回复道：“我们希望第一次合作可以更加顺利，所以打算多加一道质检程序，但是这样出货期就稍微慢上个半个月左右。作为补偿，我们想尽力为你争取一个更合适的运输费，但是这个也需要一点时间去谈。就不知道你怎么考虑的了。” 　　戴维斯：“这个嘛，你让我考虑一下。” 　　李珊看懂了沈雪青的意思：“再加一道筹码，告诉他，第一次合作，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也可以报Fob价，且负责报关费用，看他自己选择。” 　　那就是打算让利了？沈雪青心中暗暗一惊，迅速地切换成了更热烈的语气：“亲爱的戴维斯，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最后的结果是，戴维斯表示可以考虑，但基本八九不离十。 　　拖延的时间已经搞定，剩下的就是出货期了。 　　小韩发现的时候，工厂已经悄悄改换产品半个月了，除非蒋厂长愿意现在立刻就开工，否则依然很可能来不及。 　　“无论如何，辛苦你了。” 　　李珊的手搭在了沈雪青的肩膀上，沉甸甸的，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要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雪青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亲身参与到这一场风暴里，她比其他人更多了一分窥探未来的底气，但是也更加的佩服起了李珊。 　　真是难啊……作为领头羊，其他人最后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丢掉一份工作，而李珊这是要赌上自己所有的身家了。 　　小韩被沈雪青叫回来，让他厚着脸皮继续和蒋厂长水磨功夫，想办法将功补过。 　　但是蒋厂长的信誉已经掉到零了，李珊不可能将剩下的赌注都留在他那边。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想到了同一处出路。 　　“外地的工厂！” 　　沈雪青看到李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还好还有一个够聪明的员工跟得上我的步子。”李珊现在是背水一战，用人不疑的时候了。 　　“接下来我会带人飞去外地盯进度，小韩和戴维斯，就交给你了。” 　　沈雪青啪地一下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军令状都下了，不加班都对不起其他同事了。 　　沈雪青没日没夜地安排人手分批次地跟进蒋厂长那边，同时又暗中派人调查蒋厂长那边的真实情况。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韩洗心革面之后，终于是打听到了一点内部消息。 　　“他们不是真的不想做我们的单子，而是那一批原料不够了，蒋厂长觉得和趣不如盛阳他们有来头，优先把我们那批料子用作他们的货了。” 　　沈雪青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又想玩两头通吃？蒋国庆胆子真大，我上次就该让他们也胃出血一次。” 　　小韩屏住呼吸，看向面前这位说话间带着杀气的实习生……什么实习生，这明晃晃的未来领导二把手啊！ 　　想到这里，小韩立刻改变了称呼：“雪青姐，我们要不要收集证据？” 　　沈雪青瞥了他一眼：“要啊，当然要。但是明面上不要被他们发现，这一批次他们肯定做不完了，到时候扣掉违约金，多余的还能算利润正好。” 　　可能是发现李珊最近不在，蒋国庆虽然又做单子了但是故意拖拖拉拉的，还总是爱敲诈小韩烟酒，似乎是想要把之前吃的亏都挽回回来。 　　沈雪青教小韩使坏：“这样，你就捧着他。当初他是怎么闹着你玩儿的，回头等交货了，我们再慢慢和他算账” 　　小韩听得兴奋起来了，干劲十足。 　　等他除了办公室，沈雪青立刻又给李珊打电话汇报了进度，尤其提了一嘴小韩后期的努力，想帮他稍微表态一下。 　　“蒋国庆那边一批货，浙江这边一批货。估摸着进度就差不多了，虽然最后运输上要多出血，但总归是能如期交货了就好。” 　　李珊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又突然提到了金雯。 　　“唉，你说金雯怎么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问题呢……这一次出事，她也不闻不问的。让我这个领导好寒心啊。” 　　沈雪青眼皮跳了一下：“金雯姐最近应该是去看老中医了，据说是手机也不带在身边了。她这样的情况，来了也没什么办法的。” 　　“你说的也对。是我太累了，就有点想她了。”李珊叹了口气，勉强鼓励了沈雪青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和不久前拿下订单时候的热闹完全相反。 　　沈雪青还来不及多想，戴维斯那边又打了越洋电话过来了。 　　“青，李不在吗？现在差不多要到质检的时候了，但是我们这边卖空了，你先给我发一批过来吧。” 　　先发一批……沈雪青深吸一口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她得好好想想，这次又要怎么拖延了 第132章 危机了（2） 　　唐杏走之前的时候， 留给和趣的新律师叫做周怡和，是她的同门师妹。 　　原本是仰慕学姐才跳槽来的连城，却最后误打误撞直接顶替了学姐的位置。 　　和趣的事情， 是学姐唯一着重强调，拜托她多多关心的， 所以她也非常上心。 　　接到沈雪青的短信之后， 她就立刻去车间找李珊了。 　　——车间环境声音大，李珊压根没接到沈雪青后来的电话。 　　不过才一周多的时间，李珊就已经比之前肉眼可见的憔悴多了。 　　压力太大了，她的头顶都生出隐隐约约的几根白发了。 　　经历过之前的那一次， 李珊现在不放心任何人来对接，都是亲力亲为的。 　　听完周怡和说的紧急情况， 她累的都快没有反应能力了。 　　周怡和试图缓和一下：“咱们这边合同都已经签好了，如果雪青可以拖延几天，我们总能给出东西的。” 　　“谢谢你， 周律。但是戴维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如果是的话， 我也不会让沈雪青专门在办公室周旋了。” 　　李珊的脑子转了一圈， 才说：“让雪青问问小韩那边吧， 能不能先出一批运到码头， 先出一批。” 　　周怡和面露难色：“这个雪青问过了， 说很难。” 　　李珊眼底全是血丝，她久久没有说话，而是问了周怡和一个其他问题。 　　周怡和微微吃惊，但是还是尽职尽责地解答了。 　　李珊点点头， 出去给沈雪青打电话了。 　　一上来，李珊就直说了：“我现在实在是交不了货。这个你得想想办法， 还不能让我出面。” 　　如果被戴维斯知道了，李珊根本不在北京本地，他那一批货物也改成了两个工厂开始做，不知道还会整出多少幺蛾子来。 　　压力全部给到了沈雪青这边。 　　沈雪青拿着笔迅速地画了当下的局势情况。 　　小韩，她还有李珊这三方，的确是她来拖延最好。 　　沈雪青没有把话说绝，而是谨慎地用词：“好的老板，我会试试看的。” 　　李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辛苦你了。最晚一个星期，我一定可以把东西运到码头！” 　　“珊姐，我们一起加油！” 　　当老板给你布置了一个艰难的任务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沈雪青撸起了袖子，当然也只能迎难而上了。 　　她没有直接回复戴维斯，而是让小韩从蒋厂长那边紧急撤走，去和运输公司谈运费了。 　　这一笔便宜，属于是和趣拿了自己以后的合同捆绑了，但是事急从权，不拿出一点甜头给戴维斯，那就绝对谈不成了。 　　接下来，就是周旋时刻了。 　　“亲爱的戴维斯，我们本来都谈好了出货期了，你现在又忽然提前要，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难办……” 　　戴维斯也不傻，他多少也猜到了和趣这边是出了一些问题，需要延长出货期，所以才会附赠那么些的条件的。 　　他干脆装起了糊涂：“青，你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你要知道，本来质检期就是可有可无的。” 　　沈雪青一边翻白眼一边和他打太极：“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不相信你合作过的公司都会那么准时呢，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哦。你现在既然要让我先出货，那么我就不得不和你谈谈尾款的问题啦……” 　　出货，收款，天经地义。 　　戴维斯现在光想着要货，但是又只字不提提前付款，摆明了就是两边便宜都想要。 　　沈雪青抓住了要点，他又开始打哈哈了，两人胡扯来胡扯去的，今天也没说到位。 　　啊呸呸呸，老狐狸真狡猾！ 　　沈雪青下班的时候，臭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蔺善为等在楼下，看到她这样，不由得有点心疼。 　　“这么麻烦？” 　　沈雪青不喜欢把上班时候的情绪带到私人时间里。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尝试让自己放松一点……但最后还是磨了磨牙，挑重点给蔺善为解释了一下。 　　蔺善为：“……这种难缠的客户和供应商，你们一下子遇到了两个？” 　　一个蒋厂长，一个戴维斯，真是扎堆凑到一起去了。 　　沈雪青吵了一天了，现在也忍不住头痛了：“真是好的不来，坏的一起来。珊姐这一次真是遇到事情了。” 　　上了班车，沈雪青瘫成一团软泥，靠在了蔺善为身上。 　　这样坐没坐相的，惹来了一些大爷大妈的侧目。 　　旁边有个大婶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蔺善为只好对那个大婶轻轻笑了一下，解释道：“加班好几天了，让她稍微休息一下。” 　　大婶撇撇嘴，走到一边去了。 　　眼不见为净的那个意思实在是太浓了，装睡的沈雪青眯着眼也忍不住了，噗噗地笑出来了。 　　她故意问蔺善为：“不觉得我丢人吗？” 　　蔺善为挑了挑眉头，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然后忽然把头歪过去，靠在了她的头顶。 　　“那我这样算不算，和你一起丢人了？” 　　窗外的广告牌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句广告词“家，就是让人放松的地方”，在沈雪青眼里和夕阳一起一闪而过。 　　回到出租屋后，沈雪青也不想动弹，一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哼哼唧唧的，抱着抱枕和盖毯，怎么都不肯动弹。 　　蔺善为难得看到她这样娇气的一面，笑着摇摇头，帮她把电视打开，然后自己进厨房了。 　　沈雪青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思绪却飘散到了很远的地方。 　　美国佬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说服他的呢？提前发货肯定是不行了，李珊把这样的重担交给自己，基本上就是等同于她没办法了。 　　戴维斯这边的订单，不是一锤子买卖。本身和趣所图的就是后续的常年合作。吃的下来，接下来一年的利润都要翻翻。 　　另外还要催促一下小韩那边，尽量快一点把运费优惠拿到手…… 　　蔺善为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雪青一边吃橘子，一边对着电视购物节目在那里发呆的场面，头发乱七八糟的，拖鞋也被踢出去了一段。 　　可就这样神游天外的时候，这位洁癖人居然还记得拿着纸巾一根根擦干净自己染上了橘子汁的手指？ 　　蔺善为喊她：“吃饭了吃饭了。有什么事，之后再想吧。” 　　也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沈雪青一骨碌爬起来，拖着拖鞋抽着鼻子过来了。 　　要是被秦素田真看到她这幅样子，估计会大吃一惊吧。 　　在小院里，她是照顾人更多的那个，但是在蔺善为这里，她好像忽然就退化四肢了一样，逐渐从一个保有良好习惯的勤快人变成了这样。 　　蔺善为一边给她拿筷子，一边提醒她：“其实，你要真的铁了心不发货也不是问题，外贸，意外本身是很多的。” 　　沈雪青摇头：“但是这就说明我们没有足够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样，后续的合作还有没有就很好说了。这个美国佬，其实相当的挑剔精明。” 　　讲到这里，沈雪青自己都泄气了。 　　难道说，她也真的就无力回天了？这和趣就注定有此一难？ 　　蔺善为问：“你说的那个厂长那边，为什么很难追究法律责任呢？” 　　“因为他有办法可以把这次出货延期归结到什么不可抗力里面，这个在合同里也是注明了的。到时候如果我们非要追溯，取证都很困难……嗯？” 　　话说到这里，沈雪青脑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她抬头和蔺善为对视了一眼：“你怎么这么聪明？” 　　蔺善为淡淡地笑了一下：“不是我。我也不太了解你们的详情，但是呢，在我们这行，钻空子，玩数字游戏，做高杠杆的人更多了。不然你以为，公司里那么大一个法务部是干什么吃的。” 　　沈雪青拍案叫绝：“是了是了。蒋国庆有他的不得已，我们也可以有我们的不得已啊！最近的理由……” 　　沈雪青的目光落到了四周到处看了看。 　　餐桌上摆着一本可以翻页的日历，今天恰好是四月的倒数第二天，翻过去这页，就到了如今还没有被取缔的“五一长假”。 　　2001年的五一，从五月一到七号，足足七天。 　　法定节假日，顺理成章。 　　“亲爱的戴维斯，真的不是我们不合作，而是我要很遗憾地通知您，接下来我们即将进入到中国的法定节假日，五一劳动节。根据我国法律规定，五月一号到七号都是假期。就类似于你们的总统节那样呢。” 　　沈雪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渲染五一劳动节的由来，并且强调了一下“劳动节，国庆节还有春节是中国仅有的三个长假期”，所以这期间，工人们不愿意上班，公司人手不足，简直是顺理成章啊。 　　戴维斯很不满，还企图挣扎一下：“我听说中国人都是很勤劳的，难道就没有人能体谅我们的不容易，帮一帮我们吗？” 　　“哦，当然也是有人上班的，但是加班费我们也不能强迫人家出啊。当然啦，亲爱的戴维斯，你如果愿意提前支付我们尾款的话，也许我还能出去说一说的。” 　　戴维斯退缩了。 　　他就是想多要一点好处，但是尾款这东西是公司财务部的又不捏在他手上，哪里就能说给就给的。 　　法定假日，哦天啊，真是太不巧了。 　　戴维斯悻悻地强调了一下：“可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出货期，也就不差几天了。如果为此要收我两次运费，那是不是也不合适呢？” 　　沈雪青就等着这句话呢。 　　她把小韩不眠不休的劳动成果刷刷刷摆出来了！ 　　“运输公司听说我们即将达成大的合作，他们也很感兴趣啊。所以，亲爱的戴维斯，你如果能给我一个准话的话，我应该可以为你争取到最大优惠哦。” 　　面对这样的甜头，戴维斯果然是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给出了回复：“让我和上面打个报告试试看吧。但是结果也得等到你们的劳动节期间了，亲爱的青，你总能因为我们的交情多加一会儿班的吧。” 　　成了！ 　　沈雪青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飞速地给人信誓旦旦地画饼了。 　　“那是自然，就算是为了你，我的朋友戴维斯，我也会赶回公司的……” 第133章 奖励了（1） 　　一个公司从小到大的过程里， 必然是要历经波折的，从不正规到正规的。 　　比如和趣现在这个生死关头，所有的员工都是一个当做八个来用。 　　假期？没有人还记得这种东西。 　　加班费？公司都要没了， 你还管这个？ 　　就连小芳也被沈雪青塞了一堆边角料工作要做。 　　除了刚上班那会儿，她从来没有这么准时来过公司。 　　跟沈雪青第一次来的时候的几处格子间比， 和趣这会儿已经盘下了一整层了。 　　偌大的办公区域，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小芳头昏眼花的进来，开始努力地和打扫阿姨对接清扫工作，然后还要去楼下拿花篮摆好。 　　刚刚签好字， 那边电话又来了。 　　“小芳，花篮都准备好了吗？横幅呢？点心水果都摆好了吗？” 　　小芳急的都快打哆嗦了， 她一项项核对过去，才不确定地对电话里说：“点心都摆好了，水果刚送到我还没有洗好……” 　　沈雪青打断她：“ok你做的很好， 马上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珊姐就要到了， 你马上去把水果切好摆好， 在那边迎接珊姐。记住， 这一次你千万不要多说话， 就跟着珊姐后面当个背景板就好了。” 　　小芳疯狂点头完了之后才想起来沈雪青看不见， 刚想说话，却听到那头干脆利落地说：“好的，那就这样。辛苦了。” 　　这也能知道？ 　　听着挂断的电话，小芳愣神了片刻， 但很快又被挂横幅的工人喊过去忙了。 　　另一边，沈雪青对不远处的小韩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小韩点点头，上车就出发去接蒋国庆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沈雪青收到了其他同事回复的接到了嘉宾的短信。 　　沈雪青对照了一下表格：“没问题啦，金雯姐，咱们也可以出发回公司啦。” 　　金雯咳嗽了两声，跟她开玩笑：“我才多久没回来啊，你就把所有人都指挥的团团转了，连小芳都这么听你话了。” 　　沈雪青挑眉了一下。 　　当然了，再边角料的员工，也是能用上的。 　　今天是戴维斯飞来中国出差签长期合约的日子，输人不输阵，沈雪青绝对不允许自己这边弱了气势。 　　动员会都开过了，恩威并施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次就决定了和趣未来的发展。 　　谁敢掉链子，她和李珊都不会放过他的。 　　一方面，沈雪青要把这个签约仪式搞得隆重一点，唬住戴维斯。 　　另一方面么，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整顿一下公司的人事了。 　　以前李珊实力不足，礼贤下士的，走亲和路线，这就导致公司员工其实是很松散的状态。 　　但是今天之后，和趣终于将拥有登上大舞台的资格了，人事这一块必然也要重新梳理起来。 　　以后的和趣，像她这样的实习生必然不可能再有这样通天的机遇了。 　　所以，沈雪青依然记得通知了金雯过来参加。 　　好久不见，金雯整个人也大变样了。 　　以前的金雯，又壮实又能干，这几个月的治疗下来，她的身形单薄了很多，整个人说话都谦逊了不少。 　　金雯感叹道：“以前总觉得自己最厉害，全家都要靠我一个人，但是现在么……生病之后才发现，原来哥哥嫂子都也挺能干的。” 　　“那我就恭喜你有这么好的家人啦。”沈雪青真心实意地祝福道。 　　金雯是不幸的，遇到了这样的病，但同时她也是幸运的，她的家人，并不像上辈子的沈雪青的家人一样不靠谱。 　　据说，她病了之后，为了走最好的自费治疗，他哥哥嫂子帮她把新房子都卖了。 　　“我哥说，人活着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本来就是我挣的，卖了刚好。要我说真是的，也不是太严重的情况，怎么就要把房子卖了呢？” 　　说这话的金雯，虽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是眼里柔和了许多。 　　哥哥出去做工，嫂子照顾孩子父母还要照顾她，一家人明明过得比以前要艰难了，却好像更融洽了。 　　金雯现在全部希望就是快点治好，然后重新回来上班。 　　她也有点遗憾：“公司这么重要的时刻，我都不在。以后回来估计也跟不上你们了。” 　　沈雪青拍了拍她的背：“好饭不怕晚。以后你赶紧把计算机学好了，转型成坐办公室的，求一个稳定也不错的。” 　　金雯爽朗地笑笑：“好，都听你的啦，小领导！” 　　“去你的，你怎么也跟他们学。” 　　小领导这个称呼，是在这段时间里，沈雪青得到的新称谓。 　　她忙前忙后，呕心沥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样子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李珊回来之后直接当众宣布，虽然名义上沈雪青还是实习生，但是该有的谁都抢不走她的。 　　以后等她毕业了，和趣高管的位置一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李珊私下甚至许诺了沈雪青最想要的东西——股权。 　　“现在的和趣，说这个还有点不切实际，但是你的功劳永远在我心里记着。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沈雪青当然信啊！她就奔着这个来的！ 　　她认真地对李珊表态：“只要路不歪，和趣走下去，未来必定会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的。” 　　而今天，就是这第一步！ 　　沈雪青的手机就没有停下来过，收短信接电话到滚烫。 　　李珊这个手机给的，堪称是物尽其用了。 　　在确认各方人马都接到了该接的人，沈雪青拍了拍金雯：“好了，咱们也该走了。” 　　一辆眼熟的车转过了弯停了下来，摇下车窗，露出了蔺善为的脸。 　　沈雪青：“谢谢你给我坐司机啦，也谢谢杏子姐姐借给我车。” 　　“说什么呢，快上来吧。”蔺善为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乐意为女神服务。” 　　金雯噗一下笑出声。这对小情侣怎么这么好玩啊！ 　　沈雪青瞪了蔺善为一眼，上车了。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自己和崔晓丽的电话，听到了她一口一个女神喊自己，结果就这么记住了，时不时就拿出来说一说。 　　金雯自觉地坐到了后座上：“你们随意，当我不存在。” 　　怎么可能，沈雪青转头说：“金雯姐你别介意，我们就是打闹惯了。” 　　“我懂，我懂的。大学生嘛，比较新潮。” 　　金雯看沈雪青明显还是很在意，干脆一心一意转过脸对着窗外，恨不得举个牌子“我什么都看不到”。 　　这么一闹，沈雪青那点紧张的心情也消散了一点。 　　她摇下车窗，感受着窗外吹进来的风。 　　蔺善为一边开车一边说：“人都从美国飞来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我知道，我就是……” 　　我就是非常感慨。 　　虽然这辈子的确是有想法，希望自己可以比上辈子快一点，更快一点，但真的到了这一步，还是有些意想不到。 　　沈雪青轻轻说：“我就是觉得，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有时候，沈雪青会想，万一我还在梦里呢？鲜花，掌声，成就，爱人……这真的是现实吗？ 　　万一某天醒过来，发现我其实还陷在那个可怕的噩梦里呢？ 　　车辆平稳地行驶过了最后的一段路，停在了园区门口。 　　一只手覆盖在了沈雪青的手上，温热的触感唤醒了她。 　　扭头看过去，蔺善为眼神柔和像一轮暖阳：“去吧。我今天请假了，就一直在家等你。多晚都可以，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忽然飘散开来了，沈雪青忽然笑了。 　　噩梦已经过去，眼前即为真实啊。 　　…… 　　蒋国庆今天有点紧张。 　　是谁告诉他和趣快不行了的？这不是蒸蒸日上吗？ 　　上次他来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大的办公室，这么漂亮的场地？ 　　他心虚地绕来绕去，但是小韩一直寸步不离地看着他，还很有礼貌地问：“怎么了蒋厂长，是不是想上厕所啊？” 　　蒋国庆跺脚了：“韩小哥啊，你可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好吧。你们这边不是要招待起洋人吗？你怎么就非得看着我啊！你去忙啊，我保证我不会捣乱的好吧。我违约金都给你们了啊！” 　　小韩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昔日的影子：“不用了，蒋厂长。我们小领导说过啦，蒋厂长你也是我们的重要客人。我今天一定得把你伺候好了。” 　　“小领导？你们李老板孩子不是才初中吗？” 　　蒋国庆有点糊涂了，但是紧接着，他就看到小韩对着门口招了招手，脸上都是敬意。 　　蒋国庆往门口一看，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门口那个穿着一身西装，干练豁达，和李珊一左一右站在美国人旁边的，不是沈雪青那个大学生么？ 　　蒋国庆的手指抖了两下，话都说不全了：“她？她现在是领导啦？啊？” 　　小韩默默地按下去蒋国庆的手指。 　　“蒋厂长，你这太没有礼貌了。咱们还是去那边吃点水果吧。” 　　蒋国庆一张老脸惊地嘴都歪了，被小韩拉走还一个劲儿觑着签约台那边。 　　乖乖，这个世道，是他老人家跟不上了！ 　　戴维斯昨天刚到北京，已经被沈雪青安排着跟着朝阳旅行社逛一圈北京了。 　　吕游亲自出马，田真上阵帮着翻译，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如今北京一日千里的发展速度。 　　戴维斯哪里知道面前的导游和翻译都是沈雪青的自己人啊，他听得一惊一乍的，如今对北京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了。 　　所以今天，他的态度也比之前要更可和蔼一点了。 　　“李，你和青都是我的朋友了。你们上一批货我们看过了，做的非常好！我的老板也很满意，希望以后可以长长久久的合作！” 　　李珊微笑着举起酒杯：“那就好，愿我们友谊长存啊！” 　　友谊长存，利益长存。 　　签约非常顺利，连城律所除了周怡和带助理来参加了之外，还派了两个小喽啰来送了花，庆祝和趣顺利晋升到了他们的重要客户之一。 　　三赢的局面，大家都笑得非常好看。 　　沈雪青今天签约仪式之前非常忙碌，但是签约仪式中，她就完全低调了下来，把风头和注意力都让给了李珊。 　　即便是被人人尊称一声小领导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下属的本质。 　　白天的仪式结束后，晚上还有庆功酒宴。 　　到时候，投资人云集，才是她该发挥的时候。 第134章 奖励了（2） 　　戴维斯没有时间在中国停留太久， 今天下午的签约仪式之后，他很快就要马不停蹄地飞回美国了。 　　走之前他还有点依依不舍了，跟李珊拥抱了一下。 　　“早知道中国现在不一样了， 我就不买时间这么紧张的机票了。” 　　他又转向了沈雪青：“青，你帮我找的旅途很不错， 多谢了。” 　　沈雪青开了个玩笑：“不用客气， 我们老板会给我报销的。” 　　李珊哈哈一笑，自然地把话题接了下去。 　　转过脸的时候，她给了沈雪青一个赞赏的眼神。 　　沈雪青悄悄后退回了园区，没有打扰李珊为戴维斯送行。 　　庆功宴在晚上， 沈雪青现在还有点时间可以收拾一下楼上的摊子。 　　小韩送蒋国庆下来，正巧碰到了沈雪青， 立刻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蒋国庆也呵呵两声，挥了挥手，笑容非常的尴尬。 　　他之前在沈雪青面前倚老卖老， 还装疯卖傻， 现在这个本应该好好说话的场合， 他都觉得拉不下脸。 　　还好沈雪青也没有提之前那部分黑历史， 双方默契地都让这一段过去了。 　　沈雪青伸手和蒋国庆握了一下， 意有所指：“蒋厂长， 以后还是要多指望您了。毕竟浙江的工厂， 运费还是太贵了一点，沟通起来也不方便。” 　　这一次蒋国庆肯赔钱，也是因为发现和趣并不是真的拿他们没有办法。 　　人家备选在浙江那块还多的是哪！ 　　亲眼见证了签约仪式的蒋国庆现在一头的汗，连连点头：“应该的， 应该的……” 　　等到小韩把人送远了，沈雪青才撇撇嘴， 微微露出了一点真实情绪。 　　金雯的病，说不准就是之前陪这群人喝酒喝的。可以的话，她是真的不想和这个出尔反尔几次的蒋国庆多说。 　　一阵疲乏传来，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仪式开始前的那段兴奋感了。 　　反而开始有点想念蔺善为，还有他说的那个小秘密了。 　　沈雪青加快了脚步回去，指挥着把现场打扫干净。 　　给打扫阿姨包了红包，又和大家说了场面话，等到李珊回来的时候，现场没有一个人是空闲的，都在井然有序地做着事情。 　　李珊站在门外，感受到久违的大局在握的痛快。 　　眼下这种场景，才是她想要的公司啊！沈雪青来之前，她这个老板当的，那叫一个憋屈的。 　　是时候该让一切都回归到原位了。 　　李珊微笑着走进门，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封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意识到了老板要做什么。 　　要论功行赏了！ 　　那么第一个头功，自然就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沈雪青身上。 　　李珊冲沈雪青招手：“快过来啊，我们的小领导。” 　　千金买骨的场面，除了燕王，被买的人当然也要有表现。 　　沈雪青适时的表达出了一点不好意思，引发了大家一轮笑声。 　　李珊的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环顾四周，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说道：“我李珊不会亏待每一位和我同舟共济的人！因为雪青现在还是实习生身份，实际上是不能拿奖金的，所以这笔奖金，是我私人出的，不动用奖金池！” 　　底下的同事们纷纷露出了一丝喜色。 　　沈雪青的奖金不计算在内，那么其他的人拿的不就更多了吗。 　　李珊一沓一沓地开始往外掏钱。 　　都是银行新出的百元大钞，上面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每一沓就是一万元，中间用红封包好。 　　这样的红封，沈雪青拿到了五个！ 　　足足五万块！不要说底下亲眼看着的同事了，就连沈雪青自己都有点惊叹了。 　　2003年，德胜门附近的房价也不过才五千一平，而那时候的首付付款政策还很宽松。 　　今天这一笔奖金，意味着沈雪青离她的房子简直是跨了一大步！ 　　真实的钞票，比什么都更加刺激人的眼球。沈雪青感觉到一双双炽热的眼神都盯住了这一堆钱，空气中都流动着财富的气味。 　　经此一役，和趣的人心只怕凝聚地不能更凝聚了。 　　沈雪青迅速地向李珊道谢。 　　李珊满意地拍拍她，然后把钱又装回了那个袋子里，点了小韩陪沈雪青现在就去对面的银行存好钱。 　　小韩这时候积极性最高了，冲过来敬礼：“好嘞，珊姐，我肯定给咱们小领导护卫安全！” 　　