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我心声豪门丈夫发癫狂宠》作者:赵史觉   文案   爆笑沙雕甜~   顶级霸总祁粲因为一场意外而神经受损衰弱,需要极度安静。   因此,他在一众联姻对象中选择了一个哑巴。   豪门人人讥讽时听不配,时听心甘情愿。   祁粲对此并不关心。虽然小哑巴无趣,痴情,但胜在安静、安全。直到订婚仪式上,一道陌生声音突然爆鸣:   ——「啊啊啊!我是给他下药,还是下尿呢」   祁粲一震:?我疯了   -   时听在觉醒剧情后得到了任务:心里说够一亿句话,就能治好失声,扭转被祁粲犯精神病后无声搞死的凄惨结局。   于是她表面深爱内心激情辱骂。   间或一轮海豚音高分贝陶冶情操。   遇见任何困难立刻在心里随地大小癫。   勤勤勉勉数日之后——霸道总裁面无表情吐血入院。   医生告诉总裁:听见心声是不科学的!一定是被害妄想症导致您幻听!   于是祁粲尝试把时听远远送走,却发现距离越远,时听的心声越震!耳!欲!聋!   最后。   所有人看见,祁粲亲自把时听接了回来,双目猩红地求她开心点,动手碾死所有给她制造困难的人,满足她心中一切离谱的愿望。   当时听的受宠程度彻底震撼了整个豪门,   ——「不是,他有病啊他?」   祁粲终于崩溃按住她,“喜欢你确实病得不轻。”   【岁月静好随时发疯小哑巴x精神反复开裂心动就疯魔大少爷】   -精神状况很好的沙雕甜文!   ***   【同款沙雕爆笑完结文欢迎专栏食用】   《偏执男主白月光我不当了》 ——我为他送上全自动火葬场   《和冷漠老公互换后的豪门生活》——也太爽了吧!   《绑定CP系统在恋综爆红了》——为男主送上99次痛(物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穿书 沙雕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听 ┃ 配角:祁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裁疯了,我爽了^^   立意:人要为自己发声   vip强推奖章   霸总祁粲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而患有神经衰弱,在一众联姻对象中选择了小哑巴时听。不料订婚仪式忽然开始听见时听的心声。时听觉醒后得到了任务,只要在心中说够一亿句话,她就能恢复失声,改变哑巴炮灰的命运!于是祁粲疯狂给自己洗脑这是精神问题导致幻听,时听疯狂在心里说话给自己增加心声活跃度,两人产生了种种令人捧腹大笑的沙雕互动,最后在相互妥协中了解彼此,爱意生长。   本文风格爆笑沙雕,内在张力十足。读心术将看似冷漠的霸总和看似安静的哑巴紧密联系在一起。男主的神经衰弱正撞上哑巴女主活跃的心声,在“读心术”这一设定之下进行了积极的创新,让读者感到新颖有趣,让评论区化作快乐海洋。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我没病   夜色中,一辆防弹级豪车平稳驶入祁氏庄园。   几名黑衣保镖训练有素地环绕四周,确认安全无误后才打开车门。车门内,一条铅灰西裤包裹的长腿缓缓迈出,接着,是一张冷白如冰的英俊面容,站立时身形修长挺拔气质矜贵。   除了眼底的淡淡青色,男人堪称完美。   这就是祁氏集团最年轻的掌权者,祁家大少爷祁粲,整个A市最神秘的存在。   助理立刻迎了上来,他的声音维持在30分贝左右,语速和缓。昨夜风速超过了5m/s,总裁似乎休息不佳。   “总裁,都安排好了,十分钟后正式开始订婚仪式。”   祁粲兴致缺缺,垂眸半阖眼,抬手捏了捏眉骨间的折痕,“嗯。”   沈助理压低声音继续报备:“来宾都做了安检和记录,宴会厅的防护装置也已经完成。白医生今天也发来了喜贺……顺便提醒您很久没有去做精神评估了,建议您婚前最好去一次。”   只有他们这些心腹知道,多年前那场意外事故给祁大少留下了不可逆的神经损伤,从此需要极度安静。事后祁大少对身边人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从此安保体系极为严酷,整个祁家所有佣人闭嘴办事,助理保镖常年静音,打嗝放屁都不敢,就怕惊扰祁大少的神经。   这也是为什么,祁大少在一众联姻对象中,选择了那个人。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了别墅楼下,透过三楼的窗户,祁粲看到了那道纤细安静的影子。像一个永远不会发出声音的摆件,默默地等待着他。   小哑巴。时听。   她是时家几年前从山区找回的女儿,本来就野生蛮长不入流,在回来那年还意外失声,从那以后她整个人都变得自闭安静,每天宅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据时家人评价,这个女儿只有外表遗传了他们,但内里空洞粗糙,所以,他们本意希望由时听的妹妹、从小在豪门长大的时晶晶来和祁家联姻。   但祁粲并不在意她的灵魂。   她无趣,无能。但安静,安全。这就是最大的价值。   而这本就不是一场需要交流的婚姻。   祁粲漠然地收回目光,脚步不停,气场冷冽沉稳。   经过几年秘密的精神科治疗,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很稳定,很久不需要吃药了。   等这次订婚之后,就更没有人能催扰他。   “告诉白医生,不用担心。”   沈助理忙点头应下,“是!”   其实白医生还说,神经功能障碍如果长期不干预,有可能导致更多后果,例如被害妄想症恶化,甚至出现幻听、幻觉……   不过以祁大少现在的巅峰状态,多半不可能了!   …   而此时,三楼房间内。   时听的沉默震耳欲聋。   就在刚刚,在订婚仪式开始前十分钟,她觉醒了自己未来的炸裂剧情。   在时听进入祁家的第一天,就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其实你是哑巴炮灰,一生只有一句台词。」   「但没关系,只要在心里说够一亿句话,就能治好失声。」   「0/100000000,完成度每逢大整数,剧情就会发生利于你的偏转。」   时听一开始并不相信眼前出现的那串数字,但就在她躲房间里画画自言自语到1000句的时候,她忽然被切入了大量的剧情记忆。   原来她的联姻对象、那位豪门顶级霸道总裁,是因为神经受损需要安静才选了她这个小哑巴做未婚妻。然而这并不是最遭的,最糟糕的是祁粲将会在这次订婚宴上被人暗中投下神经毒素,从此缓慢发作变成真的神经病!   但由于他本身就有神经旧疾,中毒后的症状都像是损伤恶化旧疾复发,等祁粲发现其实是中毒的时候——已经晚了!而操纵这一切的幕后大boss有这样深沉的心机,当然会一直藏到大结局,那前期最适合推出去做替罪羊的人是谁——?   还有谁?   当然是她这个小哑巴。   一口黑锅扣下来,时听连解释都解释不出声,手语也没人愿意看——最后,她被按头成了害祁大少的凶手,在祁粲精神病彻底发作的夜晚,被他亲手报复死了!   时听缓缓闭上了眼睛。   神经病,真他娘的神经病……   她果然是一个没有人权的炮灰!   时听现在就像一座安静美丽的火山,表面风平浪静,内里随时喷发。她哆嗦着从随身携带的小盒里倒出一颗润喉糖,塞进嘴里,当熟悉的薄荷味沁凉地化在喉咙,才终于缓缓冷静了下来。   既然……那串数字的任务是真的,现在第一个整数是1000,剧情的确发生了对她有利的偏转,给了她重要的信息。   那下一个整数大概率是10000,会给她什么?   会不会…让她能说一点话呢?   或者是能被人听到呢?   意外失声这些年,时家早就在她确诊无法治愈的时候就放弃了她,但时听从没放弃过自己,哪怕中医针灸、西医吃药、精神科心理咨询都没能奏效,她也还是每天吃润喉糖,喝胖大海,等待着能再次发出声音的那天。   而现在,希望出现了。时听心头发热,立刻开始思考如何快速增加心声。   她这些年本就只有自我对话,有很多种方法。   比如可以无脑诵读霸总文学狗血黄文,或者晨昏定省早中晚简短句辱骂祁粲,又或是用感叹词成句,随时尖叫随时爆鸣。   但现在,时间不多,她还差九千句话,必须用最简短的方法!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当时听在心中狂背到4905句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   昂贵皮鞋与地毯摩擦的声音响起,她抬起头,撞上了那双冰冷无机质的黑曜石瞳孔。   祁粲来了。   不行,还差五千句话。   订婚仪式马上开始,总裁身后依旧是七八名保镖和助理团队,他站在一群锯嘴门神中间,矜贵又淡漠——丝毫看不出后来犯病的样子。   但时听在看到祁粲的瞬间,就激活了那晚最后的记忆。   在她被定罪成投毒凶手的晚上——晦暗的房间中,男人俯身在上,肌肉陷入神经质的痉挛,手臂青筋暴起。他黑色松散发丝凌乱,深邃的眉骨之下,这双漆黑瞳孔漫出暗红色的癫狂,紧紧盯在她身上。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说话。时听,说话!——”   哑巴当然说不出话!   然而祁粲已经完全病理性失常,神经错乱,她这背锅侠受尽折磨!被压抑到极点!最后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受尽屈辱的“祁粲!”,然后——下线了。好不容易恢复了声音,却总共就那么一句台词,还叫的是他的名字!   ——啊啊啊啊!   时听恨不得抱着脑袋,大喊神经病啊!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满屏芬芳话语,却忽然发现右上角的数字在飞涨,速度比刚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时听:“!”   她在电光石火间忽然意识到——情绪,情绪的激烈会影响心声增速,她情绪真实起伏巨大的时候,几乎是成十倍速。五千句话不在话下,剧情一定能变得有利于她。甚至以后一亿句话,也能到达。   祁粲看着小哑巴见到自己后眼睛就一点点亮了起来,皱起了眉。   他并不希望时听对他产生多余的情感。   沈助理适时上前,低声道,“太太,这边请。”   时听点点头,又变成了一个文静的小女孩。从这一刻起,小哑巴将彻底从容。   她和蔼地看着前边那神经病的后脑勺。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的开朗,鸦雀无声。   …   宴会厅,豪门名流汇聚在此,都在翘首等待祁粲的露面。   穿过长廊,祁粲来到了门口,身旁跟着的小哑巴也安分了下来。   今天有外人进入祁家,宴会厅已经被上上下下百人安保团队包围,处处无死角监控摄像头,安全措施极为完备。   最夸张的是,当大门向内推开,只见红毯上空临时搭建起了密封透明隔音玻璃通道,连接主舞台,隔开其他豪门宾客。   祁粲站在里边,只看得见外边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这是助理团队想出的办法,既能避免外人突然出声惊扰祁大少的神经,又能进一步保证祁大少的安全。   这么神经病的设计,豪门众人竟然视而不见,全都一脸激动兴奋。   “来了来了!真的是祁大少!”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亲眼见过他了!”   “啊啊啊好激动!”   从几年前,祁粲就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然而但凡有祁粲的只言片语出现,都被整个A市豪门圈趋之若鹜。几年下来,祁氏集团已经完全由祁大少控股,还即将带领集团签订下一个百亿项目。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头脑、外表、手腕都顶级的存在。   祁家、时家两家的亲友站在最前列。   时晶晶原本暗带笑意等着祁大少带着她那哑巴姐姐走进来,可是当她转过头,看到时听从容宁静的脸庞时,明显一愣。   整个宴会厅也静了静。   祁大少身边那个?那不是时家那个从不出门的闷葫芦?她、她竟然长这么美??   时听本就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和虽然用不上、但是生得极好的唇形。只是她从前总是垂着眼睛、抿住嘴唇。但当小哑巴不再因为残缺而自卑,那双水漾的黛色瞳孔、漂亮丰润的唇珠,都有了生动的颜色。   时听已经不再在意这些上流人士的注视,跟在祁粲身后几步站到了台上,十分淡然的样子。   时晶晶在台下看得眼神一暗,装。   她这姐姐,这么多年从不见人,所以豪门众人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哑巴。父母担心外界说他们刚把女儿接回就致其失声,所以这些年也从没对外提起。所以时听靠着这种高冷不爱说话的假象,假装自己是正常人,现在祁大少一定也还被蒙在鼓里!   果然,当助理端着托盘给两人送上香槟,时听都一言不发,既不伸手去接,也不主动给祁大少拿——明显是不想有机会当众开口说话,露出马脚。   时听两手垂下,表示自己肌无力。   因为她忽然想起,原本她确实是主动去拿了香槟杯递给祁粲,本意是在人前表示一下礼节,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举动成了她后来的把柄、被污蔑的重点——就是因为祁大少喝了你递给他的香槟才中毒,一定是你动了手脚害了他!   时听越想越觉得剧情有病,谁下毒会当众递刀啊??   他中毒之后是不是智商也一起归零了?就不能找对人报复折磨吗??   —— [9999/100000000]。   祁粲垂眸时,正好看到小哑巴双眼发光,看样子是对订婚太过激动。   他皱起眉,自己伸手,拿起了香槟杯。   这是祁粲几年以来再次回到公众视野。   订婚不是重点,订婚的对象更不是。这场仪式对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宣告他的时代已经来临。在暗处窥伺的,多年前至今仍在虎视眈眈,想要再次看他碎裂、看他倒塌的——   都不可能了。   祁粲举起酒杯对着晚宴上的名流微微抬起。他的精神世界,已经重塑强大。   时听看了眼数字,停了脑,慈爱地看着这一幕。   很好,她这辈子绝不可能那么草率地下线,祁粲犯病发疯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要等到再次开口,等到这世界上再次有人能听见她说的话——   啪,[10000/100000000]   祁粲的香槟杯贴到了他的嘴边,酒液即将入口。但就在那一刻,一道声音忽然清晰地传入耳中。   ——「所以到底是谁给祁粲下的毒啊?」   祁粲的手忽然顿住。   四周一片寂静,谁的声音。   幻听?   可那声音还没有停。   ——「这种毒无色无味,让人难以察觉,并且是长时间缓缓加大剂量,慢性摧毁中枢神经系统,最后让人彻底变成神经病……应该不是普通人能搞来的。下毒的人肯定和祁粲有深仇大恨,或者什么利益纠葛!不过话又说回来……」   整个宴会厅都在等祁粲的动作,可他却完全僵住了。   这隔音通道里非常安静,只有他亲信的几个人。但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祁粲过了好几秒,才缓缓侧头,看向那个十分安静的小哑巴。   ——「下毒的人固然违法,但退一步讲,祁粲就没有错吗?」   祁粲的太阳穴突突得愈发厉害。   时听想起自己最后的惨状,悲从中来,拳头渐硬,最后气沉丹田发出爆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都想下手!」   那一瞬间,祁粲安静安全的世界被雷劈了进来。   他像是被高压电打中了脑仁,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大少?!”   “总裁!!”   台下的助理和保镖瞬间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在那样的混乱昏迷之中,祁粲听见那道声音停止了尖叫,然后很奇怪地问:   ——「啊怎么啦?他现在就疯啦??」   祁粲闭上眼。   好像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总裁:我疯了。   我来啦!这本还是走向了沙雕路线,本觉熟悉的画风,大家来玩吧~! 第2章 她润润喉   时听原本还在认真思考,是给他下药还是下尿,没想到祁粲自己发作得这么快??   苍天有眼,这可是他自己犯病的!   她可什么都没干啊!   时听一张小脸带着对未婚夫应有的担忧,往旁边挪了挪。   转念一想,这一定就是10000句整数带来的调整,让剧情朝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了。这次订婚宴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没触碰,二没出声,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行动。原本剧情中她被别人指认的场合,反倒成了她的佐证。   时听看着被黑衣保镖团团围住、面色莫名惨白的祁粲,心想这神经病总报复不到她头上了!   她果然是要多多说话,在心里对自己畅所欲言,早日冲破大整数。自从有了这个目标,不知道为什么时听自言自语都不觉得孤独了,再也不会因为没人能听见她的内心而失落。   哑巴背锅侠?不可能的。   ——「他这次昏倒看来就是因为杯子上带毒了,但是那和我这个文静的小女孩有什么关系?」   声音依旧清晰入耳,钻入脑仁。   祁粲紧闭的双眼忽然眼睫一颤,眼轮匝肌似乎也跟着抽了一下。   ——「有些时候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有没有和什么厉害人物结下梁子,有没有因为太爱装逼引起别人的不满?不要睁着眼睛乱找人报复!」   祁粲:“…”   祁粲凭着一口气强行睁开了眼睛。   “总裁你醒了!”   沈助理激动之余还不忘把声音压在30分贝,但是对总裁而言已经意义不大。   ——「醒啦?这么快?那他刚才这一出是干什么,当众小憩?」   “……”祁粲面无表情,脸色阴沉得可怕,太阳穴连带着脑仁嗡嗡作痛。但他强行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众人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我没事。”   “继续。”   这种场合下,他不能失态,更不能被人发现他神经衰弱的端倪。豪门利益牵扯巨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在打探当年那场事故。好在刚才那一瞬间,大量黑衣保镖涌现得足够快,导致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祁粲的瞳孔重新聚焦,对来宾简单说明自己是被玻璃反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让助理打开了通道上的防护玻璃,继续推进接下来的仪式流程。   完成后,他的目光才终于阴鸷地落在那个小哑巴身上。   时听一直站在人群外围、置身事外,注意到他似乎看了过来,立刻一脸担忧地看向他。   小哑巴张了张嘴、却黯然地依旧发不出声音,双手无助地挥了挥,又想起他们看不懂她的手语,满眼都是着急自己无法表达关心。   沈助理见状低声安抚道,“太太别担心,这件事和您无关,我们会处理好的。”   时听弱小可怜地点了点头。   ——「就是啊,这神经病看我干什么?这事和我又没有关系,我清清白白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难不成我还能突然让你晕倒,把你击哔??我是神仙啊!」   祁粲头痛欲裂:“……”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频繁的声音惊扰,现在整个脑袋像是先被雷劈然后又用针扎,恨不得直接找人把她拖出去扔了。   刚才手里的那支香槟杯,他已经借着保镖的遮挡换掉了,不需要指示,底下人自然知道该送到哪里隐秘检测,很快就能出结果。   即便最后证明是虚惊一场,但在那之前,没有任何人能离开这座庄园。   但问题是,时听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哑巴,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祁粲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骨,在掌权集团几年以来他杀伐果决,即使神经受损严重也没有影响过他的思维判断,这还是第一次,祁粲感觉到了荒谬。   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对这道声音作出任何反应,所以这道声音只有他能听见。   祁粲看着这个由他一手打造的安全堡垒,不动声色地继续喝完了杯一模一样的香槟,眼底暗流涌动。   还是说,是他太过注重安全,所以出现了幻听?   如果祁粲没有精神科既往病史,他绝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但是此刻,他看着那个安静点头、满脸真情实感的小哑巴,很难不产生一丝微渺的怀疑:难道是他的精神又出现了问题吗?   祁粲紧紧地盯着时听。   她的器质性报告和检验单早在联姻之前就已经被整理好送到了他的手里,时听是个后天哑巴,失声患者,且无法治愈。她的生活习惯,生平履历,也都由助理仔细背调过,她绝无可能接触到什么高于他的人物。   到底怎么回事?   时听感受着那道深沉的视线,有种和后来精神病发作后一样的侵略感。就算祁粲现在还没彻底犯病,但他也是一个心思深沉、喜怒不定的上位者,看不起她,又利用她,最后还要折磨她!   时听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始了小人物对命运的对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随时随地,铿锵有力。   狂背三千遍,冲向十万句。   “…”   祁粲额角的青筋一点点浮起。   不可能,他没病。   他的大脑长期稳定,不可能突然病变产生这种精神障碍。   但客观的噪音会让他变得易怒、躁郁,影响他的思维判断。   现在在他的地盘,一切还是可控的。   当务之急,是要让时听安静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他垂眸,挡住狠戾之色。   …   “祁大少怎么一直在看着那个时听?”   祁粲本就是璀璨的人群焦点,在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对象,此刻他侧身的注视自然落在了在场无数人眼中。   “晶晶,我真是替你不甘心,就算你们时家和祁家联姻,也应该你来才对呀?”   “就是啊,你那姐姐本来出身就差,也从来不接触我们圈子里的东西,她能和祁大少有什么话聊?”   几个豪门小姐妹愤愤不平,祁氏集团的体量远远超过他们任何一家,祁大少这么多年来都是所有人理想的结婚对象,他们没得到也就罢了,凭什么是时听?   时晶晶看着祁大少优越的侧颜线条,不由地咬住了嘴唇。   这让她想起了家里刚刚找到时听的时候,一直以来,时晶晶都是时家的独女,从小父母就告诉她,她的到来是他们最大的慰藉。可当她意识到她原来并不是唯一,并且看照片那个姐姐竟然和优越的哥哥长得更像时,时晶晶就开始了不安和危机感。   听说时听在山区跟着收养她的奶奶放牧下地,学习成绩也很优异能考出大山,她就更焦虑了。   然而就在时晶晶忐忑地跟着父母去医院看望她的那天——   时听,说不出话来了。   她意外受了撞击,再睁眼就变成了哑巴。   时晶晶知道这样想不好,可是她控制不住心中的暗喜,一个哑巴,还怎么和她比?接下来的几年,哑巴果然也完全失去了光芒,不仅在豪门圈中没有存在感,更是渐渐被爸爸妈妈排在了末位。   可就在时晶晶已经完全把她遗忘在脑后的时候,这个哑巴竟然被祁粲选中了!   现在,看着祁大少的英俊冷感,他是那么完美,从心智、到外表,全都是最顶级的代表。她当年的不安和惶恐再次席卷而来。   “凭什么她从小走丢了,资源就要向她倾斜?你们家也太偏心她了吧!”   “她到底有什么优秀的地方?能值得祁大少青睐?”   优秀的地方?   时晶晶原本满心焦虑,心头忽然一动,唇角又露出了笑容。   祁大少到现在都还没听见过时听说话吧?   她是可以一直假装,但如果……这哑巴姐姐面临一个不得不回应的场合呢?   时听要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哑巴,那必须得开口。她要是只能沉默,那不就让所有人发现了吗?这简直是一个死局。   就算祁大少发现了她不能说话、然后一时生气,那他们两家的联姻关系也不会断的呀,还有她这个更加适合的人选。   时晶晶越过人群,看向了安安静静的时听。   她可不允许时听再这么“安静”下去~   …   终于,订婚仪式走完流程,宴席开始了。   宾客们陆续在厅内坐下,时、祁两家人坐到了一桌上。   祁家这边只有祁老爷子,和在祁家几十年的老管家。因为众所周知祁大少和生父关系极差,不仅在集团架空了他,还不允许他和继母、弟弟踏入庄园半步。   时家这边是时父时母和小女儿,时晶晶刚好终于有机会和祁大少坐在一桌,她特意选择了祁粲的正对面,看着时听安分守己的模样,眼底暗暗闪过一道光。   时听悄悄打了个无声的哈欠,跟在祁粲后边落座,沈助理紧随其后。   原本祁大少是单独用餐不会和其他人在一个场合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祁大少忽然不介意了。   祁粲面无表情。   介意有用吗?   ——「正好,我也该喝口水润润喉,这一晚上真是辛苦我了!」   祁粲:“……”   时听兴致勃勃地在桌边坐下,准备搂席。祁家庄园的晚宴质量当然不错,她看到了不少利咽护嗓的食材。时听拿了一碗雪梨银耳羹,又拿了一碗百合莲子汤,这可比她平时吃的润喉糖效果好。   祁大少的神情堪称一言难尽。   但也好,如果她吃饭的时候能安静……   ——「啊啊啊啊啊啊!真好喝啊我吨吨吨吨啃啃啃啃。」   “……”吃都堵不上嘴是吧。   祁粲的眼皮开始狂跳,黑曜石般的瞳孔越来越阴沉。   那,睡着了,是不是就安静了?   他沉着脸抬起手,正要叫助理过来,一道声音突兀又伤感地插了进来。   时晶晶不知道什么时候举杯站起了身。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作为新人的妹妹,对我的姐姐也有些心里话想说。这些年其实我一直都想要和姐姐交流,但是她却从来不肯对我敞开心扉,也从未对我张口说过话。”   宴会厅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过来。听见这话,那些豪门千金小姐妹看时听的眼神就更不友善了。   这闷葫芦也太过分了吧??从没说过话,这合理吗?   时听一边润着嗓子,一边看这情况,顿时明白过来了。   原本剧情里没这一出,因为祁粲在订婚宴上一眼都没多瞧时听,整个豪门圈都看出她是个联姻工具人,所以只是背地嘲讽她上赶着讨好祁大少也没用。但现在剧情发生了一些调整,随之而来其他人的行为动机也发生了变化。   她这个亲妹妹和她从小就不在一起长大,在时听回到豪门之后更是从没鸟过她,现在却想当众揭发她是个小哑巴。   时家父母说不定也默许,毕竟他们更希望时晶晶嫁进祁家。   时听又拿起了第二碗银耳羹,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会感到自卑、羞耻。有了一亿目标的她已经彻底松弛自洽。   ——「好好好,面刺寡人之过,帮助我调动情绪,赏~~」她特意拉长了声音,赏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时晶晶时刻留意着祁大少的神情,果然见他英挺的眉目紧紧夹了起来。   她大受鼓舞,声音愈发温柔:“姐姐,就算你恨我在家里这么多年独占了爸爸妈妈的宠爱,我也想尽力弥合我们姐妹之间的嫌隙。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和我说句话?”   ——「嗯…其实我是很愿意的,但是我说了你能听见嘛?」   ——「哈喽?哈喽你好?喂喂喂?」   ——「没关系,反正我就不动如山,她一直叭叭叭的最先受不了的肯定是祁粲这个神衰。」   祁粲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勉强抵抗时听一个人的声音就已经够了。   但时晶晶却误解了他的脸色,在这种情况下时听还是一言不发,明眼人应该可以发现不对劲了!   时晶晶趁热打铁,泫然欲泣:“一句就好,我想得到你的原谅!”   ——「平身,我原谅了。」   “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这么多年才从未和我讲过话?   ——「我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祁粲坐在那里,听着时听一句顶十句,脑仁再次缓缓开裂。   有完没完?   时晶晶心中急得不行,怎么祁大少还没反应?她就快暗示到字面上,把“她是哑巴”拍在祁粲的脸上了!   ——「但是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祁粲这神经病他就得要不出声的啊。可惜你没能抢占先机,不然我很愿意把这个炮灰身份让给你。不过我还有个好方法!」   时晶晶崩溃了,打算直说:“祁大少,其实她——”   ——「建议你也把自己毒哑。」   祁粲终于忍无可忍:“够了!闭嘴!!”   时晶晶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刷地白了。   她惹怒了祁大少?   两秒寂静后。   ——「哈哈哈哈哈哈他急了!」   祁粲用最后的理智没有爆喝一声你也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总裁破防进度:10% 第3章 拉个大的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祁粲已经忍到了极限。   今天发生的事本就超过了他的认知,而他受损的脑神经像橡皮糖一样被抻来拉去,早已失去弹力,随时都能绷断。   这么多年,祁粲不喜欢任何人在他耳边吵闹,如果有这样不怕死的,早就被拖出去扔到荒郊野岭。   此刻,躁郁的因子在神经末梢反复横跳,他英俊阴郁的眉目染上一层寒霜,看起来十分渗人。   强大冷冽的气场让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忌惮着不敢出声。   看来时晶晶是真的惹了祁大少不快!刚刚那些为她打抱不平撺掇她的豪门千金们,现在也都一个个闭上了嘴,观望局势。   时晶晶整个人尴尬无比,时母见势不对连忙一边道歉一边拉着她出了宴会厅,时父留下来给祁老爷子和祁大少赔笑脸。他们确实存了让小女儿试探一下的意思,但点到即止,两家的商业合作才刚刚开始,他们怎么敢真把祁粲得罪了?   时晶晶不甘心地挣扎了一下:“妈!”   “哎呀行了!”时母瞪了她一眼。   时晶晶:怎么会这样?   她对祁大少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祁大少难道听不出来,时听是个哑巴吗??   “…”   祁粲的目光幽深复杂到没有任何人可以解读。   离开宴会厅之前,时晶晶最后瞪向刚认真喝完银耳羹的时听。   原来如此,想用喝东西掩盖自己不会说话是吧?   你等着!   你以为还能装多久正常人?   …   祁老爷子不慌不忙收回目光,都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刚才那小姑娘什么意思他还看不明白?   但他对时听这孩子印象不错。听说她回到豪门之后还时常给收养她的奶奶打钱,买拖拉机,修房子。   而且,人又确实文静——有时候,甲之□□乙之蜜糖,外人眼里的残缺可能正适合阿粲。   于是祁老爷子乐呵呵地在这寂静尴尬中圆了个场,“好了,现在没事了,大家继续。”   ?现在没事了。祁粲依然面无表情。   ——「啊!刚刚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让我的表达欲空前高涨。」   祁粲:“……”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他怀疑他真的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时听全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看祁粲那狗屎般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被时晶晶吵到了他脆弱的神经。   而她细数自己这一场的收获,右上角的数字已经跳到了[30944/100000000]。   ——「成果喜人,成果喜人啊。我刚刚总共喝了三碗雪梨百合银耳,现在我的嗓音一定像黄鹂一样山谷回响,悦耳动听。」   ——「在这里我打算想高歌一曲,就算没有听众也没关系!」   反正在心里说得越多越好。时听清了清嗓子。   ——「歌唱我的祖国~~啊啊啊咦咦咦噢噢噢~~」   祁粲真受不了了。   现在就把她拖下去强制入睡!   祁粲阴着脸,抬手就叫沈助理。不管用什么方法,她现在必须昏过去。   然而还没递眼神,沈助理已经匆匆走了过来,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手有点抖。   “总裁,我来给您换餐碟。”沈助理的手落在桌面上,借着换餐具的动作极不显眼地敲了两个点,然后动作自然地退了下去。   祁粲垂眸的一瞬间,深黑如海的瞳孔中掀起了波澜。   ——有毒。   检测结果出来了,那支香槟杯上,真的有毒。   祁粲缓缓摩挲了一下拇指指腹。   沈助理退下来之后,心脏还在狂跳,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跟在大少身边多年,看得很清楚——   祁大少现在的神情,和当年在内部大清洗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时听吃饱喝足,往后靠在椅背上,放空大脑。   ——「对了,原本这神经病第一次被投毒的时候剂量是很小很小的,那个神秘提取物里的生物碱会在空气中被氧化、然后慢慢失活,而且当时在场根本没有人发现中毒的情况,事后再追究也根本查不出来了。」   祁粲侧目,眼底晦暗流动,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都知道多少?   ——「那幕后黑手这么有心机,后边还缓慢少量多次地投毒,唉,要不说豪门也真是刀光剑影,不过我也不能主动提出来,不然显得我好像是同伙似的。只能说我祝他成功吧!」   ——「我呢以后就人淡如菊不理纷争,做自己该说的,等祁粲精神失常彻底嘎了领一大笔抚恤金给老家山区修路。」   祁粲:“……”   他人还没死!   祁粲疲惫地闭上眼。   现在还不能把时听拖下去。   她知道的信息量太大了,不能打草惊蛇。   …   当晚的订婚宴在表面祥和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   只是所有宾客包括订婚两家亲友,都在离开时又过了一遍安检。   众人倒也习以为常,当做是祁大少特有的习惯,毕竟他们进庄园时也做了安检,而祁家那位后妈夫人和祁大少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没资格来呢!   等到所有信息全部被采集完毕,庄园上下几百个监控摄像头的前后记录全都取出。   祁粲在夜色中目送祁老爷子被扶上车,终于对着身后最心腹的几十人团队淡淡开口,“查。”   小到进场携带的每一个物品。   大到所有来宾、佣人、自己人的动线。   是内鬼,还是外敌。都给我查。   时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被打发走,只好无所事事地跟在祁粲旁边。   ——「这气场,这架势,不愧是霸道总裁、逼王之王。」   祁粲当做没听见。   沈助理自从得到成分检测报告之后就已经心急如焚。   要知道从当年那场意外事故之后,祁大少就对整个世界充满戒备。离开视线超过十秒的东西一律不会入口,出行都坐E级防弹车,房间采用顶级声学装修和名家设计的门锁,炸药都炸不开。平时出行随身携带防身武器,并且祁大少本人已经练成了搏击九段!   近身的所有助理和保镖都做了三代调查和三年培训,以极高薪和严格的奖惩制锻造了忠心耿耿的庞大团队,确保祁大少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如今却在眼皮底下险些发生了无法挽回的大事故!?   这时候沈助理也顾不得还有太太在一旁,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已经把时听当做了自己人,他压低声音问:“总裁,要不要预约白医生?”   ——「啊?他现在就看医生?还是白医生?」   诧异的声音响起,祁粲没有回答,黑沉沉的眸光看向了那小哑巴。   她也认识白医生?   时听确实惊了,祁粲难道提前发现了??   小哑巴立刻盛满眼中担忧,盈盈黛色,回望她的联姻对象。   祁粲探究的目光藏在夜色中。   像是伺机而动的冷血动物。   你还能,向我透露什么?   ——「那肯定都是我的功劳!是我以德报怨,是我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不然他这时候已经开始病变了,那我岂不是他的救命恩人?我的天啊。」   时听四下左右张望了一下。   祁粲狭长锋利的眼睛微微一眯,她在找什么?   ——「正好今天你爸不在,不如认我做父吧?我来当你的活爹。」   祁粲,“……”额角青筋一根根暴起。   沈助理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自责又悔恨。   总裁明显变得焦虑和狂躁了很多,之前明明都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了,不会还是沾染上了神经毒素吧?!   “要不把白医生叫到家里来?”   ——「快叫爸爸!」   祁粲脸色铁青:“不叫!”   …   当夜。   祁氏庄园无人入眠。   所有隐秘的排查工作都在进行,然而这一回,有了多年前那次血的教训,祁粲已经手握远超当年的权力和控制力。   没有任何风声会传出去,甚至在暗处的人恐怕以为他已经喝了下去。   但是,藏于暗处的人是谁?   和当年那场事故有没有关联?   祁粲深深地靠进沙发椅,双手支起,扣在眉骨之间。   无数被尘封的、染血的记忆,早已烙印在他的神经上,在他骨子里留下的阴毒的痕迹,难以磨灭。他变得易怒,武断,阴狠,但也正因这样,一路走上了最高位置。   许久后,祁粲放下手,双眼如深海平静。   下周祁氏有非常重要的一场董事会,事关集团未来三年的重大项目规划,他决不能被任何人影响精神状态。   ……特别是时听。   此人有着极高的情报价值,但也有着极高的不确定性。   祁粲抬眸,叫住了正准备回房间诵读《心经》的小哑巴。   时听眨了眨眼,干什么啊?   她任务很忙的。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着时听,开口问:“你对我有没有什么意见。”   他也很好奇,时听和他在联姻前应该只有一面之缘,她是什么时候对他积累了这么多厌恶之情。   小哑巴一双黛色瞳孔,怔愣地看着他,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祁粲深吸一口气,深邃眸光藏起自己的目的性。   如果她真的通过某些途径预知了信息,就像无意间预警了他会被投毒。   那他是否能物尽其用,得到更多有关“未来”的信息?   他是一个成熟成功的商人,他知道怎么做。   祁粲淡淡开口:“订婚结束,我们就是未婚夫妻了。你有意见可以提。”   小哑巴安静了几秒。   ——「让我提意见,他是不是在讽刺我不能说话?」   祁粲:“……”   不是。   时听越看越觉得是,恨不得把她看到的晦暗剧情甩他脑子里!   ——「你犯病之后有多神经你根本想象不到!不仅得了精神病、红眼病、而且还是个大色皮!」   祁粲:“?”   ——「不仅和我如此这般、这样那样,还要逼我说话,逼我叫出声!按着我跟我夜夜疯狂,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祁粲忍无可忍地抵住额头,他怎么可能?   他就不该问。   时听表面上:人淡如菊,双眸水润,摇头否认。   时听内心里:「家暴男!癫公!人渣!我只是这么安静的一个可怜小女孩,我做错了什么?!」   祁粲转身就走。   看医生。明天就去看医生。   时听越说越激动,越激动数字变得越快,最后她仰天长啸。   ——「还说让我提意见?啊啊啊!」   ——「我要拉他头上!」   祁粲一脚踹开门。   ——你已经给我扣了泼天的屎盆子!! 第4章 医生你看他~   ——「神经病,他还挺生气?」   时听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假装深情地目送。   ——「真是主动找骂!」   祁粲的背影走得更快了。   等时听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把神经病男人抛在脑后,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看着视野右上角的那串数字,她的心情就十分好。   [31095/100000000]   仅仅是一天晚上,这个数据就跳到了三万多。尽管在后边那串数字面前仍然显得很少,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还有什么比跟自己对话、倾听自己的内心、最后解放自己的出口,更让人激动的呢?时听简直充满动力,立刻盘算起自己的一亿规划。   网上说,正常人平均一天会说五千句话左右。如果按照这个进度,想要说够一句话,需要五十四年。   但时听不是正常人,她已经渐渐有了计划雏形。   每个整数就像是一个阶段性目标,要一点点突破,最后一举突破最大关卡。根据目前的情况,剧情发生调整的几个节点是1000/10000,不出意外接下来就是十万、一百万、一千万和一亿——达到她最后的痊愈!   虽然今天的增速是意外情况,但十万句话并不难。   时听一脸思考状地琢磨了片刻,拿出手机——   开始精心挑选自己的心读材料。   在心里速读,不费脑,可持续性强,可以稳步增加数据!   时听最后精挑细选了三本书,作为睡前读物。   分别是《金刚经》《地藏经》和《偏执烈爱:狼性总裁他疯了》。   她真是一个有内涵的小女孩!   …   另一边。   祁粲压抑着怒火回到了自己防护严密的顶楼房间。   沈助理等几个核心助理已经等在那里,觑见祁大少的神色纷纷汗流浃背,声音颤抖地向他汇报晚上排查的结果。   在整个来宾入场、仪式宴席、来宾离开的全流程里,摸过那支杯子的总共只有几个人,他们已经开始暗中重点观察,会尽快找出结果,弥补这次的重大工作失误!   “嗯。”祁粲捏着眉心,听着正常人类的发言,心情总算好了点。   不过,他并不抱希望。   下手的人,必然很难找到。   因为就算按照那小哑巴所说的,“原本”他并没有发现被投毒的事,但祁粲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的应激创伤导致他多疑,敏感,不信任一切,并且极度关注自己的安全健康。   如果“原本”的他没有发现异常,多半是查了也没有发现什么。或许是像她说的,生物碱失活后没有残留。还有一种可能是……被推波助澜下手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带了毒,所以没有破绽。   这样,才能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痕迹,缓慢地对他投毒。   祁粲睁开眼睛,眼底平静暗涌。   “继续查。”   “是!”   沈助理收起了报告单,担忧地低声劝说:“总裁,您还是早些休息吧。”今天实在太伤神了。   祁粲捏了捏眉心,问:“她呢。”   沈助理善解人意地笑道:“太太已经休息了,您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太太的。”   “。”   祁粲沉默了一秒,他并不担心她。   他担心自己。   好在,时听一进祁家的时候,祁粲就让人把她安置在离自己最远的房间。   他还让助理去给她房间里点上助眠的香薰。   看着沈助理那抿嘴偷乐的神情,祁粲只能沉默以对,眸光阴恻。   这下可以了吧。   睡着了总能安静了?   助理们退出房间,那座名家设计的重工防盗门一关,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这才是祁粲熟悉的世界。   整座祁氏庄园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房间花了几百万来做顶级的声学装修和隔音装置,尽享高处静谧。而他得以在顶楼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看他打造的庞大机器高效运转,享受权力的滋味。   祁粲终于重新掌握了心理优势。   他习惯性在睡前的绝对静谧中思考自己的策略和手段。自省,自观,然后再艰难入眠。   但出奇地,今天的祁粲没听到楼外风声,也没有因为风声稍大就无法安神…可能是因为,他的脑仁已经接受了更高分贝的无差别洗礼。   睡前,祁粲最后一个想法已经清晰。   如果这种持续的噪音真的无法解决。   那就……解决掉发出噪音的人。   一个小哑巴,真的能影响他多少?   祁粲缓缓陷入黑暗……   ……   直到后半夜。   ——「总裁哥哥偏执烈爱,我像狼一样叫了起来!」   祁粲瞬间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   咚咚!   心率因为突然的噪音开始狂飙。   三楼小房间里,薰衣草安神香温暖地烧着。   时听看了几页的小说放在枕边,人已陷入香甜的梦乡,梦里还是睡前的狼性总裁。   寂静的夜,无边的黑,她的狼话破空而来。   ——「嗷呜呜呜呜!嗷嗷呜呜」   祁粲在黑暗中面无表情,捏紧了拳头。   梦话也能听见是吧?   看医生。   天亮就去看。   …   第二天清晨。   祁大少眼底的淡淡青色显著加深。   时听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昨天睡得太好,气色好极了。   祁粲阴郁地盯着她。   沈助理忧心忡忡,虽然这并不影响总裁的英俊和气度,但昨夜风速并没有超过5m/s,总裁还是没休息好。   一定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不够到位,不能为他分忧,不能确保总裁和太太的安全!   “…”祁粲不想解释一个字,近乎咬牙道,“…现在就去找白医生。”   “好的总裁,我这就安排!”   然后祁粲面无表情地看向竖着耳朵的时听,“你也去。”   得把病灶带上。   这次时听听完,心里竟然没什么怨言,跟着就上了车。   白医生全名白礼延,出自医学世家,自己开创了精神康复私立医院,对接客户非富即贵,隐秘性极高,不会透露半点患者隐私。全体医护都签了保密协议,口风极严。   祁大少这些年在白医生那里得到了稳定的治疗,原本都已经很久没去了。   路上,时听坐在祁粲那辆防弹级豪车里,感到奇怪。   ——「祁粲要去找白医生看什么病?人家白医生也不研究毒药啊,而且他现在也没什么症状的样子,看着除了脸臭得像屎一样,别的还挺正常的?」   祁粲抱着胳膊坐在一边,唇角冷笑。   他要看什么病?   他要阻断他的接收神经。   或是阻断她的输出。   等车子隐秘驶入医院,白礼延早已在院内等候了。   每逢祁大少到来,医院会空出全天,清场所有人,专程接待祁大少。毕竟他们医院近五年的kpi,祁大少占一半,是实打实的贵宾。   白礼延虽然由于常年在医院坐诊并不太了解A市豪门圈,但白家几代医生,和那个圈层往来并不少。他也知道祁氏集团如今和时家联姻,下周将会有重要会议推进一个庞大的地产项目。   想来是为了这个,祁大少需要确保稳定强大的精神状态。   车门一开,率先跳下来一道纤细单薄的身影。   白礼延看到时听,愣了愣,然后才温和地笑了,“你也来了。”   时听羞涩地点点头,然后熟练地比划起手语。   在她遍寻中西医都治不好哑巴的时候,也曾被嫌丢人的时家父母偷偷送来给白医生看过。白医生是个负责的好医生,甚至专门为她学习了简单的手语,来更好地和患者沟通。   时听一手三指搭在另一手的脉搏上,然后一手伸拇指贴在胸口,点了点他,然后一手捏住脸颊比划,最后在空中画了从上到下划了一笔。   白礼延点点头,又摇头笑道,“没有,你也是。”   祁粲从另一边车门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两人还挺相谈甚欢?   他竟然没听见小哑巴心里两面三刀?   听够了时听真话的祁粲心中冷笑,随口问白礼延:“她说什么?”   白礼延略带惊讶:“她说我瘦了…其实没有。大少,您看不懂手语,你们怎么交流?”   祁粲还没说话,暴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交流个屁!他这种狂妄自大的神经病,和他说一句话要倒一天胃口!」   祁粲咬牙,“我们不需要交流!”   白礼延点点头,豪门联姻,他也明白。   “那您今天来是想看什么问题?”   祁粲闭了闭眼。   她就是我的问题。   …   时听被留在了诊室外边自己玩。   “大少,这边来吧。”   白礼延一边和祁粲闲聊,一边带他走了进去。   这个简单交流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和患者建立联系,感知他们的精神状态,从而进一步判定做哪项检查,只有情况再严重时才需要检查脑电图成像和头颅CT。   祁大少的精神状态近一年都很稳定,一般只需定期来做精神评估量表就可以。   以白礼延的初步观察,祁大少依旧谈吐自如,逻辑清晰,思辨能力也十分过人。更何况他高强的商业手腕和大刀阔斧的项目成就,A市所有人有目共睹,这也肯定不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能达到的。   所以除了脸色有点差,祁大少应该没有什么病理性问题?   诊室内是舒适的干净极简风,让患者能够尽量地平静下来。   白礼延姿态很放松,面上带笑。   “所以您这次来,是有了什么新的困扰?”   祁粲面无表情。   ……如何形容。   如果不是时听的内心声音太过奇特和频繁,他还不必要诉诸旁人。   祁粲深吸了一口气,那双深海般的瞳孔微微折射出不同寻常的暗光,表情也越发严肃。   但这的确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必须求助现代医学。   白礼延见状,很高情商地换了个姿势以示认真,做出了用心倾听的表情。   难道祁大少的确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没关系,您说就是了。”   祁粲闭上眼,又睁开,最后对自己接受了五年治疗的精神科医生说:   “我,能听见某些人的心声。”   ……   诊室里的钟表滴答地响。   白礼延这次的表情是真的缓缓凝重了起来。   他没有做出任何惊讶或者突兀的评价,而是“嗯”了一声,又换了个端坐的姿势,继续语气舒缓地道:   “好的,您仔细说。”   祁粲却沉默了。   ……可你为什么拿出了病例本?   医生: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医生:咯噔一声   祁大少:……?   #现代医学不相信读心术!!# 第5章 霸总内耗   “您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   诊室内,精神科医生对祁大少发出了亲切友好的问候。   “您说的心声,具体是什么内容?”   “听到的是谁的心声呢?”   祁粲薄唇微张,然后又闭上了。   他看着医生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最后逐渐面无表情。   现代医学恐怕救不了他。   白礼延深知他的心理防御机制极高,于是十分专业地开导他,“无妨,祁大少,我们先来做一些简单的基础检测!”   然后祁粲看着他开了脑成像、头颅CT、心理健康量表、精神健康量表、甚至血常规的单子。   “……”他真的没病。   …   诊室外。   时听正拿出自己内涵丰富的心读材料——随时随地,增加心理活跃度。   昨天时听还没读到总裁哥哥为爱变成狼人模样,不知道怎么就很快陷入了甜美梦乡,虽然一觉起来精神很好,但是句数只增加了几百句,目前还停留在三万出头。   不过时听大致数了数,一本霸总文学几十万字大概有四五万句话,只要把这本在心里读完,就能顺利突破十万句关卡!   于是时听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岁月静好地阅读起来。   “你就是那个谁吧?”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忽然响起。   时听一抬头,看见一个梳着脏辫的女生停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白宝元是豪门圈内一点通,订婚宴之后时晶晶就说她那个从山区找回来的姐姐非常冷漠,可能是因为觉得全家都对不起她,对她这个妹妹很有敌意,在家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而且虽然是山里来的但是很会装模作样,假装高冷优雅,这才被祁大少选中做了联姻对象。从此更是高人一等,再也不把她这个亲妹妹放在眼里了。   时晶晶在圈子一直以来人缘都很好,而且眼下时家和祁氏联姻之后跟着水涨船高,不少人围在时晶晶身边为她打抱不平,这两天群里都在吐槽贬低这个时听。   没想到白宝元一来亲哥的医院就碰上了她,看她果然在精神病医院里还要看书装文化人,顿时撇撇嘴,“别装了好吗,bro?”   “?”时听大概猜到了,这就是白医生提到过的十分叛逆的妹妹,于是向她大大方方展示了自己的阅读界面:   ——【谁能想到那个高高在上、搅动全球经济命脉的总裁,此刻会狼狈地猩红双眼,把她按在墙上,“我愿意为爱变成狼人模样,我愿意为你疯狂,毁了这世界又有何妨!”】   白宝元:“??”   白宝元偷偷记下了文名,一边尴尬地想,情况好像和时晶晶在圈子里说得不太一样,人家也没装高雅啊!   尴尬之下她开始了一些花里胡哨的手势,“这里是你的元宝aka白色战狼,里边那个医生是我好homie。那个什么、时晶晶说你从不理人,这是真的吗?”   时听这才明白刚才她不客气的原因是什么,看来在她亲妹妹的努力下,她在外的社交形象不太良好,怪不得原来的剧情里所有人都对她恶意很大。   但是换个思路想,按照原本的轨迹,她会一直闷在祁氏庄园里,因为自卑不想被人知道哑巴,连收养她的奶奶家也不敢回,生怕奶奶知道自己回了豪门就成了哑巴,怕她担心她过得不好。最后一辈子没有朋友,自闭孤独,还被神经病男人报复死了!   现在时听有了底气、也有了机会正常地和别人沟通了。   于是她十分坦然地伸手,用食指向对方然后双手握拳向上伸出拇指:你、好。   白宝元忽然惊呆了:“这是什么手势?好酷啊!”   他们说唱人士里有各种代表厂牌和自己的手势,但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新颖的手势!   时听也没想到别人还会有这种反应,她指了指自己,然后一手伸直左右摆动,收回食指横在嘴前转动了一下: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白宝元这才恍然大悟:我草!   ——天杀的时晶晶,人家有语障啊?!   白宝元意识到她做了一件半夜想起来都要扇自己大逼斗的事,连忙想要挽回。   “我,我那个、我这就帮你骂回去的!”   时听想说不用,白宝元已经大手一挥:“没事,我嘴脏得一批。”   她掏出豪门圈子的微信群,直接开始发电报,“时晶晶你他妈的xaye**sduj*#$xxd”   白宝元很懂事地没把时听哑巴的事情说出去,语速又快又溜,骂人像rap一样,突然给时听提供了一个心声增速新思路。   rap好啊,rap话多。   另一头,时晶晶正在琢磨给哑巴姐姐一个公开盛大的发声场面,随手点开语音,猝不及防一个哆嗦:她骂我干什么?!   时听围观白宝元激情乱喷,不仅学会了更多词汇,眼神也逐渐动容。   好恣意。   好羡慕啊!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对方都能听见。   她在心里骂了祁粲这么多句,他都听不见!!   小哑巴痛苦闭目。   …   “所以,您听到的心声是不是以咒骂声、斥责声为主?”   诊室内,白医生对祁大少的情况有了初步的判断。   从前就有类似案例,一些精神障碍患者,会在安静的时候听见言语声、咒骂声或大声的命令,没有外界刺激也会听见不利于自己的负面声响,这并不罕见。   祁粲沉默了一瞬。   ——「说到底,这一切都怪祁粲这该死的神经病!」   ——「别人争抢他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怪这个神经病让我成为了一个炮灰,这个狗屎大傻卑!」   “……”祁粲靠坐在患者按摩椅上,青着脸捏紧了拳头。   他听到的声音的确言辞激烈。   从听见的第一句开始,就是有关投毒的负面信息,从那以后就像是有kpi要完成一样,一句接着一句不带停的。   难道真的是幻听……?   可是投毒已经被证明确有其事了,如果是幻听,他自己又是怎么幻想出来的?   白礼延看着祁大少沉思的模样,心中终于有了谱。   幻觉,是一种知觉障碍。   而幻听,是其中的一种。   这种问题在严重一些的情况下通常源于颞叶癫痫、脑干病变等脑器质病变,或者是精神分裂。但祁大少本人神志清醒思路正常,医患之间的对话能够流畅传达,状态相对稳定。虽然检查结果还没出,但是白礼延已经初步判断。   祁大少应该是因为多年的精神压力和高强的自保机制,从而催生出了被害妄想症状,以至于导致了幻听!   毕竟,作为祁大少主治五年的医生,他非常清楚祁大少的心理防线有多强,当年那场意外事故他至今从未对人提起细节,留给他的后遗症除了神经衰弱,还有极度的不信任和怀疑。   而身居高位,尔虞我诈,经过多年的高压生活,动辄百亿千亿项目的高强精神状态,他本就受损的神经自然是不堪重负,产生一些精神障碍并不稀奇。   ——这才是正常的!   毕竟,怎么会有听见别人心声这种情况呢?   读心术,那是小说才有的。   祁粲依然态度存疑,“。”   真的吗?   是他自己的精神问题?   祁粲的眉心深深折起,冷白肤色镀上一层阴郁的色泽。   投毒的事情他不会跟白礼延提及,但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摄入神经毒素。   眼下最重要的是顺利通过即将到来的董事会,带领祁氏集团走上更高峰,所以他现在,需要的是解决办法,而不是被人剖析。   “可能是最近累了,”祁粲捏了捏眉心,英俊的眉目恢复了冷漠疏离,“有没有神经阻断类药物,或者继续开降低听觉敏感度的补剂。”   白医生一脸不可取。精神问题一旦出现,他作为医生需要追根溯源,找到合理的解释,来让患者紧绷的精神得到放松和救治!   这时白礼延的助手拿来了刚出来的各项检查结果。   从结果上看,脑功能成像未见确切异常,各神经功能活动正常,CT结果也不存在精神分裂阳性症状。总体来说祁大少的器质性没有问题,功能一切正常,只不过有轻微颅内高压的症状。   “颅内高压也会对脑组织和神经系统产生影响。”白礼延大大地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可以用科学手段解释的。   能用现代医学解释,那就问题不大。   祁粲英挺的眉骨一直在微微折着,冷冽的气场无声蔓延,他还是觉得不对。   现代医学和科学的手段给了他解释。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就是和小哑巴有关系。   那就是时听说话的声音。   祁粲的直觉,在多年来刀光剑影的商战中救了他很多很多次,是他的敏锐嗅觉和精准眼光构成的。   然而这时,白医生抛出了最后一个致命提问:   “您说的那道声音,您从前听过吗?”   祁粲垂落在皮质扶手上的指尖忽然一顿。   时听是个哑巴,没有人听过她的声音。   ……怎么证明那是时听说的?   他从一开始就无法证明。   白医生见状,总算如释重负:“是陌生的声音,对吧?”   那么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从心理学上讲,这或许是您潜意识深处的声音,又或是在大脑中自我‘加工’而形成的声音,但归根结底,那是您自我意识的投射!”   ——「啊,为什么祁粲不能是一个红眼掐腰摁墙上、玩弄全球经济命脉的普通霸总?偏偏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呢?」   祁粲:“…”   ——「该死,我也多么想为自己发声!要是祁粲能被人骂臭狗屎,大淫魔,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多么快乐!」   他就给自己投射这些东西?   白医生看出他一瞬的沉默无语,知道对祁大少这样的上位者而言,他生命中高价值的东西太多了,他需要思虑、谋划的东西也太多了。   而医生存在的意义就是当精神问题出现,追根溯源,找到合理的解释,来让患者紧绷的精神得到放松和救治!   他们要充分给予患者鼓励,让他们安心、放心,就算精神出现了问题,也不要觉得是自己是一个精神病。   “这并不是十分罕见的现象,您不要有太大压力。”   “大少,事业重要,但您的身体更重要。先给自己一段时间观察。”   白礼延知道适度为主,没有让这次治疗时间过长。他简单开了一些舒缓药物,然后主动站起身结束治疗,以示这并不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祁粲一脸沉思。   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荒诞的无力。   精神科医生亲切地将送祁大少送到了门口,为他拉开诊室的门,最后叮嘱道。   “您一定要放轻松,多多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祁粲:“……嗯。”   门一开,时听岁月静好地看过来。   ——「哦你出来了?我人生路上的大粪车!」   祁粲眼前一黑:“……”   这他妈就是他内心的声音?   他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祁大少,一款很容易内耗的总裁#   #并且马上要内耗死了 第6章 大少,吃药了   时听发现祁粲从走出诊室脸色就十分奇怪。   垂眸,半阖,配合眼下淡淡青色,有几分恹恹的。   说崩溃倒也没有,看样子他的病情似乎没有那么严重。   但祁粲的神情就是非常的复杂,像是怀疑人生但又无法怀疑自己,想要怀疑别人又白茫茫一片抓不住,最后化作一片冰冷的虚无。   时听摸了摸下巴,在心里做出点评:   ——「萎啦?」   祁粲瞬间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色漆黑一片,像是酝酿风暴的深海,带着隐怒。   这都什么话?   这能是他自己想的?   白礼延还以为祁大少是看见了自己亲妹溜了进来所以不悦。刚才白宝元还正在时听旁边手舞足蹈动次打次的,不知道想要带坏人家小姑娘什么,白礼延顿时头都大了,他深知祁大少清场治疗最忌讳吵闹。   白礼延连忙低声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祁粲闭了闭眼,“没事。”   他现在还是不能确定那到底是时听的声音还是自己心里的声音,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们的心理都最好健康一点。   他自己的心理虽然不阳光,但好歹心理状态良好。   而时听这小哑巴……说不定就是失声之后憋了太久所以心理才那么扭曲,多和同龄人接触一下没有坏处。刚才就看他们两个相谈甚欢。   “对了,你妹妹是做什么的。”祁粲随口问。   “哦,她是个rapper。”白医生扶额苦笑。   祁粲:“?”   “我这就把她带走,”白礼延一边提溜起白宝元,一边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像人家时听一样,小姑娘家家的,文静点。”   时听连忙羞涩低头摆了摆手,文静小女孩心里在撕心裂肺地想:   ——「她这样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我也多么想变成一个聒噪的人,谁懂?谁懂??」   祁粲面无表情。   他不想懂。   白宝元依依不舍地向时听伸手,“记住,这里是你的元宝aka白色战……”话没说完就被白医生拎走了,时听也一脸的依依惜别,最后忧愁地叹了口气。   ——「唉,实践一下吧。」   祁粲:“?”实践什么。   经过白色战狼的热心教学,时听知道了rap就是要押韵脚,并且要有一个节奏。心中有flow,随时随地bb,堪称水句数心声大法。时听心想毕竟她也是搞艺术的人,歌画同源,她画画有一手,在这件事上说不定也有天赋。   ——「咳咳。药药,药药药,check it,check it。」   她在心里药了半天没药出来。   沈助理倒是拿着药走了出来。   医生说了,一天两次,七天一个疗程!他牢记于心。   “总裁,太太,车已经备好,方圆十里也已经排查过,不会泄露隐私,咱们可以回去了。”   祁粲“嗯”了一声,终于忍无可忍地看向在心里药药药的时听,沉着脸说,“你安分点。”   时听一脸无辜,沈助理也觉得莫名。   ——「有病哪!我招你了?」   ——「让我安分,我怎么不安分了?我看你才是挂墙上才安分!shit男人!」   祁粲捏紧了拳头。   ——「shit,来感觉了。」   沈助理想到刚才白医生交代的情况,总裁现在被害妄想症极为严重,会听到一些他们听不到的声音,顿时十分担忧,那到底会是什么声音?可惜他听不到,不能为总裁分忧。   ——「祁大少,鸡鸡小,别人裹脚你裹脑!」   沈助理:“总裁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祁粲怒道:“我很好!”   各方面都非常好!   …   回家的路上。   时听高歌猛进,成功累积了一千句话。   看看右上角的进度,现在心声积累的速度不慢,但是距离十万还有距离,距离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就更是遥远。   说明她现在还是保守了,还是顾及逻辑了。   在心里说话保守什么?有必要吗?完全没有!   逻辑也被祁粲吃了。   ——「祁大少,两条腿,五只眼睛六条嘴,三条胳膊七个胃,大象鼻子狂喷水……」   ——「祁粲粲,凄惨惨,吃了药药躺板板。」   ——「……」   下车的时候,总裁脸色铁青。   那他到底是什么生物?   数十名黑衣保镖列队而站,齐刷刷地等候着总裁。   然而他祁大少璀璨的一生,在28岁这年,被现代医学和人类学前后否认。   总裁面无表情,走得生风,看都不想看时听一眼。   时听表面像小媳妇一样在后边凄风苦雨地追。   在祁粲耳朵里,像是后边有鬼追着不放。   “……”   进入主楼,祁粲直奔内置的书房。   他已经因为小哑巴这个突发情况耽误了太多时间,作为祁氏集团的总裁,他每天的时间安排都以分秒计算,集团上下要他过目和拍板的文件多如牛毛。   时听用黛色的瞳孔湿漉漉表达了对未婚夫的心疼,差不多做到位,就毫无表示和心理负担地离开了。   祁粲上到顶楼,坐进熟悉的皮质老板椅里,才终于闭了闭眼。   联姻完成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各大企业的见面邀约,想见他谋求合作的人也排到了下下个月,还有,目前最重要的、下周的董事会议程。   他麻木的脑仁已经学会屏蔽了一部分干扰。现在不管他听见的声音到底是谁的,都没有董事会重要,他们还有很多的前期准备要做。   祁粲想到时听的身影,抬了抬手指,叫来另一个助理。   “去她山区的家,”祁粲狭长的眼尾闪过晦暗的深光,“查查有没有人听过她的声音。”   助理感到不解,但是不敢质疑祁大少的任何指示。   “音频,影像,都可以,”祁粲眉目阴冷,“…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是!大少。”   无法印证她的声音是吧。   祁粲倒要看看,他脑袋里的声音,到底是她的,还是他自己想象的。   如果真的是时听的……   哈。   他阴恻恻地笑了。   “行了去吧。”   总裁靠坐在办公室的皮椅里,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眉目化作熟悉的冰冷锋利。   “好了。”   “开始汇报吧。”   …   时听回到房间,看到手机上奶奶回了消息。   是一条长长的语音。   时听早上的时候把前几天画的画发给了她,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她画完就要给奶奶看。奶奶可能是刚忙完农活,这会正用占满泥巴的手摁着花了的手机屏——   “臭丫头,一个电话都没有,也不会学人家打打那个叫什么频,打视频啊,整天就知道发消息和打钱?你当你奶什么人?!”   听到奶奶虽然抱怨依然中心十足,时听就放心了。   她笑着摁出了好几句消息,好说歹说用文字把老人家安抚好了,然后才摸了摸自己无法发声的嗓子。   奶奶虽然看着干练,但其实早年落了一身病,受不得刺激。再等等她……她一定能完好无损地回去看她!   现在时听视野右上角的进度是[40102/100000000]。   按时间看这进度不算慢,但她也感觉到了一亿任务的庞大。必须得尽快推平10万句话,毕竟后边还有一百万、一千万句在等着。   哪怕时听是一个有着丰富内心世界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和自己对话,但增速快起来还是需要一些别的努力,和别的情绪。   ……看来还是得融入剧情之中。   总方针:找架吵、找素材、找剧情。喜迎一切傻逼,调动个人情绪。   毕竟,别看祁粲这个神经病很招人烦,但不得不说在他旁边的时候,她的心声是最活跃、最丰富的。   正琢磨着,就有人递枕头。   时听手机上又弹出一条信息,她退了奶奶的对话框,点开一看。   时晶晶:[姐姐,上次订婚仪式没有影响你和祁大少叭?你也真是的,就算祁大少对你没有感情,你也应该为了我们时家多多努力呀]   时晶晶:[过两天祁大少就要参加祁氏集团重要的董事会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些消息叭~这可是给我们时家长脸的机会呢,姐姐你千万不要错过哦!]   时晶晶正坐在小姐妹中间喝着下午茶,想到接下来的安排,唇角露出笑意。   虽然上次她急躁冒进了些,惹了祁大少不快,但祁大少肯定已经察觉到端倪了。难道时听还能一辈子假装高冷优雅不说话吗?   父母不让她对外说时听是个哑巴的事,那她就帮助时听,自己坦白~   祁氏董事会,作为订婚仪式之后祁大少的首次露面,自然备受关注,这将是一次绝杀!   如果祁大少没有带时听出席,根本没打算让这个未婚妻露面,那时听自然就成了整个豪门圈的笑话;   如果祁大少真带了时听出席,那她已经为哑巴姐姐准备了经验充足的记者团队!   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带着长枪短炮,话筒直接递到时听嘴边,她想不说话都不行。   就等她暴露哑巴的事实、让祁大少发现!到时候,祁大少、乃至整个A市,都会知道时听根本配不上这场联姻。   时晶晶低头看着时听头像上的那座火山,很想喷发,很想说话吧?   她这次就帮她多说点~   时听看着聊天对话框,一脸问号,原来她这妹妹加了她?   这几年里他们一条对话都没有。   Fine,行吧。   但时晶晶的确提醒了她接下来的剧情。   这个董事会的议程的确和他还有点渊源,因为时听其实也没想到,她的画会在未来被祁氏收购。   祁氏和时家联姻合作除了因为祁粲神经衰弱需要安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祁氏接下来一个重大的地产开发项目将会在B省山区投建,是和地方合作的重大工程。那里地质特殊,时家长子时岩是在德国深造的地质学者,主攻的专业方向正是祁氏所需要的。   而那个山区,时听也非常熟悉——那就是她被奶奶捡走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时听在大山里目睹各种生命和颜色,从最初用简陋的油画棒,到开始用画板油彩,再到后来被一个来到山沟沟里写生的大佬教导点拨,却一直没有真正画出生命——直到,她失了声。   她的画成为她唯一的发声出口,开始迸发出了真正的光辉。其中最好的那幅《火山》在很多年前就被一位女性收藏者买走,流向海外获得了不少反响,只是国内并不知情。   而祁氏的地产开发落地之后,大量收购符合这批房产设计调性的书画作品用于室内装饰,其中时听的画几乎被全部选取,成为这批房产的一大宣传特色。   只是没有人知道那些出自一个小哑巴无数安静的夜,后来她作为背锅侠被报复死,就更没机会亲眼见证了!   哈哈他妈的^^   画,她要大量地画!   这次堂堂正正赚走祁粲那狗东西的钱!   时听抱着画板躺了下来,她要等夜色降临。   在画画的时候,她的心声也会无意识增加,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仿佛置身于色彩的世界里,像流云,像一棵草,像草叶上的蚂蚁。   她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   后来外界对她画作的评价就是:   以笔发声!   振聋发聩!   …   深夜。   祁粲连开了三场视频会议,签署了数个文件,最后还看了两篇好几十页的财报。   这才揉捏着眉心,摘下了低频耳机。   等候在一旁的沈助理适时端着温水和药片上前。   “大少,该吃药了。”   祁粲:“…”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没有说。   接过水杯,吞服了药片。   这是白礼延这次开的舒缓神经类药物,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七天一个疗程,先看看效果。   吃完药,祁粲闭目思考。   然后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等等,刚才这一长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听到声音?   在他没吃药之前,他就已经没有听到了。   缓缓地,祁粲冷冽地笑了起来,像是暗夜中苏醒的鹰。   果然,他的工作极为复杂,有大量数据和分析,当他沉迷于工作之中,就根本听不到那小哑巴的声音了。   归根结底,祁粲相信自己的精神力量。   能从当年那样的创伤中走出来,他向来是一个有着意志力的男人。   …   直到后半夜。   凌晨三点。   祁粲再次睁开了鹰一般的眼睛。   ——「草草草,我草草草,我是一根草」   ——「嘿咻,飞跃,我爬爬爬,擦擦擦!」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如画笔般肆意挥洒,像是有人在他的精神世界随地大小便。   祁粲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这一刻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不是。   她有病吗?   到底谁是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   #内耗,是霸总最好的医美 第7章 中毒啦??   画画的时候,时听心声果然增长很快!   她无知无觉感受着自由的笔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了什么,情绪就自然地起起落落。时而兴奋,时而彷徨,时而是一棵草,时而是窸窸窣窣的爬虫。   等快乐的夜间艺术家收笔时,心声已经不知不觉增长了好几千。   时听十分满意,真不知道她自己都说了什么耶?   顶楼的大床上,祁粲伸出手。   按响了床边的按钮,“…”   几名心腹保镖立刻出现,垂首等待指示,“大少。”   祁粲捏着眉骨,眸光黑沉沉的,“去看看,太太在干什么。”   这个直线距离,大概也有百米,怎么会完全没有变化?   保镖迟疑道,“是…我们让佣人过去敲门。”   大半夜,他们又黑衣黑面的,太太那么安静柔弱的人,他们直接去会吓到她吧。   祁粲咬牙:“…无论在干什么,都让她别干了,赶紧睡觉!”   保镖立刻:“是!”   想不到祁大少这么关心太太,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和和美美了!   祁粲:“……”   祁氏的保镖们效率很高。   过了一会,时听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了。   什么正常人会有那样的心理活动?   她也好意思骂别人神经病?   祁粲一脸荒唐地重新躺了下来。   ——「死变态,掌控欲这么强,我半夜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祁粲冷笑:呵呵。   ——「怪不得后来那么扭曲,现在连我睡觉都要管,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期陆六吴灵吧爸而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和我夜夜疯狂、按着我逼我叫出声、满足他变态的性癖?!不、我不——」   祁粲怒道:“让她睡觉!”   他绝不可能!   想都别想!   …   第二天起来,祁粲看着时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订婚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婚后生活已经开始了,但是整个庄园内丝毫没有任何氛围。毕竟投毒排查的事果然找不到黑手,祁大少的被害妄想症又加剧了,现在整个庄园内部都是风声鹤唳。   祁粲心情不好,时听也注意到了他不善的目光。   但她根本不明白祁粲为什么看她不顺眼。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被祁粲这个狗东西拉下了水,即便如此还依然每天岁月静好、与世无争、老实芭蕉,毫无怨言!   她每天用沉默关心他、用意念关爱他,炮灰做到她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狗东西到底在不满什么?我不理解,是我不够安静吗,我怎么可能不够安静?」   祁粲面无表情地伸手,修长指尖夹着一张名片,递给她。   ——「什么东西?」   时听接过来一看:A市XXX精神康复中心。   祁粲眸色平静:“你也去看看吧。”   他的建议是认真的。   时听的精神绝对不正常,这一切诡异的发展一定不只源于他的大脑。等到调查有了结果,水落石出之后,他就会立刻、把她处理掉。   时听:??   时听受伤地往后退了两步,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自卑敏感的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最后心灰意冷抱头可云,看得一旁的助理保镖们都十分不忍心。   ——「你他妈疯啦??我精神有什么问题,我精神好的很!」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几秒,忽然勾唇,“很想说话吧?”   时听人都傻了。   祁粲是吃错大粪了吗??   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像冰块撞击,淡淡道:“…真遗憾。”你也只能在心里说说了。   时听这下是真的好几秒没回过神,等回过神来,心神巨震。   ——「这个见人?!」   ——「他嘲讽我?他竟然嘲讽我不能说话!我做错了什么他要嘲讽我!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小哑巴一瞬间破防的样子,祁粲这几天的憋闷终于一扫而空。   他曾以为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神经衰弱,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是他祁大少克服不了的。   祁粲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呵——   说到底,他一个能说能跑的人,还能被一个小哑巴狠狠压制吗?   祁粲抱起胳膊,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这张脸。   一开始他选择她,当然有利益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安静。   因为她很遗憾地无法治愈失声,所以他很放心。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摆件,一个可以交差的身份。他从不想了解这个人的性格,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没有这个时间。   但现在,情况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这个小哑巴已经影响到了他。   ……或许他不应该等到调查结果出来,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她的声音。   他应该直接把她丢出去,离他远远的。   他的人生,和祁氏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祁粲抬起手,刚要叫四个保镖。   ——「算了,没关系,我不和神经病计较!反正这次董事会那幕后黑手也要行动,会有人暗中观察祁粲这神经病的中毒情况,观察他有没有狂躁焦虑,再控制下一次少量多次地投毒……」   等等。   祁粲的指尖顿住,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次,会在董事会上动手脚?   这次的毒是下在哪里?   祁粲漆黑的视线落在时听的身上,不动声色地等了几秒。   时听身上还有他需要的信息量…还不能把她丢出去。   他还会面临很多次危险,尽管他的安保体系已经进一步强化,但是有了第一次的疏漏,他就无法心安。   ——「我的建议是直接把他毒死,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神经病,多了一个开朗的小女孩。」   祁粲吸了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还有用。   …   接下来几天,祁粲没有动时听,而是在悄无声息地等待她透出更多有关投毒的信息。   然而。   时听今天阅读狗血小说。   明天在心里激情唱歌。   后天在心里自己演双簧。   每天清晨,叫醒祁粲的不是事业心。   而是:「新的一天,大家早上好!除了祁粲。」   每天晚上,伴他入眠的不是项目成果。   而是:「让我看看是谁不睡觉?哦,是我——」   祁粲:“……”   时听白天读书看报,晚上熬夜画画,但人有了目标就精神抖擞。   