李珊笑着点点他：“别着急，你回头发工资就知道了。” 　　小韩嘴张成了o形了。 　　他还以为自己顶多只能算是将功补过呢，居然也有份。 　　沈雪青笑着对他说：“还不快谢谢珊姐不跟你计较。” 　　小韩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多谢珊姐！” 　　结果一个没注意，脑袋磕到了桌子上，又是嗷嗷一声，逗笑了众人。 　　…… 　　闪闪亮亮的五万块被存进了沈雪青的户头上。 　　就像一块安定的石头稳稳落进了坑里，给人一种笃定的踏实感。 　　沈雪青表面上虽然淡定，实际上心里已经连买哪里的房，到时候怎么装修都想到了。 　　这么一笔钱的刺激下，之前还有点累了的沈雪青现在精神昂扬，别说一个晚宴了，让她一晚上不合眼都不是问题。 　　李珊把当晚的宾客名单给沈雪青讲解了一下，着重点了点其中一个名字。 　　“这位，夏老先生，就是我们要着重进攻的目标了。虽然他也投资过一部分，但是依然对我们和趣处于一个观望状态。” 　　沈雪青了然，看来这就是上辈子那个撤资，导致和趣最终差点完蛋的投资人了。 　　庆功晚宴办的并没有那么华丽高调，主打一个宾至如归。 　　沈雪青当初定酒店的时候，没有选择君悦，而是根据李珊的要求选了一家市区的私密一点的会所。 　　与其说是庆功晚宴，倒不如说是一场融资的酒会。 　　比起现在国内很多浮夸的宴席拼酒模式，这一场低调的晚宴让大家都轻松一点。 　　李珊穿的是一身黑色简洁的礼服，搭配了一件西装外套。沈雪青作为助理，直接套装就上阵了。 　　会场里到处都是轻柔的音乐声和令人放松的香氛。 　　大家三三两两说话，等待着李珊剪彩完毕，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开始了社交。 　　沈雪青应该是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了，一脸的稚气未脱。有不少人好奇地看向她，等待着李珊的介绍。 　　李珊带着沈雪青应酬了一整圈，也顺便给她介绍了几位和趣背后的大佬。 　　沈雪青一边敬业地工作，一边在心里暗暗吃惊。 　　怪不得和趣上辈子还能翻身，看来李珊背后也还是有一些关系网的。 　　一直到宴会中期，李珊才走向了角落里，一直没有挪位子的夏老先生。 　　开口之后，却说的是全英文。间隙中会有一两句不熟练的中文。 　　听口音，这位夏先生应该是已经不太会说中文的最早一批海外移民了。 　　沈雪青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场晚宴，李珊就是为了这位夏先生才会设定在这里的。 　　就连晚宴菜上的样式，也是偏向广东那边的清淡口味，并不是北方惯有的风格。 　　李珊和夏先生聊了一会儿，自然地吩咐了沈雪青去拿些适合夏先生的点心过来。 　　等沈雪青走后，夏先生问李珊：“这个女孩看起来很小，英文也这么好吗？” 　　李珊微笑着回复：“现在和趣早就不是以前了，我们如今的员工都是很有水平的。她还只是个实习生而已呢。” 　　沈雪青一次性找服务生要齐全了东西，悄悄地从侧面回到了会场。 　　除了点心之外，她还让服务生准备了一碗暖胃的粥。 　　沈雪青用英文说道：“我看您刚才摸了几次胃，斗胆拿了这碗粥给您。如果猜错了，我很抱歉。” 　　“不不不，你很机智。是一个很全能的管家啊。” 　　夏先生和蔼地笑了笑，接过粥喝了一口，又转头对李珊说：“和趣现在的用人水平总算是提高了。实习生也能有这个层次了。” 　　沈雪青借着低头的瞬间笑了一下。 　　原来，李珊今天带她来是为了这个目的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主动陪着这位夏先生说了说话，还聊了一点他的故乡的话题，引得老先生话都变多了。 　　真是歪打正着。 　　李珊没想到带沈雪青一个南方人来还有这种好处，她又听了一会儿，放心地去进行其他社交了，把这个角落留给了夏先生和沈雪青。 　　今晚的宴会，李珊是最出彩的那个主办方，也是社交场合上最闪耀的新星。 　　她一改之前的风趣柔和的风格，用接近强势的态度昭告天下：和趣，就要起飞了！ 　　…… 　　宴会结束后已经是十点多了。 　　沈雪青裹紧了自己的外套，想打车走。 　　但是这个点了，出租车也不好等，有服务生出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沈雪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婉拒了。 　　工作是工作，她还是不习惯把自己的地址暴露出来。 　　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沈雪青眯着眼看了一下，大惊失色。 　　“金雯？！” 　　沈雪青快步走过去，把金雯拉到了暖和一些的屋檐下。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一个人吗？” 　　金雯局促地搓了搓手，脸上表情很难看，想笑却笑不出来，最后形成一个诡异的表情。 　　沈雪青察觉到了不对，问她：“怎么了？你找我有事是吗？” 　　金雯抓着沈雪青的胳膊，犹豫了半天，才咬咬牙说出了口：“雪青，你知道珊姐去哪了吗？我今天一天都没跟她说上话……” 　　“她刚才就已经从后门走了的。你如果有事情，明天去公司说呀。” 　　“不行啊，我不能等到明天了。”金雯喃喃自语，抓着沈雪青，神情越发要哭不哭的。“我我我好像收到了法院的传票了，珊姐她好像想告我！” 第135章 物伤其类了 　　惊心之下， 沈雪青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呢？要是珊姐想对付你，今天怎么会允许我把你叫过来参加仪式啊。而且之前的业务都是你们俩一起去谈的，你收没收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金雯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我也想不通啊！我之前是拿过钱， 但那都是珊姐知道的啊，今天我刚回去， 我嫂子就慌神了……” 　　金雯说， 李珊要告她以前在做业务的时候收过钱。 　　沈雪青抓住重点问：“那你收了多少？” 　　“五千块。但这是珊姐知情默许的。” 　　金雯咬住了嘴唇。 　　那是她和李珊刚开始跑业务没多久的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家里还很困难，她为了多挣钱，只好豁出去脸皮去磨那些刁钻的不行的工厂。 　　李珊毕竟是老板，公司里的大部分事情她都要处理的更多。 　　金雯怕自己被开掉， 总是拼命地多干一点，再多干一点。 　　渐渐地， 金雯也开始有了一定的名气。 　　她说话算话，肯吃苦，为人爽气， 一些小工厂的负责人更情愿和她打交道。 　　小工厂的处境也不好， 一来二去， 金雯总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和趣也有多的单子， 找谁都可以， 帮了一家小厂的负责人两次之后， 对方就递了这笔钱过来。 　　金雯举天发誓：“珊姐真的知情， 她看到了但是没说我什么。除此之外，我每次出去吃饭喝酒都是抢在她前面的。没有多拿过不应该的。” 　　“你和我说这个没用，关键是，她当初有明面上说过不介意吗？” 　　沈雪青打断了金雯， 直击问题关键。 　　金雯语塞了。 　　这当然没有。 　　当初她快要买房了，对方给了钱， 按理说她要报备，但是李珊看到了，却没说什么，她就默认这就是允许的了。 　　忽然接到传票，金雯觉得她和李珊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金雯抓着沈雪青仿佛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雪青，这可怎么办啊？” 　　“别急，明天珊姐肯定是要去公司的，到时候咱们再问问。” 　　沈雪青先稳住了金雯，让她别因为慌乱把自己的身体又搞坏了。 　　“我送你回去，之后你再详细给我说。” 　　沈雪青给蔺善为打了电话道歉，随后就和金雯一起上了出租车。 　　这是沈雪青第二次到金雯家。 　　比起上次，今夜的金雯家，破败地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烬。 　　金雯的哥哥和嫂子一直站在暗处，把全家唯一的凳子让给了客人。 　　客厅上的小床上躺着金雯的侄子，正在呼呼大睡。 　　金雯的嫂子结结巴巴地把事情都说了一遍，还把“法院传票”拿出来给沈雪青看了。 　　沈雪青接过来看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法院传票。这是律所发出的律师函。那就还有的谈。” 　　律师函里客客气气地表述，大概就是说李珊要告她侵吞财物等等失职情况，请她改日去律所对峙。 　　金雯的嫂子听不出区别，但是看沈雪青的语气就也知道，这事情还有很大的和缓余地，立刻长舒一口气。 　　沈雪青沉吟片刻，让金雯明天先按照律师说的去一趟律所。 　　无独有偶，这一份律师函正是连城事务所发的周怡和发出的。 　　沈雪青悄悄透露了她和周怡和有旧的关系，安抚了金雯的心。 　　“你只要说是我让你去的，她多少也会温和一点，明天我上班，去帮你问一问。” 　　金雯此刻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不住地感谢起来。 　　这件事，沈雪青还不能确定李珊的心意。 　　她打算明天再回公司问问，这到底是金雯一个人收到了，还是其他人也有份。 　　如果是其他人也有，那可能就是李珊打算整顿纪律了。 　　但如果是金雯一个人的……沈雪青不敢多想。 　　一旦深思进去，沈雪青的心脏就好像忽然失去了脉络牵引，坠入深渊，空荡荡地还有夜风灌入。 　　现在她也只能尽力让金雯安心一些。 　　不管有什么事情，让一个病人半夜激动起来，都不合适。 　　沈雪青拒绝了金雯送自己回家的提议，准备打车回小院。 　　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感受着夜里的凉气侵入骨髓。 　　沈雪青今天声嘶力竭了一个白天，晚上又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了高强度的社交，还要安慰金雯和他们家的心。 　　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也许心里那点冰晶不仅仅是来自空气里的凉意，还有她不敢相信的猜测。 　　现在已经是十二点过了，连路灯都昏暗，但刚走出来巷口，就看到街边一辆车闪了闪灯。 　　沈雪青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有些不可思议。 　　不会吧…… 　　那辆车又亮了几下，车窗缓缓被摇下来，露出了蔺善为的脸。 　　隔着一小段距离，一下就冲散了沈雪青周身的寒意。 　　脚底高跟鞋磨得脚有点疼，阻碍了前进的道路，沈雪青下意识就脱掉了那只麻烦的鞋子，单腿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她人急不可耐地扑到车上，蔺善为甚至来不及下车，只好伸长手帮她开车门。 　　“这么着急干什么，我都来不及下车。” 　　沈雪青抓着蔺善为的衣袖，眼睛亮了起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蔺善为给她拿了盖毯，神秘地说：“秘密。” 　　其实是沈雪青上次来的时候，跟他说过一次，就记住了。 　　这么晚了，他怎么可能放心女朋友一个人回去呢。 　　虽然心里已经高兴地快要飞起来了，但沈雪青还在那嘴硬呢：“其实你没必要来接我的。我一个人打车也是一样的回去。” 　　谁料，蔺善为根本不理她的自说自话，一个暖手袋直接塞到了沈雪青手上。 　　“晚上天气凉，你穿的不多，先用这个暖暖吧。” 　　蔺善为轻描淡写地展现了自己的细心，沈雪青低头一看，惊讶道：“这不是我的暖手袋吗？你从哪拿的？” 　　沈雪青记得，这是她大一时候军训后收到的那一大堆礼物里面的一个。 　　蔺善为侧过头看向她，一脸笑意：“猜猜看呢？” 　　“嗯……你去小院了？不对，田真秦素今天都不在啊。那是我什么时候丢在你家了吗？也不可能啊……” 　　沈雪青绞尽脑汁地想，还是不明白。 　　她最后眨巴着眼睛，发动了撒娇攻势：“告诉我吧？” 　　蔺善为笑着点了点她的手：“再仔细看看呢？可别怪我没给你提示。” 　　沈雪青低头，摩挲了几下，又仔细甄别了一会儿，忽地发现了不对。 　　一样的颜色，相似的图案……但手上这个看起来似乎要新很多。 　　沈雪青猛地抬头望向蔺善为：“这不是我那个暖手袋？这是你的。” 　　“对啊，这是我的啊。”蔺善为眉眼弯弯，像一只小狐狸。“我猜，我今天要是不把秘密说给你听，你多半是睡不着了。” 　　沈雪青抱着暖手袋，眼神闪烁了几下，期待着接下来的秘密。 　　蔺善为点了点她手上的那只新一些的暖手袋。 　　“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只不过就是想给你看一眼。毕竟，这个暖手袋买了之后这么久，才等到你来。” 　　“什么？”沈雪青愣神了一下。 　　“还需要我说的更明显吗？”蔺善为眼角眉梢都是一点促狭。“当时在商场看到的一对。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两个。送了一个出去，却没想到，另一个，要到现在才能送出去。” 　　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暖心的感觉爬上心头，竟然让沈雪青一时间有些失去语。 　　“那么早？不是，军训之前，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 　　脑海内翻涌过一系列的画面，最早的也不过是在文艺汇演前，可这个暖手袋，分明是更早的时候。 　　所以，她一直以为是细心的女孩子送的东西，其实是蔺善为悄悄送的？” 　　蔺善为发动了车，平稳地驾驶。 　　“那时候要是留言了，八成会被你当成变态追求者，和那些水晶球一起扔掉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沈雪青终于笑出了声。“看来小蔺同学的秘密比我想的多啊。” 　　蔺善为斜着眼看了她一眼：“嗯……可算是笑出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叫沈雪青悄悄收紧了胳膊，把暖手袋更加用力地靠近身体，汲取温度。 　　沈雪青往左边的驾驶座看了一眼，蔺善为只是开着车，看起来好像情绪很平稳，一点也没有等了这么久的不甘心和抱怨。 　　沈雪青忍不住了：“你是属充电宝的吗？”专门给我充电。 　　“充电宝？那是什么？”蔺善为不解地问。 　　自知语失，沈雪青漂移了一下眼神：“没什么，夸你的话。” 　　“我看不像。”蔺善为也没有深究。沈雪青古灵精怪的，脑瓜子里全是新奇的想法，一个个探究下来，估计会把他气死。 　　“所以，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吗？你又遇到什么事情了，跑到这边来。” 　　沈雪青犹豫了一下，把情况说明了。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总归是不想把李珊想的太坏了。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和金雯关系很好。” 　　蔺善为一听就知道，这是和趣的老板要卸磨杀驴了。 　　他沉默了一刻，不知道要如何和女朋友解释，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好的，似乎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伴。 　　在他目前为止的世界里，同事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互相帮助的必要。 　　像沈雪青这样，她吃肉了也要别人喝汤的，才是少数。 　　所以她总像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吸引着无数人的瞩目。 　　“你又没有想过，李珊也许很早就这么干过了呢？你目前为止看到的她的样子，不过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样子罢了。” 　　“上位者，怎么可能真的和你们成为朋友。如果你不信的话，明天去问问你们楼下的保安，最近有没有接到新的指令，也许就有答案了。” 　　这下轮到沈雪青沉默了。 　　“道理我都都懂，我只是不忍心，我只是……” 　　只是物伤其类。 　　看到金雯，就情不自禁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如果那时候也能有人伸手帮我一把，也许我就不会长久地陷入沼泽，无法自拔。 第136章 分歧了 　　庆功宴的第二日， 沈雪青杀入了李珊的办公室。 　　似乎早知道她会过来，李珊在办公室里什么都没做。 　　看到她进来，李珊只是示意她把门关上， 过来说话。 　　沈雪青语气平淡地问：“为什么跟楼下保安说，以后都不要让金雯上来了？” 　　李珊挑眉：“我还以为， 你起码会铺垫一下再问。毕竟， 你一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我知道珊姐你也很聪明，所以我就没必要绕弯子做哪些多余的事情了。” 　　李珊赞许地点头：“你做得对。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直接来问我就好了。最近盘账，金雯她在职期间收受贿赂， 损害公司利益被我发现了，我就让周怡和给她发了律师函。对此， 我问心无愧。” 　　沈雪青冷静地回答道：“可是我问过了，其他人可没有收到这样的律师函。也没有被拦住。” 　　“当然还是不一样的，其他人都要上班， 要为公司创造价值。但金雯目前的情况， 很难再坐在头号业务员的位置上了。我只能按章办事。” 　　李珊的神情很淡然， 带着一种终于撕下了面具的轻松感。 　　一份文件被推到了沈雪青面前。 　　“这是金雯在职期间正当收入， 和她实际上的大笔支出。买房， 旅游， 吃饭， 一个都没有落下。我已经委托连城律师事务所都调查清楚了。她抵赖不得。” 　　沈雪青连翻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看什么呢？李珊敢拿出来，就是有她充足的自信，这份东西可以顺利地让金雯的全部家当灰飞烟灭。 　　李珊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居高临下。 　　“我知道你和金雯的关系一直很好， 那么正好，你去劝劝她， 让她不要挣扎了。我可以不追究这些事情，但是她也得因病辞职。” 　　因病辞职……这才是李珊的真正目的吗？ 　　先让金雯感到惧怕，然后再达到自己的目的。 　　没有丑闻，轻轻松松地解决了一个有功劳，不好处理的员工。 　　沈雪青一直缄默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她掀起了眼皮子，用一种李珊读不懂的奇异的语气问她：“那么，之前蒋厂长那边的奖金呢？” 　　蒋国庆是金雯一直打头阵才谈下来的。 　　虽然蒋国庆为人贪财势力，前期摇摆不定。如今看到和趣起来了立刻就夹着尾巴做人了，但是要是没有金雯前期的努力，他也不会跪地这么丝滑。 　　按照之前的规定，金雯谈下来这个大工厂，之后三笔订单她可以有提成的。 　　戴维斯的订单，金雯本来也应该有份。 　　李珊听到这个问题，却气笑了。 　　“我说的奖金是什么，是她还得后续跟进！结果呢？她就直接给我撂挑子，最后蒋国庆还给我捅娄子。我不追责就不错了！” 　　她啪地一下甩出去手上的笔，却依旧余怒未消。 　　忍了这么久了，李珊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不能怪她。只是运气不太好。” 　　沈雪青轻声说道，目光依旧对准了李珊，想要从她脸上读出一点不忍。 　　可惜，失败了。 　　李珊跟她对视良久，读懂了她的坚持，叹了一口气。 　　“雪青，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小孩，可是你还是太年轻了，还是比较理想主义的。你该知道，我开公司，不是为了做慈善的。” 　　“我一直对员工都很好。该给的奖金，我是一分钱都没有少过。金雯一个初中学历的小太妹，我当初手把手带出来的业务第一。但凡她还能做一些工作，我都不会放弃她。” 　　李珊看着沉默很久的沈雪青，在心里估算一下，起身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缓和了语气。 　　“眼下公司的风头正盛，必须趁着这一股东风，把风气正一正。过程里，总会有牺牲者的。我想，雪青你是能理解的。你的野心，就像当初的我一样。你以后的路还很长，现在可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犯错误，不和公司一条心啊。” 　　听着李珊半是诱哄的语气，沈雪青头脑一下就冷下来了。 　　多么耳熟的一句话。 　　上辈子，她也听到过。 　　她默默捡起了笔放回了李珊的桌面上，后退一步：“我先出去了。下午可能有事就不来了。” 　　李珊宽容地，鼓励地看着她：“没事。你昨天也很辛苦了。放你两天假，回去好好想想。记得和金雯聊一聊，好聚好散。” 　　沈雪青没有再说话，出去了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小芳跑过来问：“雪青你和珊姐吵架了吗？” 　　沈雪青摇了摇头，说话还是那么温柔。 　　“没有吵架，不用担心，只是我累了，想跟李总请个假。” 　　不知为何，小芳总觉得，沈雪青此刻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就像一个忽然被抽空了的口袋，没有了昨天那种昂扬向上的精气神。 　　出于一点点直觉，小芳一路送沈雪青到了门口。 　　沈雪青温柔地和她说再见，回身准备去搭车。 　　小芳忍不住了，往前两步拉住了她。 　　“雪青！” 　　沈雪青有些意外的回头：“怎么了？” 　　小芳拉着她的手，有点撒娇似的说：“其实大家都知道的，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像我这样混日子的人，珊姐都嫌弃我你都不嫌弃。” 　　她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听到了李珊大声说了什么，还以为沈雪青得罪李珊了呢。 　　沈雪青有些好笑：“你原来知道你自己是混日子的啊。” 　　小芳嘿嘿一笑。 　　别看她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她其实什么都清楚呢！ 　　只要她不犯大错误，只要她舅舅或者和趣没倒台，那就是一辈子的保障了。 　　沈雪青摸了摸小芳的头，明明年龄上还要小一点，却看起来像小芳的姐姐一样。 　　“没关系，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沈雪青坐上班车，看着自己最近一直为之奋斗的园区大楼。 　　由于最近和趣的活动很多，现在大楼一楼的红地毯都还没有撤掉。 　　门口还摆放着一些花篮，上面的小彩带上还写着“恭贺和趣签单成功！”这样的字样。 　　李珊不知道，其中一份花篮，是员工们自己凑的。而不差钱，有背景的小芳出的最多。 　　看着看着，沈雪青就笑出声来了。 　　李珊啊李珊，你看连小芳都清楚，你不喜欢她。你却还以为自己是唯一那个洞悉人心，高高在上的人。 　　又想要卸磨杀驴，又想要驴心甘情愿的，怎么就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去了呢？ 　　班车的窗户里吹来一阵猛烈的风，沈雪青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颗心脏在胸腔中跳动地愈发剧烈。 　　蔺善为今天居然在家。 　　沈雪青看到他就笑了：“你这两天很闲啊。” 　　蔺善为拉过她坐在沙发上：“反正是孙国栋的公司，我偷个懒也没什么。” 　　沈雪青刚想说自己没事，一低头，她的手机却响起来了。 　　不是金雯，却是周怡和。 　　沈雪青很怕是打开会是金雯的哭喊声，深吸了几口气，都没有打开。 　　蔺善为握住了她的手：“没事的，接接看吧。” 　　电话那头的周怡和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 　　“雪青，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我不在公司，你放心地说吧。” 　　“其实，金雯的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的。李珊的本意并不是要赶尽杀绝她。只是希望她自觉一点离职。” 　　周怡和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很过分。 　　她又补充道：“如果金雯愿意走的话，我还是可以帮着她拿一笔不错的赔偿金的。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会竭尽所能。但这事，你也别怪我没和你说。这是我的保密义务。” 　　沈雪青并不想为难一个打工人，所以对她的态度还是很好：“我知道的，谢谢周律师。这件事，我会和金雯姐商量的。” 　　周怡和从工位上起来，躲到了厕所里。“学姐一直让我照顾你，结果我什么都没能做到。真的对不起你。要我说，和趣真的也没有比其他资本好多少，你还是个学生，还是学业为重吧。” 　　“谢谢周律师，我会考虑的。” 　　沈雪青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周怡和急了，一咬牙，还是开口了。 　　“你知道吗？当时戴维斯要求提前发货，李珊给你打电话前，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问我，如果实习生犯了大错，企业把她开掉但不追责的话，实习生有没有能力给公司造成麻烦，尤其是，像你这样的。” 　　周怡和自己当时都觉得心凉了半截，一下没回答上来。 　　她不知道金雯和李珊的关系，但是沈雪青是如何力挽狂澜，奋战在第一线的，她是切切实实看到了的。 　　更不要提，要不是沈雪青留在了北京拖延和通风报信，李珊根本没可能还有翻盘的机会。 　　而李珊考虑的却是，能不能把责任都推到还是实习生的沈雪青身上。 　　周怡和不敢听那边沈雪青的反应，又劝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她还得去暗示一下，坐在会客室的金雯呢。 　　…… 　　沈雪青一直保持着挂断电话的姿势没有动。 　　蔺善为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周怡和的告密。 　　他有些担心女友的心理状态，转身找了个毯子给她披上，却被按住了手。 　　“我没事，我很好。而且我什么都知道。” 　　沈雪青从阴影里把头抬了起来，那只抓住蔺善为的手也开始微微发力。 　　蔺善为看到他担心了一天的姑娘神情忽然变了，变得凛然而坚定，像有火光在其中跳动一样，耀眼迷人。 　　“也许是我太理想主义了。但，这世界不应该这样。如果非要以身试剑，我愿意做那个殉道者。” 　　我有野心，有能力，可我终究是不愿踩在尸山血海上走过去。 　　蔺善为笑了起来，像雨过天晴的天空一样明朗。 　　他反手捉住了沈雪青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了一下。 　　“愿这世界，如你所愿。” 第137章 保持初心了 　　“砰！” 　　从李珊的办公室传来了一声巨响。 　　小芳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被一群同事拉住挤眉弄眼，无声的询问：“老板这是怎么了？” 　　小芳又伸脖子看了一眼李珊的办公室，确认她不会突然出来之后， 才小声说：“还能为什么呀，就是为了金雯那事呗。” 　　同事面露不忍：“真就没办法了啊。” 　　和趣的员工私下已经传开了， 金雯要被李珊清退了。 　　那一天， 沈雪青并没有掩盖自己的神色。 　　她问了几乎所有人，有没有收到什么通知，还跑去楼下问了保安。 　　有心人，已经猜到了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关于金雯， 其他人也是有心无力。 　　前天规章制度就出来了，以后上班要打卡， 报销的流程也变得特别严格。报备和迟到早退都有了新的规矩。 　　人事来了一个铁面无私的新领导，除了沈雪青还是李珊特别关照以外，其他人都被找了谈了一轮话。 　　该敲打的都被敲打了， 这种时候， 人人自危， 对金雯就更加爱莫能助了。 　　和趣最元老的两个员工就是金雯和小芳。 　　小芳有后台， 金雯和老板关系好。其他的员工都是比他们后来的， 对他们俩的态度多少抱着点敬畏的态度。 　　之前大家伙各干各的， 还没有那么熟悉。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共同奋斗后， 小芳也融入了集体，开始和大家一起吃饭了。 　　她后台硬，大家都指望着她能打探点消息出来。 　　小芳摇头：“金雯姐走不走的不知道，但是我悄悄从门缝看到老板砸了本子， 气的不轻。我猜是事情没有老板想的那么顺利。” 　　同事们各个心有戚戚然。 　　“唉，要是小领导还在就好了。之前不管老板多么生气， 小领导都有本事安抚好。” 　　“是啊，雪青都三天没来上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学校里太忙了，没空来了。” 　　“雪青在的话，我们有什么直接问她就好了。现在才觉得，助理这个职位真的太重要了，承上启下啊……” 　　一群同事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像暴风雨前互相取暖的小动物们。 　　小芳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大概率李珊的暴走，背后就是雪青干的啊！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苦恼啊。 　　小芳悄悄溜回了前台位置，准备给雪青通风报信了。 　　办公室内，李珊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金雯哪来的胆量，敢反过来威胁她。 　　沉寂了两天，金雯那边终于给出反应了。 　　她不声不响的，居然找了一个新的律师。 　　并且委托了律师帮她递话：“老板，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和趣的成功，也有我的一份。你违规劝退病假中的员工，我一样可以去法院告你。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金雯的底线条件是：我可以病退，但是我为和趣打拼这么些年，该拿到的补偿和奖金，一分钱都不能少。 　　要是谈不拢，她宁可天天去园区闹，拼个两败俱伤，也不会让李珊好过的。 　　这段话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新律师也是来自另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大律，收费也不便宜。 　　看得出来，金雯是铁了心的要为自己争取了。 　　周怡和接到消息之后就如实转告了李珊。 　　虽然周怡和说的温和了一点，但李珊当时就大发雷霆了：“威胁我？她以为我真的不敢送她坐牢吗？” 　　而后李珊又开始怀疑了：“这不像金雯的风格啊，她怎么突然间这么聪明？” 　　“袁律师的确是他们所的一把好手，手段激进。这种话，他都敢帮当事人递出来，也的确是他的风格了。” 　　周怡和委婉地表达了她的看法，建议还是和解最好。 　　“一旦闹大了，对企业形象也不好。和趣刚刚起死回生。而这件事上，病退员工的确更占优势。我查过了，金雯的病其实已经有了癌变的迹象。他们家房子也卖了，现在的确是处于什么都不怕的状态。” 　　穷寇莫追，衰兵必胜。 　　金雯什么都不怕了，但李珊还是要做生意的。 　　冷静之后，李珊也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没考虑多久，她就让周怡和主动释放出了可以谈一谈的信号。 　　另一边，忐忑了大半天的金雯接到电话后终于安心地瘫倒在地了。 　　“太吓人了，要是李珊不接招该怎么办。我这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骑虎难下啊。” 　　紧张过了头之后忽然松懈下来，金雯的胃抽动了几下，泛起一阵火烧感。 　　一边的沈雪青看到她捂着胃，立刻递了一杯热水过去。 　　“给，缓缓。” 　　金雯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喝完了，才自嘲道：“以前都说我喝酒跟喝水一样，现在真的需要喝热水了，喝下去了，胃里还是冒泡。” 　　如果不是沈雪青给她出主意，金雯也不敢这么大胆。 　　她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她嫂子甚至偷偷问她哥，要是实在不行，还可以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赔钱，总不能让小姑子真的去坐牢。 　　听到这句话，金雯才同意了沈雪青的提议。 　　兵行险着，她的确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沈雪青提醒她：“接下来就是，增加谈判的筹码了。首先，是你要拿到一些证词，关于你那些消费行为基本都是什么情况下发生的。然后就是你过去合作过的那些负责人的证词，不管有用没有用，最好都收集一下。这样律师才能去和李珊谈判。” 　　“记住了，律师费是不能省的。只要把握住底线，李珊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你缠斗的。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说会寻求媒体。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泽元的范玉兰范记者，她会帮你的。” 　　所有关于劳务纠纷的新闻也好，案例也好，沈雪青能想到的，全都告知了金雯。 　　如今这个年代，私企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非法解雇的手段层出不穷，更有甚者，花点小钱买人家身份证当法人，送人坐牢毫不手软。 　　互联网还没有大规模普及的情况下，受害者求助无门，求助法律的成本也很高。像金雯这样的，要是没有沈雪青的指点和门路，多半最后也会乖乖妥协。 　　想到这里，金雯叹了一口气。 　　“你本来就不必要管闲事到这一步的。” 　　金雯很感谢沈雪青，可是这感谢中又带着一丝丝的迷茫。 　　沈雪青帮她找了律师，还帮她出了主意。 　　纸包不住火，李珊事后稍微打听就会知道消息。那到时候，沈雪青肯定是在和趣干不下去了。 　　虽说沈雪青是临清的大学生，可是就这样因为自己丢了前途，真的好吗？ 　　这份恩情来的太重，压得金雯有些喘不过气。 　　“别多想，我不光光是为了你。” 　　沈雪青看出来金雯的疑虑，又补充道：“而且区区和趣那儿的前途，对我来说，还没有那么重要。” 　　手机响起来，是老家打来的。 　　沈雪青接起来，一听，居然是邵宜兰。 　　“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邵宜兰的声音雀跃而欢喜，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跟姐姐分享好消息。 　　“我爷爷奶奶过户给我了两套房子呢！我妈和我爸也顺利离婚了。现在我爸听说爷爷奶奶手上也没钱了，可老实了，对着我妈也客客气气的。因为我跟他说了，我是不可能不管我妈的。要是他再和我妈打架，我以后养老也只能避开我妈给一点点了。” 　　沈雪青面露微笑：“是嘛，我们宜兰这么厉害啊？” 　　“对呀，我是跟姐姐你学的啦，之前你这么跟姨夫说话，我偷听到了。多亏了姐姐你，我妈现在也比之前有精神了。” 　　邵宜兰絮絮叨叨了一会儿自己的打算。 　　她已经想好了，之后就考个附近的大学，然后跟她妈妈一起做生意。 　　“以后我呢，就在老家看顾着我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秀兰大姨和姨夫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姐你在北京就好好打拼吧，我保证帮你顾好大后方。” 　　“好，那就拜托你啦。” 　　听着妹妹信誓旦旦的保证，沈雪青心中的冰山又化开了一部分。 　　也许我能力有限，但是近在咫尺的哭声，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如果这一次我袖手旁观，从此以后，初心蒙尘，我将无法光明正大地行走于阳光之下，挺胸抬头的做人。 　　天气渐渐炎热，胡同的角落里，有一簇春意探出墙角，开出了花骨朵。 　　沈雪青打开房门，一缕阳光从外照耀下来，让她整个人仿佛沐浴在金光中。 　　她微微侧身，对金雯笑了一下，挥挥手，走了。 　　金雯坐在地上，看着她轻巧穿过门洞的背影，忽然鼻子酸了一下，低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嘴里嘀嘀咕咕的：“白活了一把年纪的，还不如一个小孩懂事了……” 　　金雯的侄子从后面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搀扶起姑姑：“姑，我妈叫你去喝药了。” 　　“唉好。”金雯晃悠悠地起身。 　　她还不能倒下。雪青说了，等她拿回应得的奖金，可以在郊区买两套房，和哥哥嫂子一起搬过去住。 　　雪青都帮她打听好了，郊区的房子现在有政策，便宜得很，贷款下来也不算吃力。 　　现在这胡同房子位置这么好，就可以租出去了。那样以后她的日子，有存款有租金，也不算难过。 　　你看，这世道虽然对她不好。可总归没把人逼到绝路上，对吧。 第138章 回归校园了 　　上辈子的李珊，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沈雪青现在再去想，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沈雪青就失眠了两三个夜晚。 　　如今事情终于解决了， 她才能够细密地想起一些往事，从云雾中窥见一点人性的复杂。 　　她曾经困惑地问过蔺善为：“李珊对我的好， 难道也是假的吗？” 　　蔺善为说：“人都是天然利己自私的。李珊如果不是公司的老板， 应该是很乐意和你们成为朋友的。但是，她不是。你们虽然喊她姐，但是她并不是你们真的姐姐。” 　　她首先是公司的老板，然后才是一个朋友。 　　“是我着相了， 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想不通。” 　　沈雪青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伸手去够蔺善为的衣袖。 　　此刻地她躺在休息室里， 午睡之后不想动弹，就原地翻滚来去，像一只赖床的大猫咪。 　　蔺善为好脾气地往她这边坐了坐， 方便女朋友继续对自己耍赖皮。 　　他摸了摸沈雪青的脸， 看着她眼下的青黑色， 有些心疼：“但是有一件事， 金雯说对了。你本来就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把刚养好一点的肉都消耗没了。” 　　短短几天， 沈雪青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瘦了四斤。 　　虽然她嘴上不说， 但是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其实还要更大。 　　好不容易今天不上课，蔺善为一大早就开车来小院，硬是把人带走了。 　　“你今天什么都不要想了，先在我这里休息一天吧。” 　　想到接人的时候， 田真还不太情愿把沈雪青交给自己的样子，蔺善为生出一种“我的女朋友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女朋友”这样的错觉。 　　危机感， 有！ 　　气温回升，人就有点提不上劲儿。 　　沈雪青索性靠在了蔺善为的腿上，又开始了发呆。 　　心平气和的想一想，其实还是有很多记忆里的细节，可以提醒着她，上辈子和李珊的相遇的确称得上的将遇良才的佳话。 　　只可惜，时间太短，缘分太浅。来不及互相完全了解。 　　以至于这辈子最终走到了这样。 　　但和上辈子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她选择主动离开规避风险了。 　　沈雪青一直是一个有点“过分良心”的人。 　　即便知道她这种情况，可以拿到丰厚的病退赔偿，她上辈子也没有要。 　　面对人事，她是这么说的：“和趣花了这么大代价把我挖过来，我不过工作了这么点时间就病退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我愿意主动离职。” 　　现在想来，那位人事部的负责人脸上似乎不光光是错愕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惊喜。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的。但是雪青你现在也是和趣的一员了，我们肯定也不会不管你的。但是眼下公司的风头正盛，规章制度流程都是定死了的，只好委屈你做一下牺牲者了。” 　　其实，沈雪青自己没觉得有什么。 　　她在外企任职了十多年都没拿到太多补偿，现在只是和趣要缩减病退的待遇而已，这都是企业的常规操作了。 　　她有养老看病的存款，也不指着这么点补偿吃饭。 　　反而是李珊，听说她不要之后，明面上没有给她的东西，背地里又偷偷送过来了。 　　重想一次，李珊的小心思跃然纸上。 　　她不主动给的，旁人如果想争，就是不行。可是如果旁人不要了，反而会阴差阳错地唤醒她一点良心。 　　这辈子，她从李珊嘴里再次听到了“牺牲者”的言论。 　　才惊觉一件事：上辈子下指令清退她的，恐怕也是李珊。 　　有时候所谓的规章制度，就是上位者的糊上的一层窗户纸，为了她们不用亲自出面，做那个恶人。 　　深渊，从来都是伪善者本人。 　　…… 　　沈雪青又一次走进了李珊的办公室。 　　这一次，她是来递交辞呈的。 　　“这一部分文件，是我之前做的档案记录。到时候您直接交给人事新来的那一位就可以了。” 　　“这一部分文件，是之前您让我收集的各家供应商资料。还有这部分，是整理好的意向名单。如果我离职之后需要对接，欢迎新来的助理打我的电话。” 　　她的态度很好，可李珊不为所动。 　　李珊冷冰冰地看着这个她寄予厚望，曾经一度想要培养成接班人的女孩，语气锐利：“那个金雯对你有多好？为了这么点事儿，你连前途都不要了？” 　　她指着沈雪青放在桌子上的工牌，百思不得其解。 　　“你本来就没必要卷入别人的是非。如果你是觉得看不下去我对金雯的手段，可是现在我也给出诚意和解了。你真的非得要走吗？还是说，你觉得和趣太小了，装不下你的野心了？” 　　沈雪青并不解释，只是笑了笑：“没必要吧，老板。我只是个实习生而已。” 　　好一个实习生！ 　　李珊有些赌气地把她的辞呈啪地打掉飞出去。 　　“好好好，是我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了。既然我这里留不住你，那你就出去闯闯看吧。” 　　说完，李珊把头扭过去看向窗外，不再理睬沈雪青。 　　沈雪青此刻反而平静下来了，她走过去捡起来辞呈，最后一次把李珊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好，尽到一个助理的本责。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珊姐，再见了。” 　　嘎吱一声，是办公室大门关闭的声音。 　　门外传来许多淅淅索索的声音，估摸着是那群和沈雪青关系好的员工们追上去问东问西了。 　　窗外一片乌云笼罩下来，遮蔽了阳光。 　　李珊一只手撑着头，整个人没入冰冷的阴影里，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 　　重新回到学校之后，沈雪青才发现她和同班同学都有些不熟悉了。 　　大一新一批加入翻译之家的学弟学妹对她这个社长，也是好奇大于亲切。 　　但一切都运转的很好，仿佛她还没有去实习之前的样子。 　　沈雪青感谢田真和秦素：“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只想着实习的事情，让你们费心了。” 　　秦素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你说什么呢，这可是我们外语系的大本营。不光光是你一个人的。” 　　田真也说：“不要小看我哦，我现在可是大内总管。你有什么新计划，想吃的想玩的，就尽管去吧！” 　　杨舒也赶回来了：“对啊，你不是之前报名了学钢琴吗？怎么样，明年有没有兴趣来演奏一把啊，给我们乐瑶解决一点困难。” 　　田真叉腰佯装生气：“乐瑶乐瑶，你就知道乐瑶的事情。你最近都不怎么来翻译之家了你还好意思。” 　　杨舒抱着头求饶：“哎呀是我的错，我的错好吧，雪青救救我——” 　　沈雪青微笑着看田真和杨舒绕着她四处打闹。 　　她心里明白，自己消沉的太明显了，以至于大家最近都小心翼翼地哄着自己。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能拥有这样一群友人，也是真的很开心了。 　　就这样心安理得当一次团宠吧！ 　　和趣的事情在一天天按部就班的上学中，逐渐变成了一个过去就破碎了的泡影。 　　六月中的时候，周怡和悄悄给她发了好消息。 　　该拿到的补偿和奖金，金雯一分不少的都拿到了。 　　而来自小喇叭小芳的消息里还提到了另一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李珊忽然又开掉了之前那个很凶很严格的人事，换了以前一个温柔的同事上岗。 　　“现在公司的氛围又有点回到之前的状态了，大家都安心多了。” 　　小芳觉得这肯定有沈雪青的功劳，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大家一起聚聚餐。 　　过去的事情就过了，沈雪青并不想要和他们有过多交集，于是就婉拒小芳的好意。 　　又是一天惯例的情侣时间。 　　蔺善为在餐桌前一边戴着眼镜工作，一边和沈雪青聊天。 　　“以后的计划？”沈雪青被蔺善为问到这件事，停下了拿零食的手，思考了一阵。 　　感情顺利，友情牢固，家里也没什么大事。 　　“……嗯，大概是先好好学习？”沈雪青给出了一个很不确定的答案。 　　蔺善为看沈雪青这个样子，就猜到她肯定是把之前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无奈地起身从架子上抽出来一本书送到了迷糊的沈雪青面前。 　　“保守估算，你下学期可以出去的话。现在都已经六月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考试呢？” 　　沈雪青愣了一下神，低头一看。 　　一本明显用过了，边角都有些卷皮的教材放在了膝盖上。 　　而这上面，方方正正的写着“IELTS”几个字母。 　　……是雅思的真题集啊！ 　　脑内闪过罗建利之前的叮嘱：“交换生虽然要求分没那么严格，但是我们外语系的学生，总不能让人看轻了。有空记得去把雅思考了。” 　　沈雪青眼神顿时发直了，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了。 　　“我去！” 　　她茫然地往四周看了一看，最终赤着脚走到了玄关的挂历处。 　　今天是六月十七号，如果是普通的留学生，这个时候甚至都可以坐在英国的教室里念语言班或者预科了。 　　国外大学的开学时间一般在九月中到十月初这样，再加上办手续的时间…… 　　沈雪青掐指一算，居然只剩下，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 第139章 考雅思了 　　“啊啊啊啊啊，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沈雪青薅着自己的头发，非常的崩溃。 　　“怎么罗老师也不提醒我，秦素也不提醒我？你们对我的记忆力都这么有信心的吗？” 　　蔺善为举着茶杯， 幽幽地来了一句：“你自己反思一下，你之前那个日理万机， 成竹在胸的样子， 谁会觉得你是忘掉了？” 　　沈雪青哑口无言。 　　“首先要干什么来着？啊是要去报名，我得去报名。不能再等了，我得回去问罗老师报名流程了，还有体检什么的……啊， 事情突然变得好多啊，真令人头大。” 　　沈雪青说干就干， 回身跑去沙发那边就开始找自己的包了。 　　但是跑到一半，被蔺善为捞着腰就搂回来，沈雪青一下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急什么， 你现在才开始着急好像是有点晚了吧。” 　　蔺善为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说话的时候喷出来的气落在沈雪青的耳朵上， 弄得她痒痒的。 　　沈雪青没忍住， 想右手悄悄别到后方掐一下捣蛋的人， 但是被手疾眼快地抓住了。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 始终就是不服输。” 　　一阵笑声， 震颤了耳朵，沈雪青估计的耳朵已经红的滴血了。 　　虽然她在理论上是一个有经验的人，但是算算时间，她其实已经安分很多年了。 　　“我……” 　　沈雪青想说什么， 但是又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一张纸吸引了注意力。 　　是一张已经出来的黑白成绩单，是蔺善为的雅思成绩。 　　沈雪青好奇地接过来翻了一下， 综合分数8分的高分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原来是想要炫耀一下啊。 　　沈雪青故意长时间地翻来覆去的看这两张纸，就是不说话。 　　一只手悄悄环上了腰部，沈雪青猝不及防地被颠簸了两下：“你做什么？” 　　蔺善为把下巴搁在了沈雪青的肩头，有些不满地咬了一下她的脖子。 　　“让你不说话，夸一夸我怎么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贴近，逐渐开始升温。 　　沈雪青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知道你厉害，毕竟也是闯进复赛的非专业人士。就不允许我检查一下这份成绩单的真伪吗？” 　　她的视线偏移，看不到身后的人，却莫名地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应该是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句很诱惑的：“真的不夸一夸我？夸一下换一个礼物哦？” 　　“那就……稍微夸一下吧。” 　　沈雪拿开了蔺善为的手，轻轻起身，回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脖子，在他的下巴上挠了挠，就像挠一只骄傲得意的猫科动物一样。 　　“蔺善为同学，表现的……真不错。” 　　最后三个字，压在舌尖说的又轻又快，仿佛有着双重的含义一样，让蔺善为眼神闪了一下，然后又悄悄恢复了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 　　“夸的真敷衍，但幸好，我是个好脾气的人，别人不给的我会自己动手。” 　　蔺善为慢慢站起身，一点点地让沈雪青从低头到仰头，随后往前一步，一低头，堵住了沈雪青准备出喉咙口的声音。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只剩下衣料之间的摩擦声。 　　彼此的呼吸声被放大，化作一线压迫感让沈雪青仰着头后退两步，靠到了桌子上。 　　两侧的身体被圈住，混乱中，一张纸被被塞进她的手中，她想分心低头看，但是很快又被一只手摆正了位置。 　　绵长的亲吻结束的时候，沈雪青眼里水光潋滟，头脑昏昏沉沉，几乎分不清昼夜乾坤，几时几分了。 　　她擦了一下嘴，脸上烧起来，瞪了一眼得逞后又坐回椅子上若无其事装乖巧的蔺善为。 　　“你……” 　　“不看看是什么吗？”蔺善为握了一下她的手，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雪青下意识展开了被自己揉成一团的纸张——居然是雅思的准考证？！ 　　“我上次考试的时候，看你很忙，顺便帮你报了名，就在七月份。考点也离这里很近，公交过去五站。” 　　蔺善为又指了指架子上的一大摞他用完的真题书和笔记，然后又握住沈雪青的手不松开。 　　“笔和本子我都准备好了，你真的还要离开这里回去吗？” 　　他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从高一点的角度看过去的时候，容色诚恳，说服力超强。好像他真的就是纯粹的好心肠。 　　还有一层意思，蔺善为没有直说，但沈雪青听懂了。 　　现成的8分指导老师和详细的笔记，你上哪儿才能找到这么周全的考前冲刺场合？ 　　面对此情此景，沈雪青睁着眼睛对抗了不到三秒就败下阵来。 　　她举起手表示投降：“先说好了，我是一定要一次过的，你可不许再让我分心了。” 　　“没问题，都是你说了算。”二次得逞的蔺善为笑的格外灿烂。 　　“那么现在，我得回小院拿点其他的东西过来，你没有意见吧？”沈雪青轻轻踢了面前这位堵在她必经之路的阻碍。 　　蔺善为乖乖让出了空间，表示：“我开车送你。” 　　回到小院收拾东西的时候，沈雪青迅速地解释了一下考雅思的紧迫情况，拜托秦素帮她去请个假。 　　秦素这才知道沈雪青还没考呢，当下就答应下来。 　　田真从院子里抱着蛋黄，趴在窗户上可怜兮兮地问：“雪青你怎么连换洗衣服都带了，晚上不回来了吗？” 　　“嗯，来回也比较费时间。考点离得近，所以就暂时住过去了。” 　　沈雪青一边说着，一边耳根子红了一点。 　　好几个考点呢，怎么偏偏报在这儿，明眼人都能看懂了。 　　果然，秦素啧啧两声，然后拿过她的准考证看了一眼。 　　田真不用考雅思，所以浑然不觉其中的门道，只是好奇地问：“为什么你的这个准考证看起来皱皱巴巴的啊？” 　　“咳咳咳……”沈雪青迅速把那张准考证塞回了文件袋里。“放的时候没太注意，口袋里揉了几下。” 　　“哦——原来是揉了几下啊！”秦素跟在身后，话中有话，调侃意味浓厚。 　　沈雪青几乎是拎起箱子，以最快的速度落荒而逃，回到了门外的车上，然后听到了小院里传来的秦素爽朗的笑声。 　　真是见了鬼了！上辈子明明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士了，怎么这辈子亲一下会这样害羞！ 　　沈雪青抹了一把脸，不理会蔺善为问的怎么了，目不斜视地指挥他赶紧开车。 　　这个小院她是暂时没法呆了，还是赶紧解决雅思吧！ 　　“房间给你用，我睡在沙发上就行。” 　　蔺善为拉着沈雪青，一直到家里才肯松手。 　　沈雪青虽然嘴上嘀咕着“你会这么好心啊”，但是还是很诚实的把行李推进去房间了。 　　……她就没想过住沙发！ 　　紧张且刺激的备考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七月初的考试，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沈雪青完全切换到了沉浸式学习过程，要求蔺善为每天跟她纯英文对话。 　　此外休息时间，沈雪青也是付费收看了电视上的英文节目，不同口音都照单全收。 　　全英文环境最大的好处是，虽然一开始会磕磕绊绊地转换单词，但是没几天之后习惯了，沈雪青就越来越自然了。 　　雅思考试也是有应试技巧的，口语上其实很看语感，在这一块，沈雪青是有绝对优势的。 　　口语之外，还有听力，阅读和写作。 　　“阅读多半是取材最近的新闻什么的。我给你收集了一些海外新闻，你可以看看。” 　　蔺善为自己用的教材都一模一样地给沈雪青也准备了一部分。 　　从大一开始，沈雪青就开始跟他借笔记了，所以这一次适应的也很快。 　　唯一的问题是…… 　　沈雪青每天早上准点起床之后，沙发上都会有一个睡眼惺忪但是不好好穿衣服的人跟她打招呼。 　　蔺善为对此很坦然：“都入夏了，很热的。你得理解我一下。” 　　沈雪青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有点色令智昏的倾向了吧。 　　磨炼意志，抗干扰，也是考前准备的一环！ 　　七月初，北京气温节节攀升，新闻报道也开始提醒大家注意今年夏天不要中暑。 　　出生于南方被酷暑折腾了十几年的沈雪青对此接受程度良好，依旧是神采奕奕地站在了考场门口。 　　相比之下其他的考生就显得有些蔫吧。 　　沈雪青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报平安。 　　电话里不光是有陶秀兰和沈志诚，还有听说了消息的大姨二姨和小姨。 　　陶欣兰中气十足地冲电话里喊道：“雪青，放心考吧！你二姨我已经在家给你供奉好了文曲星君了！” 　　沈雪青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制止自己亲人的一片好心。 　　二姨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越发地迷信了。 　　没想到沈志诚也凑过来说了一句：“乖乖，好好考，爸爸给你算过了，你以后的前程在海外呢，这次不成问题！” 　　陶秀兰也深以为然，对着女儿鼓励了一番。 　　行吧，能成为一家人，果然是有特别的缘分。 　　沈雪青挂断电话，检查完准考证和文具，进了校门。 　　蔺善为在她身后有些不理解地说：“你考7分以上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对待这场考试特别严肃认真。没事的，这次不行，七月还可以再考一次。” 　　沈雪青白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败家子。 　　一次考试报名费都四位数了，要多考几次的话，她得肉疼了。 第140章 迷糊了 　　每月的雅思考试， 都会有考生出纰漏，甚至影响到其他考生的。 　　这个月也不例外。 　　进去考试之后，从听力开始， 就有紧张过度的考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喷嚏。 　　其他考生都对他怒目而视，连监考老师都开始不着痕迹地起身提醒。 　　但这个考生更紧张了， 他一只手捂着嘴， 试图缓解一下憋一下，结果只能是背道而驰——他的喷嚏声更加嘹亮了，接近于尖叫了。 　　在被老师警告之后，他还压不住自己的恐惧和紧张， 最后自己冲出了考场崩溃大哭，考试肯定是作废了。 　　从衣着来看， 他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么昂贵的考试，心理压力大也正常。 　　沈雪青投去了淡淡的遗憾的目光， 又重新投入进了自己的考试里。 　　剩下的时间， 在专注度提高了之后变得流速飞快。 　　等到监考老师示意收卷的时候， 沈雪青立刻停笔了。 　　——这是雅思考试里非常重要的一个注意事项， 蔺善为那一场就有人在打铃之后还想修改， 结果被取消了成绩。 　　雅思考试非常严格， 甚至还会抽卷子送去剑桥批阅。 　　沈雪青的时间紧迫， 只能祈祷她不要那么倒霉，成为被抽中的卷子，否则的话她交换的时间就又要往后推延了。 　　交换生的要求低一些，6.5就可以过关了， 但是外语系么，从来就没有送出去低于7分的交换生过！ 　　沈雪青考完就不再去想东想西的了。 　　一群考生走出来， 脸色各异，只有她是和进去时候一样轻松。 　　有家长认出来了她是去年演讲大赛的冠军，当时就激动地拉着她想让孩子和她合影。 　　“沾沾学神气”这个说法，忽然就让门口那些压力一样很大的家长找到了压力的出路，纷纷挤过来，想让孩子和她合影。 　　“小冠军，你是打算出国了吗？” 　　“小冠军，你现在还和泽元那边合作吗？” 　　“小冠军你要保佑我家孩子哦！” 　　……这都什么大型封建迷信现场？！ 　　被挤到另一边的蔺善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人群，第一次意识到了，沈雪青在外的人气到底有多高。 　　今年的冠军也出炉了，但是论风头完全不如去年的沈雪青啊！ 　　杂志社提到今年高校英语演讲大赛的时候，也还是会津津乐道地把去年的传奇冠军拿出来说一说。 　　什么“赛场黑马”“冠军寻亲”，还有“冠军围堵反杀记”等等话题，各个都是经典永流传的刺激故事。 　　部分媒体听说沈雪青出现在了雅思的考场上，又跟风写了一些报道，吹嘘她即将成为临清少数公费交换生的事情。 　　现在的留学生还是香饽饽，公费交换生更加是大众心目中的国家栋梁才有的待遇。 　　沈雪青的名字，时隔一年，忽然又炒的炙手可热起来。 　　而这一次，带响的名字，还多了一个秦素。 　　外语系的交换生一共三个，两个都在一个宿舍。 　　细数她的经历，也是奖项满满，天之骄女。 　　众人这才发觉，原来掩盖在天才冠军沈雪青的名头之下，临清还有这样一位出身书香门第，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女孩。 　　嗅觉灵敏的泽元已经再次派出了范玉兰，甚至动用了摄像机。 　　别看秦素平时高冷酷姐的样子，面对镜头的时候，她简直是哥小可怜，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点脸红了。 　　范玉兰看出来她的紧张，关掉了相机，先跟她沟通了一下，再请了田真坐在一旁不出镜陪着，时不时帮着补充一部分，这才让秦素磕磕绊绊的录制完成了。 　　沈雪青在镜头外面笑的东倒西歪。 　　秦素羞红了一张脸，点点那个问题的稿子，悲愤道：“你自己看看这些问题，我怎么回答啊！” 　　什么叫做数十年如一日为翻译事业奋斗啊？这是她自己的爱好而已。 　　什么叫做是如何调节遇到沈雪青这样的对手的？压根就没有敌对过啊！ 　　眼看着秦素真的恼羞成怒了，沈雪青连忙哄她：“蛮好的蛮好的，你这种学者风范还是很足的。尤其是我们田真给你画的这个妆面，上镜非常完美！” 　　田真在旁边收拾东西，骄傲地点头：“那是！” 　　照片出来之后，范玉兰特意多打了一张给秦素自己收藏。 　　照片上秦素不苟言笑，架着一副银框眼镜，眼神锐利，充满着理性的美感。