与之鲜明对比的,是每天都按时吃药,但脸色越来越差的祁大少。   祁粲双手撑在桌面上,指尖相合,扣在脸前,看起来肃穆非常。   她到底还说不说?   三天后,等时听终于画好了一幅取名为《乱野》的画,才终于想起来接下来的剧情。   ——「啊,明天是董事会了?」   坐在书房里的祁粲精神一震。   ——「说起来,这幕后大boss也是贼得很,上次投毒在香槟杯上,这一次就不可能再用器皿。他会……」   祁粲端坐,聚精会神。   整个视频会议线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总裁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祁粲安静等着时听透露的关键信息,像是充满耐心蛰伏着的野兽。   他会……   到底会什么?   时听正抄起画笔,因为她突然看见自己画上还差一笔颜色,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拖着干涸的颜料盘凑了过去。   半晌后,祁粲屏息听见:   ——「欻欻,歘欻欻,好好好,这才对,欻欻。」   祁粲:“……”   许久之后,所有人看见总裁高深莫测地收回手。   他吗的。   …   董事会当天,时听成功刷到了九万九千九。   马上就是一个阶段性胜利!   她十分期待这个整数带来的剧情调整。   第一次一千句整数,她得到了未来的剧情记忆。   第二次一万句整数,她没有得到什么,但是本该被陷害的场合祁粲却突然自己犯了病。   这一次十万句整数…有没有可能让她说一点点话呢?   时听十分期待地吃了一颗润喉糖。   祁大少从电梯中走出来就闻见淡淡的薄荷味。   他站在一众助理和保镖中间,穿戴整齐优雅,松散的黑发也抓到了脑后,露出肤色冷白眉目英挺的五官,整个人的气质矜贵不凡,朝着时听看了一眼。   沈助理小声问,“总裁,是否带太太一起?”   作为一个合格高效的总助,他对于豪门圈中的声音都是有所采集的,沈助理知道现在很多人都等着看太太的笑话,嘲笑太太不过是联姻工具人。   但明明总裁还是很关心太太的,不仅关心太太睡不睡觉,还会主动关心她的心理精神健康。   祁粲闻言,顺势看向时听。   如果她现在担心他一下,心里想起了投毒的事,那他可以带她去。   时听一对上他的目光,瞳孔中立刻涌动着欣赏、崇拜、以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知道我不配离你太近的自卑敏感,然后十分到位地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沈助理看懂了她的神色,心中十分心疼!   时听心想,她可不想掺和这摊烂事!   虽然时晶晶故意激她,想让她这个小哑巴进入公众视野,但她不能主动去背锅。幕后大boss还会下手很多次,这次董事会说不定她又碰了什么摸了什么,最后一起清算的时候又变成她的错。   只要她的哑巴一天没好,她就一天是背锅侠后备役!毕竟没有谁比她更接近总裁、而且更不能为自己申辩的现成炮灰了。   ——「自己去吧!大粪车!多吃点毒回来」   啪,[10000/100000000]   祁粲怒而转过了头。   不需要她的信息,这么多年他也躲过了明枪暗箭!   等处理完这件大事,就来处理她。   祁粲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大步走了出去。   至于她被豪门圈嘲弄,和他有什么关系?   祁粲这样想着,坐上了车。   E级防弹豪车径直驶向集团总部大楼。   然而,车子开出一里地后,祁粲的表情却开始凝固。   为什么。   他还是。   能听见?   ——「诶,都够数了,怎么没有其他变化?诶?」   ——「好吧好吧,不管怎么说,没掺和进去也算是有利的调整了,这次他怎么花式中毒都和我没集贸关系!人要知足常乐!」   车子疾驰开出两公里,五公里,祁粲脑海里的音量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依然在他耳边。   祁粲终于抬起头,看着E级防弹的车厢顶。   他的车子弹都打不穿,堪称无坚不摧。   然而这道声音却能无孔不入。   祁大少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一个念头浮出水面。   如果时听不在场,他的大脑都能听见。   那,这是谁的问题?   “停车。”   “掉头。”   祁粲恍惚间有种自己的人生已经无法掉头的错觉。   “去接太太。”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精神世界产生裂痕。   前排的保镖司机和沈助理对视一眼,眼中却多了几分激动之色——啊!   大少对太太、果真还是入了心!   …   十分钟后。   时听如丧考批地坐上车,她本来还想表演一下激动、欣喜和不知所措,最后在祁粲那严肃到入土的神情前作罢。   车子停在了祁氏集团恢弘高耸的大厦门口,这里已经云集大量的记者和围观群众。   人群最外圈,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拿着录音设备,像是普通的晚报记者,等着祁大少的到来,兜里的手机上却有几条刚刚发送的信息。   [他三天前去了白家的医院]   [我会详细观察他的情况]   [嗯]   刺啦——   车停稳,保镖打开了一侧的车门,祁粲满脸高深莫测地走了出来。   闪光灯顿时一片作响,戴着口罩的男人也举着收音设施往前挤。   集团对面咖啡馆里,几人发出嗤笑,果然、祁大少没带时听!   他们正要在各大群里拍照分享,没想到车子后边又钻出来一道单薄的身影。   “我靠,祁大少真带了她?!”   时晶晶的脸色僵硬了一瞬,她这哑巴姐姐还真在她的鼓励下不知天高地厚地来了!那就别怪她的安排了!   祁粲面容冷静,让时听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当然不是想要让时听在豪门中有面子。   他是这样想的,只要唯一的不可控源在身边,他就永远可控,强大,从容。   谁知下一秒,前头几个记者却忽然朝着时听冲了上来,话筒就差直接伸她嘴里了。   “?”   “祁太太!”   “您对于联姻有什么看法?”   “能不能和我们简单讲两句?”   时听面色平静,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时晶晶等的就是这一幕,按捺不住激动,腾地站了起来。   ——时听现在心里一定慌张了吧?   她心里是不是在崩溃?是不是想要大声说出来?   你说话啊!张嘴啊!   让所有人、让祁大少知道!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反而是旁边的祁大少脸色一寸寸白了起来。   她看见时听的鼻翼不停翕动,像是脑子里过了五六七八句张皇失措的咆哮。   但你就是无法发声对吧?   时晶晶激动地等着她张嘴暴露的那一刻,却忽然听见一声忍无可忍的爆喝。   “够了!都滚开!”   祁大少终于震怒了。   “我看谁敢再问她一个字?”   现场瞬间静若寒蝉,时晶晶震惊地呆在了原地。   …   记者唏嘘散场,人群之外,口罩男悄无声息地拿出手机。   [他已经成功中毒。]   确定,发送。   只是……   那位的精神病程度似乎比预料中还严重。   这是对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真正怀疑自己的一款霸总 第8章 错怪她了   整个豪门圈直接大震动。   众目睽睽之下,媒体记者面前,祁大少为未婚妻当众解围?!   甚至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失态!   在有心人眼中,祁粲那样可能说明他的精神出现了失常。   但在时晶晶等人的眼中——那冷冽的暴虐感,那一瞬的不怒自威,是那么的有安全感、那么充满魅力!   时晶晶彻底傻了,怎么会,这怎么会?   祁大少竟然主动挡在那哑巴前边,让所有人都闭嘴!这样的气度,如此令人心动!   几个等着看笑话的千金们顿时都酸了满嘴,刚喝下去的咖啡变得苦涩,幸好此时时晶晶应该比她们更难受。   “晶晶,我真是心疼你。”   “你性格又好,又有才华,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你的!”   时晶晶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用力,是啊,既然是时家和祁氏联姻,本该就是她啊?她才是全方位更适合祁大少的人。   时晶晶看着祁大少和时听走进大厦的背影。   难道这门联姻就这样定下了吗?   不、不行。   还有她精心准备的艺术节。   祁氏集团投资举办,到时候祁大少也会参加。   她不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时听是一个哑巴。   更要让所有人清楚,她和自己之间的差距绝不仅仅只有哑巴而已!   …   时听懵逼地跟在祁粲后边,走进祁氏大楼。   仗着他在前边看不见,一张小脸上神色变化莫测。   ——「不是,这男的怎么啦?」   ——「他疯了吗刚才,突然发癫啦?」   ——「可是应该还没下毒啊?」   “……”祁粲走在前边,面无表情。   他当然没有中毒。   他只是。   无法确定那到底是她的声音,还是自己的了。   来的路上,祁粲有了一些隐约的猜测,让他坚不可摧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但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像祁粲这样的掌权者,久居上位,又生性猜疑,不见真的棺材,他是不会相信自己精神出问题的。   总之,现在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要面临整个集团的所有高层和董事,推动重大项目。这件事不能出任何差错。   祁粲走得大步流星,只想赶紧把时听安顿了,却不巧,迎面撞上了盛装打扮的继母和继弟。   “阿粲。”那打扮精致的贵妇人笑着走了过来。   ——祁粲的继母项晚苑,准确地说,是曾经祁粲的小姨。项晚苑在他母亲过世几个月的时候,就嫁给了他的父亲,而那时,她已经怀上了她的继弟祁瑞。   祁粲看不起这里边的每一个人。   祁瑞跟在他妈后边,他长得和祁粲只有一分相似,但是因为没有祁粲高,而且一身的公子哥习性,看起来比祁粲萎缩很多。   祁粲向来把他们母子当死人,带着时听就要走。   “大哥,听说你刚才在外边发飙了?”祁瑞一脸吊儿郎当,幸灾乐祸,“这可不像你啊。”   他这大哥向来不喜形于色,难不成,真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当年那场意外……   祁粲一脸漠然,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是不像你,在董事会上说句话都能哆嗦得失禁。”   沈助理适时地捂嘴,表示嘲笑。   祁瑞顿时恼羞成怒:“你!”   待会董事会上等着吧,他早都准备好了,这一次他要突破祁粲的独裁专制!   项晚苑也不能坐视儿子被嘲讽,她的目光转而看向时听,带着一丝探究,“哟,这就是阿粲订婚的女孩子吧,怎么见了人也不说句话啊?”   时听扫了她一眼。   这俩人,炮灰中的炮灰,比她还炮灰。   她也像祁大少一样不理人,项晚苑和祁瑞脸上有点挂不住,上前一步,“问你话呢?聋了啊?”   祁粲开口:“你们算什么东西,也要她回话?”   话音一落,整层楼都安静了。   身后的助理和保镖再次对视一眼。   这,难道不是爱?   祁粲带着时听,越过他们径直离开。   时听今天第二次被他挡了话,一脸疑惑。   ——「他今天怎么突然像男人一样了??」   祁粲的太阳穴跳了跳。   什么叫他今天像个男人?   ——「诶不对不对,让我理一理啊。」   ——「刚才门口有人让我说话、他挡了,现在他们问我话、他也挡了,哦我懂了。」   ——「他不想让人知道我不能说话,这样有心人会猜到他需要安静,进而发现他神经衰弱!发现他精神有问题!原来如此,十分合理。」   祁粲:“…”   他刚才不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是这么想了。   总裁一路把人带到总裁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面色冷沉地嘱咐旁边的助理。   “给她放动画片,让她安静点。”   “如果不看就让她睡觉。”   助理点点头,“是。”   说完,祁粲深刻复杂地看了时听一眼。   说不清是安抚她,还是安抚他自己的大脑。   然后转身,在助理和保镖们的簇拥下,走向高层会议室。   …这男人真是反常。   可能神经病就是这样喜怒无常?   时听看了一会动画片,打了个哈欠。   这不行啊。   10w句整数的调整似乎不是很明显,她必须尽快冲击下一阶段看看。   一万到十万的距离还不算远,但十万到一百万的距离,就像天堑一样了!   她这个年纪,她怎么睡得着!   时听思考了一下,决定在内心朗读一些刺激的。   正好《偏执烈爱:狼性总裁他疯了》也要在商战中大结局了。   总裁哥哥要面对所有人的质疑,顶住压力,排除万难,完成大项目,真正成为搅动全球经济命脉的男人。   ——「总裁嗜血的眸子看着整个会议厅,这是他的王国,他要推动这一切!」   太帅了!   她今天就要读完!   …   集团顶层会议室,气氛冷沉。   年轻的总裁坐在了常年空缺的主位。   他眼底猩红,扫视整个现场。   宽大的圆桌四周坐着这座巨大商业王国里所有的核心人物,项晚苑和祁瑞也在场。   祁老爷子已经让贤,祁大少的父亲又不敢出席,毕竟每逢露面都要被祁粲打压得抬不起头,所以这次无论项晚苑怎么闹腾他都没有来。   那就只能靠他们母子俩自己努力了!   虽然他们俩只能坐在边边角角,但他们手中,获得了一些有…利的信息。只要能给祁粲的项目推进增添一些阻力,他们就赢了。   于是当项目进程过半进入最后讨论,大部分人都支持祁大少的决策,祁瑞突然站了起来。   “等等。”   毕竟是老祁总的亲儿子,祁瑞手里也有一些股权,他是有发言资格的。   祁粲依然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   他的耳朵听着在场的声音。   他的大脑还听着另一道声音。   很奇怪地,竟然和眼前的场景相合,就像是从他脑子里分裂出来的一样。   “我有不同意见。”祁瑞说。   ——「“呵,”总裁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会有人不服。”」   “我认为,一个人的集权是不能带领公司走向未来的。不可否认,我大哥这些年做出了不少成绩,但你们或许不知道……”   ——「有什么招数,放马过来吧。」   “其实他这些年一直精神有一些问题!这样的人真的能永远做出足够正确的判断,能一直引领祁氏走向未来吗?”   ——「是!我是疯了!」   ——「他声嘶力竭地说,‘但在我心里,集团和家族的利益永远是我誓死捍卫的!这、就是我血脉中的狼性!’」   “所以我建议,董事会一定要慎重思考祁总裁一力推进的项目,要把他的精神状态纳入考量指标!”   ——「呵,要是真听从你们这些弱智的意见,我的集团早就完了。」   ——「只有我,才是能引领未来的人,我要带着我的爱人,我的一切,我的家族,我的荣誉,走上世界之巅。」   祁瑞得意洋洋地说完了,就等着看祁粲如何收场。   他那天资过人的大哥,这些年千瞒万瞒,一定想不到他们知道他精神有问题的事吧?   主位上,祁粲依旧沉静地坐着。   如果在前一天,他还不会承认自己精神有问题。   但此刻,脑海中的声音,每一句都回应着他真实面临的情况。   而今天,他和时听无论相距多远,这道声音都跟随着他,像是真的从他脑海中发生的……   一切的一切,结合在一起。   “……”   祁粲终于沉默了。   他陷入了真正的、长时间的沉默。   这些真的是他想的?   祁大少不说话,整个高层会议室也陷入了高压状态。   有些人,他只需要一言不发,他的气场、他以往的实绩、他所肩负的财富和地位,就会像一座山一样压得其他人喘不过气。   比如——让祁瑞刚才还洋洋得意的底气一点点漏了出去。   甚至在这样的沉默中开始怀疑,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露怯的话?   难道他再次把我看穿了?   难道在他眼里我又成了一无是处的东西?   祁瑞再次哆嗦了起来,他想控制住,可他的手和腿就是控制不住!   很久之后。   祁粲终于动了。   他轻笑了一声,“呵。”   在长久的高压沉默之后,只是轻轻的一声,祁瑞整个人就破防了!   ——他看不起我,他还是看不起我!   他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祁瑞受不了这种被所有人当弱智看的处境,整个人破防地跑了出去。   “瑞瑞!”项晚苑不甘地看了祁粲一眼,连忙追了出去。   剩下的股东面面相觑,自然没有人再否认祁大少的决策,毕竟综合数据分析利润极其庞大,而祁大少这么多年的眼光和商业战绩有目共睹。   投票表决。   项目落成。   祁粲却轻轻往后,靠在二十八层宽大落地窗前的椅背上。   …草。   错怪她了。   这一切真的是他的幻听。   …   另一边。   休息室。   时听关上了完结的电子书。   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霸总文学啊! 第9章 他的内心??   董事会的大体事宜商讨完毕,项目推进得很顺利,参会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唯有主座之上。   祁大少的脸色一直很复杂。   各位高层们不免心中揣测,祁大少一定是因为刚才继弟的背刺而不悦。   祁瑞小少爷当中揭发祁大少精神有问题,可是就刚刚的表现来看,明显是祁瑞心理承受能力更差才是。   他无凭无据,就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摸黑祁大少,最后还自己承受不了后果跑了出去,谣言不攻自破,祁大少没惩戒他就不错了。   他们都知道,虽然当年祁粲遭遇了一场意外事故修养了许久,但归来之后,祁粲一步步架空老祁总,又一步步成熟强大让祁老爷子放心让权养老,其中哪一步不是需要手段、心态和过人的智慧?   几个老董事于是向祁粲走过来,表示:“别和他一个毛头小子计较,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   “就是啊,祁总怎么可能精神有问题?”   “要是祁大少这样的还叫精神有问题,那我岂不是精神病了?”   几个董事哈哈大笑。   祁粲:“。”   英俊的脸上更加复杂了。   他捏了捏眉心,淡淡和几位寒暄了几句,众人就识趣地退出了会议厅。   沈助理在旁立着,一时也摸不准总裁的脸色,他跟在大少身边多年,见的多是大少杀伐果决、自信强大的一面,还从没有见他长时间露出过这么复杂的神情。   沈助理揣摩圣意,祁大少应该是担心这次在集团露面的安全问题?   于是他低声道,“集团外的记者当中有几个戴口罩的可疑人物,安保一队二队已经分别去盯梢了,您放心,这次绝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祁粲闭了闭眼,“…嗯。”   祁大少的心情复杂到极点。   所以,他没中毒,也没摄入神经毒素,   就幻听到这个程度了。   ——「酣畅淋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此刻的另一边。   时听刚刚一无所知地结束了自己的阅读,躺倒在舒适的沙发上。   狼性总裁的每一句台词都那么写实!   激情诵读完结局,因为投入了充沛的情感,直接给她增加了将近一万句心声!   ——「果然霸总就该商战!商战,男人最好的裤衩子!」   祁粲静默,“…”   接受自己的大脑变成这个样子,需要一定的魄力。   难道真的……   那边时听正躺着看向窗外,忽然看见两道刚才见过的人影一前一后跑了出去,是项晚苑追在祁瑞身后,祁瑞还捂着脸。   ——「那不是祁瑞吗?他怎么跑出去了?啊,还哭啦?」   ——「怪不得在董事会上说话都哆嗦呢,心理素质真差,他爸——哦也就是祁粲他爸,因为上边的长子太强势、容不下他们母子俩,对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极度溺爱,瞅瞅这个样子,真哭啦?」   祁粲心中一紧,没错了。   进一步佐证了这是他脑海中的幻听。   不然时听不会知道这些他们家庭内部的细节。   而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所有声音都变得合理了起来,人类会自己寻找逻辑来解释这一切。   祁粲在桌面上支起胳膊,挡住了自己冰冷的薄唇。   久病成医,就算现在没有去精神科咨询,祁粲自己对各项精神疾病其实也很有了解。如果是幻听出一道声音在跟自己对话,甚至辱骂,从敏感多疑发展成妄想现实,那几乎可以判断为精神分裂的征兆。   但是精神分裂常常出现器质性病变,脑神经结构有问题,这点他没有。要是有的话,白礼延早就下岗了。   通常来讲,精神分裂主要来自遗传基因,和后天教育婚恋的影响。   遗传上,他家老爷子也没有精神病的潜质,剩下的几个只有弱智的潜质。   后天教育,他一路读上QStop3的国际名校,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   那唯一的刺激因素…就只有结婚了。   因为联姻对象进入了他的生活,所以他常年保持在低频安静世界里的精神受到了挤压。进而导致被害妄想症,幻听她和自己对话,甚至辱骂自己。实际上,这些都是他心底的声音。   不然没有办法解释,时听的声音为什么回应的都是他面对的状况。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这道声音如影随形。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解释,却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祁粲抬起头,眸色有几分阴翳。   最好。这一切就是他猜测的这样,而不是她的捉弄。   否则……没有人能承受得起他的怒火。   祁粲抬眼,看向旁边等候的沈助理,忽然问道。   “如果你好不容易承认了某件事…是自己的原因,最后却发现其实还是对方的原因,你会如何?”   沈助理:什么什么事?什么原因?   他没有跟上总裁飞跃的思维,但一个合格的助理从不会觉得这是总裁的原因,沈助理思考了一下,才谨慎地说:“我会像您一样做!”   祁粲:“呵。”   他?   他会让玩弄他的人后悔。   沈助理察觉到总裁脸色不虞,适时递上来一张精美海报,打算报备一些轻松的事务给大少。   “总裁您看,这是我们集团赞助的本地高层次艺术节活动。”   祁粲的思绪被拉回。   祁氏集团是一个有温度的巨头企业,这些年在祁大少的带领下,不仅市值不断走高,对外还赞助了一系列慈善拍卖、艺术活动。   “这次艺术节分为绘画类和歌唱类两个板块,您需要预留少许时间出席,作为嘉宾颁发绘画类和歌唱类的金奖。这次的活动风向,也非常符合我们在B省开发的高端艺术住宅区的主旨,能够起到较好的宣传作用。”   祁粲扫了两眼海报,不太在意。“嗯。”   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活动备案主题是什么?”   沈助理微笑。   “主题名为——《对世界发声》。”   …   “对世界发声,多好的主题啊!”   时听的手机里播放着白宝元发来的语音:   “可惜这次的艺术节被时晶晶那碧池用来到处宣传,她精心准备激情献歌一曲,但是想不到吧我也报名了一首rap,元宝aka白色战狼要拿下歌曲赛道的金奖让她破防!!”   时听抱着手机,乐呵呵地听完了。   时晶晶也给她发了消息,竭力想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今天在集团外祁大少当众解围的事,甚至为此发了好几条朋友圈。   [听说姐姐你今天也跟着祁大少去集团大厦啦?]   [笑死,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   [艺术节你知道吗?哎呀我最近都为这个忙疯啦]   [姐姐你可能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但是这次的举办地就在咱们时家旁边哦~我们一家都很希望你也能回到这边来玩~]   时听心里啧啧两声。   原本的剧情里,时听没有鼓起勇气把自己的画稿投出去,然而时晶晶却偷偷给她报了歌唱比赛。   那一天她猝不及防推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举着话筒,只能发出尴尬的“咿呀”声音,被所有人审判她的残缺。   那种尴尬、窘迫、渴望自己真的能发出声音的心情,就像她被祁粲那神经病按在床上报复死的绝望一样,都非常真实。时听毫不意外如果没有得到恢复失声的机会,她依然会是那样没有底气的样子。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未来被祁氏全部收购的画作,她要让他们堂堂正正地被装裱,让曾经的名字再次发声。   就算她现在暂时还没恢复,但每一笔都是她的声音。   白宝元:“反正听听你就放心大胆地来玩”   时听打字:[好]   她当然要去,她还要积极产出大量丰富的心理活动。   毕竟她下一个目标是一百万啊一百万!   两人说完艺术节的事,又开始激情讨论《偏执烈爱:狼性总裁他疯了》的大结局。   祁粲刚好走进休息室。   时听手机页面上就是自己刚刚激情朗读过的片段,她沉浸在被人吃安利的快乐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   祁粲皱眉,忽然莫名有种敏锐的、隐约的直觉。   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她手机页面上有很多字。   一段一段的,像是对话?   什么对话?   就在他走到时听身后的时候,时听刚好猛地掏出了另一本鸿篇巨制的安利。   祁粲低头一看:   《疯了又如何?夫君已成魔!》   “?”   有被内涵到的祁大少转过身,缓缓走到一边坐下了。   时听这才注意到他,立刻一脸惊讶婉转你辛苦了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温柔体贴。   两人对坐,大眼瞪小眼,气氛静谧。   沈助理甚至大智若愚地帮他们把灯调成了暧昧暖黄色。   时听小心谨慎地观察着他。   总觉得祁粲好像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是哪不对,但他好像直接跳过了精神病预备役的环节,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   许久后,祁粲竟然笑了。   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商人最习惯于分析利弊,谋求利益。   事已至此,既然他都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精神出现问题,那么不如……为他所用。   其实这件事并不完全是坏事。   大脑中一直有声音在回应、在提醒,这说明他的大脑还有一大片领域没有被开发,没有被触及,于是合成出了这道声音。   祁粲的思维、逻辑、经验、眼光,都没有退化,所以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多了一道幻想出来的声音而已。有问题,及时解决就好。   其他的精神分裂患者通常不知道自己有病,并且倾向于否认自己有病,坚持自己是正常的。   而祁粲有着完整的逻辑链条,以及积极的自救倾向,良好的治疗心态。   ——在这点上,祁大少已经跑赢99%的精神病人!   祁粲重新坐直了身子,单手撑在桌上,穿着定制西装的样子矜持高贵。   所有幻听是他心中的映射?   那解决掉他这些想法,以及造成想法的人,不就行了?   总裁最后缓缓向后靠在椅背,姿势松散,眸光如深海恢复冷沉。   疯子和天才,常在一念之间,   他要坦诚面对自己的想象。   他要真实地了解自己的内心想法——   ——「一分钟换了八个姿势。」   ——「他便秘?」   祁粲咬牙握拳。   他怎么会这么想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几日后。   得知真相的总裁眼泪掉下来。 第10章 根本难不倒他   [狂躁、怀疑加剧、情绪不受控,这就是神经毒素慢慢侵入的表现]   [但控制好度,他就不会发现]   [毕竟,祁粲这样的天之骄子,绝不会承认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祁大少的所有表现,都已经被人暗中观察。就连祁瑞哭着跑出集团大厦,也印证了祁粲不再平静。   这一切都昭示着发生在祁粲身上的…某种无人知晓的变化。   那名戴口罩的记者按照对方要求照常回到了报社,然后像正常工作的人一样在下班时间离开。等回到了郊区的蓝湾别墅之后摘下口罩,躲在窗边帘后小心看着外边,给那神秘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   ——[他的人有所察觉,追到蓝湾了!]   不得不说,祁粲一手锻造的团队体系果然厉害,不仅警觉而且很有耐心潜伏,他们暗中派了好几辆车作为掩护跟在他的车后边,一路上他都没被发现,直到最后一辆被别墅的安保拦下才发现后边跟着的黑车。   但反过来一想,集团外采访的记者绝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被那位怀疑、盯梢,只要他不露出马脚,就不会有问题。   看来,那位的被害妄想症也很明显加剧了!   在订婚仪式上悄无声息摄入的毒素,在刚开始进入他的躯体之后会并不十分明显,那些焦虑、狂躁,就像是他曾经罹患的神经旧疾一样,很容易被误解成因为疲惫压力大而复发。   祁粲那样高傲的人,只是遇见这点小问题,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精神抱恙?   最终,等毒素积累到一定量,就会慢慢摧毁神经中枢,一点点把那个璀璨夺目的天之骄子、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的疯子,从此再也无法执掌祁氏。   根据今天的观察,他们的计划显然已经成功了。   不然以祁粲的性格,他怎么会当众怒吼?甚至在意他身旁那个小哑巴?   这明显是情绪已经不能自控。   口罩男看着祁氏的车悄然离开,又问:[那我们这次还下手吗?]   [不。]   [继续观察。]   那暗处的人淡笑着关上了手机。   既然祁粲的发病程度超过预期,说明上次他摄入的毒素剂量过多了。   但是无妨,最近他还会公开露面。   只要他持续表现出反常的迹象,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在稳步推进。   …   祁氏集团顶层休息室里。   祁粲:“。”   短短片刻,总裁已经快速地接受并消化了自己有精神病严重幻听的事实。   时听乖巧安静地坐在一边,没再看书,而是观察着祁粲变幻莫测的神情,试图理解他的精神世界。   最后得出结论:   ——「他脸色这么差,被我说中了吧,真的便秘啦?」   “…”祁粲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看来他的内心世界,对自己的身体还并不了解——他虽然精神有问题,但是身体没有。并且常年健身,搏击九段,三餐规律,饮食清淡。   ……祁粲捏了捏自己的额角,意识到自己对自己解释这些很没有必要。   既然已经自我确诊,他也已经镇定下来。祁粲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幻听而已,不足为惧,何况幻听的刺激因素就在眼前。   他漆黑如深海的视线落在了时听身上。   ——「看我干什么?我没有这种困扰!」   ——「等等,他不会是已经中毒了吧?怪不得他现在给我一种随时都会发癫的感觉……他这次中毒和我也毫无关系,我清清白白安安静静在这里阅读优质读物,这点有目共睹!!」   祁粲想,幻听出来的声音应该都是有迹可循的。   于是他开始用新接受的底层逻辑来解释他听到的这一切。   “被我说中了?”——来自他脑结构中自我猜疑的部分。   “看我干什么?”——来自他的理智和病变之间的相互抵抗。   “已经中毒了?”——来自他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和内心深处的恐惧。   “清清白白安安静静”——来自他对安静和安全的渴望。   这样全部拆解之后,一切都合理了。   只要能够自我剖析,即便是他的精神世界出了问题,他也完全可以自控。   祁粲眉间的折痕终于舒展了。   原来如此。   时听:?他在高兴什么。   …   从集团坐车回去的路上,坐立难安的变成了时听。   不是、祁粲这神经病到底在想什么?   ——「总感觉他好像已经癫了,这是我的错觉吗??」   祁粲淡漠一笑。   他可没有疯癫,相反,他终于彻底理清了头绪。   幻听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无论是身边的心腹,还是治疗多年的医生。   骨子里,祁粲的确孤高、独断,既然眼下的问题的确出在自己身上,他更倾向于自我解决。   况且这也并不是无法解决的局面。   这一切都因为小哑巴的出现,导致他被刺激出了这些幻想。或许恰恰正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哑巴,在他的视野中一片空白,他才能随意幻听对方发出的声音。   甚至这可能并不是时听的声音,或者任何人的声音。   祁粲思忖着。如果他充分了解这个人,知道她的真实性格、内心想法,那么这些幻听或许可以得到控制。   就像现在,他应该已经可以基于底层逻辑预判自己的幻听。   “你。”祁粲薄唇微启。   ——「草,果然有事等着我。」时听一个激灵。   祁粲:“写篇自我介绍给我。”   她肯定会不情愿。   ——「凭什么??你谁啊,你神经病啊!」   祁粲:“一千字就行。”   并且肯定会骂他。   ——「你……我除了骂你找不出一千个字,别逼我。」   祁粲缓缓提起唇角:“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需要了解我…你的内心,以便更好地维持我们的联姻关系。”   最后肯定会走向暴躁。   ——「啊啊啊狗东西别逼我骂你!」   ——「还自我介绍,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呆地!老天爷怎么还没收走这个见人?速速毒发!速速!」   看吧。   祁粲已经可以预判这些幻听。   除了脑仁被吵得生疼,这幻听还能拿他怎样?   祁粲缓缓向后靠坐,唇角桀骜一笑。   那一瞬,他又变回了气场强大、运筹帷幄的祁大少。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而时听正在心里激情怒喷,不对劲,不对劲。   这神经病很不对劲!   她必须得加把劲在下一个重要剧情点上冲够百万句,不然总感觉他会给她来个大的。   祁粲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是什么???   前排的沈助理微笑着转过头,等总裁和太太温馨的交流结束,才递上来手机。   “总裁,王助理给您打来了电话。”   王助理前几日被大少派去B省山区太太的老家、寻找有没有时听太太失声前的音频或视频。   现在他回了电话,看样子是有了发现。   然而,这个发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祁粲已经在心中确诊了。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身影单薄、双眸锃亮的小哑巴,最后微微挥了挥手。   “等他回来直接报告吧。”   如果一切都如他猜想的话,那他听到的就不是时听的声音。   沈助理点头:“是。”   于是这通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了。   …   回到祁氏庄园,祁大少依然有繁忙工作。   “晚上您还有两个视频会议,三份文件需要签署,以及为艺术节的开幕进行线上沟通。”   此外,B省的大型地产开发项目已经在董事会上通过,各项工作都要陆续展开,如此重大的工程,每一环节几乎都需要祁大少本人的定夺。   一群助理、保镖乌泱泱地簇拥着祁大少去书房。   时听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要赶紧冲刺。   一种隐约的不妙感萦绕在心头。   按照原本的剧情,前期祁粲应该是完全不care她这个哑巴未婚妻的。   他对她的要求就只有安静,安全,当个摆设。   这些她应该都做得很到位啊??   他怎么会突然要什么自我介绍,还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她。   时听绝望地想:——「这逼不会爱上我这个安静小女孩了吧??」   难道她不是被神经病恨上,就要被神经病爱上吗!时听撕心裂肺。   会议中的祁大少忽然闭了闭眼,“…”   线上所有人立刻闭口。   祁粲食指与中指并拢,面无表情地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   他不允许他的脑子这么想。   呵呵。   时听十分焦虑!   她立刻开始投入增加心声的大计——总归她还是有先机的,突破一百万就会有下一个转机!   时听每天早中晚醒来睡前都会自言自语,闲暇时,不是默念核心价值观,就是疯狂摄入各种文学,日常积累下来的数量也并不少。   但是冲刺还需要真感情!   时听决定先激情画完她的画,完成艺术节的交稿,沉浸时她的心声会非常活跃!   眼下整个A市豪门圈都在期待这场活动,豪门圈向来自诩高雅,这次的活动又是祁氏赞助、时家牵头,一时间堪称A市盛事。   她那妹妹更是迫不及待,每天都给她发好多条语音。   时晶晶对自己精心准备的歌舞充满信心——且不说这场活动祁大少一定会出席,时晶晶还从其他渠道得知,这次的金奖将会是祁大少亲自颁发。   设想一下——当所有人先发现时听是一个有缺陷哑巴,然后再震惊于她绝妙精湛的歌喉和身姿,那么所有人包括祁大少一定会不约而同地想:和祁粲联姻的应该是她!时听哪里配?   她很贴心地帮时听报名了歌曲组。   到时候她别说唱出歌,连声音都发不出,心里一定会急死吧?   在这样充满艺术气息的场合,时听怎么可能不破防?   时晶晶简直太期待了!!   时听看着时晶晶发过来的一条条语音,都懒得点开小红点。她很快投入到自己的世界里,腿上、手上、衣服上粘的都是颜料。   这次的主题是《向世界发声》,她还差一些没有完工。   但她眼前的画板上,已经有了风吹过的痕迹。   碧青与鸢尾蓝交替渐变,青矾和蝶绿色化作流动的草痕,又极其大胆地打翻一池橙灰。不同的色彩和颜料密度交叉碰撞,激烈却又天才般地和谐。   画布上所有线条都吹向远方,共同交织成了一阵风——来自失声患者心里的一阵风声。   时听沉浸其中,心脏怦怦跳,没有注意到右上角的数字在飞涨。   她的心声就像是风吹过的声音。   像草片拂动。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170334↑/100000000]   ——「呼呼,簌簌簌簌,刷刷刷……」   祁粲正在看财报,又听见了这古怪的声响。   这种幻听,如何自我剖析?   不是对话,不是咒骂,甚至似乎不是人声。   祁粲放下财报,双手支在桌面上,思考几秒后,心中了然。   他起身,修长的身形站在窗前,看向祁氏庄园中繁茂的、被人精心打理过的园艺植物。   所有幻听都是他内心世界的映射,是他的潜意识反馈给大脑,最后形成了幻听——有了这套底层逻辑,一切幻听声音都可以得到解释。   祁大少单手支着下颌,忽而抬手,“大清洗吧。”   立在书房的沈助理一凛,“!”   上次订婚投毒案之后,总裁已经暗中筛选了一批员工,又从预备人员中提拔了一部分,重新打造成坚不可摧的助理智囊团和安保体系。   这一次,竟然这么快就要进行第二轮大清洗,是不是总裁发现了什么?!   沈助理连忙低头:“请您指示。”   总裁淡漠挥手,指向庭院,“除蟑螂。”   以及一切爬虫。   大清洗3.0   这道噪音没有任何规律,像风吹过的声音,又像笔刷扫过纸面的声音。但如果解构自己的内心,那一定是因为庄园植被茂密,他的潜意识察觉到了爬虫的风险,所以他才总是幻听“窸窸窣窣”“欻欻”“簌簌”的声音。   很好,很生硬,但很易于接受。   他的认知世界依旧固若金汤。   “?”沈助理不理解,但沈助理立刻:“是!”   祁粲淡然转过身,居高临下俯视整座庄园。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精神出问题又怎样?   还有什么能迷惑的了他?   …   入夜。   总裁躺在自己性冷淡风的极简大床上,平躺,双手放于腹前。   他的大脑已经充分宁静,因为无论是什么幻听内容,他都可以自圆其说,理解自己的大脑为什么会这么投射,也就再也不能对他的精神世界造成冲击。   夜色浓稠。   ——「啊~~!」   总裁睁开眼睛:还有高手?   ——「不要啊!总裁哥哥不要!」   祁粲:“?”   时听关在被窝里,正在翻阅激情文学,心跳砰砰小脸通红,心读这些对话时右上角数字10倍速猛增。   颜料有千万种,黄色却是永恒!   她早就该用这个方法,增速杠杠猛。斯哈斯哈。   ——「怎么样?喜欢吗!舒不舒服告诉我!」   祁粲:“……”   祁粲坐了起来,抬手捂住了额头。   他洁身自好二十八年。   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要忍,我喜欢听你叫出来!」   够了,结束这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祁大少:她说我是色批不会是真的吧。   #质疑精神病、理解精神病、成为精神病,最后发现自己根本不是^^ 第11章 根本停不下来   ——「喜不喜欢总裁的大晋江?嗯?」   ——「啊~总裁哥哥,天都要亮了!」   ——「天亮又如何?让他们所有人等着!宝贝(气泡音),你才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激烈的幻听不绝于耳。   祁粲端坐在床上,神情一点点变得严肃。   他,一个清心寡欲性冷淡工作狂,怎么可能幻想出这种话?   他的脑子绝无可能。   祁粲站起身,走入浴室,撑在巨大镜面下的台盆两边,看着镜中的自己。   男人年轻,英俊,黑发与冷白肤色辉映,眼型狭长锋利,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如精雕细琢的雕塑,撑着的手臂微微暴起青筋。   住脑。   该停下了。   ——「我根本停不下来!你这小妖精!」   祁粲:“…………”   …   第二天一早,祁大少和时听同时打开房间门。   时听满面红光。   祁粲手持佛珠。   时听看着视野右上角的数字跳到了[253100/100000000],简直心旷神怡。   ——颜色文学!永远的神!   昨天她的睡前读物描写十分细腻、情感引人入胜,她激情阅读了七八千句,各种你来我往的激情对话,让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心猿意马——最后十倍速出了七八万句心声!   照这个速度,她只要精心阅读十本巨著,品鉴完毕各种play,百万句就有了!更别说她还有很多其它途径和方法活跃心声!   时听一下子又变得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她一早起来就去了庄园的餐厅吃后厨准备的早餐,其实祁氏上上下下对她都不错,后厨知道她很喜欢养护嗓子,每天都会给她准备银耳、百合、雪梨这些食材的羹汤。   在祁家,她基本没有和祁粲一起吃饭过,毕竟神经病的作息和正常人不一样。   祁粲在原来的剧情里属于每天脚不沾地工作的狂魔,虽然神经衰弱但是事业心和工作精力极强,和颜色小说里一夜七次决战天明的总裁哥哥不一样。   祁粲只会一夜七个会。   哈哈!   祁粲路过餐厅时,就看见了小哑巴一无所知、无忧无虑的身影。   “……”祁粲沉默,手腕上带着以前寺庙大师赠予的清心戒欲佛珠。   昨晚,祁大少礼佛一整夜,来对抗心中欲念。   然而脑海中始终起起伏伏、欲壑难填!   到最后祁粲几乎怀疑自己——难道他真是个淫魔?   他的内心深处到底潜藏了多少阴暗面?   祁粲本就性格阴郁,然而他大脑的复杂幽暗程度,还是让他暗暗心惊。   时听瞥见他身影,因为心情好,于是十分阳光纯洁地冲他笑了一下。   ——「早上好!大粪车也早!」   祁粲静静地看着她,小哑巴沐浴在阳光下、干干净净。仿佛和那些刺激的、暴虐的、激烈的人欲毫无瓜葛,让人忍不住想拉她共沉沦。   他吸了口气,然后又捏着佛珠,缓缓吐气。   算了。   和她有什么关系?   毕竟她也不知情,也不相干。   ——「这逼在苦大仇深什么?我撤回,大粪车早上坏。」   “…”   祁粲骨子里的独断除了让他在很多重要事情上能快速精准决策、拥有绝对不能被玩弄否则容易反噬的强硬性格,也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他居于上位者的庇护心理。   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时听的出现刺激了他的大脑,他也不会误打误撞地避开了第一次的投毒。   否则,他现在就应该是一个病理性的神经病了。   …还好。   祁大少面无表情,自己宽慰自己。   现在他只是心脏了点。   …   时听美滋滋地吃完早饭,喉咙清润,状态良好。   因为心情好,她灵感大爆发,一举完工,可以投递艺术节比赛了。   画完这幅风吹过原野的油彩画,等着画布上的颜料油性一点点干透,时听把这幅取名为《听》的画拍了下来。   先发给了奶奶,然后发给好友列表里边一个并不经常联络的联系人。   对面不知道又在哪个国家哪个时区游荡,过了几个小时才回复信息。   A:[genius!]   A:[你比那时进步了太多,S]   A:[虽然这种进步是以你无法发声为代价的,我很遗憾]   时听乐了,她现在已经对意外哑巴没那么遗憾了,因为她知道可以治愈。   但是她的画能得到这位的肯定,含金量可是吓人。   A:[很棒,真的]   A:[我永远能听见你画的声音]   时听:[感恩,这是最好的评价]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被听见。   …   ——「好了,可以休息休息了!」   ——「昨晚激战一夜真是辛苦我了。」   祁粲双手支在桌面上,听见这道声音,觉得他的大脑在提醒他休息,祁粲放下手中的文件,捏着眉心往后靠了靠。   沈助理适时走上前,“总裁,大清洗3.0已完成。”   祁粲淡漠道:“嗯。”   果然,这会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没有了。真正的大清洗在他心里。   上一次去集团开董事大会,他们重点观察的几个嫌疑人都没有表现出太多古怪。对方应该是出于某种考量,暂时收手了。后来在整个集团暗中排查,也没有再提取到那次的生物碱。   但祁粲知道,有这样严密的谋划,这样的耐心,他们绝不可能停止。   而现在,由敌在暗我在明,变成了敌我都在暗处。   过两日就是艺术节,他会再一次公开露面。对方蛰伏了一次,下一次肯定会再次露出马脚。   希望他的内心和他的大脑能给他更多指引……   ——「嘿哈!变成猴子!吃香蕉!在树上荡秋千!」   祁粲沉默了一秒,正好想起什么,对沈助理道,“去问问太太,自我介绍写完没有。”   “要一千字。”他补充道。   最好她就是如他开始所希望的那样无趣且普通,等他的大脑接受了这个信息,也就不会再幻听这些没用的东西。   “好的总裁。”   …   沈助理敲开三楼房间。   时听一双沾满颜料脏兮兮的爪子正在剥香蕉吃。   可惜沈助理并不知道总裁在幻听什么,也不知道太太实际真的在吃香蕉这件事其实值得报备。   沈助理只是慈爱地看着太太吃完了香蕉,并且以为她手上衣服上弄的是在玩小朋友的那水彩,毕竟她愁眉苦脸憋作文的样子也十分像小朋友。   “我处理一些别的工作,太太您写好了叫我就行。”   时听表面随和地点点头。   神经病、真是神经病!   偏执、执着,也是神经病的一种!啊啊啊她最讨厌写作文了!   时听肯定不能表现内心丰富的真实自我,不然万一这神经病真的爱上她怎么办?   好,她知道该写什么了。   一小时后。   沈助理带着时听的自我介绍作文回到了总裁的书房。   沈助理亲切微笑:“太太写得非常认真。”   祁粲“嗯”了一声,摘下耳机,接过那张纸——   狗趴的字,呵。   “祁大少愿意花时间了解我真是让人非常感动,灿烂如您的光芒也终于照到了我的身上,是你伸出的手给了我前进的方向,大概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相遇,傻傻的我只希望不要给您添麻烦,比不上您的团队但我也会努力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什么东西。   颠三倒四的。   后边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表白和彩虹屁,祁粲往后扫了几眼,几乎全都是废话,就皱着眉放到了一边,不值得继续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果然,他还是像他联姻前调查的那样。   无趣,普通,易于控制。   和祁氏联姻对她来说是从天而降的殊荣,她那样诚惶诚恐,心声怎么会是他听到的那样?   于是祁粲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工作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第一段哪里怪怪的,正想拿起来再仔细逐句看一遍,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因为怕手机铃声惊扰,他的手机都是放在助理那里保管,沈助理立刻从衣兜里拿出手机。   “总裁,是白医生给您打来了电话。”   祁粲只好放下了那张看起来丝毫没有内涵和营养的自我介绍小作文,转而接起了电话。   精神科医生会给病人或家属定期回访。   因为祁大少不需要住家医生,不喜欢有人侵入他的领域,这些年他都是自己前往医院接受治疗,一段时间之后医生再进行回访,观察他的精神状态。   “是我。”祁粲薄唇微启。   白礼延亲切地问:“祁大少,您的声音听起来状态不错,最近您感觉怎么样?”   距离上次祁大少惊世骇俗地提出他能听见心声之后,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他的幻听现在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   “。”祁粲思考了一秒,然后审慎地说:“有所恢复。”   他连精神病都自我承认了,事情已经不可能变得更糟了。对吧。   而他用他强大的逻辑让自己的精神世界彻底自洽,已经不再需要再求助现代医学。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从对话中白医生就在对他的状态进行精神评估,最后评估的结果竟然真的不错。   看来就是前一阵的重大项目导致压力过大,才间歇性地出现了那样的病情。   果然,现代医学不相信读心术。   祁大少本人也不再相信!   虽然不知道祁大少是如何突破了认知,但只要清楚自己听到的都是幻听,就是一个走向正常的好现象。   白医生大大松了口气,“但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够定期进行评估,当然,目前健康安静的环境有利于您的恢复,小听也一定对您的恢复起到了积极作用。”   祁粲“嗯”了一声。   他叫的还挺亲近。   白礼延正要说什么,电话里忽然一阵叽里呱啦的rap掠过,白礼延捂住了听筒,但还是透出了一点声音。   他扶额苦笑,忍不住跟祁大少多闲聊了几句:“要是我妹妹也能像小听一样就好了,她现在每天不是唱她那念经,就是看什么狼性总裁霸总小说……哦当然不是说您这样的总裁。”   霸总小说?   还有什么狼性?   为什么他会有一点耳熟?   祁粲皱眉,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直觉让他在意这个东西。   但是祁大少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没接触过这些低质的娱乐活动,更不觉得什么霸总、什么小说能和他的人生牵扯任何关系。   笑话。他的集团、他的商战,远远比什么小说真实得多。   祁大少的高傲让他无法对这个东西表示出兴趣。   所以最终,他也并未在意那一秒的直觉。   白礼延叮嘱完了精神健康方面的注意事项,还是多拜托了一句,希望祁大少在艺术节上能稍微给予白宝元一些鼓励。   “就算她唱得实在太难听,毕竟是孩子的爱好,麻烦您适当点评几句。”   祁粲捏了捏眉心,“可以。”   …   那头。   白宝元偷听完对话,等白礼延挂了电话,大声不服。   “我不需要你走后门!这样不real!我要凭实力让时晶晶破防!”   此时的时家,时晶晶也同样在加紧筹备。   艺术节会场就在时家旁边,时晶晶已经提前踩点、彩排数次,为的就是一曲惊艳整个豪门圈,让她的哑巴姐姐自卑到无地自容,让祁大少亲自见证她的优秀、为她颁奖!   几乎整个豪门都在期待这次盛会。   祁大少本人并不关心。   当晚入睡前,他倒是没有再听见奇怪的幻听。   祁粲总是隐约觉得还有件事没做,但因为那件事太小太不重要,所以被压在公务、数据、项目、会议之下,想不起来了。   直到快要睡着之前,他忽然听见了声音。   ——「连起来。」   祁粲睁开晦暗如深海的眼睛:连起来?什么连起来。   这简短而有深度的三个字,像是一句箴言,立刻在深夜引发了祁大少无数的思考。   祁大少彻夜难眠,这是他的大脑在给他透露什么?   一定是让他把这些细微事件连起来……还是说把这些人物网格的社交关系连起来?   从订婚仪式在杯口投毒,到集团露面按兵不动;再到祁瑞竟然能得知他精神抱恙的信息;还有看似正常却能住在蓝湾别墅的普通记者,以及艺术节上可能出现的窥探、危机……   时听美滋滋地念叨完那三个字,早已美美进入梦乡。   连起来。   把她小作文第一个字连起来读^^   …   等到活动当天,祁粲还在揣度那句三字箴言。   他的大脑果然再次给他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就像当初提醒他杯上有毒一样。   祁粲靠在车座后排,不动声色地勾唇。   还有什么。   还能向他展露什么?   旁边的时听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移开了视线。   总觉得他好像更癫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E级防弹豪车停在会展中心门口,那里已经云集了大量观众和豪门圈名流。时听把自己的参赛号牌揣好在兜里,往外看了看。   ——「好多人啊。」   祁粲也是这么想的。   人多的地方,越容易出现危险。   他的人已经在会展中心四周包围了一整圈,数量比主办方准备的还要多,每一个角落都有人把守,监控每一个他重点圈中的对象,一旦出现立刻关注,随时保证祁大少的安全。   这就是他根据那句箴言做出的安排。   谁说疯子不能是天才呢?   车停了,祁粲却没有下车。   他不动,时听也不能动,只好百无聊赖地抱起了胳膊。   ——「这么多人?组合组合主谓宾短语吧。」水水句数。   这又是什么预示?祁粲不动声色。   ——「白宝元唱歌曲。时晶晶爱表现。路人甲拍照片。祁大少吃大便。」   祁粲:“?”   祁粲一脸肃穆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别听。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   祁大少——在自我pua中走向真相 第12章 等等??!   幻听多了,偶尔这样也是可能的。   祁粲面无表情地下车,这样告诉自己:   无所谓,他都能解释。   这一定是大脑结构导致的某种自我叛逆。高傲多智如祁大少,早已经学会了自我剖析、自我解构,构建自己的逻辑框架。   呵。不算什么。   时听老实巴交、唯唯诺诺地跟在他后边下了车。   心里给祁粲安排了各种丰富详实的谓语动词、和各种丰富多彩的答辩。   这样随时随地增加心声的方法,水滴石穿,积少成多!   ——「心诚则灵!量变引起质变!」   祁粲终于冷淡地看了时听一眼。   他原本并不打算带小哑巴一起来,毕竟她和这些活动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既然那不是时听的心声,那么——时听也就不再是令他忌惮的威胁。   说到底,祁粲是一个冷漠、阴暗、利己的成功商人。   只不过时听到底是能够刺激他幻听产生、帮助他得到信息的工具人,所以他愿意把她带在身边。   并为此,忍受一些离谱的幻听。   此刻的活动现场,从那辆低调奢华的车停下来之后,四周就已经有无数蠢蠢欲动的身影。   “祁大少出席了!”   “当然,这次是时家牵头,祁氏赞助,祁大少本人还会颁奖呢!”   “啊啊啊我后悔没有准备作品了!”   祁氏集团不仅是地产开发的龙头,在其他行业的注资也非常可观,目前已经是本市最大的经济体。   祁大少本人又如此年轻有为,想来攀附的人不计其数。   他光是淡漠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五官英俊而透着矜贵,就像一尊站在人群中冰冷完美的雕塑,气场强大得不需要任何衬托。   时晶晶远远看见了那道身影,心潮澎湃。她今天身着一身定制礼服裙,还效仿女明星一样带了妆造团队,十分鹤立鸡群。   再看祁大少完全漠视时听的表情,心中更是一阵窃喜。   哑巴姐姐果然没有和祁大少培养出任何感情——当然了,哑巴怎么培养?恐怕她光是掩盖自己的残缺就已经绞尽脑汁了吧?   但她和一众豪门圈内人还来不及靠近祁大少,艺术节主办方已经开路前来迎接。   祁氏是赞助方,相当于顶头金主下来视察,对方直接排了五六个负责人来接待。   “祁大少!”   “祁总!”   “劳您大驾,真是有失远迎。”   祁大少周围本来就有十几个助理和保镖,再加上几位负责人,直接乌泱泱地把他簇拥在中心。   时听被挤到最外围,背着手跟着一块过去,心态却十分平和。   祁粲这人冷漠起来才比较正常!   这才符合原本剧情中那个自私冷血的形象。   就算最后因为神经毒素摄入过多而发癫,至少这癫发得堂堂正正啊!   而不是这几天那种欲言又止、陷入某种思考,好像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癫了但是没有人能察觉的状态——   时听觉得十分瘆得慌。   …   主办方先进行了简单的开幕仪式。   祁大少没有时间为这种活动致辞,所以开幕仪式一切从简,在对祁氏简单致谢、几声礼炮之后就算正式开始。   主办方先带着祁大少和他的团队去了会展中心的B馆,这边是绘画赛道的陈列馆。   时听这下来精神了,积极地跟着他们,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小紧张。   虽说知道后来自己的画获得了广泛的认可,这幅画A先生也已经线上表扬过她了,但这次毕竟是真正放到了公众面前,被他们观看、投票、选择……她的声音真的能传达出去吗?   绘画区主要分了油彩画和水彩画两个赛道,因为今年的活动声势浩大、且财力雄厚奖金高昂,参赛作品非常繁多,有专业美院选手,也有业余爱好者。   B馆整个大厅分成了很多竖列,一幅一幅地陈列着所有入围参赛的作品,其中初审最优秀的作品已经被放在了最前端。   时听一路走过去,没看到自己的,但明显感觉画作质量随着往前走逐渐提高。   每幅画下边都有一个二维码,比赛最终以投票决定胜负,也因此绘画赛道的获胜者并不需要亲自到场,主办方最后会直接给画作颁奖。   时听一路快走到头都没看到自己的,心渐渐地稳了。   祁粲的脚步也一直没有停过。   负责人不由地额角冒汗,心中忐忑。   作为本次艺术节最大的金主,祁大少拥有加权投票数,他最后选择哪幅画作,哪个作品的票数能够直接加权一定数值,获胜几率大大提高。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所有画手作者的名字都是被隐藏的,全凭参与活动的观看者们的主观感受来进行投票。   毕竟绘画虽说有技巧,从专业上要看画笔的笔触技法,要看颜色的层次和过渡,还有画面整体的结构和布局,但美,终归是一种主观体验。   负责人擦着汗担心这些画没有能入祁大少眼中的,正颤巍巍地想出声介绍两句,男人挺拔修长的身躯停了下来。   他站在了一幅画前。   原野。风声。无边草绿。冲向云的海。   ——《听》   祁粲看着画笔毛刷颜料留下的笔痕,眉眼半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熟悉。   负责人精神一震,连忙介绍道:“祁总好眼光!这幅画非常有意境,画作的作者本人说,她的主旨就是画出自己的心声!表达自己的心声!”   为了不让祁大少对他们艺术节的质量产生不满,负责人肾上腺素飙升背出了这幅画作者自白里的介绍——当然前提是这幅画一经投递,就已经得到了评委会的一致看好。   ——“作者在绘画时的心声也是非常天马行空,有时她是一片树叶,窸窸窣窣!有时她是一把刷子,歘歘欻欻!”   祁粲:?   大少的表情也有几分高深莫测。   时听难得地在心中沉默了,脚趾缓缓抠地。   “嗯,”但祁粲最后淡淡道,“这个,不错。”   时听一时有点震惊。   ——「仙品?!仙品啊!想不到这神经病竟有如此品味!」   时听看着那幅画,忍不住心中十分自得。   ——「真不知道这画是谁画的呀~~」   祁粲闻言,淡漠一笑。   看来他的大脑深处也同意他的选择。   这些无形中的呼应,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对这些幻听的剖析。   时听那边还想美滋滋一会,忽然听见一道亲昵的声音插了进来。   “姐姐,原来你在这儿欣赏别人的画作呀~你觉得哪幅画比较好呢?”   时晶晶一身华丽礼服,亲切地挽着时听的手,抛给她一个问题,就看她怎么张嘴回答。   时听咂摸了一下嘴,倒是挺认真地指了指《听》对面的那一幅画,她刚才也看了,这幅水彩也很不错。色彩不浓烈,但是极其淡雅,光影明暗设计得非常巧妙,勾勒出了少女与蝴蝶兰的边界。   时晶晶一看就笑了,时听懂什么艺术?她绝对是看这个靠前才选的!   时晶晶立刻一步向前,指着刚才祁大少选的那幅画:“要我说,还是这幅画最好!这个画手一看就非常具有专业性,用的颜料也非常讲究,最关键的是扑面而来的风声——非常切合我们这次活动的主题,《向世界发声》!”   笑死,时晶晶早就借着地理优势溜进来看过了,特意挑了几幅画来背好夸辞,这不刚好就在祁大少面前用上了!   她那哑巴姐姐还只能傻看着呢,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时晶晶说完,用一双崇拜的星星眼地看向祁粲:   “我会拉动大家,一起为这幅《听》投票,大家一定都非常认可祁大少的审美!”   祁粲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向A馆而去,负责人和团队们立刻呼啦一下跟上。   只有时听,   对时晶晶这一席话流露出了感动之情。   她真的,我哭死。   谢谢啊??   …   时听心情十分好。   心里哼着小曲跟在祁大少队伍里。   穿过玻璃走廊,进入A馆大厅,这里已经有不少观众和选手。时听迎面就看到一个上蹿下跳叮呤当啷的身影,定睛一看,是白宝元正在热身。   刚刚主办方已经抽完签了,所有歌唱组按序号一个一个上,白宝元要第一个上台!   简直是祭天啊!   而且她下一个就是时晶晶,这她要是没弄好,岂不是无法让她破防了?!   白宝元实在太紧张了,等一抬头看见时听和祁大少的时候,整个吓了一跳,“啊擦!”   祁粲皱眉:的确聒噪。   时听在后边笑着朝她挥挥手,往下压了压掌,示意她放轻松、别紧张,又竖起拇指表示她已经很厉害了。   白宝元:“呜呜呜听听!”   祁粲蹙着眉,但想起白医生的托付,到底耐着性子鼓励了一句,“加油。”   毫无情感的两个字,吓得白宝元一个激灵。   妈啊!祁大少的鼓励更吓人了好吗!   听听是怎么做到在这种男人身边待着的??   白宝元手指哆嗦着道了谢,等他们入场了才哆哆嗦嗦地最后给后台工作人员发自己的演唱背景图和BGM伴奏。   但是由于祁大少的鼓励实在太惊悚,她哆嗦的时候一不小心多发了好几张图过去,紧张得自己都没发现。   远处的时晶晶目睹全程,转过头,捏紧了拳头。   ——祁大少刚才都没理她,白宝元凭什么能得到祁大少的鼓励?!   她上次无缘无故发语音骂她的事,时晶晶还没和她算账呢!   时晶晶一脸不痛快,去后台工作人员那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伴奏和大屏背景可不能出错。牵头的是时家,这些办事的工作人员也都是时家的人,时晶晶一过去,他们也都任她随意使用电脑系统。   于是时晶晶弄完了自己的,弄好了给时听安排的,最后又偷偷打开了白宝元的文件夹。   里边有好几张照片,掺进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甚至还有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小说截图,时晶晶看完直接笑了。   白宝元平时私下就看这种东西??   什么偏执烈爱,什么狼性总裁?   既然她这么粗心大意地给发出来了,那可就别怪她了~~   …   A馆展厅内,歌曲组比赛活动马上就要开始。   祁大少的座位在第一排C位,沈助理弯腰低声请示总裁,“是否需要给太太安排旁边位置?”   祁粲瞥了时听一眼,“不用。”   于是沈助理贴心地给时听安排了祁大少正后方的座位。   时听还挺感兴趣地在那儿坐了下来。   ——学习学习,模仿模仿。   虽然时晶晶搞事情给她报了名,但是主办方规定本届艺术节个人只能参加一个组别,她已经在绘画赛道受到晶晶的鼎力支持了!这边她爱莫能助,系统会自动帮她除名的^^   于是时听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不觉得这场剧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倒是祁粲——   前边端坐的男人背影也十分优越,宽厚的肩胛和背部把黑色西装撑出了一道绷紧的弧度,看起来充满力量感。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桌前,漫不经心又淡定从容,仿佛对一切都很有把握的样子。   恰好此时有工作人员低头给他递来话筒。   作为本次艺术节的赞助方,主办方给祁大少准备的话筒十分特别。此时正好第一个选手被主持人叫了上来,白宝元的背景图和伴奏开始准备,主持人一脸激动地请祁大少鼓励两句。   祁粲眉眼淡漠地拿起话筒,在唇边支起,正要开口吸入空气中的分子——   现场忽然哄然大笑。   白宝元一惊,然后回头一看——   卧槽大屏幕上怎么是她和听听交流的霸总商战大结局啊???   【是!我是疯了!】   【但这、就就是我血脉中的狼性!】   【只有我才能带领家族荣誉走上世界巅峰!】   祁粲缓缓抬头。   白宝元赶紧朝底下的工作人员挥手,并且急中生智地以此freestyle了几句,花手都摇出来了终于把那张小说截图给撤了回去。   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祁大少,   一目十行。   全部看完。   祁粲:“…………”   所以,他那天最终确定自己是幻听的主要依据,为什么会出现在别的小说里?   为什么?   ——「精彩、精彩!他还是这么酣畅淋漓!」   祁粲猛地回头。   “?”   时听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干嘛?鸭头。」   ——「满意你看到的一切吗?」    第13章 录音在哪里?   祁大少握着话筒的手开始用力。   手背开始暴起青筋。   深沉智慧的大脑在那一瞬间百转千回。   最后,冷静英俊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开裂。   “…?”   时间退回一分钟前。   递给祁大少话筒的那名工作人员,不着痕迹地低头安静退下,由于他是时家那边的人,祁氏的保镖们认得他的脸,所以只是扫了一眼就继续去关注四周的可疑动向了。   于是那人顺利地退到了无人在意的角落,拿出了手机——   [他看起来非常正常,情绪起伏不大]   [似乎未见中毒迹象]   截至第一个选手的背景图错放成小说之前,祁大少看起来都很正常、平稳,精神状态似乎没什么问题,这让他不由地向那个神秘号码发出了担忧。   这次,他们精心准备的可不是那只话筒,而是——上边的高密度海绵套。这种一次性的东西,用完就会丢了、随手就可以收拾掉,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垃圾。而那上边,有特意为祁大少准备的、只对他起效的东西。   [再等等]   [让催化剂飞一会]   于是那人安静地等待了几秒钟。   果然——祁大少拿起话筒后,微微启唇正要说什么,神色忽然就有了变化!   他的神经系统似乎发生了什么紊乱,像是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正常人感受不到的东西,忽然猛地回头看去!?   那张英俊的面孔上鼻翼微微翕动,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时的动作幅度也明显比平时大,更显出了几分情绪的不受控。   显然,他开始暴躁了!   这说明——他们的计划,成了!   男人露出了隐秘的微笑。   这一次他们投放的不是神经毒素,而是一种能够催化体内毒素、无色无味的化学物质。   只要祁粲第一次时成功摄入体内已经有了毒素,在接触到这次的化学分子之后,就会立刻开始催化体内残留的生物碱,开始心率失常、变得愤怒!   而这种化学分子的绝妙之处就在于,没中毒的人闻到了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有中毒的人才会有反应。后期就算有人翻垃圾大海捞针找出那只话筒套,也很难检测出什么。   ——至此,他们已经完全确定。   祁粲已经中毒了。   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稳步推进。   天之骄子般的祁大少,已经走上了一条没有人知道的绝路。   他的精神世界、正在走向崩坏!   …   祁粲感觉自己坚定的精神世界正在极速重构。   ——「神经病,突然回头看我干什么?」   时听正十分疑惑且无辜地和祁粲对视。   白宝元还在上边表演呢,祁粲忽然回头猛看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花来。   时听温和无害地眨了眨明亮的黛色双眸。   ——「能看出什么?看出我是一个老实巴交善解人意的一个小女孩。」   ——「还是说他现在又中毒啦?脑子出问题啦?需不需要我来一个大逼斗让他清醒清醒?」   祁粲的额角缓慢浮出了青筋,“…”   那双近些天一直平静无波、像深海掩去一切翻涌的漆黑双眸,此刻终于酝酿出了新的风暴。   时听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晦暗如雨,不得不承认祁粲的确英俊得很逼人……但是。   ——「没跑了,这男的终究是癫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深思状,反而癫得光明磊落了不少!这才像是一个正常的神经病啊!」   “……”祁粲的差点把手中的话筒给撅断。   他的心思深如海,几经翻涌。   所以,如果那天董事会上他听见的那些言论,被他误以为是自己想象出来应对现状的话语,都是她心里念的……?   那他就全部想错了。   可是怎么可能?   祁大少的人生从没犯过这样巨大的失误!   祁粲还试图强忍,保持镇定,不能在人前失态。   可祁大少在会场的最中心,又是第一排的贵宾座,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中。   “哈哈哈你们看到没,祁大少瞪了时听一眼!”   “看到了看到了!祁大少明显一点都不喜欢她嘛~”   “笑死,她还非眼巴巴地跟着来,以后我们圈子里每场艺术活动她是不是都想凑来假装合群啊?”   时晶晶笑着收回视线,现在白宝元演出变成了乐子,哑巴姐姐也惹了祁大少,她拿着手机上的绘画组投票,对众人招呼。   “好啦,我平时会多教教我姐姐的!倒是大家别忘了给这幅画投票哦——”时晶晶顿了顿,含蓄地炫道:“这是刚才祁大少亲自选中的画呢,二维码在这里哦~”   “哇晶晶,你竟然知道祁大少选的是哪幅?你们是不是交流了很多艺术方面的事!”   “祁大少现在一定等着看你的演出吧!”   “啊啊啊!羡慕哭了!”   时晶晶捂着嘴,笑而不语。   白宝元一曲终了,十分坚强地在所有人的笑脸中结束了自己的嘻哈表演,下台看到时晶晶,顿时咬牙切齿:“是不是你干的!”   时晶晶才懒得理她,提着自己华丽的裙摆,想象着众人艳羡、时听嫉妒、祁大少关注的目光……   隆重登场!   时听随着时晶晶灼热的视线一起看向祁粲。   从祁粲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整个人显然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冒烟。   时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刚才好像就是看到元宝那个小说截图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咋了,爱上了?一眼万年了,总裁血脉中的狼性觉醒了?」   祁粲:“……”   时听继续摸摸摸下巴。   ——「不会真有人相信霸总文学吧??」   ——「等会,他这么在意,不会把这些套到自己身上了吧?」   祁粲:“………………”   舞台上,时晶晶拿起话筒,优雅深情地看向第一排C位的男人,“今天,我这首歌想要献给……”   ——「不会吧不会吧??」   祁粲霍然起身!   脸色铁青,大步流星。   录音在哪里?   王助理在哪里?   五分钟内他要知道,这声音到底是不是时听!   …   五分钟后。   时晶晶白着脸结束了自己的女高音表演。   ——她精心准备的歌舞!她用心搭建的和哑巴姐姐的对比!都没有派上用场?!祁大少竟然没有观看!   众人纷纷安慰她,“祁大少那么忙,一定是突然有事。”   “他肯定也很想听晶晶的表演的!”   “我们圈子里接下来还有很多艺术活动的机会呢!时听哪点比得上你?”   …   贵宾休息室里。   祁粲拿着手机:“…………”   王助理在时听山区奶奶家里旁敲侧击找到的,视频很古老,画质、音质都非常差,但是里边还是记录了零星几句声音。   视频里:——“哈哈哈哈,奶奶看镜头。”   现实里:——「哈哈哈哈,他怎么走了?晶晶哭晕在现场」   两道声音,一道模糊稚嫩,一道清晰可闻。   渐渐重合在一起。   祁粲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休息室的门哗啦一下打开了。   祁粲看着外边蹲着的时听。   想到最近他心里自我剖析的种种,想到他强行灌输底层逻辑给精神世界□□的努力,一切努力全部变得幽默了起来。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听错,这就是她的心声。   时听却忽然一愣。   ——卧槽,右上角的数字为什么突然开始暴增了?   那瞬间就好像她搭上了哪条高速网线,连接畅通丝滑,现在的每一句心声像是在别的地方复制了一样突然开始倍速??   照这样下去100万句的奖励马上就能到达啊!!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着时听,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心理素质。   他最后还有一个不死心的问题,如果是他潜意识里绝对不会有的、只关于对方私人信息的问题,他是不可能幻听出来的——那么就说明这些声音的确是时听的心声。   “你奶奶叫什么?”他问。   小哑巴一脸无辜不解。   ——「王翠芬啊。」   祁粲猛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干嘛问我奶奶??你爹就在面前。」   哈哈。   祁大少捏紧了拳头。   ——时听,你敢耍老子。 第14章 把心放干净点!   祁大少的内心已经在一瞬间转了几个来回, 最后走向某种他不愿意承认的恼羞成怒。   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幻听!   ……他根本没病!   时听一脸天真无邪:?   ——「他的手在抖什么?帕金森?」   祁粲闭上眼,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的。   但时听其实并没有太在意祁粲那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 毕竟神经病嘛,喜怒无常才是正常。   ——「他都是神经病了,让让他吧!」   时听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视野右上角激增的数据上,真不知道是哪个大好人帮了她这一手,现在她随便想什么,心声都在加速倍增!网速杠杠的!   这样就算情绪没有起伏增长速度都很快,那情绪稍微起伏一下,岂不是坐上火箭?   好好好, 一定是上天看她伴神经病如伴虎, 给了她这样的先机。   等冲破了一百万,剧情绝对会给她一个更有利的调整, 摆脱背锅侠炮灰命指日可待,恢复失声也不再是梦!   ——「太快了!啊哈哈哈,真是太快了!」   祁粲面无表情:快乐是吧。   他很快就会让她快乐不起来。   一边的沈助理观察了半天,也没有把握祁大少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说他看太太以前的音频记录, 应该是想要了解太太以前的生活, 可是他看完之后为什么如此生气?   沈助理谨慎地低声问:“总裁, 还回内场观看比赛吗?”   祁粲强压怒意:“回家。”   现在不能失态,暗处还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这里到底不是他的领域。   沈助理:“是!”   祁粲转身就走。   沈助理回头, 温和地呼唤时听:“太太,我们就先走吧。您要是还想看什么表演,稍后我整理好录像发给您。”   时听乖巧点头。   祁粲走在前边一阵无语。   好, 很好。她的伪装深入人心,竟然把他都骗过去了。   他甚至还在心里为了她开脱, 觉得她的心声不可能是那样的!   ——「他走这么快,屁股着火啦??」   祁粲:“…………”   祁大少走得更快了!   …   车子开走前,时听还是遗憾地回头看了眼。   会展中心内还在锣鼓喧天,比赛还没有结束,绘画组的投票也没有截止,可惜她没法在现场知道结果了。   不过好在,绘画组的奖项会直接寄送给作者本人,投票的最终结果也会在线上通知,时听手机上就能看到了。   坐上车,白宝元就给她发来了消息:[靠啊他们这帮人真是碎嘴子][图片][图片]   毕竟艺术节才刚进行没多久,祁大少就忽然离席,所有人都在激情讨论这件事,白宝元义愤填膺地给她发来了豪门群的聊天记录。   [我说不会是那个时听突然惹了大少不高兴,他才走的吧?]   [同意!我刚才就看见大少瞪了她一眼]   [我靠那晶晶真是无妄之灾,我们这些后边的选手也失去了最重要的观众!]   时晶晶也快破防了,祁大少偏偏就在她正要开始表演的时候离席了,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但不行,就算她的歌声没能向祁大少展现,她的品味至少要展现出来!   于是她打起精神在群里发消息。   亮晶晶呀:[好啦没关系的,你们也别怪我姐姐,她毕竟没有参加比赛,不能共情我们这些选手也是正常的]   [靠,晶晶,你就是太善良了!]   [你这么对待她,她平时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跟你说?!]   [什么人啊她??]   时晶晶看着满屏的吐槽笑了出来,是啊,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能说呢?你们猜猜。时晶晶郁闷的心情顿时就舒服了,于是又把祁大少选择的那幅参赛画作的二维码发到了群里。   亮晶晶呀:[好啦!大家别吵了,祁大少喜欢的画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   时听本来看着前边的聊天记录都还无所谓,就当看个乐子,但是看到这一条她顿时有点坐不住了。   她感觉到一阵不好意思。   因为刚才时听自己点进去看的时候,她的作品已经在油画组第一第二的位置了,而祁粲那狗屎也意外地很有品,他那加权票主办方也会投给《听》,如此一来她已经很占优势了。   结果晶晶这孩子,哎呀,还在帮她拉票呢?   这多不合适啊!   于是当时晶晶翻着手机的时候,忽然看到时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拉进了群,然后竟然还发了条消息??   S:[其实我觉得那幅水彩也很好,油彩组也还有几幅不错的作品,没必要都集中投给那一幅画。]   公平、公平一点!   而时晶晶看完差点笑死!   时听懂什么啊?   她这么一说,时晶晶还偏不,她非得要让这幅画冲上第一!   亮晶晶呀:[大家见笑了,我姐姐她不懂这些,大家跟随自己的品味选择就好~]   [我相信晶晶的品味呢~]   [支持!]   [我也投啦~~]   时听陷入沉思,“……”   最后。   作品《听》本就突出的票数直接一骑绝尘,冲上金奖!   时晶晶看着自己一力支持的作品,满意地笑了。就算这次没能展现歌喉,但至少她已经在祁大少面前展示了自己不俗的品味!   “对了金奖那幅画的作者叫什么啊?”时晶晶想买下来送给祁大少。   工作人员说:“主办方给大家都匿名了,而且现在还不能买卖。”   时晶晶:“哦~”那好吧,不急!总会知道的!   看样子,祁大少对艺术作品是有研究、感兴趣的,祁氏的地产开发也需要这方面的宣传。而这次时家成功牵头承办了高水平艺术节,时家又是本市有名望的豪门,接下来的艺术品拍卖活动也会交由他们来协助。   ——其中,国际知名的A大佬就要带着他的新作品回来了!   到时候祁大少一定会关注,而那时,一定又是她的机会了~   另一边。   等祁大少的车子缓缓驶入祁氏庄园的时候。   时听也收到了主办方发来的系统邮件:恭喜!您的作品《听》获得了本届艺祁之声的油画组金奖!   奖金与奖牌将在三个工作日后投递至您的地址,请及时填写个人信息!   时听感动地闭上眼——   谢谢啊?谢谢大家。   …   本届艺术节在暗流涌动中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潜伏。   一道人影目送着那辆防弹级豪车慢慢远去,把话筒海绵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祁大少从失态、到贵宾休息室外的暴怒,他们已经全都悄悄看在眼中。   还有什么能让祁粲如此生气?当然是药物在发生作用,而祁粲对自己的病变没有察觉。   他身边那小哑巴唯唯诺诺,对祁粲言听计从,也根本不可能提醒到他什么。   “不过,让祁大少身边一直带着那个哑巴,这样好吗?”男人对神秘号码对面的人低声提问。   “当然——”   一道音色华丽儒雅的声音悄然回应。