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智性恋”的巅峰。 　　泽元那边都乐歪了。 　　美女好啊，美女有销量啊。 　　就是可惜秦美女太低调了，拒绝了其他活动的邀请，泽元搭上了一份长期翻译合作合同，才只能换到这么一份采访。 　　…… 　　漫长的等待之后，沈雪青最终的雅思成绩单总算是出来了。 　　口语9，写作8，听力9，阅读8，最终综合成绩是8.5。 　　虽然很遗憾没有上到9分这个传奇分数，但是一次达到心理水准，不用额外花费，沈雪青也是满足了。 　　罗建利倒是很高兴，觉得沈雪青又一次给他长脸了。 　　今年暑假，沈雪青没有回家，而是全力在跑出国的手续。 　　临清合作的学校在英国，开学时间晚一点，在十月十号。 　　沈雪青过去直接跟进那边学校的大三课程，相当于三年制学习，她只用跟着国外大学学完最后一年就行了。 　　罗建利叮嘱她：“不要小看这最后一年，据说他们百分之七十的内容都是大三才会教授的。希望你能更加努力，在回国前想好自己未来的路。” 　　沈雪青一边答应着一边心里暖暖的。 　　虽然没有说过，但是罗建利明显也是知道她前段时间放弃和趣的事的。 　　如果顺利的话，她十月份过去入学，一年以后，才会回来。 　　其实国外的大学是没有分配的学生宿舍的，但是考虑到沈雪青的特殊情况，学校帮她申请了合作学生公寓的一间。 　　十个房间共用一个大厨房和公区，宿舍负一楼有洗烘衣服的地方。 　　条件和国内的学生宿舍比，肯定还是不错的。 　　收到邮件确认之后，事情就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沈雪青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了。 　　她亲爱的男友，蔺善为申请的是哪一所大学来着？ 　　她迷迷糊糊地只记得，蔺善为今年申请了好几所学校，甚至还有几个不在一个国家…… 　　万一都申请上了，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一个学校？ 　　万一这学校不在一起，她岂不是跨国还是跨了两个国恋爱？ 　　一想到这里，沈雪青就有点心虚。 　　不想分开的心肯定是真的，但是阻止别人奔赴更好的前程，这种烂糟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怀揣着忐忑的心思，沈雪青去了蔺善为的出租屋。 　　玄关处的小娃娃板板正正地坐在那里等她，自从之前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蔺善为就把娃娃一直放好在那里，还强迫沈雪青也要把自己的娃娃取下来放过去。 　　他美其名曰这就是“天生一对”。结果走的时候，沈雪青也忘掉拿走了。 　　现在再看到，沈雪青的嘴角飞速上扬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换鞋，尽量不打算制造自己来过的迹象。 　　这一次，她就是想要来找一找，蔺善为的申请表，看一下他最终的决定。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么久的接触，互相支持，蔺善为逐渐成为了她的一部分习惯，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的存在。 　　沈雪青蹑手蹑脚地进屋，确认了一圈人不在之后才微微吐出一口气，直起腰来。 　　她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过来，就是不想跟蔺善为碰上。 　　按照他平时的习惯，应该是在餐桌这边办公…… 　　沈雪青走过去，在文件里找了一下，发现上面全是一些电脑程序一样的文件。 　　之前她也帮蔺善为弄过一部分公司的文件，但每隔一段时间，这里的文件就又得从头研究了。 　　“搞金融的为什么还要学编程？”沈雪青自言自语地纳闷了一下。 　　数学这种东西，真是看多一眼都觉得脑瓜子疼。 　　把那些文件放到了一边，沈雪青继续在架子上寻找起来自己的目标，依旧无果。 　　申请表格这种东西，又不会不翼而飞的。再不济也是会留下其他申请资料的影子。 　　沈雪青找了一会儿都没有找到，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卧室。 　　她记得自己之前学雅思时候住在卧室，蔺善为为了以防万一，给她看过床头柜里的文件夹。 　　“这里面是一些证件证明之类的，如果哪天我不在，要用到，记得自己拿。” 　　当时沈雪青嘀咕的是：“这有什么特别情况会用到的……” 　　蔺善为却考虑地很周全：“万一警察来敲门呢？我不在，怎么解释。” 　　沈雪青这才想起来，现在的治安还没有后世那么好，有时候警察来老小区问话也是常有的事儿。 　　不是租客却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确可疑。 　　那么，床头柜有可能会有录取的文件吗？ 　　沈雪青迟疑了一下。 　　可床头柜毕竟是比较私人的地方，蔺善为不在，自己擅自进去，显得很不尊重人。 　　沈雪青的手放在门把手处，静静地握着，犹豫不决。 　　……还是算了吧。 　　思来想去，沈雪青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准备回头。 　　就在此时，门里传来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在门口鬼鬼祟祟这么久，结果这么容易放弃吗？” 　　蔺善为打开了房门，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地对着沈雪青挑眉笑了起来。 　　“亏我等了你这么久，结果你连开卧室门的勇气都没有。” 第141章 听过去的故事了 　　人一生中能有多少忙里偷闲的日子呢？ 　　蔺善为不知道。 　　起码他今天很闲。 　　昨天孙国栋的怒吼声仿佛还在耳畔。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居然敢无缘无故的辞职！” 　　按理说，他是可以应付过来的，但是昨天他忽然感到一阵烦躁， 索性随着他去罗里吧嗦了。 　　出国的日子就在眼前，可他心里还装着另一件事。 　　正好， 今天闲着就碰上了这个机会。 　　他懒懒散散地盯着被他抓了个正着的女朋友， 笑的阳光灿烂，说出了自己想说的台词。 　　“亏我等了你这么久，结果你连开卧室门的勇气都没有。” 　　——沈雪青有一种头皮发麻的，久违的被抓包个正着的感觉。和之前她在蔺善为的休息室门口那一次， 简直倒霉地异曲同工！ 　　好在她的心理素质和反应都是一流的，立刻反问回去：“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吗？怎么会这个点在家？” 　　蔺善为抓了一把乱掉的头发， 耸耸肩膀。 　　“孙国栋以为我这个好大儿要和他并肩作战，结果我转头就准备跑路去国外了，还趁着他出差递交了辞呈， 那当然是大发雷霆， 把我赶回来了啊。” 　　果然， 沈雪青又心虚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她， 蔺善为应该也没有这么着急出去的。 　　卧室的房门完全打开， 蔺善为倚靠在门框上， 双手抱在胸口， 像一只餍足的猫科动物。 　　“倒是你啊，需要我继续配合你找我的录取通知书吗？” 　　“你怎么知道……”吃惊之下，沈雪青脱口而出。但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 闭上了嘴。 　　蔺善为笑了起来，对她伸出一只手。 　　“你跑去问我们系的人， 岂不是就是等同于把消息送到我面前了？这么点小事，怎么还需要劳烦到别人，我亲自带你看。” 　　沈雪青被他带着走到了卧室里。 　　床帘拉了一半，房间里一半阳光一半昏暗，被子掀开了一部分。大概是之前蔺善为还在午睡，室内的温度比客厅要高一点。 　　两人坐在床边，蔺善为把文件拿出来了。 　　“这一份就是你想看的东西了。” 　　一张有着底纹和徽章的通知书，抹上去非常的厚重，就像这所大学的历史一样悠久。 　　最重要的是，这个学校也在英国。 　　沈雪青摸了上去，却问了另一个问题：“我记得，你当时申请了好几个学校。并不都是在英国的。” 　　蔺善为明白了她的意思，把文件袋收了起来。 　　“是这样的。不过这两个学校，并没有非得说谁更好一些的说法。” 　　“但是未来可以选择的路不一样吧。我听说，美国比英国更加适合你的专业。”沈雪青坚持不回避这个问题，正视着蔺善为。 　　蔺善为把抽屉关好，也转身正对着沈雪青。 　　日头偏移，刚刚好，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沈雪青的眼睛睁的很大，执着地坐在对面，一副不说清楚就别想走的样子。 　　蔺善为笑了一下，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用不着瞪得这么大，光线不刺眼么？” 　　沈雪青抓着他的手拿下去：“别乱岔开话题，快说。” 　　蔺善为的眼中又涌现出了一阵温柔。 　　“其实对我来说，真的也没有那么重要。是英国，还是美国，我都不会选择留在国外。而且……就像之前和你说好的一样，我永远会为你让步。” 　　这两者性质怎么能混为一谈。 　　沈雪青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但是蔺善为率先举起了一根手指放在了嘴边。 　　“嘘……听我说完。这其中还牵涉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尽量长话短说给你介绍一下。” 　　沈雪青总觉得他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便也没有急着开口。 　　蔺善为伸了个懒腰，告诉她：“今天是我这阵子以来，第一次睡懒觉。” 　　在孙国栋的公司上班，好处就是不用从底层做起，坏处就是随着最初的那一阵子新鲜劲儿过去了，孙国栋那点疑心病又上来了。 　　“我猜你可能知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但是你不知道我父母为什么离婚。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孙国栋觉得，我妈出轨了。” 　　沈雪青惊得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往上一辈，这是相当严重的罪名了。不用想，都能猜到当时闹得有多大。 　　恋爱后，沈雪青也去过几次蔺外公他们的小区。 　　听说她是蔺善为的女朋友，周围的老人们可热情了，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了各种消息。 　　什么孙国栋对不起蔺书语啊，什么孙国栋连儿子都不要了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雪青从来没有当面问过蔺善为这些事。 　　但眼下忽然提到了，她就简略地说了几句听来的传闻。 　　“邻居说的，只是表面原因。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孙国栋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而已。” 　　蔺书语虽然是严校长的女儿，但是性格并不强硬，反而还有点绵软。当初孙国栋靠着蔺外公的资源起家，搞到了第一桶金之后，就开始展露了本性。 　　也许是自卑和爱意相互交织，又或许是孙国栋一直呆在花花世界里，看多了那些男女情事，回家后，他开始四处猜疑，甚至干涉了蔺书语的工作。 　　蔺书语原本有一份大学的后勤工作。不说多挣钱，起码安稳，她最大的爱好也就是泡泡茶然后再图书馆看看书。 　　蔺善为两岁的时候，她本应该回到岗位上，但是孙国栋却说，希望她多休息一下，照顾一下家里。 　　蔺书语当时没有多想，就又请假了一段时间。 　　但是再之后，孙国栋整日里疑神疑鬼的。从蔺书语出门的地点，到她的同事环境，孙国栋都要一一过问。 　　两人爆发了婚后最严重的一次争吵，最终以蔺书语被打了一巴掌告终。 　　孙国栋那一次终于吼出来心里的想法了：“你成天想去工作，是不是要去会情夫？！” 　　“他觉得，我妈妈生完孩子之后恢复的太好了。一点也不像一个已婚妇女。”蔺善为自己说出来这些话都觉得离谱。“我外婆可是医药大学的校长，要是连我妈都调理不好，她白干了。” 　　“那，后来呢？”沈雪青忍不住问了。 　　“再后来就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疯子的故事了呗。但，孙国栋再怎么疯，也得给我外公面子。更何况那时候我外婆还没退呢。” 　　医药大学的校长的力量人脉，比孙国栋要想的要强的多。 　　整个婚姻才持续了一年多，他就没有耐心，暴露了。 　　不过也幸好，他暴露的早。要是一直等到蔺外婆退了，可能事情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沈雪青眼前浮现了一个柔弱的，像丁香花一样的女子的形象，不由地想到了上辈子的陶秀兰，顿时有些难过。 　　“阿姨，一定是受委屈了。” 　　不管多少次，蔺善为都觉得沈雪青这一点很神奇。 　　明明也见过人间险恶，却始终如一的清澈。 　　“你可真是……挺容易共情的。但其实拖了两年就离了，还把我的监护权弄到手里，在当时来说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情了。” 　　打了大半年的官司，小区里都传的沸沸扬扬的。 　　沈雪青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老小区里的每一个阿姨嬢嬢都似乎对蔺家的事情如数家珍了。 　　“我二姨第一次离婚的时候，也差不多这样轰动了我们那的小县城。” 　　这是什么类比，蔺善为被逗笑了，摇着头，话锋一转。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最后我还是去吃孙国栋的那碗饭了。” 　　蔺善为脸上的笑意忽地淡了下去，眼里刮起了北风。 　　陈年积弊，众人心知肚明，互相之间推诿，塞关系户，维持着表面的和乐融融。 　　蔺善为作为这个圈子里的新人，平时都得微笑着谦逊着对待所有的前辈。 　　说场面话的同时，胃里就像一个堆满了废弃杂料的垃圾场一样，时常泛滥出恶臭的脏水。 　　人心矛盾，孙国栋当初觉得儿子和自己其利断金，现在看他做的不错，屡次被总部领导表扬，就又开始猜忌了。 　　其实蔺善为已经很久没有和孙国栋接触了。 　　成年后再一次近距离接触，蔺善为才发现，父亲，也不过是一个有着各色心思，而且心思浅薄到一眼就看出来的小人。 　　筹谋和无能，锻炼和利用，都是只差了一层遮羞布的名义而已。 　　蔺善为往后靠了一下，双手撑在被子上，转动了一下脖子，终于说到了重点上。 　　“他对我说，让我要谦虚一点，还是要好好地跟前辈学习。今天就在家反省一下，不用去公司了一切等他明天回来之后，再行定夺。” 　　“可孙国栋恐怕还不知道，我当初去的时候，就是想把他当跳板而已。他其实应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打算下学期就走，没准再过一年，我就该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蔺善为起身，凑近到沈雪青面前，眼睛把沈雪青盯得紧紧的，不愿意错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嘴里吐出的词句堪称坦白的罪证。 　　“你看，我的算计就是这么清楚，不顾亲妈跑去跟亲爸套近乎，但用完了亲爸转头就扔。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 　　“甚至于，在追求女朋友的时候也用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比如说发现，女朋友很喜欢看我的锁骨，女朋友也很喜欢听我示弱……包括今天，我一直在卧室里，偷听你在客厅里翻找的声音，却故意地不出来，就想看你有些尴尬的样子。” 　　蔺善为的眼睛弯弯，伸手去撩了一下沈雪青落下的额发，又顺着沈雪青的额头一路描摹下来，经过鼻尖和唇瓣…… 　　“现在，你可以开始鄙夷我了，女朋友。” 第142章 收定金了 　　蔺善为等待这样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长久以来的习惯性的算计已经形成了他骨子里的劣根性， 顽疾难愈。 　　但若从未见过光明，飞蛾就不会扑火。 　　而常伴光源左右之后，飞蛾也开始有所畏惧了。 　　沈雪青不知道， 抽屉里还有另一份文件夹，里面放着另一封工作的offer， 但， 却和沈雪青的学校相隔了一整个大洋。 　　他选择在此刻坦白心迹，就是想让沈雪青为他抉择。 　　他把未来交给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犹如劣迹斑斑的顽童掷骰子一般，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赌徒心态。 　　来吧， 选吧…… 　　为我这样卑劣的人下一个审判。 　　蔺善为看着沈雪青陷入了一点沉思中，半天都没有动作。 　　他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点来点去， 陷入了一种期待又不敢听结局的状态。 　　一只手忽然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反复地交换着手背手心贴着。 　　“蔺善为，你今天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蔺善为把沈雪青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听了这么多， 你就只想问这个？” 　　“不然呢？还有什么？” 　　蔺善为问：“你不觉得我这么做不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雪青理直气壮地抖落出来自己当年是怎么算计沈志诚的。 　　一步一步， 沈志诚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逐渐交出了家里的权柄， 现在提前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沈雪青冷笑了一下：“先失职的不是他们吗？你充其量只算是物尽其用。垃圾， 本来就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不用白不用！” 　　“反而是你。”沈雪青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蔺善为，有些感慨：“没想到你一个干金融的，心里底线还挺高的。” 　　这都什么对金融的刻板印象……蔺善为啼笑皆非，好像听到了心里重物落下的声音。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放大的领口， 蔺善为整个人跌坐下来，被沈雪青用力地揽入怀中。 　　蔺善为听到了一阵放大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仿佛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这样也没关系。没有规定，人就必须光明磊落。按照你的说法，我也是一样。” 　　我也曾经，陷入和你一样的谜瘴之中，徘徊无法前行。 　　沈雪青想起了自己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戾气十足，仿佛一颗即将引燃的炸药，恨不得让世界上对不起过自己的人都统统陪上辈子的自己一起灰飞烟灭。 　　可是后来……可是后来啊，她也遇到了新的朋友，和崭新的亲人。 　　还有完全不一样的爱人。 　　当她试图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复刻成功的时候，当她被名利迷失双眼的时候，是蔺善为一直在她身后温柔地照拂她，让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所依靠。 　　那么，在你失控的这个时刻，我也愿意成为你的港湾。 　　沈雪青捧起了蔺善为的脸，轻轻捏了一下。 　　“不是说要和你那个便宜爹对决吗，我这里有一整套的给长辈画饼的实践经验，你想学吗？保证实时售后哦。” 　　沈雪青看到他的眼底犹如寒潭，此刻忽然变得深不见底。 　　后腰上不知何时缠绕上来了一双发烫的手，隔着薄薄一层的衣料，让沈雪青浑身战栗。 　　蔺善为轻轻笑了起来，容色惑人。 　　他的衣领，在刚才拉扯的过程里，已经落下了一部分。 　　沈雪青忽然就不想管什么孙国栋啊什么画饼技术了。 　　有一点蔺善为起码猜对了，她，的确是很喜欢他的锁骨的。 　　“嗯？” 　　蔺善为歪了一下头，躲避了一下沈雪青那已经往下的手，眼神却紧紧锁住她，撩人地仿佛眼里有钩子。 　　沈雪青俯下身去，以吻封口。 　　“那就，让我先收取一点定金吧。” 　　……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的，水到渠成了。 　　年轻男女的身体一点即燃，不知疲倦，如饥似渴，在一场忏悔录之后爆发了情欲。 　　晚上七点的时候，蔺善为的手机一响起来，就被他迅速挂掉了。 　　他看了一眼臂弯里睡着了的沈雪青，然后才用左手费劲儿地给孙国栋回消息。 　　“有事在忙，明天十一点半，餐厅见。” 　　孙国栋又不罢休地试图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但是都被蔺善为迅速地挂掉了。 　　手机又响了几下，估计是孙国栋发了什么，蔺善为干脆不看了。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蔺善为小心地把右手也抽出来，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下楼打包点吃的。 　　等到沈雪青迷迷糊糊饿醒了的时候，就闻到了客厅传来的香气。 　　她尝试着起身，又迅速地“嘶”了一声。 　　年轻的身体，虽然挺健康的，但是在这种事情上面还是稍微缺乏了锻炼…… 　　忍着一点不适，她起床了。 　　稍微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调整了一下适应性，沈雪青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蔺善为快步进来：“你没事吧？” 　　但说完之后，他又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耳根子红了一点。 　　沈雪青回想起下午的荒唐，有些怀疑地问：“蔺善为，你谈过恋爱吗？” 　　要是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那当然是没有。”蔺善为过来帮她揉了揉腰。“但是，我是个很合格的生物课代表。” 　　沈雪青沉默了……她生物也很好啊，她当年怎么就什么都不懂？ 　　看他还在偷笑的样子，沈雪青都要怀疑了，这小子莫不是装可怜骗自己吧？ 　　注意到沈雪青的目光，蔺善为略微收敛了一点，转而简明地表述了明天中午他得出去吃饭的事情。 　　他环住了沈雪青的腰，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定金也收了，所以女朋友，你什么时候来正式地教我一下画饼技术？” 　　画饼教学，吃一顿的时间就搞定了。 　　沈雪青不得不承认，蔺善为真的是那种所有老师都会特别喜欢的学生。 　　他学的很快，时时刻刻会给出反馈，让身为老师的沈雪青非常有成就感。 　　而她也很快知道了蔺善为上午时为什么会情绪失控了。 　　“你说你家那个缺德玩意儿还骚扰你妈妈了？” 　　“嗯。这点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给我妈的茶楼打电话，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斥责我妈不会教孩子。” 　　沈雪青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保护欲，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士，她投射了部分对陶秀兰的感情过去，根本听不得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开始撸袖子了：“你放心去吃饭，阿姨交给我了！” 　　如果说，之前蔺善为多少还对孙国栋存在一星半点的薄弱的期待。 　　孙国栋的这个行为无疑是再次将蔺善为推到了风口浪尖。 　　昨晚开始，他就收到了不少短信，来自各路亲朋好友的。 　　有人来安慰他，顺便隐晦地谴责他不应该背着蔺书语去孙国栋那边上班。也有脾气爆一点的，比如梁天务，骂骂咧咧了一个晚上。 　　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样的局面，当初他既然选择了，就应该一力承担后果。 　　只是事到临头，他依然会觉得心灰意冷。 　　所谓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毫不在意他成长中的缺席，却自信地要求他去以最高的敬意来对待他的货色。 　　冷静下来的蔺善为已经在心中，将孙国栋彻底除名了。 　　卑劣的小人就该死于卑劣的算计。 　　“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他那个位子。没关系，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蔺善为摸了摸沈雪青的头。“不用担心我了。还有，谢谢你。” 　　沈雪青还以为他说的是陪蔺书语的事情，于是又发誓：“你放心，我明天就过去陪阿姨。我们一起，在茶楼等你。” 　　第二天，沈雪青收拾了东西就出发了。 　　她昨天没带换洗的衣服，临时穿了蔺善为的一件衬衣，把下摆塞进了牛仔裤，看上去也是清清爽爽的风格。 　　见到蔺书语之前，沈雪青曾经想象过她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像丁香花一样哀愁吗？还是和陶秀兰一样温柔又坚强的女性呢？ 　　但实际见到之后，沈雪青又觉得自己局限了。 　　蔺书语看起来，更像风雨侵袭后仍然不低头的梅花，生命力旺盛，风过留有余香。 　　“小为真的这么担心我？唉这孩子，我都这把年纪了，早就没事了。反倒是辛苦你了，大早上的跑一趟。” 　　蔺书语卷着袖子，叉着腰，指挥着茶楼的服务生擦擦洗洗。 　　年纪上来之后，她比过去微微发福了一些，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但是岁月同样留下的，还有她眉眼间的了然，丝毫看不见昨天被人无理取闹之后的憔悴。 　　这是一位不用人操心太多，有自己生活态度的女士。沈雪青仿佛看到了她在争夺抚养权，改名权那几年坚持的模样。 　　沈雪青低头给蔺善为发短信：“你妈妈是一位很独立的女士，不用担心了。” 　　另一边，已经在餐厅坐下的蔺善为感受到手机震动了几下，掏出来一看，笑了。 　　第一条短信来自沈雪青，让他不用操心。 　　而第二条，来自蔺书语。 　　“她笑起来，真像个好天气。” 　　蔺善为敲下了一行字发了出去。 　　“我也这么觉得。” 第143章 留学了 　　出国后的日子忽然变得像是开了好几倍速一样， 过得飞快。 　　沈雪青，哦，现在还可以叫她为洁思米了。 　　外国老师们虽然很热情地想要挑战中文拼音读音， 但是每次都念出来一堆气音，听上去像个多处漏气的气球一样。 　　沈雪青主动积极地请求老师们从此以后可以喊她洁思米。 　　一个比较普通但是又还好的外国名字。 　　这个昵称， 陪伴了她一整个学年， 从一开始的小范围了解，到最后成为一直被各科老师挂在嘴边的“来自东方的学霸”。 　　沈雪青毫无疑问是多少届交换生里，最出彩的那个。 　　就连文学系的秦素都听过她的美名，还调侃过她。 　　沈雪青念得是国际贸易， 一个跟金融沾边但是又和她的经历重合的很讨巧的专业。 　　一边有金融系的男友可以补课另一边又有自身优秀的履历，她的导师在详细问过她在国内的经历后， 甚至觉得惋惜。 　　——他觉得洁思米完全可以通过研究生考进来，而不是交换生这种没办法发学位证的方式！ 　　沈雪青个人觉得还好，她已经拿到了三位教授和一位院长的推荐信了。 　　这远远超出了罗建利对她的预期。 　　她甚至可以现在就申请继续就读研究生。 　　国内的学分其实她已经修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课她也没什么可以学的。 　　临近大三毕业， 沈雪青也开始考虑自己的去留了。 　　她的邻桌辛西娅戳了戳她问：“洁思米， 你难道觉得咱们相处的不好吗？继续留在我们学校读研吧。虽然我知道你足够优秀到挑选， 但是你何必非要舍近求远呢？” 　　沈雪青眨眨眼：“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但是你知道的， 我还得考虑我男友的意见。” 　　“哦不——又是那个家伙， 又来跟我们抢你了。” 　　辛西娅夸张地倒在桌子上，抱怨起来。 　　另一边，蔺善为也被教授单独留下来问了。 　　“你是我们都很看重的学生，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 在学校里留下继续深造或者任职，我们愿意为你做出更多的努力。” 　　“谢谢您和学校的厚爱。”蔺善为露出微笑。“但是我的未婚妻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就应该不只是考虑自己的未来。” 　　教授叹了一口气，拍拍他：“那是当然了。要做个好男人。那么，你考虑后，再给我回复吧。” 　　互相拿对方当借口，已经是这对小情侣的默契了。 　　蔺善为脸不红心不跳地跟教授告别，转头就驱车回到了他和沈雪青的小屋去了。 　　国外的路不好走，蔺善为过来之后很快置办了一辆二手车。 　　小小的矮矮的车，主打一个方便能开就行。 　　他一路颠簸着回去，骨头都要被英国这垃圾基建给颠散了。 　　不是他不愿意坐火车，而是英国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搞罢工游行。 　　原本沈雪青还不乐意离开她温暖的小公寓，但是看到蔺善为每次累的要命的样子，就也心软了。 　　一到周末的时候，就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一般来说，周六他们首先会开车去郊区超市大采购。 　　然后在家慰劳一下自己的胃之后，周日就可能会去公园逛逛，或者是去图书馆查资料，下午如果还有精力，就去一趟健身房。 　　沈雪青认为这也是一项必要支出，因为在英国，就算有学生医保，看病的时候也很难保证医生护士的水平有多好。 　　身体健康，会省下很多钱。 　　出国的时候太匆忙了，药物虽然带了不少，但是依然面对了一部分完全没动过，但是另一部分又快用光了的情况。 　　沈雪青和蔺善为为此误打误撞地进入了中国留学生的圈子。 　　在外互相帮助，是每个中国人的美德。 　　这个年代出来留学的，要么是实力雄厚的二代，要么是才华过人的公费留学生。 　　沈雪青没想到，自己拿个冠军，居然影响力会一直辐射到这里。 　　有一些年纪小一点出来的，都说自己出国前练口语的时候，老师会给他们看她大一时候的比赛录像。 　　“主要是你说的很轻松，语感也很对。”一个小迷妹这样说道，同时反而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一眼蔺善为。 　　“雪青姐，你真的不考虑把他甩了吗？我哥哥也很帅的哦！” 　　小迷妹的悄悄话把沈雪青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婉拒了。 　　等到人群散去，沈雪青还有点止不住笑意，然后就看到蔺善为在那里咬牙切齿的样子。 　　“你和小学妹计较什么啊。人家今年才18岁。” 　　蔺善为欲言又止，最后只好过来搂着她在耳边说道：“我不和她计较，等她哥哥来了我再计较。” 　　小迷妹的哥哥好像的确是蔺善为的同校学弟来着……沈雪青在心里替这位仁兄哀悼了一下，最后两人还是手牵着手回去了。 　　晚饭后，两人又开始讨论起来了之后的去留。 　　其实他们两人中间，更多拿主意的是沈雪青多一点。 　　蔺善为是真正地身体力行地做到了以她的意见为主的，但是这一次，沈雪青的确是不确定了。 　　如果她要申请研究生，那么她还得把国内的大四读完，然后再出来。 　　蔺善为肯定不愿意跟她分开，毫无疑问会跟着她的步调，但是那样他势必是会受到工作的牵制，会很辛苦。 　　沈雪青还担心这段时间会对他未来的工作造成影响。 　　“……要不，咱们趁着最近放假飞回去一趟吧。”沈雪青最后还是想要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握着蔺善为的手提出了要求。 　　这年头的飞机票很贵，像他们这样趁着银行日请假，回去的行为，堪称奢侈了。 　　但国内的亲友们看到他们回来还是相当惊喜的。 　　田真第一个蹲守在机场，东张西盼。 　　小院续租了三年，然而现在只剩下她和蛋黄驻守了。 　　……吕游这个编外人士不算在内！ 　　现在的蛋黄已经是个成熟英俊的小狗了，在主人前去机场的时间里，好好地守在了门口，时刻等待着另外两位主人的到来。 　　见面的时刻总是激动人心的。 　　秦素这样理性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掉泪了，但是，如果她没有颠倒语序说话的话就更好了。 　　——出口之后，秦素自己都脸红了一把。 　　沈雪青笑着帮她解围：“素素就是在外国呆的太久了。她天天啃原文书，已经着魔了。” 　　田真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们，半是抱怨半是撒娇。 　　“我都成了留守儿童了。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在学校里好寂寞啊！” 　　“嗯？我看不见得吧？”沈雪青抓住了田真的手，上面的一个小小巧巧的素圈戒指套在了食指处。“吕游之前还给我发了好长的电子邮件，叙述你们盛大的订婚仪式的。难道他敢说谎骗我？那我现在就去找他哥算账。” 　　说罢，沈雪青提脚就假装要出去。 　　田真连忙拖住她的手：“哎呀没骗你没骗你啊——但是，他怎么能代替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呢！那必不可能！”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蔺善为拖着一大串行李，在远处等着，看到这一幕也会心一笑。 　　沈雪青在的地方，好像连空气都是美好的。 　　回到学校以后，沈雪青第一时间去见了罗建利。 　　只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而已，罗建利却好像老了不少。 　　沈雪青发现他的鬓角也开始发白了，鼻子不由得一酸，就想要给老师行弟子礼，但是却被罗建利拦住了。 　　“你在海外的成绩单和荣誉已经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我这辈子培养出来的学生那么多，你不是走的最远的那个，却是我最欣赏的那一个。” 　　罗建利欣慰地看向沈雪青，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你在犹豫要不要提前毕业吧？” 　　沈雪青垂下头：“是的，瞒不过老师。” 　　她要是想要念研究生，就得先回国毕业，但是提前毕业是一件大事，她先前没有想过这么多。 　　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提前毕业，然后迅速地读完研究生，蔺善为还可以帮着教授做点工作，也不算太耽误他。 　　但是她同样也不确定，这样对罗老师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满打满算，她其实在临清大学才念了两年的时间。 　　罗建利在此期间已经给她开了不少后门了，也争取了很多令人眼红的待遇。 　　这一次要提前毕业，肯定又是罗建利给她前后跑动……这一份沉甸甸的感谢，坠在沈雪青心头，无法忽略。 　　罗建利忽然笑出来了：“那这不是好事儿吗？你哭丧个脸做什么。我的学生，即将成为临清大学历史上，第六个提前毕业的优秀毕业生了。” 　　沈雪青惊讶的抬头。 　　这句话的意思是，罗建利不仅要帮她跑提前毕业的事情，还要帮她去申请奖章。 　　罗建利说：“别的学生该有的，我的学生这么优秀，当然也都要有！” 　　剩下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和大家拍毕业照了。 　　但是田真知道后，居然连着几天拉着沈雪青先是和翻译之家的拍合照，然后又和同班同学，老师们合照。 　　所有都是加急处理的。 　　等到沈雪青登上飞机之前，手上该有的东西都有了。 　　所有人都在全力配合，就连天气都是一连几日的晴朗。 　　沈雪青看着舷窗外的天光，仿佛感受到了上天的祝福。 　　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回去安心求学啦。 第144章 预防了 　　研究生的日子也是祥和平静的。 　　沈雪青没有太犹豫， 依旧是在本校读研，还拿了最高额度的奖学金，足够覆盖她的学费了。 　　至于生活费， 她经常帮老师做点事情，另外她又投了一部分的资金给蔺善为作为本金进军股票市场了， 基本也不需要陶秀兰给她出了。 　　陶秀兰攒了很久的钱， 结果女儿一下都没用上，顿时憋屈了。 　　沈雪青安慰她：“没关系，以后我回去还得买房呢。想花钱哪里花不出去了。” 　　陶秀兰想起这个远大目标，才觉得好受一点。 　　这两年， 全国上下都开始刮起了一股大步向前的风潮。 　　流行，时尚， 快消……一大批新时代的消费方式也进入了东乡镇这样的小地方。 　　市中心开了很多新的牌子，一副样式应有尽有。 　　陶秀兰的裁缝铺生意落下了不少，但是幸好她也及时地转型了生意的重心。 　　汽车坐垫配饰生意已经做成了规模了， 虽然依然算不上什么大牌子， 但是低端线主打一个亲民价格， 用料厚实。 　　现在陶秀兰已经可以熟练地和工厂谈报价， 打版型， 再进行质检了。 　　东乡镇地方比较小， 他们的单子做多了， 也算支持地方产业了。 　　本土企业，还能和政府那边商量着有一些个优惠免税政策。 　　电话里，陶秀兰还跟沈雪青感叹：“要不是到了这个圈子里，都不知道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你让我请个律师做顾问， 还真是未雨绸缪了。” 　　陶秀兰的生意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越小的地方门门道道越多， 前期做生意刚起来的时候，还有人想讹诈他们。 　　但是沈志诚好歹也算半个东乡镇的地头蛇了。 　　市场开放之后，他的中介工作大幅度缩水，而本职工作又不可能升职了，正在伤怀呢，忽然找到了用武之地，又开始热络地联系起了那些朋友们。 　　陶秀兰的生意风波后来就被压下去了。 　　沈雪青听完之后撇撇嘴，不想评价这件事。 　　她更喜欢大城市就是因为，有时候在小地方你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一些歪魔邪道，让你的努力功亏一篑。 　　大城市相对来说还是更加公平的，机会多，卷得厉害，垄断现象会少一些。 　　但是有一点，陶秀兰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不进入某个圈层，你是真的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 　　就像蔺善为那个便宜爹，刚跻身中产行列的时候就撕破脸，低估了医药大学校长的能量一样。 　　沈雪青出来留学之后，才发现，在留学的圈子里，很多消息和信息也是更快的。 　　上辈子，她没有长期在国外住过，也接触不到这个圈子。 　　但是这辈子，她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信息差。 　　小迷妹坑完哥哥，依旧很粘着沈雪青，时不时就来找她吃饭或者分享一些学业的问题。 　　这一天，她带过来了一个消息，让沈雪青心里咯噔一下就敲响了警钟。 　　“雪青姐，你知道吗？我爸说广东那边好像出现流感了。你家要是有人在那边也可以考虑一下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流感？不，这不是流感！ 　　沈雪青一下就站起来了，惊骇到小迷妹都看出来了。 　　“傅璎，你可以详细地回去问一问告诉我吗？” 　　小迷妹，也就是傅璎，难得看到沈雪青对某件事这么看重，当即就去一旁打了电话。 　　傅璎回来之后把消息又说了说。 　　其实就是医疗系统的会有所耳闻，说医院出现了一些病人，呼吸困难，像感冒发烧，但是又怎么都治不好。 　　傅璎的母亲也在医疗系统里，他们专业人士对此的看法总是要更有先见的。 　　这……沈雪青在原地走来走去，思索着对策。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根本不是流感，而是历史上大名鼎鼎地SARS，非典型肺炎！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浩劫。 　　从2003年年初开始，病患越来越多，一直到后来没有控制住，直接从广东开始往外扩散，一直到北京。 　　全国各地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各地的学校都开始熏白醋，家庭成批量购买板蓝根，造成了这两样价格节节攀升。 　　沈雪青记得，上辈子她也因为这个被学校隔离过。 　　当时她实习结束，在路上和某个不知名的人擦肩而过，被判定为二次易感人群，于是学校把他们这几个实习生都统一安排在了一处教工宿舍里。 　　那时候沈雪青每天跟坐牢似的，铁窗泪。 　　好在她实习时候就换了手机，每天还可以和各个同学聊天，甚至由于太无聊她还搭理了几个追求者。 　　学校每天给他们送饭，也会有胆大的同学给他们送零食的。 　　沈雪青在的宿舍，每天都有礼物上门，结束七天隔离的时候，一起的女同学都胖了一点了。 　　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场瘟疫是多么严重。 　　一直到了她病了的那段时间，新冠卷土重来，她才发现，大学时候的他们的隔离，简直就像个过家家。 　　沈雪青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日历。 　　现在是2002年的十二月份，原来非典这么早就已经出现了。 　　这一辈子阴差阳错的，她和蔺善为都到了国外，姑且是没什么危险。 　　东乡镇地处偏远，人流量不大，当年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但，蔺善为的家人，田真，秦素，杨舒，罗建利……这些亲朋好友都还是在北京的。 　　沈雪青想，要不了多久，北京要封城，但她总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吧。 　　这第一步，沈雪青就去打听了，哪里可以采购到大批量的医疗物资。 　　这个问题听着有些奇怪，但是小迷妹傅璎家里本身就是医疗系统的，她有渠道采购。 　　像普通的防护服啊，还有现在产量最大的纱布口罩啊，他们家都认识工厂。 　　“可是雪青姐，你要这个干什么呀？”傅璎很不理解。“这东西利润也不高的，就是供给一些医院用。你如果要做医疗相关的生意，我建议可以考虑投资一下医美行业。这玩意儿才是暴利。” 　　沈雪青沉默了一下。 　　她总不能直接说，马上要爆发瘟疫了，我希望可以囤一批吧。 　　傅璎误解她对这方面有兴趣，沈雪青就含含糊糊地表示是蔺善为家里想要捐赠物资。 　　谁知道傅璎却来劲儿了，她热情地给沈雪青推销了一些医疗器械，还说从她那边走，肯定是给最大优惠的。 　　恰好蔺善为加班结束，赶回来聚会现场，傅璎抓着他又鼓吹了一番。 　　蔺善为看了沈雪青一眼，帮她糊弄过去了。 　　回家的路上，蔺善为也没有说话，沈雪青则是还在思考要怎么办。 　　一直回了公寓，蔺善为端了一杯热牛奶给沈雪青，才问：“你今天心神不宁的，到底怎么了。” 　　沈雪青握着杯子，还在发呆。 　　蔺善为见状，放下了手上的事情，蹲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 　　“雪青？你还好吗？” 　　沈雪青从思考中醒过来：“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今天总是发呆。还有傅璎为什么以为，我家里想捐赠医疗器械？” 　　“呃……” 　　沈雪青有些想不好应该如何去回答了。 　　扯出蔺善为只是顺口说的，谁知道傅璎对她家的生意也是实在很上心了。 　　蔺善为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沈雪青的头发：“不着急。” 　　他眼里清澈的爱意涌动，让沈雪青并不想要搪塞过去。 　　犹豫了一下，沈雪青说：“我不想骗你……但是这事情，我很难解释。” 　　要怎么说，说蔺善为你好，我是来自未来的沈雪青，想知道未来的重大灾害事件吗？V我50，解锁新故事？ 　　沈雪青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然后告诉他：“我只能说，我需要有一个理由，购买一批医疗防护用具。” 　　朝夕相处的这几年，蔺善为已经足够对沈雪青熟悉了。 　　看到她的表情，蔺善为思索了一下：“那么，你就告诉我，我这边怎么配合你，还有你需要多大的量？” 　　沈雪青微微惊讶地看他，但随后又露出了笑容。 　　真好，不管我想要做什么，他都不怀疑。 　　“等我过两天计算一下，再告诉你。” 　　“好。”蔺善为握住她的手，顺势敲了敲杯子。 　　“那么现在，你赶紧把牛奶喝了，准备睡觉了吧。” 　　…… 　　有了蔺善为打配合，国内国外两套说法，也没有人怀疑。 　　蔺善为对外婆说，自己想做一点调研，购买了一批物资，借家里的地方放一放。 　　而沈雪青也用同样的话题糊弄了一下陶秀兰。 　　他们采购的量不算小，傅璎那边给出了个一个相当优惠的价格。 　　第一批物资率先运到了蔺外婆那边，沈雪青又给田真打了电话，让她务必去多拿一点然后分散给周围的人。 　　田真小可爱依旧是，不理解但是听话，问都没问就照做了。 　　“秦素那边人多，给了她多一些，还有罗老师啊杨舒啊我都给了。啊对了，我给了一些吕游，可以吗？” 　　沈雪青：“当然可以！不够你再去拿！” 　　第二批物资，送到了东乡镇。 　　陶秀兰不知道女儿到底得了什么消息，但是既然说这是多余的调研物资，本着不拿就浪费了的原则，把亲戚朋友们都送了一圈，甚至还给远在东北的夏科一家都寄了。 　　无意间，沈雪青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一番折腾之后，也差不多到了春节了。 　　沈雪青越发的有些坐立不安，她尝试在互联网上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题，希望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 　　目睹这一切的蔺善为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 　　傅璎的话可不止沈雪青一个人知道，蔺善为想了两天之后，终于问出口了：“雪青，你老实跟我说。北京，不，不对，全国是不是都要出什么乱子了？” 第145章 蝴蝶效应了 　　大半夜的， 蔺外婆接到了海外的电话。 　　“外婆，是我。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蔺外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把把一旁打呼噜的蔺外公推开， 走到了客厅，语气温和。 　　“小为， 你说， 出了什么事情了？” 　　一般来说，蔺善为不是个会和家里主动打电话的性格。 　　更不要提现在国内时差这么久，要不是紧急的事情，蔺善为定然是不会打过来的。 　　蔺外婆走到餐桌旁坐下来， 一边听一边点头。 　　“嗯……你是说，你在那边听到了一部分传染病的消息？好， 我会按照你说的，尽量做好防护的……嗯，你妈那儿你不用操心， 我让她最近先不要开业了。正好你表姨最近不舒服， 就让你妈去陪陪她就好了……嗯， 没事。你在英国也要注意身体健康。” 　　蔺外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是挂断电话之后， 她一个人坐在餐厅很久都没有动作。 　　她的眉头皱的很深， 时不时地敲击了几下桌面。 　　蔺善为没有说的很严重， 但是他没有学过医， 也意识不到自己透露的消息是有多么骇人听闻。 　　蔺外婆，曾经是一个校长，但是同时也是一个大夫。 　　她在医学事业上几乎投入了毕生精力，一直到退休后， 还经常有学生来找她开讲座，做研究。 　　但是她到底是离开临床的时间久了， 做的研究性工作更多。最近几年，学生们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所以消息也开始滞后了。 　　这里是北京，是首都，是全国的政治中心。 　　如果真的是一场全国性的传染病，那么人员流动的北京，在防治工作上的困难程度，蔺外婆比谁都要更加清楚。 　　人老了，觉也少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蔺外婆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蔺外公醒过来，发现妻子不在身边，惊得立马起身。 　　他恰好赶上了准备换鞋的蔺外婆。 　　屋子里没有开灯，蔺外公有些看不清妻子的神情，但是他莫名地感觉到她的决心。 　　就好像那一年，她在感情和事业里做出了选择，打算来找他说清楚断了。 　　要是没有蔺外公自己死缠烂打的脸皮，估计两人就真的半道上散了。 　　蔺外公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这么早就要出门吗？” 　　蔺外婆点点头：“嗯，你就在家等我就好。” 　　蔺外公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话。 　　“早饭吃了吗？没吃的话，锅里我给你热热粥吧。” 　　蔺外婆笑了：“不用，我吃过了，还给你留了饼子。你醒了也好，趁热吃吧。” 　　“好。那就，一路顺风。” 　　这个时间点，邻居都还在睡着。 　　所以蔺外婆走的时候，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蔺外公站在客厅里，抹了一把脸，走进了厨房。 　　良久，他还是没忍住嘀嘀咕咕了起来。 　　“真是，多少年了，我还是排在你的医学事业后面！” 　　…… 　　电视上开始逐渐有了一些关于非典的报道了。 　　国外的消息不流通也没事，留学生的圈子里总有能人，每次都会带一些新消息回来。 　　在沈雪青和蔺善为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大家都开始关心起了广州那边的“怪病”。 　　事关家里人的健康，也有不少人去找了傅璎买物资了。 　　大家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反正这玩意儿也不贵，买了就买了，用不到还可以放着。 　　现在，突然用上了，不少留学生都来找他们表示了感谢。 　　蔺善为搞了一台方块电脑回家，没事就在网上搜罗一些关于国内的报道。 　　沈雪青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往家里打电话的频率也开始直线飙升。 　　每次电话结束后，就是她加倍安心的时候。 　　陶秀兰最近暂时关掉了裁缝铺，但是关之前，她又自己购买组装了一部分的消毒礼包，送到了老主顾的家里。 　　疫情一来，学校差点停课，消毒产品水涨船高，陶秀兰虽然暂时停滞了事业，但是没有顾客流失，反而还给她打电话感谢。 　　陶秀兰还给女儿说呢：“怎么你们就这么巧合，刚好就有这些东西。你可不知道，你二姨他们都想在家拜你了，说你简直是神机妙算。” 　　“哎呀我去，那可千万别。”沈雪青震撼了。“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那当然不能真让他们这么干。”陶秀兰现在很有自己一套的人生哲学。“我跟你二姨他们说，现在是积功德的好时候。我们也给政府捐了一点物资。” 　　沈雪青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妈你做的对。”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沈雪青觉得，自己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尽力了。 　　放松下来之后，沈雪青彻底退掉了自己的那个学生公寓，搬到了小屋里。 　　互联网的普及，终于让她信息不通顺的焦虑缓解了不少。 　　蔺善为对于电脑的兴趣，比她要大得多。 　　即便现在的电脑还是很笨重的，上网能干的事情也少，他也依然是乐此不疲。 　　就好像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 　　“这东西以后才是未来。”蔺善为对沈雪青说道。 　　沈雪青赞同：“何止啊，信息时代就要来了啊。我听我妈说，我家那边省城已经出现了不少网吧了。这个和出租车公司，简直是新的赚钱渠道。不过么……” 　　“不过什么？” 　　“电脑是万古长青的产物，出租车公司常年垄断，以后总会出现新的竞品的。” 　　蔺善为“啊”了一声，探究式地看了一眼沈雪青。 　　自从上次聊开了之后，沈雪青就处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秘密，而是，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态度，给出了一些比较准确的片段。 　　她和蔺善为实在是太熟悉了，也太有默契了。 　　她一个眼神，蔺善为就知道她的意图。 　　这种情况下，人要怎么掩藏住这样大的一个秘密。 　　但是所幸蔺善为也没有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对待这样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心态依旧良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就连沈雪青有时候都会忍不住问他：“你是真的不想知道更多吗？” 　　蔺善为很坦然：“你知道彩票号码？” 　　“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不就去买了。” 　　“那不就完了。”蔺善为摊摊手。“这世界又不是线性推进的，不管你知道多少，都不代表你能真的完全准确，没准我问多了，还会蝴蝶效应。” 　　沈雪青听完之后，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你说的很对。我并不能知道全部。” 　　“不过……我还是真的有一件事很好奇的。”蔺善为低垂下眼眸，漂亮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勾的沈雪青心里痒痒的。 　　沈雪青玩心起来了，把人按倒在沙发上威胁：“快说！” 　　蔺善为眼角开始下弯，嘴角开始上扬，盯住了沈雪青：“我想知道，你看到的那个未来里，我什么时候才能转正啊？” 　　糟糕！ 　　沈雪青身体一僵，迅速地准备跑走，但是为时已晚，她已经被牢牢禁锢在了某人的腿上，一股吐息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看来，你看到的未来也不是那么准确啊……” 　　沈雪青开始后悔了，她就知道，这厮就是惯会使用美人计的。 　　但是现在反悔也没用了，一场胡闹之后，沈雪青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蔺善为反而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大猫，好心情地起来帮她做善后。 　　“时间太晚了，我们今天恐怕来不及做饭了。” 　　“这个该怪谁啊……”沈雪青捂着脸，根本懒得动。 　　这张沙发上面已经乱七八糟的了，昨天又白打扫了。 　　蔺善为把她的手拿开，亲亲她的脸，说：“没事，我去门口那个餐厅打包一份烤鸡回来。或者说，你更想吃他们家的鳕鱼？” 　　沈雪青想了想，意兴阑珊：“反正都没有味道，那还是烤鸡比较好。拿回来还能自己稍微调味一下。鳕鱼他们炸的太油了，吃不下。” 　　“好。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蔺善为把沈雪青抱回了卧室，她看到电脑，又不想睡觉了，嚷嚷着要看会儿论坛。 　　真是个精力旺盛的未婚妻啊。 　　蔺善为头疼地叹了口气，还是把她放到了凳子上。 　　待会儿，还是多买一份夜宵吧。 　　蔺善为这么想着，出去的时间就比以往要久一点。 　　等他回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 　　蔺善为一边喊着人吃饭，一边把烤鸡切好，稍微调味了一下，又把薯条沙拉都摆好。 　　只是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馈。 　　蔺善为觉得奇怪，洗手之后，推门进了卧室，看到沈雪青在凳子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 　　“你在啊，怎么不说话？” 　　沈雪青转过来，一张小脸煞白。 　　蔺善为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把沈雪青圈在怀里上下检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雪青无声无息地摇头，咬了一下嘴唇，伸出手指了一下屏幕。 　　屏幕上，是他们经常逛的一个中国BBS论坛，里面分成了很多版块，有一个会经常转载或者贴出国内的新闻报道。 　　最新的一条贴子里，贴出来一张关于国内对非典病毒研究的新闻。 　　配图是一群专家开会的照片，每个人都是一脸疲倦却强打精神的样子。 　　其中有一位年长的女性似乎忙碌了多日，尽管眼底有血丝，却依旧眼神迥然，直视着镜头，像一柄蕴含宝光的剑。 　　沈雪青曾经尝过她做的点心，也送过她螃蟹。 　　那时候的她看起来慈爱又宽和，和这张照片的气质截然不同。 　　她的面前有一块名牌写着她的名字，记者也专门介绍了这位最新加入的前医科大校长。 　　——严苓女士。 　　报道说，严女士本来不用来的，但是她个人非常坚持。 　　因为，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第146章 捐赠了 　　蝴蝶扇了扇翅膀， 就可能在某个地方引发一阵风暴。 　　重生回来的人，也会在某些地方将事情推向不可预料的方向。 　　这是沈雪青第一次感受到，命运的不可逆转性。 　　她没想过， 她竭力的后果里，会包含严校长默不作声地加入这场战役的事情。 　　蔺善为看到报道后， 第一时间就去阳台打电话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阳台飘过来。 　　“……什么叫做您也不知道外婆在哪？您这个丈夫做的真是……好好好， 我不说话了，等外婆回来您告诉我一声。” 　　蔺善为从烟台回来了，他走近了沈雪青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没什么大事。外婆他们并不怎么上前线， 毕竟年纪大了，待遇也挺好的。别担心。” 　　一句话说的沈雪青忍住了泪意。 　　即便是二十年后的口罩期， 在沈雪青心中都没有非典可怕。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网络上有很多人提到了非典时期，也披露了很多这个时期，奋斗在一线的医务人员身上的担子。 　　在看到严校长加入的时候， 她第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随后就是止不住的担心。 　　这和在网络上看到报道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当你亲近的人走上战场， 千言万语都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心情。 　　蔺善为蹲下来， 双手交叠在她的手上， 缓缓安抚她。 　　“这是外婆自己的选择。她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曾经孤身去支援山区， 还险些陷在那儿回不来了，把我外公险些吓出了心脏病。但，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小时候， 外婆对我最高的要求不是学习成绩，也不是要有才艺。她对我说， 人一定要有思考和为自己决定买单的能力。” 　　“她数十年如一日的践行着这一点，而我，作为她的亲人，也相信她。” 　　沈雪青吐出一口气，苦笑了一下：“这一点上，我远远不如外婆了。” 　　蔺善为拍拍她，笑了：“是啊，但是，有一颗柔软的心脏也很好。” 　　像他们蔺家的人，都是自己做决定，主意很大的人。 　　他想实习还是想出国，都是自己一个人跑的。 　　外公年轻时候，轻易地放弃了上海的好生活，不远万里来了北京也再也没有回去过。 　　而外婆现在也是这样，她想去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拦，干脆到电话都没有一个。 　　全家唯一算得上性子软和一点的人，就是蔺书语了。 　　蔺善为想，怪不得母亲会这么喜欢雪青，在一堆顽固又硬的石头堆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样柔软又富有生机的雪青，能不喜欢吗？ 　　就连他也是被雪青的生机勃勃吸引的。 　　蔺善为牵着沈雪青走到摆盘好了的餐桌旁，倒是想通了一点。 　　“我猜，我上次忽然打电话回去说漏嘴了。