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比她更适合?”   更合适……作为替罪羊。   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他的一步棋。   哑巴,无法出声,无法辩解,没有自保的余地。   而他们只需要合情合理地给她安排行为动机,就能将这口锅扣在她的头上。   当彻底毒发的那一天,你觉得祁粲一个疯子,会深究她到底做没做吗?   到那时,时听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引导、激化她和祁粲之间的矛盾。   然后,让祁粲神经上的烈火烧得更旺——   坐等结果即可。   …   祁氏庄园门口。   祁粲面色寒霜地下车,“砰!”地甩上车门。   他瞥了一眼抱着手机不知道美什么的时听,冷笑一声。   她还挺高兴?   所有人都知道大少心情不悦,这一路上,安保队长、助理团队已经开了个会,综合分析今天在场每一个环节有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以及每一个可疑的人员,力求待会能做出令祁大少满意的汇报。   只有时听慢悠悠地跟在后边。   ——「大姨夫啊他?」   祁粲勉强沉住气,可她这种完全事不关己的状态,更加剧了他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他昼夜难眠,为这道声音反复思考,自我剖析?   ——「大姨夫是这样的,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怀疑人生,忍忍就好了。」   时听并没有在意祁大少起起伏伏的心情,她现在满心都沉浸在自己的进度条上。自从开始倍速之后,她随便想什么,数据都在飞涨。   短短半天的功夫,就已经破了五十万。   [501124/100000000]   一百万不远了,一个亿也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呜呜呜!很快就要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了!」   ——「天啊,世界太美好了,现在这神经病看着都这么帅这么顺眼!」   祁粲冷笑:哈。   现在夸他也没用了。   他祁大少的人生,从不允许任何人戏弄!   背叛他的、伤害他的、欺骗他的,都要千百倍地偿还!   而他这次竟然看走眼,让时听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吵了他这么久。这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   祁粲已经迅速做出了决断。   打探完她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信息,就立刻把她送走。   上次能听到她的声音如影随形,也不过是几百米,一两公里的距离而已。一定是维度还不够,参考系太狭窄。   既然几百米、几公里不行,那几千公里、几万公里呢?   祁粲的瞳孔幽深地闪烁着暗火。   祁氏集团的业务拓展范围极广,在全球各处都有分公司。还用她看什么小说里搅动全球经济命脉的总裁?   呵——   把时听送到最远的地方,距离他半个地球,他不信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祁粲心头的鬼火总算熄灭了。   他还治不了她?   结果,祁粲刚一走进大门,就看见祁老爷子背着手乐呵呵地看过来。   “小两口出席活动回来了?”   祁粲脚步猛地一停。   “真不错,”祁老爷子一脸欣慰的笑容,“看你们俩感情和和美美的,就是给我老头子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祁粲突然顿住了,然后抬手,重重捏了一下眉心。   明天是老爷子的寿宴了。   最近他因为精神问题,自我诊断,自我调解,以及最后发现真相,脑袋里一直处于这方面的高压状态,无暇顾及。虽然给老爷子的寿礼上个月就准备好了,但这几日是真忙忘了。   祁粲回头看了时听一眼。   ……算她走运。   现在还不能把时听给送走,老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他正常地组建家庭,在工作之余也有私人的感情生活,所以他才开始选择联姻对象。   至少要等老爷子的寿宴过了,再把时听送走。   祁粲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您放心,我们挺好的。”   时听连忙乖巧温柔地点点头。   ——「哈哈哈!我们好个屁!」   祁粲:“……”   ——「不过是哦,祁爷爷的生日就要到了,那会来很多人走很多剧情?哦我知道了,还会上演一出故意让小哑巴知道祁粲其实心有别的所属、选她不过是内幕的剧情!从此让她对祁粲怀恨在心、埋下投毒的动机,更好地让她成为背锅侠!黑,真黑!」   祁粲皱了皱眉,心有别的所属?   时听搓措手,心理已经蠢蠢欲动,感觉一百万很快就要到来。   这是老祁总、老祁总的续弦、两人的次子祁瑞,一年当中唯一能进入祁氏庄园的机会。此外还有不少各界名流,祁老爷子在各行各业交好的世家,到时候都会出席。   哦对了,还有白家医学世家,白医生也会来。   ——「好好好,明天白医生也能来看看这个神经病,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看看祁粲是不是月经失调,才病得这么重啊!」   祁粲面无表情:“……”   他再最后忍两天。   就两天!   …   晚上祁老爷子在庄园住下,家里已经开始布置出了喜气。   祁粲、时听陪着老爷子一同用晚餐。   在场的还有祁粲的助理、保镖,和陪着老爷子一起过来的老管家。   人不算多,餐厅又大,就显出了几分冷清。   活到祁老爷子这把年纪,该挣的都挣够了,然而亲孙子和亲儿子却闹僵到这个份上,几年没有共处过、也不见面。   子孙失和,家庭不睦,反倒成了祁老爷子最大的心病。   所以他现在也看开了,小两口感情好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看时听那双眼睛,那么崇拜、喜爱阿粲,他也很关心时听的哑巴能不能恢复,毕竟这孩子就算恢复了也肯定也是个文静姑娘,正是阿粲喜欢的类型。   祁老爷子和颜悦色地看向时听,“你这嗓子,最近还有没有看医生了?”   时听一时还挺感动的,老管家还提前给她准备了纸笔,方便老爷子和时听交流。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手语理解不了。   时听认真地写下回复:[之前看了好多医生都没有用,不过我没有放弃,我相信慢慢修养会好的]   祁老爷子看完,叹息一声,“祁家也会帮你寻找医疗资源,你不要因此而难过。”   时听重重点头。   [您放心!我不会的!]   祁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听听,多好的孩子啊!自强不息。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像听听这样安静又努力的孩子,怪不得阿粲会选择她,他们两个的感情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祁粲在一边看着他们一老一少其乐融融,沉默。   ——「祁爷爷太让我感动了!老人家都知道关心我能不能说话,祁粲这逼关心过吗?不,他只关心他自己。」   ——「他根本不想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在说什么!」   祁粲:“…………”   祁粲青着脸端起酒杯:“爷爷,我敬您。”   老爷子乐呵呵的,“好、好,听听也一起喝。”   祁粲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给她推了一杯56度白酒,喝一口能把她辣懵的那种。这样,她晚上总能能安静点了吧?   最好能直接醉死过去。祁粲面无表情地想。   时听一闻就知道这就酒又呛又冽。   ——「祁粲这老登?心肠坏的很!想辣死我??」   但她一脸感动又小心地接下来,连忙用肢体语言表示:我也要给祁大少敬酒!   表达完就起身走到长桌的另一头,东摸西摸地挑选了一支最精致的杯子,敬她心中最崇敬的未婚夫!   祁老爷子高兴地和祁粲碰着杯,祁粲刚要喝。   ——「有没有开塞露能给他下酒里?」   祁粲突然一声怒吼:“时听!”   忍不了了,两天也忍不了了。   时听吓了一跳,他看见我倒盐了???   祁老爷子也吓了一跳:“阿粲你干什么?”   祁粲忍了:“……我,怕她把酒洒了。”   ——「哦好的没看见,也是,他后脑勺又没长眼睛!」   时听偷偷抠开了盐罐,祁老爷子和祁粲在碰杯,没有人注意她,于是时听一边倒酒一边挖了一大勺。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这勺盐自己跑到了酒杯里?」   时听摇晃着红酒杯,让盐分充分摇匀,期期艾艾地走到祁大少面前。   祁粲:“……”   祁粲深吸一口气:“我就不……”   然而经过他刚才突然的暴喝,大家都觉得他怎么也应该给个面子。   “哎,行了,”祁老爷子制止道,“听听都给你倒了,多少喝一口。”   老管家也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和谐友爱的互动,“是啊少爷,喝点吧。”   沈助理见状亲自接过酒杯,递给祁粲,“大少,这是太太的心意。”   祁老爷子最后道:“别糟蹋了人家的好心。”   所有人包括时听殷切地看着他。   祁粲:“…………”   哈哈、哈哈。   祁粲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高分子盐水。   好、好好。   …   等到晚上,祁粲已经完全麻木了。   嘴麻了。   脑子也麻了。   他现在只想结束这混乱的一天,度过爷爷的寿宴,再好好处理时听这个大麻烦。   时听只想回去刷自己的心声,早日砍破垃圾剧情。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老爷子安排在顶楼的套房休息,他们一同进了电梯,祁老爷子看着时听按下三楼、祁粲按下顶楼,忽然有点奇怪。   “你们两个,不在一个房间休息?”   祁粲:“……”   时听连忙羞涩地摆了摆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爬上两朵可爱的红晕,拿着刚才小本写字。   [爷爷,我们还早,先不想这些!]   “好好好。”祁老爷子笑得一脸慈祥。   他其实挺开明,但是没有老人家不喜欢矜持、温柔的小姑娘,祁老爷子连连笑道:“是还早,等你们正式结了婚之后也不迟。”   祁粲面无表情: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   ——「我是一个这么纯洁的小女孩,我怎么能落入祁粲这淫魔的手中?!」   祁粲冷笑:纯洁?   她纯洁?   时听先跟着祁粲一起送老爷子进屋休息,然后她就打算羞涩、腼腆、矜持地退场。   结果刚要迈进电梯,忽然被祁粲一把拉住,男人的掌心像烙铁一样,滚烫又用力地箍着她。   这是在意识到那些就是时听心声之后,祁粲终于和她单独面对面。   这双水漾的黛色瞳孔中,似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现在、祁粲已经绝对、不会、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   他没病。   他很清醒。   祁粲压低声音警告小哑巴,“你给我安分点。”   他可以暂时不跟她清算,就算她是个危险的两面派,也先平稳度过爷爷的寿宴再说。   时听一双水润的眼眸纯洁无瑕地眨巴眨巴眨巴。   ——「我当然很安分了!」   她现在只想回去做阅读!   祁粲冷哼一声,放开了手。   时听于是一脸激动地回了房间。   现在心声增速这么快,那以前增速最快的活动岂不是更快?!   ——是什么,不必多说。   …   于是半夜。   月明星稀。   俗话说,人在睡前最容易想到这一生中最尴尬的事情。祁大少闭着眼睛,努力不去回想这几天他离谱的失误、自我的洗脑。   然而,那个纯洁的小女孩发出了心声:   ——「准备迎接我的激情了吗?宝贝errr」   ——「什么?太快了?我还可以更快。你这个小尤物,怎么爱你都爱不够,你让我销魂蚀骨!」   祁粲平躺在床上,“………………”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一想到他误以为这是自己脑子里的废料,祁粲被子下的拳头就开始颤抖。   他竟然还为此礼佛了一整夜。   还翻出了清心戒欲的佛珠带在身上!   他怎么会这么不信任自己??   ——「想不想要,嗯?想要什么?要总裁哥哥的什么?」   ——「叫大点声,我听不见!」……   时听正躲在被窝里阅读,满心都是做任务,30倍速猛冲,忽然、被人破门而入。   “砰!”的一声。   一道漆黑的身影站在门口。   “时听!”   这是祁粲第一次来到她的房间,空气中有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但是他已经无心关注。   祁粲忍无可忍,只问一句,“你的心能不能别那么脏?”   时听人都傻了。   祁粲冷冷扔下这句,转身就要走。   身后安静了两秒,然后直接暴起:   ——「我心脏?他说我脏??」   ——「啊啊啊啊这个死神经病半夜无缘无故来骂我??我每天不是阅读就是创作,他说我脏?我老老实实清清白白!我品行高洁,我圣洁如雪!」   祁粲:“………………”   时听表面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像是被他一席话伤害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你才脏,你个吃屎的大粪车!」   祁粲终于停下脚步,恼怒地回过身。夜色中,那双狭长锋利的眼睛透出了几分令人胆寒的冷意。   “时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劝你把心放干净点。”   他的怒火,她根本无法承受。   时听愣了愣,然后,心中发出大爆笑。   ——「知道我想什么?」   ——「笑死,他还是那么自信。」   ——「我想什么?我想你吃屎,你吃屎去吧你!」   祁粲“砰!”地把门砸上了。   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祁粲:你给我等着(咬牙)   后来的祁粲:你要什么我都给还不行吗……!!   #祁大少,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一无所知。 第15章 孝一下算了!   “把祁氏在全球范围的分公司列一个表给我。”   第二天一早。   祁粲坐在书房的皮椅里, 双手支在台面,眉目阴鸷,眼底依旧是淡淡的青黑。   他带着某种恼火和恶意补充道:“优先级越远越好。”   沈助理点头:“是, 我立刻查找!”   沈助理最擅长察言观色,最近却越发看不懂大少的脸色。   当然,集团在全球各处的分公司运营情况也都十分不错,这几年常有外派人才出去镀金历练,但是祁大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让沈助理不免有一些担忧——作为总裁助理团队的总负责人,他有权在白医生那里了解到祁大少身体的基本情况。   明明上一次白医生说祁大少已经好转了,认为自己已经不再幻听到什么声音了呀?   照这么说,大少的精神状况应该越来越平稳才是, 怎么感觉现在心情更不好了?   祁粲不想跟任何人解释半个字。锋利晦暗的眼底是复杂到难以解读的阴暗情绪。   他心情不好, 那个让他心情不好的人也别想好!寿宴一结束,他就要把时听送到万里之外。   “最远的分公司是哪个?”祁粲捏了捏眉心。   “总裁, 我们在新西伯利亚也有地质勘探公司。”   新西伯利亚?   距离A市29798公里。   上次他在某个节点上,突然莫名其妙能听到时听的声音跟在自己脑子里,但那时只不过是一两公里的距离。碍于董事会在即,他也没能深究, 然后就被她耍得误以为是自己幻听。   祁粲支着前额, 紧紧闭上眼。   这次, 将近三万公里的距离,他还能听见时听的心声?   祁大少终于满意地笑了。   “不错。”   这个地方不错。   他可以送她过去扫雪。   让她那不干净的心也纯净一点。   …   祁老爷子寿宴在即, 整个祁氏庄园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在忙着装饰,保镖们也在加紧安防,以备外来宾客的安检、防护工作。   时听美滋滋睡到天亮。   昨晚虽然被祁粲那神经病吓了一大跳, 但是后半夜睡眠质量还是十分不错的,然后一睁眼看看进度条——   快一百万了!   现在已经到了[695541/100000000]。   一夜的时间就激增了将近二十万句心声!   时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百万句的时候会给她怎样的调整了。   她非常喜悦地从床上爬起来, 就听到佣人告诉她有她的两个包裹。   一个是奶奶寄的,一个是这次艺术节主办方寄的,两个都让她很高兴。这包裹经过了祁家保镖们的安检,确定里边没有危险物品就递交给了时听,也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   时听一点不嫌脏地抱着奶奶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老旧蛇皮袋,高高兴兴地回房间去了。   后边的保镖们看着,都格外感动。他们跟在大少身边,也见识了不少豪门场合,但什么时候见过太太这么接地气、不做作的豪门千金?   太太就算是不能说话又怎么了,那也比那些满口虚伪的上流人强多了!   时听都不知道自己在保镖、助理们心中的形象变得十分伟岸、十分清流。   她一溜烟回了房间,先把奶奶给的包裹留着,拆开了另一个包裹——果然,里边是她的奖牌,艺术节艺祁之声颁发给她的金奖!   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旋转浮雕奖牌,中间镂空着一片花海,在旋转的时候可以转动到不同的颜色!时听爱不释手地拿着反复看。   听主办方的负责人说,这次艺术节之后就有人想买她这幅画,而且还不止一个。   当然现在还处于展示阶段,官方不让买卖,不过他们可以提前告诉选手行情,让他们之后自行裁夺。   这是时听第一次受到真正意义上的官方认可!虽然知道自己的画在海外很有反响,也知道未来她的画会被收购一空成为神话,但毕竟那些时听都没有亲眼见证。   现在拿着这个奖牌,她终于有了实感。   她的声音传达出去了!   时听先把奖牌拍下来,发给了奶奶。这个季节奶奶要割苞米杆子了,时听给她买的很多新农机,不知道她用上了没有。   奶奶肯定看到了,但是老一辈不擅长夸奖人,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她,很快回了好几条语音:   “那口袋榛子你都收好了没有?刚在林子里打下来的,你给别人分分!”   “别那么不爱说话,多和大家伙搞好关系,嘴巴甜点知不知道?”   时听点点头,给她打字。   [知道了翠芬儿,别担心!]   奶奶笑骂她:“没大没小!”   时听笑着关上了手机,然后珍惜地打开了那蛇皮口袋,里边装着满满当当炒熟的手拍榛子,闻着就是一股淳朴的坚果香气。   既然祁老爷子过生日,那她就给老爷子分点,给沈助理啊保镖大哥们也分点,哦白医生和元宝可以分点——剩下的人她可舍不得。   ——「什么祁粲?祁粲是谁?为什么要给他分榛子?不认识耶^^」   书房里,正在开会的祁大少深吸一口气,“……”   ……没人想吃你那榛子!   时听这边小心收拾好了奶奶的包裹,才又给奖牌拍了张照片,发给联系人里的A。   对方这次可能跑去的地方没什么时差,回复的很快。   A:[wonderful!]   A:[我就知道,荣誉属于你]   A:[期待再次和你合绘]   时听看着对面不知道从全球哪里发出来的消息,其实好羡慕他这种满世界寻找灵感的自由,多远的地方都可以随便去。   S:[你又在哪里浪?]   A:[神秘]   A:[在雪很大的地方]   …   寿宴即将开始,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来。   整个祁氏庄园收拾一新,在华丽中透出了隆重的喜气。   祁粲站在廊下,淡淡地看着整饬的庭院,整个人像是一幅画报,英俊而挺拔。   身后的团队在低声报备刚结束的艺术节的情况。   一阵风吹过,拂动叶片,簌簌作响。   “簌簌,窸窸窣窣”   祁粲突然一阵沉默:“……”   死去的记忆随时开始攻击他,让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对自己解释“窸窸窣窣”“歘欻欻”那些声音的。   又让他想起眼前的庭院是因为什么经历了大清洗3.0。   祁粲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不再看庭院,抬手对后边的团队道:“继续提高警戒。”   “是!大少。”   寿宴同样会有很多外来人员,为了保证祁大少等人的安全,这次的安保体系自然会更加严苛。   这次艺术节之后,团队已经捋清了所有和祁大少有直接、间接接触的人员,就连给祁大少递水、递话筒的人都没有放过,全都进行了梳理和排查。   但是祁粲本人这次其实在身体上没有任何反应,他只不过是心理情绪起伏大。难道他们这次没有投毒?   祁粲双眸半阖,眼中一片晦暗,这不对。   他们已经蛰伏了一次,这次艺术节人多眼杂,不在祁粲自己严防死守的私人领域,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如果他们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端倪,那只能说明——   对方悄无声息地做了什么,而他们没有发现。   是什么呢?   ——「哟,都在呢。中午好大家!除了那辆车。」   “……”祁粲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听懂了那辆车指的是谁。   但是身后的助理、保镖们纷纷和时听友好地打招呼。   “太太好!”   “太太中午好!”   呵。她人缘还挺好?   祁粲继续面无表情,当时听是一团空气。   并且是很快就可以吹走的空气。   时听的目光却悄咪咪地落在身上。   昨天晚上她的心声增速特别快,但是经过严密的比对,她发现好像是祁粲跑过来犯病、然后自己愤怒摔门离开的那一段,最最最快。   难道,她心声的增速和祁粲的情绪起伏也有关系?   虽然昨天晚上她也不知道祁粲为什么突然生气,还跑过来污蔑她,但是他毕竟是个神经病,神经病情绪不稳定是很正常的。这样说的话,那祁粲经常情绪起伏波动,岂不是对她很有利?   不愧是男主,果然从里到外影响着她这个炮灰的命运!   时听摸着下巴。   ——「这狗东西真是全方位的影响我,以后要把我报复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也和我的未来息息相关。凭什么?他也配!」   ——「我一定要给他的酒里下开塞露!」   “……”祁粲转头对身后保镖们:“还不去排查?”   “所有心怀不轨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祁粲下颌微微咬紧,特意着重在“心怀不轨”四个字上。   众人一凛:“是!我们这就去。”   黑衣保镖们迅速训练有素地分散在庄园各个位置,寻找一切危险的物品,看起来气势汹汹的,集体扑克脸的时候还挺吓人。   时听缩了缩脖子,心中对祁粲的“关怀”稍微停了停。   沈助理以为她是担心,于是安慰道:“太太别怕,祁氏的安保向来如此,只是例行排查,只针对有可疑的人员,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作为希望总裁和太太感情和睦的头号助手,沈助理还倾心为总裁美言,“过往那几年虽然严苛,但其实大少也从没有对任何人赶尽杀绝,我们大少还是善良的!”   祁粲转头看了他一眼,“?”谁让你说这些了?   沈助理摇头微笑,自以为揣摩了圣意。   相处这么久了,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吗?   祁粲:……   她什么人你们真的知道?   时听点点头。   ——「也是,要是我出手,我肯定要加开塞露加泻药加青梅精加酸醋一起给他喝。他以后不仅要把中毒的锅扣我头上,还会对我对我凌虐至极,让我受尽屈辱!我给他下点这些东西过分吗?一点都不过分!」   沈助理亲切微笑:“所以太太放心吧,大少从不会冤枉好人!”   祁粲脸色铁青:她那是明确的谋杀!   …   下午一点,祁老爷子的寿宴终于开始了。   庄园古朴素雅的雕花铁门向外打开,众多豪车渐次驶入。   来来往往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祁老爷子还在精神抖擞地准备造型,祁粲作为长孙,亲自站在庄园宴会厅的门口迎接宾客。   这是祁大少的孝心,也代表了他对爷爷寿宴的重视。   时听不得已,也跟着他一起站在门口,小风呼呼地吹。   ——「嘶,好冷。」   祁粲根本懒得搭理她。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被她影响半点,直到她被扔去西伯利亚。   他的人生就能恢复正轨了。   时听在一边等得很无聊,就在心里随时随地增加心声活跃度。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   现在网速变快了就这点好,几乎每一个字都能+1+1。   时听非常积极地在心里模拟打哆嗦,「嘚嘚嘚瑟瑟瑟瑟嘚嘚嘚嘟嘟嘟」   祁粲:“…”   ——「嘚嘚嘚嘚嘚嘚……」   祁粲:“给她拿件衣服!”   沈助理立刻出列,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姨母笑:“是!”   ——看啊!太太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表现出自己很冷,大少就已经关注到了太太的需求。   只有爱一个人才会这样!无需对方说,自然就会做!   时听也诧异地侧头看了祁粲一眼。干嘛?这么好心?   男人侧脸的线条很优越,眉骨高,向下和挺直的鼻梁构成了很漂亮锋利的线条,唇形薄,下颌角堪称精品,完美得可以进入教科书。平心而论,祁粲长得的确很帅。   但谁让他精神不正常呢?   ——「衣服里不会有钉子吧?」   祁粲寒着脸:“…你爱穿不穿。”   时听又把小脸转了回去。   ——「这我就放心了,还是大粪车一枚。^^」   “…”祁粲不想说话,好在这个时候宾客们已经迈上了台阶,肉眼可见,人人都带着十分贵重的礼物来给祁老爷子庆贺。   当然,给祁老爷子面子,就是给祁大少面子,其中有多少含金量已经不言而喻。   时听的礼物也已经送到了老管家那里,那可是她精心挑选的一袋!谁懂那含金量!   她还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已经提前交到了沈助理那儿。昨晚祁粲那神经病破门而入之前,她才刚刚弄好。   时家、还有几家亲戚先到,之后,祁瑞一家来了。   很奇怪,明明祁粲也是老祁总的儿子,但是祁总、祁瑞、项晚苑一起走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他们才是一家三口的感觉。或许从祁粲母亲离开的那一年,这个家对他而言就已经不是家了。   有同样情况的还有时家。   对时听而言,那也是他们一家三口,不是她的家。   时家父母刚才过来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晶晶今天为什么不能出席。   “这不是为了马上的拍卖活动吗,晶晶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一位国际知名的画家,听说那人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没什么时差的地方,晶晶赶忙在和对方沟通联系呢。”   “祁大少,到时候一定赏光啊!”   通篇都在介绍时晶晶的好,对时听的关注却很稀薄。   不过时听无所谓,就像祁粲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祁瑞一家走过来。   一年到头,他们只有这个时候被他允许踏入祁氏庄园。   老祁总在这个儿子面前,其实是底气不足的。能力没有他强,股权没有他重,风评没有他好,再加上他又确实有那么点……咳、对不起他母亲。   所以祁连国每次在祁粲面前都是和稀泥,假装面子上过得去,“阿粲辛苦了啊。”   项晚苑挽着他的胳膊,笑着对祁粲道:“你爸爸一直担心你忙不过来,太累了。”   祁瑞跟在后边,故作镇定。假装上次董事会上丢人发言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祁粲看着他们,淡淡开口:“不用担心,我精神很好。”   一语双关。   直接点破了上次祁瑞当众检举他精神有问题、结果自己撑不住跑了的事。   看着祁粲似笑非笑的神情,祁瑞强撑的镇定顿时就破了,不顾场合地闹了起来:“我都说了我不来!不来!你们非要我来!”   说完就自己地跑了进去。   “哎,瑞瑞!瑞瑞你等等妈妈!”项晚苑连忙在后边追。   这孩子,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这个吗?   祁连国十分尴尬,一个失败的父亲根本处理不好孩子的关系,只能打着哈哈往里走,“哎呀,这孩子,你看看,哎呀。”   时听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在心里摇头鼓掌。   ——「精彩,真是精彩,论巨婴是怎样产生,又怎样破防的。」   祁粲瞥了她一眼。   巨婴这个词倒是十分贴切。   但是,祁瑞的出现同样也提醒了祁粲那次董事大会上的事。   于是祁大少陷入某种沉思,“…”   那场董事大会对他而言,也是一场精神世界的爆破与重组。   谁破防了,谁又没破防?   祁粲冷漠地绷紧下颌角:这件事的内情,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现代医学无法解释,那就算了。   ——迎面,来自医学世家的白医生向他们走来了。   白家父母每天都在医院坐诊,所以派的是白礼延和白宝元两兄妹。   白宝元不用说了,远远看见时听就开始高兴招手。   而白礼延这次来除了给祁老爷子送贺礼,还要面诊祁大少、关注祁大少的精神状态。   时听也很高兴地和元宝挥手打招呼,看着白医生心中一阵兴奋。   ——「快快快,看看他是不是脑子有大病,他最近一直很反常!」   祁粲心中冷笑:呵。   把你送走,他就正常了。   “大少,小听,好久不见。”白医生带着妹妹打招呼。   白医生对祁大少的精神评估还停留在上次。   在上次通话之后,白医生对祁大少是非常敬佩的——不愧是能走出精神创伤的男人,祁大少连认知障碍都能克服!   第一次问诊的时候,祁大少还说自己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很不科学地拥有了读心术。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克服,他就已经突破了认知,意识到那一切都是幻听。   这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出现了精神问题的人,通常最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精神问题。   大少却能剖析内心、拥抱现代医学、拥抱人类科学。   这是多么强大的能力?白医生眼中充满激赏之色。   祁粲:“…”   他不…他其实……。   ……算了。   自我洗脑这件事,已经成为祁粲心中的机密。是自从当年那场事故之后,他树立起的最高心理防线。   ——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曾经把时听的心声当成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听,并对自己的大脑进行了详细的解构和劝说。   绝不。   来宾已经差不多了,祁粲和白医生一起走了进去。   “大少,但是您脸色不太好,是有什么心事吗?”   ——「哈哈哈哈哈,有什么心事,我也想知道。」   祁粲面无表情。   他想让心事把嘴闭上。   祁粲的表现一如往常,沉静,强大,坚不可摧。   “没有,我很好。”   白礼延点点头,祁大少的谈吐和言行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神色间有几分郁结,是谁让他不快?   谁还能让祁粲不快?   祁粲:呵呵。   他绝口不提。   毕竟惹他不快的人很快就能被解决了。   时听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反弹。」   祁粲:“……”   …   等进入宴会大厅的时候,时听刚好一眼看见祁瑞和项晚苑在交谈。   项晚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附在耳边和他说了些什么,祁瑞的眼睛顿时亮了,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兴奋。   然后这目光就落在了时听身上。   他终于找到他哥的弱点了?!   这女的竟然是个哑巴!   怪不得上次在集团他们问她话,她根本不回答!他大哥还讽刺他们不配被回话!   原来是哑巴啊!他堂堂祁大少挑选的未婚妻,竟然是个哑巴!哈哈哈哈。   祁瑞的脑子从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祁瑞上次在董事大会丢的场子,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找回来,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那光风霁月神通广大的哥哥,也不是那么完美的!   他要让他们相信,上次他举报祁粲精神有问题,本来就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精神就是出了问题!   这个哑巴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他要是精神没问题,怎么可能选一个哑巴?   时听沉思:“……”   祁瑞那张只有两分像祁粲的脸上,有种满心算计但全都是馊主意的感觉。   ——「怎么他也要搞我??我做错了什么??」   祁粲本来正在各界莅临的精英交谈,突然回了回头。   她又作什么妖?   ——「今天这局我又要当投毒的背锅侠、又要当男主白月光的挡箭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都是祁粲那狗东西害的!要不是我早有准备,还不被所有人吃了!」   ——「祁粲这狗东西又不会管我,他只会看着我被欺负然后桀桀怪笑!」   祁粲:都什么东西?什么月光?什么笑?   她有病吧?   宴会开始之后先是祁老爷子致谢各位来宾,表达自己的心情。老爷子穿着一身崭新的唐装,花白的头发梳得锃亮,儿孙满堂,心情十分舒畅。   致谢完,到了大家亲送礼物的环节。   祁瑞开始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时听送的袋子,摸出了两颗黑黢黢的榛子,窜到了时听旁边,吊儿郎当地问:   “我说嫂子,你就拿这种东西送我爷爷?”   全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祁老爷子皱了皱眉,“小瑞,不要无礼。”   祁老爷子还专门拿了一颗榛子,撬开尝了尝,“是我年轻时吃过的!听听有心了。”   祁瑞嬉皮笑脸地对着祁老爷子笑了笑,“我其实没别的意思,俗话不是说,礼轻情意重吗,我爷爷也不是那种只看礼物贵贱的人,这样吧——嫂子你就说几句祝寿词就行了。”   “我爷爷这大好的日子,说几句吉祥话,没毛病吧?”   众人虽然都觉他有点突兀,但是这话确实也没什么毛病。   毕竟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人物,只送一兜子农产品确实有点太寒酸了吧??   一时间,时听就被架在了那里。   张口,就是被当众审判:什么?你竟然是个哑巴??   不张口,就是被所有人指责:祝寿词都不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她深吸了一口气。   一边抬手,一边在心里咆哮。   ——「都是因为祁粲,都是因为他!祁瑞肯定没这个脑子,肯定是有别人指点!归根结底他们是想搞祁粲这狗东西,回旋镖为什么扎在我身上!」   ——「凭什么!凭什么!」   祁粲的脑袋开始嗡嗡的疼了起来,捏着眉心:要不直接告诉别人她是傻子,是智障吧?这样她以后就都不用开口了。   “嫂子,想好怎么祝寿了吗?”   “还是你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能说啊?”   “要不你就用你的方式说出来,我给你翻译翻译?”   祁瑞那恶意几乎要溢出屏幕了。   ——马上,所有人就能知道他大哥的未婚妻是个哑巴!他精神有问题才选她!   谁知下一秒,时听忽然轻轻鼓了鼓掌。   然后,所有人听见“哗——”的一声!   从宴会厅的二楼刷拉——投放下来两条火红的长布,沈助理办事果然让人放心。   时听呼了口气。   她想要说话,什么东西声音最大?   ——拉横幅啊。   这种场合怎么拉横幅?   ——竖过来,变成对联啊!   只见那两条长联上,用松节油混合着金色的颜料,变成漂亮的鎏金色,用画笔在上边写下上下两联,走笔游龙一般。   不好意思她手稳得很,字写得也不错。   上联福如东海长流水,下联寿比南山不老松。   鎏金笔迹写在大气正红的横幅上,自上而下挥洒而出——这祝词、简直是振聋发聩!   哪还需要张嘴说?!   祁瑞直接傻眼了。而所有人在震惊了几秒之后,直接开始喝彩!   满堂彩淹没了祁瑞的声量,他变成了引起这一切的小丑。祁瑞本就很容易破防的心理素质直接崩盘了!怎么会这样???   祁老爷子感动坏了!   满头花白的头发都在颤抖。   “好、听听、好孩子啊!”   祁粲心里一沉:她要是讨得了老爷子欢心,送走她的难度就提高了不少。   时听安安静静、兰心蕙质地站在那里,在心里撕心裂肺:   ——「啊哈哈哈根本难不倒我!祁粲老登看见了吗?你有我有心意吗,你拿什么和我比?拿什么!拿命吗?」   祁粲忍无可忍,胸腔几度起伏。   但是不行,再难都要送走!   就西伯利亚!   时听看到[893602/100000000]   ——「再让你看看我的爆发力!」   祁粲终于喝止道:“你差不多行了!”   感动中的祁老爷子第一个不乐意:“你干嘛这么说听听?”   人家站在这招你惹你了?   沈助理也连忙上前:“大少,您没事吧?”   白医生的目光也隐隐变得忧虑,大少真的没事吗?   祁粲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总裁那沉静英俊的面孔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而时听秀外慧中地站在那,笑得岁月静好。   ——「哄堂大孝了吧老铁?」   ——「捧腹大孝了吧?」   ——「孝啊,孝一下算了!」   祁粲扯起嘴角: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听听百万大bug倒计时^^   祁总:别搞。 第16章 世界震耳欲聋!   最后在休息室, 时听接受大家的关心和采访表示:   不知道啊,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样子(摆摆手)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习惯了,他说我两句也没什么的(双眸清澈坚定)   祁老爷子及老管家、白医生兄妹、沈助理及保镖们, 纷纷流露出心疼的目光。   祁粲站在旁边:“……”   时听一脸坚强地握拳——她这话说的是真的,因为时听确实也不知道祁粲为什么突然吼她啊??   她就只是心里骂骂他又没做什么,总不能他连她心里想什么都要生气吧!   不过,神经病的行为她也没必要理解。   不理解的一律统统当成祁粲随地大小癫^^   于是时听一边用简单的手语,一边用肢体动作表示:大家别怪祁大少,我没事的!   ——她是真的没事,因为现在心声增速好快!祁大少好像很激动,虽然不知道在激动什么?但大概就是男主情绪的加成, 现在网速嗖嗖的, 直冲破九。   明天就能一举冲破一百万!啊啊啊!   最后。   大家一起吃着时听带来的榛子,其乐融融, 只剩祁大少一个人阴暗批地站在一边。   白医生一边吃着香甜的榛子,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病历本,开始鬼画符一样地写别人看不懂的字。   白宝元嚼嚼嚼,在旁边看了一眼, 嚼嚼嚼:“哥, 你字写得就像我的rap一样。”   白礼延:“别侮辱我。”   虽然在场都是亲信知情人, 但他作为医生还是不能让别人看出病历上的字是什么。   祁大少的病情是秘密。   “……”祁粲薄唇扯着假笑,胸腔起起伏伏。   行。好。   祁大少已经意识到, 现在事态走向了另一个节点。   从“他以为是自己精神出问题导致了幻听”,发展到了“他清楚自己精神没问题、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认为他不太正常”。   祁粲迅速地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 祁粲非常善于分析利弊,看清局势, 进行复盘。现在没有人知道他视角下的小哑巴是怎样的嚣张,所以他只能先忍,这是最优方案。   而时听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能被他听到,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他最大的劣势,只有神经不堪惊扰一个而已。   所以如果冷静下来综合分析,其实是他更占优势,因为他知情她的知情权。只要他能悄无声息地把劣势变成优势,她就不会再影响不到他。   祁粲幽深冰冷的目光落在时听白皙的侧脸上。   诚然——她不知情,的确无辜,但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祁粲充满阴郁地想,他的人生充满价值,绝不可能折在一个小哑巴身上。   他也从不否认自己冷漠,自私,阴暗。   但那又怎样?他只需要安静的世界。   先稳住时听。等老爷子回自己那里了,他立刻就能解决她。   思及此,祁粲牵起唇角,对时听缓和道:“我开玩笑的。”   时听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看看好笑吗?蛤蛤。」   祁粲:“……”   白医生闻言同样脸色肃穆,继续在病历本上写写写。   ——“病人性格发生变化”   以前祁大少绝不是会开玩笑的人,毕竟他的时间宝贵到以分秒计,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内心想法,也不在意身边人在想什么。他的世界孤傲,冷僻,极度寂静,而这一切变量应该都没有发生变化的。   那么就是受精神影响,祁大少本人的性格发生了变化。   精神科医生收好了病历本,再次亲切抬头:   “我还是给您开点药吧。”   祁粲:“…………”   他不需要。   他很快就能好了。   …   等回到宴会厅,祁瑞一家已经走了。   以祁瑞的心理素质根本没脸待在这里,只要别人问一句那你给你爷爷准备了什么,他就能立刻破防成碎片。   祁老爷子冷哼一声,倒也没管。   项晚苑临走前看了一眼那小哑巴的方向。   他们来的最重要目的,看似是揭发时听,更深层看似是揭露祁粲,但其实最终目的是激化祁粲和时听之间的矛盾。   ……他说,要让小哑巴有动机。   要让小哑巴有……对祁粲投毒的动机。   项晚苑垂下了眼睛,就刚才的结果来看,虽然瑞瑞不撑事,但应该是成了的。   这件事,祁连国不知道,祁瑞当然也不知道。接下来就看祁粲和那小哑巴之间的矛盾够不够……然后他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让天之骄子的祁大少,变成一个真正的精神病。   这些暗涌很快就在觥筹交错的寿宴上散开。   很快,今天发生的事也会在整个豪门圈子里传开。   总体来说,这场寿宴还是办得宾至如归,老爷子很满意。   因为宾至如归,祁老爷子就没着急走。   “干什么?赶我老头子啊。”祁老爷子斜了眼孙子。   祁粲今天已经险些被划到不肖子孙的行列,吸了口气,“怎么会。”   最后老爷子在庄园留宿了一晚。   ——「啊!真好!老爷爷在庄园里,总算有人气了,平时祁粲在这里只有晦气!」   祁粲闭眼,“……”   他忍忍忍。   第二天,祁老爷子还和时听一起乐呵呵地用了午饭。   ——「啊!真好!今天有人和我一起吃饭了!平时祁粲那狗东西只喝露水和吃屎,和我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祁粲额角青筋暴起。   ……他忍。   时听其实是很擅长和老人相处的,她从小到大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年轻时被穷小子骗了感情终身未婚未育,只捡了她这么一个干巴瘦的小丫头养大,时听人生最长的时光都是和老人家一起度过的。   这些经历听得祁老爷子更加动容,当即就给时听开了张卡,让她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自己去买。   ——「啊——!!!」   ——「爷爷真好!祁粲这狗东西,怎么一点都没遗传祁爷爷的善良??」   ——「我真想拿这卡买他狗命!」   [989994/1000000000]   ——「啊啊啊啊啊!」   祁粲忍了。   他再忍一下。   傍晚,老爷子总算启程回自己那里了。   祁粲耐心地目送他们离开,眼底带上了似笑非笑的冷意。   直到祁老爷子终于坐上了车,老管家含笑关上车门,车子缓缓开出庄园。   时听站在那儿一直挥挥手直到车尾气都看不到了,心里叹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哑巴回去看望奶奶呢?   正想着,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有杀气?」   身后,祁大少身上终于缓缓渗透出了如有实质的阴郁黑气。   够了吧。   他忍到现在,够了吧。   时听慢慢回头,对上祁粲那双如深海藏鲸般的漆黑瞳孔,男人冷白指尖一抬,“给我上。”   黑翼保镖们迟疑了一秒,但到底是完全听命于祁大少的忠诚团队,他们立刻就围了上去。   时听站在一群保镖中间,一脸疑惑:这是干嘛?   祁粲胸口郁结已久的气终于一点点散开,他唇角带着极其凉薄的笑。   “送太太,去机场。”   “是。”   时听:???   ——「这逼想干什么?不会要把我送到东南亚嘎腰子吧,那也不可能啊。」   时听倒不是很慌。   因为照这个速度和她目前的进度,她几十分钟的时间就能突破一百万,剧情就算不给她爆金币,至少也会做出有利于她的大调整。   祁粲淡淡抬手,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矜贵。   “放心,没什么危险,只是请你去祁氏的分公司参观参观。”   “还不请太太上车?”   “是……是!”   众保镖只好拉开车门,护着车棚顶,让太太坐了进去。   当然,是不是距离拉开到足够远心声就能忽略不计,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祁粲也一起坐上了车。   将近三万公里,他的私人飞机直飞12小时,落地托尔马乔沃。   祁粲闲适地靠在了车后座上。   旁边的小哑巴像是被他的动静给吓傻了,直到沈助理一脸担忧地带着太太需要用的简易行李和已经办好的证件签证,车子真的开向了机场,时听才终于动了动。   祁粲的唇角不禁上翘,眼底冰冷。   怕了?   现在知道怕了?   早说了,他最恨别人的欺骗、伪装,如果她稍微真诚一点,不那么聒噪,他……   ——「卧槽,公费旅游?」   而且还是一个熟悉的、她前天刚刚和一个朋友聊过的地方?   祁粲唇角的笑容猛地消失:“……”   时听震惊了。   怎么会有这种大好事???   她看着自己视野右上角的句数,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99开头,心潮澎湃。   啊啊啊啊!这一定已经是剧情在做出对她有利的调整了!   大粪车竟然送她出国旅游!   “?”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祁粲面无表情地在温暖歌声中到达了机场。   她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去温暖大雪吧。呵。   …   而此时,整个豪门圈都炸了。   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祁大少要把时听送走?!   [卧槽!果然,寿宴上的时候时听就已经惹祁大少不快了,肯定是看她非常不爽了吧哈哈哈哈]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大少[羞涩]]   [你们不知道吗?其实大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所以时听是什么身份你们懂的吧]   [真的假的?那我彻底没希望了吗呜呜]   时晶晶看着群里的消息,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刚才那条是她用小号发的。   时家有一个工作了很多年的工作人员,上次艺术节的时候也在场帮忙递递话筒、递递水什么的,刚好他看到祁大少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事,不小心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祁大少其实在国外有一个白月光,而那白月光和祁大少当年发生的那起意外事故很有渊源,因此在祁大少心里有很高的地位!   虽然这对时晶晶而言不算好消息,但是对时听而言应该更扎心不是吗?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告诉可怜的姐姐,她就已经被祁大少丢出去了。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就是因为白月光快要回国了啊。   时晶晶简直笑死,但心中不由地嗔怪,要是当初早就换她来和祁大少联姻,他们时家肯定就不会有这么丢人的事了。   听说那个白月光也是艺术相关的从业者,听过很多年前在海外有一幅画作很出名,后来就封笔不画了。现在既然她的哑巴姐姐已经不足以为对手,时晶晶要想盖过那位白月光的风头,就必须得在艺术领域有更多的表现。   好在她已经费尽艰辛联系上了国际知名混血画家Aron!对方已经表示近期就会回国了,到时候她能请来对方做嘉宾,简直不要太有面子!   时晶晶又精心给对方编辑了一条邮件。   [尊敬的Aron先生,请问您的归期是否确定了呢?我可以帮您预订机票酒店,只要您能赏光参加我们的活动]   过了半天,对面回了。   A:[近期不了,有朋友要来]   时晶晶心头一凉:啊?   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时晶晶顿时一阵心焦,她必须请到Aron!   不过一想到她那哑巴姐姐被祁大少扔出去再也回不来了,时晶晶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   毕竟这事木已成舟,祁大少那样高傲的人,绝不可能再把她接回来了。   时晶晶看着天空,得意地挥挥手,再见了呢~   …   时听十分亢奋地走在登机的路上。   祁粲的私人飞机在这里有专属停机位,他本人也有VIP专属通道,一路畅通地过了安检、开着车到达了出境停机坪。   ——[999999/100000000]   时听站在这架轻型飞机下,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她的身旁有同行的王助理和两个保镖。   车窗内,祁粲的神色讳莫如深,冷漠地吩咐:“看好太太,不要让她乱跑。”   最好一直在这么远的距离不要动。   “是。”   沈助理担忧地问:“总裁,真的要送走太太吗?”   明明感情都这么好了,要是送走了太太,大少一定会不习惯的!   祁粲高深莫测地淡笑。送走了她,他的世界才能正常。   其实这件事其实没有谁对不起谁,她的心是恶毒了点,但毕竟也没有真的做什么。而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在乎时听的心情到底如何。   就算她不想去新西伯利亚也没有用。   就算再挣扎着求他也没有用。   祁粲好整以暇地往后靠了靠。   她还要骂他吗?就算骂,也只有最后几句了。   时听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啊,这车怎么还在?」   “………”   祁粲并不想知道她说的是这辆车,还是他这辆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车嗖地一下就走了。   总裁的唇角挂着冷笑。   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那就去亲自体会吧。   等出了机场,车子停靠在路边。   祁粲眉眼疏离地看着天边的飞机渐渐攀升,最后划过天空。   她的声音一开始还能听见。   ——「呼呼,坐下了,真舒服。」   ——「好开心啊,一百万果然……(哈欠)」   后边的话果然渐渐远去。   听不到了。   那道不绝于耳的声音,听不到了。   祁粲眼底漆黑弥漫,唇角的笑意缓缓蔓延。   果然,当地理维度扩展到几千、几万公里,没有人可以把任何噪音传达到他的耳边,不然她是神吗?   而现在,他的世界——   他祁大少的世界——   回来了。   祁粲整个人完全地、放松了。   那双漆黑的眼底完全恢复了冰冷、疏离,就像是巨龙剔除了身上的唯一一块病骨,整个人都重新变得强大、自信、无敌。   车子如箭划破夜空。   男人淡声道:“明天的工作安排加量。”   沈助理:“可您已经有五个会议要开了,真的吗?”   总裁靠在椅背:“加。”   “是。”   而此时的总裁并不知道,飞机平稳飞出去之后——   时听:zzzZZZZZ   睡得很香,没有梦话。   …   晚上,祁粲回到寂静的祁家庄园,进入声学装修完备的房间,平躺在性冷淡风的大床上。   每做一步,他的唇角就微微一提。   没有奇奇怪怪的声响。   没有忽然拔起的尖叫。   当然……也没有随时随地回应他的声音。   祁粲双手合十放在腹前。   竟然有点不习惯。   不。怎么会不习惯?   祁粲在寂静的房间中睁开眼,告诫自己:你别太贱。   他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开,有几份重要文件要过目签字,还有B省山区的大型项目已经开始准备推进,杂七杂八的还有本市艺术拍卖、展览等等。   他忙得很。   说到底,祁粲的人生,本来就无暇顾及一道无关紧要的声音。   至于时听被送走后豪门圈的人会怎么看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祁粲冷笑着闭上了眼,一夜静谧。   第二天。   时听醒来时,窗外已是晴空万里。   她这一阵子不是熬夜画画,就是熬夜看小说刷心声,前天晚上还熬夜给祁老爷子写了那幅巨大寿联。所以才能睡这么香。   现在她已经容光焕发!   王助理和保镖大哥带着她下了飞机。   飞行模式一关,手机了就叮叮当当地进了好多消息。   元宝:[啊啊啊啊听听你没事吧?]   元宝:[听说祁大少把你绑架到东南亚了?你还好吗,被绑架了的话你就扣1]   时听连忙给她扣了个2,这谣言够离谱的啊?   豪门群里也很热闹。   [哎呀,不知道时听落地了没有,这以后见不着了,还怪想念的]   [想念她的祁大少吧你]   [瞎说什么大实话]   亮晶晶呀:[大家不要这样说,就算祁大少其实心有所属,我也相信祁大少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亮晶晶呀:[姐姐你就认个错吧,大少会原谅你的,你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当然,所有人其实都是在看笑话。   所以都觉得时听现在孤苦无依,如果不求祁大少,根本无法回去!   说不定祁大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时听一脸和蔼微笑关掉了手机。   上次十万句心声的时候只是莫名其妙祁粲突然回来带上她去了公司,至今她都不知道原因。   而这次百万心声的调整变化,居然是送她来旅游、远离祁粲那神经病!!   站在异国他乡,看着远处茫茫的山雪,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时听心中只有一句话,感动把嘴长圆:啊——   此刻。   A市,祁氏集团大厦。   祁粲坐在宽大的会议厅主位上,看着无数精英高管坐在下边,等着他的指示。   年轻的总裁精神抖擞,器宇轩昂,一举击破外界对他精神问题的造谣。   呵,这才是他本来的人生。   他的人生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哑巴左右?   祁粲蓄势待发。抬手矜贵地指着不远处的大屏,忽然感觉他眼前的世界闪了闪。   然后,从他的头顶,他的全世界里,一道声音忽然从天而降、没有任何预兆。   ——「祁——粲——狗——比—比—比———」   全是回音,雄浑厚重,空谷回荡。   他的世界开始震耳欲聋。   他的脑仁嗡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缓缓裂开。   祁粲在会议上停了下来。   他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b——b——b———」   回声绵延不绝,只有他能听见。   这一刻,祁大少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回声钵,一个辽阔的KTV,那道熟悉的声音轰隆隆地带着回声向他而来,和颜悦色、宝相庄严:   ——「爬——a——a——a——」   于是在这一天的早晨。   祁大少的脸色终于化为死寂。   她出国变成佛祖了?   是吗。 第17章 她怎么按扩音键?!   佛祖本人此时并不知道——   自己现在的每一句心声都仙气缭绕。   令某人天地失色!   时听只感觉现在快乐极了, 虽然豪门圈都在等着看乐子,但时听本身是真的乐。   出了机场就直面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边的气温似乎比A市冷一些, 主要是风很大,吹在身上的体感温度很低,A市刚刚晚秋,这里已经下雪了。   时听其实没有出过远门,被豪门找到之前一直住在那片山区,回到豪门之后就失声变成了哑巴,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好多照片留着发给奶奶看。   好远, 三万公里呢!   这种感觉像是已经来到了地球另一面, 和过去的生活相隔十万八千里,无法描述这种兴奋感, 也没有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好爽!   有王助理和保镖大哥在,她其实都不需要操心什么,一路安检出了机场,就有祁氏集团分公司派的车等在外边, 接他们去那个地质勘探分公司参观。   坐车, 最好的欣赏城市的方式, 他们的车子一路驶过大街,越过一条宽阔大河的长桥, 时听发现这里的建筑物颜色饱和度很高,有很多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认知里的建筑物颜色,明度非常高, 看上去五颜六色的。   薄荷绿的车站,陶红色的教堂, 积在地上的絮白飘雪,还有雪上黑色的乌鸦群。   她好像忽然就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流窜”到这里了。   这里简直充满了色彩。   时听一路看过去,心里不免“哇”“嚯”“好家伙!”。   王助理在一旁看着,太太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人,就那样静悄悄地趴在车窗边看外边,他不免也露出了姨母笑。   作为助理团队中唯一亲自去了太太山区老家的人,他是最了解太太以前生活的助理!   她和奶奶相依为命,虽然天生地养有田有塘的没有缺过吃喝,但是那样贫瘠的山沟里没有任何娱乐,甚至也没有几个同龄人,她的成长背景和整个豪门圈的人天壤之别。   这样的人回到豪门之后却没有迷失自己,还一直心系家里,王助理在她的老家看到了很多新的农机,和最先进的助农工具,老房子还重新装了暖气,都是太太做的!   王助理受祁大少的指令,旁敲侧击下得到了王奶奶珍藏的录像,那音频存在一个老手机里,屏幕都摸花了,想来王奶奶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孙女的声音了,恐怕也不知道时听其实已经失声多年。   王助理不免叹息地想:那道封存在记忆里的声音,是那么清脆悦耳,不知道有生之年谁还能听到太太那样的笑声呢?   …   此时。   祁氏集团顶层。   ——「哈哈哈——蛤a——a——」   祁粲:“……”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地方——方——」   年轻总裁捏着本季财务报表的手越发用力,用力。   旁边的财务总监已经汗如雨下,不敢出声,在安静的总裁办公室里脚趾抓地。   救命,祁大少是哪里不满意?   从刚才的会议上,总裁就忽然面露复杂之色。   那神情,仿佛是带了三分愤怒三分狠厉三分咬牙还有克制的一分漫不经心。   整个会议上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以至于整个会议室里寂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这就导致——   祁粲的世界里,那道回声更加、尤其、特别的隆重。   每个音节无限放大,超强2d立体回声,直接占满了他的听觉、神经、和精神世界。   ——「在这里我要——高歌——一曲——曲——曲——」   每一个字都像是拿着麦克风说的,加上超级混响,破空而来,自上而下,带来一种泰山压低、佛祖伸出五指山、地震大雪崩塌般的错觉。   他想逃。   但逃不掉。   为什么?祁粲的下颌线微微咬紧,为什么声音反而变大了?   三万公里,横跨大陆,这都能听见?   国际漫游?   卫星通话?   她是什么高科技吗?   祁粲强忍着情绪,冷静镇定地批完了报表。   凭借极强的心理素质对下属们指出了问题所在,并以极优越的抗干扰能力正常完成了对话。   等几个下属都出去之后,祁粲才狠狠捏着眉心,终于回头问沈助理。   “……太太到哪了。”   仔细看的话,祁大少问这句话的神情近乎咬牙切齿,英俊的眉目之间阴郁而又暗恼,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挣扎意味。   沈助理微笑:懂,我懂——才离开没多久就开始担心今天的太太过得好不好。   这神情,分明是克制,但又无法完全克制!   “总裁,太太已经平安落地,在前往祁氏新西伯利亚分公司的路上了,您不用担心,王助理和两位保镖随时跟随太太。”   祁粲抬手撑住前额,他怎么能不担心?   他太担心了。   沈助理:看!看看!   想到那些豪门圈子里人人嘲笑的嘴脸,所有人都说时听是被放逐了,被两家当做弃子,送出国打入冷宫了,沈助理真想让他们知道,情况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祁大少明明非常关心太太现在的情况!   祁粲根本不需要关心。他知道现在时听是什么情况,他连她的表情都能想象出来。   ——「袜——袜——a——a——」   他的世界里轰隆作响,明明四周一片宁静,但他却觉得像是地震了一样。   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这样不行。祁粲猛地闭上了眼睛。   昨天明明他亲眼目送时听坐上飞机,然后声音一点点远去、消失……祁粲开始认真仔细地思索,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   从第一次听见小哑巴的心声,然后她像完成KPI一样心理活动极其丰富且密集,到某个节点的时候他发现无论多远他都能听见,于是误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然后到今天,这又是一个什么节点?   祁粲意识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   难道是。不会是。   ……距离越远,声音变得越响?   祁大少拿着钢笔的手微微颤抖。   上一次他的车子开出去,其实声音也放大了,所以才如影随形?然而因为尺度只有一两公里,所以音量的变化难以察觉。   那现在,三万公里的距离,地图比例尺乘一万五千倍。   “……”祁粲的手微微颤抖地捂住了下半张脸。   他忽然意识到,远程控制其实增大了难度。   平常时听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尚且无法平息她异常活跃的心声,只能勉强制止她的行动。   然而现在,隔着他亲自选定的三万公里。祁大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鞭长莫及”。   祁粲阴着脸对沈助理道:“拨通王助理电话,让我看看她在干嘛。”   一定还有解决办法。   沈助理察言观色,一边拨通视频电话一边贴心地说:“总裁,如果实在不习惯,就把太太接回来吧。”   祁粲:“不。”   这次把时听送走,已经是最有希望能隔绝声音的方法。如果再把她接回来,就意味着他真的认输了。   更可怕的是,这也将意味着,他从此真的拿她没办法。   真的要无条件、无底线地向她妥协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接她回来。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   不受她的影响。   ——「祁氏——我爱祁氏——你爱祁氏吗——吗——」   远方传来风笛,时听的声音带着雄浑磅礴的兴奋。   ——「吗——吗——」   祁粲:“…………”   他感觉到时听心情十分不错,即便声如洪钟、如佛祖,那道声音还是十分活泼的。   她开始对祁氏已经对他抱有善意和喜爱。   但现在,祁粲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厦窗外。   有朝一日竟然觉得。   她还不如留在他身边骂他。   祁粲闭上眼睛,再次告诫自己:你别太贱。   …   视频电话拨通了。   此刻,时听正在参观祁氏集团的新西伯利亚地质勘探分公司。   这座城市本身就很具有工业风,分公司面积肯定和总部大厦比不了,但是进入一楼之后也有一整面的荣誉墙和历史成就,祁氏在这里也进行了不少有益的开创。   时听认认真真地听分公司人员介绍了一路,该说不说,虽然霸总文学里的狼性总裁搅动全球经济命脉,但祁大少他这人的夸张程度也不遑多让。   在他接手集团之后,商业布局要比祁老爷子激进很多,雄厚的财力蚕食国内市场,然后又大刀阔斧地向国际扩展,祁氏集团庞大的经济体已经在他手上膨胀了几倍。   时听自从公费旅游之后,心中对祁粲的鄙视度与日俱减!内心变得公平了不少,可以客观看到祁粲本人的实绩了。   从外貌、能力、家世等等综合条件来看,祁粲的确是一个顶级的霸总。   时听决定最近先不在心里骂他了。   毕竟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心里狂骂他,虽然没人能听见,但是确实很多用语都不文明,并且十分有损功德。   那现在就在心里多夸夸他吧!就当敲木鱼了!   王助理远远地拿着手机对准太太,和祁大少保持着视频通话。   祁粲一直面色阴沉地看着屏幕里那只小人,她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因为不能说话,所以参观的时候不时点点头,面露崇拜之色,让讲解员讲解得非常有成就感。   看起来还挺认真。   听起来也很认真。   ——「这神经病——b——b——还挺厉害——害——」   祁粲:“…”   他不需要佛祖夸奖他。   ——「商业——奇才——」   ——「国家优质——土特产——1款——完美——霸总——总——」   祁粲:别夸了。   ——「真是——」   祁粲脸色铁青:我让你别夸了。   ——「(声如洪钟)他——真——是——好——鸟——」   祁粲:“…………”   祁粲合上了双眼。   王助理贴心地说:“太太说她在这里还有一个朋友,待会会来接她玩…”   祁粲已经不想听了,闭着眼睛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   还是骂他吧。   真的。   …   时听在心里夸奖着祁粲,忽然发现右上角的数字增速变慢了。   在突破100万之后,她兴致勃勃地迎接着剧情调整带来的福利,以至于没关注到增速的变化。   就像是前两天莫名搭上的高速网线开始卡顿了一样,变得延迟拖长了。   诶?奇怪。   不过没关系!现在剧情就已经让她远离神经病了,那就意味着她也远离了剧情的主战场!时听坚信这次100万的有利调整就是这件事。接下来要登场的白月光、商战投毒、小哑巴苦苦背锅什么的,应该都和她没关系了吧!   所以她的心态已经十分优美,即使速度变慢了也没关系,她也会一点点冲到下一大关的!   在分公司里认真地参观完一圈,工作人员就安排他们去酒店休息。   王助理这时候悉心告知了时听刚才祁大少打电话来关心的事。   时听一脸诧异,心想这个世界还真是意念共振啊?她就只是在心里夸了他这句,祁粲就变得这么有亲和力了。   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叫了他那么久大粪车了^^   暂时不叫了。   有需要再叫^^   等时听一行人走出分公司的大门,看见外边又停了一辆车,车前立着一个非常高大的金发男人,像是外国男模一样。   时听顿了顿,哇——   好久不见呀。   男人正低头看手机,一脸苦恼的样子。   那个叫“亮晶晶呀”的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他的社交软件账号,总是催他,很烦。   时晶晶那边给大佬发了很多个卖萌可爱楚楚可怜表情包。   实际上,要不是危机感上头,也不会这么冒进地催这个大佬,但她实在忍不住了。   ——祁大少的白月光已经回国了!   就在她那哑巴姐姐被送走之后!人今天就要落地了!   原本父母都已经答应她了,虽然不知道时听是因为什么惹怒了祁大少,但是祁大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把她接回来,两家的商业联姻还有很多需要露面的地方,他们希望能和祁氏沟通,让她来作为联姻对象,正好以后也不会让时听再烦扰祁大少了。   但是白月光回来得这么快,时晶晶一下就急了,她现在必须要把手头的艺术拍卖活动办好,请一个让自己有面子的人出席,才能狠狠压过这个归国白月光的风头。   至于她那哑巴姐姐,到时候谁还记得她啊?   [Aron先生,我知道您事务繁忙,但本次活动将有大量收藏家出席,竞拍价格一定让您满意,请您一定要出席]   [国内的祁氏集团您知道吗?祁氏集团的总裁也将出席这场活动,其中的含金量或许您还不清楚……]   Aron没有看完就听见了脚步声,立刻抬起头——   时听、王助理、两个保镖和他打了个照面。   那是一张很英俊的混血脸。   和祁大少那种中式的、英挺锋利的眉目完全不同,这个金发男人长得更像男模。身上还不知道哪蹭了颜料,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属于很浪荡的帅。   而一看到时听出来,混血男模的眼睛立刻亮了。   “Jesus,你比以前还美!”男模的中文夹杂着一点生硬,喊她:“听。”   时听也笑了,用口型叫了他一声。   Aron。   ——「A——ron——n——」   祁粲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她的魔音强作镇定地开着会。   人名?男的女的。   这么快就认识外国朋友了?   祁粲单手支着下颌,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今天坐镇集团,不能露出任何精神不稳的端倪。祁粲继续看向幻灯片,眉目冷淡,又看了眼手机。   那边,时听正笑着挥手。   “哦我知道你不能说话,”Aron这才想起来收收自己的热情,“I’m soooo sorry。”   时听又摇摇手,用手比划着说:没关系、习惯了。   他们两人一个说话一个比手势,交流得还挺顺畅,旁边的王助理和保镖一直在严肃地观察,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这个男人肯定是没有他们大少英俊!有气度!有地位!但是不是需要给大少报备一下啊?   Aron也注意到了后边站在最前的王助理。   “这就是你未婚夫?”他撇撇嘴,不怎么样啊。   王助理大惊失色:“!”   王助理后退一步:“不不不、nonono!”   他Big胆,他大逆不道!   他们祁氏集团总裁,他们祁大少可是富豪榜上最年轻的男人!连续多年被票选为最佳理想老公的存在!这话可大大不能让大少知道!   “哦好吧。”反正Aron对时听的未婚夫不抱什么希望了,估计是个不怎么样的男人吧。   他耸了耸肩。   说起来,时听和大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那遥远的大山深处,他流窜到异国的犄角旮旯,画那里特殊的地质,见到了一个瘦得干巴巴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小姑娘还只是凭借本能地刻画大山里丰富多彩的本能,而Aron已经是有名的艺术家,他的几句指点,简直是开天辟地的启蒙。   后来才有了时听被人收藏流向海外的那幅《火山》。   从山沟沟里分别之后,时听和他这么多年都是网友,谁知道乘着剧情调整的东风,他们竟然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再重逢。   时听:阿门。双手合十。   让我们再次感谢著名神经病赠送的公费旅游!   Aron一双浪荡眼,看人的时候充满深情。平时在线上交流的时候,其实感受不到对面的语言障碍,毕竟能用文字,现在面对面了才发现,他只能通过那双黛色的、漂亮的瞳孔中理解她的情绪。   但对于艺术者而言,就像中国那句老话,福祸相倚——在时听彻底失声之后的几年,她的作品变成唯一的发声渠道,开始真正地有了灼人的光彩。   这次原本Aron答应去A市参加那个艺术拍卖活动,就是因为知道时听也在A市,没想到两人先在新西伯利亚遇见了,这怎么不是上天的指引,让她来和他一起完成杰作呢?   他绅士地递出了手,“走吧,我们去玩。”   时听知道他说的“玩”是指画画。   Aron抬头看着新西伯利亚的上空,冲时听眨了眨眼。   “这里快要下大暴雪了。”   …   王助理和保镖心事重重地跟着太太一起去了这个混血男模工作的地方。   路上他们已经查过了,混血男模不是不正经的人,反而是国外一个非常有名的画家,很多作品非常收到国外收藏家的喜爱,国内也有不少艺术名流、爱好者邀请他。   太太是怎么和他认识的呢?   又看了看手机,沈助理还是没有发来消息,似乎祁大少并不在意太太的这个朋友。王助理只能忧心忡忡地跟着。   Aron带他们来到了一片废旧的工厂。   这里吊顶极高,空间大而空旷,有种粗放的工业风。厂房的中间架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接近210mx460m的巨大尺寸,画面上刚刚铺了模糊的色块。旁边还有推手架,零零散散地插着画笔,摆着颜料盘,看起来十分凌乱。   如果是外行人看,可能会觉得这色块是胡乱的涂鸦,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时听一眼就能感受到他想要表达什么。   她走过去,顺着创作者的视野看去,正好能看到工厂破败的窗口,而窗外是一片雪原,和边界上被雪覆盖的白桦林,白桦林成为了白的天和白的雪之间的不规则分界线。   “这张画会去你的城市,参加拍卖。”   Aron递给她一支笔,时听眨了眨眼。   “你可以与我合作。听。”   Aron在当年青年艺术家里最强的地方就在于,他的画回报率很高,有很强的增值效益,甚至已经有部分作品入驻知名艺术博物馆,并且办过好几场群展了。   时听心动了,谁不想发出更大的声音呢?   很久以前,Aron就邀请笔触稚嫩的时听在他的画上添过几笔颜色,那时的他处在瓶颈期,只想突破这一方画板。而那时候来自大山里的小姑娘,没有什么画技可言,却有一种纯天然仿佛天赐一般的嗅觉。   用黑色描绘白雪。用绿色描绘冬天。用一笔刷痕来描绘风吹过。   所以这一次,缘分都到这了!   Aron觉得这一定是上帝又来送他的神之一笔了,一定是上天把这个失声的小姑娘送到了他的画前。   绘画,本就是无声的国度。   “让心思沉浸下来。”   “变得清澈透明。”   “想象自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泡泡。”   一只无声漂浮的水母。”   “简单,空白,平静。”   时听知道他的习惯,他在画画时只把画交给眼睛,心里一片空明。   时听自己更习惯于在画画时天马行空地想象,但是既然是加入他的作品,她自然也要遵循他的世界观。   于是,她渐渐放空了心神……   …   于是。   另一边,A市。   祁粲目光深沉: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已经足足一个小时,他没有听见时听那震耳欲聋的心声了。   那可是一个小时啊。   祁粲冷静地思考:死了?   他一边拧眉,一边让沈助理给王助理打去了电话。   沈助理摇头扶额职业微笑:我都明白。   王助理进行了报备:   “大少您放心,太太很安全。”   “太太现在在…呃,豁楞颜料?和她的朋友一起。”   祁粲:朋友?   祁大少下意识要问,但很久就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必要问。   男人微微眯起眼,唇角勾勒出一丝冷笑:既然时听没有生命安全的问题,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声竟然如此平静,那就,让她一直保持做这件事。   豁楞颜料?   听起来像是什么小朋友的涂画游戏。   既然她喜欢,那就一直做吧。   “让她继续。帮她继续。最好一直保持。”祁大少的语气颇有几分冷酷。   他不可能接她回来。   那意味着他的妥协,祁粲的人生最痛恨妥协。   王助理看着远处巨幅油画前的两道身影,看起来如此和谐如此赏心悦目,不由地忧心:真的吗?   然而祁大少已经独断地关了通话,王助理只好遵从指令。   …   一开始,祁粲还并不觉得这件事一定奏效。   毕竟因为他们之间的时差原因,导致时听对他生活的影响也被放大了。   祁粲眉目郁结,听着沈助理报告接下来的行程。   沈助理报告完了所有工作进度,额外提醒道:“明晚您还有一个酒会。”   这场酒会上还有大少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出席,外界都传那是祁大少的青梅竹马,和他颇有渊源,但是大少本人从没有提到过这个左明月。赶在这个时间点回国,不知道有什么动机。   眼下A市不少名流都等着今天能见到祁大少,因为祁粲送走了刚联姻的未婚妻已经不是秘密,整个豪门圈子观望了几天,发现时听果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不少人、包括时家自己都动了心思,想要换联姻对象。   沈助理在心中狠狠握拳:他们根本不懂。   他们根本不知道,祁大少手上那只腕表的里圈表盘都改成新西伯利亚的时区了!   这想必就是为了更好地感知太太那边的时间!   祁粲英俊的眉目高深莫测。   为什么要调时区?呵呵。   他要吃饭了,时听要上厕所了。   他要休息了,时听要洗澡了。   虽然他们之间的时差并不久,但却像高三和大一一样产生了生活上的鸿沟。   而她的心声随时随地,带来地震一样的效果,让祁粲原地变成一整座山谷,轰隆作响。   例如,今天中午。   祁大少在优雅用餐的时候,听见时听的心声震撼来袭:   ——「心情好——拉个大的——的——」   祁粲:“……”   祁粲扔了刀叉,不吃了。   …   然而接下来的一整天,时听的心声真的比以前安静了八成。   祁粲在繁忙的工作中意识到这件事,从一开始的讳莫如深,担心有诈,到渐渐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安静了下来。   整整30个小时。   她竟然安静了30个小时?   除了偶尔的几句话,就像街上突然窜出来大喇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她竟然都悄然无声。   祁粲看向高层窗外的城市景观,单手支着下颚,开始觉得送走她或许真的走对了。   总裁的唇角缓缓露出冰冷笑意。   ……本该如此。   远隔三万公里的佛祖传音,难道不需要介质,不需要本人的体力?   这声音终有消失的一天。   时听已经在心里说了这么多句话,他不信还能有多少句话要说。就像如果她真的有KPI,也终有完成的一天。   她的KPI,最多能有多少?   照这样下去,他以后的会议、商业谈判、实地考察,全都正常地进行。   并且,托她的福,他现在几乎已经不神经衰弱了,困扰多年的顽疾也好了,精神也正常了。除了时听超大音量的传音,他的神经几乎不会再刺痛。   以毒攻毒,非常有效。   而在暗中隐匿着的、始终等待下一步对他动手,观察着他精神状态的人,他们也要失望了。   祁粲漆黑如海的眼底终于有了浮冰一般的笑意。   本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向她妥协。   误以为这个小哑巴的心声是自己的幻听,然后对自己的大脑进行诊断、解构,已经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失误。   而一旦把她接回来,就说明他已经完全无计可施,从此只能完全满足她的心声,按照她的心声来做,以求平静。   呵呵。不可能。   祁粲矜贵地坐上那辆防弹级豪车,径直驶向酒会现场。   …   与此同时。   时听放下了画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前的巨大画布上,已经是一片雪原,他们在暴雪来临之前画出了这个世界。   天上的云是雪,地上的雪是天空的情绪,他们以白桦林为界限,碰撞出完全出人意料的石灰与樫鸟蓝,玛瑙灰的底色让整张图的情绪清冷而又孤寂。   其中有几笔非常大胆,例如在纯白的雪地里走一笔漆黑,一旦掌控不好就容易毁掉整张画,因为这个颜色根本难以修改。   