外婆搞了一辈子医学研究，她肯定比我能想到的更多，更全面。所以，你也不用自责，非要怪，应该算是我失态了。” 　　沈雪青默不作声地吃着饭。 　　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始作俑者就不能置身事外。 　　想了一夜，沈雪青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她顶着熊猫眼，把蔺善为摇醒了。 　　“我说，我们在国外是不是也可以帮国内做点什么？就当支持外婆了。” 　　蔺善为的神志还没有睡醒，听到这话，费力地起身，给出一个不理解的鼻音：“……嗯？” 　　沈雪青已经不管他了，自己跳起来冲到电脑面前，打开了软件，开始列自己能做的部分，然后一一评估可能性。 　　她有来自二十年后的经验，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比如，医务人员紧缺的防护物资调动，女性医务人员的生理期物资问题，还有非典定点病房或许也需要一些社会物资援助…… 　　但是她不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最好是能得到更前线人员亲口叙述的情况。 　　思考了一下，沈雪青回头扔了一个玩偶，把刚刚又有些睡意的蔺善为成功唤醒启动。 　　“……你想让我尽量联系到外婆，问问缺什么物资？” 　　蔺善为的眼神逐渐清醒。 　　这是一个他没想过的方向，普通人，在面对浩劫的时候，原来也是有能做的地方的。 　　不，光是自己出钱购买物资无疑是杯水车薪，身为金融行业的人士，他能做到的更多。 　　稍微思考了一下，蔺善为瞬间在脑内就出现了很多方案。 　　“没问题，这事儿就交给外公来统计吧。之后你也不用着急问傅璎，我也可以问问其他渠道。” 　　这是一个企业双赢的好事，蔺善为随便想想，就能数出好几个联络人的电话。 　　蔺外公那边，听到孙子的提议之后，第一次没有着急地骂人，而是一口答应下来。 　　蔺善为知道，外公此刻也需要一点事情来忙碌起来。 　　而同样是金融人的外公，一定有比他更广泛的联络渠道。 　　事情就这样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两个人从清晨一路忙碌到了傍晚，一直到肚子咕咕叫了，才发现忘掉吃饭了。 　　“本来说今天做饭的，这下肯定又泡汤了。”蔺善为起身活动了一下：“咱们还是继续吃烤鸡好了。” 　　沈雪青顿时苦瓜脸了：“……要不，还是打包两份牛排吧。” 　　“你不是说五分熟你觉得太恶心吗？” 　　“现在可不一样。”沈雪青也晃了晃自己酸痛的胳膊。“多吃点肉，我才好继续奋斗！” 　　蔺善为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遵命！” 　　…… 　　效率高的人工作起来是很可怕的。 　　不到三天，蔺善为就拿到了非常完善的一批物资名单，沈雪青也已经按照外公提供的名单挨家挨户发了越洋的邮件。 　　傅璎家也收到了一些工厂的问询。 　　他们做过沈雪青那一批莫名其妙的订单，至今还有点印象。 　　傅璎知道之后，冲到了沈雪青这边，大声抱怨：“雪青姐，这种积德行善的好事，你居然不带我玩？！我家差在哪里了？” 　　沈雪青被她问的愣了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小傅璎，调度物资的话，需要的量就很大了。你才大一，你家里人放心你参与过来吗？” 　　可不要被人误会成诈骗啊？ 　　傅璎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太小看我了，姐你等着！” 　　傅璎是个行动比嘴还要快的人，她不光光要自己干，还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干。 　　两天后，她就拉来了留学圈子里一堆二代，还搞了个联名书。 　　“我们都自愿加入捐赠行列！愿意为祖国做点好事！行善积德！” 　　有的家里是搞运输的，愿意承担各地物资的调动。 　　有的家里有关系，说可以搞一些器械的。 　　还有家里有厂子的，说做口罩也不是很难，他们可以调动工厂生产。 　　甚至还有实在没关系，但是有钱的，愿意帮助从国外采购紧缺物资的。 　　小朋友们一颗红心向太阳，沈雪青根本拦不住，只能尽量地答应下来。 　　沈雪青当初也没想到阵仗会搞得这么大，但事到如今，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管得了的了，必须要接受一定的监管了。 　　她开始尝试着和大使馆联系了。 　　对于留学生们的自发行为，驻英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都很惊喜。 　　沈雪青出面社交之后，大使馆愿意协助一些物资回国。 　　国内那边，秦素田真听说是要做好事之后，也无条件地放下手上的事情，自愿担任了跨国物资的接应。 　　半个月的时间，海外留学生们的心意率先回国了。 　　报纸上报道了这一好消息，用的也是“海外游子心系家乡”之类的温暖的标题。 　　其中以泽元杂志社的范玉兰记者跟进报道的那一篇，最为感人。 　　她没有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从海外留学生心系家乡的角度，把这场曲折的捐赠过程写的非常生活化，让大家都好像感受到了一群小朋友的赤子之心。 　　第二个月，国内一批中小企业在协调之下，联名捐赠。 　　蔺善为和沈雪青没有署名，但是这种事情是低调不起来的。 　　一传十，十传百，有心人总能看到他们在其中做的努力。 　　BBS论坛上出现了关于这两场捐赠的帖子，这一次的照片就更多了。 　　有大使馆和留学生代表沈雪青的合影，也有国内接应人秦素田真的照片，甚至还有各家企业的捐赠合影照片。 　　千里之外，东乡镇新开的网吧里。 　　陶明伟看着论坛上的照片，目瞪口呆地爆了粗口。 　　“卧槽！这不我姐吗！” 　　他的声音太大了，一下子成为了网吧内的焦点。 　　网吧老板锐利的眼神飚过来了。 　　“你，身份证看一下！” 　　陶明伟欲哭无泪，他还没成年呢，今天本来就是仗着自己个子高才混进来的，现在倒好，一下就暴露了。 　　但是现在这也不是重点了，他被老板踢出来之后，就一口气跑去了河边的私房那儿敲门了。 　　“秀兰阿姨，你知道我姐在英国都干了什么吗？她又上新闻啦！” 　　邵宜兰哗啦一下打开门，看到是陶明伟，下意识地先怒目圆睁，给了弟弟一个爆栗子。 　　“这个点，你居然敢逃课？” 　　陶明伟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这都什么事儿啊？他看到大姐的消息，被网吧老板赶出来。现在又要被二姐抓住了揍。 　　他们陶家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啊呜呜…… 第147章 毕业了 　　陶秀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第一反应就是乖乖在国外会不会危险？ 　　但是邵宜兰在旁边劝她说，姐姐又没有回来，应该是比我们都要安全一些的。 　　陶秀兰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随后又涌上来了一股自豪之情。 　　这是她的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 越长大越出色， 现在都是新闻媒体的常客了。 　　现在更是惠泽到其他人了。 　　陶秀兰心情一好，就打电话定了一桌的好酒好菜把亲戚朋友们都喊上来了。 　　陶明伟作为汇报有功的功臣，顶着一脑门的包，一边吃的满嘴生香， 一边痛并快乐着——吃完了就要留下来写检讨！ 　　八百年逃课一回，居然是这种离谱原因被抓住了。 　　沈雪青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听到了这段前因后果， 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陶秀兰问：“现在都五月份了，你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沈雪青应了一声，看了看日历。 　　她的学业完成的很好， 在毕业率不足百分之五十的英国也依旧是名列前茅的。 　　只是她最近被捐赠事情带着， 稍微忙了一点点， 还没有时间分心把自己的论文扫尾。 　　但是这个月， 国内的报道趋势逐渐变好了。 　　沈雪青记得， 非典是一直等到七月份才会消散的。 　　那时候她已经毕业了， 但是难得休息， 她还打算稍微在英国等一等再回去。 　　沈雪青把自己的想法给陶秀兰说了一下。 　　陶秀兰欣然同意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乖乖你好好休息，想玩就玩，不着急回来。小伟说， 现在电脑可厉害了，可以注册一个什么企鹅， 然后和你一起视频。” 　　陶秀兰觉得现在的日子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科技发展到这个程度，她还能见一见远在大洋外面的女儿。 　　“好。”沈雪青答应道。 　　临近挂电话的时间，陶秀兰又补充了一句：“乖乖，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她的女儿，现在已经进到更大的世界了，她也不能落下进步！ 　　陶秀兰挂了电话之后，给自己悄悄报了个老年大学。 　　东乡镇没有学校，她以后每周末得去市里上课。 　　那她还得买个车。 　　慢慢来吧，陶秀兰想着，她的人生，应该是从女儿十八岁那年才重新开始了。 　　但为时不晚。 　　…… 　　七月的时候，忙碌了好几个月的严校长终于回到了家里。 　　跟刚出去那会儿比，她现在要瘦多了，但是精神也更好了。 　　人投身在自己热爱的事业里，就是会迸发出更多活力的。 　　小区的物业为严校长挂起了横幅。 　　“热烈欢迎严校长抗疫归来！” 　　严校长感觉自己的□□是疲惫的，但是精神是饱满的。 　　蔺外公看到老婆的时候，差点嘴一歪哭出来。 　　“真是闲不住啊你……连带的孩子们都跟着你胡来。” 　　“蔺教授，你嘴怎么这样毒哇，担心地睡不着觉的也是你，现在说几句好话也不会啊。” 　　旁边的邻居们有些不乐意了。 　　都是老邻居了，都知道他们家的事情。 　　关于蔺外公这张嘴，邻居们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嫌弃啊…… 　　“怎么了怎么了，她自己要去的，我又没有阻拦。”蔺外公不服气了，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 　　“哎哎哎你们老夫妻俩的事情我是不管的。但是呢，我们现在要请我们的抗疫英雄去吃饭了！” 　　邻居们簇拥着严校长走了，丢下了蔺外公一个人在后面嘀嘀咕咕地跟上来。 　　严校长看着这眼熟的一幕，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饭桌上，邻居们敬酒：“严校长，你和你孙子，啊当然啦，还有老伴儿，都是了不起的。那个捐献活动做的真漂亮啊。我们敬你一杯。” 　　“谢谢。”严校长端起茶杯碰了一下，也有些自豪。“当初孩子们做这些事情的初衷，也不是为了什么目的。” 　　有邻居好奇地问：“俩孩子啥时候回来啊？” 　　严校长想了一下上次电话里说的：“应该快了，也就最近了。” 　　六月初，沈雪青就毕业了。 　　蔺善为也从教授的工作室辞职，准备回国大干一场了。 　　回国前，他们还筹备了一个月的游玩时间。 　　从伦敦到爱丁堡，从城堡看到天堂岛，两个人一路开车畅玩自由行，暂时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 　　最后一次出现在留学圈子的时候，众人都要认不出来这两个人了。 　　在傅璎的记忆里，沈雪青虽然来了英国两年，但是身上还保留着很多中国人含蓄的习惯。 　　可这一次，眼前这位吊带短裙，戴着墨镜的酷姐是谁啊？ 　　蔺善为则是晒黑了一圈，往日里扣的一丝不苟的衬衫也敞开来，露出一点肌肉。 　　傅璎可耻地咽了一下口水，跑到沈雪青旁边附耳。 　　“雪青姐，幸好你们这就要回国了，你们再留在这里，我很难保证咱们圈子里不会有那些个来拆散你们的。” 　　沈雪青哈哈大笑，摘下墨镜调侃傅璎：“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要把我介绍给你哥哥。” 　　傅璎羞红了一张小脸，怪不好意思的，绞着手指：“哎呀，这不是因为那时候我对蔺学长也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嘛。现在来看……我哥不配！” 　　被妹妹背后坑，现在又被莫名嘴了的傅璎哥哥在不远处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然后抹了抹鼻子，对蔺善为道歉。 　　“不好意思啊学长，我可能有点着凉。” 　　“着凉倒是未必。”蔺善为抽空看了一眼那边说悄悄话的傅璎，心想你这又是二次被坑了还差不多。 　　告别的派对开了一场又一场，两人终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沈雪青原本的计划是，回国后先投递简历，然后再做选择，是进入哪一方面的公司。 　　实际上以他们现在的水平和履历，国内的大公司都很好进了。 　　这个起步已经比沈雪青上辈子要高出太多了。 　　但，沈雪青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做哪一方面。 　　以前为了赚钱的那点子动力，放到现在似乎不太足够了。 　　沈雪青发现，随着她的选择越多，她想要的也就越多了。 　　但她还没有想好的时候，外交部先联系了她。 　　“要给我颁发中英交流大使的奖章？” 　　沈雪青差点喷出来一口汽水。 　　“不是，我何德何能啊……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对面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因为她的失态而不耐烦，反而很高兴地告诉她：在校期间，她品学兼优，曾经在和导师一起实践的过程里，促成了一些中英合作交流。 　　而且因为她之前的呼吁捐款和奔走，不光光是加深了留学生和祖国之间的感情，同时还带动了很多海外华人为祖国捐赠。 　　这一份荣誉是她应得的。 　　“如果您没什么意见的话，稍后我会把具体的表彰大会的场地和时间发给您。”工作人员做事很周到体贴，给沈雪青留下了一点思考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沈雪青跟梦游似的，在小院里飘来飘去。 　　小院的租期快要到了，她原本是要来和田真秦素一起准备搬家的。 　　但是田真和秦素还没到，现在小院里，除了可爱的蛋黄小狗，没有任何的人类可以跟她分享喜悦。 　　院外，蔺善为开车过来刚挺好就听到了小院里爆发出一阵尖叫。 　　他猛地一踩刹车，听出来是女友的声音，立刻飞奔过去。 　　但是他一进小院，就看到了沈雪青捧着自己的脸，傻乎乎乐呵的样子。 　　等到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后，蔺善为没好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不是好事儿么。喊得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你摔了呢。” 　　沈雪青还沉浸在得到荣誉的快乐里，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她猛地冲过去抱住了蔺善为，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的一跳一跳的。 　　“啊啊啊这可是国家给我的荣誉啊！我的天啊！” 　　蔺善为也被她这股兴奋劲儿感染了，被她拉着在小院子里到处转圈圈。 　　蛋黄在他们身后跟着疯狂的摇尾巴，又叫了几声。 　　阳光洒进来小院，形成了一幅格外美丽的画面。 　　沈雪青又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陶秀兰。 　　不出所料的，陶秀兰这样温和的人也开始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 　　“请客！必须请客！” 　　陶秀兰大声宣布道，她不光光要在饭店里大摆宴席，还要在乡下请他个三天三夜的席！ 　　沈志诚一开始没搞懂老婆要干什么，等知道之后，动作比谁都快。 　　陶家吃了一顿，沈家也摆出来了一顿。 　　马玉仙那天久违地焕发了精气神，拄着拐杖坐在主位上，跟所有人都显摆自己的孙女是多么有出息。 　　沈琳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奶奶这么高兴了。 　　不过，是为了沈雪青的话，这也正常啊。 　　毕竟他们家两个孩子都打不过那一个。 　　以前差距没那么大的时候，沈琳还不觉得自己有差劲多少，全丽华也从来没有这个意识。 　　而现在，沈雪青就像她说的那样，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站在了他们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上。 　　全丽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没事出去转悠显摆了。沈胜利也彻底不敢打这个妹妹的主意了，哦不对，是两个妹妹的主意他都不敢了。 　　沈雪青三个字，就像他们沈家大房的一个禁忌词一样。反而是沈琳，偶尔去网吧消遣的时候，看到她的消息，还会偷偷关注一下。 　　她的男朋友问她为什么老是看这个女生的东西。 　　沈琳想了想说：“是老乡呢，感觉看着骄傲。” 　　今年，她就要结婚了，男朋友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总归也是个好人。 　　两个人计划着以后去深圳那边闯闯看，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沈琳自己攒了一笔钱，男朋友再出一部分，足够堵上家里的嘴了。给了这一笔彩礼钱，以后，沈琳就可以彻底摆脱家里，再也不回来了。 　　至于沈雪青这个堂妹，就让她成为一个秘密吧。 　　…… 　　八月初，沈雪青和蔺善为准时到达了表彰大会的会场。 　　这次不光光是沈雪青一个人的仪式，还有其他的在疫情期做过好事的人员。 　　沈雪青虽然不是其中名气最大的，但是绝对是最年轻的一个。 　　和其他人比起来，沈雪青脸嫩地不像话，同时也更加得到了现场工作人员轻声细语的照顾。 　　秦素，田真等人也受邀到了现场。 　　沈雪青跟着工作人员候场时候，还冲着观众席上的人挥了挥手。 　　沈雪青没有注意到，在场有一个人，一直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而这个人，蔺善为也看到了。 第148章 被表彰了 　　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地为大家介绍了此次接受表彰的人员名单。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这一次的表彰人员上台， 首先有请……接下来是本次表彰大会名单中，最年轻有为的中英交流大使，沈雪青！” 　　沈雪青一边带着微笑上台， 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穿的是方便的西装和裤子，要不然这边的台子搭的这么高， 台下的观感一定不太好。 　　这是她在英国养成的习惯。 　　健身之后， 她身上的肌肉也逐渐开始结实，形成了漂亮的线条，身姿挺拔。 　　如果说以前她是纯瘦但是力气也不小，健身之后， 她简直是小个女力士。 　　充足的肌肉提供了她比以往要更加充沛的精力，可以让她连轴转很久都不会疲倦。 　　但是肌肉起来后也会带来一些其他的问题， 那种非常细的小脚裤，她穿着不是很舒服，后来就更喜欢洒落一些的休闲装或者是西装套装了。 　　回国后， 她也还是这个习惯， 每周健身三次， 穿衣上更加大胆。 　　用邵宜兰的话来说， 就是“姐姐变得好洋气， 好健康， 好有生命力啊！” 　　这一次表彰大会， 她在裙子和西装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去黄阿姨那边做了一身白色的西装。 　　她特意提了要求，腰部不必要掐腰，反而要做的宽宽大大的， 裤子也宽松一些。里面搭配一个小吊带，反而让整个人不会看起来过分正式， 但是又很有精神，尺度拿捏的刚刚好。 　　虽然黄阿姨虎着脸说她：“两年不见，你花样还是这么多。” 　　但实际上做完之后，拍了照片发□□空间的，还是黄阿姨。 　　沈雪青穿着这样一套亮眼的女士西装搭配，在台上看起来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 　　台下的人们纷纷为她鼓掌。 　　沈雪青轻易就找到了坐在人堆里的秦素，田真，还有蔺善为。 　　……等等，这个时候，蔺善为居然不在看她？ 　　沈雪青微微迟疑一下，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顺着蔺善为的眼神往那边看去，似乎是企业代表们坐的地方？ 　　台上灯光比较亮，沈雪青看不太清中后排的地方。 　　没有让她多想，颁奖嘉宾已经把奖章送到了她面前了。 　　沈雪青按耐下自己那颗激动地快要跳出来的心，伸出双手接过来，随后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 　　台上获得荣誉的人已经开始发表感言了。 　　李珊坐在位子上，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距离她上次看到沈雪青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 　　她们曾经一度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可惜最后却因为理念问题分道扬镳了。 　　沈雪青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有那么几个夜晚，李珊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她的。 　　人活在世，知音难觅。 　　在遇到沈雪青之前，李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遇到这么合拍的人。 　　她的很多想法，超前的理念，都和沈雪青不约而同契合上了。 　　所以当初，沈雪青要走，她是真的伤心了。 　　一个金雯而已，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其实那之后，李珊也有被震动到了，还反思过自己的行事风格。 　　可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自己跟同行相比，真的已经是算是仁慈的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和趣离开了沈雪青，依然在好好的发展。 　　李珊从一开始的不习惯，手忙脚乱，到最后也招了三个助理，继续建设起了和趣的蓝图。 　　一起都很顺利。 　　只是偶尔的时候，她也会想，要是沈雪青毕业后看到现在的和趣，会不会后悔当初走的这么干脆呢？ 　　年轻人么，总是有冲劲的。 　　如果她想回来的话……李珊觉得两个人还是应该上下级明确一点，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可是现在在这个会场上，她感觉自己如鲠在喉。 　　李珊听到前面几个人在讨论沈雪青。 　　“……最年轻的大使啊，多少年才出一个哦。临清的本科，常青藤的硕士。这要是来我们这边工作，年薪得多少起才好哦。” 　　“你别做梦了，我们这种暂时还供不起这种大佛呢。你看着吧，等她一下台，之后有多少跨国公司去抢她的。” 　　“也是啊，人家留在海外都够了，回国肯定是图谋更大了。” 　　原来仅仅两年时间，人家就可以走到这个地步。 　　李珊也在国外读过书，知道沈雪青那一串成绩是什么意味。 　　可能沈雪青自己都想不到，她这一被表彰，代表着什么。 　　她只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做什么都竭尽全力而已。 　　李珊后知后觉地发现，过去相处的时候，不是她和沈雪青很合拍。而应该是，沈雪青在向下兼容她才对。 　　这一次，李珊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索性她还要点面子，等到表彰仪式结束，她就低调地从后面撤走了。 　　小芳开着车在外面等她，看到老板出来的这么早，还有点奇怪。 　　“珊姐，你不舒服吗？脸色好差。” 　　李珊忽然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她扶着车喘了两口气，然后迅速上了车。 　　“小芳，回公司吧。” 　　小芳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发动了车。 　　走的时候，小芳还在想，真奇怪呀，也不知道这会场里有什么人，把老板吓成这样。 　　…… 　　蔺善为过去扶了一把沈雪青，看到她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蔺善为问：“你很热吗？” 　　“还好，就是有点兴奋啦。”沈雪青趁着四下无人吐了吐舌头。“你刚才看到了谁？” 　　蔺善为吐出了李珊的名字，沈雪青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我好像是在联合捐赠名单里看到过和趣的名字。不过也不奇怪，李珊还是很有能力的。” 　　想想也有点感慨，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沈雪青虽然是重生，但是依旧不够成熟，还是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暴瘦。 　　要是放到现在，沈雪青可能根本不会选择和趣。 　　蔺善为犹豫了一下，告诉她：“其实和趣这两年做的很好，外贸这股东风起来了。她的摊子也越铺越大了。” 　　所有和沈雪青相关的事情，蔺善为都记得。 　　刚才在会场上，他一下就认出来了李珊。 　　“我知道，但是这都和我无关了。”沈雪青握住了男友的手。“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嘛。我现在过得很好，就不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 　　说到这里，沈雪青还有点发愁。 　　“但是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去哪边任职……” 　　蔺善为噗嗤一下就笑了，顶着沈雪青不解的目光，蔺善为往远处使了一个眼色。 　　“我说你啊，平时都很机灵，怎么这时候忽然木了。你猜猜看，为什么刚才那么多代表，大使馆的人单独挑了你出来讲话呢？” 　　沈雪青的眼睛逐渐瞪大了一圈，然后往回看了一眼。 　　一个非常眼熟的熟人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两个小尾巴——秦素和田真。 　　秦妈妈对沈雪青伸出了一只手：“恭喜你啊，沈雪青同学。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必定是人中龙凤！” 　　沈雪青伸出手和她交叠，用力地握了一下，又不自觉地把眼神投向了秦素：什么情况？ 　　秦素回以一个挑眉：姐妹，你要发达了！ 　　沈雪青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好像那一天，大使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一样。 　　秦妈妈又对着她笑了笑：“本来不应该是我来跟你说的，但是听说是这种好消息，我就争取了一下。” 　　“沈雪青同学，你愿不愿意来外交部工作呢？我谨代表同事们，诚挚地向你发出邀请。” 　　沈雪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想起了那天，她第一次去拜访秦素家的时候。 　　那一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强大和谐的家庭，也是那一天她第一次腾升起，要在北京混出人样的渴望。 　　沈雪青掐了自己一下，正色道：“我会慎重考虑的！” 　　秦妈妈笑着点头。很好，宠辱不惊，镇定自信，有点像外交部的风格了。 　　“具体的事宜，之后会有工作人员和你联系的。我个人，还是很希望你来的。也要祝贺你今天，获得了这样一份荣誉。” 　　秦妈妈拥抱了一下沈雪青，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田真已经快要尖叫出声了：“啊啊啊！亲自邀请你啊！我的妈呀！雪青——” 　　田真又抓住秦素狂摇她胳膊：“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说一声啊，我刚才嘴张得那么大，肯定跟个呆头鹅似的。” 　　秦素捂嘴狂笑：“我之前也不知情，就猜出来一点点嘛。” 　　沈雪青被他俩逗地开怀，刚想说什么，结果后续又来了好几拨人，都是想邀请沈雪青去xx公司，xx企业工作的。 　　而且待遇薪资这方面，一个开的比一个高，诚意满满。 　　田真在听到第一个的时候，还在吃惊呢，到了第六个第七个的时候，已经麻木了。 　　她幽幽地说：“讲道理，刚才那个说的条件，我居然产生了一种不过尔尔的奢侈感。” 　　秦素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份豪气也只有沈雪青这里可以体会一把了。 　　沈雪青被好友们打趣地有些笑不住了，靠在蔺善为身上，就这样往门口走去。 　　在英国一起两年，两人的恋爱作风也比同时期的国内情侣要更大胆。 　　出了会场之后，秦素和田真先告别了，沈雪青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惊呼一声，然后作势要摔倒——那当然是直接摔到了蔺善为的胸膛里了。 　　蔺善为也看出来她的小心机了，配合起来：“请问这位小姐，又是怎么了呢？” 　　沈雪青脸上根本憋不住笑意，伸出双手环住蔺善为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当然是，希望男朋友奖励一下刚刚拿了小红花的我了！” 　　蔺善为的耳朵染上了一点红色，沈雪青又用指甲去戳来戳去。 　　但，怎么，没有反应了。 　　沈雪青又把一只手摸在了蔺善为的胸口，调笑道：“怎么了？这是打算做君子吗？” 　　“不，但是我建议你先从我身上下来，然后回头看看。”蔺善为的声音听起来意味深长。 　　沈雪青：“？” 　　不等她想明白，身后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 　　“乖乖，这是你对象吗？” 　　