可那笔颜料化作了树影下低头的人,像是巨幅之中的一个缺口,一个呼吸的阀门,让整张画布忽然透出了沁凉的空气,和簌簌的雪声。   时听非常满足的同时,也差点憋死。   这种完全沉浸无声的画法,连她一个小哑巴都受不了!   Aron满意地整个人激动不已,一直说时听就是上天意外送来的礼物。   “明天如果不下雪的话我就带你出去玩,这里我已经非常熟悉了!我知道哪里可以玩极限运动!”   “我要尽快联系他们,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这幅作品!”   他有预感,这会是一幅声量很高的作品!   虽然心声放空消耗很大,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创作体验真的酣畅淋漓,时听终于也在这个大雪的世界里她留下了自己的心声。   而她这时候才发现视野右上角的句数这两天落下了进度。   没关系。   她知道该如何积极调动一下心理活动^^   ——看看文学,或者看看傻逼和神经病。   时听兴致盎然地打开了手机,先是迎接了来自A市豪门圈的问候。   [哎呀时听,说真的我心疼你,你还被蒙在鼓里吧?]   [祁大少的白月光都回国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我猜你连你为什么被送出国都不知道吧?]   [图片]   时听点开了好心群众发来的图片,看到觥筹交错的就会上,男人侧身颀长挺拔,冷白的肤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矜贵,黑色发丝之下是一张熟悉的无比优越的侧脸。   而重要的是,在他身前站着一位身子曼妙、梳着迷人大波浪卷发的红裙女人。   那人深情地看着祁粲,虽然从这张照片里看不到祁粲的表情,但是单就这一张照片,已经有了十分强烈的氛围感。   那种破镜重圆!那种久别重逢!那种酸涩狗血拉扯的感觉!   ——「(慈祥)好——好——好——爱看——」   时晶晶在现场,已经气得跺脚了。   那个左明月心机深沉!她回国之后不是自己一个人来找祁大少的,而是叫上了他们儿时认识的好几个伙伴,一起和祁大少叙旧!   这就导致,时晶晶根本插不进去话!   那女人还一直在聊自己在国外这些年的艺术活动,在作下一幅画惊人封笔之后,她还拍了一部电影拿了奖,但是她不为了赚钱,都是为了艺术……   时晶晶更加着急地给Aron大佬发消息,然而对方已经整整30个小时没有出现了!   时晶晶心头又酸又急,只有想到她那哑巴姐姐的时候,心情才终于好受了不少。   她要把这种焦虑转移贩卖出去!让时听比她更焦虑!   亮晶晶呀:[姐姐你别难过,那个左明月不一定真的是祁大少的白月光!他送走你也一定不是因为白月光要回国了,我相信你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虽然她和祁大少从小一起长大,还和当年那场事故有渊源,并且左明月本人还在海外有很出名的画作和影视作品……]   [但是姐姐,你不比她差!]   ——虽然你哑巴!没文化!没才华!还被祁大少亲自放逐了!   但我相信你不比她差呢姐姐~   时晶晶给时听发完这些之后,心情终于舒爽了,就连Aron大佬一直没有回复消息的憋闷都一并扫清。   她看着远处,站在人群中心最耀眼的男人,心跳怦然。   就算那样清冷,淡漠地沉思,也会自动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时听看完之后,人在剧情漩涡之外,成功地被她逗乐了。   ——「哈——蛤——ha——a——」   祁粲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收紧。   我的心理活动也被成功激活!   ——「开始了——开始了——屎了——了——」   整个酒会厅人人都在低声交谈,只有祁粲的世界多了这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祁粲面色如常,喝了口酒杯里的水。   他今天来这个酒会是为了见合作伙伴,不是为了跟谁叙旧,但是时听怎么忽然惊动了?祁粲直觉感到一种不妙。   一种“开始了”的不妙。   他给沈助理递了个眼神,沈助理立刻心领神会:去看看太太在干嘛。   一袭明艳红裙的左明月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五年未见了啊……粲。   因为那场事故,她这五年一直在国外养身体,但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连接谁也无法取代,回头的时候,那个男人或许依旧冷心冷情,但一定会等她。   得知祁粲挑选了一个未婚妻联姻的时候,左明月就坐不住了,哪怕是商业联姻,他竟然走向了别的女人?   然而就在左明月放出回国消息的时候,祁粲把那个未婚妻送走了。   听说送到了新西伯利亚,三万公里之外的地方!   这其中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他甚至为了她,把未婚妻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左明月心头一阵感动,看着眼前男人依旧冷漠英俊的面孔,出声道:“我这次回来,其实知道你会怨我……”   ——「刚才——这个朋友问我——时老师——发生甚么事了——我一看——奥——原来是——大粪车的白月光——盛装出席——看来是——有备而来——」   祁粲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捏紧,她在说什么。   她不是已经安静下去了吗?这个传声机制又恢复了?   ——「狗——东西——现在——和别人——你——侬——我——侬——」   这声音开始越来越密集。   在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安静空白之后,开始像拖拉机一样轰隆隆地开进了他的精神世界。   祁粲的脑仁开始隐隐地疼了起来。   脸色也隐隐难看。   ——「而你——我的朋友——你是真正的——英雄——改变我的炮灰人生——」   ——「大粪车——上路吧——上路吧——路吧——吧——」   她的声音卷土重来,层层叠叠,回声不绝,余音绕梁。   祁粲握着酒杯的手背青筋缓缓浮起,克制着平静。   没关系,她会停的。   沈助理得到王助理的回复后走过来低声耳语:“太太很安静地在玩手机。”   祁粲:安静。   ——「上路吧—上路吧—路吧—狗东西—东西——西——」   佛说:上路吧。   佛说:狗东西。   左明月看着祁粲的目光渐渐哀怨,他果然不怎么理睬她,就算已经为了她遣送了未婚妻,但是面对她的多年别离还是如此冷漠、疏离。   但她知道,这正是证明了祁大少心中放不下。   有爱,才会恨。   “粲……”   ——「嘴一个——嘴一个——嘴一个——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祁粲下颌微微咬紧。   还有完吗。   她在喊自己的未婚夫和谁在一起?   祁大少脸色晦暗难明。   他不会去接她,绝不。   ——「下面——我将——进行一本——百万字——霸道总裁——甜宠文学——给大粪车的爱情——助兴——助兴——」   祁粲终于重重闭上了眼睛。   百万字。   十几万句话。   他丝毫不怀疑,时听可以读这个东西读一整宿。   震耳欲聋地在他世界里播放一整宿。   左明月以为他是回忆到了这几年的苦楚,声音也带上了动容的颤抖:“粲,我就知道,你……”   祁粲深吸一口气,把酒杯放在托盘上,转身就走。   受不了了。   去机场。   “粲——”身后,左明月哀切地叫他。   时晶晶见状,立刻笑了。   那左明月演了半天,还是烦到大少了吧?!   “祁大少怎么走了?!”   “祁大少去做什么?”   时晶晶心想,不管去做什么都好,反正不可能是接时听吧!   年轻的总裁大步迈过宴会厅,翻飞的衣袂带出了一丝强撑的决绝。   沈助理立刻跟上,感动地险些落泪。   私人飞机早已准备好,他就知道!   …   坐上飞往新西伯利亚的私人飞机,祁粲一脸冷漠地靠在舷窗边。   飞机舱内非常安静。   ——「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我告诉你——女人!——你这辈子完了——」   ——「被狮子——爱过的人——怎么会——看得上——野狗?——」   霸总甜宠文学。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蝗虫过境。   祁粲闭上眼,咬牙:“……”   飞机正以每小时两千公里的速度冲向新西伯利亚。   终于,在飞行两个小时之后,他感觉到这音量在一点点降低。   回声在一点点减弱。   终于,她的音量恢复到了比正常大一点点的程度。   听起来终于没有那么地动山摇。   飞向她的过程,竟然变成了飞向救赎。   祁粲单手扶额,脑仁放松片刻,紧接着,眼底就缓慢泄露了漆黑的怒火和恶意。   等他抓到她。   等他这次再抓到她。   她再敢念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   “抱歉,祁大少!”   机组人员忽然小步跑了过来。   “新西伯利亚下大暴雪了!”   “我们要返航了!”   祁粲:?   …   一个小时后。   飞机掉头,疾驰返回。   ——「女人、你—以为——!你—逃得掉——?!——」   祁大少的世界重新按下扩音键,一格格放大。   祁粲逐渐面无表情。   “…草。”   他的心声说。 第18章 怎样最小声?!   目的地机场不宜降落。   地面安全部门建议返回出发航站楼。   在返回的途中, 机组所有人员,以及祁大少随行团队,所有人都知道:   大少心情不好。   并且是随着飞机返航越远, 心情越不好。   他的眉头越折越深,最后闭着双眼靠在了座椅上。   …怎么会这样。   现在,他的满世界,再一次充斥时听的声音。   沈助理已经飞快地查询了当地情况,由于新西伯利亚迎来寒流,暴雪降临,预计降雪将持续一到两天。   众所周知,飞机因为天气原因的延误, 通常没有任何准数。   短则三五个小时, 长则十几二十小时,甚至无法飞行取消航班。   祁大少的私人飞机也无济于事。   “新西伯利亚机场已经封了, 大雪覆盖了跑道,需要等到雪停之后清除路面,符合着陆条件之后才能复飞。”   沈助理一脸为难:“大少,就算急切, 为了您的安全也只能再等等了。”   他都明白的!   和太太已经分别超过两天了!祁大少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他、无法离开!   祁粲抬手,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盖住半张脸, 眸光阴翳。   急切?他太急切了。   ——「你可知我要对你做什么?女人——」   ——「你以为——你面临的——是谁的爱——?狂宠你——我要把你——宠坏——ai——」   声音一格格放大,回声混响一点点加重。   就像一个失控的扩音键, 区别是手机会提醒你音量过高导致耳膜受损,而她不会。   ——「女人——我承认了——!我承认——这辈子——就是——栽在——你身上了——!——」   ——「总裁哥哥——哦!——你疼我吧——」   时听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这本精心挑选出的甜宠文学——《蚀骨宠溺:总裁哥哥拿命疼》,并倾情安利给远在A市的同好元宝。   在阅读过程中, 她还时不时观察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奇怪?   刚开始念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速度好像加快了?   但是后边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又慢了回去,一点点降速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耶?   时听捧着脸思考了片刻,然后得出了结论:还得努力!   这几天虽说她忙着沉浸式作画,但不能因为突破了一百万大关,得到了剧情福利,就放松懈怠!   她的目标可是一亿句话啊!   说够一亿句话,她才能真的摆脱失声,治好哑巴。   到那时,她才能真的被人听见。   时听握拳:猛猛地读。   …   ——「你要什么——我买!你讨厌什么——我便让它消失——!」   ——「谁若害你——我必让——世人陪葬——!爱我——你怕了吗?——」   祁粲已经麻木了。   私人飞机落地回到停机坪,祁粲捏着眉心,先回到了庄园。他的时间毕竟不能浪费在等暴雪停下的过程里,这前前后后已经耽搁了几个小时。   路上,祁大少伴随着铿锵有力的甜宠台词,走出了超然物外的步伐。   在震天动地的声音中,他甚至磨炼出了一种诡异的乐观——   至少这一次他已经不会把这些当成自己的幻想来解构大脑了。   他确定自己没病。   …   等回到庄园已是深夜,时听已经读到了第88章 ,《机场重逢》   沈助理在重新规划了接下来的总裁行程安排后,看见祁大少一手支着太阳穴,漆黑双眸淡淡看向远方,带着一种忧郁又矜贵的气质。   “学会了。”他声音淡漠冰冽。   沈助理:嗯?   大少说学会什么?   难道大少又在这次突发事件中领悟了人生?   不愧是他们祁氏集团的未来,掌握经济命脉的男人。   祁粲面无表情:学会了…霸总甜宠文学,不过如此。   她就喜欢这些东西?   祁粲讽刺地冷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能给得更多。   接受精神科治疗和心理咨询多年,祁粲也已经习惯于从人的大脑构成和心理因素来分析、看待问题。   时听很热衷于这一类文学,归根结底一定出自她的心理诉求。是羡慕?还是期待?还是崇拜感?   不管是什么,都是他能给的。   以他的财力,他的能力,他的地位。她读出来的这些东西,对祁粲而言做到都轻而易举。   那么,只要他把这些东西都让她拥有,她的心理得到了满足,不就不会再喜欢这种东西了?   到那时候,她还会喜欢在心里没日没夜地读吗?   呵。   祁粲眸色看着远处的夜空,他的世界依旧在独一无二地公放着她的心声。   …给我等着。   他要彻底地、无差别地、狠绝地。   抚平她的心声。   …   时听用一整夜酣畅淋漓地通读了大半本无脑无逻辑但苏爽的甜宠小说。   一看进度条,总算是增加了不少!   [1190332/100000000]   增加心声有很多种方法,但是小说有一点突出的优势,就是心读起来没有什么障碍。因为她精心挑选的基本都是小白文,眼睛读了脑子就跟上了,心里读到激动人心、脸红心跳的剧情,心声的增速还会增加一些。   她当然不是真的有多爱这种文学!但是这既然是个好方法,她愿意广泛涉猎^^   白宝元也激情吃下了她的安利,显然并不会因为艺术节那天被公开处刑就停止自己的阅读乐趣。   元宝:[啊啊啊甜死我了!]   元宝:[这样的霸总哪里找!哪里有!哦祁大少算一个]   时听摸了摸下巴,该说不说,心声增加速度最快的,好像还是在祁粲那狗东西旁边的时候,他好像一个移动wifi,网速非常快。   可惜有舍就有得!远离大粪车,就会有一些牺牲。   元宝:[对了听听,昨天晚上祁大少的事你听说了吗?]   时听眨了眨眼,哎呀,昨天阅读太投入,都忘了关注昨天晚上大粪车和白月光到底怎么样了!   按照未来将要发生的剧情,左明月这个角色应该的确是占据不轻的地位,虽然祁粲这几年好像的确和她没有什么交集。   因为在祁粲的心中乃至整个故事里,当年发生的那场意外事故都是完全的禁区,一切细节和内情都没有透露过,很多具体的事情恐怕只有祁大少自己一个人知道。   而当年所有相关的人都已经被祁粲清洗掉了。只有这个左明月,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却安然无恙,那说明她在那场事故中起到的是正面作用,甚至有可能曾经帮助了祁粲?   ——不过,这些和时听这小炮灰有什么关系呢?   在原本的剧情里,她被扣上投毒的锅,然后被祁粲发病之后报复死,在那之后他们是怎么同舟共济!虐恋情深!都和她没有关系^^   只要不用背锅,远离神经病的发癫剧情,她的生活就是十分美好的,管她是在新西伯利亚还是在旧西伯利亚!   S:[没关系[坚强]我都不在意的,真的]   元宝:[不是呀听听]   元宝:[昨晚祁大少忽然从酒会上离席,然后据说!!]   元宝:[他直奔机场去了!]   时听:???   白月光不是都回国了吗,他还直奔机场做什么?   不、不会是来抓炮灰吧?   不会不会,看完这一个地区的祁氏分公司业务情况,时听就已经了解了这个男人对经济命脉的影响,他这种级别的霸总,做空中飞人到处谈业务才是正常的!   她又没招他又没惹他,一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偏安一隅!岁月静好!   他凭什么抓她!不可能。   元宝:[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祁大少又回来了]   元宝:[毕竟事关祁大少,整个豪门无数双眼睛盯着呢,这事昨晚大家都在猜]   时听松了口气。   好好好,回去了就好!   反正只要和她没关系,就无所谓。   时听对天祈祷:请自然界遵循远香近臭的原理,大粪车自觉离远一点。   ——「可千万不要来啊——大粪车——不要来啊——要来啊——来啊——」   祁粲撑着前额,唇角冷笑:呵。   你管我?   她回声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呼唤他“来啊”一样。   祁粲就当是呼唤了。   给我等着。   时听虔诚了期待了许久,然后终于从床上下来了。他们现在住在分公司安排在附近的酒店里,现在王助理和两个保镖大哥应该已经起来远程工作了。   时听打了个哈欠,走到窗边,拉开了帘子——   哇!   她被外边纯白一片的景象晃了一下眼,这才发现,外边的世界已经银装素裹!   真的下暴雪啦!   她昨晚关着窗户拉着窗帘,都不知道。   时听在山区的老家就是一个多雪地带,小时候虽然苦寒,但是玩雪是刻在她记忆里的,在异国他乡的大雪,看来就更让人兴奋了。   ——「这雪——下得——真好啊!——」   祁粲听着从天而来的声音。   又呵呵了一声。   他在签完几份文件之后,盖上钢笔,淡淡问:“那边怎么样了。”   沈助理时刻关注着新西伯利亚的天气状况,“雪变小了,但是现在依然不符合降落条件。总裁,再等等吧!”   他知道大少入了心、着了急!   为此,昨夜都没睡好觉吧!   祁粲抬手,捏着眉心,眼底淡淡的青黑色透露出几分破碎的阴郁感。这场意外的暴雪打乱了他的计划,让等待被无期限拉长,焦虑感不由地爬上心头。   太被动了。   无法抓到她,就要随时等着她突然的传音暴击。   他的人生竟然会有如此被动的时候。   好在,时听白天的心声,竟然比晚上少了很多。   她应该是走了出去,没有再憋在房间里看她那破书。   时听兴致勃勃地收拾好了自己。   出了房间之后,王助理和保镖大哥果然已经十分敬业地在岗了。   昨晚王助理提前就已经提前得知了大少赶来的消息,心中激动万分,没想到这场大雪来的这么不巧!很快他就接到了返航的通知。   不过王助理已经和沈助理通过气了,大少在等雪停,等这边能飞了,他们就会再次启程赶来——这其中的拳拳深情,不言自明!   王助理一脸慈爱,这个小惊喜,就不要告诉太太了。到时候大少来了,直接让太太高兴一下!   “Aron先生也已经在大堂等您了。”王助理说。   时听眼睛亮亮的,点点头。   要不说还是有朋友好呢,今天大佬就可以带她出去玩了!   金发灰蓝眼睛的男模靠在大厅沙发上,刚刚和A市艺术品拍卖协会的人联系完,那个“星星”还是“晶晶”的人,一直在积极地在其中牵线搭桥,得知他终于可以去A市了,连连给他发了许多激动的消息。   Aron没回。毕竟他就算要回,也要看看时听的情况。   再抬头,时听已经安安静静地走下来了。   她乌黑的发和瓷白的脸在这里格外显眼,那双黛色的水润双瞳,和淡色丰润的唇形,也极具东方审美韵味。   Aron不由地可惜,他很想和听说说话的,可惜他并不能完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没关系。   Aron站起身,明明是浪荡子不修边幅的样子,但是十分绅士地躬身向她伸出了手。   “现在大雪,飞机飞不进来也出不去。”   “你的时间交给我吧。”   后边的王助理连忙咳咳两声,严肃道:“先生,请你对我们祁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保持一定的分寸和边界感。”   时听回过头,安抚地冲他笑了笑。   Aron耸了耸肩。   他现在更加觉得时听的未婚夫不怎样了。   说不定是个有钱、但丑陋、且多事的男人。   “我们走吧,小听听。”   大雪多好,有太多能玩的了~   …   “他昨夜真的去机场了?”   同样下雪的窗户内,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摇晃着红酒杯。   电话那头的人低声报备:   “是的。而且他在酒会上突然离席,脸色难看,像是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东西。”   “明明会场内很安静,他却出现了瞳孔骤缩、手指用力、青筋暴起等症状。”   “他的情绪已经在逐渐失控了。”   他们从某种神秘物质中提取出的生物碱,最大的优势就是,毒素可以在人体内蛰伏,然后慢慢麻痹神经。过程中,只需要他们适当地对目标释放刺激。以及,让他保持情绪的激烈。   情绪激烈,血液流动快,他体内残留的毒素会游走得更快。   而他也就离真正的精神病不远了。   这次祁粲放逐时听,本就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一步,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效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好。   这样,那个小哑巴怎么会不怀恨在心?   未婚夫的“白月光”回国,就送走了她。再接回来,大概率也是为了让她做感情中的工具人。   那小哑巴本就没有任何能出声的机会,不能被任何人听见。而无法表达的内心只会幽暗丛生,滋生细菌……成为他们埋下毒素的培养皿。   然后顺理成章地顶替一切罪名。   好戏才刚刚开始。   …   左明月低头看着手机,昨夜离席之后,祁粲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只有那个发小拉她进去的豪门圈子交流群里很热闹。   左明月回想着祁粲昨晚的模样,他看她的眼神如此陌生,就好像他们之间早已不剩什么,而昨晚他竟然还突然离席前往机场……这让她真的有些慌了。   “粲……”   他现如今已经执掌祁氏集团,成为富豪榜上最年轻、最英俊的存在。可为什么短短五年,就能让人心变了吗?   左家大哥也是祁粲的发小,在祁大少出事之前,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虽然这几年已经和高高在上的祁氏总裁疏远了很多,但毕竟还有以前的情分在,昨晚他们也交谈了几句两家的产业。   左阳看到妹妹回国之后这么伤心,立刻安抚。   “月儿,你别伤心。我还是了解祁粲这人的,他这个人性格的确冷心冷情,甚至可所以说偏执、孤傲,但也正因如此,一旦有什么人入了他的心,那将会是一辈子不会更改的。”   左明月的心跳了跳,有什么人……那也只能是她了吧。   毕竟她可是唯一和当年那场事故有瓜葛的人,而她在海外的疗养也同样有祁氏的帮助,这一切难道还不够证明?   至于联姻,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纸空文。甚至时家自己都想换掉联姻的女儿,让那个时晶晶来和祁粲联姻。   左明月又有些伤感地低下头,“可是现在,这里的圈子也容不下我了…”   那个时晶晶更是有意无意地表示出她才是A市交际圈的核心,现在,“亮晶晶呀”就正在群里一条一条地发着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和大家分享~国际知名画家Aron大家知道吗?]   Aron?左明月知道,这个人在当代青年艺术家中非常出名,他是中丹混血,祖上似乎还有着丹麦皇室的血统,这一层噱头加上他本人的确出色的创作力,让他在海外名利双收。   她怎么会提到?   [Aron先生这几年一直在保持创作,并不是那种画一幅画就江郎才尽的人呢~而这次,我亲自将他请来了我们A市,来参加由我们时家牵头举办的艺术品拍卖~]   [祁大少也会来参加这次的艺术拍卖活动,到时候大家一定要来捧场哦~]   时晶晶简直太爽了,要知道A市的豪门虽然多,但其实资源就这么点,她能给自己争取到这么大的面子,甚至还能请来祁大少,她的心情简直到达了巅峰!   一想到左明月现在就看着她发的信息暗自跳脚,再一想到她那哑巴姐姐现在可能正无计可施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切,时晶晶就觉得自己稳赢了。   [听说Aron先生这次带来的作品,还是和一位神秘好友合绘的!他们的画作碰撞出了极其强烈、完美的火花!实在是太让我期待了~]   [届时欢迎大家哦~[心]]   左明月看完已经咬紧了嘴唇,她这段话里有好几句都有意无意地在点她。什么江郎才尽,说的不就是她吗?还要特意告诉她,她又能请到Aron,又能请到粲。   左明月委屈地红了眼睛,难道她和粲之间,真的已经出现了别人吗?   但没有人知道,她这次回来是来救他的!   左明月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祁粲将会面临危险,现在、她就是粲唯一的救赎!   除了她,还有谁能救他?   左阳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安慰道:“月儿,你也不想想,祁大少在你回来之前把他那未婚妻送走,又在你回来之后去机场似乎想把她接回来,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左明月的眼眸抬起,“我明白了……”   因为他心中在意,心中有怨,所以他是想把未婚妻接回来气她……   左明月含着泪摇摇头:“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这一次,让我来救你!   左阳揽着妹妹的肩膀,“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他们左家,可并不比时家差。   祁粲会明白自己的心的。   …   ——「芜——湖——hu——u——!起飞——!」   时听正在一个天然的冰湖上跑来跑去,暴雪已经转为小雪,街上的人们都出来玩了。   下雪之后路人和游客都已经把这里踩得光滑锃亮,鞋底踩在上边直打出溜滑,可以嗖地平移好几米。   王助理和两个保镖大哥在一边看着,“慢点、慢点!”   Aron笑着看时听像个孩子一样跑来跑去,脸上的笑容就像很多年前在山沟沟里见到她一样的纯净,只可惜,现在她无论再怎么笑都是悄然无声的。   她那么安静。   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噢噢噢(猴叫)哇哇——变成猴子——我荡—— 」   而祁粲坐在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捂着心口。   他的心动了。   咚咚地跳。   那是一种物理上的、甚至病理上的心率不齐。   他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对面乙方公司的人顿时紧张:“祁总,您是哪里觉得不妥。”   祁粲:哪里都不妥。   任谁的世界里突然窜出一只猴子,还是哥斯拉那种音量级别的,都不会妥。   祁粲淡淡地翻过一页文件,“无妨。”   “那就好、那就好。”   “那您看看我们在这几项条款上……”   ——「苦练冰嬉——嗖嗖——笑出强大——嗖嗖嗖——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字字珠玑、如雷贯耳、天外来音。   祁粲沉默:“………”   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对面的CEO顿时又紧张得汗如雨下。   最后等祁大少终于签了协议的时候,他差点扶墙走出去。   都说祁氏总裁年纪轻轻就有种不怒自威、极其冰冷的气场,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看透这个世界。   他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人走后,祁粲再一次靠在椅背上。   掀开形状锋利的眼褶,看向沈助理,沈助理已经心领神会地报备道:   “暴雪已经停了,但是还在下小雪,落地机场正在紧急初雪,预计最早今晚、最晚明早,就能恢复运转。”   “总裁,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   祁粲面无表情,不。没有人知道。   再这样下去,他担心他的精神出现新的状况。   比如巨物恐惧症。   害怕一些巨大的傻子。   ——「哈——哈——哈——姐妹——来——玩——雪——」   祁粲扶住额头,终于问道:“她一个人,为什么玩得这么开心?”   有什么好玩的?   王助理和两个保镖这么会逗她开心?   沈助理道:“不是的总裁,太太那位朋友现在还和他们在一起,他们正在一起玩雪呢。”   祁粲:?   朋友,这个朋友又提到了。   他没有说话,但是一个专业的助理早就能揣摩出总裁想问的什么。   “是一位男性友人,中丹混血画家,当然,太太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两人都是有边界感的,这点您放心。”   祁粲:?   他换了个姿势,淡淡问:“怎么没人报备。”   沈助理微笑:“王助理已经报备过您了,总裁。”   “…”祁粲沉默了一秒,精准的大脑运转了一秒,想起就是他隔空听见小哑巴震撼夸奖的视频电话里,王助理报备了。   但是被他掐掉了。   祁粲:算了。无所谓。   他又不在意她和谁玩,和男的女的玩。   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这是他祁大少的自信。   …   时听跟着这位普普通通的金发男模画家爬上了雪坡。   这里看着不高,实际站在顶上往下看的时候,一点都不低,而且角度很陡,滑下去的速度一定很快。   大雪过后,这坡上都已经被人划拉出了好几条滑道,不愧是战斗民族,根本没在怕的。   时听缩了缩脖子。   王助理像姨母一样担忧地说:“太太,您要注意安全啊,您万一磕了碰了哪里,我们跟大少没法交代啊!”   Aron啧啧两声,“你那个未婚夫,是不是年纪很大了。”   时听笑死,到底还是摸着良心比划了一下:还好。   祁粲只是心脏而已,老倒是不太老。   Aron脚踩着一块公用的板子,积雪簌簌作响,他仰起不羁的笑容,“看我的。”   明天他还要带时听去基地玩更野的,今天他先带她打打气。   说完,男人起身翘起滑板,一个越步就踩了上去,然后整个人离弦之箭般向下俯冲。   他甚至都没有戴护具!   艺术家天然的放荡和浪漫,让他行事非常大胆。   ——当然,他的平衡感明显非常好,一路滑下去速度极快,金色碎发全部吹起,露出混血感十足的眉眼,在那样快的速度下竟然丝毫没有左摇右晃!   就这样一路冲底!   时听睁大眼睛,连忙啪啪啪鼓起了掌,然后看了眼身后寂静的王助理和两个保镖。   三人表情严肃:这算什么?   他们大少常年健身,身体素质堪比运动员,自由搏击九段!除了神经衰弱这一个弱点以外,根本就没有弱点!   时听只好转回头,认真地在心里夸奖:   ——「天哪——他好帅——他好帅啊——」   ——「帅——帅——帅——」   总裁办公室里,祁大少忽然抬起头,目光幽冷,唇角冷笑。   她出去一趟是不是以为他死了。   祁大少又低头看了看腕表。   ——「这才是——活人帅哥——啊!——这个世界——为什么——围着祁粲——那辆大粪车——运转?」   ——「祁——粲——他也配——?!」   祁粲:“……”   时听的眼睛亮晶晶的。   王助理一看,这不行!这怎么行!   大少危!   王助理终于在这个时候抛出了重要消息。   “太太,”他咳咳咳地暗示,“我们大少最早今晚,最迟明早,就会来看您了。”   时听一个猛回头:??   ——「什么?!」   时听两天没骂他,这一刻突然猝不及防地被拉回到了剧情之中,就像是一颗巨石砸进她这汪安静的小水池里,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   祁粲来找她是因为什么,还能是因为什么?只会有两个原因!   ——「我人都到——西伯利亚了——他还要——千里追封——给我扣黑锅——???」   ——「王八啊!——王八!——这个王八大粪蛋!——」   ——「要么就是——把我——带回去——气白月光——让你们——感情升温——拿我当——工具人——??」   ——「啊啊啊——a——王八粪球推土车——」   祁粲面无表情地捏紧了钢笔,然后忍无可忍地扔了。   行。   我这就开过去。   时听撕心裂肺地问:——「三个人的爱情——你不觉得——拥挤妈——!」   祁粲握紧拳头,问:“还有多久能起飞?”   沈助理再次查看了自己邮件,激动道:   “我们可以动身去机场了。总裁!”   …   而那头。   时听气愤了半天,但该玩还是要玩的!   这说明剧情就算阶段性地发生了有利于她的调整,但长期上看还需要她的继续努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又被卷入漩涡。   该死!时听狠狠地坐在滑板上,出溜一下滑了下去。   ——嗖嗖!   带着小雪花的风扑扑地飞到她脸上,转瞬融化,这一秒钟,冬天终于有了具象化的触感。   等她一路滑到底,人又恢复了笑容。坐在滑坡底下,笑着和Aron击了个掌。   好耶!   “好不好玩?”他问。   时听猛点头。   Aron笑了起来:“马上带你玩最高最刺激的。”   …   祁粲携着一身寒气,再一次坐上私人飞机。   飞往同样的地方。   他离开得悄无声息,等豪门圈众人发现并震惊的时候,已经是后话了。   这一次,机长微笑表示:“大少,这一次前方不会再发生类似问题了,请您放心。”   “飞机将于12小时后抵达托尔马切夫。”   “请您稍作休息。”   祁粲冷淡的眉目没有任何波澜,带着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复杂深沉。   从时听下飞机之后,他就没有正常休息过了。这一场由他亲自带来的折磨,已经持续了三天半。   他的世界里随时随地空降佛祖,他怎么敢休息?   逃不出五指山的鹰,终究会像她一样变成猴子。祁粲紧闭双眼。   好在,这一次飞行终于顺利。   在时速2000公里的靠近下,他耳边的声音终于重新一点点降低了。   最后,接近恢复到一个教室里的回音那么大。   这一次祁大少的世界终于按下了低音键,在飞向时听的过程中,她的声音一格格减弱。   祁粲终于疲惫地闭上眼睛,好歹比一整座大山里的空谷传声要好。   他阖着双眼,靠在椅背简单休整。   然而,过了两秒之后,却忽然又睁开。   那双漆黑如深海的眼睛忽然翻涌起了波涛,闪着细碎的光。   他忽然意识到。   在这几天的高压之下,他竟然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既然她的心声会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放大。   那是不是也会……随着距离的缩短、极度缩短,而无限降低?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离得非常非常近。   那样将会是,最小声。   如果他们近到不能更近。   会不会……几乎趋近于无声?   祁粲心底缓缓漫开一种终于找到解决措施的兴奋感,半阖的双眼中阴翳丛生,满是幽暗的愉悦。   找到办法了。   他终于,找到办法了。   …   下了飞机,总裁以及身后的黑衣保镖团队,直接成为停机坪上的一道风景线。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大步流星,走过航站楼,引起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这个东方男人气质不凡,眉目英挺冰冷,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肤色冷白如雪,气质矜贵优雅而从容。   分公司的人早已经派人等在外边,谁能想到,集团总部的顶头大佬会亲自空降他们这个偏僻的分公司啊???   出了机场,祁粲并不多言,直接上车,直奔目的。   从他落地开始时听的心声就已经变得很小了,回归了正常音量,他知道她现在就在附近——很近了。   ——「啊!值了!干完这票姐的人生也多了光辉的一笔。」   祁粲:?呵。   分公司的人战战兢兢地从后视镜里看大boss,小心地问:“祁总,您看咱们是先去视察公司情况,还是实地探测这里的地质情况?”   “先找时听。”祁粲淡漠开口。   找到她,抓住她。   他人生的最大变数,他世界里的最大灾难,就能得到控制了。   “啊?哦哦、那好的。”   工作人员换了一个导航位置,车子最后开向了郊区的一个基地。   祁粲靠在车后排,看着这座相隔三万里、但是仿佛在耳畔的城市,沉默:“……”   但这种终于能掌控全局的感觉,终于压过了连续多日紧绷的神经,总裁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冰冷。   ——「啊啊啊啊!芜湖!真的要来吗!」   不知道吧。   他已经来了。   ——「好刺激啊啊啊啊!我做一下心理建设!」   车子在一片山上的基地外停了下来,基地外的大招牌上写的是俄文,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   祁粲下了车,神色冰冷地看向四周。   “人呢?”   结果下一秒,她的声音忽然开始放大。   ——「啊!——啊!——啊啊——冲!——冲——」   祁粲的脚步一顿。   甚至回音也开始了。   ——「芜湖hu——起飞——飞ei——」   祁粲就迟疑了一秒,沈助理已经一路小跑过来。   “报告大少,这里是跳伞基地!”   “?”   “太太去跳伞了,现在在天上呢!”   “?”   “看——她现在在万米高空!向您挥手!”   祁粲平静的脸终于碎裂了一瞬,猛地抬头:???   ——「好——嗨——哦——」   人们一脸亲切。   祁粲自上而下地接受震声审判。   ——「狗贼!——我是——青天——大——老——爷——」   祁粲握拳:“……”   佛祖,大老爷,上帝。下来。   求。   作者有话要说:   时听:他这人怎么这样?   祁粲:………… 第19章 她神经病啊??   水平长距离之后。   变成了垂直距离。是吧?   祁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最后用力捏紧。   甚至, 祁大少本人体感,这种垂直距离下的视听体验,可能比水平距离之下的听感加成还要强大, 还要剧烈。   这种直接从头顶传下来的声音,更加具有兜头浇灌的精神攻击力。   ——「啊——这感觉——上不上头——上头不上头——」   上头。   太上头了。   祁大少仰头看着高空中正在攀升的直升机。   偏偏,恰好,就在他来之前起飞,一点点往距离他垂直距离更远的地方驶去。   ?玩他是吧。   祁粲下颌角绷紧,虽然心中清楚时听并不是故意要和他拉开距离,也不是故意在他落地之后飞上天的,她其实对自己的一切听觉体验毫不知情。   但, 祁粲还是控制不住地眉目阴郁。   他太被动了。   哪怕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在她面前,还是太过被动。   沈助理在旁边察言观色, 贴心地说:“总裁放心,我刚才已经查过了,这家跳伞基地在当地很专业也很有名,USPA认证等各类证件完备, 太太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祁粲张了张嘴, 最后又闭上。   最后闭眼:“…嗯。”   她现在应该是挺安全的, 听声音。   而他,无计可施。   祁大少紧闭着的眉眼甚至有一丝认命。   ——此刻。天上。   时听在机舱离看着越来越高的窗外, 想象着脚下数千米高空俯瞰下的大地,心咚咚地跳!   刚才直升机开始升空的时候,她心里还挺嚣张, 但如果说一点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越紧张,她就越疯狂地进行心理建设。   她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极限运动, 虽然说双人高空跳伞,有教练全程陪同降落,基本很安全,但时听还是在签署协议的时候就感受到一阵冒汗的紧张感。   紧张中又带着一丝兴奋。   Aron带她来的这个跳伞基地,本身就地处自然风光之中,周围有茂密的森林和清澈如冰滴的湖泊,暴雪过后的世界一片明净。这里的基础设施也已经非常完备,不仅建设了专业的培训场地,提供齐全的各种类型、型号的跳伞伞具、安全防护设备。   跳伞基地给体验者提供好几种选择,有静态线跳伞、自由落体和特技跳伞,像时听这样的初体验者当然是选择静态,并且有教练陪同。而Aron早就是极限运动爱好者,他这次要挑战自由落体。   毕竟是一项极限运动,跳伞的时间地点以及天气状况都很重要。在暴雪之后,这是一个大晴天,无风无雨雪,天气很好,视野也非常好。   在上天之前,他们就已经经过了很严格的教学和培训,包括怎样才是正确的起跳姿势,用什么滑行姿势,如何控制降落伞,如何控制平衡,怎样落地……还有如何和伴飞教练手势沟通,这点对时听来说倒是非常友好,不需要讲话。   其实这边的地理条件特殊,他们还可以挑战雪地跳伞,从高山上穿着双板落地,直接飞翔滑行,更加刺激!但是因为危险系数更高,难度也更大,王助理和两个保镖大哥哭天抢地怕时听出危险,她于是作罢,还是别为难他们了。   他们为大粪车打工也不容易!   普通的双人跳伞就还好,有教练全程陪同,只要掌握好出舱动作、降落着陆动作,然后尽力去配合、去感受就好!   最后,直升机越飞越高,到达他们的定点!   ——「啊——啊——啊终于——」   站在地面的祁大少问旁边人,“要跳了?”   沈助理:“是的总裁!让我们为太太鼓劲吧!”   祁粲面无表情,只关心一件事:不会再高了是吧?青天大老爷。   时听就这样被挪动到了机舱门口,引擎声螺旋桨搅动的声音,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紧张刺激的铺垫感。狂风呼呼地吹来,她终于看到了脚下的大地,下意识地绷紧了小脸。   她先跳,Aron坐在她后边,戴着透明防风眼镜,笑眯眯地比手势鼓励她。   ——「啊——啊——(尖叫)——」   ——「好、没什么——跟好教练——眼睛一闭、一睁——」   祁粲感到一阵无奈,她害怕还玩?   然而终于,时听被教练托举着,猛地跳下了机舱!   一瞬间,世界在眼前颠倒,失重,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风都向她灌了进来!   ——「咕噜咕噜哇——好美咕噜咕噜——」   风很凉,但是刚刚下过雪的森林和城市,实在是太美了!   银白成为了一切的底色,在画家的眼里就像一块广袤的、无边际的巨大画布。   而黑的水,绿的树,色块一样的城市高楼,全都变成了落笔的颜色。   世界就像一幅辽阔的巨画!   时听就再一次理解了Aron为什么会痴迷于这种运动,因为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视角,一种开放的视野。   她这时候已经不害怕了,她开始能够拥抱世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噢噢噢!——」   清越的笑声从九天而下,传到祁粲的耳中。   他闭着眼半晌,到底是睁开了。   这么高兴?   这世界上比这个跳伞基地好的地方多多了。他也可以带她去。   时听感受着惯性和地心引力的召唤,像抛物线一样在空中下坠,前边的速降非常快!非常刺激!   直到下降到两千米左右的时候,教练伸手拉住伞包,“哗啦”一声——开伞了。   降落速度猛地减缓,伞包兜着空气带来一种冲击力,他们开始轻缓地降落。   时听开始缓慢下凡。   ——「我这样在空中缓缓下落像不像神仙?我要举个兰花指高低像个菩萨——」   祁粲:呵呵。   是什么都行。   终于,随着时听向大地的靠近,佛祖/青天大老爷/菩萨/的声音一点点回归了人间。   祁粲物理上感受到了她下凡的全过程。   好。很好。   他的世界落地了。   最后时听安全着陆,落在了预设好的着陆定点位置,伞包哗啦啦落了一地,把她埋在了里边。   ——「太爽了!太有意思了!啊啊啊」   ——「不知道Aron跳得咋样了——」   时听解开身上的跳伞装备,扒拉着宽大的伞翼,回味无穷地从底下爬出来。   脑瓜还没抬起来,先看到了一双锃亮的定制皮鞋。   铅灰色的直筒西装裤管,再往上是黑色呢子大衣衣摆,再往上看,一双漆黑的瞳孔,正沉静地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了一瞬。   沈助理、王助理、还有许多的保镖们:姨母笑。   时听大惊失色:“!”   ——「这、这东西怎么开过来了?!」   祁粲唇角缓缓勾起一点没有温度的笑容。   很好。   音量,混响,终于都正常了。   四天了。   她终于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声音了。他的巨物恐惧症也要好了,终于不会有一只巨猴,一尊大佛,突然在他的世界里震耳欲聋。   祁粲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左右他人生的小哑巴。   时听看起来面色红润,被高空的大风刮得头发丝凌乱,可是一张瓷白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黛色双眸也亮晶晶的,显然过得很快乐。   时听也对着这好几天不见的神经病打量了半天。   ——「他脸色怎么这样白,像死了十天一样?」   祁粲:“……”   他面无表情地转开头,她还挺有眼力价。   ——「我靠,不会真的是千里送锅来的吧,他在国内中了毒,然后跑国外来说是他在这里被她下的毒!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这神经病送出国的,那我心理扭曲、怀恨在心,岂不是很有投毒动机!啊啊啊啊,他不会真中毒了吧?!」   祁粲:……他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经过了几天的超大混响洗礼之后,现在小哑巴这些心声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听起来甚至有点亲切……   不。   祁粲又要对自己说出那四个字。   你别太……。   他是不会承认,就在刚才落地发现时听又飞走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轻微但又不能忽视的恐慌——   如果时听被不知名的人意外抢走,远赴他不知道的地方,距离甚至比西伯利亚更远,那他的生活将会一片狼藉。   更夸张的情况,如果以后时听自己一个人坐上火箭跑了,比如去月球,去太空——   那他祁粲这辈子真的完了。   所以。   祁粲眸光阴翳地拉住她的手,把时听从地上拉起来。   从现在开始,她的人身自由,他接管了。   没有抗议的余地。   他并不在意她的想法,他只需要保住自己的利益。   在揭开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之前,他不会再让她离开视线范围。   时听一边在心里唉声叹气,一边扑棱扑棱自己身上沾的雪和土。   算了,来就来吧,已经公费旅游四五天了,她玩也玩得蛮爽的,总要有面对剧情的那一天的呜呜!   不过该说不说,从大粪车出现之后,她视野右上角的心声增速——真的就变快了啊!并且随着祁粲脸色的变化而倍速起伏。   他难道真的是移动wifi?是她接的网口?   时听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惊恐地意识到:   ——「那你可不能死啊!大粪!」   祁粲:……?车都没有了是吧。   时听盘算了一下,自己远距离的这几天,除了画画的那30个小时很安静,其余时间读甜宠小说、滑冰滑雪玩跳伞、心情起伏都是很大的!但是心声总共竟然才只增加了几万句话。   照这样看的话,别说下一个大整数指标一千万句,就是达到五百万句也很难啊!   不行不行,她还是要贯彻落实以前的方针。   有事没事走两步骂两句。经常在心里高歌一曲。遇到任何事情她都要在心里发疯!呐喊!大声嘶吼!   毕竟剧情男主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各种狗血剧情明枪暗箭还会远吗?她的工具人背锅人生还需要拯救。   时听双目猩红,捂着心口:——「啊啊啊啊!」   祁粲直接转头不听,语气沉沉:“走吧。”   沈助理连忙从姨母笑切换回了专业水准,虽然刚才大少没说什么话,太太也无法发出声音,但就是莫名感觉他们之间涌动着别人的交流氛围呢!   这就是独属于两人之间的脑电波吧!   沈助理微笑:“总裁,既然来了,是否在新西伯利亚转一转?”   “不,”祁粲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去分公司看一下,然后就返程。”   “是!”   沈助理转而看向时听:“我们走吧,太太。”   时听回头看向半空,指了指天上。   可是Aron还没下来呢,他俩是一起上去的,总得打个招呼吧。   祁粲脚步微停,半侧过身,锋利双眸漆黑中带着一点暗光。   那个朋友?   分公司的人和跳伞基地的工作人员交涉了一下,得到了回信。   “太太的那位朋友降落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偏离了原本的着陆点,不过没有出什么问题。”   ——「啊!这运动还是太危险了,他没事吧——」   祁粲冷淡勾唇一笑。   就这?   还“他好帅啊”?   在祁大少的视野里,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一见。   他重新转过了身,眉目淡漠:“还不走?”   沈助理和王助理等人都跟了上来,“走吧,太太。”   ——「唉,那好吧,待会发个消息问问情况。」   祁粲:呵。   他不需要她发消息。   她想什么,一览无遗。   …   那头等Aron好不容易回到了跳伞基地里边,金色的头发上扒拉了好多碎叶片和雪,看起来有点狼狈。   然后发现时听已经不在这里了。   对方还专门留了一个助理来告知他:“我们祁氏集团总裁祁大少已经过来把太太接走了,这两天感谢您的陪玩,他们就先回A市了。”   说完,十分礼貌地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   Aron无语了两秒。更加觉得时听的未婚夫一定是个不解风情的丑男人。   “看来我也要过去了啊…”   手机里,那个晶晶还是星星的人已经给他发了无数条信息,询问他什么时候带着作品来,她好提前准备接待好他。   Aron吹了声口哨。   他这个人最喜欢艺术,刺激,和凑热闹。   A:[明天,或者后天]   他终于回复了消息。   那头,时晶晶第一时间收到,顿时心情舒畅了——   昨天左明月竟然在他们的下午茶上告诉所有人:她当初封笔前的那幅画,现在收藏在祁大少家中,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众人虽然心有疑惑,但是想到祁氏和左家的关系,两家毕竟世交,祁大少和左家兄妹又是从小长大的玩伴,所以这件事的可信度就直线上升。   而对于“白月光”的传言,众人也就更信了几分。照这么看,祁大少对左明月真的不一般!?   时晶晶在场,看见左明月眼底略带挑衅的得意,顿时气得手哆嗦。   左家正在大张旗鼓地要为回国的宝贝女儿左明月举办迎接宴,作为祁氏的交好世家,左家的长辈自然请得动祁家的人,祁老爷子刚刚办过寿宴,大概率不会再惊动他老人家——那祁氏会由谁去岂不是不言而喻?   他们就是换着法地想给左明月和祁大少制造机会!   时晶晶心里一阵酸,但谁让左家确实比时家发展得好呢?时家这些年走高雅路线,讲究对外的名声,但实际上真正的家底比不上他们,和祁氏也差得远,这也是为什么时家父母那么想维持这场联姻。   但无所谓,时晶晶想:左明月要是真的在这次对祁大少表示出什么,她作为时听的妹妹、作为联姻的时家人,她会把左明月破坏别人婚姻的事直接抖出去。   她不是还拍过电影吗,在娱乐圈也算有姓名、有关注度的人吧?她肯定会担心自己的名誉问题。而这也是为什么左家没有直接表示出任何意味,而是通过邀请的这种方式暗示。他们也不想破坏左明月的声誉。   说白了,谁不想和祁氏进行商业合作?看看祁氏现在的市值和股价,是个人都会眼馋。   不过没关系,时晶晶低头看了看手机上Aron先生的回信,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她一高兴,就忍不住share给她的姐姐。   亮晶晶呀:[姐姐,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想你了]   亮晶晶呀:[我们这里马上要举办很多活动了,你都不知道,祁大少的那位白月光简直是居心叵测。虽然你很难融入我们,但我多么想你也能出席啊,不过你放心,到时候祁大少来了我会拍下照片发给你的~让你在外边也能看得到![心][心]]   时听在刚跟着祁粲回到分公司的时候,收到了晶晶这孩子的微信。   她才刚和元宝说了一声自己马上要回来了,这就已经感觉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看来晶晶和白月光也已经龙争虎斗了起来。   白宝元这几天也受够了他们各种名媛活动中拿时听当笑话看,得知听听终于要回来了,于是直接在群里扔下炸弹。   [你们等着吧]   [祁大少已经亲自去接时听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昨天我哥还找祁大少签了合同,他人在集团啊]   时晶晶直接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绝对是假消息,在她心里,时听都已经是完全被弃掉的棋子,无法再翻身了,怎么可能祁大少亲自去接她?!   左明月都不会有这种待遇好吧!   …   左家。   左明月也看到了这条信息,她此时正在悉心打扮,准备即将到来的宴会。   粲……   他果然去接那个未婚妻了吗?   不过没关系,她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就像他那晚的一言不发,都是对她的怨恨。左明月心中一阵又酸又甜的滋味,最后眼神渐渐坚定下来。   但是,粲的未婚妻……那个小哑巴,她不简单。   祁粲一定不知道,她竟然会恶毒到、会对他投毒!   就在她这次被送出国之后!   既然粲把她送出去是为了自己,现在又为了自己把她接了回来,这件事她有责任,她一定不能让那个哑巴得逞!   而她之所以了解到了这一切,事情还要从她回国说起……左明月忍不住又打开了那个找人破译了密码的私人邮箱。   在她回国之前,毕竟五年未见,忍不住到处搜索有关于祁粲的新闻和消息。   很意外地,她在一个私人社交账号里发现了对祁粲的咒骂。   作为一个深爱粲的人,她立刻就想要知道这个私人账号是谁,通过账号主人描述出来的诸多信息,她意识到这个人离祁粲很近、但是又得不到他的关注,甚至常常惹怒他,最后甚至要被他送出国。   ——到这里,左明月就已经明白了,这就是祁粲那个未婚妻的账号!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她对粲充满了扭曲的情感,矛盾极其严重。   账号很快就被注销了,但她注销之前左明月搜索到这个号主在其他地方留下了邮箱,似乎是要进行什么隐秘的报复!   左明月此时已经完全断定时听是要对祁粲做些什么了。   当然,左明月是不会想到,为什么她能这么凑巧地看到这个私人账号。   她花钱雇了黑客,很轻易地黑掉了那个加密邮箱,里边透露的消息不多,但是只有零星就已经足够了!   ——她要对粲下毒!甚至已经有可能下手成功了!   左明月当然也不会想到,为什么她能这么轻松地破译这个密码,得到这么多隐秘的消息。   她也不会深想,这些信息为什么能以亿分之一的概率刚好被相关知情人得到。   她更不会留意到,这个邮箱每次的登录时间,都有记录。   左明月只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旨意——   她要救粲,她一定要救他!   那个女人,如此愚蠢,如此狠毒,她怎么能成为粲的未婚妻?   左明月非常清楚不能打草惊蛇,她愿意给她机会,让他出手,然而她再挺身而出、成为粲的救赎!   她会再次成为他心中的一轮明月,映出他的璀璨。   到那时,他一定会回忆起她的好。   风雨同舟过后,他们才是最能懂得彼此内心的人啊。   …   ——「总之,我这次回去的主要任务,肯定就是成为背锅侠!」   时听在心里大大地盘算着。   此刻正在祁氏新西伯利亚分公司里,整个公司所有工作人员都出动来迎接顶头大boss的视察。因为时听已经参观过一遍了,所以就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祁粲装逼,一边在心里想自己的事。   虽然剧情已经做出了有利于时听的调整,但毕竟只是小小地改动了三次,而其他所有角色还在按照他们的行为逻辑来走剧情,而以时听绝佳的哑巴背锅设定,终究是有可能以各种形式成为这场阴谋的替罪羊。   此番回去,必定是九九八十一难。   ——「但是没关系,好心态成就女人命运!凡事发生皆有利于我,我就当他们都是来给我刷经验的了。」   发癫!   谁找她麻烦,她就在心里发癫!   调动她的情绪,激活她的心声,帮助她尽快刷够下一梯队。   她只需要清清白白、安安静静地发癫!   祁粲隔着人群扫了她一眼,然后就继续听下属汇报。   他现在已经能做到一边听着她的声音一边处理其他信息,大脑多线程处理,像电脑一样不受干扰。   毕竟只要不是佛音,正常的音量对他而言已经谢天谢地。   而这次虽然说来新西伯利亚是意外,不过他在这里也不是没有收获,这边的地质勘探数据和国内情况有类似之处,正好可以发给时家那个在德国做地质学研究的长子,为祁氏即将在B省动工的巨大工程提供更多的理论支持。   他是一个成功且成熟的商人,最善于从一切现状中寻找对自己有利的情报。   ——「可是祁粲为什么非要把我接回去,除了当工具人以外啊,沈助理说他甚至飞了两次,两次啊!?这么紧迫,一定不止因为这个吧?就算是为了气他的白月光,也不值当他这辆日理万机的人浪费这么多时间啊。」   ——「难道……他有什么不得不找到我的理由,他有必须这么做的原因?」   祁粲的手指微微一顿,双眸微眯。   他现阶段不能让时听知道,他能听见她的心声。   这是他目前的人生中最大的弱点,最大的软肋,他不会让任何人知情。   尤其是时听。   这几天对他的影响已经如此剧烈,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可以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开始加以利用   那他就完全、彻底地、对这个人认输了。   他决不允许。   不然——祁粲唇边冷笑,他也很想让时听知道。他都能听见她心里那些猥琐的想法,以及她每天念叨的那些东西。   祁粲回头,微微抬手,沈助理立刻上前,“给太太找点吃的。”   打断她漫无边际的思考。   沈助理立刻微笑:“好的总裁。”   很快,时听接过了沈助理送来的小点心,并告诉他这是大少亲自吩咐给太太拿过来的。   ——「??立人设?」   ——「我懂了,他跑两趟可能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切都是标签,都是fake,都是虚伪的嘴脸。」   祁粲忍不住冷笑出声:“呵呵。”   分总司的人如临大敌:“祁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祁粲抬手指了指一片定点:“这里,细说。”   “是、是!”   时听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从一万到十万,再到一百万,跨度都不算非常大,但如果从百万跨度到一千万,以在祁粲身边时刻保持20倍速左右的速度,也需要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或许五百万的时候,会给她做出一些调整吗?   时听双手合十,放在胸口。   ——「信女愿用未婚夫十年寿命,换五百万福利。」   祁粲:“…………”   他十年寿命,就值五百万?   祁大少误以为这五百万指的是钱,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只需要一秒,就可以给她五百万。她就这点出息?   ——「实在不行,二十年寿命也行!老天爷,您看着拿吧!就是他,就是那边那个最高的男人。」   时听闭着眼睛许着愿,没有看到远处的祁大少唇角冷笑。   他一定会活得很久很久,让她好好看着。   不过——   她看着那小哑巴低头吃点心时头顶的发旋。   他不希望时听发现他不得不来找她的真实原因。   但他倒是可以开始实践一下……   如何才能让她的心声减弱,甚至趋近于无声。   他们之间的距离要多近,才算近。   …   从分公司出来之后,祁大少就带着团队直奔机场了。   他在这里不能久留,毕竟集团还有一堆事务等着他。   私人飞机就这一点好,除了受天气限制,其他的限制都降到了最低,随时可以起飞,机组人员和飞行员随时为祁大少待命。   时听跟着祁粲进了机场,最后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这座城市,挥挥手。   ——「我还会再出来玩的,再见啊!」   祁粲面无表情,很遗憾,他是不可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出来玩了。   一行人进入机舱之后,由于来回行程的人员这次是一起回去的,王助理两个保镖加时听,以及祁大少沈助理和他的随行团队,现在都在同一机舱里,一下子就显得高档奢华的私人飞机没有那么宽敞了。   然而祁大少竟没有表示不满,他眸光微动,然后指了指时听。   “你坐我旁边。”   时听:?   什么招数。   但是她表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不愿,时听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显露出几分惊喜,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的舱位坐了下来。   两人座是连着的,祁粲也坐下来的时候,他毛呢大衣下的胳膊甚至几乎碰到她。   这已经很近了。   一直以来,祁大少是一个神经衰弱、对人过敏的总裁,这已经是他过往人生中难得的靠近了。   ——「有古怪,他是不是没憋好屁?」   时听的声音响起,果然变轻了很多。   祁粲不动声色,淡淡道:“回去之后,你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   时听一脸懵懵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像是对一切一无所知。   ——「果然,果然啊!果然是拉我去做工具人,为他们的爱情添砖加瓦,我呸!」   ?她到底从哪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在这个距离下,她的声音比起声如洪钟的远程暴击,已经缩小了几千倍。   这就证明,她的心声音量的确是可控的。祁粲眼底带出了幽然的兴奋感。   他转头,看着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时听。   “你这次被送到国外,开心吗?”   时听点点头,然后又连忙摇头。   啊不对!她在他面前还是一个人淡如菊、向往爱情的可人儿。   祁粲严重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然后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开口道,“好。”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半步。”   “不要随便乱跑,去哪要告诉我。”   “超过一百米,如果我不在,就报备给沈助理。”   时听震惊了。   她甚至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这些话。   听着都是中文,为什么不像人话?!?   祁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呆滞的样子。   ——「他中毒了?!?!」   ——「他现在已经犯病了!?」   看样子她是破防了。   而这样的距离下,即便时听在心里怒吼,传到他耳朵里的音量都十分有限。   粲终于满意了。   连续四五天的崩溃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祁粲下意识想勾唇,但忽然意识到她的破防也是在骂她,于是绷住了唇角,“听清楚了吗?”   时听在心里无能狂怒,在心里手打空气。   “对了,”祁大少矜贵地拿起飞机上的一本册子,“平时看点有价值的东西。”别看你那些文学了。   ——财经杂志。   中间页还有对祁粲的采访和介绍。   时听绝望闭眼:这个逼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她愤怒地拿起了杂志,折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她要从现在做一个不会笑的杀戮机器。   让他后悔!   …   飞机驶过辽阔的大陆,机舱里非常安静。   这一次,总裁终于能放松心情,不用再担忧突然从天而降的惊雷巨响。   很奇怪,明明发出巨响的始作俑者就在身边,但现在他竟然感觉到了踏实。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控制音量的方法。   总裁陷入了安静的睡眠之中。   半梦半醒中,他的肩膀似乎一沉,但他因为疲惫并未醒来。   半晌后。   祁粲的脑子里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   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恶魔低语,像是阴森的梦魇,紧紧缠绕住他的神经。   “呲呲……咳啦……嘶嘶……”   “嗬、嗬嗬……呲啦……”   音量很轻,像是一股幽灵,渗入他的神经。   祁粲的额角冒出了冷汗。   那道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向内渗透。   最后达到一个临界点,祁粲猛地睁眼,心跳如擂。   那道古怪的声音竟然还在。   祁粲目光变得警觉,一低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听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并且正在往下掉进他怀里。   这是比刚才更近的距离。   祁粲微微一怔,她睡着了的确……很安静。   还很柔软。   祁粲停顿了几秒,然后轻轻垂眸,伸手托住她,让她稍微坐正一些。   这一下,两人的距离拉大了一点。   于是那一瞬间,那道声音也突然变得清晰了一些。   祁粲一顿。   凝神,听清。   ——「我要让世界陪葬让他陪葬女人你懂吗被世界抛弃的滋味我要带着彻骨之恨复仇我已经黑化这个世界有愧于我全都下地狱去吧……」   ——时听(已黑化)   祁粲逐渐失去表情:“…………”   距离越远,声音越响;距离越近,音量越低。   祁粲面无表情地把沉睡的杀戮机器扶回座椅靠背,给她调低让她躺着,然后自己也重新靠了回去,陷入思考。   远听,是佛祖。   近听,是闹鬼。   祁粲闭上眼:她神经病啊?   神经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祁大少,你完了,你越发习惯了 第20章 粲~~~!!   时听醒过来的时候, 飞机已经入境国内了。   他们相当于飞行了一夜,转天直接进入A市的工作日。   时听伸了个懒腰,深感自己做了一场狠邪恶的梦, 因为她是带着对祁粲的讨伐入睡的,好像在梦里狠狠对他进行了恶魔的诅咒。   不过醒来的时候,时听正正经经地靠在自己椅背上。她和祁粲之间的距离十分符合社交礼仪,相敬如宾的样子——虽然沈助理王助理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充满粉红泡泡。   时听悄悄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醒了再看,右上角的数据竟然往上跳了一大截!看来她睡着的时候梦话十分活跃。也很合理,毕竟是带着仇恨入睡的!   祁粲眸色始终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侧颜优越地望向舷窗外的天空。   笑话。   就算知道了距离极大地影响着心声的音量, 他祁大少是不可能每天和人拉拉扯扯、紧密贴在一起的。   像什么样子?   如果他行为出现反常,暗处的人也会发觉其中的端倪。   现阶段, 祁粲只需要把时听控制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保证音量稳定,就已经解了燃眉之急。剩下的,他还可以忍。   总归她也不能比佛音更离谱了吧?   至于更近距离的接触…祁粲冷笑。   时听也忧愁地看着飞机俯冲向熟悉的城市。   要是真像祁粲那神经病发疯之下说的那样, 那回国之后她可就没有人身自由了啊。   时听怎么也想不到, 现在这个变态神经病竟然要控制她限制她的出行。第一步是控制, 第二步岂不就是关小黑屋,第三步是不是就要直接虐待她, 像她看到的剧情那样、对她如此这样、夜夜疯狂?   ——「该死的男人,你凭什么,你这是在玩火!」时听在心里邪魅地怒吼。   呵。她的大脑果然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祁粲冷笑着换了个姿势, 这场婚姻本就是利益驱动,他们之间又没有感情, 他怎么能做那种事?   控制她的位置,确保心声的相对稳定性,只是一个方法。   而除了距离因素,他还有别的方法——   祁粲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小哑巴。   ——学手语。   祁粲英俊的面容高深莫测,真以为他祁大少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他经过反复思考,人为之所以她的心声像是要完成KPI那样急迫,大概率都是因为憋的。而祁大少一生经手的重大项目不知道有多少,他不信时听真能有多庞大的KPI要完成。   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时听恐怕就是因为不能说话才会这样。因为不能和人交流,因为也没有人懂他的手语,所以内心才会越来越急迫,变得越来越不雅观,不文明,不道德。   既然如此,那他就和她“说话”。   对祁粲而言,学习四国语言都不是难事,更何况是学习手势记号。   祁粲气场冰冷强大地笑了一下。   只要他愿意且能够和她交流,她能够正常表达自己,那她的心声还会那么活跃吗?   祁粲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自己利益考虑,并不是真的想要给时听一个发声的出口。他需要给自己多准备一些后路,来应对他人生中这第二次的重大危机。   是的,在他心里,时听的重量级已经等同于当年那场尘封的意外事故。   年轻总裁淡漠抬手,在时听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淡声对下属吩咐道:“给我收集手语资料。”   沈助理先是震惊,然后一脸激奋感动:“是!!”   ——祁大少甚至开始为了太太学习手语了!啊!   豪门那些人知道吗?!大少他超爱。   …   私人飞机落地,这场行程总算结束。   刚刚下了舷梯,祁粲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祁老爷子得知了他们两个她飞他追的事情,毕竟祁氏庄园里也有祁老爷子身边派来的老人,消息传到他老人家那里再正常不过。   “你和听听怎么回事?怎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了,两个人还好吧?”   祁老爷子是真的希望祁粲能有个稳定的家庭,能让冷漠冰封的心中生出感情的温度。他觉得时听有这个能力。   而时听一脸忍辱负重地走在祁粲一米之内的位置。   不好!不好!   “很好,”祁粲的心情的确很好,“您别担心。”   “爷爷是觉得,你好不容易找到听听这么好的女孩,你们两个又彼此适合,可不要因为一点矛盾就对彼此横眉冷对的……”   祁粲眉目淡然,“知道。”   他扫了眼脚步沉重如同带上了枷锁的小哑巴,眼底闪过笑意,“我们感情很好。”   ——「哈哈哈你看我好不好?啊?」   祁粲斟酌了一秒,然后用十分轻描淡写的语气道:“这次回国之后,时听就会搬进我的房间里,我们要正式同居了。”   控制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当然包括晚上。这是保证他睡眠质量的重要步骤之一。   时听脚步一顿,彻底惊呆了。   同、同居??   他是认真的?   ——「这死男人不是神经衰弱吗?!!怎么会想和我在一个房间,不会还要在一张床上吧?啊啊啊他不是有白月光吗?!他怎么能这么做!这个渣男!」   ——「老天啊啊!我痛恨我这安静,为什么我不能说话!不能吵死他!为什么?」   祁粲冷笑,呵。   希望她不要妄自菲薄。   他在庄园别墅顶层的房间,曾经的确最高宗旨是安静和安全。包括他造价几百万的声学装修体系,安保系数极高的专家设计防盗门,还有里边完全性冷淡风的一切装潢和家居,都只是服务于祁大少本人敏感的神经。   但现在,他的神经衰弱已经被以毒攻毒得差不多了。   唯一的敏感神经就只源于一个人。把她抓住,放在身边,就好了。   祁老爷子听完直乐:“好好好、好好好!听听怎么说?”   毕竟那孩子腼腆,单纯,又文静害羞。   祁粲看了时听一眼,又转而对电话那头道:“她很愿意。”   时听:?   挂了电话,祁粲没什么表情,带着团队走向机场大门。   几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很愿意??我很愿意给你下毒!毒在哪儿?为什么毒不能自己跑到我手上,然后自己跑到他嘴里!?」   ——「已黑化、、已黑化、、我要疯狂报复这个世界!、、、」   时听的心声越来越破防,甚至无语凝噎,流泪猫猫头。   ——「我的命好苦,我要受尽凌辱却发不出声,被他按在床上逼迫,只能空对天花板流泪,不行不行,我不能等死——」   ——「找个机会先把他凶器没收了……」   祁粲:?凶器。   祁粲回头,正对上小哑巴下三路的眼神,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凶器”是什么。   “…………”   他阴恻恻地问:“你看什么呢?”   时听乖乖地缩了缩脖子,收回视线。   ——「看一下怎么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祁粲咬紧后槽牙:中不中用她知道?   从舷梯一路走出机场,祁粲已经满面冰霜,大步流星,甩上车门。   他会让她知道。   在他身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   两人一起离开机场,坐上车离开了。飞行过程中虽然是绝对私密的,但是出机场的过程就免不了窥探的目光。   目送那辆很有标识性的防弹级豪车离开之后,一个戴口罩的男子十分自然地转出了机场大门,对着耳麦里道:   “他们走了。”   对面依旧是那道儒雅随和的声音,“情况如何。”   “他脸色很差,”男人的声音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意味深长,“情绪拨动剧烈,性格发生很大变化。那个小哑巴跟在他身后,脸色也很扭曲。”   毕竟被当成工具人一样甩来甩去,还即将要面对未婚夫的“白月光”,她的内心当然不会舒服了。看那小哑巴的样子,像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只能憋着,浑身带着黑气——而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这小哑巴当然没什么勇气真的对祁粲下手,但是只要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矛盾是足够冲突的,那小哑巴就是有作案动机的。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完美的替罪羊而已。   “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差,矛盾激化到了一定程度。”   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在毒素的影响下,祁粲本就脆弱敏感的神经会一点点受损,出现越来越多旧疾复发的情况,这是前期的反应,中期他们则需要更多的引导,让他渐渐意识到不对,然后亲手送他一个泄愤的对象。   让他的神经,进一步沸腾。   他们给左明月留下的“探险”,她已经成功走了进去。显然,那女人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没有什么比自己亲手发现的“线索”,更让人深信不疑。   只要左明月能成为人证,在其中成为一股助推的力量,小哑巴就已经无法抽身。   她会相信小哑巴什么都没做吗?   祁粲会相信吗?   没有人能听见她说什么,她能怎么解释?   那人微笑着挂断了电话。   从一开始,哑巴在这场局中,   就没有破局的可能。   …   ——「啊啊啊,见人,他真要把我当成随身挂件?」   祁粲说到做到,时听真的被一路带到了祁氏集团,大有要陪他工作饮食起居的架势。   从前祁大少的几十个助理和保镖只簇拥着祁粲在中间,结果现在,时听也进入了这个包围圈!   四周都是乌泱泱的精英人士、黑衣保镖,她被簇拥在暴风眼中心,始终和祁粲保持一米的距离。   时听露出痛苦面具:救命!   祁大少刚刚落地就有很多事务要洽谈。   B省的项目他过一阵就要亲自去实地了,那边来了不少官方人员来开会。祁粲脸上完全看不出连着飞行加一夜赶路的疲惫,倒是有种解决了大麻烦的松弛感,身姿挺拔地带着一群人直接进最高会议室里。   进去之前,祁粲的目光扫了过来,沈助理心领神会地把时听安排在了一墙之隔的休息室里。   距离大少的直线距离依然不超过一米,很完美。   祁粲这才收回目光。   B省…也是时听的老家。   她应该挺想和他一起过去的吧。   …   休息室里有吃有喝有风景看,时听找了个地方躺下来,翻了一下手机。   她先把这几天在新西伯利亚拍的照片发给了奶奶。   [出国啦翠芬,怎么样,好不好看?等我再多赚点钱就带你也出去玩]   她知道奶奶最担心的就是她在豪门过不好,所以时听只要一有什么好事都会告诉她,力求让她知道自己过的是好日子。   奶奶过了一会也看到了消息,估计是仔仔细细一张张把她拍的照片都看了,中间有助理帮时听拍的单人照,奶奶还会着重地看好久,然后才发来一条看似一点都不在意的语音。   “国外有啥好看?这雪不和咱们这边大雪一样吗,我可不乐去。”   “你是不是瘦了妮子,他们那饭不好吃?”   时听笑了笑,她哪是不乐意,她是怕花她的钱。   时听好说歹说地打字给她说了半天,这才退出了奶奶的对话框,刚好艺祁之声艺术节的主办方也发来了消息,询问本届金奖获得者,是否有意将这幅《听》投放至下周的拍卖活动中。   时听乐了,回复了愿意。   艺术固然是高雅的,但对时听而言,她从小就知道那些画笔、颜料、画布画板、甚至于画画的知识,都很贵,是奶奶很努力干农活才供得起她的。   所以时听很向往Aron,他的画回报率非常高,有远方也有面包。她从不排斥用画画挣钱,有了钱才能让自己和爱的人过得好。   这次Aron和她一起画的那幅画也会入驻,加上她自己的单人作品,总共两幅作品参与拍卖活动。A市的豪门向来附庸风雅,对艺术圈、时尚圈趋之若鹜,他们为艺术品投资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   时听不用想,都知道她这幅画不愁卖,因为——   [啊啊啊祁大少选的那幅画,都别跟我抢,我看上了]   [我也想要!让让我嘛]   豪门群这会已经在提前抢上了。   亮晶晶呀:[不好意思了哦大家,人家已经先一步联系主办方了呢~]   时晶晶一直关注着这幅画的消息,毕竟那是祁大少在她面前表示过肯定的作品,特别是现在还来了一个左明月,她就更想要买下来送给祁大少!   [哎呀晶晶,到时候拍卖会上可是公平竞争哦]   [就是呀~就看大家怎么举牌了~]   [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哦]   他们这个圈子谁缺钱?画可以用钱买,和祁大少交好可买不来。   时听激情围观,一言不发。   打起来!打起来!   [你们别抢啊,这幅画虽然好,但作者毕竟籍籍无名,到时候还有Aron大佬的作品呢~那个值得更高价]   [太期待了~听说Aron大佬风度翩翩,是个混血帅哥]   [啊啊啊那我更要竞拍了~]   时晶晶看着自己牵头活动的讨论度盖过了今晚左明月的归国宴,总算笑了。   她可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呢~   时听感动地闭眼:她也好期待。   谢谢大家、谢谢!^^   两幅画全都拍卖出去,这她不得给奶奶修个新房顶,再铺个地暖。   时听美滋滋地躺了下来,心想回来还是有回来的好啊。   了解完自己工作上的事,时听本来想拿出甜宠小说刷一刷心声,但是一想到一墙之隔的大粪车,她就又想起了他的种种莫名其妙——   回顾这次新西伯利亚前前后后的事情,祁粲这神经病的行为真的很反常。   虽然那天她的思考被小饼干打断了,但是祁粲突然这么要求她必须在近距离之内,到底是为什么?   他有什么迫切的理由吗?   时听躺在休息间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琢磨。   难道是投毒的事他悄无声息地查到了什么,把她当做头号嫌疑目标,所以才必须二十四小时不停顿地监控她?   这样做一石三鸟,看似立住了宠妻人设给老爷子做交代,实则能够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并且还能用她来气自己的白月光拉扯出酸甜虐恋。   靠啊,真不愧是商人,太能榨干价值了,她这个工具人简直是物尽其用??   时听越想越有可能,她腾地站起来,推开门就往外走。   陪她去新西伯利亚的两个保镖一个叫小李一个叫小孙,因为已经熟悉所以现在直接被划归了时听的私人保镖。   他们一脸为难地挡在那儿,“太太,大少说您不能离开太远。”   时听写了张纸条:我不离开太远。   但是他也别想完全限制她的自由!   过了片刻。   坐在顶层会议室里的祁大少双手支在桌子上,闭眼,叫来沈助理。   “太太在做什么?”   为什么声音忽高忽低。   沈助理微笑,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太太说她在运动。”   祁粲:?什么运动。   时听在乘坐电梯:)   在将近三十层楼的电梯里,上上下下。   不能离开这座大厦,在祁大少的势力范围内,符合他的要求,但也别想困住她!   等她刷到下一个大整数的时候,给她等着!   ——「工具人炮灰也有尊严!」   ——「我命由我——不由天——」   祁粲听着她的声音忽远忽近。   虽然在这个单位下,她的音量变化没有前两天那么大,但是祁粲对她的声音和表现形式已经太过熟悉,在一片静态之中,很容易就被她的动态夺走注意力。   祁粲:“……”   总裁张了张嘴,又闭上。   祁粲捏了捏眉心:“散会吧。”   算了。她有病,他又不是不知道。   祁粲淡淡起身,带着强大的气场。   她不想安定下来,但他会让时听知道,待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   …   祁粲这人从不开玩笑,说了要让时听寸步不离,真就开始到处带着她。   甚至为了晚上的宴会,还专门带她去买了衣服。   时听现在已经明白他这一切行为背后的逻辑,心中连连冷哼。   走进商场,祁大少直接包圆清场,自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冲时听挥了挥手,“不会选就让导购帮你挑。”   ——「懂了,想借用我来给白月光制造压力?我要是太好看了,白月光会对他产生危机感。我要是不够惊艳,白月光就会和我形成对比——这个阴险的狗东西!」   祁粲冷笑着按住太阳穴,到现在都不知道时听说的这个“白月光”指代的是谁,他只觉得荒谬。   带她买衣服还有错了是吧?   小哑巴能有多好看?   实际上,时听的审美非常好,她足够了解颜色,也足够了解自己适合什么颜色,进入女装区之后都不需要sales帮忙,直接选中了一件极浅的风信淡紫鱼尾裙。   除了一点含蓄的鱼尾,整条裙子的其他设计都很简洁,这个颜色套在她身上,果然非常显白,和她黛色的双瞳遥相呼应,有种盈盈的流动感。   时听的背极其纤薄,脖颈修长,身体曲线蓬勃而美好,五官是恰到好处的精致,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东方韵味的美感。   Sales在旁边已经夸疯了,注意到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似乎不能说话,心中简直怜惜欲达到顶峰!   祁粲单手支着太阳穴看资料,听到脚步声才漫不经心地抬头。   然后指尖忽地一顿。   或许是在这里坐久了,指腹微微发烫。   这种感觉,在他表示要和时听同居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祁粲觉得自己可能是累了。   半晌,祁粲才偏过眼睛,“就一件?没了吗。”   他抬眸看向导购,“再给她挑几件。”   既然。   穿起来好看。   导购连忙解释道:“不是,是她自己……”   ——「我呸,姐的美貌你只配欣赏一件!」   祁粲:“……不用挑了,这个颜色全都给她包起来!”   他不配?   呵呵。   男人大手一挥,半个店的浅色衣服全都打包,直接邮寄到祁氏庄园。   全店的sales简直要昏过去了,霸总好宠啊啊啊!   祁粲的表情高深莫测,故意不去看时听的表情。   呵。   这算什么?   这才多少钱。   时听一脸莫名其妙,过了两秒才疑惑地在心里问。   ——「买这么多,他想穿?」   祁粲:“……?”   ——「哦,忘了他是神经病^^」   一切行为都可以理解。   祁粲:“…………”   谁是。他不想多说。   …   车上。   祁粲又处理了一些文件,车子前往左宅。   路上,负责开车的王助理和坐在前排的沈助理已经把时听夸了三遍,最后在祁大少面无表情的压制下才收音。   ——太太真的太美了!   简直就是不会说话的美丽天使!   ——「哎呀好了好了知道了。」   时听都感觉羞涩了。   她发现心声增速也很快,果然刷心声最快的方式还是介入剧情+搭上男主网线。   发癫!随时准备美美发癫!   ——「噢噢噢噢!猴叫——」   祁粲捏了捏眉心。   他这次来参加左家宴会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左阳有个项目要和他谈,给世交朋友面子也只是次要的。   但是在时听眼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坐在车上就开始琢磨。   待会整个豪门圈的人都在,都要看这场大戏,她百分百是个炮灰垫背的,又被祁粲故意打扮得这么漂亮,待会少不了一些撞上来的大戏。   谁来搞她,她就用祁粲挡刀,反正祁粲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嗯嗯^^   ——「放心,我一点都不想抢,神经病谁爱要谁要不要哄抬物价。」   “…”祁粲默不作声地换了个姿势。   ——「因为我非常清楚,他是属于白月光的,我戏份下线之后他们指不定要怎么同舟共济一起度过难关感情升温干柴烈火呢——」   顿了顿,时听忽然焦虑地想:   ——「那我现在不会是小三吧??」   ——「我道德感可是很强的!」   祁粲忍无可忍。   ……到底谁是他未婚妻?!   “总裁,太太,我们到了。”   祁粲沉着脸色下了车。   时听也一脸沉重。   但不得不说,身着高定西装的高大男人,旁边站着淡紫色长裙纤细美丽的少女,两人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今晚,这里汇聚了整个A市豪门圈子里的名流,时晶晶以及她的小姐妹们自然也在其中。   看到祁大少从车上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引发一片尖叫,她就看到了一个更加熟悉的身影。   时晶晶猛地站了起来。   祁大少真的、亲自去把时听接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那不是时听吗?”   “她怎么和祁大少站在一起。”   时晶晶迅速调整心态,在看到左明月的哥哥看向他们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有了猜测——祁大少在白月光回国之前把时听送走,跟现在把时听接回来故意来参加左家的宴会,目的肯定是一样的!   他并不是真的在意时听,而是借用她未婚妻的这个身份!   时晶晶这样想着,心情才好受了许多。   左阳站在门口亲自为宝贝妹妹迎接宾客,看到祁粲带着时听来,眼底就是一暗。   但他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祁总。”   祁粲点点头,并不过多客套,“项目文件整理好了?”   左阳心中扶额,但也知道他的工作狂属性,笑着道:“整理好了,你先进来玩会,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工作的事情放一放嘛。”   左阳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身边的女孩,刚才他就看见了,下车的时候祁粲的脸色就并不好看,显然他们相处得不怎么愉快。   现在见祁粲甚至并无意介绍,眼底笑意加深。   ——「这个白月光之哥肯定会主动和我说话,找个由头先欲扬先抑一下我,等到我说不出话来再当众假装惊讶表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哑巴?」   祁粲皱了皱眉,她心里都在想什么。   先是臆想出一个他的白月光,现在又恶意揣测别人。   虽然多年不联系,但左阳的确还是他从小一起玩过的朋友,在他出事故之前,他们的关系都很不错。   ——「他们俩肯定都商量好了,这么好的机会,等把我的痛点打出来之后,让我这个未婚妻在祁粲旁边站得坐立难安,这时候白月光再缓缓降临,主打一个反差对比!」   祁粲拧眉,正要说什么,就听左阳对着时听微笑开口。   “这就是你的联姻对象吧,我怎么看她脸上表情不太情愿,是不愿意来参加吗?”   祁粲微微一顿。   “看来是真的不愿意,”左阳无奈地笑笑,“连一句话都不说吗?”   左阳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脸歉意:“不会冒犯到你了吧,难道你是……”   时听早就知道会有这些糟心事,既然已经再次回归到这个剧情之中,她决定釜底抽薪,直接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就是失声了,直接杜绝今后的类似情况。   怎么了!又不丢人!   她又不是不能好!   只要我没有弱点谁还能踩我一脚!   时听抬起手,指指自己,然后一只手的拇指指尖抵在食指跟部,向下一压,接着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一手五指伸开,微微曲起抖动几下,最后食指放在太阳穴处转了两下。   这一串动作下来,倒是左阳愣住了。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坦然,一招堵回去了他后边的铺垫,这让接下来月儿的出场都没那么对比强烈了。   左阳笑了一下,故意转头问祁粲:“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祁粲面无表情,什么意思。   ——「我就是哑巴,我就是安静的小女孩,怎么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等我一招飞龙在天,为自己发声,到时候你们……」   祁粲面无表情地翻译:“她说,她很好,让你别多想。”   时听的心声戛然而止,震惊了一秒。   他怎么看懂了她的手语??   祁粲心底冷呵,手语而已,他一天就能学会半本。   她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左阳更没想到祁粲竟然会帮她翻译,一时有点僵在那里了。   他一时竟然有点摸不清祁粲的心态,如果他因为怨恨月儿,只是带未婚妻来气气她,应该也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就在气氛卡住的时候,一道柔美的声音还是适时插了进来。   声音如黄鹂一般,听起来清甜悦耳,带着某种韵律一般。   如果不是中间的打岔,那左明月的出现显然会和时听造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左明月的目光哀哀切切地看了过来。   说实话,她在看到祁粲真的带了时听过来的时候,心中还是痛了一下的。特别是亲眼见到时听,发现这个人的外貌条件远比她想象中好得多,心头就更是酸涩。   可你根本不知道!   站在你身旁的这个女人,将要对你做什么!   都是为了我……都是因为我……   左明月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手,今天她就要引蛇出洞,她会给时听一个机会让她下手,同时让祁大少看清她的真面目。   祁粲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站在这里不进去。   还有什么戏要演?   在场无数双眼睛都在偷偷看着这边。   未婚妻和白月光同时在场,祁大少将如何选择?!!   时晶晶心想:答案不言而喻,时听必输。   左明月也是这样想的。她深情的目光中带着只有他们懂的意味,终于在温柔的月色之下,带着充沛的情谊喊出了他的名字。   “粲……”   声音百转千回,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故事不一般。   场面安静了一瞬。   祁粲漆黑的双瞳中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然而过了两秒,他听见一声爆笑从旁边发出。   ——「哈哈哈什么什么?她管这神经病叫什么?!」   祁粲:“……”   ——「粲……」   ——「粲!!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   祁粲面无表情,他上次在酒会上根本无暇顾及别人是怎么称呼他的。   当时他的世界里还震耳欲聋地响彻她的心声,而这人竟然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嘲笑他。   呵呵。   ——「这太邪魅了,太有韵味了!不行,我也可以这么称呼他……」   时听也有非常适合他的单字称呼!和白月光有异曲同工之妙!   祁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你别……。   左明月见祁粲依旧冷着一张脸,冷漠得没有任何动容,不由地有些慌了。在他的未婚妻面前,她怎么能输?   “粲……”   时听也深情地在心里喊出声:   ——「粪~~~」   左明月:“粲!……”   ——「粪!!~~」   “粲——”   祁粲捏紧拳头,忍无可忍地咆哮:   “别这么叫我!”   谁是粲?   不对、谁是粪??   作者有话要说:   时听:喜欢吗(狗头叼玫瑰) 第21章 老公你说话啊!!   祁粲为那一瞬间他更排斥的是“粲”这个称呼而羞愧。   他不能。   也不应该。   他怎么能适应时听对他的称呼……?   就因为她每天叫他大粪车, 因为隔着三万公里高分贝的称呼已经刻入骨髓?   祁粲陷入了沉默。   整个现场也陷入了沉默。   祁大少的怒火,没有人能承受,哪怕刚才他那一声音量并不高, 但是冰冷的气场已经骇人地袭来。   一声下去,左明月脸就白了,眼中不受控地出现了泪光。   而所有偷偷看热闹的人也都震惊了。   这、这是在维护时听?!   ——在他们所有人的视角当中,时听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反倒是左明月接连喊了好几遍。话多的那个人,其实就已经输了一成。   而且祁大少竟然直接吼了左明月?!这、这难道就是因爱生恨?   远处的时晶晶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来自己在他们订婚仪式上想让时听开口,祁大少也同样吼了她, 让她闭嘴。这让时晶晶顿时有一种既暗爽又不爽的感觉——爽的是左明月显然也没讨着好, 白月光看来也没那么吃香,不爽的是那看上去祁大少真的像是在维护她那哑巴姐姐一样??   更糟糕的是, 原来祁大少果然知道时听是哑巴了,甚至还学了几句手语?这是怎么回事?   时晶晶咬了咬牙,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必须要尽快掌握优势。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左明月脸色已经全白了, 真的变得像白月光一样白, 她泪水朦胧地看着凄惨,嗫嚅道:“你……我……”   就连这个称呼, 他也怨恨到不愿听了吗?   左明月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可你不知道我都会为你做什么啊,粲!   ——「我见犹怜啊!我见犹怜!」   时听近距离观察着这狗血剧情, 岁月静好前排吃瓜。这也是她第一次和白月光碰面,客观来讲左明月长得也很知性美, 身上有种很容易引发保护欲的气质,哀哀切切,目光中带着忧郁的故事感。   而时听,仿佛已经借由这一声“粲~~”深深地被古早狗血味熏陶入味。   ——「学会了,入戏了,上头了。」   心声开始上层次了。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时听带着这种画风增加心声的时候,右上角的数字飞快猛涨。看来男主现在情绪很激荡?   ——「也是,携未婚妻来刺激白月光,狗血虐恋破镜重圆,粪~~他情绪能不激动吗?」   祁粲:“…………”   时听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称呼深情简短有力,单字喊人,铿锵有力,带着充沛的情感。   此时祁粲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只想拉着她离开这里。   左阳回过神来连忙把左明月拉到自己身后,不赞同地看向祁粲:“没必要这样吧,祁总,月儿也是太久没见你了这才……”   祁粲冷漠地整了整袖口:“总之,别这么叫我。”   不熟。   他瞥了眼时听,看见了吗?他们不熟。   时听还沉浸在自己的绝妙创意中,粲和粪这两个字长得也很像,韵母也一样,读起来朗朗上口。左明月已经寒了心不敢在叫,但是时听在心里喊又没人管。   ——「没关系,我都明白的,粪~」   祁粲:“…………”   捏着拳的手微微颤抖。   他冷漠地抬起下颌,直接带着时听往里走,阻止她继续在这个称呼上下文章,时听也很配合地跟了上去。   好好好,她是工具人她明白。反正她人在现场,数据走得很猛,时听对这一切十分情缘。   [1482234/100000000]   她的五百万节点就靠这些家伙们了!   古早味是吗?桀桀,她看的那么多本霸总文学可不是玩玩而已!   时听在心里邪魅地笑着,祁粲走得更快了。   两人越过脸色惨白的左明月,左明月控制不住地想要拉住祁粲,左阳却及时揽住妹妹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慌,他们要稳住阵脚。   今天的重头戏也不是这一场,他们还没揭开那个哑巴的真面目!等祁粲知道了时听真正恶毒的内心,肯定会直接把她处理掉的。   左阳知道,祁粲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欺骗,最恨的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两面派!   祁粲的脸色铁青。   ——「原来你喜欢这一口啊,粪!   ——「我也愿意切入这个画风融入这一切,粪~小心台阶哦,今天晚上你一定是最帅的——」   ——「粪~~」   祁粲忍无可忍,紧紧闭着双眼。   别人他还能喝止,但是时听呢?   骂不得,会激起她更强烈的心声。   打不得,她身上的种种谜团还没解开…   祁粲眉目阴鸷,果然是他人生中的第二级别的危机。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上台阶,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对策,刚想转头对她说什么,时听就满脸慈祥地看了过来。   ——「嗯?怎么,是不是想说:女人、你的粪来了!」   祁粲一把握住了时听衣袖下的手腕,开始用力,“离我近点。”   小点声也行。   那截手腕非常纤细,好像用力一点就会被折断,瓷白而薄软。但是被他一握住,发出的心声完全不是一回事。   远处立刻有人哗然,祁大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瞩目之中。   ——「干什么?干什么!当众拉拉扯扯的!现在你拿我当工具人搞东搞西,后边等你俩好了这些事都要找我清算。」   时听已经完全将自己腌入古早狗血味中,在心里疯狂摇头:   ——「放手、你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祁粲忍无可忍,差点脱口而出:你叫啊。   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但祁粲猛地刹住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想这些台词?   长时间的霸总文学、甜宠小说的侵染,让他竟然不自觉地被玷污了?   他祁大少,一个执掌着顶级财团、动辄百亿项目的年轻总裁,他脑子里怎么会和她一个画风?   祁粲愤怒地甩开了时听的手。   绝无可能。   回去之后他会用同居解决这个问题,他绝对不能再让时听念那些东西。   祁粲冷漠地抬脚走进左家大宅,带着一种无人可知的破碎感。   时听看着这一切,扶额摇头称赞:   ——「啊、世界是一本巨大的霸总文学!」   想让他变成那样没有底线、疯狂宠爱的霸总?做梦。   …   左家给宝贝女儿办归国宴,自然是非常盛大隆重。   左家早年和祁氏一起发家,虽然下一代的继承人比不上祁氏,但是家底还是在的,这么多年左明月在国外也是衣食无忧。   整个别墅里到处都是充满氛围感的烛光,精致的自助餐食摆放在一楼,二楼有供名媛们喝茶聊天的地方,也有给商务人士们洽谈的包间。   祁粲面色阴沉地站在左宅的大厅里,他觉得左明月之所以能闲到如此伤春悲秋,还是物质条件太好了。   不少人已经朝着祁大少围了过来,现在的祁大少没有像前几年那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渐渐会出现在人群之中,多少人都想谋求一个合作的机会。   时听被挤到了一边,看到了白礼延。   白医生当然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今天也被左家请来,其实主要是左家来让他看看左明月的情况。左明月现在是圈子里有名的“祁大少白月光”身份,但感情不顺心情郁闷精神不济,白礼延虽然不赞同什么“白月光”,但是作为医生还是应该来看看。   不过这一看,左明月的性格倒是变化不大,但是祁大少他——   白医生陷入了沉思。   看状态,祁大少在神经衰弱方面应该是康复了不少。   要知道从前他身边人连说话都会控制在30分贝之下,晚上风速稍微大一点就无法入眠,无时无刻不需要处于极端安静的环境之中——   但现在,他站在人群之中也是泰然自若,面对嘈杂的环境冷静从容,神经衰弱的症状竟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复原了?   时听: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白医生继续思考,但是,虽然神经衰弱有所康复,可祁大少的性格变化却很明显。   他从绝对的冷漠、疏离、自控力极高,变得更加易怒,失控,会在一瞬间出现情绪的剧烈起伏。   不会是躁郁吧?   订婚之后这一个月来祁大少的情绪起伏确实很剧烈,时而狂躁,时而阴郁,有躁郁双相的可能……   这种情况的话有可能是遗传因素、外界刺激,或是大脑中的化学物质不平衡。   毕竟有外人在场,白礼延不好表现得对祁大少的病情过分关注,但是和时听闲聊还是可以的,他转头温和地问时听:   “祁大少的生活中有没有什么刺激源?”   时听一脸无邪地摇摇头。   ——「他生活里能有什么刺激源,总不可能是我吧!哈哈!」   几米外被人包围住的祁粲:“。”   白医生又问:“那你看他最近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或者是压力巨大。”   时听还是一脸纯洁,思考了片刻,用手语比划了一下。   ——「感情问题吧?祁粲这神经病应该只有感情问题比较困扰,其他还有什么能难倒他?」   一旁的祁粲:“。”   呵呵。   谁说她不是感情问题呢。   白医生点点头,陷入了凝重的思考。   等祁大少打发了那一圈人,走过来的时候,精神科医生再次亲切地低声向他发出邀请。   “有空来坐坐。”白礼延笑得和蔼可亲。   祁粲沉默了一秒,然后一脸高冷地点了点头。   他一定会带时听去看看的。   她不太正常。   …   宴会人员到齐之后,左阳扶着亲爹上台,在一阵悠扬感人的音乐中,讲述了左明月这几年在国外的不易。   一个人在海外疗养,多惨啊,多孤单啊!现在他们只想让明月过上安心的生活,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平平淡淡、幸福相伴一生。   说到最后两人眼眶湿润。   时听毫无反应,倒是时晶晶在底下听得七窍生烟——   他们就差直说想抢婚事了吧?!   祁粲也皱着眉,他没时间听这些无聊的东西。等待会他和左阳聊完那个项目,祁粲就要直接带着时听回去了。   有这时间,他不如研究研究怎么才能让她的心声降到最低。   煽情完,在场的众人也都十分给面子,大家鼓着掌,擦着实际并不存在的眼泪,开始了晚间的觥筹交错名利场。   在场,谁是中心,自然不言而喻。   左阳和左明月再次朝他们走了过来,但是这一次他们换了策略。   左阳和几个男人围住祁粲,“咱们今天得好好聊聊,这么多年都没见了。”这几个的确都是年少时的玩伴,几家长辈都有交情,祁粲微微点头。   左阳微笑着说:“咱们聊咱们的,让她们女孩子一起玩吧。”   祁粲看了一眼时听,淡淡道:“不要让她离我太远。”   字面意思。   他不能让时听脱离他的视线范围,这会让祁粲失去安全感。   左明月刚刚围到时听旁边,就听见了这句话,心头一酸。   她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就是想让她难过。   但是没关系,她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一切的。   左明月和小姐妹们簇拥着时听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时晶晶也立刻闻风而动,带着自己的小姐妹们就春风得意地坐了过来。左明月的场子,她也要宣传自己的活动。   本来这局面,应该是时听哑巴难敌众嘴,但是祁粲下令之后,王助理和保镖直接跟了上来。这就导致时听不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的,她身后还带着三个祁大少的人。   意味瞬间就不同了。   时听后边站着三个人,两个黑衣服扑克脸的健硕保镖,一个充满精英气质的祁总助理,虽然她自己没带嘴,但是后边有三张嘴。   最重要的是,祁大少愿意让她借势……这其中的意味,让左明月想一想就觉得痛心。时晶晶心中也格外地酸。   好在他们在时听面前,还是有充足的优越感的——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时听是个哑巴了。   豪门圈子里是这样,在时听还没公开自己是哑巴的时候,时晶晶、祁瑞这样的人还会故意给她说话机会,让她当众揭伤疤。结果现在时听自己坦然,他们反而要自诩素质,不在她面前主动提。   当然,除了哑巴,他们比时听优越的地方也太多了不是吗?   既然是“归国宴”,几人开始心照不宣地交流起了留学、国外文化、艺术等等。   为了有意无意地显摆,他们还选择了中英文混合来交流。   左明月就不用说了,毕竟在国外修养了这么多年,身上很有ABC的名媛气质。   而时晶晶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Aron大佬,就算知道对方因为混血身份能说一些中文,但她还是苦练英语,力求在对方面前留下好印象。   几人用英语侃侃而谈,时听就在旁边喝茶看戏。   这势力关系真奇妙啊,一个未婚妻,一个白月光,一个虎视眈眈的妹妹,外加许多吃瓜群众。   至于他们说的内容,这有啥的?时听的画流向海外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国外有市场,为了能看懂很多信息,她从那时候就在努力学习,现在他们说的她也都能听懂,只是不能说而已。   但是时听非常闲适,她还会一种他们都不会的语言捏^^   他们几人在那儿大聊艺术,时听正好非常巧地看见手机上Aron给她发来了消息,告诉她明天他的航班就会落地A市了。时听笑着回了他的消息。   落在时晶晶眼里,自动理解了她听不懂他们的英语,所以只能玩手机掩饰尴尬,时晶晶笑了。   “对了明月,你不知道吧,接下来我牵头举办的艺术品拍卖会上,会有一幅祁大少很喜欢的作品哦~”   左明月心中一顿,然后笑道:“真的呀?那我一定要去看看呢。”   “祁大少当时跟我说,这幅画不错——你也知道的,本市的艺术活动经常是我家来操办的啦,他从那么多幅当中只选中了那一幅,我肯定要支持的呀,后来在我的支持下那幅画就获得了金奖,所以这次拍卖会祁大少也会赏光来参加的~”   左明月握着茶杯的手越捏越紧。   她这话说的,好像和粲的关系很好。   左明月眼神微微变幻,也柔柔笑道:“那想必…这幅画我也会很喜欢的。因为我和粲…品味应该非常接近,毕竟我五年前封笔前的最后一幅画,就收藏在粲那里呢。”   时晶晶心中一酸,真的假的??   “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还挂在他房间里。”左明月浅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话一出,时听一时也有点好奇了。   五年前……那会也是她失声后,刚刚画出明堂的时候。   左明月立刻察觉到了时听的目光,像是这时候才终于注意到时听无法插话,从善如流地切回到了全中文,柔声道:“不好意思啊时小姐,我们聊的这些太枯燥了,你也不感兴趣吧?这些艺术时尚之类的事情。”   时听微笑着摆了摆手,老实巴交的样子。   哎呀不妨事、不妨事。   你们继续、继续!   左明月终于把话题重点移到了时听这里:“时小姐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话题,我们可以用你听得懂的语言,你不要有压力。”   时晶晶紧跟着就上,把时听架了起来:“是呀姐姐,你放轻松别紧张呀,你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不适应我们的圈子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带着你的,你和我还生分什么呀?”   时听一直十分恬淡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很有存在感。甚至那种极度的安静,让她多了一层薄雾般的气质,使得那精致的五官之间浮动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非得把矛头冲向她,那她就来搅动乾坤^^   时听笑着冲时晶晶比划起了手语,手指翻动,一下比划了好几个动作。   时晶晶一愣,心想干嘛冲我比划,我又看不懂?!   然而左明月却果然没有放过这个空子,笑着捂嘴:“对呀,晶晶一直那么想和时小姐交流,一定看得懂她的手语吧。”   时晶晶的脸顿时一僵,她的确经常在私下和线上说时听不主动和她交流,这样她要是被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她的手语,岂不是打脸?   时晶晶尴尬地笑了两下,“我、我当然了。”   时听一脸和谐笑容地比划了一堆,时晶晶一开始还磕磕巴巴地猜两句,后来根本就猜不明白了。   时听笑着放下手,外语而已,我用我的外语霸凌你们所有人^^   左明月看够了时晶晶吃瘪的样子,浅浅笑着说:“看来手语很难呢~”   所以一个哑巴,怎么和粲交流?   就算能学会一句两句,祁粲也不可能看懂、听懂她说的每一句话。   而没有交流的婚姻,怎么可能产生感情?   粲连她是一个怎样的人都不清楚!   左明月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甚至或许从开始,就是祁粲为了逼她回来的布局……不然他怎么会选择一个自己根本无法交流的哑巴呢?   订婚一个月了,他们或许连一句话都没交流过,更别提更加亲密的接触和交流!左明月心中满是酸甜拉扯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说——她对你们说的都很感兴趣,她听得很高兴。”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了过去。   祁粲眉眼淡淡,刚刚从那边谈完事过来,特意来给时听做翻译。   ——祁大少竟然看懂了所有手语?!   时晶晶的脸顿时臊得红了,而左明月的手指捏紧了茶杯。   时听也震惊了,她本来以为祁粲就是学了两句装装样子,来让白月光吃醋用的,没想到他学的还不止两句?   祁粲唇角勾了勾,侧颜优雅矜贵。   他能看懂她的手语,果然让小哑巴非常震惊。自己的话得到了正常的输出,她的心声自然也被削减了。   时听的确愣了半天。   因为按照原本的剧情里,祁粲是不可能为了她学习手语的,他每天忙着自己的大项目、大工程,到处地产开发和投资,连自己犯病都没有时间察觉,更别说为了她学手语了。   那种莫名其妙感再次涌上心头,时听总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这样的理由。   过了好几秒,时听的心声才再次响起。   ——「难道他真是高手!?」   不,她不相信。   感受到小哑巴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祁粲挺拔修长的身形微微绷直。   呵——   这算什么?   祁粲淡漠一笑。对他而言,这并不难。他很快就能完全了解她的手语。   左明月看着他们之间涌动着自己无法插入的气氛,不由地想主动把话题引到自己这边来,出声道:   “时小姐,你想说什么可以用笔写下来了呀,这样就不用劳烦粲……祁大少为你翻译了。”   时听一听就懂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引发白月光的在意,她还是个工具人。   煞费苦心哪!大粪车!   ——「桀桀桀、但如果我出这招,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时听开始疯狂打起了手语,手指翻飞,一会双手五指成竖着的凹形,两边的指尖相对,左右拉开一个椭圆形。一会用一手托成一个球放在耳边,另一手虚拍几下。   两只手十根手指迅速翻飞,几秒就是一动作。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   她在结印吗?   ——「看不懂了吧!哈哈哈!」   ——「你怎么可能看得懂我在说哈密瓜大西瓜你们都是大傻瓜?」   祁粲差点笑了。   我怎么不能?   左明月见状也笑了,柔声说:“好了,时小姐,请你别难为粲……”   祁粲淡淡地说:“她说,她吃瓜吃饱了。”   左明月一愣,忽然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竟然……那么温柔。   这温柔却投向了别人。   左明月心中一阵剧痛,做下了决定。   …   宴会还在继续,左阳带着他的大项目和几个发小围着祁粲展开了攻势,而时听被左明月找机会拦了下来。   “时小姐,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时听就知道会有这一趴,心态十分平和。   古早文大世界本该如此,某种意义上讲这些人都是来帮她刷心声的^^   两人站在左家大宅一道安静的走廊里,两边都是关着的房间,看上去没有别人。   左明月先是酝酿了一会,然后才用那种青春伤感的语气开了口。   “你知道吗?”   “粲这个人,其实内心深处非常敏感善良。”   ——「啊?」   敏感我知道,但是善良,你滤镜是不是八百米厚啦?   左明月像是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之中,“从前,我身体不好,都是他保护我。只要粲一出现,就没有人再敢动。没有粲的话……我的学生时代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而从小被遗失在山里、和地痞流氓野生动物斗智斗勇的时听露出了疑惑但礼貌的表情,“?”   左明月一直在悄悄观察着时听的表情,果然看到她轻微地皱起了眉。   “我在国外这些年,虽然和他见面少了,但是我们之间的连接都没有断过,他联姻、送走你、又把你接回来,其实都是为了我。因为当年那场事故……”   左明月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了个话头就连忙听了下来,可神色眷恋而又怀念,“你不知道那些情况,没关系,但是时小姐,那是属于我们之间非常独特的过往,你明白吗?那不是你和他之间无声的相处就能取代的。”   你发不出声音,怎可能走进他本就封闭的内心?   然而左明月说到这,却又低头笑了笑,“但既然他选择了你作为自己的联姻对象,我会尊重,但是我希望你也有知情权,知道我和粲之间无法割舍的情感。”   “他喝了些酒,你就给他送些解酒汤吧,”她从旁边端起一个托盘,“就算你知道了我的存在,我也希望你不要怨恨他……毕竟,爱情有先来后到,是我在他生命中出现得太早了。”   “你别怪他,好吗?”   时听看着左明月,忽然有点回过味来了。   她说这些,如果是敏感自卑的小哑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感受到了被蒙在鼓里然后又被揭开的羞愤。   毕竟结合这一整晚的表现来看,她的未婚夫不仅带她来参加宴会,还主动为她的手语做翻译,然而这时候有人告诉她,你千万别多想,这一切只不过是拿你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但是这些时听原本就是知道的,所以她意识到的是另一件事——   她低头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托盘,好像终于知道自己这一趴的剧情线是什么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左明月说这些话就是想让她破防,她铺垫了一个这么大好的机会,却主动把醒酒汤交给时听,她怎么会好心让她进去照顾她的粲?   那肯定是因为——她觉得时听会做点什么。   结合时听对自己剧情线的了解,一个时刻准备着的背锅侠预备役,随时准备跳入剧情的坑中。   左明月当然不可能是那个藏到大结局的幕后boss,但是她很可以成为play的一环。假设左明月不知道从哪切入了她背锅侠的剧情线,被暗示她就是要对祁粲下手投毒的人,那她一定会、当然会想要来推波助澜。   这样,她就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击破这场联姻,揭开哑巴的真面目。   而这样她既没有插入他人感情,还相当于救了祁粲一波,一石二鸟。   但如果时听没记错的话,原剧情中投下的那种毒素,在体内会受到情绪的催发——左明月不会知道这件事,但幕后大boss当然清楚得很。   他让左明月出来走这步棋,让祁粲发现时听不对劲,发现自己亲自挑选的联姻对象竟然有可能害了他很久,肯定会雷霆大怒,气血上涌,毒素扩散得更快——   歹毒,好歹毒啊!   至于时听具体到底做没做,这是左家人的地盘,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里没监控没人证,她连嘴都没有,到时候还不是看他们怎么说就怎么说?   原来白月光也是推动她成为背锅侠的重要一环!   她现在肯定觉得时听早就对祁粲很不满,有了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对祁粲做点什么。只要他们有监控记录,时听但凡有一点对祁粲不利的举动,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而那时她头顶的锅也就差不多了。   时听端着托盘,长叹息以掩涕兮——   早就说了,只要她的哑巴一天没恢复,她就一天有可能成为背锅侠!   现在祁粲这逼根本没中毒,她都能被推着往前走,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啊啊啊一亿句!   她一定要尽快冲破一亿句!   …   左阳和左明月看着时听走进房间里的身影。   “你放心吧,那酒的度数,和祁粲的酒量,他现在已经晕过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引蛇出洞,他们也不想让那个邮箱中透露了那么多恶毒想法的女人和祁粲共处一室,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会在这女人做出反应之后立刻就去把祁粲救出来。   刚才他们在包间里敬酒一圈,给祁粲准备的特意是最烈的洋酒。左阳说的那个项目,是左家目前最好的资源,这也是他能留住祁粲的最大筹码。   “你的粲平时不吸烟不饮酒,定期健身,洁身自好,所以那几杯酒他撑不住的。”   左明月在亲哥的调侃下红了脸,粲果然还像当年一样……   左阳他们看出祁粲已经过量之后,不敢真的对祁粲造次,就把他留在那个房间里休息,正好给今晚的局留下机会。   “那酒后劲很足,他一旦晕过去,除非有什么尖锐的声音刺激他,不然那酒劲他醒不过来的。”   左阳嘲弄地笑着摊手,“可她一个哑巴,怎么叫醒他?”   “除非她动手。”   “但——只那个哑巴做出任何不利于祁粲的动作,证明她对祁粲怀恨在心,这就足够了。”   “剩下的,哥哥会帮你搞定,这门联姻一定会黄。”   左阳最后肯定地道:“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我确定。”   …   祁粲确实有点晕了。   他扶着额头,今晚谈事情的人太多,又来了很多个年少时一起玩的同伴,很多杯酒推不开,他喝得有些多了。   周围其实都是他的保镖,倒是没有安全风险,祁粲抬手准备给助理发信息,等他稍微清醒一点就立刻回去,否则这幅样子过于失态。   然而越看手机屏幕竟然越花,最后一个模糊的意识竟然是——等回去之后和时听同居,他除了禁止她看那些霸总文学,还要逼着她礼佛,清心戒欲。   呵呵。   时听端着盘进去之后,祁粲果然已经阖眼靠在了椅背上。   该说不说,这个男人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颇像一尊雕琢完美的希腊塑像,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角的线条都堪称精品,黑发松散地垂落下来,冷白肤色因为酒意多了几分温润。   但是他的剧情为什么这么简单!!   只需要晕一下就行了!!   而我要承受这么多!!   时听在心里癫狂了。   ——但既然有人等她跳坑,那她决不能鬼鬼祟祟,一定要堂堂正正!   时听一身正气,直接坐下。   开始打坐。   没关系,看谁能耗死谁,反正她心里有活儿干。   她就坐在这儿等祁粲这狗东西自己醒过来,或者等沈助理他们过来,在那之前她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他的,谁都别想污蔑她!   他们要的就是她真的对祁粲做点什么,只要她不动,总不能污蔑她声波攻击吧哈哈!   时听在心里悲愤地唱起了海豚音。   ——「wuooooooooo——ooooooo——」   ——「woooooo-oo—oooooooo」   这种东西按音节算字数,涨得快,她就坐在这鬼哭狼嚎泄愤。   等祁粲醒了,她会立刻抓住时机,谁也不能让她当背锅侠——   ——「woooo——ooooo——aaaaaa——」   胸腔打开!七窍打开!头腔共鸣!   唱到第三遍的时候,祁大少动了一下。   监控室里,两人一惊。   他醒了?!   他怎么会在这么安静的状况下自己醒过来?!   左明月急了,“你不是说他不会醒吗?”   左阳也愣住了。   “快,快去,别让她领了功劳。”   祁粲的眼睫微微一动。   房门外也传来一阵脚步声。   时听还以为自己还得耗一会,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还挺高兴。   ——「被尿憋醒了?好好好!让我来朵蜜你吧——!」   祁粲皱着眉,抬手扶住额头,上空忽然飞过来一道身影。   近距离和他对视上了。   这样近的距离下,他和那双黛色瞳孔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非常安静。   但是这一切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反应,下一秒,祁粲的胸口就被人一把按住。   时听眼含热泪,激动地用一分钟八十下的频率疯狂给他心肺复苏。   嘿咻!嘿咻!嘿咻!   “我没——噗,”祁粲差点呛住,“我没事!”   时听充耳不闻,猛地跺他胸口。   ——「你醒醒、你醒醒啊!」   门被打开,左氏兄妹和赶来的沈助理等人看着时听疯狂给祁粲急救,她急得凄婉落泪。   祁粲抬手,“我没……行了、可以了”   ——「快说你没事,是我把你救醒的你个狗东西!说你出了任何问题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快、快说!」   祁粲抹了把脸,努力坐起身,差点又被她朵蜜回去。   另一手直直捣向他人中,声音凄厉:   ——「你说话啊!祁粪,你说话啊!!」   “我没事!”   祁大少终于坐了起来。   人彻底清醒了过来,带着雷霆怒火扫视现场所有人——   谁干的?   不对,谁是祁粪? 第22章 反抗霸道王八!   没有人能承受祁粲的怒火。   那双冰冷如深海的瞳孔带着骇人的暗光, 淡漠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他来左家,是看上了左阳手里的那个地产资源,他知道这已经是左家手上目前最好的项目, 值得他亲自看看。   再加上这是他出事故封闭多年以来,再一次见到年少时一起玩的朋友们。   于公于私,祁粲都不想显得太过居高,所以只让助理和保镖们在外边等候,卖了他们几分薄面。   没想到——   祁粲的头还有些沉,脸色也跟着如冰霜一般。   …主要是因为某人的声波攻击,现在太阳穴和心脏全都突突直跳。   沈助理已经即刻送上了醒酒药和水。   男人修长的手指接过,动作不疾不徐地将药片放入口中, 随水送服, 喉结鼓动而过。   整个过程安静,优雅, 没有一个人敢插话。   就连时听也放下了自己救死扶伤的手,美美隐身,知道自己的戏份已经结束了。   他们要想监控她下手,那她可一点没动, 所有人推门也都看见了, 祁粲是在她的急救措施之下才醒过来的哦——   沈助理的目光中充满感动的泪花, 我们都看见了,太太!   时听:恩恩!   背锅侠绝无可能、没人能给我栽赃嫁祸。说到底这一场剧情还是她付出了太多!剩下的就看祁粲这狗东西了。   左阳已经很快反应了过来, 往房间内走了两步,关切道:“祁总,你没事了吧?刚才我怕你喝多了就想去叫人……”   祁粲半阖着眼睛, 但眸光已经完全恢复了锐利,直击问题痛点。   “你刚才入口的比我还多, 怎么这么清醒?”祁粲唇角勾起讥讽的笑,“给我特意安排的酒?”   左阳脸一白,从祁粲忽然自己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要坏。   能让祁粲有一时片刻的不清醒,已经是他们最大的面子和来之不易的机会,按照计划只要那哑巴下了手,那事情的重点就会完全落在那哑巴上,等祁粲醒过来也无暇追究他们灌多了酒这样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可现在哑巴不仅没动手,还把他给按醒了?!   谁还能糊弄这样的祁粲?!   左阳强装镇定地笑着:“我那个…这几年你也知道,生意不好做嘛,我到处应酬,酒量自然是涨了……”   在祁粲唇角冰凉的笑意之下,左阳的话越说越艰难。   左明月不忍心看自己哥哥在祁粲面前左支右绌,主动站了出来。   “够了,这一切,够了!”   左明月眼中噙着泪,深深地看向祁粲,“你心中有怨恨,有不满,冲我来就好了,不要殃及我的家人!”   左阳一把拉住她,“月儿!”   现在祁粲是在气他们的小动作,虽然这哑巴虽然意料之外地警觉,但是只要留着她这一张底牌在,就不愁他们再找机会!   左明月却像是完全被祁粲的态度伤到了,就算是……就算是想引起她的在意,让她难过吃醋,祁粲现在的状态也太像完全不喜欢她了!   她也是会真的心碎的!   左明月看着那个男人,含着泪说:“可你难道忘了,当年那场事故,是我——”   祁粲一个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   冰冷,幽寂,强大的气场,像冰山一样瞬间压了下来。   左明月在一瞬间噤声,意识到自己触碰了他的底线。   这么多年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却从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内情,左明月其实也不例外。她只是碰巧牵涉了进来,所以才有了和祁粲之间特殊的关联。   但那是祁粲决不能被触及、绝对警戒的永恒禁区。   祁粲低冽的声音带着近乎残忍的冷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左明月睁大了眼睛,开始摇摇欲坠。   他竟是全盘否认了!   想让她伤心难过,有必要做到这么绝吗?!   时听在一边岁月静好地观看完全程,不由地抓心挠肺地好奇。   ——「谜语人,你们这些谜语人!到底是啥意思啊,当年那场事故?」   ——「左明月觉得是她做了什么对祁粲有利的事,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七留留五另巴爸儿污但是祁粲却觉得她和当年的事没有关系,那到底该听谁的?天哪,这就是虐恋拉扯吗,我悟了!」   祁粲在寂静的众人中看了她一眼。   直接听他的不会?   祁粲淡漠地起身,解酒药已经缓缓起效,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恢复了从容。   他最厌恶的就是自作聪明,充满心机。   抛开他们特意让他饮酒过量这件事,单独让时听进来也显得十分刻意,他们想看到什么?他们觉得会看到什么?   好在,他这个小哑巴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笨。   就算有,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祁大少淡淡开了口。   “左家的项目,你们自求多福。”   祁氏不开发这个项目,对他而言没有太大影响。   但是左家失去了祁氏这个最强的合作伙伴,负面影响将是滔天巨大的。   甚至只要祁粲稍微流露出一点意向,整个A市都会对左家的合作避之不及!毕竟“白月光”的事没有定论,很难说祁大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左家的女儿。但是为了左家的项目放弃今后和祁氏合作的可能,那才是真的血亏!   左阳的脸色这才彻底僵了,“祁总——粲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学生时代那是真的朝夕相处过啊!   祁粲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他们兄妹一眼。   他向来是一个情感稀薄,只看利益的人。   那点交情,算什么?   祁粲拉住时听的手腕,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   左明月终于凄切地笑了,“粲——!”   你等着、你等着,我会让你明白的……   祁粲皱眉大步离开,时听被他拉着踉跄着跟了几步,心里大惊失色地想:   ——「吓我一跳,她这一声听着好像“草!”啊?」   时听还以为白月光被虐急眼了仰天大“草”一声。   ——「真不好意思,看来还是我素质太差了^^」   祁粲冰冷阴郁的脸色一顿。   听见她这置身事外的心声,一瞬间竟从沉郁的心思中被拉了出来,下意识竟被她逗笑了。   时听脑子里到底天天都在想什么?   眼底的笑意刚弥漫开,胸口就疼了一下。   她刚才那根本不是心肺复苏,纯属在他胸口上瞎按,要不是祁粲常年健身前胸肌理分明,可能都要被她按憋了。   ——「哎哎哎,今晚也算不亏。」   时听看了看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走剧情果然是刷数据利器,这一晚上她斗智斗勇、鬼哭狼嚎、睿智分析,再加上男主这个wifi就在身边,最后合计刷出了四十多万句!   时听高兴了,被祁粲拉住的手腕也活泼地晃了晃。   ——「好了,我们走吧,草。」   祁粲的笑意立刻又收了回去。   她对他的爱称是不是太多了点?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   祁大少拉着时听走出左家的样子顿时被整个豪门圈围观。   然后引起了大震荡——这一晚上祁大少所有的行为都十分耐人寻味!   说他不在意左明月,可他又偏偏来参加了归国宴,可说他在意左明月,这一晚他却一直在纵容时听那个哑巴?   不简单、那个哑巴不简单啊!   难不成这场联姻真的会持续下去?毕竟就连祁大少的白月光都没能占到优势!   圈内人人众说纷纭,开始真正地关注起了时听这个人。   时晶晶看着祁大少带着时听上车的背影,看着她那哑巴姐姐怡然自得的样子,捏紧了拳头,就连左明月破防带给她的喜悦都消失了!   就连父母都更希望她来和祁家联姻,她的哑巴姐姐凭什么?   时晶晶的危机感如影随形——但是没关系,时晶晶告诉自己,豪门之中,不能只看一时一刻,要看长远的价值。   而时听有什么?   一个人身上如果没有价值,那是不可能握得住那么高的资源的。   祁大少,就是最顶级的资源。   这样一想,过两天拍卖会上,祁大少看中的那幅画就更是必争之地。   毕竟他表现出的厌恶很多,但喜好却很少,偶尔有一个,时晶晶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时晶晶低头看着手机,脸上顿时一喜,接起了电话。   “Aron先生!是我,您已经上飞机了是吧?”   左家的归国宴办成了这样,什么灵气封笔画家,什么久别重逢白月光,还不是要看她接下来的活动?   Aron先生可是有着皇室血统的英俊艺术家,外貌和综合条件仅次于祁大少!   而她将会是他在A市最熟悉的人~~   “好的,Aron先生,我会亲自去接您的……”   …   回去的路上,祁粲眉眼淡漠地听着沈助理等人的报备。   左家那几位给他准备的酒虽然烈,但确实不敢用劣质的酒来糊弄他,酒是好酒,酒劲过去之后并不会产生不适感,只有淡淡的、清甜的酒香弥漫在车厢之中。   时听耸了耸鼻尖,嗅了嗅。   ——「还挺好闻?让祁粲这狗东西都喝下去了这么多,看来还挺好喝?我是不是也应该喝点酒给自己助助兴,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祁粲想要继续往下听,但是后边的声音没有了。   从以前祁粲就注意到了,时听的心声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有些地方可能衔接不上,但他因为痛恨这些噪音,只想一并解决,所以并没有细想过。   现在想来,有可能一部分信息他是听不到的。   祁粲半眯起眼,是什么内容?   时听心里畅想:酒后说不定心声能走得更快,早日完成我的任务?   她自己情绪高涨也能够增加倍速,最好五百万的大整数尽快到来,剧情能再进行一些有利的调整,早日摆脱炮灰命运。   ——「不过今天因为本人的机智行动,至少祁粲这神经病不能再把我当成背锅侠了吧?虽然方法不当但我简直是正义凛然,我拳拳深情,我一枪热忱向粪来!」   祁粲:“。”   她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还和她计较什么?   祁粲转而继续听着助理的汇报。   今天整场宴会的过程中,他们的人都在场内外暗中巡视,的确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出现,祁大少一应的入口用具也都没有检测出毒素。   祁粲听着,指尖落在包裹在西裤中的膝盖上,轻轻地敲打。   今晚的所有行动主要都是左家兄妹自己策划的,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祁粲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信息差。   他们觉得时听会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祁粲天生的某种避险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别人插手的痕迹。   有隐匿在背后的手笔。   这种行事作风,很像当初订婚仪式上下手的人。   让当事人都无法意识到自己参与到了这件事当中,事后去查也是风过了无痕。   但现在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   祁粲半阖着眸光,透过反光的车窗玻璃,看见小哑巴的身影。   问题是,他现在明明没有中毒,对方这样做岂不是冒进了?   还是说……他们以为他中毒了?   只有确定了他已经中毒,才会继续推进他们的计划——推一个专为他设计的替罪羊出来。   而他们是怎么认定他中毒,认定他已经中了那种神经毒素而不自知?   还是认为他精神出现了问题?   从哪里观察出的?   祁粲皱着眉,凝神思索。   ——「海豚音真不错,我还可以模拟很多东西!」   ——「aooooo——wooooooo——」   时听在心里试验了一下,发现她直接在心里想象她听到的声音,也可以直接算心声数量,这不是省大事了!   ——「咣当、咣当、咣当——滴滴滴滴!——哔哔啵啵——」   祁粲看见,车窗上,自己的脸眉头紧皱。   “…………”   向来平静的面孔产生了明显波动起伏的情绪。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心情已经完全被旁边这个小哑巴的心声左右。   且不受控。   ——「尖叫!滑翔!我是大火车!我是狼!你的强,来了!……」   祁粲的神色逐渐复杂。   最后沉默地闭上眼睛。   他好像知道那暗中人为什么会认为他精神出状况了。   他知道得非常清楚了。   …   回到祁氏庄园,时听心情很好。   今晚虽然惊心动魄,但是颇有成效。   她现在就想回自己的快乐小屋好好休息一下,从新西伯利亚回来之后就卷入了这么多事,真是给她忙死了。   祁粲一直神色复杂地在她身后慢慢走着。   他心里涌动着一种想责怪但又无从责怪,甚至隐隐从中获利的荒唐感,最后化作一片茫然的虚无。   但是看到时听溜达着准备去三楼的时候,祁大少还是淡淡开口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时听后脖子一缩。   祁粲复盘了今晚所有的细节,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没有被他忽略掉。   ——她冲过来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时候,她心里的尖叫就安静了。   那是他们在近距离下,四目相对的时候。   祁粲在从新西伯利亚返回的飞机上测试过,时听离他已经算很近的时候,他依然能听见极低音量的心声。   然而在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她急着冲过来“救”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声音?   所以,是那个情况下,他听不见。   祁粲眼底带出了玩味的笑意。   果然,他总会有办法的。   时听缩着脖子转了回来,就看见祁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看就很阴暗,很邪恶。   ——「果然,在外边装完深情人设,回来要开始和我清算了吧?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只是你们爱情的一环!」   祁粲无语一秒,谁要和她说这个了?   时听心中百转千回,但是她刚才除了下手重了点,别的也没干什么吧!   祁粲看她是想不明白了,干脆抬起手。   沈助理等人立刻训练有素、心领神会地走了上来。   沈助理带着姨母笑:“太太,您今天开始就可以搬进总裁的卧室了。”   时听一脸惊讶:什么!   祁粲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暗带警告,“时听,别忘了,你才是我的未婚妻。”   时听左看右看,大惊:——「啊!不会是要让我履行义务吧!漏——!!我没有义务!!」   祁粲冷笑一声:“呵,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他最大的目的,只是消解她的心声。   图个安静。   至于别的,呵呵。   沈助理王助理等人在旁边甜美地笑:没关系的,都明白的!大少开放入住权只是第一步——然后才能细水长流,甜甜蜜蜜!   沈助理亲切地走上前:“太太,我来帮您收拾吧。”   大局已定,时听无力回天。   ——「啊啊啊我的创作!我的阅读!我美好而充满艺术的灵魂!——算了我还是自己收吧。」   祁粲面无表情,她什么创作,什么阅读?   不会是创作霸总文学吧。   呵呵。   最后时听还是自己收拾了自己的细软,把衣服和生活用品什么的收拾进了几个箱子,剩下的东西没有动,她也叮嘱了不要动,这点祁家上上下下还是都非常尊重她的。   她三楼套间里的小画室还留着,毕竟有很多颜料、松节油等等味道大的东西,她怕她因为这些气味惨遭神经病暗杀。   时听一边收一边苦涩:她的命好苦啊!   没想到祁粲这个逼人真的要和她同居,做到这一步他是不是也太逼真了!啊!   他不会是希望她像一个恶毒女配一样,跑到白月光面前耀武扬威,“我和你的粲睡了哦”,让白月光心痛误会两个人再她逃他追??   时听痛心疾首:——「可是我没有嘴啊!」   祁粲正弯腰低头给自己两米多的大床加枕头。   ——「我恨我这么安静!我恨我是一个发不出声音的小女孩!」   …她向来如此妄自菲薄。   时听全都收拾完了,抱着箱子垂头丧气,忽然收到了短信。   是艺祁之声主办方发来的,她的金奖作品已经送往本届灿烂艺术品拍卖会的仓库里了,等待着这一次的竞拍,作为金奖作者她可以亲往现场,参加活动。   看完这条短信,她的信箱里又得到了一个邮件,是她作为“S”和Aron合绘作品的信息,那幅巨大的油画《Birch in Snow》也已经跨国邮寄入仓,将正式参与本届的拍卖会,消息一出直接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众多讨论,让时晶晶合不拢嘴。   一下子自己的两个作品即将问世,时听顿时高兴了!   《Birch in Snow》译名雪桦,有Aron的名气成分在,不愁回报比。   时听想了想自己那幅《听》,想到豪门圈子那群里对这幅画的争抢,对祁粲的不满顿时消减了。   谢谢谢谢,从某种意义上讲祁大少也算为她做贡献了,毕竟祁大少金口玉言,她这幅画的拍卖也有了保障。   时听想到这里就十分期待去现场观看。   ——看自己的作品变现!这是多爽的事啊!   时听最后和Aron对了对时间,对方叫她到时候一起玩。   然后她终于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向了别墅的顶层。   时听还从没来过顶层,这里是祁粲的私人领域,一整层包括他的大到像是在家里弄了个家的卧室,还有宽敞如总裁办公室的书房,甚至还有他的个人健身房,休息室等等……   沈助理一路领着她上来,还得刷卡。   穿过幽深的走廊,终于到了祁大少本人的房间门口,迎面就是一道极其厚重、精工繁琐的防盗门,门上不仅有指纹密码锁还有监控摄像头,时听丝毫不怀疑这个门的材质连子弹都打不穿,坚强地保护着金贵的祁大少爷。   时听算是真切感受到了这神经病的被害妄想症有多强烈。   ——「他这么有病,竟然不妄想我会伤害他?」   时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定是她老实巴交、安分守己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也侧面说明了她离背锅侠的形象越来越远!很好。   沈助理用自己的权限刷开了房门,然后为时听拉开门,把她的东西抱了进去,然后一脸甜美地说:“太太,祝你和大少度过美好的夜晚!有什么事随时按铃传唤我们,我们就在下一层。”   时听脚趾扣地。   忽然有点不自在了。   平时祁粲身边都是前呼后拥,几十个精英助理和黑衣保镖簇拥着他们,时听好像从来没真正的和这个男人独处过??   还是晚上?   ——「我得找点东西防身。」   时听目光扫过这间极其空旷的房间,目光所及:一张巨大的性冷淡风的床、床上对着一方极有设计感的简洁线条吊灯,一块漆黑陷落式的地毯,以及一些不知道通向什么空间的门。没了。   ——「这是人住的?!!一点人气也没有!」   时听震惊了。   她连个趁手的工具都找不到,正琢磨呢,其中一扇门推开,男人带着一点水汽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时听刷地就把眼睛别开了。   ——「啊啊啊啊好尴尬!我们又不熟!准确地来讲我们其实话都没说过啊!屑。」   ——「他为什么非要做戏做到这一步,就算是为了爷爷高兴还是为了白月光吃醋都不用这么认真吧!啊啊啊」   祁粲抬手,捏了捏眉心。   吵。   看来这个距离下,就算对视也还是能听见。   那么要素是距离和对视?两点必须同时满足?   祁粲穿着烟灰色的绸质家居服,蓬松的黑色碎发在走过来时拂过冷白肤色,漆黑的瞳孔直直看向她的眼睛。   “你今天,在左家——”   时听一个激灵,顿时移开视线。   ——「完了,还是要清算是吧?这男人好小心眼,我不就是心肺复苏用力了一点吗?我要不用力你能清醒得那么快吗?!——好吧我承认我是有赌的成分在,下手也黑了一点,但是我摸你胸肌那么大、应该不碍事的吧!」   时听慷慨激昂地想。   祁粲差点气笑了。   是不碍事。   她心肺复苏的地方根本就不对!   祁粲目光幽深,嗓子加重了点,“时听。”   他试图把她的注意力叫过来,让她看向自己。   时听像是突然对他干干净净的墙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盯着墙漆猛看。   ——「哈哈哈,你看看这漆,也真是漆啊!这墙,也真是墙啊,好好好。」   祁粲无语了一秒。   深吸了口气,只好又向她靠近了一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两米。   这个距离下,祁粲看得见她侧脸时眨啊眨的卷翘眼睫毛。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然后又靠近一点距离。   时听几乎都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沐浴液的檀香味。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直接对上那双漆黑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瞳孔。   祁粲想,到底多近才算近…   必须一直对视才能消音?   他身上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气氛,压迫感不强,但是存在感很强。   “!”于是时听刷地又把脸别过去了——   果然!果然在等着找事吧!   一旦对视,就会产生争端!   时听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   ——「不行,我决不能和他对视!我看过一个视频,小女孩自己骑车摔倒了立刻看向她爸爸,但她只要一看她爸爸,她爸立刻就撇开头!为什么?」   祁粲:“?”   ——「因为只要一和爸爸对视,孩子就会哭!就会闹!」   祁粲:“?”   时听坚定地、兴趣浓厚地看着那面白墙。   ——「所以爸爸我也要这么做!一眼都不能看祁粪,决不能给小朋友这个由头!」   祁粲怒了:不看就不看!   谁爱看?   祁粲恼火地说:“你睡不睡觉?”   时听:??   不愧是神经病,病情反反复复,心情起伏不定!   神金!   时听比划了一下手语:我、要、先去、洗澡。   祁粲已经可以无障碍地和她手语交流了,捏了捏眉心,“去吧。”   算了,从长计议,不要打草惊蛇。   反正一张床上的距离,她的心声音量会很小。   以祁粲现在的神经承受能力来讲,已经比遥远的佛音强多了。   时听松了口气,一边走向浴室,一边心里叨叨。   ——「那在厕所里看会甜宠文学吧……」   身后一道阴沉怒火的声音响起:“你什么都不许看。”   时听吓了一大跳。   ——这狗东西会读心啊?!连这都猜得到!   祁粲眸光阴冷地警告她:“十分钟之内上床睡觉,听见没?”   ——「啊啊啊!没有人能阻止我看霸总文学!我要拉他床上!」   “去不去?”   ——「我去!我去!我去你粑粑!」   “时听!!”   当夜。   两个人各自一边,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   没看对方的眼睛。   也没看霸总文学。   最后全都愤怒地睡着了。   竟然是一个平和的夜晚。   …   第二天醒来,祁粲低头,看着滚到自己胳膊上的一团人。   他先是有些震惊。   祁大少已经很久没有一觉睡到天亮了。   最近一个月以来他不是备受声波攻击,就是整夜深思熟虑,睡眠已经彻底稀碎。   然而在远赴新西伯利亚把这个人间大喇叭接到自己身边之后,他竟然度过了一个堪称安宁的夜晚。   祁粲的眸光有些复杂,低下头。   她的侧脸很安静,睡着的样子真的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宁静,恬淡。   像是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毫无防备到根本不在意自己身边躺的是谁。   祁粲垂眸,半阖着漆黑的视线,可你知不知道,他其实是为了…   然后她就一头创在了他的胸口上——「嗨害嗨」   像一辆卡车一样毫无征兆。   祁粲差点呛死。   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这么消停!   他刚想直接伸手把她拽起来,就听见她的声音。   ——「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祁粲真被她唬住了一秒。   然后看着时听依旧紧闭的双眼,和莫名其妙挑起的嘴角,才反应过来——   不是昨晚不让她看吗!?   她偷偷看!?   ——「嗬嗬嗬……看着我的眼睛……女人、你——」   下一秒,上下颠倒。   有人翻身而上,时听人被强制开机,终于睁开眼睛。   视野上空,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脑子里。   结实的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像是完全把她罩在了这一小方空间之中。   对视。   近距离。   消停了。   时听整个人迷迷瞪瞪,头发凌乱,十分嚣张地躺在他的大床中间,目光游离地看着眼前阴沉的男人。   目光从茫然到疑惑,再到面露不赞同,显然心头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然而祁粲一句都没听见。   一句,都没有。   他的世界短暂地回归了正常。   年轻的总裁终于满意了,眼底缓缓泄露出漆黑的计算。   ——至少他现在,掌握了一个强制安静的方法。   祁大少的安全感终于开始重新塑造。   就像他的精神世界一样。   无论经历多少冲击,他都会坚定不移地重塑自我。   而祁粲相信,绝不只有这一种办法。   祁粲自上而下地盯着小哑巴,半晌才勾着唇角,起身。   时听迷迷瞪瞪地看着一长条身影出现在她的床头。   心声脱离了条件控制,再次正常地传入了祁大少的脑海,带着没睡醒的茫然和愤怒。   ——「你、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祁粲:??这是他的房间!   …   早上,总裁和太太一起吃了早餐。   显然,这是和谐的一个晚上。   祁大少的表情虽然不好,但是气色却好了不少!   眼底淡淡的青黑色都减退了,这就是最好的迹象!   祁粲一顿饭看了时听好几次。   他今天有一场非常重要的视频会议,是和B省合作项目的线上对话。这个工程牵扯到的利益非常巨大,每一个信息、每一条数据,都不能错过。   他需要控制住时听,不要突然影响他。   当然…等他完成工作,他也可以满足她心里想要的东西。   就这样。   等价交换。   时听一边吃饭也发现了,这男的又开始发癫。   又有一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就是癫了的感觉。   时听远目,看向窗外,然后就会被他的视线拉回来。   几次下来时听也终于发现了——   他、一个精神错乱的霸道总裁、想要她的关注!   有病?   时听恶狠狠地在心里揣测祁粲的动机——   难道是想营造出她痴心狂爱的假象,培养她无时无刻不深情凝视他的习惯,然后迷惑白月光,进一步虐恋情深??   歹毒、好歹毒啊!   想到今后此人还要控制她的一言一行,时听不由地悲从中来!   总裁面色不虞地吃完饭,直接把时听拎进了自己的书房。   时听越过书房门的时候看到里边还有一个小门,不知道是藏什么东西的,然后人就被安置在了总裁宽大的办公桌旁——的小椅子上。   时听:???   干什么?差生专用座?   果然是为了羞辱她!   时听悲愤地握紧拳头,她要反抗这个霸道王八!   祁粲不想解释一个字,只淡漠地说,“你就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我开完会。”说完,还淡淡警告:“不许看乱七八遭的东西。”   这个距离下,她心声的音量已经降到最低。如果她突然作妖,祁粲也可以立刻看到她的眼睛,得到安静的时刻,来完成这场会议。   于是,年轻的总裁戴着耳麦,气场强大地进入了会议。   几分钟后,他的耳麦之外响起了乐曲声。   祁粲皱眉,不耐烦地转头去看她的眼睛。   他需要她速静。   然后就看见一副盲人墨镜。   “?”   ——「我哑巴、就是瞎了、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时听戴着圆墨镜,一手举起,一手拉起了空气。   开始二泉映月。   “大少?”   “祁总?”   “祁总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祁总的世界里,二胡声突然催人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听听:有新招了。 第23章 草,我的爱收好!   二胡声悠扬婉转。   时听闭着眼睛空拉二胡,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因为她发现了,她只要在心里复述自己听过的声音,那心声数就会跟着走。   这样的好处的是她甚至不用动脑, 随时随地给自己脑子里加BGM就行——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可以复刻!   刚好时听又是一个记忆力很好、艺术细胞很发达的人,这些曲子、声音,她听过之后基本都能记下来。   所以暂时将我眼睛闭了起来!   谁爱看祁粲谁看!   时听沉浸在自己婉转动人的空气二胡之中,浑然不觉四周的空气凝重了起来。   “祁总?祁总,您看……”   祁氏是这个项目的主理方,祁大少本人更是主要的决策者,他不说话,会议上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祁粲深吸了口气, 对着耳麦里的众人低沉道了句, “稍等。”   他关了这边话筒,然后整个人忽然倾身出了屏幕, 手臂伸长向外,衬衣绷出了一道充满力量感的弧度。   祁粲把手伸向了时听脸上的墨镜。   墨镜并不是完全地不透光,祁粲透过她的镜片看进她的双眼,结果看到她在翻白眼。   祁粲:“………”   他直接伸手。   “…时听。”   他声音带着警告意味。   结果墨镜一摘, 她是不翻白眼了。   ——她把眼睛给闭上了。   祁粲:“…………”   ——「啊哈哈哈哈——你就这么想获得我的关注吗, 嗯?你就这么需要别人的目光吗, 嗯?桀桀桀、我偏不!」   ——「derrrr——derrrr——啷个哩个rrr——」   摇头晃脑,沉醉其中, 空气二胡回荡在四周。   ——「艺术,实在是艺术!」   ——「我现在又瞎又哑,他还能怎么迫害我!嗯?」   祁粲沉默了。   是的, 他可以伸手摘她墨镜,但难道还能扒开她的眼皮吗?   祁粲感到一阵头痛,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克制她的方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比他想象得难度大。   因为她随时都可以闭眼。   ——「怕了吧!啊哈哈哈!还想让我在你旁边做你的路人甲,随时负责“总裁他帅炸了”吗?」   祁粲:……他没有这个打算!   线上会议的所有人都还在等他,祁粲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   最后给她把墨镜戴了回去,“没事了,去玩吧。”   在外边玩她自己的,也比坐在他旁边拉二胡强。   时听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人也不瞎了腿也不瘸了,一边离开总裁的书房一边回味自己脑中的二胡艺术,做出了精准的点评:   ——「啊,我拉的真好啊!」   祁粲面无表情地戴上了耳机。   带着你拉的东西离开我的世界。   谢谢。   …   好在时听出去之后没有搞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偶尔有一些窸窸窣窣、欻欻的声响,祁大少已经习以为常,靠着自己的人脑处理器屏蔽掉了那些声音,完成了这次重要的线上会议。   B省的那个项目他势在必得,如今更加深入地推进下去,祁粲非常清楚,这个项目一旦落成,足以吃下当地政策的红利,这才是他看重的最大利益。   而那里的地质特殊,时家长子提供了不少理论支持,但具体情况,过一阵祁大少还是要亲自去看看。   B省……那片山区。   他终归是要走这一趟。   祁粲看向窗外,小哑巴正在他的庄园里捡叶子玩。   他会把时听也带上。   祁粲目光幽深。   她已经是目前最能够影响他的存在,但她的影响不能继续扩大。   暗处的人还在伺机下手,这样隐秘的伏线,实在很像当年让他重重折翼的往事。   但或许这一次,他会打出完全不一样的牌。   毕竟——他们已经误会了情况,不是吗?   无形之中,那个闯入他精神世界里的小哑巴,已经改变了一切的格局。   接下来,就看他们各自如何走棋了。   ——「嘎吱嘎吱,次次次次,这庭院收拾得真干净啊,听说是祁粲下令定期大清洗——哈哈哈神经病啊,他怎么不清洗清洗自己的脑子?」   “…”祁粲面无表情,按了桌面上的一个按钮。   沈助理立刻走了进来,“总裁。”   总裁冷冰冰地下令:“让太太除了睡觉,随时准备来见我。”   他要她的眼睛时刻睁着。   沈助理不理解,但沈助理:“是!”   他消化了一下这条指令,自动理解为:大少希望太太的眼中始终有他。   懂了。好甜。   等沈助理传达了这个指令之后,远处的庭院里传来她的心声。   ——「哈哈,神经病,今天晚上就在他枕头底下扔放屁虫。」   祁粲:……   大声密谋是吧。   他听见了!   …   时听没有得到扔臭屁虫的机会。   因为祁粲这个大臭屁虫像是能洞悉人心一样,阻断了她一切下手的机会!   小气鬼,小心眼,时听决定再有下次,她坚决不会伸手施救,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个变态还时刻要她的目光追随,简直太不要脸了。   时听没事就躲在自己的小画室里自闭,好在那天陪他开完会之后,祁粲莫名其妙地就没那么强制要求了,只是偶尔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的双眼。   人,果然还是发癫最有用,他也一定被她的空气二胡迷惑了吧!哈哈。   不过,祁粲人虽见了点,但的确有用。   时听看了看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最近心声增速都格外快,从新西伯利亚回来两天就刷上了两百万。如果下一个大整数真的是五百万的话,那她加加紧是可以尽快实现的!   除了全天候在心中播放bgm,她还要积极地参与到剧情之中。   当然,就算不是为了剧情,时听自己也要去参加即将到来的这届艺术品拍卖,去见证自己的画第一次变现,地点还挺远,要是祁粲不让她去,祁粲凭什么不让她去?   她爬也要爬去^^   整个豪门圈子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白宝元叫时听去群里看看,时晶晶又开始吹起来了。   [晶晶,这次祁大少真的会来参加吗?]   [要是祁大少参加了,这次拍卖会的含金量可真不容小觑啊]   亮晶晶呀:[当然啦~大家放心,这次可是有祁大少点名喜欢的作品呢~]   虽然祁大少的助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她的邮件,但是时晶晶必须得给自己造势起来。   时家有一间小拍卖公司,本来是无法承办大型的拍卖活动的,但最大的原因是时家和祁氏联姻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有祁氏的噱头在,很多收藏家、艺术家才都愿意参加进来。   再加上时家牵头了上次的艺术节,方便直接对接艺术作品,这才有时晶晶的风光。   时晶晶当然知道这件事还没有谱,但是就算祁大少没有亲临到场,她也已经请到了Aron先生啊,知名当代艺术家坐镇,到场的人也不会白来,她已经把这些都盘算好了。   Aron先生还说他在国内有一位他很尊敬的朋友,能让Aron尊敬的人想必也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到场,那她脸上就更有面子了!   这次祁大少看中的那幅画,时晶晶势在必得!一定要买下来,投其所好。   笑话,这可是他们时家牵头主办的,主持人和后台工作人员也都是时家挑选的,这其中能有多少弯弯绕绕?到时候就算左明月想和她抢,也得看看抢不抢的过!   因为时晶晶也是有预算的,她又不是真的有钱到可以随便买艺术品,那幅艺术节金奖作品毕竟是没名气的画手画的,就算开卖起拍价也不会很高,到时候她再略施小计压过别人,这幅画就是性价比奇高的礼物!   花点小钱,就能在祁大少面前刷一波好印象,简直血赚。   眼下左明月吃瘪,正是她一展艺术风采的大好机会,她那个哑巴姐姐可也一定要来参加啊!时晶晶想到那天时听的样子,眼中就闪过不爽的光芒。   她低头看着手机,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噗嗤一笑。   亮晶晶呀:[姐姐,上次咱们在左家都没能好好聊天,真是可惜,这次拍卖会你要来哦~]   亮晶晶呀:[拍卖会是咱们家牵头举办的,就算你不懂这些又没有钱,也可以来玩的~我不会给你设门槛的]   时听在心里恩恩地点头,回复道:[好的]   ——她的两幅画最终定价多少,可就看你们的了!   时晶晶笑出了声,心中更加期待起来。   到时候她亲自帮她那哑巴姐姐提高参与度,她这种土老帽说不定连举牌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帮帮她,再看她拿不出钱买拍卖品的傻样。   想到这,时晶晶已经笑死了。   她真是喜欢时听的这份不自量力,什么活动还都挺爱往上凑。   时听退出她的对话框,看时晶晶还在群里回复群儒。   [祁大少的助理都已经回复我啦~时间都安排上了~]   [大家放心来玩,这次的拍品我先不透露,但是真的艺术性拉满了哦~]   时听走出自己房间,看着沈助理等人忙前忙后地为祁大少办公,一点要给她这拍卖会安排时间的迹象都没有,一时间陷入沉默。   明月高悬:[可是我哥哥在和粲通话,他们俩最近都很忙的呀,恐怕没有时间参加你这个活动呢?]   左明月率先发问了,群中沉默了一秒,然后时晶晶立刻回复了一长串的微信,把她给定了上去。   [我们之前约定的啦]   [明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   [其实无论祁大少来不来,这场活动他肯定也是很关注的]   [笑死,大家别在意啊]   [卖萌]   [卖萌]   时听摇头看完,慈爱地心想:晶晶这孩子。   还是那么爱破防。   时听溜溜达达地回到了顶楼。   ——啊是的,时听现在也已经拥有了别墅顶层的出入权限,沈助理给她配了一张权限卡,可以刷电梯。   