沈雪青一个激灵，扭头看了一眼。 　　陶秀兰，陶欣兰，邵宜兰三个人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树下，正在看着他们。 　　邵宜兰一边抬头望天，一边悄悄对姐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姐啊，谈个恋爱也这么生猛！ 第149章 看房了（1） 　　一阵风刮过现场， 尴尬的氛围开始弥漫开来。 　　陶秀兰想说什么，但是几次开口都不知道怎么问。 　　按理说，女儿谈恋爱她是知道的， 但是看女儿和这个男孩子这么亲密，她也看出来两个人的进度应该是不太一般的…… 　　如果是平时， 她早就要急眼了， 女孩子家家的，很容易被骗的。就算女儿别的时候很聪明，万一这件事上就糊涂了呢？ 　　但是她刚才一过来就清楚地看到，是自己家的闺女在调戏别人家的儿子， 看这熟练程度应该还不是第一次了。 　　那个男孩子看起来斯文秀气，就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一点也不像一个恋爱骗子。倒不如说闺女有点…… 　　陶秀兰开始反思自己了。 　　……这让她这个当妈的怎么好意思去质问人家男孩子拐带呢？ 　　陶秀兰被震惊到恍惚的同时，沈雪青也不遑多让。 　　陶欣兰左瞅瞅又看看，也不敢出声。邵宜兰想说什么， 但是被妈妈牢牢拽住， 示意她闭嘴。 　　最后还是蔺善为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主动牵着沈雪青， 过去跟陶秀兰打招呼：“阿姨您好， 我叫蔺善为。是雪青的男朋友， 初次见面， 比较仓促， 多有怠慢，请阿姨见谅。” 　　陶欣兰只觉得耳目一新，顺手拉了一把女儿，让她也听听， 什么叫做会说话有文化的男孩子。 　　陶秀兰还在迟疑中呢，陶欣兰先打上招呼了：“这个， 同学你好啊，我们是想过来给雪青一个惊喜的，打扰你们不好意思啊。” 　　蔺善为微笑着回答：“怎么会，是我们招待不周了。您是……” 　　“……这是我二姨，陶欣兰，那边是我妹妹，邵宜兰。” 　　沈雪青伸手给蔺善为介绍了一下，然后问陶秀兰：“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啊，等了很久吗？” 　　陶秀兰终于回神：“没有，没有很久。刚好宜兰高考完了，正好带着她来北京玩一玩。” 　　这点倒是和上辈子一样，家里有小辈高考完了，都喜欢到北京找姐姐玩。 　　沈雪青打量了一下邵宜兰。 　　女孩子真是神奇，明明只是一两个月时间，就足够他们蜕变。 　　邵宜兰现在看起来大方又漂亮，已经看不出那个记忆里有点颓丧的小女孩的影子了。 　　沈雪青过去摸了摸妹妹的头：“恭喜啊，考的还顺利吗？” 　　邵宜兰脸上涌上一团红晕，拉着姐姐的手不松开：“还行，达到目标了。算是没有辜负我自己的努力。” 　　“挺好。”沈雪青也为妹妹感到高兴。 　　她们姐妹俩到一边说话，而蔺善为就坦然地接受着陶秀兰和陶欣兰的注视。 　　高个子，长得好，能力也不差这三条加在一起，就已经过了百分八十的岳母的大关了。 　　陶秀兰也不好意思对人摆脸色，就咳嗽了两声，缓和态度，问了一些家常话。 　　在听到蔺善为外婆是医科大前校长上了疫情前线，外公也是教授的时候，来自江苏的两位女士顿时肃然起敬。 　　“了不得！”陶秀兰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赞扬。 　　这种家风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坏的。 　　随后就是更热烈的交流了。 　　“令堂也是老师吗？” 　　“不是，我妈以前是校后勤的，后来自己出来开了一间茶楼，打发时间。” 　　“令尊呢？” 　　沈雪青走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自家老妈问了一句这个，顿时惊得快步走过来想给蔺善为解围。 　　出国后，蔺善为提交了一份详尽的述职报告给总部，其中就包括了隐晦的一些关于孙国栋在职期间的尸位素餐的问题，甚至还涉及到了一些交易问题。 　　欧美那边的总部很快过来调查了，然后不出意外的，孙国栋被降职处理了。 　　蔺善为当时还挺遗憾的：“怎么没直接开掉呢？” 　　在公司呆了这么久，孙国栋也有自己的人脉。他只知道自己是被人阴了一把，还不清楚是自己亲儿子干的。 　　但是蔺善为以学业为由，基本上不再理会他了 　　孙国栋现在也没了那个打拼的野心，和蔺家逐渐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沈雪青不想戳蔺善为不舒服的地方，却没想到听到他泰然自若地来了一句：“我父亲啊，去世了。” 　　“什么？”陶秀兰一时间没听清。 　　“咳咳咳……”沈雪青呛住了一口口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蔺善为伸手帮她轻轻拍背：“急什么，我和阿姨聊的很好。” 　　在陶秀兰看不到的地方，沈雪青瞪了他一眼，少胡说八道了，也不怕被拆穿？ 　　蔺善为怡然自得。本来就是和死了差不多嘛。 　　总之最后，这个话题也被悄悄掩埋过去了。 　　沈雪青把家里人安顿在了出租屋附近最好的宾馆，但是陶秀兰说什么都不肯直接休息，非要跟着去看看女儿在北京的“新家”。 　　这也是陶秀兰第一次来看到女儿在北京的住所。 　　不算大的地方，是一整个开间，比出国前蔺善为租的房子要更加狭小。 　　好处是，离市中心很近。 　　蔺善为和沈雪青现在手上的钱其实可以住的更好，但是沈雪青认为暂时没必要，现在这个老住宅就很方便。 　　她的东西刚从小院运过来不久，零零碎碎的，还没有时间整理。 　　杂七杂八的东西在纸箱子里还没有拿出来，餐桌旁挤得连人都走不了。 　　陶秀兰一看眼泪都要下来了。 　　“乖乖，你就住在这里啊——” 　　陶秀兰一想到自己在老家住着大房子，顿顿大鱼大肉，而女儿出一趟国，现在连房子都不舍得租一个好的，顿时就忍不住。 　　沈雪青哭笑不得：“不是妈！我这里只是暂时放点东西的，而且最近太忙了，我就没有整理。而且我最近都住在蔺善为外婆那边……” 　　看陶秀兰这样强烈的反应，她还有点唏嘘。 　　自己在妈妈眼里，永远是在吃苦的。 　　陶欣兰也跟着劝：“姐啊，真没必要，你别看这里小，宜兰跟我说了这边地段可贵了，比咱们老家房子贵多啦！” 　　陶秀兰擦了一把脸：“唉，我知道，我就是……心里不太好受。” 　　她总觉得随着女儿越飞越远，自己能帮到她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 　　陶秀兰转过脸喊了一句：“那个，小蔺啊……” 　　“嗯嗯，阿姨您说。”蔺善为感觉脊背一凉，连忙应声过来了。 　　陶秀兰拍拍他：“不好意思啊，阿姨失态了。我想问一问，你们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啊？” 　　蔺善为摇头：“暂时还没有的。”就算有，他现在也没有了！ 　　沈雪青糊涂了：“妈，你要干什么问他做什么，你问我就好了呀。” 　　陶秀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拉过女儿，对蔺善为认真地说：“我们不是本地人，实在是不太清楚这边的情况。我想请你接下来帮我们做一下向导。” 　　“我这次来北京，就是想给我女儿买房的。” 　　一言既出，满室震惊。 　　沈雪青压根没想到，陶秀兰居然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犹豫了一下：“妈，真的没必要。” 　　陶欣兰挠头：“大姐，你不是说先来看看情况，顺便旅游的吗？” 　　“没事，不碍着，宜兰你和你妈好好去玩，大姨带着你姐看两天就回来陪你们哈。”陶秀兰安抚他们。 　　但邵宜兰听到这种事情哪里还有心情去玩啊，她死死抱住了姐姐，嚷嚷道：“我不要，我要和我姐一起去看房子！大不了我们推迟了走嘛，好不好啊妈妈！” 　　陶欣兰也跟着点头：“是啊，这种大事情，我们肯定要一起的，大姐你别急，多看两天也没什么的。” 　　陶秀兰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三言两语的，就把看房这件事定下来了。 　　明明是要给沈雪青买的，但是此刻她倒是像个局外人了。 　　沈雪青一时间有点囧，拉着蔺善为出来了：“你怎么真的答应啊。这事情我们之前也没计划啊？” 　　蔺善为握住女友的手：“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沈雪青想了想，还真有点发愁，她也很少见到陶秀兰这样坚决的样子，好像怎么说都说不通。 　　“要不……你就带她随便转转，过两天她的脾气软下来我再劝劝？” 　　蔺善为面带微笑，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吐出一个字：“不。” 　　沈雪青睁大了眼：“！” 　　“谁叫我现在名分都没有一个，我可不会为了你得罪阿姨的，你另寻办法吧。”蔺善为潇洒地挥挥手，回房间去了。 　　留下沈雪青在原地被气笑了。 　　好好好，都这么玩儿是吧。那索性就看吧！ 　　…… 　　八月，最炎热的季节，北京城里挤满了五湖四海的游客。 　　这个天气，树上的鸟儿都热的不愿意叫唤了，街边除了摇着扇子穿着汗衫的北京大爷，还有一些穿着靓丽吊带的时髦女郎。 　　新时代与旧时代交替的节点，也是最包容的时代。 　　一切事物都仿佛在蓬勃发展，整体呈现一种挡不住的锐意。 　　中介公司也没想到，这个天气，居然还有人愿意千里迢迢地过来北京买房。 　　“大姐您看新还是看旧啊？”中介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一点也不小瞧外地人。 　　陶秀兰看看女儿，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都看看吧。” 　　中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好嘞——” 第150章 看房了（2） 　　买房这件事， 上辈子是头等大事，这辈子也是。 　　其实就算陶秀兰不提，再过个两年， 08年以前，沈雪青也是肯定要买的。 　　虽然仓促了一点， 沈雪青还是制定了简短的计划。 　　陶秀兰初来乍到， 第一天只是一个热身行为。 　　2003年的北京，西城区和昌平区价格差了一倍多。 　　而有些区的郊区和市中心，也会出现两千多的价格差。 　　陶秀兰没有说很准确的预算，只说是孩子要在北京工作了， 所以来看看。 　　而沈雪青则是圈出来一个大概的范围，这里面包括了几个她有意向的公司以及……外交部。 　　“我需要通勤距离在半小时左右的最好。” 　　中介顿时精神了， 这个区域怎么也是个不错的价格了。 　　他就知道外地人敢来买房的都不是吃素的。 　　中介也没有太过分，先带他们去了一个比较实惠的地段。 　　所谓实惠，就是眼下看不出， 但是有潜力的地方。 　　沈雪青挑了挑眉， 在中介卖力的介绍里依稀和后世某个地方对上了。 　　这边以后会是北京的信息科技交流中心， 到处高楼林立， 写字楼遍地。但是原来二十年前的这块地， 居然这么荒凉， 到处都是平房。 　　邵宜兰有点惊讶， 原来北京也有这么破的地方，看起来比他们东乡镇乡下都要灰扑扑的。 　　房子是老房子，甚至都不是楼房，和沈雪青现在租的地方也不差多少。 　　陶秀兰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呢， 陶欣兰也劝她：“先看看再说，不要声张， 不然被中介看到了就要宰客了。” 　　蔺善为倒是很有耐心，跟中介问了半天。 　　“这地段绝对是潜力股啊！”中介很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起来。“您看看边上的楼，都开始盖了，以后总会升职的！” 　　蔺善为问完了之后，对着沈雪青摇头：“倒不是房子破不破的问题，而是这边女孩子买，不太安全。” 　　一句话让中介之前的努力白干，陶秀兰立刻就要求换地方了。 　　中介还想努力一把，带他们又到周边转了转。 　　这一转倒是能看出来潜力。平房附近，有不少正待开工的地。 　　陶欣兰伸着脖子到处看，出于商人的直觉，她指了指那边一排卷帘门看着像是做生意的地方问中介：“那边是小卖部吗？可怎么关着门做生意啊。” 　　中介看了一眼，有些为难，迂回地表示：“不是呢，您要是渴了我这边有矿泉水哈。” 　　但是很快，大家就知道那儿是干什么了的。 　　之前有一些三三两两的人在路边等着，大家都没注意。 　　但是现在，街边忽然冒出来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他们之间彼此仿佛有什么暗号，在这里碰头了。 　　然后，大家就看到，那几个人神神秘秘地把人带进卷帘门内再落下来。 　　有人看到他们五个，还招呼了几句：“来买碟啊？哪个档啊？” 　　中介熟练地回道：“哥，我们不是。” 　　“好吧。那以后也来照顾生意啊，一看那位小哥的年纪，就肯定对我们这边门儿清啊！都是好货！常来！” 　　沈雪青沉默了，蔺善为也沉默了。 　　半晌后，他小声对沈雪青说：“我没干过这种事。” 　　沈雪青闭上眼：“我知道。只是盗版光盘而已，你还不至于。” 　　陶秀兰斩钉截铁地表示：“我们家女儿绝对不能住在这里！” 　　这下连中介都闭嘴了，一行人转战了下一处。 　　经历过先前那一番打击，这一次，陶秀兰已经调整好自己的预期了。 　　但出乎意料的，还真是看了一处不错的西城区老小区。 　　小区不大，但是环境很干净。 　　房子也很大，两室一厅，甚至有的户型还可以隔出来三室。 　　中介说：“这边简直是最合适刚需人群了！” 　　沈雪青小声跟蔺善为讲话：“我感觉这边像外公外婆的小区的感觉。” 　　蔺善为握住她的手：“我喜欢你的用词。看你的想法了。” 　　另一边，中介也开始围着陶秀兰吹起来了。 　　“姐，这边呢，是比上一处要好多了吧。地段上配套呢，也都不错是吧。而且这边价格呢，相对来说价格贵了一些，但是还好了。” 　　“嗯，是好多了。”陶秀兰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是再看看吧。” 　　这样的老房子，让她想起了现在变成裁缝铺的那间房子。 　　住在这里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是还是不够新。 　　中介看出来她的意思了，于是又指了指远处的一处高楼。 　　“姐啊，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就只剩下新楼盘啦。那边的房子，精装现房，广告锣鼓喧天的，刚开盘没多久，考虑吗？” 　　陶秀兰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陶家就有不少亲戚搞装修，何必要考虑精装房呢，这里面门门道道的太多，何况精装房的材料都不知道好不好的，哪里有自己弄的实惠。 　　她刚想拒绝，但是被沈雪青一把子拉住了。 　　“妈，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沈雪青依稀有点记忆，这个楼盘似乎是请了什么国外的设计师，做的私密化设计。即便是二十多年后，小区的物业也还是挺尽职的。 　　一进到售楼处，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叫人通身舒泰。 　　陶欣兰刚喘出鼻子里的热气，就被售楼小姐递过来一只雪糕。 　　售楼小姐热情洋溢，一行人也不太好拒绝，不多时就被带着开始参观起了模型，手里也被分别塞了广告。 　　广告商大大的logo和加粗的字样，把一条条的优势全都列进来了。耳边则是售楼小姐悦耳的声音。 　　“我们这个盘，地段最好，全自动24小时日本进口的电梯，大堂都是花岗岩地面和大理石墙面。全天候的闭路监控，最适合您女儿这样的精英女士居住了。” 　　售楼小姐的话让陶秀兰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我们还有24小时的热水到户，地板是德国的防潮复合木地板，橱柜都是万家乐的。绝对不是那种以次充好的楼盘！” 　　陶欣兰也开始啧啧称赞，她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家那个一到回南天就湿漉漉的德行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家的房子，现在订购呢，还是有首付优惠的，起价5300，首付只要八万起！您到哪里去看，都不会有我们老板这么财大气粗的好人了！” 　　这句话把邵宜兰逗乐了。 　　做生意哪有真好人的，这个售楼处的姐姐也太会吹了。 　　沈雪青一直到现在才有点心动。 　　她看了一眼那边的模型，一共六栋楼，前面的楼层矮一些不会遮住后面的楼的采光。 　　小区分成三种户型，前面的矮楼都是180平的大户型，享受最好的花园景观。 　　而最小的户型是65平的，一层分了四户人家，只有一个电梯，还靠着马路肯定会有点吵闹。 　　沈雪青最中意的是100平那个户型，也就是他们的主推户型。一梯两户的设计，不会太拥挤，也靠着中心花园。算算使用面积大概85个平方，正好够用。 　　售楼小姐眼尖，又过来对着他们推销。 　　“婚房的话，100平就刚刚好哦，可以过二人世界。” 　　蔺善为笑了笑，指了指沈雪青：“你应该服务的对象是这一位，这可是我家这位的婚前财产呢。” 　　好甜的小情侣！ 　　售楼小姐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尖叫的欲望，对着沈雪青客气地问道：“那这位小姐，您要不要留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呢。” 　　沈雪青笑着互换了号码，说好了之后如果有意向会给她打电话的。 　　售楼小姐看面前这一对俊男美女着实养眼，终于是悄悄凑过来告诉她：“其实，我们还有一点私下的赠礼，你们如果要买最好这个星期决定，这周可以免费加装空调呢。” 　　这本来是买大户型的客户可以知道的消息，但是此刻，售楼小姐选择向颜值屈服。 　　感谢过售楼小姐之后，沈雪青也带着家里人准备回去了。 　　中介今天陪他们跑了一天了，也很敬业，此刻累的满头大汗的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沈雪青往前一步，塞给他一份红包。 　　“谢谢了，我们接下来可能还是要麻烦你的。” 　　“哎哟小妹妹你可太客气了……”嘴上这么说，中介伸手的速度也不慢。“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交给我了！” 　　沈雪青沉吟片刻，说道：“我想知道这一块的新楼盘，半年内发售的，都想要。” 　　没有对比怎么才能知道好坏呢。 　　沈雪青这个数据狂魔，还是更信赖系统的比较。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都去看房了。 　　那一个圈的范围内的新楼盘还有一个，几人实地去看了，都被豪华的配置给震撼到了。 　　沈雪青记得，这边后来是很多明星入住的楼盘，的确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得起的范围。 　　但是却意外激发了陶欣兰的好胜心，她扬言要把这里的装修都记下来，以后也买个私房和大姐隔壁隔，装的也要这个标准！ 　　还有几个小区，都是二手房，有大有小，优缺点也很明显。 　　但沈雪青没有再发表过其他意见了。 　　陶秀兰看出来了，女儿就是喜欢第一天看的新房。 　　“买新不买旧，这肯定还是硬道理啊。首付也不是很贵，妈妈能出得起。之后的费用你也不用太操心。” 　　“不，不是这个问题呢，妈妈。” 　　沈雪青停住了在桌子上的写写画画，抬头语出惊人。 　　“我要算的，是我们的钱够不够一口气买两套呢。” 第151章 买房了 　　“为什么要买两套？”陶秀兰傻眼了。 　　沈雪青笑了笑， 云淡风轻地说：“因为你女儿，也有这个实力。” 　　沈雪青已经给售楼小姐打过电话了。 　　100平的户型，十万块的首付， 不要说陶秀兰，她也掏的出来。 　　她仍然记得， 上辈子自己囊中羞涩， 只能买的起小房子，结婚后把陶秀兰接过来住，但是郑长平一家话里话外挤兑的样子。 　　什么远嫁女儿还要带个妈，滑天下之大稽。 　　什么自己没什么钱， 还要占婆家便宜。 　　虽然郑长平本人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嫌弃她不把房子租出去赚租金， 但是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郑长平逐渐怠慢她了。 　　但，不管是哪一辈子， 沈雪青从未后悔过那个决定。 　　这是我自己的房子， 我就应该有自己处置的权利。 　　而这辈子， 她要选择变本加厉的贪心。 　　出国前在和趣工作的工资她基本没有用到太多， 翻译之家的攒了点小钱， 零零碎碎加在一起都够了， 更何况她还提了一部分给蔺善为炒股了。 　　她也是去看房的时候才发现， 其实她现在的身家，也是差不多可以买了。 　　那么为什么不一步到位呢？ 　　一梯两户，正好买一整层，一间属于陶秀兰， 一间属于自己。 　　以后不管有任何的风雨，这两间房都足够支撑了。 　　对着女儿拿出来算好的表格， 陶秀兰眼睛都直了。 　　“乖乖你……这么厉害？” 　　按照这么算，来北京给女儿买房，忽然变成了，自己买房了？ 　　陶秀兰忽然局促了起来：“可是，妈说好……” 　　“这有什么区别呢？妈你难道还有其他的女儿吗？”沈雪青打断了陶秀兰。“不管什么时候，你的钱都要牢牢握在手里。你现在才多大啊，又没退休，给自己做个投资不好吗？” 　　“是吗……？” 　　陶秀兰有些恍惚。 　　尽管已经比过去好多了，但是她还是下意识有一种不配得感，好的东西优先给女儿才对。 　　沈雪青开始掰着手指头给陶秀兰数起来：“你买个房以后户口也可以迁过来，就是北京人了。以后能享受本地医疗政策，如果你们以后年纪大了，有个不舒服的，住在这里不比在宾馆安心吗？” 　　“而且妈妈，我以后会留在北京，而你要一直在老家的话，谁给我撑腰呢？” 　　沈雪青撒娇似的最后一段话，让陶秀兰心动了。 　　都说远嫁的女儿不好受，虽然现在蔺家的家风不错，但是有娘家撑腰的孩子，总归会过得更好吧。 　　陶秀兰试图转换自己的思维，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要在北京买房呢？ 　　这一想，陶秀兰顿时面皮有些发臊。 　　天啊，自己这辈子居然也可以有成为北京人的一天？ 　　沈雪青看出来陶秀兰的心思活络了，于是不再着急催促，而是悄悄离开了宾馆，给陶秀兰一点思考的空间。 　　陶秀兰想了很久，给老家的沈志诚打了一个电话。 　　沈志诚第一反应就是：“你疯啦！女儿买就算了，你有什么必要买？” 　　陶秀兰原本还有点漂移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就定住了，她告诉沈志诚：“我要买，而且我是一定要用我自己的钱买！” 　　沈志诚还是在着急上火：“你以为北京的房子和我们老家是一样的吗？你那点流水，朝不保夕的，那可是好几十万的房子啊，你要还到什么时候。家里都有两套了，你怎么想起来买在北京……” 　　“就是因为家里都有两套房了，但是都没有我的名字。所以我才要在这里靠着女儿，再买一套。” 　　裁缝铺子是沈志诚单位的名额，陶秀兰没有名字。 　　而私房是沈志诚掏空了全部口袋买的，陶秀兰也没有争这个名字。 　　仔细一想，她现在有钱了，却没有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陶秀兰想到了妹妹欣兰，为什么之前苦苦熬着就不肯离婚呢？ 　　因为以前在农村，所有女性都知道，一旦嫁了人，娘家就不会再有你的房间了。如果和丈夫过不下去了扫地出门，连一块农田都没有，连口饭都吃不上。 　　女性要牢牢抓住丈夫，要孝顺公婆，要把自己变成血肉养分，无私地供给给全家人，才能获得安身立命的资本。 　　陶秀兰吐出一口浊气，好像要排解掉心口多年的郁气一样。 　　沈志诚嘴边的碎碎念戛然而止了片刻，又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老夫老妻了，分什么你我呢？都这把年纪了，我还能离开你吗？” 　　“没有关系。”陶秀兰又重复了一遍。“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要和我离婚也没有关系。该是你的我不会争抢的。你如果真的想在外面寻花问柳的，也不用瞒着我，我们和平分手就好。” 　　这会儿是沈志诚着急上火了。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有几个哥们儿过不下去了，但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现在他的日子，有吃有喝，有大房子住，挣钱的重担也不压在身上，老婆也不管钱，神仙来了都要羡慕。 　　沈志诚是疯了才会学那几个出轨的傻汉。 　　离婚的时候闹得凶，结果真离婚了，自己袜子也不会洗，饭也不会烧，只能靠他们几个昔日的牌友偶尔接济一顿。 　　钱，根本就不是万能的。从外面请人回来，做饭是做饭的价格，打扫是打扫的价格。 　　有几个钱啊，天天这么造的。 　　反观人家女方，一开始日子过得艰苦，但后面又蒸蒸日上了。 　　沈志诚有点害怕老婆一疯起来马上行动，立马退让了：“算了算了，你想买就买吧，首都的房子，总归比老家值钱一点。但是有一点要和你说好。你买归买了，可不许撇下我天天住北京去！” 　　“你放心好了，我工厂还在老家呢，顶多一年来北京住一两个月。在我贷款还清之前，我都不可能停下退休的。” 　　“诶诶好。那你早点回来啊。”沈志诚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他心想，好几十万呢，这婆娘买完了不得还个十几年啊。到时候老了，也就没力气到处跑啦。 　　沈志诚的算盘打的响亮，可惜他此刻还不知道，随着时代的发展和通货膨胀，要不了五年，这笔债就被清的一干二净了。 　　而此刻，同样一无所知的陶秀兰，也大着胆子，跟女儿再次站在了售楼处。 　　只不过过去了三四天，100平的户型已经被选走了不少。 　　售楼小姐一听说他们要买两套，立刻笑靥如花地问：“是不是想要买一整层？需要到时候为你们直接打通吗？” 　　陶秀兰这才知道，原来有眼光的人家不止沈雪青一个。 　　“那是自然了，之前好些个拆迁的老太太们来我们这儿，一买就是好几套，亲戚朋友都住在一起。要不是我们是期房，还有一年半才盖好，有些个有钱的老板恨不得买走一栋楼呢。” 　　既然北京土著都这么选择了，陶秀兰就更不犹豫了。 　　低层便宜，高层安静，陶秀兰看的眼花缭乱，抓住了女儿的袖子。 　　沈雪青拍拍母亲，走过去熟练地开始问起来各层的优惠。 　　最后，沈雪青敲定了7层这个黄金楼层。 　　“七上八发，妈，买完这个房子，希望我们都是蒸蒸日上的。” 　　生意人都讨好彩头，陶欣兰立刻就鼓掌了：“雪青这话说的不错啊。七层刚好，看花园也不会太远，回头姐你们下楼散个步什么的，电梯时间也短。” 　　售楼小姐今天开门红，更是不吝啬地给他们说好话。 　　根据之前说好的，加装空调的优惠政策也给写进了合同里。 　　因为沈雪青才有户口，所以暂时都是她的名字购买。但是没关系，等到拿到房本之后，加名迁户口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沈雪青打给了周怡和，请她帮忙看一看合同。 　　周怡和比她还要高兴：“上次之后就没有你的消息了，我还以为你就出国不回来了呢！” 　　沈雪青骄傲地回她：“怎么可能呢？连唐杏这个富婆都要回来，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周怡和哈哈大笑：“学姐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老板了，也只有你还会这么调侃她啦。” 　　在沈雪青努力学习的两年里，唐杏也终于完成了她本人在海外漂亮的击杀——一整个轰动了当地的遗产案，老爷子去世，原配和子女拿到了几乎全部遗产。 　　安东尼的父亲从一开始的看不上这个异国律师，到后面还会正式地邀请唐杏来参加家庭聚会。 　　现在着急的人是安东尼了，不管他多么高调地天天往唐杏住处办公处跑，彰显大戒指，但是总有法国人会捧着玫瑰花出现在各个神秘角落。 　　唐杏本人自然也是狠狠地从挣了一笔代理费用，直接全部打回国内，加倍注资了连城，如今成了连城律师事务所的两大老板之一。 　　当初她留给周怡和的办公室，如今她就要回来了，但是也不用还了。 　　因为，她已经有了更好更大的办公室了。 　　周怡和仔细检查好了合同，帮着解释了一番，沈雪青问她要银行卡号，要给她转劳务费，却被周怡和拒绝了。 　　“当初金雯的事情，我很抱歉。所以这一次，就算是让我好受一点。” 　　沈雪青笑了：“可是我知道，你后来主动放弃了和趣后续的咨询。” 　　这世道就是这样，好人难做，但，总有人愿意问心无愧。 　　周怡和也笑了：“雪青，祝你一帆风顺，前途似锦。” 　　“谢谢，你也是。” 　　沈雪青签字完起身，看向了窗外。 　　蓝天白云，街上有个小孩牵着气球到处跑，一不小心松了手，红色的气球慢悠悠地飞上了天空。 　　而街边，有个身影等在那儿，隔着这么远，居然还看到她看过来，冲她小幅度地摆了一下手。 　　沈雪青忽然产生了一点冲动，她跟陶秀兰说了一声，就提前走了。 　　明明，夏日炎热。 　　明明，空气都像是岩浆一样，让人很难忽略。 　　但她就是越接近他，就越开心。 第152章 求婚了 　　天气太热了。 　　蔺善为贴心地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把伞， 帮沈雪青打上。 　　沈雪青一直有打伞的习惯。 　　她的皮肤比较白，相对来说也比较容易晒伤，如今的防晒霜的品质都比较厚重， 所以她大部分时候还是会打伞防晒。 　　只是不知道蔺善为什么时候为她也准备了。 　　沈雪青平静了一下呼吸，在伞面下对着蔺善为甜甜地笑了一下， 却不知道她这个举动险些让蔺善为心脏漏拍。 　　蔺善为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面庞。 　　——最近陶秀兰他们都在，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独处的时间了。 　　“很开心吗？买了房。” 　　蔺善为一边轻柔地帮她整理刚才一路跑过来凌乱了的发丝，一边问。 　　沈雪青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个弧度，点点头：“很开心。但是似乎更多的是为我妈妈开心。以后她可以常来北京看我了。” 　　“嗯……那接下来的时间，你要陪阿姨他们去长城吗？” 　　“那倒不用。我已经联系了田真了， 她家那口子会帮忙把事情都安排好的。” 　　沈雪青吐了吐舌头。天气这么热，她也真的很怕出门。 　　“好。那我们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沈雪青被拉着手， 沿着街边走向了停车场。 　　回国后，习惯了开车的蔺善为早就购置了新车。 　　这一次也是他接送众人来去的。 　　走入停车场，气温开始下降， 沈雪青扯了一下衣领， 扇了扇风， 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呼气声。 　　“今天真的， 好热啊——” 　　她想， 其实她是应该察觉到了的， 一路上蔺善为似乎是话少了一点， 而抓着她的那只手，又过分紧了一点。 　　只是她还沉浸在了之前签字买房的快乐里，所以，有一些忘乎所以了。 　　