这点是整个助理团队和最高安保团队一致劝谏祁大少而通过的。   毕竟顶层总裁领域最首要的原则:安静、安全。   这两点,太太都是最符合不过的人!   太太现在已经和大少同居在一个房间之中,自然是需要出入便利的!   祁粲捂着半张脸答应了给时听放开权限。   不知道为什么神色复杂到连沈助理都难以解读。   反正结果是时听现在可以自由穿梭在总裁书房之外的领域。   她就不会好奇祁粲要不要去参加拍卖会,因为她知道祁粲是一坨不是、是一辆、很忙碌的大粪车,他肯定不会去的。   近距离看他就可以明白,为什么祁粲能如此年轻就执掌偌大财团,能让祁老爷子放心让贤,能架空他爸让老祁总和继弟完全无法介入权力核心。   因为除了精神问题,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强大、智慧、高效的代名词,每天工作时间几乎是正常人的两倍,从睁眼就开始开会,到睡前还在看文件。   当然精神问题也是很重要的^^   时听为了明天去参加拍卖会,提前就爬上总裁的大床休息了。   等总裁忙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时听已经回复完了Aron的消息,并看完了今天的甜宠文学,准备带着女人玩的火乖乖入睡。   对上祁粲的目光,她一脸娴静纯洁用黛色的双眸看着他,打手语道:我没看啊,什么文学,我什么都没看啊。   祁粲冷笑。   呵呵,他洗澡的时候已经听完了七章了。   她的KPI什么时候能完成?   总裁不由地思考起来,如果真的有什么KPI,他能帮她完成吗?   男人翻身上床,优越的侧颜上带着某种思考。   这世界上就不存在他祁大少无法完成的KPI。   但是祁粲并不能明说,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对他能够产生的影响,毕竟——祁粲低头看了一眼。   两米多的床,她现在就敢睡到正中间了。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巨大影响,祁粲怕她以后直接睡他脸上。   …祁粲相信她做得出来。   于是,总裁拿着手里的报纸,靠在床头,酝酿了一下,才审慎地开口道:“时听,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时听一愣,心想他怎么还加环节了。   ——「不会是点我呢吧?」   时听丈量了一下自己躺的位置,然后悄无声息地蛄蛹回了自己那边,留下一具温良淑德相敬如宾的背影。   祁粲见状,眸光晦暗一转,违心地说:“我想了想,上次在左家,的确多亏了你。”   ——「哈哈!现在知道了?知道爸爸用心良苦了吧?」   “…”祁粲说,“所以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时听转过来,企图用直视崽种的双眼来表达她的诚恳,冲祁粲比划了几个手势。   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别放在心上。   我以后也会这样的。   祁粲却别开视线,特意没有看她的眼睛,等待着她心里透露出信息。   她心里到底有什么要完成的?   ——「既然都感谢我了,那他明天肯定不会管我去拍卖会的事吧?」   ——「他肯定也不会在意我明天找Aron玩,毕竟他连他的白月光都放在工作之后!」   ——「那么我将命名你为一辆绝世好车!」   祁粲:?   祁粲皱起眉,她那个朋友怎么还在?   甚至跟来了A市?   当然,祁粲并不好奇,更不可能开口问。   毕竟那是一个并不怎么样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值得祁大少赏脸在意的地方。   祁粲对她的管控和在意,都只不过是因为心声。至于别的,不是他该在意的。   祁粲刻意放松了眉眼神色。   时听看着祁粲的脸色发现的确有几分温和,心里放心了。神经病犯病果然是一阵一阵的,等她把任务都完成了,这神经病说不定也会有另一幅光景!她可真是他的绝世大恩人!   ——「啊!那么,睡前再赞美一下自己吧——」   ——「我是一个优秀的,善良的,艺术的,聪明的,机智的,有情趣的,又爱心的,你配不上的,完美的……」   祁粲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这句话结束。   就一句一句硬蹦。   祁粲在听到“出淤泥而不染,近大粪而不妖”的时候终于面无表情地躺了下来。   她的KPI总不可能是故意水字数吧。   ?哈哈。   …   第二天起来,沈助理已经提前为太太准备好了去往艺术馆的车和陪同保镖。   因为祁大少不打算在自己的日程安排里预留出这个时间。   沈助理一边弯腰为时听拉开车门,一边摇头叹息,哎,大少不知道、但是他可知道豪门圈子里那些人的嘴脸!   这次由时家承办活动,背地里肯定都是时家人说了算,然而太太在时家并没有用任何亲情可言,那个时晶晶到处宣传祁大少会来参加、给自己长脸,但等到真看太太自己一个人去了,肯定会以此耻笑她的。   沈助理忧愁了起来。   但是时听的心情十分灿烂,身上穿的衣服也好看,暗藏小巧思,特意选了白色和浅草绿色,和她两幅画一个画风——当然没有人会看出来就是了^^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她上了车。   笑话,他祁大少每天都多少公务要忙,怎么可能亲自陪她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   索性拍卖会不过在市区中心,距离不会太远,让她参加完了就立刻回来。   这点距离下的音量,这么点时间,对于千锤百炼的祁大少而言,不值一提。   沈助理贴心地给太太关上了车门,车窗摇下来,他叮嘱道。   “太太,后座上放了你喜欢的零食和润喉饮料,这一路时间较长,路途较远,您要是困了就在后座躺下睡一会,毯子和枕头就放在您脚边的纸箱里……”   时听乖乖点头。   祁粲忽然一顿。   沈助理最后叮嘱道:“太太,大少不在,你有事情就和王助理他们说,王助理会很快转接给我,我会立刻告知大少的。”   时听一脸感动。   ——「沈助理真是太贴心了,放心吧我在那边有人,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明天见!」   祁粲终于动了一下,明天?   他还没有开口,车已经突突突地开走了,留下一地尾气。   祁大少高深莫测地看着车子开出庄园,这才才终于屈尊降贵地开口,问:“活动现场很远吗?”   沈助理微笑道:“在A市之下的地级市举办,虽然距离远了点,但那边风景秀美。”   祁粲只关心一个问题,“距离多远?”   沈助理:“大概有两百公里左右。”   祁粲:“。”   祁粲转身走向别墅,“备车。”   沈助理:“啊?”   沈助理:“是!”   总裁他果然!根本离不开,根本!   …   时听一个人坐车后座,一会吃吃喝喝一会看看小说,累了就躺着睡觉,最后舒舒服服地在中午抵达了拍卖会举办地——   这是一间私人建造的艺术馆。   场馆颇有设计感,外观是一道四面倾斜的原木造型,用木质结构与纹理玻璃相结合,搭建出了一种现代与古朴并存的艺术气息。   果然不愧是搞艺术活动的地方。   场馆外已经停了各式豪车,显然不少豪门圈名流都前来出席了,有些真正的收藏家是为了艺术品而来,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祁粲而来。   毕竟祁大少的选择将会透露出风向,无数人都想要从中得到一两个合作的机会。   时晶晶一直站在外边翘首以盼,她身后还站着五六个豪门小姐妹。看到那辆熟悉的名车打开,没有祁大少的身影,众人心中都是一阵失落。   但是看到时听自己一个人出席、还四下张望的样子,心中又笑了起来。   时晶晶忍不住捂嘴——这也太凄凉了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就是这样,什么活动都有勇气来参加。   要知道时听在这里处境实在过于尴尬。   她一不懂艺术,二没钱竞拍,三融入不了社交圈子,除了自己没有人会主动和她说话。   “晶晶,你那‘安静’的姐姐来咯。”   “这次祁大少果然没有出席,我就说了她只是工具人而已吧。”   “我们可不懂手语,晶晶你来接待她吧。”   时晶晶嗔怪地拍了她们几下,“哎呀,我知道的,我不会让姐姐麻烦到你们的,她在这谁也不认识,我肯定要带着她一起的。”   “唉,既然祁大少不在,晶晶你说的那个Aron大佬呢?”   “我上网查了他的资料,中丹混血,还有皇室血统,人也超帅的啊啊啊!和祁大少完全是两种风格!”   “他来了吗?你能不能引荐引荐呀?”   时晶晶笑得春风得意。   她就知道会是如此——就算祁大少没来,她的噱头也已经打出去了,来到现场的人就算有一点失望,但是还有其他会让他们感兴趣的人。   时晶晶看着时听慢悠悠地走上前,没有回头地对身后姐妹们道:“当然可以啦~Aron大佬这次是亲自接受我的邀请而来的,帮你们引荐还不是轻而易举?”   “哇,晶晶你太有面子了!”   “好了好了,她来了——”   时晶晶扬着欣喜的笑容,刚要迎上去,“你来——”   “听!”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她们几人身后掠过,金色碎发一闪而过,用生硬的中文给那迎面走来的单薄少女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来啦?”   时听仰头,看着Aron的笑脸,也笑着点点头。   Aron来了之后正无聊呢,好不容易他的小伙伴了,两人还是从新西伯利亚上天跳伞之后就再没见过,Aron一高兴就伸手想给她个热情的拥抱。   身后那几人和时晶晶已经完全傻眼了。   “这、这不就是Aron……”   “他怎么认识时听?!”   “搞错了吧?!”   时晶晶已经完全僵硬了,过了两秒才连忙走上前,“Aron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了,我和我姐姐是有一点点像啦,您——”   “放开。”   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带着一种天生矜贵、冰冷,而又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   像是新西伯利亚松针上的冰雪隔着大陆吹拂而来。   再一抬头,一个高大的、松散黑发之下英俊清冷的东方男人,正冷冰冰地看着即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时听,”祁粲淡淡抬起锋利的眼眸,“过来。”   …   整个艺术馆都炸了。   “祁大少来了!”   “祁大少难道是陪时听来的?!”   “那个国外的艺术家也认识时听!”   “这怎么可能啊!!”   时晶晶整个人陷入了破防但努力的维持的状态。   “啊,我也不知道呢,可能是巧合吧?”   “我姐姐也不知道从哪认识的,可能用了什么方法吧,哎呀我也很奇怪呢?”   “笑死,别问我拉,我真的不知道呢~”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时晶晶看着那边被祁大少和Aron大佬夹在中间的时听,强自冷静了下来。   没关系,今天还是她的领域,就算是左明月那个自诩艺术的女人来了,今天也是她的主场~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她的展示时间,而时听就算有一点莫名其妙的人脉又怎样?还不是在祁大少和Aron大佬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不懂艺术,呵呵。   想到这,时晶晶顿时又扬起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拍卖活动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此刻。   时听被一黑一金夹在中间,感觉气氛莫名古怪。   ——「他们这是干什么?」   祁粲眯着眼睛,看着时听这个“朋友”。   而Aron也同样打量着时听的这个未婚夫。   ——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不是他想象中又老又丑又爱管闲事的样子,甚至堪称极度优越。   这个黑发男人身上的大衣是北欧的高定手作品牌,一年只产几件,现在穿在这男人身上,矜贵到了每一枚纽扣每一寸走线。   他身后那辆车通体锻造了高倍防护体系,这种级别的全车定制只有全球少量的极高特殊客户才能有资格,奢华到一般人都看不明白。   Aron吊儿郎当的桃花眼眯起来,有点酸地开口,“听,这就是你未婚夫啊?”   时听闻言,有点羞愧地点点头。   ——「不好意思啊,这位就是家中的神经病,见笑了。」   祁粲:“……”   深吸了一口气。   他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倒是时听这个朋友——祁大少暗含沉郁地看了身后几个助理一眼,众助理一脸祥和。   怎么没有人报备这个“朋友”的具体外貌?   他刚才要是再来晚一步,这俩人都抱在一块了。   祁粲面无表情,拉住时听衣袖下的手腕,带到自己身边。   “见完朋友了,还不进去?”   时听看着老实巴交的,心里却哼哼唧唧。   ——「干什么,又当众拉拉扯扯的,你白月光来了?跟得这么快。」   祁粲:呵呵。   他牵着时听往艺术馆那走去,无数双目光全都汇聚而来,看得时听脚趾抓地。Aron也不慌不忙地跟在他们身后,和时听闲聊。   “听,你想看哪幅画,我刚去仓库里看过了一圈,要不要带你去?”   时听一只手被祁粲拉住,只好用另一手比划。   和他沟通起来竟然也没什么障碍。   ——「我想看哪幅,我当然是想看那幅了嘿嘿嘿嘿……哎呀我的手比划不了,但是Aron他应该懂的吧。」   祁粲唇角冷淡勾起。   当然还是他和时听沟通最无障碍,别人比得了?   过了两秒,祁大少忽然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因为能听见时听的心声而自豪?   祁粲闭眼。   你,别太……。   几人入了会场。   艺术馆分为好几层,中央的下沉广场就是这次举办拍卖会的场地。   祁粲拉着时听在后排坐下,Aron也十分自在地坐在了时听的另一侧。   ——「古怪古怪,他们俩在battle什么?大家都是好姐妹,和气一点。」   祁粲:“?”   谁跟你好姐妹。   她需要认清他未婚夫的身份。   时晶晶站在台上看着那边的座位,暗中咬紧后槽牙,但是调整出了最佳的角度和表情,如沐春风般地看着与会来宾。   她进行了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说,感谢大家对艺术的关注,对艺术的投入,相信今天的这些艺术品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然后先进行了一个开场的小型音乐剧,拉高了全场的艺术气息,这才从乐曲声中送上了今天的第一个展品。   是一个从国外寄送来的人马雕塑,拍卖主持人进行着展品的解说。现场的收藏家们因为后排大佬的存在,一个个都先摆出了观望态度,竞拍更加审慎。   毕竟有一个真财神在啊!   论财力,在场谁能跟祁大少比啊?   这样上了几轮藏品,前边几个的竞拍价都平平无奇,这时候,主办方推出了艺术节那一批获奖作品。   显然,这些画作靠前出场,是用来抛砖引玉的。毕竟只是艺术节的规格,这些作者的名气当然跟后边Aron等等的作品没法比,但好处是价格不高,装饰性强,买回去不吃亏,还有名头。   水彩的几幅获奖作品很快就被人拍走了,价格从几千到几万不等。   很快,到了油彩组,时听悄咪咪地换了个姿势,还不待她心中说话,旁边的金发男模先开口了。   Aron看到了《听》,立刻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幅画,嗯——”他发出了赞许的声音,在场许多收藏家立刻竖起了耳朵。   ——Aron可是老狐狸了,那么高的艺术回报比难道是开玩笑的?Aron对这一套很熟悉。   听的作品他自己亲自认可过的,而且是她的单人画,Aron肯定要帮一把。   但是Aron不知道的是,现场还有很多双眼睛在等着这幅画!   时晶晶一听顿觉不妙,连忙先举了牌。   “哦,我们的主理人时小姐举牌了,不知道是为谁而举呢?”主持人眨了眨眼,“现在,五万一次!”   时晶晶含羞地看了祁大少的方向一眼。   一百万以内,都在她的预算内!她一定要为祁大少争取下来这幅画!   要知道这幅画的价值不在这幅画本身,而在于它的社交属性!   但下一秒,另一道女声就响了起来。   “二十。”   时晶晶猛地回头——左明月什么时候来的?!   左明月却正忧伤地看向祁粲。   粲……   Aron见状,凑热闹的心蠢蠢欲动,也闲散地举了牌。   “Three hundred thousand.”   主持人惊了:“哦——看来这幅画的行情很不错,不仅两位小姐表现出兴趣,就连Aron先生也想要争取——现在,三十万一次!”   祁粲瞥了身旁的小哑巴一眼。   她一直沉默不语。   实际上。   时听现在是紧张到无法出声了!   啊啊啊啊啊!   时晶晶见状,一咬牙又举了牌。   “五十。”   左明月紧跟其后,“六十。”   时晶晶心中暗骂:这个左明月!?   Aron这个老狐狸一眼看出这价位还远没到他们两人的上线,直接举牌。   “A million.”   现场哗然。   “一百万!现在竞拍价到了一百万!”主持人都激动了。   Aron懒洋洋的,反正一百万他也出得起。   祁粲本来态度无畏,可旁边一直安静的人忽然出声了。   ——「啊啊啊啊啊啊!一百万!」   祁粲被突然爆鸣得震了一下,无奈地转头看她。   小哑巴已经完全陷入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激动。   ——「你真有眼光,Aron,不愧是你!你竟然开出了一百万!啊啊啊啊啊!你太有品味了!你如此不凡!」   祁粲:……   一百万,至于?   这幅画不是他早就夸过的?   祁粲唇角冷笑,向后轻轻一靠,看时听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方向,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后颈。   把人脸转到了自己这边。   “你喜欢?”祁大少问。   然而四目相对,这个距离之下,祁大少听不见时听的心声。   她说:   卧槽!我能不喜欢吗!我画的啊啊啊啊!   时听本以为自己初次上市的画能卖十万块就已经非常惊喜,今天的主要创收应该都要靠后边那幅《Birch in Snow》,没想到。   啊啊啊!   远处,时晶晶和左明月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急。   ——必须抢下来。   “一百五。”左明月说完,眼底噙着泪。   粲,你就真要这样对我吗……   可我还是会为你拍下这幅画,让你知道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拍卖愈演愈烈,没有人想到这幅作品竟然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一百五十万啊!还会有人抢吗?!   时晶晶差点把牙咬出血,下定狠心,她举牌之后还能暗箱操作一下,毕竟是时家的人经手,到时候还有空间和余量——无论如何这幅画不能被左明月抢去!   “两百!”   主持人已经变成了无情的报数机器:   “两百万一次!”   “两百万两次!——”   时听已经快被感动哭了。她随手“窸窸窣窣”画的啊!已经到两百万了!   ——两百万啊!能给整座山修路了!   Aron摸了摸下巴,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各种极限运动,但其实两百多万也拿得出手,而这毕竟是听听第一次debut的画作,他也很想买回家收藏啊。   两百万再加点。他看那几个女士应该是挺不住了。   那就他来收割——   Aron的手抬了起来。   时听的脸已经激动到绯红。   祁粲余光瞥见,眼底浮现出目空一切的冷笑。   于是,就在不甘心的时晶晶、左明月、还有Aron同时举起手牌的那一刻,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一千万。”   男人矜贵开口。   一锤定音。   现场一片寂静。   主持人目瞪口呆。   谁能直接拿出一千万,买一幅名不见经传的个人画?   甚至只是本市艺术节的一个小小金奖!   只是卖出几万块作者本人应该都已经感恩戴德、欣喜若狂了!   ——而它竟然卖出了一千万!一千万啊!?   这场拍卖会后边还有知名混血画家的作品,虽然是合绘作品,但Aron本人也更有名气,收藏回报比更有保障。   但是有一个男人,他根本不考虑收藏价值!不考虑回报比!甚至这一千万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时晶晶和左明月竞争失败、但却心神激荡!   不愧是他,不愧是那个男人……   那个画手到底是谁,他也太幸运了吧!   这幅金奖作品直接载入史册,拍出了远超于它本身的价格,因为收藏者是祁粲、祁氏集团的掌权人、富豪榜上最年轻的祁大少——相当于直接给这幅作品镀金,实现了阶级跃迁。   从此以后,有了这样的成绩,这位小画手的作品也将水涨船高,就看她能不能继续产出、接住这泼天的富贵了!   “一、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两次!”   “一千万三次,成交!”   “恭、恭喜祁大少!”   “恭喜作者!”   祁粲往后仰了仰,半阖着眼,余光里看到Aron落败的身影,然后感受到了时听崇拜到快溢出来的目光,心中冷呵一声。   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听见心声重新响彻他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听决定真诚地看向他、给霸道王八自己全部的关注、自己崇拜的眼神!   她整个人转了过去。   目光真诚、盈盈泪水、深深地凝视着祁草这个大慈善家。   祁粲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指尖微蜷。   有这么……激动吗。   区区一千万而已。   那她以后得吓成什么样……。   那双黛色的眸子激动到几乎震颤,水光潋滟,但是这个距离下的对视,祁粲又听不见她的心声了。   可是莫名地、祁粲此刻很想听见她心里在说什么。   于是男人忽然伸手,盖住了那双湿漉漉的黛色瞳孔。   掌心下,眼睫微微颤动,拂过他的皮肤。   然后,祁粲听见了她振奋的声音:   ——「感谢祁总赠送的法拉利!」   ——「感谢祁总为山区修路做出的贡献!」   ——「请祁总接受画家本人发来真诚的祝福!」   祁粲:?画家本人   祁粲一顿,然后忽然看向那幅画的名字。   ??   “让我们恭喜祁大少,将这幅《听》收入囊中!”   “掌声送给祁大少!”   祁粲:?   ——「掌声送给祁大草!」   祁粲又把头转了回来,看着眼前激动的小哑巴。   ——「啊啊啊啊我好爱你啊!草!」   祁粲闭上眼睛。   时听。   你又耍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   祁大少:展示财力(谁能跟我比)(老婆我是不是最有钱的)(喜欢吗) 第24章 宝宝你是个变态^^   祁粲冷漠地看着激动得脸红扑扑的小哑巴。   他倒不在意这一千万。   但是他很在意时听竟然是这幅画的作者, 而他不知道。   看着小哑巴现在激动但强行克制的表情,祁粲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所以,她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当初第一次看到的时候, 是在艺术节的作品展示上,当时作者都被匿名了,而他也并没有细想。   可时听是在什么时候画的?   为什么她的心声没有体现出来?   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祁粲漠然地瞥了那金发混血男一眼,他知道吗。   祁大少感到一种莫名的不爽。   凭什么。   然而时听已经无暇注意祁粲的表情,她简直太高兴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谢大家、感谢大家!」   一千万啊!   那可是一千万块钱,十分之一亿。   时听现在连一千万句话都没达到,还在努力冲击五百万句, 这个对比让时听有种幸福的眩晕感。对她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奶奶,生怕吓到她。   旁边的Aron虽然遗憾弃拍, 但看到她难得露出这么高兴的表情,也跟着勾唇,那双迷人的深情眼中带着笑意。   同为艺术创作者,他知道那代表的不仅仅是钱, 更是一种价值的肯定, 是对她的认可。   主持人激动地落锤之后, 全场都在跟着消化这个重磅消息,可以说足以登上明日新闻头条!他们这场拍卖会也会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全市的谈资!   而豪掷千金的祁大少本人神色淡然, 往后靠在椅背上,手臂虚虚环着时听。   时听正襟危坐,不时向祁粲投来振奋的目光。   在前一天, 她还以为这个男的拿她当工具人、让她培养痴情人设而不爽。今天,时听愿意为他奉上一切溢美之词。   把骂祁粲来水句数, 换成夸他来水!   ——「你!祁大车,你是一个巨大的好草。啊!粲,你是一坨好粲。」   祁粲:?   他到底是什么。   生物学和人类学上有没有定论?   ——「你英俊,优雅,有钱,有品位,粪而不俗,草而不丧,你!就是、我的神!粲宝,你是一个巨大的——」   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祁粲面无表情地盖住了她那双洋溢着幸福的眼睛。   还是骂他吧。   真的。   祁粲一手虚环着时听,一边还在思考。   但时听在哪学的画技?   那幅画拍一千万的确是虚高了,但画技的确不俗。甚至让祁粲有种熟悉感。   可时听每天在家不是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就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创作,她自己倒是提过。   …是霸总文学给她的灵感吗?   她是怎么画画的?   主持人激动地清了清嗓子,开始着重介绍这幅拍出天价的油画。   “这幅《听》,迎合艺祁之声艺术节的主题:对世界发声,描述的是一阵风掠过原野的场景,吹动了天边的流云,短暂,却有回音。”   “那声音是自然之声,亦是记忆之声,是无数人都能想起的青春碎片。”   不可否认,那幅画美得很客观,它的调色鲜烈大胆,却又趋于一种整体的清新感。   “创作者本人曾表示,她会让自己化作草叶,化作叶片上的小虫,绘画时不拘于形式,任由心声作笔,簌簌而动,窸窸作响。”   祁大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幅画。   忽然换了个姿势。   主持人还在用一种十分活泼的声音引导众人,力求让所有人向心这幅画确实值这个价!值得祁大少拍下一千万真金白银!   “大家闭上眼,仔细聆听——是否听见了那阵声音?”   “窸窸窣窣,呼~呼——欻欻——”   祁粲忽然抬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了半张脸。   “欻欻欻——”   好了。   他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画的了。   知道得非常清楚了。   …   上半场拍卖会结束,进入茶歇。   毕竟光是上半场就拍出了这样的价码,已经足够主办方狂喜了。茶歇在这个时候恰如其分地推上来,一众参与者可以进行短暂的休息,吃吃茶点,喝喝咖啡。   时听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了。   原谅她,毕竟真的没有赚过这么多钱。她在山区的时候就不说了,画的画根本没有人买,有人买也只有山野间的小朋友愿意拿一块两块糖来换。后来被接回了豪门,却意外失声,这些年挣来些钱也都用来给自己治疗、看病了。   时听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看着坐在她旁边的总裁。   ——「太帅了,从没觉得他让人这么顺眼过!呜呜呜太帅了!」   祁粲半阖着眼睛,刚才被她激动之下吵得脑仁疼。   但唇角还是飞快提了一下。   这就帅到她了。   她要是因为这样就对他改观,今后能在心里正常一点,祁粲愿意再花很多个一千万买她的画。   呵。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祁粲而言都易如反掌。   祁大少闲适地换了个姿势。   随性的动作透露出与生俱来的矜贵。   Aron瞥了眼时听这位未婚夫,耸了耸肩。   这个男人虽然很优越,但是他觉得听不会喜欢这类型的。   还是他们更有共同语言。   Aron那双桃花眼眯了眯,浪荡地曲着腿,而且他和时听认识得更早,哼——   时听两边的男人,一个是黑发沉稳集团总裁,一个是金□□漫的艺术画家,对比非常鲜明,反差十分强烈。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不仅有祁大少,还有Aron本人,可以说是整个艺术馆里最引人注目的角落。不少人端着咖啡杯就想过来交流一番。   时晶晶的心情倒是十分不错,因为虽然她没能拿下这幅画,但是左明月也没能得手啊,最后是由祁大少自己买下的,这个局面没有利好任何人!   除了那个小画家本人。   既然祁大少这么喜欢这幅画,竟然愿意花一千万买下来——那她毕竟也为这幅画拉了票,在祁大少面前也是有的说的。   再看左明月,她还一脸忧愁哀切的样子,时晶晶的心情就又好了。   只要有人比她难受,时晶晶就舒服了。   左明月紧紧握住手里的咖啡杯。   她就快要忍不住走上前,告诉祁粲——你身边坐着的那个女人是蛇蝎心肠,她要害你你知不知道?   左明月找黑客攻破那个邮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那邮箱里依然还在正常往来。   时听那些隐晦的恶意,简直让她触目惊心,   但最重要的、也最让左明月心酸的是她发的其中一条邮件——   【20xx年x月x日寄,祁粲果然还爱着那女人,我的存在只不过是他的工具,他对我只有利用,没有感情,他这样的人活该被我毁掉!都是他逼我的!】   左明月已经对这个邮箱的使用人是时听深信不疑。   她看到之后,心都碎了,更加坚信祁粲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感情用事、一时糊涂。   可她又没办法直接把这个邮箱当做证据交给祁粲,这人狡猾地很,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真正的信息——左明月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反逻辑,更不会想到既然没有证据她又怎么能认定这是时听。   她更不会想到去更深一步地查一查这些邮件,她只觉得——粲对她深沉的爱,甚至给自己招致了危险,这怎么可以?   左明月最后下定了决心,给哥哥左阳发了信息。   [我愿意…用我自己,让粲明白那个女人的恶毒]   左阳急忙回道:[月儿,你怎么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那个女人会做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   [为了祁粲,就真的值得吗?]   左明月关上手机,看着刚刚豪掷千金神色却稀松平常、英俊出众的男人,心头酸涩甜蜜。   [他值得…]   [我愿意为他涉险]   发完消息,左明月就感动地闭上眼睛,离开了会场。   全程只有时晶晶观察到了。   她心想:左明月戏好多啊?   除了时晶晶好像根本无人在意她坐在那的情绪变化,不过无所谓,左明月走了更好,她现在正要赶着这幅画的热乎劲去和祁大少他们交流。   时晶晶走到了祁大少、Aron、时听他们坐的那片,知道那几人当中最适合她的突破口还是时听,于是温柔地笑着开口。   “姐姐,刚才你也吓到了吧?哎呀拍卖就是这样的,你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也没关系的,坐在这儿看看也长见识呀~”   祁大少半阖着眸子,没有反应。   倒是Aron挑了挑眉,这个什么亮星星是听的妹妹?   时晶晶见状,以为Aron大佬意识到了她和时听之间的差距,更是积极地表现自己:“毕竟这次活动是我来办的,虽然你一直说自己不懂艺术,但不枉我特意邀请了你好几次,你看,来了果然有收获吧?”   时听特别、非常、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收获太大了妹妹,听我说谢谢你啊晶晶,好人一生平安!我只恨我不能表达我诚挚的谢意,5555」   祁粲半阖的眸光带了几分玩味,看向时听。   他家这个小哑巴…气人很有一手。   看来不光是气他一个人。   Aron挑起的眉梢却更高了,看向时晶晶,她刚才说什么?   时听,不懂,艺术?   他虽然会中文,但毕竟不懂汉语的博大精深,感受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   Aron只觉得震惊,这个亮星星难道不知道——刚才落锤一千万的这幅画,就是时听画的啊??   不过时听说了不必要在人前展现他们的关系,毕竟他们的相识真要追溯起来,那太过久远。   时晶晶身后还跟了一个和她最要好的小姐妹,一起抓住这个social机会,配合着时晶晶问向时听:“时小姐觉得呢?”   ——「一个两个的,都需要我发表重要讲话,啊啊啊啊,我也很想讲话啊!」   时晶晶见状立刻嗔怪道:“哎呀,你干嘛刁难我姐姐,你又看不懂她的手语,况且她也不懂这些艺术的东西,她只是被我邀请来长见识的……”   “可我刚才看时小姐神色激动,以为她对这幅画也有别样的见解。”   时晶晶捂嘴:“你误会啦,我姐姐只是被价格吓到了,毕竟一千万对她而言实在是见所未见的巨款,你就别打趣她啦!”   Aron的表情已经越来越古怪。   祁粲慵懒地起身,淡漠地扫了过来的那两人。   他没心情听这些闲言碎语,有这精力还不如听时听的心声。   他微微抬手,沈助理就走上前俯身,“总裁。”   祁粲淡淡问道:“证书和款项呢?”   沈助理回答:“已经处理好了。”   时晶晶以为祁大少提到这个,是因为刚才的抬价,顿时柔声道:“刚才我也举了几次牌,实在是因为和祁大少的审美意趣相投,这才……祁大少别介意啊。”   时听点头表示:好、投点好!   意趣相投太好了!   买这幅画走的是祁大少的私账,而沈助理在完成竞拍之后得到了画手的详细信息,现在,他看向太太的目光中充满姨母笑。   大少肯定早就知道了,这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   不愧是大少,左手进右手出!   时听这边手机里也叮的一声,收到了短信通知。拿出来看了一眼,露出了原谅一切的笑容。   虽然有抽佣,但是到手还是一长串数不过来的零。   ——「好多零,好温暖,好爱这个世界。」时听真诚地捂住心口。   祁粲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睨了她一眼。   时听也用此生最敬重的目光看着他,像是看一只巨大的钱包,一个移动的银行,一座金山和银山。   ——「而你,我的大草,你就是我的绿水青山。」   祁粲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抬手捏了捏眉心。   差不多行了。   他们两人之间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可时晶晶却察觉到他们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来的氛围,心里顿时一阵不爽。   怎么会?时听连话都说不出来,连跟人交流都费劲,怎么会有这种氛围?   时晶晶的语调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尖锐:“姐姐,接下来还有好几幅画,要不要我趁茶歇教教你怎么鉴赏。刚才那幅画的画手挣到一千万呢,你待会可别再被价格吓到了哦,别给咱们时家人丢脸呀。“   时听正要点头,却见祁粲往她怀里扔了个东西。   一张拍卖合同。   程序已经走完了,钱也应该到账了。   时听用手语真诚地比划:谢谢老板!   祁粲淡笑:“不客气。”   下场竞拍已经快要开始了,时晶晶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可她莫名觉得奇怪。祁大少为什么会给时听东西?这场拍卖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一脸得意的样子?   时晶晶忍不住伸手道,“哎呀姐姐,这些东西你都不会保管吧,我来帮祁大少收着也行的……”   时听出于知道晶晶这孩子经常破防的考虑,身体稍微挡了一下。   ——「听我的,你还是别看了吧。」   时晶晶一看她这样却更来劲了,是什么东西她不敢给自己看,不会是他们之间的交易之类的?!   时晶晶从小在家里就什么都要最好的,在时听被接回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宝贝独女,在时听回来之后更是把“抢”的意识刻进了骨髓里。   时听越是不让她看,她就越是不满,最后看准空子一把伸手拿了过来:“我帮你保管就好啦,姐姐你还不相信我吗——”   话音未落,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竞拍品12号,油画作品《听》,成交价格:10,000,000。   竞买人:祁粲。   委托人:时听。   委托人时听。   ——委托人时听?!!?!   时晶晶忽然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等等、那幅画是时听画的?!!   时晶晶听见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那是她的脸和她的心。   方才的主持人拍卖师已经回到台上,在呼唤各位落座,“经过了上半场激烈又振奋人心的角逐,我们下半场的竞拍也要开始了哦~”   是啊,激烈的角逐,一千万的成交价,时晶晶每一次的举牌都功不可没。   而且是她牵头的艺术节给了时听这个机会,她还主动帮她拉票,还几次举牌最后促成了一千万的成交额?   ——她是在帮谁挣钱?!   不、不!   时晶晶不接受!不相信!   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时晶晶身后的小姐妹拉了她一下,但时晶晶现在根本站不稳,哗啦一下撞翻了好几把椅子。   “刺啦——”   那是她破防的声音。   主持人还在一无所知地调侃她:“看来我们负责人小姐姐太激动了哦~上半场的一千万成交额让她都恍惚啦!”   时听沉静了一秒——「我笑死,你是会补刀的。」   主持人:“好了好了,大家应该回到座位上了哦~我们要迎接下半场的藏品了,其中有大家的期待哦~”   时晶晶被朋友扶起来,脸已经红紫一片,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边。   时听十分和善地把那张合同收了回来,摇头叹息。   你看看,这孩子,你看看。   时晶晶身后的小姐妹也没看到她刚才看的是什么,剩下几个小姐妹凑上前来问,“晶晶,你怎么啦?”   “刚才祁大少和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时晶晶心头哗啦啦地碎裂,但只有一个念头非常清晰。   她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绝不会主动提起,时听竟然卖了一幅一千万的画!   还是祁大少亲自竞拍的!   时晶晶顽强地收拾好自己破防的心,十分难看地笑着:“啊没有啊?哪有脸色难看,你们看错了啦。”   “我们没说什么呀?就是闲聊呢。”   “嗯嗯对呀,接下来的画才是我更期待的呢。”   “笑死,其实刚才那幅画我也没多喜欢。”   时晶晶连着说了好几句,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啊啊啊,没错!   她咬牙笑着说:“我们还是看下半场的艺术品吧,毕竟重头戏是Aron先生带来的那幅画呀~”   是的,最重要的是Aron那幅合绘作品!   时听只不过是捡了大便宜,被他们几个无意识地抬了价,而祁大少又根本不在意成本罢了!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艺术节的小小金奖,运气成分占了九成九!虽然让她挣到一千万这件事让时晶晶牙都快咬碎了,但是没关系——   她要让Aron跟他神秘朋友合绘的那幅画卖出更高的价格,盖过时听的风头!   没错、就这样!   …   于是等Aron那幅画抬上来之后,他也震惊于这边豪门的热情。   他自己虽然家底深厚,但是常年全球到处跑,又酷爱各种烧钱的极限运动,现金流没有多少。   Aron的画现在经过流通,市值几十万英镑是合理的。   可就算他的画的确在市场上一直有升值空间,但是起拍就五百万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但他不知道有人已经破防疯了。   为了压过时听单人画的价值,时晶晶特意让主持人把这幅画吹得天花乱坠,还有丹麦皇室特供,当做噱头大肆渲染。   她在姐妹群和一些收藏家之间激情表达对这幅画的喜爱,疯狂渲染这幅画以后的前景。   “Aron先生的名气自不必说了,大家看这幅画上,那桦树之下深黑色的一笔人影,简直是点睛之笔!点亮了整张巨幅画布!”   “这用色的大胆,这技巧的精工,其水平绝对不在Aron先生之下,大家试想一下,买下这幅画,就是买下一个巨大的悬念——”   “等日后这位神秘友人公开,大家觉得,这幅画难道不会进一步名声大噪?就像是一个预留的彩蛋一样,升值空间将多么客观?”   时听忍不住露出了“真的吗我不信”的微妙表情。   虽然她对自己的艺术创造性有自信,但是这吹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家人。   她都不好意思了(挠头)   然而时听的表情落在时晶晶眼中,直接理解成了另一重意思。   怎么样?汗流浃背了吧?   坐立难安了吧?   你也知道自己的画根本不值一千万吧?   听了这幅Aron大佬和朋友合绘的作品,你开始为你那艺术节的小破奖作品羞愧了吧!   Aron本人都肃穆了,不参与自己作品的任何评价。   时晶晶是真的铆足劲要把这幅画卖出更高价,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余光观察时听,看到她脸上的喜色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彻底松快了。   看吧!听见了吧?   祁粲一直淡淡地看着,他对这幅作品有兴趣,但不算很大。   他倒是有几分奇怪,时听怎么一直这么安静?   是真的安静,没有心声。   时听此刻,心如止水,心头没有任何起伏,目光空灵地看这一切。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还有叫价!!”   “一千一百万一次……”   ——因为她已经麻了。   赚麻了。   Aron的画最后以1100万的价格成交,由一个小企业主收藏。   时晶晶第一个站起来,冲着Aron大力鼓掌:“congratulation!”   一边鼓掌,一边得意地看向时听。   而时听闭目,垂泪。   晶晶这孩子,这孩子,真是……   太让人感动了!   …   最后,Aron和时听已成本届拍卖会最大赢家。   大字海报都已经张贴出去了,本届拍卖会可以说是大获成功,创造了远超预估的产值,而举办方时家却笑得十分勉强。   时晶晶好破防,但是还要强撑着微笑。   凭什么只有她为时听一千万卖画而寝食难安?虽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这个消息还是可以通知左明月,让她跟着破一下的。   拍卖会一切事宜尘埃落定。   时听带着沉甸甸的金币,对着Aron双手鼓掌、抱拳作揖,表示祝贺。   Aron也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灰蓝色的眼中满是星点,“恭喜,听。”   两人相视而笑,像是都为了各自的作品成交价感到高兴。   然而他们都知道,实际上这次的最大赢家就是一个失声的小哑巴,她的声音终于透过画笔传达了出来。她一个人占据了一千多万的份额,堪称奇迹。   这种惺惺相惜,是从很多年前的山沟沟里延续到了今天。   时听一时也感受到了心潮翻涌。   祁粲垂眸看了看两人,淡淡冷哼一声。   Aron故意问,“听,要不要在周边转转,听说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可以去采风。”   这次的艺术品拍卖活动会持续到明天,所有与会人员可以入住附近准备好的酒店,明天休息完备了再走,也算十分贴心。   祁粲目光冰冷幽深,像一座冰山横亘在中间。   “你未婚夫应该对这些不感兴趣吧,还是咱们一起,能碰撞出更多火花。”Aron对着时听眨了眨眼。   祁粲垂眸看着时听,看她敢不敢答应。   ——「唉,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不能这么说啊!」   经此一役,时听对祁粲的情感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想到今后她的事业发展还和这个人息息相关,就更多了几分自我克制。   表面功夫要做的,她最多只能心里吐槽一下了,反正心里吐槽没人能听见。   时听满脸不舍,但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去不了。   ——「没办法,他现在也是我的天使投资人,我得侍奉他老人家。」   祁粲:呵。   谁老?   他才二十八。   Aron一脸惊讶地说,“不会连你的人身自由也有人要管吧?这在我们那里是违法的。”   时听连忙摆手,表示怎么会呢。   ——「要不说你眼好呢?一眼就看出了他有法外狂徒的潜质!是的,他就是一个神经——」   祁粲冷笑着捏住了时听的手腕,目光毫无波澜地开口,“采风?”   时听转过头。   ——「咋啦老登,你也想去?」   祁粲淡淡地把她拉了过来,“这一片最好的景色,都被开发了。”   时听眨了眨眼。   沈助理及时上前,微笑着补充了总裁的言外之意:“此处最新楼盘的开发商就是祁氏,祁总在这里留了一套视野最好的房子,太太您想采风就可以过去。”   时听震惊了。   男人身着手工定制的黑色大衣,衣领之下冷白色下颌线瘦削而锋利,脸色常年阴翳,却不掩英俊。像站在千万人之上,而习以为常。   时听和Aron看着那个男人疏离矜贵如深海的瞳孔,心中只有一个同样的想法:   ——「草,被他装到了??」   祁粲:呵呵。   …   祁粲当然不可能放时听去跟乱七八糟的人采什么风。   谁知道她会跑多远?   祁粲说过,从今以后她需要寸步不离,以保证她的心声音量在可控范围之内。   祁大少从不开玩笑。   祁粲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今天这个点再赶回A市的确折腾了些,索性就带着人去他们开发的楼盘。   时听依依不舍地和Aron告了别,被忙于公务的祁大少拎去了他的行宫——啊不是,他的大平层。   这里开发的楼盘是江景房,视野的确非常开阔,主打高端住宅,内饰装修都十分精致。   时听被一路带进了楼里,看了他们这边的装修风格,室内装潢挂的画、选用的灯具家具,一切细节都透露着低调奢华的风格。   时听就明白为什么后来她的画能被祁氏收购一空了。   祁大少今天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在这拍卖会上,一进入房子内就被助理们簇拥着开始了办公。   祁粲转头看了眼时听,“你自己玩,不要到处乱跑,我叫你的时候你要出现。”   时听微笑点头,不愧是他。   虽然他花一千万的样子很帅,但是。   ——「宝宝,你是一个巨大的变态。」   祁粲:“……”   叫谁?   口无遮拦的。   要加也应该是他……不对。   祁粲脚步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叮嘱道:“就算画画,你也正常点。”   不要搞一些奇怪的声音。   时听继续微笑点头。   ——「我怎么不正常了!?我不正常你还买我的画,还一买再买,一抢而空,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这么诚实!」   祁粲:“……”   谁要那样了?   别做梦!   祁粲愤怒地拿着电脑进了书房。   这边的房子虽然不常用,但是所有设施一应俱全,时听自己找了个漂亮的房间,坐在落地窗前一边赏风景一边思考。   她先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场拍卖会给她带来了太多情绪波动,前半程的心声也过于激烈,再加上一直待在男主这个wifi旁边,一天下来竟然刷破了四百万!   时听本就富裕的心更是雪中送炭。   太富了!   她从物质到精神都太富了!   时听忍不住开始畅想,五百万或许真的会有新的剧情调整,看来她这两天要集中把这个整数冲过去!   上一次在左家,虽然凭着她机智过人的反应力,没有跳进左氏兄妹的深坑,但是白月光的威力不容小觑。   她隐隐约约也觉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上次就已经意识到白月光也是促成她走上背锅侠道路的重要一环。左明月有可能是得到了什么错误信息,并且很有可能还在酝酿着什么。   那刷够心声的任务就更重要了——毕竟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每一个大整数对剧情的调整虽然不直观,但是似乎都有用处。   也让祁粲这神经病发生了诸多的变化。   她单方面觉得自己现在和祁大草的关系还可以。   ——至少他们俩之间不再有什么明显的、致命的矛盾了吧?   时听做出了决定,今天就要猛冲五百万。   她开始挑选自己的BGM——   是这样的,时听发现了一个格外给自己的倍速再叠BUFF的方法。   因为她在脑内模仿听到的乐曲声——比如空气二胡,也能够算进新增数量中。这样如果她一边给自己脑内放BGM,一边阅读或者默念,那就相当于再次double。   快上加快。   她简直是个天才!   时听翻着手机上的音乐app,想到自己银行卡里的那一串零,于是非常大方地开了个会员,开始自己的听觉盛宴。   她从《命运交响曲》听到和《狼的诱惑》,从《G弦上的咏叹调》放到《咱们屯里的人》——   跨度之大,范围之广,令她自鸣得意。   时听刚循环哼唧到第三遍,房间忽然被人破门而入。   祁粲戴着耳机,脸色阴霾地看着她。   说她土,她又挺高雅。   说她高雅,她又挺变态。   “时听,你能不能找点事干?”祁粲的神色复杂带着深意,着重道:“找点正经事。”   时听震惊地乖巧地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   ——「神经病啊?白在心里夸你了,又突然出来骂我??」   但是想到他那一千万,时听忍了。   ——「正经事就正经事,你以为只有你有正经事?」   祁粲目光带着警告地看了她两眼,然后又继续回去开会了。   一分钟后,他的世界里呈现了更加完美的视听体验。   一边公放喇叭唢呐“大东北是我的家乡”,一边铿锵有力地速读红色二十大报告。   祁粲双手支在大理石桌面上,对王助理道:“去,把太太带到健身房,跑圈。”   跑步的时候她总能消停了吧?   几分钟后,时听看着眼前的跑步机:???   ——「他这又是什么性癖?」   祁粲面无表情。   希望她能安静点的性癖。   祁粲拿着钢笔掠过纸面,接着,完整地听完了一首呼哧带喘的《咱们屯里的人》。   她的心声甚至有种莫名奇妙的拼搏向上、积极进取。   祁粲不懂。不理解。   客观上看,他知道他们谁都没有错,但是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祁粲:“…把太太叫过来。”   “是,总裁。”   时听被溜了一圈,汗流浃背,最后还是被提到了祁粲桌旁,接受他时不时的目光洗礼。   时听: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她懂了,这死神经病一定是因为那一千万变着法地折腾她!   时听刚刚维持了一天的友善就化为乌有!   祁大少→大宝→大草→大粪屎车车。   这是一个完整的降级序列,现在祁粲又回到了最低等级!   ——「你,一辆有钱的大粪车!」   祁粲:“……”狼心狗肺的东西!   回去他一定会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好不容易,祁大少处理完了工作,时听才终于重获自由。   ——「早知道这就是一千万的代价,一千万的束缚,那这一千万我不要也——还是要的!」   时听悲愤地大字平躺在床上。   她要狠狠地修条山路出来,还要卖他很多很多幅画,要是以后祁粲犯神经病了她就去精神病院嘲笑他。   刷够五百万,然后是一千万,然后是五千万,最后是一个亿!   幻想了一下自己美好的未来,时听终于美丽地闭上了眼。   ——「睡觉!睡觉他总管不着了吧!」   神经病还想管她?时听早已选好了通宵刷心声的方法,一夜刷够百万不是梦——   祁粲走进大平层的主卧,看着床上的一滩人,面无表情地解着扣子。   呵呵,你以为我想管?   好在这小哑巴睡觉终于安生了。   祁粲也恶狠狠地掀开被子,躺在了另一边。   深夜。浅眠。   江水涛涛。   祁粲又睁开了眼睛。   ——「呼~~~ZZZzzz」   ——「呼噜噜——zzzZZZ」   ——「zzz——轰隆隆——ZZZ——」   时听已经滚到了他这边,睡得六亲不认——   通宵刷心声:精神打呼噜。   ——哑巴就不能打呼噜吗?   ——哑巴就不能彻夜鼾声吗?   来试试看!!   祁粲忍无可忍,翻身而起,双手撑在时听身体两侧,阴恻恻地看着这个人。   “时听!”   时听迷茫地睁开眼睛。   ——「你干嘛。」   祁粲咬牙。   你把拖拉机开梦里去了?   啊? 第25章 ?她还有绝招??   怎么会有人可以脑内打呼噜?   祁粲真的沉默了。   她嘴不动, 甚至鼻腔也不动,声音却“如雷贯耳”。   虚拟呼噜?   空气鼾声?   某种意义上讲,她也真的是个天才。   深夜的房间中, 祁粲冷冰冰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哑巴,撑在两侧手臂微微用力,属于男性清冽的带着荷尔蒙的气息兜头笼罩了下去。   时听一脸懵地挠了挠脸,她睡得哼哼哈嘿,正香呢。   视线刚聚焦,就看到一双冰冷阴郁又带着几分无奈的漆黑瞳孔。   时听:?干什么呀   祁粲面无表情,双手捏紧,他又不能直说我听见你心里打呼噜了, 但又要让她意识到她在进行一些很反人类的行为。   最后祁粲只好告诉她:“你睡觉太不老实。”   时听:?   时听低头看了看自己, 好吧她确实都已经从自己那头滚到祁粲这头了^^   ——「我这样固然不好,但退一步讲, 你就不能自己离开这个家,离开这张床,离开这个房子吗?」   祁粲:……   这片地都是他开发的!   时听迷迷瞪瞪又羞愧地滚了回去,心里絮絮叨叨哼哼唧唧的, 不过——既然被祁粲叫醒了, 她就顺便看了一下自己的进度条, 验收一下自己睡前努力的成果。   这一看好家伙,刚睡了两个小时, 她的心声真的增加了一截!   时听对自己想出的办法十分得意!   她在听完那些BGM之后,又让自己听了二十分钟的鼾声,给自己洗脑, 把自己腌制入味、声声入脑——该说不说,这也是白噪音的一种嘛。   时听给自己的潜意识加码, 让她在睡觉的时候也沉浸到这个状态里,果然鼾声一整夜。   ——像一个中年疲惫大叔,拥有迷人的睡眠!√   时听算了算数,很好,再这样睡八个小时,她差不多就能一举突破五百万了。   ——「真是不错啊!呼噜噜——zzzZZZ」   祁粲在昏暗光线中看着她,胸膛呼吸起伏。   祁粲大概也意识到了,不管她听完了什么,只要在自己脑子里过一下,他就能听见同款心声。   可是她就不能听点正常的东西?   专门听别人打呼噜?什么兴趣爱好?   祁粲阴冷地问:“你是不是还想学别人?”   时听大惊:怎么会!   我这么文静的小女孩,我听都听不得这些话!   时听羞涩地背过了身去。   晦暗空气中,她的睡裤不小心卷到了小腿上,露出一小块瓷白温热的肤色,脚趾圆润漂亮。她的背影也很单薄,像是被子底下的一小片纸,茶色长发柔软地沿着她的曲线蜿蜒。   这间江景大平层的主卧大床正对着江面,江面缓流风动,夜色中对岸灯红酒绿,景色极佳。   在这样的夜色中,独处的空气,有一点点粘稠。   祁粲看了片刻,就别开了视线。   以他的智力,当然不是没考虑过——   既然距离越近,时听的心声也会更小,那更近的…零距离乃至负距离,心声一定会有其他变化……比如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比如…   但是。   祁粲冷漠地看着安静躺着的小哑巴。   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当然不能做那些事。   从一开始,这场联姻就只是他逐利的工具。   祁粲的人生中充斥着他自我设置的红线,没有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越过那条线。   即便是他被动的情况下,祁粲也要掌控局面。   男人目光淡漠无情,然后——   伸手把时听踢掉的被子往上拽了一下,盖住了她露出来的脚。   …这女人梦里开拖拉机的时候踹了他一脚。   …很冰。   呵呵。   祁粲重新躺了回去。   他要监督这个女人,确定她不会再精神打呼噜。如果她还继续,祁粲不介意把她拉过来,撑起她的眼皮,和她对视一整宿。   熬鹰。他懂。   时听:感觉背后黑气沉沉的。   身后的男人呼吸很轻,但一听就是还没睡着,于是不知怎么,时听莫名也没敢继续在心里伪装中年打鼾大叔。   ——「就是…嗯,莫名有种背德感呢^^嘿嘿。」   祁粲:“?”   跟自己未婚妻睡在一起怎么背德了。   祁大少堂堂正正地平躺着,目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祁粲经年神经衰弱,其实早已习惯了失眠的夜晚。他习惯在浓稠的夜色中复盘自己的决策,思考整个市场与行业情况,清醒地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反馈。   祁大少的确孤傲,自私,阴暗。   但也向来自省,自律,爱憎分明。   接下来他带领集团的方向重点,保证集团所有重大项目的有序落成,管控好自己旗下所有控股公司,小幅扩张,稳步向前,同时杜绝祁氏亲戚进入权力核心指手画脚。   像这个江景楼盘就落成得很好,政审环节,施工报建,预售许可……后期交付,每一环节都按照他的构想进行,收益也是巨大的。B省的风景区高端休养型住宅,也要真正地投入精力,监管到每一环节。   还好他年轻而精力充沛,背后有自己一手建立起的智囊团和私人体系,还好他心冷心硬没有软肋,神经衰弱的症状也在好转——   祁粲一边想,一边在夜色中勾起唇角,像是掌管夜色的神祇。   他的领域再次安静下来。   他可以操控任何人,包括他身边的这个——   “呼噜噜——zzzZZZ”   祁粲:“?”   她脑子里不想了。   她开始真的打了是吧。   打呼噜毕竟不是声带发声,就算小哑巴失声也可以通过鼻腔发出来气流鼓动的声音。   于是她像一只小猪猪那样咕噜噜了起来。   “呼——哼ggg——zzZZZ”   祁粲转头看她的背影:“……”   她的背影轻微起伏,看起来似乎睡得十分幸福,但是祁粲的直觉告诉他,她肯定没睡着。   夜色中,男人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时听。”   呼噜声停了。   过了两秒。   ——「被发现了嘿嘿。」   ——「一击脱离,小见一下。晚安^^」   祁粲:“…………”   他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应。   ——「嘿,他还挺不高兴?」   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这个小哑巴…   ——「说到底,我还是太被动!虽然已经很快了,但我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说话?真正发出声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我多么想在沉默中爆发!爆发!爆——」   祁粲握拳扬声:“晚安!”   时听:——「zzzZZZ」   …   第二天一早,时听醒来时,祁大少早已经起床处理公务去了。   她依旧羞愧但放肆地睡在了大床的中间。   人的底线就是这样的,经不起试探——以前觉得祁粲是那么恐怖的一个神经斌,现在发现可以把他挤到床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耶??但祁大草似乎对她容忍度提高了很多。   时听滚了两圈,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宿时听一直觉得很暖和,好像有人离她很近,像是靠着电热毯一样,睡醒手脚也不冰了。   睡得好,心情就好!   看看自己的数据:   [4607032/100000000]   竟然已经四百多万了!   遥想当年,她还是从一个零开始,现在的速度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   这证明时听的各项举措卓有成效,必须继续保持。数据越接近下一个大整数,她对于接下来的剧情也更有安全感。   时听看完数据,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账户,一边发消息给奶奶小小炫耀了一下——当然,没敢全说,反正等她着手修路之后奶奶就能知道了。   然后时听就收到了这次拍卖会主办方的邀请,活动在今天中午正式结束,为了感谢大家的捧场参与,主办方邀请各位委托人、买受人,各位艺术家收藏者们一起吃饭。   时听还是很乐意去的,毕竟她作为本场成交额的最大受益者,非常愿意接收自己的荣誉。   再说Aron还在,她也得去打个招呼,再回A市。   祁粲也很忙。   时听走出房间就在客厅看到了对着电脑的祁大少。   看她出来,幽暗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又把视线移回屏幕。   “睡得好吗。”他忽然问。   时听一脸宁静祥和岁月静好,已经不计较他昨晚吵醒她的事了,没错,她的心胸就是这么宽广。   她打手势:很好、谢谢。   “不客气。”祁粲冷呵一声。   祁大少是怎么靠着时听睡的,他不想对任何人做出任何解释。   就这样。   祁大少处理完工作,两人吃过早饭上了车。   沈助理在前排回头报备今天的行程。   在回A市之前,这边市区的领导也邀请祁总一起吃饭。他们今天才知道祁氏的总裁刚好来参加活动,人又刚好还没走,自然想抓住机会谈谈项目。   “地点就在江边餐厅旁边,总裁您谈完就可以和太太汇合。”沈助理贴心地说。   祁粲偏头,看了眼时听,微微眯眼。   既然不太远…应该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   时听不用跟大粪车捆绑,十分怡然自得,自己溜达到了江边餐厅。   这是拍卖会选定的位置,餐厅正对着江岸,岸边还有不少礁石藤蔓,随风拂动,还挺惬意。   餐厅里已经零零散散坐着不少人,时晶晶正在和Aron聊天。   金发的混血男人十分显眼,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讲话。   时晶晶则脸色激动地说着什么,余光中还一直关注着门口,时听一走过来,她立刻就关注到了。   “姐姐你来啦,正好有个特别好的消息要跟你分享呢!”时晶晶兴致勃勃地说。   时听现在一看到晶晶这孩子,就自动露出慈祥的笑容。   时晶晶眼中带着兴奋的光:“姐姐你也知道——Aron先生那幅画不是拍出了一千多万嘛,那位收藏家刚好是时尚圈的大佬,现在已经有奢侈品牌邀请他们一起参与奢侈品牌的图样创作,然后会在国外举办大秀呢!”   时晶晶这话当然是故意说给时听的,她说完就在观察时听的表情。   只见她那哑巴姐姐果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且而且,你知道嘛,Aron先生的那位神秘朋友虽然就只画了其中一部分,但全是点睛之笔,同样也被郑重邀请了呢~”   所以、你知道自己的差距了吧!   你那幅画什么也不是!   时晶晶拼命忍住了心里的这句咆哮,破防的心终于被自己重新粘了起来。   她昨晚寝食难安,一闭眼就是自己举牌竞价最后一路给时听送了一千万的事,恨得她凌晨坐起来把这件事说给了左明月,让对方也难受之后自己才终于好受些。   然后,老天开眼,今早她就接到了这样的好消息!   时晶晶看着时听眼睛里的惊讶,脸上终于又浮起了得意的光芒——所以,同样是拍出了一千万,现在你知道自己差距有多大,有多德不配位了吧?   笑死了,时听那一千多万完全是运气好罢了,实际上出了A市根本没有人会认,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知名度,更别提还能像Aron那样在海外获得反响。   而她作为A市这边承办负责艺术品拍卖活动的负责人,帮忙给Aron先生的《Birch in Snow》卖出这样的高价,肯定是也能跟着沾点光的!   奢侈品大秀可是走向国际,本就是整个豪门圈趋之若鹜的活动,一般人还搞不来名额呢。毕竟只有到祁大少这样的财富等级,那些全球高奢高定的牌子才会主动送成衣和活动邀请,而她们豪门这圈人当中谁能受邀去看秀,都是极体面的。   这下时晶晶整个人都高兴了,说不定这事还能压过一直拿海外封笔说事的左明月一头。   时听露出感动的表情。要不怎么说晶晶这孩子好呢?   报喜鸟啊简直是^^   Aron在一旁,本来张开了嘴,结果又emm地闭上了。他本来想自己告诉时听这个好消息的,谁知道被这个亮星星给抢先了一步。   他只好耸了耸肩,又冲时听眨了眨眼,灰蓝色的眼眸中透出笑意。   他早就知道,他的朋友,当年在落后山区看到的那双眼睛,和后来意外失声依然不屈的灵魂——一定能发出越来越高的声量。一切皆有可能。   时听弯着眼睛忍不住笑。   时晶晶也同样跟着笑了起来。   ——三个人各笑各的,场面其乐融融。   时晶晶四下看了看。   左明月昨天就提前离席了,今天也一直没露面。她昨天凌晨给左明月发完消息之后,她肯定也因为祁大少一千万买时听的画而破防了吧哈哈。   但是时晶晶说这件事的目的当然不是给时听长威风,她同样可以借力打力,一石二鸟,用左明月的事来让时听知道——就算祁大少花了一千万买画,也不是为了她!   “明月怎么还没来呀,”时晶晶一边张望一边叹息,“她明明说有话要对你说的,好像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哎呀姐姐,要我说,你还是别和明月争了,她和祁大少那么多年的交情,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困难,彼此交心,你当然是比不了的呀……”   时听一边望着江面,一边听着晶晶的良言,心头却忽然一跳。   ——「等等、经历困难?糟糕。」   那边正在和人应酬的祁大少,手忽然一滞。   怎么?   时听飞快地扒拉起自己的记忆——诶对啊,江边!   她说怎么总有种隐约的熟悉感呢。   江边是一个投毒点啊!   《祁大少中毒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幕后大boss运筹帷幄,少量多次,在很多地方都悄无声息地布局,让祁粲润物细无声地毒入骨髓。   而时听之所以知道这个毒点,是因为她隐约记得癫狂状态下的神经病祁粲报复她的时候,发狂地说过“江边那次、是不是也是你——”   时听虽然知道大致情节,但是不可能知道具体细节——废话,她要是知道了,她还能是背锅侠?   时听忍不住开始大脑飞转——说真的,大粪车人虽见,但是罪不至死!   何况他要是真疯了她估计也没有好下场,时听还刚刚得到了一千万的善款,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头的祁粲一边举杯,一边不动声色地等着她的声音。   她怎么了?   ——「啊卧槽,他今天真的会中毒吗??」   祁粲的瞳孔忽然危险地眯了起来,修长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抚过桌沿。   ——「那我该怎么提醒他,让他不要去江边??可是我怎么做都显得很刻意啊!」   祁粲指尖一顿,然后,眉梢轻轻挑了起来。   ——「我又没办法张嘴解释,毕竟万一最后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他是不是还会因为这个反咬我一口——说!为什么当初你知道江边有问题?说!你是不是良心不安才悔过了一瞬间……」   时听毕竟可是看过未来剧情的人,她是真的近距离、沉浸式、感受过发癫的祁粲是什么样子的。   神经毒素完全渗入五脏六腑之后,他的神智已经完全不清醒,陷入一种病态式的偏执之中,是根本不可能听人解释,也不可能还有意识去思考和判断的。   更别说时听都没法跟他解释!   就算这厮学了一些手语,但手语里边很多词汇根本就没有创造出对应的手势,她一个小哑巴很难畅通无阻地告诉他什么。   ——「沟通起来就是一个大麻烦啊!啊啊啊、怎么办?」   时听的心里开始天人交战。   而那边的祁粲却莫名别过脸。   唇角忽然一提。   这个小哑巴…竟然开始担心他的安危?   在一开始进入祁家的时候,她还想着等他死了当寡妇拿抚恤金给老家修路。   还在心里疯狂诅咒他,并且做出了种种令他折寿的行为。   现在,却开始在意他了?   祁粲举杯,杯沿遮住唇角。   对面的中年领导见状,笑着道:“祁总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祁粲垂眸,半阖着漆黑的眼睛,又把情绪压了下去。   不,他没有。   他只不过是……真想提醒这个小哑巴,不要对他陷太深。   毕竟他冷心冷情,不会对任何人……   ——「算了!还是算了!」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佛也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祁粲收起了自己的表情。   ——「我今天尽量提醒提醒就蒜了!剩下的,就看大粪车自己的造化吧。我能怎么办?我也很难办啊!我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   “…………”   祁粲面无表情,仰头喝空了杯中酒,示意诸位。   “我那边还有点事。”   “先走一步。”   …   时听略显焦虑地搓了搓胳膊,恰好Aron闲不住跑出去找船上江玩,时听也借机站了起来。   她打算溜达到江边看看,提前排查一下到底是为什么会中毒。   上了一条竹板小桥,时听正往下看呢,忽然被一道身影拦了下来。   “时小姐。”   时听一抬头,看见了等在这里的左明月。   看来是有备而来。   两人站在桥上,两边的树丛掩映,餐厅那边的人一时没有发现他们。   左明月知道,祁粲很快就会过来了,哥哥在帮她看着的。   今天,她就要让粲知道,这个哑巴不值得——不值得他花那么高的成本来假装,也不应该作为他们两人感情中间的道具!   左明月又想到那些邮件中的信息,想到时听的恶意,想到她流露出来的祁粲对自己的念念不忘——是的,昨天那个私密邮箱又发出了一条邮件,然后就被秒删了。   还好左明月一直紧紧盯着,立刻让黑客帮她恢复了删除的内容,看后她简直又愤怒又甜蜜。   【他在午夜不能入眠,想的全都是那个女人,就算为我花了一千万又怎样?还不都是为了刺激那个女人,任谁都知道她在国外画的那幅画才是他的珍藏……】   【这条江这么长,我真恨不得把她推进江里!我要下手,他们都别想逃……】   ——既然如此,左明月就给她这个机会。   左明月的眼神变得柔软而坚定,她可以为了粲,如此勇敢!   与此同时,江海相连的窗边,有人正闲适地喝着茶——   “人,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这世界的每个人都是坐井观天,而我送给他们的不过是小小的心理陷阱。”   显然,左明月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看着眼前的时听,目光冰冷讥讽,“我对你的心理动态一清二楚,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我和粲之间是独一无二的,你就算再恶毒,再痛苦,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次拍卖会上,还有上次在我的归国宴上,他的所作所为你也都看在眼里,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只是你不想承认。”   “你这样真的很可怜,你知道吗?”   左明月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看向远处。   她已经看见那道缓步走来、挺拔修长的身影了,左明月心跳加快——粲,他怎么来得这样快?是他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时听:???   她忍不住撕心裂肺地想——「是啊,我是真的很可怜啊??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好了今天是祁大少中毒记,为什么回旋镖又扎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   时听刚才还觉得自己应该救一下祁粲,结果现在她自己就泥菩萨过河了。合着他们都是人上人,炮灰没有人权是吧!   时听愤怒,痛恨,满脸正义地给她打手势。   但是显然左明月就不是来和她交流的。   随着祁粲的身影越发靠近,左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的光芒,时听怎么还不对她动手?粲已经快要过来了!   左明月再次向后看了一眼,然后一咬牙,忽然惊呼一声“时听,你干什么呀——”   接着整个人就要往后倒去。   反正、反正时听本来就想推她下江的,她只不是帮她完成了一步而已。   时听:??   电光石火之间,左明月那双手开始张皇地在空中乱抓,几乎碰到时听的衣带,显然不仅是故意的,还想要拉她一起下水。   那一瞬间,时听从左明月的眼中清晰地看出了一层十分清晰的意思:   你猜如果我们同时落水,粲他会救你,还是救我?   ——「我根本不想知道啊!你们这群癫公颠婆!」   两人摇摇晃晃的状况,远处终于有人注意到了。Aron原本正站在江面的一艘船上,眼睛猛地睁大,然后“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江里,快速游向他们。   “听!——”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道修长身影,有男人在他之前抢先一步,那件价值不菲的大衣被随意扔在了地上,快速地跑了过去。   “粲!救命啊——粲——”   左明月抓着时听的手,像是在推自己一样往后倒,凄厉地喊着祁粲的名字。   时听真想松手,内心崩溃。   ——「草!都怪你——草——」   为什么偏偏赶在她五百万还没刷够的时候来搞事,她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啊啊啊。   左明月是真的横了心要落水,像是生出了一身牛劲,时听控都控不住。   ——「要不是为了帮大粪车排雷,我怎么可能来江边,怎么可能被她拽住,怎么可能这样受人欺辱!」   祁粲面无表情,眉头夹得死紧。   只是一会没看住她,她就能置于这种情况中——就她这样,还纠结自己能不能救他?   祁粲根本用不着他救。   时听奋力拉拉扯扯的过程中,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手紧紧箍住,然后猛地拉扯了一下。   瞬间,左明月抓她的手脱了力,却顺势抓住了来人,她害怕又凄切地喊出:“你恨我就恨我,你不要伤害粲——”   时听震惊地看着她这一出釜底抽薪。   ——「我恨我是个哑巴??」   ——「啊啊啊祁粲!都怪你!你满意了吧!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祁粲紧紧抓着时听,时听拦着左明月,左明月又死死抓住祁粲的袖子,于是他们仨竟然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结构。   这太荒谬了。   左明月早就已经打好了算盘时听不会说话,所以局势的黑白,完全由她嘴里描述——   她直接哭着说:“时听。我不允许你伤害粲、一点都不!”   “你放手、你放手!有什么事你就冲我来!”   时听:好!我松手!   时听也他娘的终于明白了——什么江边,什么投毒,最终根本还是剧情为了把她这个背锅侠拉下水!   踮起脚尖、提起裙边——「三个人的华尔兹太拥挤,我退出!」   祁粲好像看出了她的意图,“你等等——”   时听啪的松开了手,猛地往后一钻,可云抱头。   要是她和左明月一起掉水里还有的掰扯,但要是左明月和祁粲一起掉水里谁不说一句落水鸳鸯?   于是稳定的三角形被瞬间打破,左明月一个重心不稳,彻底带着来的人一起栽了下去。   “扑通!”   “扑通!”   左明月心中尖叫:粲!!!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Aron刚游过来,就被溅了一脸水,“???”   两秒钟后。   祁粲从水里浮了出来,对着岸上面露怒容:   ——“时听!!”   …   祁氏的保镖已经团团围住了现场。   时晶晶等人都被拦在了外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焦急地地议论。   祁粲的几名助理暗中在对附近环境进行采集,准备暗中送去检测。   人群中,祁大少昂贵的衬衫湿透了,披着毛巾,脸色阴沉地端着杯茶,额发依然潮湿地背在脑后,露出的整张脸冷白又阴郁。   …盯着时听看。   时听:望天,看地。   ——「干什么看我,又不是我下的手,你们这样落水鸳鸯不是也挺好的吗?」   祁粲暗暗咬紧后槽牙,眼底阴翳。   什么鸳鸯?   她刚刚还说要救他。   左明月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把祁粲给带下了水,但她要让整件事情逻辑通顺,于是瑟瑟发抖地低头垂泪,“粲,幸亏你来救我了,你要是再晚一步,我可能就再也上不来了……”   左明月早就在兵行险招之前就打算好了,就算计划没成功,那话语权也是她的,毕竟时听又说不出话,在混乱的情况下,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听这会已经冷静下来回过味了。   这事有蹊跷!   左明月不会没有道理地突然发癫,再结合上次归国宴上她的动机,时听忽然意识到已经被人塑造了一个完整的恶毒形象,直接洗进了左明月的脑子里。藏在暗处的人算计她一个哑巴算计到这种份上,更可怕的是——   既然能伪造出详实的记录,他们应该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铺垫了,那么扣这屎盆子在她头上岂不是轻而易举?   ——「娘的,歹毒啊!」   怪不得那个幕后大boss能一直藏到大结局,可以那么顺理成章地隐身、并且把这么一大口黑锅完完整整地扣在她这个哑巴头上,因为他只推波助澜,从来没有亲自下过手。   那不行,虽然他们俩是鸳鸯,但时听怎么也得为自己辩护一下。   可时听抬起手刚要比划手语,左明月就连忙抢先道:“刚才时小姐她突然……我也不知道时小姐为什么会对我恶意这么大,而且还要伤害粲。”   Aron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拧衣服里的水,抬头:“可我刚才明明看到是你把祁粲扯下去的。”   时听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Aron——「就是就是!」   左明月直接语塞了,她本来是想和时听一起落水的,谁知道她竟然忍心看着粲也掉进水里,还会松手??   沈助理也微笑道:“左小姐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太太和祁大少感情很好,没有必要这样做。”   王助理:“是的。”   保镖们:“没错。”   ——「感情好倒是没有啦^^」   祁粲又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她还用别人帮她说话?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在他耳边说够一整个世界的话。   左明月心中一急,什么感情好,你们简直是胡说八道!   但她沉住了气,十分可怜地低下头,“粲,其实就算对我怎样也没关系的,但我真的怕她对你做点什么……”   空气中陷入沉默,所有目光的焦点再次回到那个男人身上。半晌后,男人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说过——”祁粲眉目淡漠,“不要这么叫我。”   左明月愣了。   然后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滑落,她不明白、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要这样让她伤心吗?   “好,我不这样叫你,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左明月咬住嘴唇,眼中爱恨交织,“祁大少?祁总?像那些别人一样地叫你?”   时听已经闲适下来了,现在剧情进入虐恋情深,和她已经没有关系。时听抽空看了眼她刚才这场下来的心声增速——   她整个人都完全松弛了。   ——「叫祁大草,祁大粪,都行啊。」   祁粲转头阴冷地看了时听一眼。   你闭嘴。   左明月颤声道:“我是最不会伤害你的人,粲,像你一样,爱——”让左明月先一步说出那个字,已经快要击碎她全部的自尊。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虽然不爱你,但是我也没有本事害你啊!」   祁粲眸光阴冷,冷到他自己都没察觉。   ——「我除了赚你一千万再赚你一千万再赚你一千万我根本没有任何方式伤害你!粪——」   “够了!”年轻的总裁脸色铁青,大步离开。   但走出几步之后又回手,拎上了时听,像是拎上他这辈子最大的麻烦。   最后指着左明月对助理道:“把她送警察局,让官方来调查。”   虽然他需要的结果都已经清楚于心。   可左明月整个人难以置信,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心终于碎成了一地。   “粲!粲——”   你怎么可以……   人群散开,时晶晶才终于看到里边的具体情形,看见左明月失魂落魄、浑身湿漉漉地跌坐在地上。   ——戏多姐,破防了哈哈哈?   时晶晶满意离开。   …   “他落水了?”   那个神秘号码里,华丽的声线优雅愉悦地笑了起来。   “这竟然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这一次他们的策略和那只递给祁粲的话筒类似,区别是那一次的毒素催化剂量少,而这次——整条江岸边水下所有藤蔓和藻类,都是培养皿。   同样,对于体内没有那种生物碱残留的人,这并不碍事,最多只是肠胃不适。而对于已经中毒的人来说——毒性会更快、更深地渗透,催生出新的毒素,他体内已经流淌的互相生发。   对付祁粲这样的人,就算布下天罗地网都不为过。任何一次毒素成功入体,都是极大的成功。   左明月是一步好用的棋。而那小哑巴…男人眯起了眼睛。   当毒素积累到预计的量,人就会开始慢慢表现出肢体紧张,肌肉麻木,活动不能。   “但这样的投放量能起效吗?”对面迟疑地问。   那人轻笑一声,“担心什么?”   然后低头,看向A市熙攘的景色。   “我会亲自看着他的。”   …   返程回A市的车上,祁大少靠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听着时听的心声一句接着一句冒出来。   ——「啊,真是惊险的一天。」   ——「所以江边到底是怎么投毒的?祁粲到底中没中毒??他不会已经悄悄酝酿新的癫了吧,这世界也真是危机四伏啊…」   祁粲已经重新收拾妥当,重新变成了矜贵从容、没有感情的祁大少。   闻言,心中冷哼一声。   她现在比投毒这件事还危险。   祁粲人生中第一次重大危机是当年那场隐秘的事故,这次被暗中谋划投毒也可以算是第二次高危险系数的挑战。   但时听的危险性甚至可以排在它之前。   祁粲从车窗上看见小哑巴的倒影,肩头瘦削,侧脸安宁,看上去十分无害。   就今天这件事而言,祁粲竟然拿她没有办法。即便对她恼火,愤怒,但最后还是要带她回家,寸步不离。   并且无条件收听她一切的心声。   祁粲甚至察觉到了一种更加不受控的失序感,一直以来,他的秩序感来自于冷血、漠然、脱离感情的决策和判断。而现在,一种超越秩序的存在盘踞在他的精神世界,那种脱轨的直觉让他感到警惕。   祁粲收回目光,缓缓换了个姿势。   他绝不可能放松自己的底线,越过底线纵容任何人。即便是她的心声响彻世界的那几天,他也没有对她低头。   笑话,怎么可能?   祁粲神色晦暗地靠着车窗。   其实她说得对,她虽然没有爱,但是也不会害他。而祁粲应该做的是对她的价值善加利用。   在生死局里,信息差就是最致命的筹码。   从原本完全的敌在暗他在明,到对方阴差阳错地误解,现在渐渐露出隐匿的雏形,今天江边的事、结合他们第一次查出来的那种神经毒素——祁粲已经可以猜到之前几次他们每一步的计划和考量。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失去了在他面前的优势。   现在,局势几乎逆转了。   时听再一次向他展现了她的信息价值,而这本就应该是她最大的、唯一的价值。   至于她的心声,是爱他还是害他,还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她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呵。   因为祁粲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应该听见她的心声——   她只不过是他选中的一个小哑巴。一个联姻对象。   仅此而已!   他需要做的是屏蔽她的干扰,在得到信息之后,解决掉她的心声。   祁粲垂落在膝头的手指轻轻敲了敲。   ——「这男的又在想什么?癫力十足。」   祁粲:呵呵。   车子驶入祁氏庄园,在下车的时候,祁粲忽然淡淡开口。   “给太太建一间佛堂,让她在内念佛诵经。”   时听正在刷自己499995的最后几句心声,闻言:???   她一转头,对上祁粲幽暗如海的视线,凉薄得很。   祁大少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   本来他就打算带她礼佛,净化她的内心。现在正好,让她自己一个人闭关吧。   终日诵经,就不会再看一些听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降低对他的影响。   什么霸总文学,甜宠小说,通通滚出他的世界。   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会变成那样?   沈助理迟疑了一秒,还是道:“是,总裁。”   ——「擦,这就开始给你的白月光报仇了是吧??你别太爱了你祁大粪!」   祁粲嘴角冷笑。无所谓,你说是就是吧。   “最好手抄经书,背诵佛经,清心戒欲,净化你的心灵。”   时听:???   ——「好好好!」   ——「好好好好!」   时听距离大整数只差最后两句。   ——「草!」   ——「粪!」   啪,[5000000/100000000]   来吧!!大整数!   祁粲冷呵一声,现在叫他有什么用?   总裁大步向别墅走去,边走,沈助理边压低声音报告刚才检测出的毒素结果。   “两种结合……”   “会导致肢体紧张,肌肉麻木……”   祁粲颔首,并未在意,   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卧↗↘槽↗↘~~~好↘期↗待↘~~~」   祁粲的脚步忽然一停。   她干什么?   电音她都能模仿出来了是吧?   然而接下来的几句话都是她的心声,照常说话的心声,不是模仿。   祁粲迈步的长腿忽然僵住。   不是吧。   “还会导致精神麻痹,神经紧绷……”沈助理继续道。   “情绪起伏,麻木不安……”   祁粲一寸寸地回过头。   神色惊疑。   ——「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电音席卷而来,像一串彩铃。   ——「我~命~~由~我~不~由~天~!」   麻痹。   她带电了。 第26章 癫公电姐对决!   一双眼睛正悄无声息地暗中观察着。   落水之后, 他究竟催生了多少毒素呢……   只见下车之后,祁粲的四肢僵硬,神色惊惧。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反常的紧绷状态。   果然, 中毒很深了。   他的这些生理反应不似作伪,更不要说——祁粲本人根本不屑于作伪,也不会刻意演戏。   他们可以确定,祁粲的神经系统一定已经出现了变故,并已经表现到了躯体化的程度。   还是那句话,人们总是很轻易地走进很小的心理陷阱之中。   自以为是的人自我感动,会相信对方对自己深爱不疑;防备警戒的人自恃安全,也很难料想有人暗中谋划多年。   而他——   男人轻轻笑着收回目光, 他只需要耐心。   他们还需要再给他一些致命成分…慢慢来, 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高高在上、天之骄子的祁大少,已经彻底开始从内破溃。此后, 祁粲的精神世界会越发癫狂,混乱。最后神智不清。   那个B省的大项目,不到动工那日,祁粲大概就已经开始病发了。   这一切将会如期而至。   男人优雅地在窗前转过身, 最后目光的余温落在了那亦步亦趋的小哑巴身上。   他看得出来, 虽然祁粲是和左明月一起落水, 但他似乎对这个小哑巴更加在意。   “有意思,有意思, 他竟然开始在意那个小哑巴了。”   “命运呐……”   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半晌,这样难道不是更好吗?   等他毒入骨髓,疯狂病发, 无力回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意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那岂不更是气血上涌, 致命一击?   看来,把更多的戏份留给小哑巴,她会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效果。   无法沟通的两个人,所有心思都要靠猜,根本无法互通心意,   那将必定是荆棘丛生的猜忌,怨恨,最后崩溃——   …   ——「大↗粪↘,我↗不↘怪↗你↘~~」   祁粲强撑镇定地走进了别墅。   他现在确实很僵硬。   但不是因为中毒。   祁粲当然不可能中毒,他神智非常清醒。   就是因为他清醒地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问题才更加严重。   ——「噢↗噢↘噢↖噢↙~~」   …疯了。   他的世界再次疯了。   过电一样的声音从耳畔流窜,祁粲甚至觉得自己被她的声音电麻了。   他勉强活动了一下绷紧的腕骨。   沈助理已经低声报备完这次的环境采样,“……根据我们的生物检测分析,大致的中毒后续影响就是这样,幸好您没事。”   沈助理一脸忧虑。   暗处那人的手笔简直无孔不入,丧心病狂,叫人防不胜防!   还好祁大少高瞻远瞩,不动声色,已经把握住信息差悄悄逆转了局势。   沈助理压低声音道:“我们一定会让整个团队继续加强安保,不会让您接触到那神经毒素半点,您是祁氏集团未来的希望,您的精神绝不可能出现问题。”   祁粲:“…嗯。”   ——「神~~经~~病~~。佛↗经↘就↗佛↘经~~~我↗怕↘你↗啊~~~」   时听已经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   仔细想想其实坐在佛堂也挺好??又没人管他,还不用跟祁粲捆绑,远离随时发癫的剧情,她可以安安静静念经能刷心声,一点不浪费时间。   这怎么不是一个好的剧情调整呢?说不定这就是五百万整数带来的福利呢。   原本剧情里可没有这一出,祁粲癫就癫了、报复就报复了,哪还有礼佛这个步骤?想到这,时听已经充分用好心态迎接人生,看到了事情的积极方面。   ——「横↗扫↘饥↗饿↘~~~念↗出↘佛↗性↘~~~」   ——「加~~~油~~~」   带电的声音不绝于耳。   像一长串彩铃,像被高压电打了的声波,像掐着声带的乌鸦,在他脑海里兴风作浪。   祁粲陷入一种复杂的沉默中。   他是不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还是他的大脑处理器有问题?   饶是祁粲经过那次错误解构自己之后再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精神问题,此刻还是忍不住思考:   是不是他的脑子把他听到的心声再进一步做了处理,才能听到这些诡异的音效?   还是说这又是个她的什么节点?   一片寂静的祁氏庄园中,只有他能听见这冰力十足的音色。   ——「鹅↗鹅↘鹅↗鹅↘鹅~~~~」   祁粲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又在针对他是吧。   哈哈。   沈助理看出了他神色中的愠怒,也低沉道:“江边附近几乎没有监控,零星的几个也都被提前销毁了,无法得知是谁下的手,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但他们已经按照大少走之前的指示,悄悄给当地河道做环保处理。   当然,祁粲是为了自己的楼盘不受影响。   江水是流动的,就算水下的毒素催化剂只针对他这种“已经中毒”的人,也难保水域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污染变化。   到时候如果江面环境被破坏,祁粲的沿江楼盘将会房价大跌,他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在检测报告一出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地做出了指示。   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祁粲冷静地吸了口气,大脑自动地分析着目前变动的局势。   左明月大概也是被那暗处的人操控,做出了这么多的蠢事。祁粲眸光微眯,对沈助理低声说了几句。   他可以从左阳那里下手,得到他们的信息和视角。   这场角逐中,信息就是一切。   而他现在掌握的最大信息差,并不是对方误以为他已经中毒颇深。而是——   祁粲余光冰冷地看了看身后的小哑巴。   …而是这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能听见小哑巴的声音,也没有人知道小哑巴掌握了多少信息。   这是他掌握的最重要的情报。   祁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是的,没错,因为她的价值,他可以容忍一些。   ——「什~么~时~候~开~始~念~——我~的~嗓~音~已~经~饥~渴~难~耐!」   祁粲:容忍。   为了信息,他容忍。   但他绝不会对她低头,放弃自己的底线。   沈助理随着祁大少的目光看向太太,然后适时亲切地提问。   “那总裁,还建佛堂吗?”   沈助理作为祁大少身边的第一助理,整个团队权限最高的负责人,向来最能够揣摩祁大少的意思。他深知祁大少向来情感稀薄,对亲人如此,能架空亲生父亲,坐拥权力之巅,这种人对下属而言是追随的上选,但对亲密的人而言则是困难模式。   沈助理这些年为了更好地辅佐神经衰弱的祁大少,也研修了心理学,他知道祁大少这样的人一旦产生感情,首先就会自我抑制,并进行客观分析,最后把核心的利益始终放在最前。   但是——大少现在的种种行为,一直在创造妥协的新纪录!而降低底线的包容,就是爱的开始——   沈助理摇头,叹息,心里柔情万千。   祁粲不知道他身边的精英助理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目光幽深,张了张嘴,“我……”   ——「建!——他怎↗么↘不↗建↘呢→?」   电音再次袭来。   祁粲面无表情地想,她是不是在骂我?   带电的骂人更有劲了。   此时的沈助理其实已经明白大少的目的了!虽然刚提出来的时候他还不理解祁大少此举的用意,但是他很快就想起了什么——   项凝女士的祭日就要到了。   就在本周。   项凝就是祁大少年少时去世的生母,在她死后不到三个月,她的表妹项晚苑登堂入室,和祁大少的父亲祁连国结婚,并且很快就生出了祁瑞。   这是对祁大少和项凝女士最大的侮辱。也一直是祁大少心中不能被触碰的领地之一。   每年祁大少都会亲自去祭拜。   所以现在建造佛堂,一定是为了给已故的项凝女士祈福,让亡母看到他选择的伴侣,大少的对象——是一个多么善良、宁静、有佛性的好女孩!   本质上还是为了总裁和太太感情的长远发展啊,沈助理悟了。   ——「建↗啊~~我要~青~灯~古~佛~坐看~云~舒~云~卷~~~看淡世间~一切大粪~~」   祁粲:你已经快电击世间一切了。   年轻的总裁咬牙,吸了口气。   一定还有办法。   或许他应该让她修习静心法诀——对,没错。   很多年前给祁粲开光佛珠的寺庙住持大师就提起过,礼佛可以使人静心,空明,澄澈。   而小哑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心。   祁粲冷笑,他应该让她苦修一番,让她的脑子进入一种无我空无的状态。   这样,不管是电音,还是任何音,都可以被遏制住。   于是祁粲最后扔下一句,“建。”   他这就给她安排修行去。   沈助理:“是!大少。”   祁大少已经冷脸转身大步离去。   这个世界。   建。   太建。   …   祁氏庄园里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搭建。   佛堂,真是稀奇,是时听完全没接触过的东西。   毕竟祁大少一声令下指哪打哪,佛堂又是给太太使用的,一应设施都选用了最好的,时听趴在窗户边就能看见佣人和助理们抱着蒲团、佛像、经书,等等东西,进进出出。看着非常正式。   时听把下巴搁在床沿上,思考。   她真不知道,祁粲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心灵?   还这么大动干戈地帮她净化心灵?   ……这祁大粪到底把她想得有多污秽?时听双手撑着下巴,开始认真回忆。   回想一下,很久之前祁粲还半夜闯她房门,痛斥她的心不要那么脏。   还有要求她不许看霸总文学、甜宠小说,讽刺她多看点有用的东西。   还有总是在她大脑自由放空的时候露出阴沉的、不赞同的、企图阻止她的目光。   点点滴滴回忆起来,时听怒了——   他PUA我!   这个人渣!癫公!   这么一想,所有事情都解释得通了,祁粲这神经病就是在故意打压她,想让她变得不自信,更好摆布,更好做一个工具人。   怪不得他一直这么侮辱她,把她这么纯洁宁静的心灵描述得那么不堪!这个狗!   时听给自己增加了百分百的自信:不要听信他的谗言。   ——「宝宝~~~你↗的↘心↗灵↘圣↗洁↘似↗雪↘!!」时听深情地告诉自己。   祁粲坐在书房里一脸冷笑。   ……雪都被你电化了!   同时,佣人和助理们也开始了过两天祭拜活动的准备。   时听已经听沈助理说了,那是祁粲母亲的祭日,很多祁家人、项家人都会来扫墓,沈助理已经给时听准备好了黑裙子,和总裁是一套的——到时候大少的母亲也终于能看到大少身边有了伴侣!   沈助理心中又柔软又感慨。   时听倒是没有异议,她也知道项凝的存在,那是祁粲这神经病在犯病之后还会回想起的亲人。想必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只可惜离开得太早了。   佛堂没建好,时听不着急,就在房间里自己调调画画的。   这次从拍卖会回来,大家都知道了时听是会画画的,并且她的画还宿命般地被祁大少拍了下来!简直不要太甜。   时听并不知道在大家眼中她和祁粲的感情蒸蒸日上。   她只知道自己的事业开始蒸蒸日上了!   现在她除了继续增加心声,还有两件主要的事要做,一是着手准备给山区老家修路的事,二是抓住这次和某J奢侈品牌合作的好机会。   时听的第一幅单人画大获成功,各种各样的挑战和机遇一起到来,这对她而言也是剧情发生变化的一大体现。   Aron已经和她沟通过了,那个国外大牌是通过这次收藏《Birch in Snow》的买家和他牵上线的,而他们一直非常好奇这幅画里点睛之笔的那位神秘朋友到底是谁。   Aron按照时听自己的意思,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悬念,而是非常诚恳地告诉对方,其实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然而当他们听说这位朋友是失声患者,反而更加诚挚地邀请她亲临现场。   因为他们的品牌核心理念就是包容万象,绽放不同的美。   能以失声而发声,简直更加契合他们这次的活动灵魂了!   时听得知这些之后,简直心潮澎湃。   人生走向了一种从未设想过的绽放。   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情,她会一直默默地憋在屋子里画画,直到死后她的画才被人买走,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作品被人好好装裱悬挂是什么样子。   可当她勇敢无畏、坦然地迎接世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哑巴早就不是她的阻碍了。   时听决定认认真真地参与到这次设计当中,大胆地发挥她的优势,同时融入本土东方的特色。   很多年前她的那幅画曾经在海外发出过声音,如今从新迈步,她也一定可以的!   A:[太期待了,听]   A:[看来我们的缘分还没停[眨眼]   时听也笑了。   [请多关照]   [抱拳]   Aron非常高兴,这次他们会以一组的形式参与其中,中西合璧,融汇灵感。创作出的图样会直接展现在J家新一级的成衣走秀上,毫不夸张地说,那甚至有可能成为未来一年的时尚潮流趋势。   这对Aron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他很愿意和他的朋友一起完成。   Aron也知道,听听一直在等着能回去看望翠芬的那天。而他,流浪到中国大山里那些年,也吃了翠芬很多顿饭。   他想要看到时听更加璀璨,然后一起去看望翠芬,那简直太浪漫了。   唯一让Aron十分困扰的是,   A:[就是那个亮星星也非要去参加大秀]   时听挠了挠头,晶晶啊?   晶晶没事的^^   时听一脸慈祥。   她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那头的Aron见时听并不介意,于是也耸了耸肩。   时晶晶正十分努力地推销自己:“Aron先生,我们这边依然可以负责帮您对接品牌,包括您那位神秘的朋友,我都是很乐意效劳的。”   Aron不置可否。   于是时晶晶已经默认自己搭上了东风,很快就能坐在J家的秀场上,羡煞一众豪门圈子。   说到底,她这次的拍卖活动可真算是圆满成功!   虽然中间让时听拍出一千万这件事会成为她一生的梦魇,但是最终以左明月破防收尾,还有了和J奢牌对接大秀的机会,时晶晶已经非常满意了!   那些拍卖品今天也都已经陆续打包送出去了,Aron那副作品显然被收藏到了更高的地方。而时听那幅画,最后跟着回到自己家了哈哈哈。   亮晶晶呀:[姐姐,你那幅画收到记得挂好哦~其实挂在你自己房间里就行,不然我怕祁大少哪天想起这一千万花的不值,引发你们之间的矛盾就不好了~]   时听拿着刮刀练手了一张厚涂,然后才看到她的消息。   时听一手颜料脏兮兮的爪子按着手机,慈祥地回复。   S:[好的,你放心吧]   晶晶这孩子就是这么体贴。   时晶晶等了半天才等到这条回信,对着屏幕横看竖看了半天。   时听到底听没听懂她的嘲讽啊?!怎么反而她自己十分不爽??   时晶晶不爽地关上了手机——你们等着吧!   等我追随着Aron先生他们走向了海外,你那画还挂在自己的破屋子里!!   一千万怎么了?一千万怎么了!   到时候你、还有那个左明月,你们都会因为我而破防!   哈哈哈!   …   “总裁,太太的《画》寄回来了,您看挂在哪里合适?”   庄园顶层。   总裁的书房里。   沈助理已经拿到了拍卖会主办方寄回来的藏品,和两个保镖大哥一起小心翼翼地捧了进来。   祁大少书房的里间他们是不能进入的,那里据说也有一幅画,但是他们都没见过。   沈助理的视线往书房周边扫了扫,太太的画最好是能挂在这几面墙上,毕竟这是祁大少日常办公待得最久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见。   祁粲靠坐在皮质椅背,手里的钢笔一下一下地点着,像是在思量什么。   脸色依旧阴沉。   从这次从拍卖会回来之后,准确地说是下车踏入家门开始,祁大少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看。   好在佛堂的搭建已经基本完成,他们设计得古香古色,很有佛缘意境,力求给太太一个良好的礼佛环境。   沈助理道:“太太已经进入佛堂之中了,一应用品都很齐备,您放心。”   祁大少闻言这才神色稍霁。   赶紧让她清修去吧。   某位电音哑巴…不,电音喇叭。   祁粲抬手捏了捏太阳穴,然后才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们举着的那幅画。   客观来说,时听的画很美。   她对色彩的奇妙运用,瑰丽而不突兀,看了让人非常舒服,甚至能得到短暂的放松。   祁粲随手挥了挥,“随便吧。”   沈助理立刻微笑道:“是,总裁。”   然后他指挥着保镖把画挂在了非常醒目的位置,祁大少只需要微微侧头就能一眼看见,然后睹物思人,想起太太,由此在精神上互相陪伴,感情越来越甜蜜!   完美。   祁粲等他们挂好,又沉浸到了工作之后,半晌后他微微抬头,不经意间看到那幅画,然后表情一顿,想起了什么。   ——《听》。   他一看见这幅画,就想起了它的名字。   她的名字仿佛是一个祈使句,时时刻刻提醒他。   你听。   你听——   ——「嗡↗嘛↘呢↗呗↘咪↗吽↘——」   ——「o——骂你~~骂你~~呗呗轰~~~」   ——「ong——骂你骂你↗↘逼逼粲——」   “…………”   祁粲面无表情。   他怀疑她在夹带私货地骂他。   并且他有证据。   但是没关系……年轻的总裁阴冷地笑了起来,锋利眼眸中满是寒光。   他已经给时听准备好了静心流程。   …   时听十分新鲜地进了佛堂。   她对佛经的认知仅限于那几句,多的就说不出来了。   祁粲手下团队的效率自然毋庸置疑,他们搭建这个佛堂不仅审美品位很好,而且温暖舒适,就像是一个风格特殊的起居室一样。   整个佛堂的空间并不大,设计得十分复古,灯火通明,四角都有悬挂大莲花灯,佛像前还两边各有铜铸长明灯。   整个房间十分亮堂,看起来佛光熠熠的。   时听拍拍手,真不错真不错,都很有特色。   虽然说大粪车对她纯洁的心灵有偏见,但是时听不信就好了。   王助理十分纵容地陪着时听参观完,才笑着给她拿出了几本祁大少指名的必读经书——   《道德经》   《清静经注释版》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心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时听:?好好好。   说她没道德、说她心不净,这个癫公又在拐着法地羞辱她!   时听狠狠拿过经书,她要在佛光普照中刷够一千万句心声,给剧情一个更大的暴击。   万一她1000万的时候就能说话了呢?   那可是十分之一亿啊,距离最终目标越来越近了!   时听捧着经书,在底握拳。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祁粲这神经病的神经病程度。   王助理给她拿完教材,微笑着往旁边侧身,请出了身后一身袈裟的大师。   大师的出现,给这件事抬到了一个它本不该存在的高度。   “祁大少说——让这位师父带您诵读,务必帮助您净化内心,澄澈思想,让心神达到一种真正的宁静。”   这是祁大少原话,王助理只是原封不动地转述了过来,但其实他也不理解。   太太还不够宁静吗?   时听也惊了。   和大师面面相觑,大师倒是十分和蔼,很有佛相。   而时听:????   ——「啊啊啊啊——癫↗公↘、癫↗公↘啊↗祁↘粲↗!」   有钱能使鬼推磨,祁粲为了羞辱她竟然连大师都请来了!在他眼里她的心就有那么脏?   时听愤世嫉俗地想——怎么不癫死他??   书房里,正在线上开会的祁大少听见她的声音,差点冷笑出声。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电?   谁能有你电?   …   于是时听竟然开始了真正的修行。   大师法号静心,不知道是不是祁粲特意选择的。   但静心法师确实很有内涵,很有涵养。   这一天下来。   佛堂那边果然没有传来什么乱七八遭的通电心声了。   祁大少端着瓷杯,唇角缓缓勾勒出冷笑。   果然。在大师面前,时听也收敛了自己的心性。   祁粲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想让他对她妥协?绝不可能。   电音而已,他连震耳欲聋的心声都扛过去了。   谁能熬得过谁?   呵呵。   等时听彻底修身养性,从内而外地安静,这场战役,他就胜利了。   而时听这边听着听着——   哎,没想到还真让她学到了真东西。   佛法无边,给人以各种启发。   她这次参与J牌新春成衣图样的设计,本身就需要广泛地吸收灵感。在诵读佛经的过程中,她攫取了新的气场和信息,对创作输出竟然有了更多感悟。   不得不说,文化与艺术就是山河湖海,总会交融。   祁粲人虽见,但这个事倒还真不是坏事。   时听捧着经书一琢磨,懂了——这肯定也是剧情带来的有利调整,500万整数果然给她带来了好运!   就像之前到达一百万句的时候祁粲把她送到了新西伯利亚一样。虽然这几次都不乏祁粲的出手,但是时听相信这些都是对她有利的!   时听在学习的过程中真的安静了不少,整个人投入了进去。   祁粲获得了一天的相对宁静。   他开了几个会议,做完了下个季度的部署,还安排了本周祭日的事情。心情总算不错。   晚上的时候,他亲自接待了静心大师。   茶室里,年轻的总裁和大师对坐饮茶。   祁粲问,“她怎么样?”   静心大师悠然道:“小夫人心有千秋,虽口不能言,却是妙人。”   这评价不低,祁粲听完先是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然后陡然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请大师来——   就是为了抚平她那心中千秋万言。   “…”祁粲沉默了一瞬,“能不能,让她今后都成熟一点。”   成熟——祁大少这个用词非常微妙,可以说很符合一个商人隐晦却又直白的说话逻辑,懂得人自然会懂。   静心大师透过茶烟淡笑看着祁粲,“一切皆为缘法,莫不如亲自去看看。”   祁粲:“……”   不去。祁粲冷酷地想。   他在时听这次的电音结束之前,绝不可能主动先去看她。   他要让时听在孤寂中沉淀下来,以后所有的心声能真正变得沉稳。   祁粲亲自把静心大师送出了庄园,站在廊下淡然地目送。   他的世界,虽然有各种变数。   但依旧在他的掌握——   他要把变数牢牢握紧手中。   …   时听盘腿端坐下来,在大师走后,开始了自我的修行。   大师说了,修行在个人,她要自己反复研读,在心里回味,才能达到心思澄然,助法艺术的效果!   ——当然,时听也是为了心声的任务,多念几遍就多几千句心声。   她开始徜徉在佛法和知识的海洋里。   嗡念做ōng,读时要闭唇……   嘛读mā,读时舌尖卷起双唇张开发爆破音……   呢念作ni,发音时卷舌,舌尖上翘顶住上腭,放开发声……   叭念bēi,咪要读成mēi,不能读成 mī……吽发轰的音,一声四声都可以……   摇头晃脑。   滔滔不绝。   祁粲路过佛堂时刚好听见这一长串叽里呱啦的声音,脚步一顿。   电音佛经是吧。   他冷哼一声,却还是没有进去。   ——「持诵此咒~~利益颇多~~~密义普传~~~众生修习,获得↗↘解脱↗↘~~」   ——「妙~~~~啊。」   ——「妙~~~~~~~啊。」   电音佛经,甚至给人一种致幻效果。   祁粲捏住了眉心。   但这也算她修心的过程。他忍。   祁大少神色几变,沈助理就察言观色地出列:“太太已经辛苦一天了,是否让她回来休息?”   祁粲淡淡转过了头,“…不用。”   他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主动收回。   “让她继续,”祁粲语气淡漠,“修心养性。”   “是。”   于是,   时听念经念了一晚上。   一整晚!   半夜。   祁大少睁开眼睛。   不是。   她把这东西当霸总小说念,啊?   时听念了几个小时的佛法,感觉通体舒适!像是经历了一场修仙!   一看心声,增加了十万句!好好好啊!   她左背清静经。   右背金刚经。   手里敲着木鱼。   一顿操作猛如虎。   祁大少从床上起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色中的城市。   真是酣畅淋漓的电子洗礼。   电音浇头。   一场令人惊叹的佛祖进化。   草。   他忍。   …   时听浑然不知。   她对自己的礼佛生活十分满意。   ——「一个优雅的~~迷人的~~充满艺术气息的~~佛学小女孩~~」   祁粲:呵呵。   佛堂简直就是时听的快乐小屋2.0(灯火通明版)   她一边画画一边背经书,左右脑都没闲着,心声刷的嗖嗖的。   抽空看到了白宝元发来的信息:“过两天我哥要代替我爸妈过去一起给祁大少妈妈祭拜,我也会跟着去,咱们就又能见面啦听听!”   时听:[好呀好呀]   因为祁大少的缘故,每年项凝女士的祭日都很隆重,祁老爷子也会亲自到场,毕竟他心中有愧,知道祁家终究对不起项凝。   项家人也会出席,包括祁大少的舅舅,项凝的亲哥哥等等……他们项家人都不待见项晚苑,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祁瑞。   白宝元很喜欢时听,不仅因为他们喜欢一样的霸总文学,还因为听听是最鼓励她的嘻哈艺术的人!她懂她,她是自己的伯乐!   白宝元:“我最近又学会了很多种flow,我教你啊听听!”   时听:[好好好]   一切能够增加心声的活动,都是健康的、有益的!于是时听跟着白宝元学习了新的说唱技巧,但是她脑子里都是佛法咒语。   最后——   时听的DJ版电音大悲咒传入了个别人的耳中。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祁粲坐在书房里,“…………”   像是一道山路十八弯的雷劈在了他头上。   半晌后,祁粲咬牙拿起桌上话筒:“去查。”   “是谁在教她唱歌!”   ——「来一首~攒劲~~的~~小曲~~~」   ——「佛来~渡我~~我~~佛~~糍粑~~」   祁粲握紧拳头。   好。他忍。   他就不信这声音能持续多久。   难道她能电一辈子?这种电音不会消耗她的能量?   这一次如果再把时听从佛堂里接出来,那就再次意味着他在她面前的无能为力、节节败退。   而她、甚至什么都没做。   这对祁大少而言相当于兵不血刃,是惨败。   祁粲绝不可能想象自己对她无底线纵容、无条件妥协的样子。   ……绝不。   祁粲起身,在办公桌前坐下,捏着钢笔的手一点点攥紧。   他再等等,她总会被熏陶成大师那样安静的人。   总裁深吸一口气,吐纳自然。   然后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开始处理B省那个工程开发项目。   工作要紧,他有无数的公务要忙,决不能因为她的电音就被影响。   另一边。   时听在灯火通明的佛堂里呆了两天,也创作了两天,灵感已经卓有成效!   于是她开始琢磨另一件大事——修路。   B省的深山一直以来走的都是泥土路,只要雨雪一下就变得非常泥泞,车子无法进出,人也艰难。秋收运不了苞米,快递进出也费劲,要是赶上生个急病,那能把人急死。   想把整座山头的路都修好,的确是个大工程。算上各种器械,路面硬化水泥,一平方材料费大概就得几十块,还要再加上工人的人工费。而她现在还不知道整座山到底要铺到少米的路,看来真不是个简单的事。   还好她现在有钱!时听开始捧着手机东查西看。   我看看拖拉机。   再看看推土机。   还有大碾子,赶水泥。   还有搅拌机。   这些东西都是大件,靠她一个人的实力看起来很难,实际也确实不容易。   时听沉浸其中浑然不觉,正钻研着修路的章程,忽然听见门被敲响。   王助理在门外说:“太太,总裁让您抓紧修心,不要懈怠。”   时听:???   一辆大粪车忽然开进她干净的佛法世界。   ——「癫公——要↗你↘管!!」   她修的路就是她的心!   是她的大孝心!   ——「你↗懂↘个↗屁~~~」   祁粲捏紧手中的钢笔,他懂个屁?   他懂她琢磨的那些工程他随手就能帮她办了!他不懂?   祁粲满眼冷酷,心中嘲讽。   下一秒,头顶却传来了带电的轰鸣声。   总裁静了一秒。   然后缓缓从文件中抬头。   ——「轰↗隆↘隆——!」   ——「突↗突↘突↗突↘突~~!!」   谁他妈会脑内模拟施工啊!?   施工大队的拖拉机,推土机,搅拌机,大碾子,一起通电,路过祁大少的全世界。   “……”   “…………”   祁粲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   可下一秒“啪”的一下,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祁粲十分沉静地站在漆黑之中,助理和保镖很快就赶了过来。   “大少,是总闸跳电了!”   “这两天佛堂日夜供电,线路需要换新,很快就能恢复。”   祁粲面无表情:“不用了。”   “大少您说什么?”   祁粲萧索地转过身,向佛堂走去。   “不用供电了。”他说。   他电够了!!   他电得够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听听:他这人怎么这样???   祁大少:#无底线无脑宠模式震撼来袭# 第27章 他人还怪好嘞?!   时听看着突然黑掉的佛堂, 愣了一瞬,然后就恢复了宁静。   她站在黑暗之中,十分平静地掐出一个手印。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一瞬间, 时听感觉自己佛光闪耀。   她一颗心冰清玉洁,还有谁能污蔑她心脏?   大师,我悟了!   ——「谁↗说↘站↗在↘光↗里↘的↗不↘算↗英↘雄——」   时听十分有佛性地伫立在黑暗之中。   然后脑子里继续想她修路的事情。   毕竟只是断电了而已嘛,对她又没什么影响^^   修路这件事可以先不告诉奶奶,时听已经想好了,她先拿着自己手里的钱去购置所有这些铺路的设施和工具,然后她需要找一家公司签工程合同,只要有时间她可以自己去监工。   自己购置生产资料, 等施工完毕之后, 这些生产资料还可以继续出租或者变卖——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的推土机,她的拖拉机, 她的大碾子……   时听已经看了很多铺路案例的视频,看这一类视频还会自动跳转到各种施工、装修等等相关的科普和分析。   她看得津津有味,仿佛自己已经会开推土机,已经开始填水泥, 马上就能开车进山了!   脑内爽一下, 真好。   轰隆隆!   锃锃锃!   ——“大少, 您怎么了大少?”   正在走向佛堂的祁粲,忽然伸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 身形晃了晃。   怎么形容时听电音化之后的心声?   如果说上次新西伯利亚千里巨响只是一种大脑震荡——   那她现在这种曲里拐弯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   每一个音节都被拆分然后上电,像是拆成了人工彩铃,每一句话都像在唱一种非常难听的歌, 最后,变成一种魔法攻击。   听多了电音轰鸣, 祁粲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在逐渐扭曲,随时都能打出个闪电来。   祁粲抬起的手微微颤抖。   正常人类,他是说正常人类,都对施工和装修的声音无法抵抗。   更不要说是祁大少这种有神经方面病史,接受了多年精神科治疗的男人。   他的神经是真实受损过,只不过敏感度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时听对他的反复锤炼而有所降低……   这相当于他大脑的二次进化,为了抵御大自然的风险,以至于开始让自己习惯噪音。   但习惯是习惯。   不是真的瘫了。   谁的脑神经能抵抗这个?   ——「哒↗哒↘哒↗哒↘哒~~~轰!轰!轰!~~~」   仿佛有人贴着他的脸施工装修。   贴着他的脸打钻凿墙。   祁粲狠狠拧着眉。   沈助理和王助理等人跟在祁大少身后,不知道他的步伐为什么停了下来。   但他们知道——眼前这个能让任何人“天凉王破”的男人,此时竟然陷入了某种无人知晓的情绪中。那挺拔修长、向来从容的身影,甚至有一分萧索意味。   沈助理:他、还是想念了吧!   让太太在佛堂修心养性的这几天,何尝不是总裁自我的修行?泪目。   祁粲闭着眼睛。   但难道他就要向她妥协吗?   让她这样赢得毫不费力,甚至不动一兵一卒?   祁大少在商战中运筹帷幄,向来自信强大,此刻竟然有几分凝重和犹疑,像是在思考什么。   ——旁观者清!沈助理感动地想:总裁会深陷感情的漩涡,自我挣扎,这再正常不过!毕竟他二十八年的人生只拥有光辉璀璨的成就,却从未有过情感,所以一切都还在磨合适应。   但是显然,他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太太了,沈助理就知道,大少一定会亲自把太太从佛堂接出来的——就像上次远赴新西伯利亚一样!   沈助理的心,感受到了他们爱情的酸甜。   祁粲:“……”   庄园中的电路正在抢修,此刻还是一片漆黑的。   祁粲在夜色中反复挣扎。   然而他世界里的电音喇叭,并不会因为断电而停工。   深夜施工,兢兢业业,轰轰隆隆。   祁粲终于咬牙——不行,先去找她。   至少近距离对视的时候可以无声。先让她停下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祁粲正了正衣领,然后沉着脸迈步而去。   沈助理等人不疑有他,跟随着祁大少的步伐走向安静的佛堂,沈助理还贴心地说:“总裁,需不需要我们在远一点的地方等候?”   给您和太太留下私密、安静的独处空间!   沈助理常常担心他们前呼后拥的习惯会影响总裁和太太的交流。   “……不用,”祁粲比例精确的下颌线在黑暗中咬紧,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去,和她一起,礼佛。”   沈助理亲切点头:“好的呢总裁。”   都明白的,都明白。看清自己的心,需要一个过程。   “……”祁粲脸色阴翳,不想多说一个字。   走到庭院里的佛堂门口。   总裁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   距离近了,她的音量总算是降低了不少,电量都仿佛弱化了。   ——很好。   他来解决她这个问题。   祁粲一把推开了门。   ——「嗯???谁↗来↘了?」   ——「原来↗是一辆车↘不请自来~~~」   时听原本还在神游天外,幻想修路,一听祁粲来了顿时一个激灵——靠,难道是来监工的?   看她有没有在认真修心?   当然有了!她的孝心修得好好的,她心中的大马路也修得棒棒的——   男人的皮鞋落在木质地板上,一步步向她靠近,沉默中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又癫了,时听就知道,这男的又癫了。   祁粲绕过去,想要面对时听,只要看到她的眼睛,至少这声音就——   正面一看:   时听双目紧闭,手掐佛印,端端正正。   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在礼佛。   这也不怪时听,毕竟祁大少亲自叫人搭建的佛堂,亲手准备的佛道典籍,特意给她请,来了大师,并且几次三番地叫人提醒她好好修心——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真的想看到她潜心修行的样子吧!   祁粲:“……”   ——「我↗潜↘心↗礼↘佛↗~~哦~~~~」   看得出来吧?   我是不会睁眼的!!   祁粲沉默了两秒,然后道:“时听…你睁眼。”   时听:什么睁眼?睁什么眼?   我在礼佛,我怎么能睁眼!我这个年纪我怎么睁得开!   祁粲:“………”   他的胸腔起起伏伏,沉默地和小哑巴闭着眼睛的脸四目相对,思考把她眼睛支起来的可行性。   就那样寂静了一会。   “笃”   “笃”   “笃笃笃”   祁粲一顿,然后发现这不是她的心声,而是客观的声响。   他低下头——   看见小哑巴不仅双眸紧闭沉醉佛法之中,还十分投入地敲起了木鱼。   “笃笃笃笃”   功德+1   功德+1   功德+1111   像是一个只针对祁粲破碎内心的点睛之笔。   ——「怎么样~~够不够~~~够不够?」   ——「男人——让↗你↘看↗到↘我↗的↘虔↗诚↘!」   她的虔诚电力十足。   祁粲忍无可忍,一把伸手握住了时听的肩头。   够了!   停止你的花招!   对他放电是没有用的!   …   ——「他~这~人~怎~么~如~此~奇~怪?」   时听一脸“他有病但是我尊重”的表情,坐在祁粲一米外的蒲团上。   祁粲沉默而阴郁,脸色苍白地盯着她看。   佛堂之中还没恢复供电,但是蜡烛已经点了起来。   在摇曳的烛光中,小哑巴的身形模糊而温暖。   她的肤色是一种暖调的白,被烛光勾勒出陶瓷一般的质地,那双感情很充沛的黛色瞳孔闭着的时候,整张脸精细如描摹的五官比例却更加清晰地显现出来。   大约是这一刻显得太安静了。   大约是她不在身边的这两天祁粲被吵得太厉害了。   以至于这一刻,他竟然没有急着解决这个电音喇叭的问题,反而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然后他才回过神,迅速看向一边断电的莲花灯,让自己的神色重新恢复冷淡。   对,莲花灯都断电了。   她还带电呢。   祁粲冷笑。   但她脑内的装修大队、施工大队、佛祖菩萨,终于停了下来,祁粲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   在这场战役之中,他太过被动,所以才显得兵荒马乱。   但这一刻,祁粲的思路重新清晰起来。   首先,这一切无关感情。   他们之间的所有利弊都不出自他的情感判断。祁粲冷漠地想。   祁粲对情感的抵抗是天然的。源自于他年少时被重创的事故,也源自于他对爱情的不信任,对父亲劣根性的见证。   他从不会放纵自己对任何人、任何事过度热爱,所以他没有爱好,没有前任,生活里只有工作。   在祁粲的世界观里,他不能也不应该对任何人妥协。特别是她。   一旦妥协,那将是……或许祁粲自己都不知道那将会是什么样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他先一步低头了,也只是为了他自己。   而不是为了这个小哑巴。   佛堂之中有淡淡的香火味,但更清晰的是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祁粲知道那是她常吃的润喉糖。   他从现在开始必须真正了解时听,甚至摸清她的KPI到底是什么。   她心声活跃得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范畴,可显然时听又并不知道她能对自己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最终想要达成什么?   如果他能帮她做到呢?她还会这么吵吗。   如果他手动推平她的一切心声……   “?”   时听的屁股在蒲团上不安地挪了挪,这辆车在干嘛呢?   他又在陷入什么阴湿的思考??   ——大粪车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和原本剧情里的样子变得十分不同。   按照原本的剧情,祁粲只有两种模式:绝对的冷漠批,或者癫狂的疯批。   中间他们并没有任何交流——不对,现在他们也没有任何交流!   如果确切地计算,时听和他的交流总共都没几句,根本都没说过什么话嘛。   他干嘛对她这么大动干戈的?   又是把她送出国,又是给她一千万,又是给她建佛堂请大师的。   时听开始反思——难道自己每一个完成大整数对剧情的调整,也对其他人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吗?所以才让祁粲这个神经病也变化很大?   时听看了看自己右上角的数字。   现在是[6370110/100000000]   其实她一直有一个疑惑——截至目前为止的整数分别是:一千,一万,十万,一百万,五百万,每次都的确帮她调整了剧情。   但最终的目标一亿句话的奖励,是【能够恢复哑巴重新说话】。   那么按照逻辑来讲,阶段性过程中的每个整数奖励、也本应该也是在这个逻辑之下的。   ——换句话说,每次的阶段性奖励应该也和【说话】有关才对呀?   这难道是什么盲点?   ——对啊,一开始达到整数的时候,她最期待的看这个奖励能不能让她说一点点话,但是她发现并没有成行。   那如果前期的奖励还不足以让她出声、说话,有没有可能或者是……或者是让她的心声、她的想法能够被传递出去呢?   ——「难↗道↘~~~难↗道↘……」   祁粲不动声色坐直了,西装下的后背绷出了一条充满力量感的危险弧线。   他不能让她知道。   她一旦知道,她就会大获全胜。   他怎么可以输?   祁粲语气压重了一点:“时听。”   ——「啊~~~~~~懂了!」   佛堂之中,两个人对坐不远,都在暗中揣测对方,像一场脑内的较量。   时听把前前后后的所有剧情一结合,在自己的视角下复盘这一切的发展——终于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她的画啊!   她的画画事业这么成功,她想要表达的心声通过画笔传达了出去。   不仅高价打响了第一枪,现在还拥有了和奢侈品牌合作这么好的机会,能让自己画笔下的声音传向海外——   这怎么不是一种“被听见”呢?!   这怎么不是一种“说话”呢!   不然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她的声音被听见?除非是什么不科学的手段,不然不可能了呀。   这么一想,祁粲送她去新西伯利亚,带她去拍卖会,还有给她建佛堂,都在无形之中推动了她的画画事业,帮助她的声音被听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增加心声的一切努力果然没有白费。   那她必须要继续!多多地!丰富地!——   在心里发声!   ——「《听》啊↗↘你《听》啊!——」   祁粲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听着呢。   全世界只有他听着呢。   时听心中握拳,她会继续努力多多说话,万一1000万句的大整数节点,她真的能说一点话了呢?   时听在心中清了清嗓子。   ——「好激动~~好期待~~好想拥↗抱↘这个世界~~~~全世界都好~~除了祁粲;全世界充满爱~~除了祁粲~~~~~~全世界——」   祁粲:“……”   他一定是想多了,小哑巴能有什么KPI?   她的“KPI”大概就是创造更好的生活,就是她心中的那些愿望罢了。   于是,两个人纷纷对对方进行了一番深入的揣测,然后——   一脚油门下去,相对距离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那么——祁粲想:他满足她的愿望。   这世界上就没有他祁大少无法满足的愿望,无法做到的事情。   只要完成了她心里的想法,她自然就不会继续反复念叨那件事——更不可能再自己模拟施工了!   祁粲沉吟着看向时听。   时听也端庄地看着他。   祁粲冷峻的眉目微微舒展,抬手,一边整理自己的西装袖口,一边淡淡问道:“你想修路,是吗?”   时听顿时从自己的思考中回神,惊疑地看向祁粲,他怎么知道??   祁粲眉目淡然,挥了挥手:“你可以用手语,我都看得懂。”   区区几本手语图册而已,呵呵。   时听迟疑地比划了一下。   她两只手握成拳头,然后右轻轻打一下左,右拳再向上翻开。然后一手的食指立起来,指尖朝太阳穴敲了两下。   你、怎么、知道。   她比划手语的时候倒真的很乖,一个手势接一个手势慢慢来。祁粲看完,莫名地勾唇笑了一下,然后又绷住了这股莫名的笑意。   有病?   他念出手语意思,“你问我怎么知道?”   因为他可以理解她的双语。她的手语和她的脑语,他都能听。呵呵。   而这其中的坎坷,成熟男人只会一笔带过。   祁大少云淡风轻地说,“王助理去你家的时候看到了,你给你奶奶家添置了很多农机,也一直想改善她周边的环境。”   时听低头,挠了挠脑瓜。   ——「啊~~~就是他问我奶奶叫啥那次?~~~想起来了,但他那次不是很生气吗~~?」   祁粲:“……”他生气是因为…算了。   “总之,祁氏在B省的项目近期就会动工,我会抽调一部分人员到你奶奶所在的山区,帮你修路。”男人音色冷沉。   时听听完,人都惊了。   万万没想到,大粪车大变活佛??   她正要抽出时间费尽心思考察各种工程团队和建设公司,并且她个人出资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坑坑洼洼的事,然而祁粲竟然主动提出帮她??   时听简直不相信他会这么有佛性。   她用手语比划了一下:真的?   祁粲冷嘲一笑,气场强大而高高在上,“放心,对我而言,举手之劳。”   只要你别在脑内施工。别再亲自学习如何铺路,如何使用推土机,如何使用大碾子。   时听震惊地看了他半晌,才激动地站了起来,真诚地拱手。   老板大气!   老板大气!   祁粲解决完这件事,眉心阴翳散开,转身就想离开佛堂,离开这荒谬的一切。   时听还沉浸在活佛的震惊中,并且忽然意识到,卧槽,她手里的一千万是他出的,现在力也是他出的——   天哪!!!   ——「他↗人↘还↗怪↘好↗嘞——?」   ——「感谢↘祁总↗???」   祁粲背着身:“不用……”   ——「感谢你↗↘大冷天↗我的心↗↘忽然暖暖的???」   祁粲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她,眼底冰冷:“你还想待在这里?”   时听:哦、哦哦。   他们一起出了佛堂,门外不远处的沈助理和王助理等在那里。   这一刻,庄园的电路刚好恢复,灯光映亮了他们亲切而又甜美的微笑,就差手挽手指着总裁和太太。   ——看啊,看他们!   “……”   祁粲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转头就走。   就这样。   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祁氏至高无上的利益。   他对她的满足也是有限度的!绝不掺杂感情成分。   时听——看啊,他甚至没有对别人说出自己的善举!   时听彻底感动了。   ——「我承认↗↘我以前↗↘对你声音大了点~~~我承认↗↘我对您的称呼~~~~一直不够尊敬~~!但是~~~~」   “……”   祁粲终于看向所有人。   “闭嘴!都闭嘴!”   够了!   根本没说话的助理保镖们:啊?   时听:——「恩~恩~。」   反正她没张嘴^^   …   但很快,整个祁氏庄园都知道——   大少不仅亲自入佛堂请回了太太,还主动要给太太山区的老家修路!   毕竟修路不是小事,总裁办需要有助理来对接这件事,于是助理团队最先嗑糖,紧接着就洒满大地。   整个庄园都炸了。   大少、竟然这么爱了!   他的爱悄无声息,不见踪迹,甚至从表情看常常是相反的!   但——没有人会怀疑,这就是他深沉的爱!   只有爱得发狂的两位当事人并不知情^^   不,祁大少或许知情。但他不想做任何解释!   时听重新回到别墅顶层和祁粲一起生活,心情也依旧晴朗。   修路这件事有了眉目,甚至有祁氏总裁办的其他助理来亲自和她对接,时听的心里也不用再为那些重型机械和施工现场模拟了!   祁大少勉强松了口气。   时听盘腿坐在椅子上,开始继续琢磨给J牌画图样的事。   哦,现在总裁已经把她的画室搬到自己书房一墙之隔的小隔间里了。   助理和保镖们都嗑死啦。   时听忙着自己的“发声大业”,这几天她和Aron都是线上沟通,他们会在近期就把图样设计好发给对方。   经过几天的佛堂清修,她心思充盈,而最后的断电漆黑,忽然给了时听灵感。   光芒会有形状,却是由无数没有光芒的颜色勾勒出来的。   就像她可以发声,却是由一个无法发声的小哑巴来表现。   光——是灯台上的虚边。   是侧脸下阴影面的另一边。   是强弱颜色中的渐进……是普鲁士蓝,也是柠檬橙黄,是一切本身并不发光的颜色。   是烛火的燃烧,是瞳孔的反光,是无人可知的电磁场,这一切都不是光芒本身,时听却可以用色彩、用线条,让他们知道,那就是光芒绽放。   时听忍不住在颜料盘里涂涂抹抹,心中有了各种各样的灵感。   他们老祖宗本就流传下来了各种各样的色彩命名,还有千奇百怪的上色材料。很多年前时听那幅《火山》的最大特点,就是在画面上使用了火山灰。于是天然,于是迸发,让一种强烈的自然生命力,冲击着跃出纸面。   现在,时听又有了这样那样的灵感。   ——「啊~~~~~~~~。」   ——「人~~~~~果然还是要修行~~~~。」   ——「大师~~~~我又悟了!」   祁粲坐在书房里,对着《听》的总裁,缓缓远目。   她画画的时候只有一些大自然的声响,没有施工大队过境。   挺好的。呵呵。   祁粲目光阴冷地陷入沉思:   虽然没有施工的巨大噪音,但是她的电音什么时候能结束,电量什么时候耗尽?   还是说……有什么方法,什么节点,就能恢复?   上次是他万里飞向时听,缩短距离,才解决了她震耳欲聋的心声……这一次呢?   如果,他和她长时间保持极近的距离……   祁粲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   那岂不是一个过于亲密的拥抱…?   不可能。   祁粲二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和任何异性有过超越界限的接触。   就算是他能为时听解决心中一切愿望,也并不打算让别人以为他们感情亲密——   毕竟那不是事实。   她又不爱他。   当然,祁粲对她也没有感情,呵呵。   祁粲捏紧了眉心,如果他不主动尝试亲密拥抱这个方法,那么还有什么途径?难道他只能强忍…   一瞬间,祁粲觉得,还是她以前正常的心声好,至少他已经适应了她正常版本的心声……   思考半晌,祁大少忽然伸手,遮住了半张脸。   他怎么能在这件事上感到由奢入俭难?   他有病?   祁粲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   你别太…   对。   …   所有人都知道,祁大少看太太的目光常常带着深意。   充满一种无人可知的情感。   总裁助理团队最高负责人·兼职情感分析师的沈助理表示:他明白,他看得懂。   那是一种似乎想触摸,但又自我克制!想靠近,却又自我压抑……一种复杂而又酸涩的情感!   谁懂?   整个庄园都懂了。   时听在潜心画画中也感受到了一丝气氛的不寻常。   她挠头:干啥呢这是?   祁粲穿梭在寂静的庄园别墅之中,在顶层看着自己一手锻造的帝国,沉默,“……”   他还什么都没做,他的团队就已经误解太深。   他要是真的主动做了点什么,作为集团总裁以往的冰冷铁血形象都会受到影响。   祁粲:不。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打钱,但是做不出主动和她长时间亲密接触。   像什么样子?   像动物界的求偶行为。   像小猫小狗对人类贴贴。   他要是真做出了这种行为,小哑巴误会了怎么办?这场联姻的性质就会彻底改变。   祁粲终于闭眼,冷笑:——算了。   她带电一辈子也可以。   毕竟现在音量并不太高,只要她不在脑内进行一些大型、高危活动,她的心声就尚能接受。   祁大少坚韧的脑神经总会再次适应。   祁粲抱着胳膊,像暗夜中的帝王一样,做出了决断。   他可以为她解决一切,可以为她容忍一些,而当他让自己强化到这一步,她还能怎么左右她?   这种声音,不过是在他的世界里听着滑稽罢了。   还能有什么影响?   只是有点不庄重,不严肃而已。   不严肃就不严肃吧。   …   然后。   祁大少就迎来了一个必须严肃的场合。   ——他母亲的忌日到了。   祁粲:“……”   这一天,细雨霏霏,是一个阴天。   就像祁大少的脸色和心情一样。   时听终于画好了几种满意的图样,打包发给了Aron。他那边据说现在被时晶晶缠得不行,非要让他引荐一下,见见他那位神秘的大佬朋友,好在J家大秀上显得人脉颇广。   这就导致Aron的进度落后了下来,而他们合作图样的灵魂,先被时听画了出来。   Aron只是简单看了看就已经被激发出了无限创作欲——他们再度合作,却和《Birch in Snow》不一样了,这一次,听听将会是光芒的引导者!   他现在就想立刻甩掉亮星星,投入到他的艺术里。   时听慈爱地安慰:[算了,晶晶还是个孩子]   让让她吧^^   结束了这个阶段性任务,时听换上了之前沈助理给她准备好的黑裙子,走出房间。   迎面,看见祁粲穿着严丝合缝的黑色西装、黑色衬衣,衣领下的贝母扣矜贵地扣到最上,冷白色的颈侧一片素净。男人眉目冷淡,英俊中染上了几分肃穆。   萧索的肃穆。   时听对待今天的忌日,可是很严肃,很认真的!   这是别人母亲的忌日,这么正式的场合,她当然不会在心里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分寸时听自然是非常懂的。   更何况祁大草都已经在让人着手帮她修路了,相当于在帮她孝敬奶奶,将心比心,时听当然是一个很有良心的人!   她在他母亲墓前一定会为他美言,绝不会骂他的。   ——「啊,大草↗我要歌颂↘赞美↗鼓励↘你~~~告慰在天之灵↗我佛糍粑~~~」   祁粲沉默了一瞬。   无所谓,就这点动静。习以为常。   “走吧。”男人淡淡道。   围观的沈助理、王助理等人也都十分期待,对他们而言,这是一次重要的见证——   因为今天,大少就要带太太去看母亲了!   这简直是爱的里程碑!   祁粲:“。”   几人往庄园走去,亲友已经陆续赶来了。   时听边走边观察祁粲。   ——「他↗今天↘不会↗哭吧↘?」   祁粲心中冷哼,谁会哭?   他的人生迎来再多匪夷所思的打击,他都不会哭。   祁粲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或者说,他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没有感情,就不会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所以在项凝忌日当天,他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伤感,没有什么忧思。甚至在出发去扫墓之前还在开会。   沈助理等人对此都已习以为常。   大少的内心深处常年荒无人烟,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的想法,只会觉得他看上去如此冷漠——但如果真的冷漠,就不会年年记得亲自打理坟茔,就不会一直恪守母亲的遗愿,从此没有让项晚苑母子踏足她生活的庄园半步!   有些人的感情如深海暗流,不着痕迹。一旦真的翻涌,那将是滔天海啸,疯狂,执着!   ——没有错!   沈助理摇头叹息微笑,这种感情,已经蓄势待发了!他一定会兼职好总裁的情感助理,做好一个总裁特助应该做的!   从祭拜者的角度考虑,扫墓的时间通常在上午十点至下午三点之间,因为这个时间段的光线充足,阳气也最旺盛。   不过祁大少并不在意这些。   他最近电力加热。   阳气足。   祁氏庄园大门敞开,陆陆续续开进来一些车。   和他母亲有着较为密切关系的人,都会在今天到来。   率先开进来的又是白家的车,他们医学世家,白礼延和白宝元的父亲曾经是项凝的主治医生,因此也是年年都会来一起扫墓的。   白礼延带着难得穿得很正经的嘻哈元宝走进来,时听迎了过去,白宝元立刻和她手舞足蹈地聊了起来。   白医生过来和祁粲打过招呼,习惯性地开始观察祁大少的精神状态。   怎么说,有点复杂?   说状态不好吧,祁大少确实思维正常,依旧沉稳。   但说状态好吧,他又看起来又似乎有些精神不济,还有点僵硬。   上次见面之后祁大少也一直没有去复诊,白医生心中担忧,发出问候:   “大少,您还有之前提过的那种问题吗?”   他指的是精神分裂的征兆,产生幻听,以及幻想自己听到别人的声音……等等这些症状。   祁粲看着远处的小哑巴,淡淡地说:“上次是误会。”   都是误会。   白医生点点头,祁大少自己心中有数,比什么都强。   不愧是能自愈神经的男人!   他还研读了不少相关资料,等扫墓结束,他要和祁大少好好聊一聊,关于如何疏导自己的心理等等课题。   正这时,祁老爷子的车开了进来。   车门打开。   和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位状态很年轻的中年人,扶着老爷子一起下来。那就是祁粲的舅舅项隽舟,仔细看的话,项隽舟的眉眼和祁粲还有一两分的相似。   祁粲走上前,眼底也带了几分难得的亲熟:“爷爷,小舅。”   祁老爷子愿意为了母亲的忌日劳动一趟,祁粲记着恩情。项隽舟在项凝走后一直打理项家的生意,这么多年和他一样厌恶表妹项晚苑和祁瑞,年年都会抽空来祭拜项凝。   祁连国那一家子,倒是想来祭拜项凝,但是祁粲不可能允许。   项隽舟笑着拍了拍祁粲的肩膀,“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不少?”   祁粲眼底淡笑,“多大人了,还长个。”   项隽舟哈哈一笑,“我们看你永远还是少年样子。”   祁老爷子倒是精神矍铄,四下看看:“听听呢,听说你们两个现在感情很不错?”他这次回来也是特意来看看的,要是他们真的和和美美,他老头子也就放心了。   项隽舟也顺着一起找了找,神色中带了几分揶揄,“阿粲的未婚妻我还一直没见过,今天才总算有机会了——就是那个小丫头吧?长得真是好。”   祁老爷子乐呵地说,“性子也好,文文静静的,招人喜欢。”   ——「哈↗哈↘哈↗哈↘哈↗↘~~~」   杠铃般的笑声袭来。   项隽舟和祁老爷子都用一种和蔼的目光看着他们。   祁粲僵了又僵,最后:“……嗯。”   陆陆续续赶来扫墓的亲友都到齐了,众人准备出发。   祁粲这才走到时听旁边。   她正在欣赏白宝元的最新rap力作——   白宝元:“怎么样,听听?我挂上了auto-tune,让音轨带了电音,这下没人能听出我跑调了哈哈哈哈!”   祁粲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一句曲里拐弯的歌词,电力十足。   …他总算知道是谁在教时听唱歌了!   白宝元十分期待地问:“怎么样听听,好听吗?”   时听举起大拇指:好——   祁粲直白地点评:“难听。”   ——好难听。   白宝元:QAQ????   干什么这样??电音招他惹他了??   电音是很潮流很时尚的!   祁粲带着一种无人领会的超脱——你在教谁电音?   ……她还用你教?   祁粲又陷入了一种躁郁,眼底翻涌。生怕时听真的开始学她这首歌,唱一路,电音套电音,套成闪电劈死他。   但好在,时听并没有学这个东西。   时听的小脸绷出凛然正气。   今天这样的日子,她怎么会在心里搞这种娱乐性的音乐呢?   她可是非常庄重的,嗯!   …   项凝的墓在一块位置很好的高处。   众人的车子停在了陵园门口,来访者要自己爬山上去。   陵园中绿化很好,伴着细雨,石板台阶和山坡都显得很清新。   祁老爷子这几年退位让贤之后,在各种地方疗养身体,身子骨明显硬朗了不少,一边爬还一边教导祁粲和时听。   “待会让你母亲看看,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让她安安心。”   身后跟着的沈助理等人:对对对!   祁粲只是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小哑巴。   她今天竟然真的很安静?   他看见时听一边走,白皙的手背一边前后晃悠。她走在祁粲身侧,他的余光能看见黑色针织衣裙下的身影依旧单薄。从侧颈到肩头,瓷白色的薄片一样,如果抱住,大概只有很轻很轻的手感。   …不。   但他并不打算在众人眼中和她表现得多么亲密。   祁粲就不是这种人。   一路走,一路祁老爷子和项隽舟就在回忆当年项凝在时的样子,两家人亲睦,祁粲和祁连国的父子关系也没有僵硬,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真让人怀念……   时听认真地听祁老爷子他们聊着以前的事,心中感慨。   偌大陵园,就算亲人年年都来,终归是孤寂啊!   众人终于走到了墓碑之前。那是一整块山西黑,纯黑色光泽度极高的天然花岗岩,上边凿刻着项凝的简单生平,上边还有她的照片。   大家把鲜花和礼物放在她的墓前,静默。   时听终于看到了项凝的样子,心中惊叹:好美!   祁粲的眉眼,原来有七分肖似母亲。   项隽舟伸手抚了抚项凝的墓碑,上面很干净,显然是一直有人打理,没有落灰。祁老爷子轻轻叹息一声。   祁粲一手打着伞,沉默注视着墓碑。   现场还是不免陷入一种悲凉之中。   时听算起来,祁大草是在十岁的时候,他母亲离开的。后来还经历了父亲娶小姨,继弟迅速出生,又经历了当年那场严重的意外事故,然后一路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执掌集团,成了现在的祁大少。   天哪!祁粲这人虽然经常挺讨厌的,但确实也挺不容易的。   时听的心头一阵萧索。她也经历过很多年没有母亲的日子,后来回到豪门之后,虽然重新有了生母,但是又好像和没有一样。   时听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竟然和祁大草深深地共鸣了。   这种共鸣,化作一种震颤之音。   ——「粪↗↘、我以后↗↘不骂你了↗↘!」   带电的宣言在祁粲耳边响起。   祁粲闭上眼睛,你随便。   他的忍耐力也不是一般的。呵呵。   然而莫名地,心头的那种沉重意味竟然被她给冲散了。   只剩余音绕梁。   其实年年如此,他年年都会在这里站上一会。祁粲的心中很平静,也没有什么伤感。   但今年,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想,哪里不一样呢。   笙箫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安静,也没有反应——是的,这又是祁大少独享版。   祁粲闭上眼睛,然后转头看向时听。   不远处的沈助理激动地想:来了,要来了!他们最期待的见证环节!   祁粲:“……”   时听在心里认认真真地为祁粲的母亲演奏起了哀乐。   她当然是非常严肃,非常庄重的,可她能做的事情太有限,这一刻她只能力所能及地为她在心中奏响!   先是笙箫。   然后是琵琶。   全都是插电版。   和缓幽呜,凄清婉转!   奏出亲人泪两行!   时听闭眼沉浸其中,想象着哀切的挽歌,在心中肃穆地落泪——   太感动了,太不容易了。   祁粲张了张嘴,最后闭上眼睛,告诉自己:   她也是好心。   ……她也是好心。   沈助理迅速观察到了祁大少神色中的无奈,妥协,克制与爱意——啊!   项隽舟也留意到了祁粲的表情,体贴地让开墓碑,深深看他:“阿粲,你有什么话想对你母亲说,你来吧。”   祁粲张了张嘴,他的世界在进行现场演奏会,氛围感过强,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说什么。   他凝住了。   他语塞了。   身后的沈助理等人激动而鼓励地看着祁大少。   ——大少,说吧!对着您母亲的墓碑,说出您此生唯一会爱的那个人,她出现了!   祁粲的世界里悲伤婉转嘈嘈切切,电音琵琶错杂弹,电音笙箫胡乱吹。   祁粲深吸一口气,不能怪她。   她毕竟也很庄重了。   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容忍她的一切。   她也是好心。   她——   唢呐声忽然闯了进来。   ——「deng——!!!!!——」   ——「berrrrrrrleng~~~~——」   唢呐一出,哀乐达到巅峰。   时听紧闭着双眼,调度所有乐器之声,在心里为祁粲的母亲独奏这一曲,表达自己的敬重与追思!   唢呐声直冲云霄。   铿锵的音节,吹破悲凉的气氛!   带电的节奏,搅动生者的心弦!   还不够!   时听闭目摇头,满脸敬畏——   还不够吹尽这满地的落寞!   加,加敲锣打鼓!   ——「咚锵锵↗↘咚锵咚锵↗↘!!!」   锣鼓起!   笙箫进!   唢呐上!   她要为这一天的忌日添一份自己的力量!   然后——   所有人忽然看见,祁粲一把抱住了安安静静的时听。   结实的双臂把她死死压进了自己怀中。   祁老爷子等人:“!”   沈助理等人激动握手:看啊!快看他们!——   时听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把烙铁箍住了一样,因为距离太近,她甚至听见了祁粲胸腔内心率过高的咚咚声。   啊?   他怎么啦?   祁粲双手颤抖,紧紧地把她扣在胸口,从背后整个抱住了她,冰冷的脸颊靠着时听温暖的颈侧。   安静了。   终于没电了。   沈助理在心中大声期待——说啊,大少快说啊!   在这一刻,母亲就是他们爱情萌芽的最好见证!!   而他祁大少负隅顽抗到现在,终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对她伸手,无法回头。   祁粲开口,带着无人可知的破碎感。知道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之中,他彻底无路可逃。   “妈,你看看她。”   声音轻飘落下,   祁老爷子眼圈一红!   项隽舟叹息着扶住他,   身后一众助理保镖感动落泪!   祁大少是在说——母亲您看看,这就是我给您找的儿媳妇啊!   而祁粲他抱紧时听,双目猩红。   妈,   你在天之灵,看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听听:我做的对不对朋友们说。   大少:输了。认了。   听听只是想为祁大少奏乐她做错了吗!!! 第28章 一生要强的大少!   抱着时听, 祁粲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怀中的触感就如同他预想的那样,但又不完全一样。   小哑巴很纤薄,刚一把她圈在怀里的时候, 就像圈住了一阵风,握住了一片纸,毫不费力地就能箍紧在他的身影之下,但是又不能太过用力。   当实际抱紧之后,肢体相互触碰,才发现她纤薄而有柔软。   他能感受到她皮肤暖溶的温度,闻见她透过干净皮肤传出来的一点点淡香,被她细软的发丝轻轻抚过。   祁大少从年少母亲离世之后, 就几乎没有过和人比较近的接触。   更不要说是这样近的距离。   以至于——   明明祁粲这个妥协的拥抱, 是为了让她的电音笙箫、琵琶、唢呐、锣鼓停下来。   ……可他最先感受到的却是触感。   祁粲缓缓地吸了口气。   让自己的心思沉稳下来,思考听觉上的问题——和时听的距离拉近到最低, 声音果然就停止了,这是他之前就已经实验过的,遵循距离的正相关原则。   但是祁粲并不能确定电音的效果是否也会停止,所以他只能保持这个零距离多一会, 再进行实验。   于是,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祁大少情难自禁地在母亲的墓碑前紧紧拥抱了他的未婚妻, 并且迟迟不愿松开!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大少!”   “总裁!”   刚才那一句“妈, 你看看她”,已经足以让他们动容落泪,那是祁大少多年罕见的唯一一丝脆弱, 一丝怀念,一丝真情流露!   是想让她看什么呢?   当然是看——他有了心中所爱!有了正常的情感!有了工作之外的牵挂!   母亲, 可以放心了!   助理团队和保镖团队甚至比亲友跟随祁粲的时间还要长,联系还要密切,他们作为几次大清洗之后仍然忠心陪在大少身边的存在,他们最清楚大少这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深情,他的沦陷,已经天地可鉴。   沈助理和王助理执手相看泪眼,这一刻,所有人都已经亲眼见证,项凝女士一定也感受到了。   项凝女士,您看见了吗?   您的在天之灵,也一定看到祁大少拥有了自己的幸福吧!   祁粲:“…………”   他从无人可知的思考中回过神,终于感受到了身后无数灼热的视线。   于是,祁大少若无其事地轻轻松开了手。   时听也同时回头看他。   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祁粲面色无波澜地想,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要一直抱着她,祁大少只是为了自己的世界能清净一点。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祁粲缓缓松开时听,漆黑如海的瞳孔带着探究意味,看向时听。   ——「他刚才发疯啦???」   时听本来奏乐奏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祁粲打断了。   他们山区老家的习俗,在扫墓的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就是为了给已故的人带去人间的热气,不仅会烧纸,还会放鞭炮,吹拉弹唱。所以她对这一套很熟悉,刚才在心里表演得很认真的!   都怪祁粲,突然发疯。   “……”祁粲冷漠地别过头,不想看她。   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   电音,的确结束了。   在长时间的紧密拥抱之后,果然消弭了那种音效。   她的心声恢复正常了。   祁大少身上的气场再次缓缓弥漫。   ——「癫……算了!我已经说过不会在他妈妈墓前骂他了。」   祁粲:呵——   总裁沉静的眼眸中透露出几分猜测的暗光,根据这几次的经验来看,时听心声的“特殊形态”就相当于一种强调。而无论怎么强调,他“听见心声”这件事,总体上遵循的逻辑都和她有关。   问题出在她身上,解决方案也在她身上。   所以,不管她还有什么KPI,又或者是再发生什么节点,她的心声又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祁粲都会从她身上解决。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只需要研究好时听,他的人生就稳妥了。   于是祁粲矜持地退开两步,刚才抱紧时听的手轻轻背到身后,指腹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呵呵,肢体接触而已。   他只是为了确定,这是一个可行方法而已。   身后祁老爷子感动,项隽舟欣慰,白家兄妹偷笑,还有助理保镖整个团队,都充满耐心地等着祁大少和母亲说完话。   所有人看着这感人的、温馨的画面,嗑得飞起。   祁粲余光瞥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时听道。   “逢场作戏,你别误会。”他声音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   就算他以后会满足她的一切心声,   就算他以后还会需要再次拥抱她——   他们之间也没有感情。   这点,他希望时听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啊?当然没有感情了,骗骗老爷子和项女士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自己骗了捏。」   祁粲:“……”   背在身后的指腹忽然捏紧。   ——「没关系的,我都理解!这样的日子,他肯定也是为了让他妈妈放心,我也愿意配合!我刚才演奏的那些哀乐本来就是为了告慰她的在天之灵,抱一下就抱一下呗,」   ——「我就当被车撞了^^」   祁粲:“……”   祁粲脸色绷紧,转身大步离开。   “大少,不继续了吗?”   “总裁。”   “不用继续打扰她了。”祁粲冷漠地说。   这是祁大少的生母,在场和她最亲近的人,祁大少发话了,今年的这场扫墓祭拜自然也就结束了。   但是,沈助理等人的心头美美的。   真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纪念!   祁粲面无表情,眼底漆黑,直接就往陵园外走去。   细雨中的寒风吹拂过他空荡荡的怀里。   像是缺了点什么。   祁粲沉默地想,他刚才为什么非常在意抱着她的触感?   为什么?   有必要吗?   …一定是被她感动到了。   毕竟她是真的很认真地在为他母亲奏响哀乐。   一定是太感动了。   …   回去的路上,祁大少心情不是很好。   时听和他一辆车,感受着这男人身上的黑气,往旁边挪了挪。   ——「刚才果然是演的吧!出了陵园又是冷血无情的大粪车一枚啊~」   祁粲:“……”   他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回到庄园,时听就被祁老爷子拉着聊天,白宝元也在一边凑热闹,祖孙一起吃着后厨送来的小甜点,其乐融融。   项隽舟在一旁笑着陪伴。他和祁家虽然没有血缘,但也是从小看着祁粲长大的,感情自然不一样。只是这些年一直忙着到处打理衰败的项家,所以一直也没有机会见。   时听对这个祁粲的小舅没啥印象,但是他和项凝的感情的确很好,从陵园回来之后,他讲了不少祁粲小时候的趣事。   ——「哈哈哈,真的吗,祁粲竟然不是一出生就长着扑克脸。」   ——「真是难以想象小小粪的样子。」   祁粲:“……”   祁粲转动椅子,背过身,接过白礼延递来的杯子。   “大少,心情不佳?”   可以理解,毕竟是刚刚祭拜完生母,对于祁大少这样心思缜密又敏锐的人来说,心情沉重再正常不过。   “没。”祁大少淡淡喝了口水。   电音心声都解决了,他有什么心情不佳的。   祁大少心情很好。   今天机难得,祁大少平时又很难主动去精神科复诊,于是白医生抓住机会和他沟通,尽职尽责地疏通祁大少潜在的精神问题。   “那次您来医院检查之后,我其实研读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   祁粲知道他指的是哪次,但他不愿想起。   但白医生非常积极:“我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心理学命题。我们不是说,如果你总是反复听见或看见,或者注意到什么,那其实的确是你内心的投射……”   祁粲:“…”   祁大少听不得这个。只要一想起自我投射,他就会想起那些年他是如何给自己洗脑,把时听那些心声当成是自己的幻听。   谁知道后来还有这么多离谱的发展!祁粲握着玻璃杯的手微微捏紧。   “但同时,那不一定是自我的投射,也可能是由于对对方的过于关注,对对方的在意导致——”   祁粲忽然一顿。   “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啊,比如有些患者就是内心深处察觉到了对方的需求,可能这个人可能需要被保护,可能处于弱势,可能受到了伤害,所以他处于对对方的在意,进而迫切想要解决对方的需求……”   祁粲逐渐面无表情。   他因为在意对方?   不可能。   他早就已经不再拥抱科学了。呵呵。   “这种情况的话,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   祁粲举起杯子,兴致缺缺地半阖着眼睛,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他喝了口水,看了看远处,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睨了他一眼,“什么?”   “其实很简单,是顺从内心,”白医生生怕祁大少还会产生类似困扰,多解释了几句,“在不伤及自己伤及对方的情况下——当然我看您的状态也没有这个可能——听到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   “俗话说,堵不如疏,与其抵抗和克制,不如拥抱和理解自己的内心,获得精神上的通达。”   “当然,我看您的状态还是很不错的,除了精神不济,情绪起伏波动有些明显,别的没有明显症状……当然最好还是定期来医学进行检查……”   白礼延医者仁心,一说起这些就滔滔不绝。   祁粲许久没有出声,默然喝完了整杯水,唇角却缓缓浮起一个冰冷笑意。   是啊。   这可以是一种策略。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对小哑巴已经产生了感情,但是祁粲自己清晰地知道,他不可能。   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产生感情,为此跌宕,就已经是反常。   而如果他更加狂暴地表现出情感呢?   如果他疯狂地对她给予,满足她的一切愿望,把她捧到根本无法想象的高度,到那时——   不仅时听的心声会被他全部抚平,而且……那暗处窥伺的人会怎样猜测?   当然是觉得他中毒已深,精神崩坏了。   觉得他脑神经被污染,情绪不受控了。   祁粲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   他早就说了——信息差,是这场战役中的制胜条件。他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成功商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可以把解决时听的心声,满足她的需求,当成一种迷惑敌人的战略,看似为感情发疯,实际上心中非常冷静。   如此,一石二鸟。   祁粲看向远处正和祁老爷子、项隽舟聊天的时听,锋利双眸缓缓眯了起来。   