——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被紧紧地禁锢在角落里， 仰头接受着一个有些凶猛的吻。 　　一下又一下，蔺善为用着比以往要强烈几倍的速度， 时而啃咬，时而摩挲着她的唇瓣。 　　灵活的舌头撬开了齿关，直接把沈雪青的灵魂都要吸走，让她昏昏沉沉。 　　长长的吻不知道持续了究竟多久，沈雪青只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跑完八百米的可怜人，脚软到她不得不伸手勾住了蔺善为的脖子。 　　等她胸口的气息平定，沈雪青用湿润却微微气恼的眼神瞪了蔺善为一眼。 　　却看到他有些歉疚却餍足的微笑。 　　“抱歉，有点忍不住。” 　　你刚才真的，太迷人了。 　　…… 　　蔺善为把车直接开到了外公家。 　　最近蔺外公陪着严校长去了疗养院，说是要好好把严校长抗疫期间掉的肉都养回来。 　　所以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从刚才开始，蔺善为的手就一直强势而亲昵地放在了沈雪青的腰上，怎么都不肯收回去。 　　一进门，沈雪青就感到身后粘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 　　蔺善为把下巴放到了她的肩膀上，一只手还在不安分地揉捏她的手。 　　“想带你看点东西。”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蔺善为磨磨蹭蹭地根本也没有走开的意思。 　　沈雪青忍了一会儿，终于是把这个大号橡皮糖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但她同时又有一些于心不忍了，因为被她拽到正面的这位，现在看起来很是可怜。 　　明知道是陷阱，但是就是忍不住心软。 　　沈雪青移开目光：“不是说要带我看么，那走吧。” 　　蔺善为一边答应着，一边牵起了沈雪青的手，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是跟外间不太一样的冷硬感。 　　沈雪青微微有些吃惊。 　　她过来这边小区的时间比较少，偶尔登门拜访，也没有直接进过属于蔺善为的房间。 　　甚至于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这件房间的具体模样。 　　“我以为，这里会是和我们在英国的小屋一样温馨的。” 　　还在英国的时候，蔺善为有时候会展现出，比沈雪青还要喜欢装点家装的属性。 　　英国的商超里，家装类的产品很多。 　　蔺善为会买很多品类的香薰，从蜡烛一类到无货的藤条散香，都拿回来给沈雪青一个一个闻，看看她喜欢哪一种，哪一种又更助眠。 　　然后等沈雪青确认后，下次去买东西，他又会乐此不疲的买一些新的。 　　还有什么小抱枕啊，挂画啊，圣诞节的装饰物啊，甚至有时候看到一些小孩子玩的小玩具，都会往小屋里放。 　　所以沈雪青一直以为，这就是蔺善为的兴趣来着。 　　但是现在她却听到他说：“那怎么能一样。在我心里，那是家，这里其实不太算。” 　　“怎么会。”沈雪青几乎是脱口而出。 　　严校长很慈爱，蔺外公虽然嘴硬，却从来没有真的胖揍过孙子的。 　　“为什么不会？”蔺善为歪着头反问，把沈雪青拉着坐到了他的床边。 　　“从我初中开始，就住校了。这间屋子我本来也没有呆过很久。” 　　沈雪青欲言又止，她想到了前阵子的严校长的工作作风。 　　……大概严校长在工作的时候，是真的不太顾得上吧。 　　“而且我知道这里是外公外婆的家，当然不能算作我的。” 　　蔺善为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把钥匙，开始打开了那个小小的床头柜。 　　“咔哒”一声，老旧的抽屉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沈雪青的眼前。 　　蔺善为拿起了一个存折，放在了沈雪青的掌心。 　　“这个是我小学到高中的压岁钱存折。” 　　然后是一张银行卡。 　　“这个是我之前大学用的卡。” 　　然后又从钱包里抽出来了另一张卡，这一张沈雪青很眼熟，于是抢答道：“我知道，这是你在国外炒股那张，对吗。” 　　“说对了。”蔺善为伸手又把卡放到了沈雪青的手里。 　　沈雪青忍不住笑道：“那里这是在干什么，交代家底吗？就不怕我卷款逃走？” 　　这样的郑重，总让她有一种，这是什么的前奏的感觉。 　　蔺善为轻笑了一声，改成了蹲在她面前。 　　沈雪青低头看向蔺善为。 　　这是一个她非常熟悉的角度。 　　蔺善为似乎意识到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本质，每一次的交流中，总会采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无害性，然后靠近她。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他永远会为她低头。 　　无论看过多少次，沈雪青都还是会被这张脸上温柔的表象俘虏。 　　果然—— 　　下一秒，那张脸忽然放大了一些，一些吐息落在她的面颊上。 　　蔺善为凑得非常近，直接夺走了沈雪青全部的注意力。 　　他说：“如果我这点家当能让你看上，也是我的荣幸。” 　　沈雪青有点经受不住这种直白的情话攻击了，刚想把视线挪开，却听到了接下来的一句话。 　　“我把家底都给你的话，你是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沈雪青停顿了一下，而后不可思议地转头对上了蔺善为的眼睛。 　　那双眼里满满的都是快要流淌出来的温柔。 　　“你是怎么猜到的，你又没有在场……”沈雪青话说到一半，又用力的眨了一下眼。“你有透视眼吗？” 　　外交部的邀请，昨晚发到了她的邮箱里。 　　但是刚好是要来签合同的时间，犹豫再三之下，沈雪青没有立刻回复。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选择的不同，沈雪青的“预知能力”会而不断地失效。 　　就比如面对眼下这份新的offer，冷静后的沈雪青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迷茫了。 　　外交部提供的岗位前途很好，但是短时间内，她其实都不能实现自己重生时候的念想——财富自由了。 　　以她的履历，邮箱里躺着多的是来自大企业的邀请。 　　随便选择一个企业，她都有把握在未来五年内，实现初步的财富自由。 　　钱滚钱，利生利，只要有足够的本金下场，靠着对大趋势的意识，沈雪青几乎是稳坐钓鱼台的。 　　而外交部，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另一条道路。 　　一条全新的，未知领域的道路，也许会黯然收场，也许会搞砸一切。完全不符合沈雪青什么都希望稳稳掌握在手心的习惯。 　　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份让沈雪青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的挑战。 　　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看过后世新闻报道上，那些在外交场合言词凌厉，走路带风的女性。 　　每一个都和当时满身铜臭的她不一样。 　　那是来自另一座山峰顶端的强者，依旧使她心驰神往。 　　蔺善为握住了她的手亲吻了一下：“这能有什么不好猜的。你今天去的路上，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而近期，能让你在买房这种大事上分神的还有什么呢？” 　　沈雪青开玩笑道：“可是我如果去了，对你岂不是不公平。” 　　像先前的陶秀兰那样，把挣钱的担子基本归在了沈志诚身上。 　　这样的关系，久而久之，总会有人失衡。 　　“那你可太小瞧我了，毕竟，如果另一半能这样优秀，我也会虚荣心满满的。” 　　蔺善为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沈雪青的头发：“难道不是我们俩在一起，恰好齐全了面子和里子？我想，还有一样东西，你应该看看。” 　　手心里忽然被塞进了一小样东西，有些硬，有些咯到手心。 　　沈雪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在注视下缓缓摊开了手。 　　一枚精致异常的钻戒安静地躺在了她的掌心。 　　“我听设计师说，这是一枚雪花造型的设计，一方面的含义是爱情的纯洁，而另一方面，它还代表了自由。” 　　“我找了很久的戒指盒，但是都觉得普普通通。所以我把它直接放进你的手掌心里。” 　　蔺善为轻轻托住了沈雪青的手，二人的手交叠形成双层的保险，让这枚雪花戒指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手掌心。 　　“雪青，我愿你，永远自由。” 第153章 正文完（两章合一） 　　自由的含义是什么呢， 词条上的解释是人类可以支配自我，没有限制或者阻碍，倚靠自己的意志行动并且负责。 　　加缪说：“自由应是一个能使自己变得更好的机会。” 　　沈雪青一直以为， 自己的理想是扎根在北京，然后一步步地完成人生节点。 　　最好是可以在三十岁之前， 早早的成为世俗眼里最优秀幸福的那一批人。让父母为自己骄傲， 让朋友提起来都觉得自豪。 　　她享受做一个强者，向下俯视，向下包容，帮助大家。 　　上辈子， 她一直意气风发，一直到跌落谷底， 才发现原来强者，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自由的。 　　那么也许，是自己不够强吧。沈雪青隐约这样想着。 　　所以这辈子刚开始的时候， 她几乎是分秒必争地去实践自己的经验， 按照自己的步调， 进入了最接近成功的捷径。 　　但她最后选择， 在接近山顶的时候， 更换了赛道。 　　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看到这辈子的选择， 会不会嗤笑呢？ 　　沈雪青稍微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但是很快又抛到脑后了。 　　因为她现在，足够快乐了。 　　进入外交部之后，她意外的如鱼得水。 　　虽然工作比较紧张，但同事之间气氛都很好， 也不存在勾心斗角的情况。 　　她的岗位也是从基层开始做的，有贴心的前辈带着， 每天都像一块海绵，在学习新的知识。 　　而过去她做过的每一件事，无心插柳柳成荫，都变成了她脚下的阶梯，帮助她飞速的进步。 　　她逐渐忘掉了自己过去那一套在酒会待人接物的风格，开始更加随心一些。 　　不用每天计算着和老板说话，不用费尽心思和人套近乎，沈雪青有时候都觉得轻松的不可思议。 　　她的闲暇时间也开始变多了，经常能和朋友们出去吃个饭啊，玩一玩的。 　　今天又是闺蜜的下午茶时间，连秦素和田真都说，她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沈雪青有点好奇地问：“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呢？” 　　秦素：“以前是个拼命三娘，感觉好像可以把二十四小时用出四十八小时的样子。现在么，终于不像个机器人了。” 　　田真说的就更直白了：“现在像个活人了！以前哪里都好，但是实在是太周到体贴啦。” 　　沈雪青哈哈大笑，揉了揉田真的头发。 　　小姑娘现在可了不得，她家里本来要她回去考个公务员或者教师证的，但是田真不声不响地在北京找了一份奢侈品美妆柜台的活。 　　“我想先熟悉一下美妆市场，以后自己做工作室！”田真管了好几年的翻译之家，能力早就今非昔比了。 　　田真家里都炸锅了，奈何田真这一次非常坚决果断。 　　停卡？田真手上几年的翻译之家的积蓄都够她用一阵子了。 　　来北京找人？田真跑到吕游那边住去了，田家来了人也摸不到她的影子。 　　最后还是田真父亲给沈雪青打的电话，啰啰嗦嗦抱怨了一大堆类似于“小女孩怎么就这么要强”“早点结婚不好吗”的话。 　　沈雪青当即强势地怼回去了：“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要培养的是你的女儿，还是别人的儿媳？如果我们田真是个男孩子，怕是您早就把她放到厂里锻炼去了吧。” 　　田真父亲顿时哑火了。 　　有时候，人就是被老思想禁锢着，就好像逃不出一间根本没上锁的房间一样。 　　但是半年多后，田真已经做到主管了。 　　她特意申请了一次出差的机会，穿着一身套装回去站在了老家那边的活动现场，漂漂亮亮地打脸了家里。 　　田真现在只有对着好友们才会露出一点原先的俏皮本色：“我就是想让家里知道，我田真，根本不是他们心里那种娇生惯养的形象。” 　　秦素也被逗笑了：“是了，就可怜了吕游了，快被蛋黄骑到脑袋上了。” 　　田真早期拼业绩的时候，害怕照顾不好蛋黄，郑重地托付给了吕游。 　　好家伙，吕游明白蛋黄的重大意义，一开始接手的时候，天天跑图书馆查资料。那真是蛋黄打个喷嚏都要去医院的程度。 　　但是蛋黄呢，聪明成精了，对着所有人都很礼貌，就是对着吕游，有一种王之蔑视的感觉。 　　沈雪青觉得吕游这样光养一只好像也有点可惜，就随口提了一下建议。 　　不想他们真的听进去了，不久后，朝阳旅行社推出了一项托管宠物定制旅游的服务，一时间爆火市场。 　　吕游从人导游，忽然变成了狗导游，却阴差阳错因为这个赛道的人才缺失，收入稳定起来。 　　这个结果，就连沈雪青也想不到。 　　但起码这辈子，田真和吕游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沈雪青再也不会收到好友从遥远的地方寄过来的，强颜欢笑的卡片了。 　　秦素也很好，她在翻译界稳步上升，去年还评上了十大青年翻译家，临清大学外语系还请她回去给大家分享过经验。 　　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翻译之家现在已经成为了外语系的重点实践基地了。每一届最优秀的人才才有机会加入进去。 　　而每一届新加入的学弟学妹，都会在一进门的地方，看到翻译之家成立以来的荣耀，还有当初的三位传奇创立者。 　　田真还说呢：“廖笛偶尔还会给我打电话抱怨呢，说怎么都是一个宿舍的，我们都成了传奇了，怎么就落下她和宋琦琦了。她是真的把当初大一时候怎么和我们不对付都忘啦！” 　　“那也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廖笛本身除了娇气一点，也没什么大问题。”沈雪青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她还带蔺善为去参加过廖笛的婚礼呢！ 　　她就没见过新郎新娘一起泪洒现场，为彼此表白嚎啕大哭的婚礼现场。要不是化妆师在旁边拼命提醒妆花了会很丑，沈雪青觉得，廖笛可以哭到下台为止。 　　秦素也想到那一场浮夸的山盟海誓了，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既然提到了故人，沈雪青也好奇地问了一嘴杨舒的事情。 　　秦素和田真互相看了一眼，震惊地问：“你不知道？” 　　沈雪青直起腰问：“我为什么应该知道？” 　　“因为……”田真眨眨眼，爆了一个惊天大料。“杨舒和郝鹏飞在一起了啊！” 　　沈雪青险些喷出一口茶水：“啊？他俩怎么到一起的？” 　　秦素：“杨舒说其实还是你帮忙的。她当初在学校，是文艺汇演上认识的郝鹏飞。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发展，是工作时候碰上了，看着眼熟就又聊了两句，才发现缘分。” 　　沈雪青“嘶”了一声。 　　她隐约是想起来了这么件事，当初郝鹏飞因为个子高被她推荐去文艺汇演参演小品来着……可是他们俩在一起，杨舒怎么没告诉她呢？ 　　晚上回去的时候，沈雪青一边和蔺善为吃饭，一边说起这事儿。 　　蔺善为随口说道：“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沈雪青觉得很有道理，立刻抓起手机打了过去。 　　“杨舒，你实在是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明明上个月还打过电话，结果这件事都不敢说出口的吗？ 　　杨舒自知理亏，给沈雪青道歉：“哎呀，主要是这事儿吧……也挺突然的。他觉得对不住你，所以不太敢跟你说。” 　　“嗯？”沈雪青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就是啊，那个李天舟的事情嘛。郝鹏飞后来觉得，自己明明和你才是好朋友，但是在这件事上好像太偏向舍友了。所以他也一直觉得亏欠你。” 　　沈雪青明白了。 　　郝鹏飞大概是事后搞清了她和李天舟的事情，才觉得自己不够公正了吧。 　　但是也无所谓，她当时和郝鹏飞成为好朋友也有一些感恩的成分。 　　沈雪青不想带给杨舒心理压力：“这种小事他怎么还放在心上啊，做人呢，在学校可以正直一些，可是出来工作了，太正直可是要吃亏的。” 　　杨舒听出来沈雪青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高兴地跳起来：“哎我也是这么说他的，但是他自己有点想不通。” 　　郝鹏飞的声音从电话那边扭扭捏捏地传出来：“唉，是我那时候太年轻了。不过，雪青，听说你要和蔺善为结婚了，恭喜啊。” 　　……这话从何而来啊？ 　　沈雪青停顿了一下，还是回复了一句：“谢谢。到时候和杨舒一起来啊。” 　　“好！”郝鹏飞觉得自己得到了原谅，开开心心地去和杨舒讨论新婚贺礼去了。 　　电话挂断，沈雪青的眼神停留在了端着盘子就要去厨房洗碗的蔺善为身上。 　　虽然动作依然淡定从容，但是吃完就跑这一点就是不对劲。 　　“站住。”沈雪青眯起眼。 　　蔺善为停下脚步，转头笑的人畜无害：“怎么了？” 　　“还装？我什么时候日程表上多了一个要结婚了啊？还有，郝鹏飞和你又不认识，怎么现在脱口而出就是你的名字。” 　　蔺善为纠正她的说法：“怎么不认识，我们之前在警局就见过。一起打过怪的交情呢。” 　　沈雪青：“……”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但是蔺善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果真可疑。 　　沈雪青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了下巴处：“老实交代啊，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偶尔和他联系啊？” 　　蔺善为叹了一口气，把盘子放到厨房里，然后又转身出来坐好，像一个被老师抓了错处的小同学。 　　“我也不想，但是谁让某人之前还放话呢。说他快要调回来了，总能追过来的。” 　　沈雪青废了一点功夫才反应过来，蔺善为嘴里这个某人，应该说的是李天舟。 　　沈雪青第一反应是：“你搞错了吧。李天舟那厮，还会对我念念不忘？” 　　蔺善为一脸“我就知道提起来你就会想到他”，炯炯有神地盯着女友。 　　沈雪青拍了一下额头：“不是，你重点不对吧。我的意思是，李天舟哪里是这种性格的人啊。” 　　“你很了解他？”蔺善为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沈雪青，一边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开始剥起来… 　　“也不算很了解。不过你放心好了，他的确不是那种人，他简直是铁石心肠。”沈雪青现在只要想起李天舟，最大的印象依旧是容易上头但是又有很强的自制力。 　　“这样啊。”蔺善为塞给沈雪青一半剥好的橘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吃了两口，沈雪青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这橘子……好酸啊！往年的有这么酸吗？” 　　“不知道呀，下次我再买点好的回来吧。” 　　蔺善为说完之后，拍拍手，拿起剩下的碗筷去厨房了。 　　深藏功与名。 　　但晚上睡前的时候，他还是突然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所以，在你的另一个时间线里，你和李天舟走到哪一步了？” 　　沈雪青正在喝水，闻言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蔺善为起身帮她拍了拍背：“小心点。” 　　“不，不是，你怎么会……”沈雪青惊讶地都快要说不出话了。 　　她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说漏嘴过，顶多就是透露一点未来的讯息而已。 　　蔺善为是怎么猜到的？ 　　“也不用特别思考，不过，你偶尔会流露出对某样新闻很熟悉的样子。也似乎对某些人过分了解了。稍微猜一猜，那只能是，你大概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奇遇吧。” 　　蔺善为玩弄着沈雪青的头发，漫不经心地交代了一点自己猜测的过程。 　　整个过程里听得沈雪青连连惊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蔺善为带上了床，枕在了他的臂弯里。 　　沈雪青开玩笑地说：“难怪我看电视剧里，皇帝都要提防后宫太聪明的后妃。这枕边人太聪明了，果然是很吓人的。” 　　“是吗？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蔺善为从侧上方俯视下来，带着淡淡的神色。 　　沈雪青已经很适应他这个样子了，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我们都在一起多久了啊，你为什么就是对他这么上心啊。” 　　蔺善为想了想，说：“那大概是因为，你以前对他态度总是有种奇特的熟悉吧。” 　　难道是来自男人的第六感？ 　　遥想当年，在局子里，蔺善为看到李天舟和沈雪青的互动的时候，心里全是不爽快。 　　成年后，他本来很少有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但是所有的情绪，在碰到沈雪青之后，就好像奇迹般的复苏了。 　　沈雪青摸了摸他的脸：“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没有多久他就痛快地把我甩了。” 　　轻松地说完之后，沈雪青才发现，好像刚回来时候那点耿耿于怀的情绪，现在也都没有了。 　　怪不得人们都说有钱人才会不在乎钱呢。 　　当你的精神情感都得到了充分满足的时候，是不会介意过去一两段失败的感情。 　　说都说到这里了，沈雪青干脆就继续讲了。 　　一些过去的事情，仿佛随着她的成长和进步，也开始逐渐风化成了沙子，从心田里漏掉了。 　　她的讲述简略了很多，几乎只剩下主谓宾这种干巴巴的句子了。 　　但是讲完之后，蔺善为却忽然一把抱住了她，还把脸埋进了她的脖颈旁，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几句话。 　　沈雪青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你说什么？” 　　“我是在说……那个时间线的我，真是一个懦夫。” 　　蔺善为抬起头，撑着手，认真对上了沈雪青的视线，表情居然很有一些不满和愤怒。 　　沈雪青差点笑出声。 　　这个人怎么回事，想的居然是这种问题？ 　　幸好没有告诉他上辈子他的故事。要不然，今晚怕是不要睡了，他得把屋顶都掀了。 　　只不过，看现在这个架势，这么近的距离…… 　　沈雪青轻轻地伸手勾了勾蔺善为的衣角。 　　——她也有点不想直接睡了。 　　就当做是一场梦醒后的狂欢吧，偶尔沉沦一下，无伤大雅。 　　…… 　　那一天之后，仿佛有什么气氛开始悄悄改变了。 　　沈雪青和蔺善为之间的那个亲密无间的劲儿，让外人都能看出来了。 　　蔺书语甚至犹犹豫豫地把儿子叫出去问东问西好几遍，回头又塞了一个好厚的红包给沈雪青。 　　“……我们家小子比较混账，雪青你放心，你就是我认定的媳妇了！我们家绝对没有怠慢你的意思！” 　　也不知道蔺书语到底脑补什么，沈雪青憋着一股笑意，反过来安慰蔺书语。 　　“阿姨你放心，我们感情很好，没有问题的。” 　　蔺书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而后落荒而逃。 　　沈雪青算是看出来了，蔺书语是真的不擅长处理男女情感问题，自己儿子的感情问题，按照世俗，她占了天然的地位，结果都不敢说一句重话。 　　不多久之后，蔺书语就约了陶秀兰见面。 　　她坚持要先自己去一趟东乡镇，然后再大张旗鼓地迎接陶秀兰沈志诚去北京。 　　沈雪青劝她，她反而非常郑重地表示：“这么多年，我其实也没有为儿子操心过什么。这一次，我能做的事，我都得加倍做，才能对得起你远嫁而来。” 　　蔺书语非常低调地去了一趟东乡镇，却被沈雪青的家给美到了。 　　她拿相机拍了好多照片，文艺细胞大爆发，真心实意地赞叹起来。 　　刚刚好，这些完美地搔到了陶秀兰和沈志诚的痒处。 　　两边亲家简直是迅速地好了起来。 　　陶秀兰带着蔺书语到处走走逛逛，也跟着她学会了很多优美的诗句。 　　陶秀兰有些羡慕蔺书语的才气：“我们读书不多的，就不如你这样腹有诗书气自华。” 　　“那又怎么样，我看你在工厂里挥斥方遒的样子，我也很羡慕啊。我就做不到你这样。” 　　蔺书语是真的很喜欢亲家母这样的温柔又爽利的性子，还答应下次会给她推荐一些书籍杂志，用来陶冶情操。 　　两人结伴从东乡镇到了北京。 　　本来沈志诚也想跟过来的，但是陶秀兰瞪了他一眼，问：“你不上班了？还是说家里不要留人了？这几天你还得帮我去工厂看着呢。又不是没有机会了，女儿在北京结婚的时候，你还是要去的，急什么。” 　　沈志诚闭嘴了，他懂了，他就是个留守老人的命。 　　陶秀兰又来了一次北京。 　　这一次不光是商量女儿婚事，还有一件事——北京的房子终于可以收房啦！ 　　隔壁隔两套房子，电梯间约等于就是自家专用的了。 　　陶秀兰按照家乡的习俗，千里迢迢带着芝麻的盆栽放到了北京的电梯间里。 　　“这里可以裁一块地毯，到时候一出电梯也干净。” 　　陶秀兰眼睛扫到哪儿，脑海里就冒出来要怎么装了。 　　沈雪青撒娇道：“好，那妈你再留一阵子吧，帮我监工，咱们母女俩一起装好了拉到。” 　　开发商的精装修虽然还行，但是在沈雪青眼里可以整改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就比如，她只想保留一个房间就好了，反而是书房和衣帽间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陶秀兰此刻就有点惋惜了：“可惜你舅舅他们都不在北京，要不然咱们自家人不知道有多省事儿呢。” 　　沈雪青加大火力：“所以啊，才需要妈你帮我把关。就还和当年装修咱们家那样，我找吴梦洁学姐来帮咱们家设计。” 　　陶秀兰有点不确定：“小吴她现在都拿奖了，真的还愿意接咱们家的单吗？” 　　吴梦洁的家装工作室，抓住了时代的需求，一炮而红。现在已经是很成熟有名的设计师了。 　　关于这点，沈雪青洋洋得意地当着陶秀兰的面打了一个电话。 　　吴梦洁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下来了，还说：“别说两套了，十套都行。我刚好也想做做看装修的减法，现在市面上的花里胡哨看得我头疼。” 　　沈雪青展示完毕，对陶秀兰说：“瞧瞧看，你女儿这个人脉啊，是不是很了不起？” 　　陶秀兰笑着点头，满眼都是对女儿的溺爱。 　　真好，乖乖现在看起来要开心多了。 　　电梯门又一次开了，这次来的人，是蔺善为和蔺书语。 　　母子两个自然地分成了两边，一个找沈雪青，一个找陶秀兰。 　　蔺善为今天有点奇怪，非要拉着沈雪青下楼。 　　沈雪青被他拉着一路走，问他什么事情也不说，一直到了中心花园的地方才停下来。 　　沈雪青左看右看，也不明白这是哪一出，调侃他：“特意把我拉过来，难道是要求婚吗？” 　　“那当然不是，我是有件事不好意思给阿姨知道，所以才拉你出来的。”蔺善为又强调了一下。“而且戒指你都收了这么久了，难道觉得不作数？” 　　沈雪青抬起手晃给他看：“放心，证据都在这呢，我不会耍赖的。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最近我用了一笔钱，有点多。” 　　这是一个有点出乎沈雪青意料的答案。 　　一年多以前，沈雪青就收到了蔺善为的各种账号银行密码了。 　　但是沈雪青又不是很缺钱，所以也没有怎么管，顶多隔一阵子看一眼，但是既然现在蔺善为主动交代，那还是要配合着问一问的嘛。 　　“那你用来干什么了？”沈雪青问道。“要是没钱了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你一口吃的呢。” 　　蔺善为愣了一下，然后眉眼舒展开来，蕴含着一点漂亮的星子。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买了这个。” 　　沈雪青面前垂落下一串钥匙，花纹样式她都很眼熟，不如说几天前，她收房的时候刚刚拿到过。 　　“你也买房了？！”沈雪青睁大了眼睛。 　　“对。为了和你买在一起，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才从一位业主的手上搞来的。就是你面前这一栋——” 　　沈雪青的嘴巴微微张开了。 　　中心花园的另一边，岂不就是大户型的那一栋楼？ 　　那边可就更奢侈了，一梯一户，赠送面积都很可观。开发商当年做这个户型就是在赚吆喝。 　　但是这个户型同样很紧俏，沈雪青也没有听说最近有人要出手，这么说起来，蔺善为肯定是做了什么赔本买卖。 　　怪不得说动用了一大笔钱呢。这个时节买，不贵才怪！ 　　沈雪青欲言又止：“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买这里？ 　　蔺善为名下并不是没有房产，只不过不在这个区罢了。 　　就算是要买，其实最近新开的楼盘里也有不错的选择。 　　沈雪青原本想的就是，如果有必要，她的房子用来做婚房也不错。 　　蔺善为取下一枚钥匙放到了口袋里，然后把剩下的都塞给了沈雪青，美其名曰：“还是要托付家底的。” 　　沈雪青莫名其妙的包里又多了一串钥匙，反而显得小包有些鼓鼓囊囊的，还有点勒肩膀了。 　　把蔺善为的脸摆正，沈雪青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呢？其实具体的原因蔺善为也不知道。 　　他这一生迄今为止的多数冲动，都给了沈雪青。 　　此刻也一样，当他听完另一个时间线的故事之后，脑海里只有一个冲动。 　　那就是，他希望自己可以更多的照顾到雪青，最好把两辈子的份都补齐了才好。 　　他伸手把雪青拉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大概是因为，我只要一想到以后，你想回去看阿姨，而我又要离你这么远，我就忍不了吧。” 　　一阵温柔的春风吹过，仿佛沾染了一点不知名的花香，落在了沈雪青的鼻尖，居然有几分醉人。 　　恍惚间，她想，原来隆冬之后，居然是这样一番春暖花开啊。 　　而那个来自凛冬的灵魂，终于在这一次，扎根进了土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