她对他没有感情,正好。   反正他们也是互相利用。   当他按照对方暴露的心声来行事,毫不留情、没有死角地填补她一切想法,让所有人都知道时听不能动不能碰。   那何尝不是一种对时听的全方位的反击?   她不是爱看霸总文学,甜宠小说吗?   霸总能给的,他都能给。   霸总给不了的,他也能给!   到那时,她承受得了他狂风暴雨一般的给予吗?   哈——   祁大少也悟了。   …   当天,送走前来扫墓的客人们,祁氏庄园恢复了平静。   但又似乎已经走向了另一种不平静。   时听回到自己的小画室里,继续细化她的设计图样。   艺术这东西就是这样,每天接触不同的人、做了不同的事,都会产生一些奇妙的新鲜的灵感。   祁粲开完会,发现她的心声竟然很安静,叫来沈助理。   “太太在做什么?”   沈助理微笑着说,“太太在进行艺术创作,和她的朋友Aron先生进行沟通。”   又是他?   祁粲顿了一秒,然后无所谓地往椅背一靠,声音不似平日的低冽沉稳,嗤笑一声。   “他们有什么可沟通的?”   沟通得了吗。   呵呵。   她那朋友又能给得了她什么?   另一头。机场。   Aron正准备过海关了,突然又收到听听发来的细节图。   他放下行李箱,停下来仔细看。   时晶晶为了能让Aron引荐他那位神秘朋友,甚至自告奋勇地送他来机场,主打一个宾至如归,长期合作,到时候海外有人脉好说话。   她看见Aron一直带着笑意和别人聊天,顿时心领神会,心中激动:肯定是那个神秘大佬吧!时晶晶矜持地没有凑上去看。   Aron放大图片,心中暗暗惊讶。听听不仅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连着设计了很多种图样,而且还在不断增加新的灵感。那些设计的雏形,并不复杂,但却有一种独特的艺术审美。   时听没有专业学过设计,但是对美的嗅觉是一种天赋。   他就知道,她总能给人惊喜。   Aron嘴角带着笑意,回她消息:   A:[那我们直接国外见了,听]   A:[顺便,我还有一个东西想要出去找找]   金发男模灰蓝色的眼眸看向机场上空。   ——时听当年那幅画。   在她失声之后画出的第一幅画,就一举震惊了当时的Aron,甚至凭借着天然没有任何雕饰的灵气,带领Aron走出了那几年的低估瓶颈期。   所以最初那幅画的销路是Aron帮她打通的,不然以当时的听听,就算已经被接回了A市,但是那豪门还不如山沟沟里,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画送到别人眼前的。   当年Aron帮她把这幅画托付给了国外的机构,很快就有神秘收藏家看中,并给了一笔在当时看来已经很不菲的价格,支撑了时听早几年四处求医的费用。   但现在,Aron想把它找回来了。   ——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次来A市拍卖的价格远超他的预估,他手里的闲钱一下子多了起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这位金发的浪漫艺术家,对着手机那头轻笑着发了条语音。   “宝贝,我预感你会升值。”   他的好朋友听听,她的画会越来越贵,贵到以后他都收藏不起的程度。   那边,时听点开他这条语音听完,笑眯眯地捧起了脸。   她当然会努力了,这可是她每一个整数带来的结果,所有机会都来之不易!   时听都不敢想,等到她刷够1000万句心声,她将会发出多么大的声音!   真是太期待了!   “See you,baby~”   Aron发完这条语音,大概就去坐飞机了。   时听笑眯眯地听完,也关上手机。   再一抬头,画室门口站着个人。   男人身形修长,单臂撑在门框,松散黑发下的眉目淡漠阴沉,冷冰冰地看着时听结束她的交流。   四目相对,他也不说话,就冷冰冰地看着。   ——「干什么??有话就曰。」   祁粲转开视线。   呵呵。他们还挺熟是吧。   但祁粲并不在意,也不会提及。   他有他自己的策略。   ——「??干什么,神经病,不说话能不能放我出去吃饭——啊,饿了,如果今天晚上的晚餐是香香甜甜的铁锅炖就好了……」   时听揉了揉肚子。   ——「铁锅炖,铁锅炖,里边有烧鸡,烧鹅,烧排骨,用火烤,锅上贴饼子,以前只有过年才吃得上……」   “出来。”   祁粲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骨。   ——「可恶,他在命令谁?」   ——「这男的不会觉得我们抱过一次之后感情就会有什么不同,他就可以继续掌控我了吧??你做梦、、你做梦!我在你妈妈面前不会骂你,但你若继续装逼我还是会——」   祁粲咬牙:“出来吃铁锅炖!”   时听的声音戛然而止。   祁粲眉目阴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身后的小哑巴寂静了几秒,然后才疑惑地说:   ——「他也想吃?他还挺土。」   祁粲:“………………”   …   机场。   Aron笑眯眯地关上了手机。   时晶晶这才终于有机会插话了,十分了然地说:“你一定是和您那位神秘友人交流吧?真期待我们在大秀上相遇呢!”   这次大秀,她是一定要参加的!   这可是她和时听彻底拉开差距的关键活动!   时家的小拍卖公司毕竟是时家父母管理,他们本来是很满意时晶晶这次举办的活动的!纷纷夸奖她有出息——结果,家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说漏了嘴,竟然被父母知道了时听的画被祁大少一千万拍走的事。   这下好了,更有出息的变成了她那哑巴姐姐!   毕竟,整场拍卖会的所有竞拍品抽出的佣金加一起,都远远达不到祁大少那一千万!给时晶晶气得牙痒痒。   但没关系,现在她的身份价值又不一样了。   等到Aron和那位大佬的设计在国际上大方光芒,她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到时候,时听还拿什么和她比?   Aron扬了扬眉,已经对时晶晶默认自己要一起去参加大秀的事不置可否,毕竟,听听说,时晶晶还是个孩子。   看样子听听对这个时晶晶十分包容,而Aron又不懂汉语的博大精深,所以他从字面意思理解——孩子嘛,foolish一点也正常。   于是他点了点头,“OK。”   时晶晶顿时心潮澎湃,稳了、稳了呀!   她仿佛已经想象到自己坐在国外秀场,一身高定,生图被国内外媒体拍下来,传回国内立刻送上热搜,网友热议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姐,竟然能受到J家的邀请!好美的小姐姐,关注了!——   时晶晶徜徉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爽死了!   等她坐在大秀的场上,成为国人眼中的骄傲,成为全网寻找关注的千金小姐姐,到时候爸爸妈妈难道会不知道,谁才是那个更有本事的女儿?   那时候还有时听什么事?笑死。   时晶晶意气风发地送完Aron先生离开A市,就按耐不住自己躁动的心,先在自己的姐妹群里公布了这个喜人的消息,然后又想起了破防的左明月,特意单独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她。   上次左明月被送进警察局做调查的事已经在圈子里人尽皆知,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彻底惹怒了祁大少,但祁大少这样做,已经是完全不在意左家的面子,也根本不顾及两家世交的关系了!   左明月这次可是伤透了心,这几天她都不敢再出来参加活动,时晶晶乐得要死。   亮晶晶呀:[明月,最近几天身体有没有好一点?那天看到你掉水里自己爬上来,我真的心疼担心死了,就怕你在我举办的活动上出什么事来,你还好吧?]   收到信息,左明月就恨不得把手机扔出去,她还能不知道时晶晶看笑话的意思?   但是左明月根本不在乎这些!   这些奚落,嘲笑,落井下石,又算得了什么?   她更害怕的是祁粲身处危险之中!   可现在,粲已经不再听她信她了…   亮晶晶呀:[你也别伤心呀明月,这样吧,我来说说我的高兴事,希望能把我的快乐因子传染给你哦]   亮晶晶呀:[偷偷告诉你,我马上要和Aron先生还有他的神秘大佬朋友一起去国外看J家大秀了!他们这次受邀参与图样设计会在海外很有反响的!]   亮晶晶呀:[我想你肯定也会对这些事感兴趣,所以分享给你,你要振作起来哦~]   左明月看完,眸中却忽然亮起希望的光,海外——   对、还有那幅画……   她还有那幅画。   她在粲心中的地位,依旧是没人可以撼动的。   时晶晶美滋滋地发完一圈消息,心里得意地想,祁大少对曾经年少时白月光的态度尚且如此,对时听又能有几分纵容?   群里的人们都在惊讶:   “晶晶这种级别的大秀你都能受邀参加!我听说得是至尊VIP年消费几千万才能被邀请的!除了你,我们圈子里哪还有人有这个资格啊!”   “你简直是我们的骄傲!”   “早就说了,配得上和祁大少联姻的,本来就该是晶晶啊!”   时晶晶听着这些话,闭上眼,爽得头皮发麻。   但没关系,时晶晶如今自恃身份,已经心态旷达!   私底下祁大少会对时听有多冷漠、多避之不及,她都可以想象的到。   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时听这个无趣的哑巴投入关注,放肆宠溺?   时晶晶优雅地举起高脚杯,看向整个A市,嘴角挂起90度的微笑。   等她在国际上大放异彩,时听拿什么跟她比?   笑死!   …   时听也收到了晶晶很多条激动人心的消息。   她摇头,慈祥微笑:晶晶这孩子。   还是那么淘气。   有时候也挺怕她真的面对一些真相的。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庄园的后厨真的请来了更多支援由气额群叭衣寺巴一刘就六三整理发布,看文可加入铁锅炖师傅,连人带锅一起请来的,听说是大少钦点。   时听期待地坐在餐桌上,井盖那么大的锅盖一掀开,浓浓的肉香就弥漫开了。   祁大少矜贵地坐在主位,和乡土的菜色格格不入。   但时听已经热情地吃了起来,她以前最喜欢奶奶做的这个了!   祁粲矜持地喝着水,看她闷头吃饭,连心声都没有,可见是吃得很用心。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点笑意。   这么好满足…   她对他能给的,一无所知。   祁粲察觉到自己唇角上扬,又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来,然后淡淡开口。   “以后,想吃什么直接去后厨点,我会单独给你留一班厨师。”   “不要只在心里想,你以为别人能猜到你心里想要什么?”祁粲冷漠地说。   “想要什么,用笔写,用手比划。”   祁粲冷漠地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   “听懂了吗。”   时听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两块土豆,闻言,一脸震惊。   这些话、这种语气,听着都好耳熟啊?   身后的沈助理、王助理、角落的保镖们:啊!——   大少、他简直!   不愧是已经在母亲面前见证过的爱人!   爱她,就满足她的一切。   沈助理握紧拳头,柔情万分:真想让豪门圈的那些人看看,祁大少究竟是如何宠爱太太的。   他知道一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时听吃得惊疑不定。   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消灭了好几块排骨、鸡腿,摸着肚子吃饱喝足,时听才忽然惊觉。   ——「卧槽甜宠文学??」   祁粲:“。”   ——「不是、他一顿吃几个霸总啊??」   祁粲:“……”   呵呵。   这算什么?   祁粲要从源头杜绝她的心声烦扰。   既然已经没有电音,也控制好距离没有超大混响,那么剩下的都很好解决。   她的心声还能有什么花招?   经历了这一切,祁粲已经无所畏惧。   解决。   通通给她解决。   时听一脸世界癫了的表情回到自己房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数据,现在句数跳到了六百多万。   争取尽快刷够一千万整数,不知道会给她什么奖励?   虽然大粪车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癫了起来,但是时听自己的生活还是很充实的,她一边要顾及修路的进度,一边等着设计的图样递交然后出国赴约,一边还要同步刷心声数据。   ——「啊~」   ——「大秀会在巴黎举办,好想去看看,听说那里的教堂玻璃颜色非常绚烂。」   祁粲坐在办公室里,单手支着太阳穴。   “去给太太准备行程。”   “是!总裁。”   ——「啊,这个光影设计可以参考烟花视频诶,好想看一场真正的烟花,学习一下色彩明暗……」   祁粲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寂静夜色。   “去给太太买烟花。”   “是!总裁。”   ——「啊——还想——嗯?」   时听看见庄园之外的天空上,竟然真的放起了烟花。   这个位置肯定不是庄园里放的,而且祁粲肯定也不允许这么吵闹的东西出现在他的世界吧?   他那么需要安静的一个男人。   于是时听一边祈祷祁粲别管,一边美滋滋地欣赏了整场绚烂烟花。   庄园外,沈助理拿着打火机,嗑得默默垂泪。   总裁,他真的、我哭死。   他的爱根本不露踪迹。   如此这样几天下来,时听也发现了。   ——「最近运气好好啊??」   总是莫名其妙地心想事成。   难道这也是剧情调整的后续影响吗?   ——「还是说难道我最近锦鲤附体,什么都能实现?」   祁大少冷笑转身。   你要不要看看是谁在替你负重前行。   归根结底,她有什么心声他不能满足?   无论多么宏大的目标,无论多么昂贵的物品,没有他祁粲办不到的。   时听搓了搓手手。   ——「嘶,这杯水温度不合适!」   祁粲:…给她换。   ——「颜料也用完了,该换新的了。」   祁粲:…给她买。   ——「大粪车怎么总穿黑衣服,能不能穿个粉色看看。」   祁粲:“……”   ——「他开会的时候怎么那么严肃,能不能给大家唱个歌?」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祁粲:“…………”   富可敌国的祁大少在这一刻再次感觉荒谬。   ——「唉,果然没那么神奇。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宠爱!」   ——「但是谁能莫名其妙地给我炒俩菜?」   祁粲捏紧拳头转身往厨房走。   我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少:女人,我的爱你根本无法承受   听听:神金啊,有神金 第29章 霸道wifi你好痞!   总裁穿着昂贵的手工衬衣, 站在料理台前,面色阴翳。   他甚至已经拿起了锅铲。   厨房里,所有厨师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大、大少这是?   闻讯而来的沈助理等人浮现出姨母笑:啊,一定要让太太亲自来看看总裁下厨的样子。   祁粲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锅铲,忽然沉默了一瞬。   不对,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只是随便念叨了一句,这一句又不会影响他的生活,他为什么连这也要满足她?   祁粲:“……”   他是需要表现得狂躁紊乱一些,但也不能没有底线地听之任之, 更不能因此让她恃宠而骄。   她说让他穿什么, 他就穿什么?   她说让他唱一个,他就唱一个?   笑话。   祁大少的尊严不容任何人挑战。   于是祁粲面无表情地扔了锅铲, “当啷”一声。   ——「啊?真有神经病在炒菜,真的假的。」   时听已经被助理亲切地呼唤而来。   沈助理和王助理眼中荡漾:看啊,太太!为你下厨的男人,才是好霸总!   时听一脸疑惑, 挠了挠脸。   她刚才在画画呢, 早就不记得自己随口、啊不随脑想的事了。她十分疑惑地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 才想起来她好像也想过有没有人能给她炒俩菜。   然后祁粲怎么就去厨房了?   ——「不是这也有点巧了吧??」   简直就像祁大草能预知她的心愿似的!   祁粲立刻背脊挺直,不仅甩了锅铲, 还冷冰冰地转身拿起了一只咖啡杯,若无其事地调试着台面上的咖啡机。   谁说要给她炒菜了?   他根本就不会。   哈哈。   时听疑惑地观察了一会,发现他其实并没有要做菜, 这才放心了——对哦,她还在心里许愿祁粲穿个粉的、在大会上唱首歌呢。   ——「他总不可能真的穿真的唱吧哈哈哈哈。」   祁粲眉目冰冷, 心中冷笑:废话。   时听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结合现在的剧情进度,还有祁大草这两天的反常举动,有点悟了。   怪不得他像是突然进修了甜宠文学一样。   ——「现在剧情都发展到这时候了,总裁看似和白月光虐恋情深,但实际上大草的心早就已经沉沦,已经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霸道总裁,对整个世界进行霸道。」   祁粲张了张嘴:“我没……”但是他又很快噤声了。   差点回应她。   回应她这该死的幻想。   时听沉浸在自己对霸总文学的了解之中,闭眼摇头。   这题,我熟。   ——「他做饭,一定是为了说出那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你知不知道我会心疼?”」   ——「然后,做着做着他又痛恨这样沉沦的自己,马上就会扔下锅铲,然后摇头看向远方。」   祁粲:“……”   ——「他的眼中三分讥笑,唇角带着凉薄的笑意,最后摇头似是嘲弄地说一句,吴妈也真是的——嗯吴妈是谁?吴妈就是从小照顾霸总的最强保姆,和专门半夜来给霸总情人看病的家庭医生、欣慰说出少爷很久没笑过了的老管家,并列为霸总文学必不可少的存在!」   祁粲:“……”   她是不是又在故意增加心声了?   他始终有这种怀疑,但是他没有证据。   ——「很快,他们就要开始他逃她追、又虐又甜的感情拉扯,但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会自觉地在车底,做一个岁月静好的安静观众,我安静地退出这场霸总的诱惑。」   祁粲冷笑,端起咖啡杯。   你倒是想。   时听分析了祁大草的行动逻辑,笑着抱起胳膊。   ——「比霸总文学你比得过我?你拿什么和我比——!」   祁粲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冷漠地看着时听,“你在这干什么?”   时听收回了脸上的笑容,缩头缩脑地退了回去。   ——「我干嘛?我还能干嘛,我当然是做一个NPC在这里围观你,在你装逼时竖起我的大拇指,说你好痞,你好痞啊!」   祁粲:“……”   吗的。   祁粲抬手,把杯子和锅铲都扔进了水池。   他绝对不会再试图满足她心里随便瞎扯的愿望!   沈助理和王助理对视一眼,唉,他们都明白,要让祁大少这样的男人承认自己心中的爱意,还需要时间和过程。   但是没关系,日久见人心。毕竟巴黎的机票傍晚的烟花都是真的,大少却不让他们和太太透露分毫——这种爱不需声张,无需回报,是一种“她好我就好”的爱!   大少已经把太太的需求放在了自己之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助理明白,爱一个就会这样!沈助理闭目感动不已。   “走吧,太太,我们给总裁一些空间。”   时听点点头,跟着离开。   嗯嗯,给他一点霸道空间。   总裁双臂撑在水池两边,脸色阴翳。   他发现,早就忘了这场联姻的初衷是什么。最初,他只是想要一场安静的联姻。   总裁闭上眼睛,胸膛起伏。   半晌后,才皱着眉头想。   她就不能要点贵的东西?难得的东西?   需要在心里念叨很久的那种东西?   祁大少的霸道根本无法施展。   …   时听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福气,幸福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修路的事还是由助理团队中的王助理来和她对接,毕竟之前王助理已经去过一次火子沟——也就是时听和奶奶一起生活的那片山区。   这一次,他们代表祁氏集团亲自前往,和当地官方沟通修路的事。   有祁氏牵头,整件事都变得异常丝滑,集团下属有无数子公司和施工承办方,时听之前看的那些以为需要自己购入的拖拉机推土机大碾子甚至不需要她买,可以直接从集团之下的公司借调过去。   更何况,B省山区的项目也要开始动工,他们祁氏未来的工作重点有相当一部分就在那一片。   祁氏的效率向来很高,这修路的事又是总裁直属助理亲自去接洽,资金充足,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时听每天都能接到王助理同步来的信息,还会给她发发现场的图片。   时听看着火子沟的照片,自从失声之后她就再也没能回去,实际上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遍布贫穷和冬寒的触感,但是因为奶奶在那里,那里就是时听的一个家。   于是时听画画搞钱之余,每天都在等着给施工队打钱注资,毕竟修路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要求,她应该算是出资人吧。   但是过了好几天,推土机都开始上山了,王助理还是没有和她提这件事。   霸道总裁祁大草就更不可能提起这件小事了。   祁粲每天就冷冰冰地穿过别墅顶层,他手下动辄百亿的大项目,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很宝贵,怎么可能关注得到火子沟修路这么小的事呢?   于是时听踌躇了两天,主动给王助理发了消息。   [我把钱打到谁的卡里呀?]   [请帮我算一下总价,谢谢^^鞠躬]   王助理那边收到信息,简直姨母笑。   太太真可爱,大少怎么可能让太太花钱呢!   王助理:“太太您放心吧,火子沟修路的工程款将全部从祁大少的个人账号出资,您无需担忧。”   ——「我靠,他、他、他简直佛光普照??」   祁粲坐在会议中,听见她的心声,就知道小哑巴在说什么。   呵,她知道了?   但他只是为了安静罢了。   显然效果也不错,她这些天再也没有脑内施工过。   祁粲花一点钱就能让她的心声安分下来,对他而言,这点钱什么都不是。   就是这种轻轻松松解决她一大麻烦的感觉,让时听忍不住想:   ——「天啊!每当这个时候我甚至觉得霸草总裁他好帅——」   祁粲高深莫测地双手支起,在桌面上挡住半张脸上勾起的笑意。   呵——   不过,霸草总裁又是什么?   对他的爱称又增加了是吧。   祁粲眼中带着极淡的笑意,摇摇头。   ——「大好人啊,大好人,我代表火子沟全体乡亲感谢您!敬爱的祁大草,尊敬的大好车,英俊的霸道总粪!」   祁粲:“……”   祁粲冷漠地收起了胳膊。   …   时听的生活美滋滋。   而且正好因为要修路,老家那边的山头开始翻动,掉落了不少石头块。   他们那边的地质本就特殊,山头中间围着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奶奶趁着每天上山的当,给时听捡了很多色彩特别的矿石、晶石,因为她知道时听从小就喜欢这些。   捡回去,好好洗干净,然后就连着她最近给她留的土特产一起寄给她。   奶奶每次寄东西过来都要等很多天才能送到时听手里,风尘仆仆的一个大包裹,等以后修好了路,快递车马人进出都会快起来了!   祁粲站在窗边俯瞰庄园的时候,就看见时听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包裹高高兴兴地往里走。   她奶奶又给她寄东西了?   祁粲想起来上次祁老爷子寿宴的时候,时听带了一包榛子,一颗都没给他。   现在她肯定急着想给他了吧,呵。   不过祁粲也并不需要。   时听在自己的小画室里打开了蛇皮袋,这次寄来的矿石碎块,正是时听画画需要的!   她非常珍惜地从口袋里拿出来,洗净后的石头颜色各式各样,透明度各不相同,有的能透光,有的带着浑浊的玉石颜色,有的像赤陶土的色彩,漂亮极了。   J家这一次的大秀设计非常大胆前卫,他们选择在全球范围内邀请艺术家进行共创,其实有各种各样特立独行的人,比如像Aron这样流窜在全球的流浪艺术家,还有失声的人,耳聋的人,社会边缘的人……最终他们都能在艺术的构想中表现出真实的自我。   时听很喜欢这个概念。   不愧是她认认真真刷心声得来的有利调整!   这一定是就是帮助她“说话”的方式。   时听把这些石头和她的颜料、工具放在一起。   他们画油画的人,对各种比例,干性油的使用,颜料的干湿度,都有自己的习惯和把握。   这一次走出国际,虽然有很多现成的材料,现成的颜料,但是与其命名为威尼斯土红、塞布罗斯深褐,时听更想用自己脚下土地上的材料。   就像老祖宗也会挑选一些天然矿石,将这些透明或者白透明的石块仔细研磨成粉末,然后和特定的胶搅合在一起成为矿石颜料——比如赭石、朱砂,还有雌黄钛白,都是矿石颜料,不仅色彩艳丽而且还很持久。除此之外,很多植物的花花草草叶子根茎,都能作为染料来使用,不仅通透,而且看起来润泽。   而这些,本就都是小时听穿梭在大山之间自娱自乐的游戏。   画油画需要油来融合,她小时候就像玩泥巴一样豁楞这些东西,像散沙水泥需要不断调整比例。先用松节油进行稀释,再用亚麻油等等调色油来粘合,不断调整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就像当年她画出《火山》,就是因为从小一直等待着那座火山喷发,有了长年累月的观察和体会,最后使用了火山自己的灰来加入颜料,变得独一无二。   这次,时听想要独一无二的,无法复刻的,只出自她手的绘制。   有好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时听开始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敲敲打打磨石头,好在祁大少的庄园本来就隔音极好,顶层更是全面做了造价昂贵的声学装修。   祁粲随时通过沈助理知道她在干什么,客观来件,时听在屋子里边敲敲打打的声音,还没有她前几天的电音大。   更不要说更早之前的震耳欲聋。   祁大少,早已千锤百炼,呵呵。   时听忙着自己的创作,用矿石粉调出了十分特别的颜色,拍照发给奶奶。   [翠芬翠芬~再过一阵等我就不忙了,我就能回去看你了]   所有心声任务都是通往治好失声这个最终目标,中间说不定哪个整数节点,她就能说话了!   只要她不再哑巴,她就能回去看奶奶,而那时路肯定也修好了!   那边的语音回的很快,嗓门很大地嚷嚷。   “回来什么回来!这大山沟子里边有什么好回的,又不是啥好日子,你就在外边好好的,多和人家打交道,平时多说说话,多表现表现自己,知道不?……”   但时听知道,她肯定很想她。   她要尽快刷够下一个整数,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的数据已经接近七百万了,等去了巴黎参加活动的时候估计就已经够一千万了,时听掰着指头算着。   ——「啊!真想说话啊!」   祁粲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她说话。   ——「已经五年没有人听过我讲话了呜呜呜。」   时听略显忧伤地地靠在椅子上。   一个人的安静,一颗心的寂寞。   ——「就算能看得懂手语也没用,手语只能表达心声的百分之一,我的内心!我的灵魂!我圣洁的一切,谁懂?」   祁粲:他不懂。   ……他不懂谁懂。   祁粲看了看线上会议等他说话的众人,顿了顿,还是闭麦,叫来沈助理。   “找人陪太太聊会天。”   白宝元也行。反正现在时听也不电音了。   沈助理:“!”   沈助理:“是!!”   别把他甜死!   过了一会,总裁的线上会议结束了。   祁粲微微抬了抬下颌,捏了捏眉心,又拿过一叠财报。   沈助理走了进来,“太太正在和朋友聊天。”   “嗯,”祁粲低头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道,“白礼延他妹吗。”   沈助理摇头,“不,是Aron先生。”   沈助理十分尽责地提供第一手情报:“他们似乎都要去往巴黎参加活动呢,总裁。”   祁粲抬起了头。   目光幽深,叫人看不出情绪。   半晌后他又低下头继续看财报,“嗯,知道了。”   沈助理脸上挂着专业的微笑,持续为总裁加码。   “Aron先生已经邀请太太一起看埃菲尔铁塔,您知道的,他是一个十分浪漫的艺术家。”   祁粲捏着财报的手微微收紧。   “Aron先生还邀请太太观看他赛车,这里为您更新一下艺术家Aron的信息,他是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酷爱跳伞、滑雪、赛车等运动,并取得了较为亮眼的成绩。”   但是哪有怎样!沈助理在心中呐喊!   我们总裁在出意外事故之前,名下甚至有三个赛车俱乐部!   另一边。   Aron确实在和时听说这个事。   既然受邀参加活动,J家会承办他们所有行程,但是去都去了,当然要四处玩玩。巴黎旁边就有一个很知名的赛车小镇,每年都有F1赛车比赛,Aron早就已经技痒。   以他的水准,带听听去玩一圈毫无问题,他的水平只要不是专业选手,基本已经很强了。   S:[哇,哇]   Aron还给时听发了自己穿红色赛车服的照片。   时听点开:[哇!!]   “总裁,虽然您这几年都没有去赛车俱乐部,但是您的FIA授权驾照、您的终身A级荣誉执照都未过期。”   毕竟赛车是一种比较吵的运动。   祁大少虽然已经几年没有进行,但不代表他不会!   祁粲对任何东西都不沉迷,都谈不上爱好,那只是在他还年少轻狂的时候,一种比较快速的解压方式,现在——   ——「我去,赛车手,他好帅啊!」   ——「啊啊啊啊!」   祁粲:……   谁不会啊?   总裁放下财报,站起身,目光阴翳:“安排巴黎的档期。”   正好祁氏在法国也有自己的分公司。   他这样做,也会迷惑那暗处窥伺的人。   是的,祁粲这次去绝不是为了谁。   他只是顺便希望时听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未婚妻。   别人会的,他都会。   别人不会的,他也会。   沈助理闭目,落泪,握紧双手,“是!”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   时听对即将到来的活动也越来越期待了,与此同时,时晶晶也在圈子里大肆宣扬起了自己的行程。   整个豪门圈子里都在关注时晶晶的动向。   “嗯嗯是的,我下周就要受邀过去啦~”   “是的啦,是Aron和他那位朋友带我去的,我们关系比较要好,当然这次也是J家看中了我的艺术鉴赏能力啦。”   “大家到时候想要谁的签名,都可以跟我说哦~”   时听挠了挠头,表情茫然了一瞬,又恢复了慈祥。   晶晶,她还是个孩子!   但时晶晶已经主动积极地给时听发来了数条信息,往上翻翻,前两天她其实就已经发过。   [姐姐你也看到我说的J家大秀了吧?对不起呀]   [我也不知道我能有这样的机会,要是提前知道了,我一定会求着Aron先生带上你的]   [姐姐你不会怨我吧?]   时听其实真的不怨她,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回,最后只能回了沉默。   于是今天晶晶又给她发了一条。   [不回消息?不会是难受了吧[偷笑]]   时听更不知道怎么回了。   时晶晶又在群里详细地介绍自己这次怎么去大秀、去哪里参加、有可能会坐在什么位置,一直留心观察着时听有没有发消息。   她之前不是还在群里和她唱反调吗!   现在怎么不出来啦?   哈哈哈!时晶晶已经开始笑了。   而此时,潜伏在豪门群中的沈助理露出了然的微笑——   时晶晶怎么不想想,太太是什么时候和她唱反调的,还不是她在群里大肆为《听》拉票的那次,太太仗义执言,让大家不要全都给她投票。   沈助理微笑摇头,然后又顿了顿,那这次……太太是以什么身份过去的呢?   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沈助理摸着下巴。   当然,时晶晶是决计想不到这一层的!   她只会笑死,笑晕,笑蒜了!   最后给时听发来消息:   [姐姐你不会是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吧?哈哈,别装啦]   [俏皮]   [捂嘴]   [偷笑]   时晶晶总算抚平了那次让时听赚走一千万的痛!   时晶晶又看了眼时听的微信,她还是没有回消息——哦不对,她还换头像了,之前不是个什么破火山,现在换成她那幅一千万的画了。   有什么用?   那次她那么有心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就是那幅画的作者,这一次就绝无可能了!   等她在国际上大放异彩,她只能在家里羡慕!   时晶晶关上了手机。   笑死,她真的很装。   潜伏中的沈助理:[微笑]   …   时听确实不知道怎么回晶晶。   说实话,她会破碎。说假话,又很虚伪。   时听最后还是慈祥地关掉了她的对话框。   她的图样设计都已经定稿了,颜色也和Aron商量过了——J家主办方收到设计图,发来几串赞美!诚挚期待他们的到来,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行程。   但这次时听心里其实有点没底的,因为这次被邀请过去之后要参加的毕竟和在画布上作画不一样,他们是要把自己的图样画到成衣上,有可能是大衣,有可能是内搭,甚至有可能是裤子。   虽然秀场服装已经不是为了实穿,只是为了传递艺术和态度,但时听还是有点紧张担心实际画出来效果不好。   所以她决定去一趟J家的店,亲自看一下他们的成衣,提前了解一下他们可能的材质、用料、版型等等。   毕竟时听也没买过这些东西,她只是一个非常朴素的老百姓。   带上她随行的两个保镖,婉拒了助理一起跟着的提议,时听就去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   沈助理问:“总裁,您不去吗?”   祁粲冷淡收回视线,“去什么。”   她又没在心里喊他,也没有什么心声打扰他。   祁粲早就给自己定下准则:除非她打扰到他,不然他不会随意出手。   除非她需要他。   呵呵。   沈助理:“好的。”   时听从地库下了车,一路过去找到门店,因为身后跟着俩祁氏黑衣保镖,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场。   到了店门口,外观的确奢华,时听发现还要排队,于是老实巴交地站在了队伍里。   保镖大哥低声问:“太太,需不需要我去和店员说一下,您是祁大少……”   时听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   她又没打算消费!   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时听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她只是打算看看,然后就回去啦^^   等时听老老实实地排到了位置,走进店内,才发现无巧不成书,晶晶在此等候。   ——也很合理,毕竟这家门店是J家全市最大、货最全的店。   时晶晶从时听在外边排队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她心里简直大爆笑。   天啊,她的哑巴姐姐线上装作不在意,线下还不是自己来了?!   她果然还是很向往的吧,这些高奢的东西!   当然了,她一个从山沟子里接回来的人,肯定是又向往又不懂,说不定站在这店里都局促死了!   自从时晶晶开始宣传自己准备参加J家大秀之后,现在已经成了A市豪门圈人人羡慕的对象,毕竟豪门圈向来和高奢、财富挂钩,这件事的确非常有排面。   时晶晶今天特意拉了好几个小姐妹出来逛街,来买看秀的衣服——她以前只买过这家的包包,因为众所周知——奢侈品包大家都消费得起,但真正的老钱old money都是全系全套奢侈品成衣的!   时家这几年发展得并不好,长子时岩又走的是学术科研道路,更不挣钱,导致时家父母不允许时晶晶都过太奢侈的生活!   不过现在好了,时晶晶马上就要扬名了,买几个包包,买几件成衣,到时候出去也是给时家长脸啊~   时晶晶直接就朝着走进来的时听迎了上去,时听穿得非常简单,袖口还蹭了几道不知道什么的颜料,看起来简直和奢侈品店格格不入!   时晶晶笑得如沐春风:“姐姐~~你竟然也来啦?”   竟然这个词用得很妙,一下就让整个店里的人都知道,时听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店。   她身后的几个小姐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时小姐想看哪个包,我们帮你把sales叫过来?毕竟你……”   他们上下看看,十分遗憾地点出了时听无法出声的事。   时听身后的保镖一号大哥:“不用。”   保镖二号大哥:“我们会帮太太的。”   时听也笑眯眯地点点头。   时晶晶撇了撇嘴,不借祁大少的势,她是不是都不敢走进来啊?祁大少知道她在外边这么给自己丢人吗?   Sales一看这架势,也知道估计来的这个女孩不是什么大客户,虽然长得好漂亮哦——但他们还是没有跟过去,继续给穿金戴银的时晶晶等人介绍新款。   时听松了口气,她也不希望sales一直跟着她,她会不好意思的!   于是时听开始自己在店内转悠,认真地观察着这一季的成衣,一边观察,一边就会不小心看到吊牌。   时听愣了愣,然后在心里尖叫。   ——「好贵!嘶,好贵!啊啊啊」   ——「这衬衣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能五万块一件?!」   ——「这件大衣四十万!怎么还有一百五十万的包!我昏厥了!」   此时。   祁氏庄园。   总裁忽然穿上了大衣外套。   沈助理立刻跟上,“总裁,您想去哪里,我来备车。”   祁粲:“门店。”   她叫我。   沈助理心里:啊啊啊啊啊!   沈助理表面:“好的总裁。”   时听在店里,一边昏厥,一边也没有忘记观察他们的材质。   除了那种绝对难以上色的毛绒针织类,其他的衣服,她设计出的图样应该都能够展现出来。   而且她混合了矿石碎末之后的颜色,一定会与众不同的!时听稍稍放下了心。   时晶晶余光一直注意着时听,看到她果然东摸西看的,像没头苍蝇一样,根本不懂,也根本不会掏钱的,忍不住又乐了。   挣了一千万又怎样,还不是改不了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就她这样,怎么可能成就让人眼前一亮的艺术!   “笑死了晶晶,你看你姐姐。”   “她居然在看下一季的衣服诶,她根本不懂吧我说。”   “也可能是在假装镇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哈哈哈。”   时晶晶这时候才道,“好了,你们别笑话我姐姐,你们也知道她的成长环境……好啦,姐姐!”   她叫住时听,“你有看中的吗?我给你买吧,空手回去多不好呀。”   时听惊讶地看着她,那双黛色眸子清晰地传达出震惊且感谢的目光。   真的吗谢谢啊?   时听一直为去了巴黎会让时晶晶彻底大破防而略带不好意思,没想到她这孩子人还挺大方^^   时晶晶一哽,她怎么可能是真的想给时听花钱啊!   “但是我想了一下,我这样岂不是不给祁大少面子?毕竟姐姐你带着祁大少的保镖,借的是祁大少的势呀……”   “晶晶你也太体贴了吧,祁大少怎么可能在意这种事啦。”有人捂嘴笑。   “这样吧,”时晶晶亲昵地拉住时听,“我今天买的这些衣服,我也就只会穿一次的~等我穿完了就送给你好不好?都是99新的呢,那样就还只是我们姐妹共享衣橱而已,不会让祁大少不悦的~”   两位保镖已经拳头硬了。   时听:就算这么说,我也不可能被刺激消费的!   “天哪晶晶,你人也太好了吧!”   “不过不知道你姐姐能不能适配这个风格啊?”   “没关系呀就算不适配,我也愿意送给——”   冰冷的皮鞋声缓步走进来。   接着,是一道磁性又淡漠、气无比强大的男声:   “给她包起来。”   “全部。”   所有人猛地看过去。   Sales率先识人。   “祁大少?那不是祁大少吗!”   “他来店里是?!”   “啊啊啊!”   时听也回过头,对上一双眸色如深海的眼睛。   ——「啊?他怎么又来啦?」   祁粲:就来,怎么了。   他好像已经忘了满足她心声的初衷,但是无所谓。   时晶晶僵了两秒,大脑飞快运转。   祁大少是不是听说时听在外边给他丢人才来的?总不可能是过来给时听消费的吧,他拍下那幅画都已经一千万了!怎么可能还继续在她身上砸钱?!对、没错!   时晶晶想到这,笑着迎了上来,“祁大少……”   祁粲眉目淡然,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对着店内扫了一圈。   “这些,这些,那些。”   然后指尖点着时晶晶几个人手里挑选好的。   “还有这些。”   “全都要了。”   全店所有sales和顾客:?!!   包圆?!   在这样的高奢店全场包圆?!   店长和商场副总已经闻讯赶来,激动地走到了祁大少面前。时晶晶难以置信,几人手中的东西被毫无情面地递交给了祁大少。   这一场消费,直接给时听送上了年消费几千万额的至尊VIP。   时听:???   年轻的总裁身着黑色大衣,一步步走到时听面前,捏起她衣袖下的手腕,“傻了?”   怎么没有心声?   时听过了半天才回过神,黛色眸光中大地震。   ——「卧槽,乱世巨星,绝世逼王???」   祁粲:“?”   ——「你是不是偷偷吞了一千根霸总?!啊啊啊啊我服了。」   ——「霸草!你太痞了!」   祁粲:…呵呵。   当天,几百个礼盒打包好送往祁氏庄园。   沈助理在收好总裁的黑卡,跟在总裁和太太身后走出店门前,微笑着回看了一眼时晶晶。   时晶晶失魂落魄,强颜欢笑。   “没事,那些衣服我也不喜欢。”   “哈哈没事的,还有很多别的牌子呀”   “笑死!我真没事,你们别安慰我”   沈助理微笑着收回视线。   谁来帮帮她?   感觉她要碎了!   …   时听今天也属实被霸总震惊到了。   她深刻体会到什么是财富差距,什么是搅动经济命脉的男人。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祁粲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可能是为了她吧??   那怎么可能。   还是说保镖大哥偷偷告诉了他,他专程跑过来享受打脸装逼的爽感……这倒是有可能。   很符合一个霸道总裁随时要在场所有人陪葬的职业素养。   时听在两米多的大床上滚了滚,又滚了滚。   再一看心声:卧槽。   今天刷得也太快了!   她反复回忆,好像就是霸道wifi出现,以及霸道wifi握着她手腕的时候??   卧槽?   祁粲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乖乖地躺在自己那边。   背影十分拘束,十分安分。   被他今天吓到了?   祁粲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唇角却勾了勾。   空气中弥漫着他们两个人沐浴液的味道,淡淡的栀子味。   但是在那中间,还有浅浅的,只属于小哑巴身上的味道。和祁粲抱她时一样。   在有过肢体接触之后,他们再躺在一起,确实有一些不一样。   祁粲抬起手,理了理睡衣的领口。   然后他掀开被子躺下,床垫微微下陷,时听又往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脑袋在枕头上若无其事地蹭了蹭。   看起来像是害羞了一样。   祁粲唇角勾起。   他的策略当然没问题,但他也会担心这个问题。   如果他展现了太多个人财力,太多男性魅力,小哑巴真的爱上他了怎么办?   祁粲根本不想处理这件事,也无暇在自己繁忙的工作中处理她感情的问题。啧。   他不喜欢这种麻烦。   于是祁大少轻咳了一声,声音在夜色静谧的房间中,带着一点摩擦耳膜的痒意。   他平躺着,对旁边的小哑巴开口。   “今天的事,别误会。”   ——「嗯嗯明白。」   [7402133/100000000]   时听一直在紧张看着右上角的数据,在祁粲靠近之后速度果然变快,而肢体接触的时候会达到最最快!   1000万句岂不是近在眼前?   时听忽然意识到了比祁粲的财力更惊人的力量!   祁粲眉目疏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要认清地位。”   ——「嗯嗯嗯。」   时听十分紧张,对着他悄悄伸出了手。   祁粲皱眉看了她一眼,答应得这么干脆?   时听精神一紧,又悄咪咪地把手收了回去。   祁粲又转回头。   “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嗯嗯,知道,睡了晚安。」   祁粲:“……”   祁粲吸了口气,不爽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她身上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祁粲闭着眼睛,优越的侧脸如沉静山峦一般,像是已经睡着了。   祁粲:她怎么一直没心声?   还是说有,但是她离得很近,声音很小,所以听不到?   难道她心里真是完全无所谓的?   祁粲阴翳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看见她伸出的胳膊。   祁粲:“?”   那小哑巴还闭着眼没有发现,祁粲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看去——   一只爪子摸到了他的枕头上,手指尖悄咪咪地抓着他的头发。   祁粲:“?”   时听:肢体接触虽然快,但是她冰清玉洁!她佛光普照!她怎么能这样那样他?!   揪着他的头发也算吧?   算的^^   她现在的心声飞快猛增!   那那那,莫非什么毛都算?!   祁粲:“?”   祁粲:“你在干什么!”   时听一惊,猛睁眼,手一抖。   在祁大少头上揪掉了一把。   黑色短发留在了她的手里,啪,wifi断了。   祁粲怒而起身:“时听!!!”   他还担心她喜欢上他。   ——她喜欢他个毛!    第30章 祁大少卖卖身   时听这天才般的构想就这样被打断了!   真是可恶!   看来事实证明, 只要和祁粲产生连接就行,不管是揪着他的头发还是眼睫毛,都相当于已经在肢体接触了。   这是目前时听发现的心声增速最快的方式!   祁粲在昏暗的房间中打量她, 声音冰冷:“你要我头发干什么?”   又是什么文学?   哦,拔他头发,收集毛囊,做DNA检测,然后给他弄个孩子出来,多年后在机场相遇,看见一个和他七成相似的小孩?   祁大少面无表情,心中冷笑。   这些狗血文学的套路, 他已经深谙其道。   “。”时听无从狡辩, 当然她也没法狡辩,于是悄悄摸摸地把那一把头发藏在了掌心。   谁知道他睡得好好的会突然睁眼, 还突然起来啊!   要不是想试验一下wifi的用处,她也不会这样铤而走险。   虽然这个wifi没有科学依据,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神秘定理,但是毕竟祁粲是整个剧情中对她最致命的因素, 她的任务和他有关好像也不是很不合理。   这么说来, 当时在项凝女士的墓前他们拥抱的那一小会, 增速肯定也是很快的,只是当时她忙着奏乐没有仔细留心。   至于现在么…毕竟他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怎么可以那样子?她那样对祁粲,祁粲也得同意啊!   时听抱了抱自己的胳膊,看见黑暗的房间中祁粲那怒火中烧的瞳孔。   ——「哎呀没有事, 你头发这么多这么密,揪掉一点无伤大雅啊无伤大雅!」   她这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才从头发上考虑的吗?   你看,碰了一下他的头发他都这样了——她要是真的对祁大草动手动脚,还不得被他扔出去?   伴君如伴虎啊,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炮灰,她这一生如履薄冰!   时听心中痛心疾首。   但是脸上带着友好朴实的笑容,礼貌地把那一把头发又放回了他的头上,误会,都是误会。   ——「落叶归根。」   祁粲:“……”   祁粲无语地掀开被子,重新躺了下去。   算了,早就知道她不太正常。   他容忍。   时听看了看断开肢体接触后,增速变得平缓的wifi,心中惋惜。当然,这个速度还是比平时快的,只要靠近祁粲就像是有回响、有叠加,如果加上肢体接触的话,就会保持一个几十倍速的水准。   果然不愧是左右她炮灰人生的男人,可恶啊,一根头发都对她有用。   ——「看来我要掩藏好我的目的,不能再打草惊蛇。」   ——「下次再触碰,我会小心翼翼,不让他发现,摸哪里好呢?」   时听有点兴奋地搓了措手。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几天就能冲破一千万,迎来下一个大调整!然后保持这个速度几个月就可以达到一个亿了——   一个亿啊!最终的节点!能让她彻底恢复的那一天。   时听心中激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祁粲无声睁开的眼睛。   触碰他?   不让他发现?   …摸哪里?   祁粲淡漠疏离地盯着天花板,漆黑瞳孔中看不出情绪,但是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的睡衣衣领。   干什么?   她对他又没有感情。   ……不会是对他的肉体感兴趣吧?   祁粲狠狠地皱起眉。他这个人有情感和身体的高度洁癖,从来不会和任何人接触过密——上次抱她是意外。   但她就这么喜欢他的外表吗?甚至还琢磨着小心翼翼地触碰他。   莫名地,祁粲在黑夜中勾起一点嘲弄的笑意,又抚平了这点笑意。   有点爽,又有点不爽。   怎么回事。   祁粲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算了,今天先点到即止,没关系,我还是拿出我的看家本领。」   时听今天是不敢再拔霸草了,但是这么好的倍速,她也不能懈怠,搞点激情的看看,冲一冲数据。   ——「咳咳咳,宝贝,准备好接受我的霸道了吗?今夜你别想跑,我会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祁粲又睁开眼。   没能碰到他,就又开始看这些东西了是吧?   ——「上次教你的姿势,都忘了?没关系,我会用我自己,让你记起来……」   “…”祁粲被子下的胸膛轻微起伏。   以前听她念这些东西,只觉得她内心污秽,可现在听见那道声音用暧昧的语调念出那些话,祁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那天抱住时听、单薄而又柔软的触感。   ——「总裁哥哥,总裁哥哥不要~」   祁粲又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自己胸腔中的躁动。   不对。   她先是对他的肉体表现出了兴趣,现在又在看这种东西。   她不会真的想???   祁粲又睁开眼睛,面色如冰霜,带着阴恻恻的隐怒。   没有感情基础,却想这样,她怎么能这么肤浅?   时听丝毫不知道旁边躺着的总裁哥哥心里在想什么,她一边观察着自己视野右上方的数据,看着果然又开始飙升,高兴地更加投入激情地朗读。   ——「你的人、你的心,从头到尾,都是我的。」   啊,多甜啊!时听在被窝里蛄蛹了两下。   祁粲满心冰冷,没完了是吧?   ——「别拒绝我,你知道拒绝我的后果,别——」   “别动。”   心声一顿,时听从被窝中探出了脑壳,刚才好像是祁粲说话了?   “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男人声音磁性低哑,带着某种危险的威胁。   时听脑瓜子轰地一声。   ——「他??他又开始了???」   这霸道的台词,这脸红心跳的暗示。   ——「他偷偷进修了?他考研上霸大了??」   祁粲冷笑:现学现用罢了。   祁大少的记忆力非常好,她脑内念过的霸总文学和甜宠小说他都能记得大半。信手拈来,轻而易举。   以霸制霸。   懂吗?   小傻子。   时听不敢了,她再也不敢念了,她怀疑是自己激烈的脑电波影响到了祁粲,导致霸总文学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于是时听深刻反省了一下,放下手机,冰清玉洁地睡了。   简单点,神经的方式简单点。   祁粲低哼一声,最后在黑暗中看了眼她的身影。   想痴迷他的身体,想悄悄地触碰他?   祁粲会留意她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动作,每一次对他的碰触。   他绝不会让她轻易得逞!   …   时听一连几天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虽然总裁的黑发松散茂密,但是能揪住的机会只有晚上,可最近祁粲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用一双幽深的目光探究地看着她,像是警告又像是期待。   十分古怪,根本看不懂他的眼神!   但最终结果就是时听根本无法下手。   头发都这么难,那眼睫毛腿毛还有x毛,就更不可能了!   时听甚至在考虑把自己头发栓到祁粲脖子上,难度系数太高最终作罢。   而她给J家设计的图案也终于全部敲定好了,对方邀请前往的日期近在眼前。   不止是J家有大秀,整个巴黎都迎来了时装周,无数明星网红艺术家时尚icon都会云集于此,的确是一次很盛大的活动,也是时听目前为止最好的一次机会。   沈助理已经关注到了她的行程,带着微笑帮时听办理好了诸多手续材料,帮助太太收拾行李。   ——当然,他也收拾了总裁的行李!哦~~~   时听要带的行李其实并不多,毕竟她又不是去走秀的。她带的衣服都是简洁大方的款式,穿在身上干净清爽,不炸眼,但是看上去很舒适。   然后时听最重要带是自己的颜料,用惯的画笔工具,还有她特意准备好的矿石粉,一一认真地收拾好,准备去了那边和Aron汇合,还可以跟着他去赛车场玩,迎来她的一次奇妙之旅。   嘿嘿^^   沈助理如实向总裁报备了太太的行程。   祁粲:“知道了。”   祁大少目光高深莫测。   看她每天鬼鬼祟祟想要对他下手的样子——呵,年轻的总裁远目嗤笑。   而沈助理微笑着,深藏功与名地退下了。   时听前几天在J家门店被怒包全场的事,终究还是在豪门圈走漏了风声。   原本时晶晶当然是不可能主动提及这件事的,她怎么愿意让别人知道祁大少为时听买空了整个店??   她那几个小姐妹当天也都被打击得狠了,更不可能提及,于是这几天圈子里热议的依旧是时晶晶马上就要去大秀的事。   结果不知道是豪门群里的谁突然抖出了这个消息,顿时像惊天鱼雷一样炸开了——   时晶晶差点气死,横看竖看,都不知道这个李祝沈是谁??   这人平时基本都在潜水,但是能进他们群的人都非富即贵,要么就是业内精英,她也不敢直接直接把人删掉。   偏偏让这人给赶上了这件事,结果他在群里一爆料,所有人都知道了,整个豪门都震惊了。   “祁大少竟然为了时听?!”   “真的假的啊啊啊,我承认我有点难受了”   “啊啊啊不会吧,祁大少怎么会??”   时晶晶看完差点昏过去!   沈助理在高效处理总裁批阅的文件、总裁的行程、集团的风向之余,还能够采集并把控豪门圈内的动向。   他亲切地侍立在祁大少身侧,想了想自己那百万年薪,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总裁,私人飞机已经为您和太太准备好了。”   “您不打算提前和太太说一声吗?”   太太现在还以为这是一场独自前往的旅程呢!   祁粲冷漠道,“说什么。”   有必要吗。   他又不是为了她去的。   时听每天探头探脑地想对他做点什么,从他们现在的状态来看,是她莫名其妙更离不开他。   而祁粲去巴黎当然是有自己的公务在身。   祁大少在法国有分公司的业务。   并且他需要迷惑那暗中下手的人,让他们露出更多破绽。   以及,他的私人飞机也需要定期增加里程。   还有什么……?   总之,他有非常充分、合理的理由,来进行这一次出差。   直到一天工作结束,祁大少才陡然意识到什么。   他的确有许多正当理由,却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个最重要、或者说本该最重要的原因。   距离。   如果距离时听太远,她的心声有可能会再次变得震耳欲聋。   祁粲沉默了。   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难道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心声?   不。祁粲单手挡住眼睛。   你,别太……嗯。   难道几天没有电音和佛音,短暂的平和就让他忘记了居安思危?她难道不会有下一个神秘节点,还有她莫名其妙的KPI,他怎么会放松警惕?   这对一个常年精神高度戒备,对一切局势抱有忧患意识的祁大少而言,是十分严重的。   祁粲双手支在桌面上,面容严肃。   对自己强调:不。他没忘。   他最大的初衷就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   时听全都准备妥当了,就打算坐上主办方订好的航班,飞往巴黎。   然后刚一出门,她就被一脸微笑的沈助理带着坐进了总裁的防弹级豪车。   车内。   年轻的总裁坐在后排看着财报,仿佛依旧日理万机,似是对谁上车并不在意。   沈助理坐进前排副驾,贴心地回头说:   “太太,本次行程您可以和总裁一起乘坐私人飞机前往,旅途过程中您会舒适许多。”   时听:啊?   她转头看了一眼祁粲。   ——「他也要去?他去干嘛?他最近工作这么不饱和吗。」   祁粲面无表情地又翻了一页财报。   沈助理已经贴心地向太太介绍了祁大少的那些目的。   但是他们都懂的,最重要的还是陪太太一起呢!^^   时听一脸疑惑。   正在她感到奇怪的时候,热心市民时晶晶已经发来了解惑的信息。   [姐姐,听说你也要跟祁大少去巴黎了?你说你,去了又不知道干什么,要不要我去找你们一起呀?]   不等她回,晶晶已经全自动进行了讲解:   [说起来,上次在门店的事,你肯定还不知道祁大少为什么那样吧?[偷笑]]   [我马上要参加J家大秀你知道吧?但其实是左明月也受邀去J家参与活动哦,你也知道的,她和你这种艺术节小比赛的画手不一样,她也是在海外很有反响的艺术家呢,封笔前的那幅画还被祁大少本人收藏,其中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所以呢,祁大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去参加J家大秀的理由,这才那天豪掷千金,这不才让你捡漏了嘛!哈哈哈]   时晶晶发完这条消息,笑容中已经带着咬牙切齿。   怎么没让她捡漏呢?!   说到底,时听和祁大少联姻这件事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捡漏!   现在竟然还硬蹭祁大少一起去巴黎,这么高级的活动她也能蹭?   时晶晶简直无语了,时听去了能干什么啊,难道是仗着自己不用说话,也不用外语露怯,所以硬蹭出去见世面?   她刚得知时听也要去巴黎的时候,才刚刚焦头烂额地调货弄好自己的行头,因为上次看中的最精品最炸眼的货都已经被祁大少买走了,她只能另寻方法,一看消息简直是眼前一黑。   不过时晶晶她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盖的!   她在破防时的绝活就是借力打力、从中斡旋,让别人破防来转移自己的悲伤,俗称破防守恒定律。   她知道左明月一直是J家的忠实客户,回国之后经常背和穿戴这个牌子,所以用这个点让时听知道自己的可笑,是最直击痛点的!   一通咔咔猛发之后,时听现在肯定已经破防焦虑到想回家了吧?   时晶晶露出笑容,心情总算舒畅了——没关系,等她到大秀上风光无限的时候,时听就会知道自己根本不该来了~   时听的风光只是借了别人的光,而她的风光才将会是长久的!   时听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晶晶的消息,才终于理解了祁粲为什么也要去巴黎。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呢!   这样解释下来,祁粲最近的行为也合理多了,不然他实在是过于反常。   白月光一直以来都是海外封笔艺术家的人设,这次活动时晶晶都会跟着去,白月光想必也不甘示弱,他们之间又将上演怎样的爱恨情仇?   ——「但是这一切又和我这个岁月静好云淡风轻的小哑巴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去和Aron一起完成一次作品然后顺便赛赛车再顺便看看风景而已啊!」   祁粲冷哼了一声。   沈助理:“总裁,怎么了?”   祁粲阴阳怪气地说:“没事,被风吹到了。”   ——「事儿逼。」   祁粲:?   祁粲忍了。   ——「没关系,习惯了。^^」   时听摇头无奈浅笑,悄悄看了眼坐在一边高冷不语的祁大少。   该说不说,他们的追逐倒是给时听提供了便利!   送上门的wifi,岂有不刷的道理!   ——「斯哈,他这岂不是白白送上来给我……」   祁粲垂眸看向财报的视线微微一顿,然后又翻过了一页,表情高深莫测。   她能不能别这么…那什么。   女孩子家家的。   矜持一点。   祁大少挺直了背脊,低头看报纸的侧颜堪称完美,然后矜贵从容地又翻过了一页,呵。   一路进机场,时听也算轻车熟路。   沈助理和保镖一行人随行,跟随总裁和太太一起安检过海关。   时听对于祁粲的私人飞机也已经不陌生了,毕竟从新西伯利亚来回坐了两次呢。   现在时隔一个月,她就再次踏上了出国的旅程,给世界带去自己的声音——   这每一个整数节点带来的调整福利,也太好啦!   时听美滋滋地在机舱座位坐好。   祁粲垂眸扫了一眼。   沈助理带领的助理团队和数名随行保镖,纷纷十分有眼色地围绕在了那组双人座四周,挡住了其他所有作为,确保祁大少只有太太旁边座位那一个选择。   “。”祁粲于是十分矜持地坐在了她的旁边,挨着的位置。   当然——   祁粲不是想给她机会,让她对他有机可乘,进行触碰。   只不过是他上次飞回来的时候就是坐在时听旁边,这样能控制她心声的音量而已。   祁粲还没有摸清时听现在的路数,他需要对她进行更多观察。   祁大少拿起飞机上的杂志,随便翻了翻。   旁边的时听给Aron回了消息,交换了一下位置信息,然后就收了手机,转头看了看祁粲。   好近啊!我靠。   时听看着这个距离。   祁粲冷白色的手背就搭在椅背上。   一个明晃晃的路由器,近在咫尺。   时听忍不住悄悄对他火热注目,自以为无人察觉。   只要搭上祁大草,就是将近百倍的速度。   千万整数的节点,会给她什么说话的机会呢?她会怎样“被听见”?   时听实在太期待了!   ——「我太馋了……我太馋了……」   祁粲浑身都顿了一下,莫名有点口干舌燥,胸腔内的跳动竟然也快了一分。   他不着痕迹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察觉到她眼神的炙热。   ……就这么想?   她突然怎么了?   都不矜持到这个程度了?   这女人对他没有感情,但是却喜欢有意无意地触碰他,想干什么?   嗯?   祁粲神色复杂,直觉想要皱眉,但是眼底又带几分愉悦,心脏还有些莫名的跳动。   最后组合成一个非常微妙的表情。   …这女人也真是的。   祁粲单手支着自己的太阳穴,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角勾勒出完美精确的锐线,搭在椅背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   呵,其实她的触碰,对他又不是没有好处。   在距离极度贴近的时候,她的心声也会趋近于无声。   当她偷偷碰着他的时候,他也能免受她心声的干扰——   祁粲轻敲的手指一顿,思忖几秒,最后索性闭上眼眸,往后靠在了倾斜的椅背上,像是在旅途中沉睡了过去。   过了片刻,一只柔软的指尖果然悄咪咪地碰到了他的手背。   很轻很轻,几乎没有用力气。   指尖的温度渡上他的皮肤。   祁粲却不自觉地绷紧了整条手臂肌肉,所有神经元仿佛都集中在她触碰的那一点上,从一点缓缓向整条胳膊弥漫开轻微的痒意和麻。   祁粲侧面对她的唇角飞快勾了一下。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始不受控地对他的身体产生兴趣,但是,祁大少客观地看待自己,他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而对祁大少而言,这只是商人的互惠互利罢了。   她渴望肢体接触,而他能获得安静。   祁粲闭着眼睛,心中哼笑,手臂一动不动地给她碰。   局势很轻易地逆转了。   现在是她更需要他。   就算还有什么古怪的节点,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动。   小哑巴要是知道,她的触碰反而会帮他不受心声的困扰,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可能会哭吧。   呵。   …   时听在喜悦与祥和中抵达了目的地。   祁大少的心情也莫名不错。   看上去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在落地滑翔之后,祁粲轻咳了一声,已经麻了的手臂微微蜷缩起指腹,暗示某人差不多行了。   也要有个度吧。   时听满脸岁月静好,将偷偷搭在祁粲身上的手指挪开,看着视野右上角的数字,终于泪目。   [9083333/100000000]   见她依依不舍地抽手,祁粲哼笑一声,起身错开。   真受不了她了。   就这么迷恋?   然后距离一拉开,他听见了小哑巴喃喃的心声。   ——「摸一下,二百。」   ——「摸两下,五百。」   ——「摸他一分钟,一千……」   时听感动落泪:好快、好快。   祁粲:?   祁大少霍然起身。   她把他当成什么?!   卖什么的?? 第31章 她、又、怎、么、了   祁粲心中冷哼:她在点谁??   简直是侮辱他。   除了感受到侮辱, 还有一丝丝祁大少自己也不知道的恼羞成怒。   够了,他对她的纵容真是太多了!   就算时听的心声对他影响极大,这几天却都已经并不能影响他的生活了, 她难道以为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吗?   祁粲冷眼凝眸,意识到他似乎应该收回一些对她的放纵,以免时听心里想的、手上做的,更加无法无天。   什么摸两下,多少钱,嗯?   祁大少出生即矜贵,自少年起个人能力就极为突出,后来更是执掌集团权柄, 向来居于上位——从来没有人能对他怀有这样的心思。   她就是仗着在心里, 就是仗着没人能听见……   祁粲咬牙冷笑,表情孤傲, 换了个姿势。   她对他的渴望已经逐渐变质。   等这次回国后他必须要给她纠正一下。   她就不能产生一点正常的渴望吗?   祁粲不屑为此和时听争辩。   ——「一千,一万,一万五……」   时听还在美滋滋地回忆刚才的数据,不由地直抒胸臆:啊!   此时此刻, 时听愿意忘记大粪车过往的一切不好, 为他吟诗一首。   啊、你——我的wifi!   我的网线!   我的流量!   ——「你物超所值, 你性价比奇高!你物美价廉,你便宜有好货……」   祁大少脸色阴沉:够了!   还不如贵一点!   祁粲差点出声, 又凭借理智地忍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舷窗外,很快让自己的大脑冷静,然后, 祁大少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   她说的,是钱吗?   首先, 他的肉体难道每一寸有什么明码标价?这显然并不合理。   其次,以时听的习惯,她会愿意花这些钱“买”他?   再说,她就算想让他“卖”,也没见她真的花什么钱。   所以那恐怕不是钱数。   那么,那是什么数字?   祁粲一直以来听到的心声都有重叠部分,他隐约觉得那就和时听的KPI有关,但是他无从探究。   祁粲锋利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心中生出几分暗火。   她对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叮当。”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到达戴高乐机场。今日气温10℃,天气晴,微冷,请祁大少、时太太注意添衣……”   飞机已经到了,祁粲敛眉,收拢了几分情绪。时听这时候已经一脸餍足地收手站了起来,祁粲也不能继续深究以免打草惊蛇。   飞机彻底在航站楼停稳,时听美滋滋地看着祁粲。   ——「尊贵的霸草您先请。」   舱门开了,祁粲冷冰冰地垂眸看时听,站在机舱过道,没有动。   整个机组和所有团队,都在等候祁大少的指示。   祁粲瞥了时听一眼。   一旦意识到她有所图谋,她的所有行为都都需要重新观察和评估。但这一切只能在祁粲自己一个人的心里进行。   祁大少生平最讨厌对他用计谋的人,她最好是没有。   还有这几次她的心声发生的每种离奇变化,最好她都不是故意的。   否则,没有人可以承受他的怒火——   时听挠了挠头。   干嘛呀?又停在这里堵车?   ——「走啊,亲爱的粪?」   ——「瘸啦?」   ——「我这时候扶他一下,是不是挺自然的?」   祁粲:“……”   冷哼一声甩开胳膊。   她别想再肆意触碰他!   祁粲除非再被她的花招影响——   否则也绝不会碰她。   …   时听带着逼近一千万节点的数据,美滋滋地下了飞机。   真不知道这次的整数会给她什么发声奖励呢~~   这一天巴黎天气很晴朗,天也很蓝。   只有祁大少的心情并不晴朗。   全体机组人员目送总裁和太太离开飞机,助理团队和保镖团队紧随其后。大家都看得出来,虽然飞行过程中十分静谧,没有任何人出声,太太更是安安静静的,但大少还是十分不悦。   沈助理带着专业的微笑跟在最前,作为权限最高、介入最深的助理,沈助理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大少情绪起伏的波动确指数增长。   他开始喜怒变幻,阴沉不定。   这何尝不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一个人的丢盔弃甲!   沈助理闭目摇头微笑,认为这很正常。   这就是总裁在接受自己内心的过程。   还没完全接受,大少就已经这样了。   一旦真正接受,那将会是怎样灭顶的宠爱——   他都不敢想!   时听兴致勃勃地一路瞧一路看。   机场内外,人们形色匆匆,时装周的到来也让这个古老浪漫的城市焕发出了时尚的现代化气象。   祁大少出行自然是前呼后拥,助理团队的精英部分和十几名保镖随行,紧紧把总裁和太太簇拥在其中。   祁粲一身定制黑色大衣,阴鸷冷漠地穿过机场,因为声势浩大,又是异国面孔,引起了无数人的围观。   时听察言观色,十分乖巧,心中也没有再肆无忌惮,生怕触怒了祁大少他就要当街神经病发作。   ——「没关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徐徐图之,细水长流,开源节流…」   祁粲面若寒霜,心底冷哼。   节流也就罢了。她确实应该对他克制一点。   开源?   找谁开源。   ——「哇,Aron说他已经到了耶。」   祁粲磨了磨牙。   自从上次体验过高空跳伞之后,时听就很喜欢体验这些以前自己从未设想过的运动!赛车显然也很刺激,而且——   祁大草这笔人肯定很忙,她可以像上次在新西伯利亚一样,带俩保镖跟Aron去玩!   祁粲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高空跳伞…   上次青天大老爷的仇,他还没报!   祁粲愤怒地闭上了眼睛。   走出机场大门,就看到一个金发男模站在那里,带着迷人的微笑向时听挥手。   …真是阴魂不散。   和Aron站在一起的,还有J家主办方专程派来接待各国艺术者的工作人员,时听作为J家正式邀请在列的人员,这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了。   时听还挺羞涩,这还是第一次线下参与到活动之中,上一次参加比赛也是直接投递作品,这一次她要真的面对很多人,努力克服沟通障碍。   时听带着笑容,用手语比划了一下:你、好。   工作人员显然是知道她的情况的,来的路上Aron肯定也已经交代过了,反倒是工作人员没有想到那个很有灵气、一幅画售价千万的失声画家,竟然是一个这么美丽、这么年轻可爱的小女孩。   那人带着充足的热情欢迎了时听。   Aron在一旁笑着帮忙解释时听的手语。   祁粲冷眼旁观,谁能比他更清楚小哑巴想说什么?   这个男的在孔雀开屏什么?   他有哪点能和他比。不,他祁大少为什么要比。   祁大少根本不屑于搭理这些人,他英俊的面容十分高冷一言不发,而他一走出机场,立刻就有好几名工作人员围了上来。   “Mr.Qi?Are you Mr.Qi?”   “Welcome!”   “Bonjour!”   祁大少因为用个人黑卡在A市门店单日消费额几千万,已经成为J家座上宾,专程有多人接待。   同时,祁氏集团在法国分公司的员工,也派了专人来接集团总裁。   一群人乌泱泱地簇拥着,祁粲依旧只是疏离冷漠地点点头,让助理去接洽。   被一堆人挡在后边的Aron,对着时听的未婚夫撇了撇嘴,“排场真大。”   听和他,是用钱维系起来的商业联姻,Aron知道听在那边身不由己。真要说起来,他们才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真正的灵魂共鸣,还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   ——「没事他就那样,一个逼人儿^^」   祁粲深吸一口气:“……”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肉体吗?!   祁粲冷哼一声。   前呼后拥的生活对祁大少而言只是稀松平常,不过最好能让一些没有分寸的外国佬知道,时听是谁的未婚妻。   但他是不可能做出一些类似于争斗攀比的行为,无论是口舌,还是行为。祁大少日理万机,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最后经过沟通,主办方派来的车跟在了祁氏的车后边。   原本三拨来接的人,最后合并同类项。Aron上了祁氏安排的车,和祁粲、时听、沈助理坐一辆。   路上,巴黎的景色在车窗外倒放。   后排Aron兴致勃勃地转头对时听道,“先去酒店安顿好了,我就带你去隔壁勒芒,那边的赛车文化很悠久。反正大秀明天才开始,今天我们可以先过去玩玩。”   ——「好啊好啊!冲冲冲!」   时听声音雀跃。   速冲!快冲!   祁粲心底冷笑,拉住时听,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然后却又矜持地松开了手。   前排的沈助理通过后视镜解读出了总裁的意味:   占有欲,但不明说!   克制中带着隐怒。   细节,好好嗑!!   Aron眨了眨眼,不怀好意地笑了,“Mr.Qi,你要是不会玩这个,不要阻止听听玩啊。”   祁粲好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眼底带出几分久居上位者的高傲。   你在挑衅谁?   沈助理闭眼:开始了,开始了。   他早知如此,早有准备!   时听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十分奇怪,左看右看。   他们干什么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给我个面子,大家都是兄弟。」   祁粲:“?”   ?谁和你兄弟。   一车人带着火药味地开走了。   身后的机场大门,一道打扮光鲜的倩影姗姗来迟。   时晶晶穿着高定,戴着珠宝,搞上了所有最张扬的行头,来到了时尚的巴黎!她心潮澎湃。拖着行李箱四处张望。   人呢??   Aron先生呢??   他的那位神秘大佬朋友呢??   她这次的富贵和风光可全靠他们了!   …   时听来到了主办方安顿的酒店。   J家不愧是老牌高端奢侈品,这次的排场也很大,来自全球各地的艺术家们都被安排下榻在距离活动现场很近的五星酒店里。   当天房间本来是已经爆满了,但是神通广大的总裁助理还是为祁大少准备好了顶层套房——当然,是为了总裁和太太一起准备的^^   这财力和人脉,叫当地工作人员都不免暗暗咂舌。   时听已经麻了,对于祁大少。   一步一装逼,她习以为常。   因为Aron已经先一步到了,所以大部分相关事宜他后续告诉时听就行。等时听把行李什么的放下之后,就准备拉她去玩。明天才是大秀,虽然要上场作画,但是人也需要放松才行。对Aron来讲,刺激就是放松。   他们艺术家的事,想必祁粲不懂吧。   时听也已经跃跃欲试,打算去赛车场激情一下,说不定在明天大秀之前,她就给自己刷到下一个整数节点了。   时听根本不知道祁大少在旁边起起伏伏什么,她想的都是自己的任务。   这次去玩不仅仅是玩,更重要的是,时听觉得去赛车现场一定刷得很快。   因为她的情绪起伏,才是最原始的影响增速的因素。   在赛车场上,看涡轮增压的赛车光速掠过,高转一圈她的心率就快一分,用物理激情带动她的心理——   要是能亲自开一下,那她岂不是肾上腺素飙升。   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的增速极限在哪里!   万一她的增速能赶上祁粲这个移动wifi,她以后就不用小心翼翼地揪他毛了!   受制于人不如自立自强!听听握拳。   她扭头就准备跟着Aron走,然而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时听回头一看,对上男人幽深的视线。   祁粲面无表情,眼神中有三分隐怒三分控诉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时听十分疑惑。   ——「这人怎么还在?」   ——「他不是有法国分公司的工作,还有品牌接待,还有很多公务吗?」   祁大少咬了咬牙,管我?   她这时候怎么不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触碰他了?   善变的女人。   她怎么这样?   只有全场最高上帝视角沈助理甜美摇头。   别管了,太太,别管。   Aron摊了摊手,灰蓝色的眸子中带了几分得意之色,“祁先生也想学?”   说完,他就看见那个面容冰冷的东方男人讥笑了一声。   那种阴冷的气场缓缓弥漫。   笑话——   祁粲当然不是想比较什么,这里没有任何人值得拿来和他比较。   只是他有自己的策略,他需要满足时听的心声,还要让暗中下手的人以为自己有机可乘,以为他的精神已经开始脱缰。   而且,如果他没跟在时听身边,恐怕会被她的种种尖叫吵死。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为自己尖叫。   呵呵。   祁粲矜持从容地理了理袖口。   “去看看。”   沈助理:“是!”   他就知道!!   当然,祁粲就算去了现场,也并不是想要给小哑巴展示他的车技,他只是不喜欢别人在他擅长的东西上挑衅他的权威。   沈助理:没有问题!   大少的赛车驾照我随身携带!^^   时听也摸着下巴看向祁粲,像是在思考什么。   总裁神情依旧淡漠,带着强大的气场,像是对这个赛道也全然不陌生,散发着来自强者无与伦比的底气。   她黛色的眸光打量着落在他的身上,祁粲修长指尖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勾唇。   怎么,看出他会开赛车了?   又迷恋了……   然后旁边传来了时听开朗的心声:   ——「哈哈哈,祁粲也赛车?赛什么,赛大粪车?」   祁粲:“。?”   ?有病。   有病是吧。   最后时听也没想到,他们这些人竟然跟个旅游团似的,就这么去了。   也行吧,随便^^   他们前脚刚离开酒店,后脚,时晶晶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然而再一次人去楼空。   人呢???   人又去哪了??   Aron先生和他的大佬朋友呢?!   燕子,燕子你们在哪啊???   没有你们,她在巴黎可怎么活啊!   时晶晶有一丝丝崩溃,但是先打起精神进行了几百张自拍精修发给豪门众人让他们羡慕。   反正她守在这里总会见到Aron先生他们的,到时候她就能知道那位神秘朋友是谁了!   说不定那位朋友对她印象很好,态度友善,从此在巴黎时装周带着她玩,那她岂不是更美了。   至少她的处境比时听强!谁知道那哑巴姐姐收到了自己的信息之后还敢不敢来?   还有那个左明月,她来了之后有大佬人脉吗?   笑死,都等着被她的风光席卷吧!   …   ——「啊啊啊!冲啊冲啊!」   时听对从未体验过的领域充满新鲜感。   从巴黎过去勒芒并不算很远,这一路上,时听一直趴在车窗边上看风景。有主城区的浪漫,沿河流淌的静谧,也有近郊之间的田园景色。   而勒芒古城坐落在萨尔特河上,是一个有着众多隐秘花园的美丽城市。这样精致漂亮的小城,却有着非常领先的赛车文化,每年都有享誉全球的赛事,以及各种形式的拉力赛。   Aron给时听科普了不少,祁粲就在一边,抱着胳膊,冷漠不语。   沈助理前排解读,总裁其实对这些更加熟悉,只不过他不屑于卖弄罢了!   太太,您get到了吗!   时听:没有。   时听甚至觉得挺乐呵。   他们一行人直接到了当地很有名的赛车场。   这里跑道和各类竞赛设施都十分完备,可以摸到当下最牛的“性能野兽”,亲身上阵竞速跑圈。   还没走近,轰鸣声已经渐次而过。   祁粲眉心微折,视线阴翳。   虽然他的神经衰弱已经被某人磋磨得差不多了,但祁大少本人依旧不喜欢噪音。   他的人生里被迫承受一种无休止的噪音已经够了。   沈助理贴心地送上了降噪耳机。   如今正是巴黎的时装周,本就有大量游客涌入,现场显得十分热闹。   场地内就是萨尔特赛道,现在不是赛时,有赛车驾驶资格证的玩家,可以亲身体验各大弯的生死时速。   Aron是个酷爱极限运动的流浪艺术家,对于蹦极跳伞等等运动非常热衷,对于赛车这样肾上腺素飙升、感受生死危机的运动更是心驰神往。   他金发之下那双灰蓝色的眸光中带着挑衅的光亮,看向祁粲。   “Mr.祁,要来试试吗?”   祁粲神色淡漠。   “当然,这个有点危险,”Aron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指着弯曲赛道另一头的场地,“那边其实还有给游客体验的卡丁车,也能跑小赛道的,速度也不慢哦。”   祁粲根本懒得理他,他不屑于与任何人争斗,这些人甚至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什么?争风吃醋?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让他祁粲陷入这种无聊的争斗中。   更不可能是为了时听。   祁粲跟过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避免被时听的心声吵到。   但一边的时听听完,眼睛都亮了——那不就是mini赛车嘛,她也可以玩,还安全,时听十分期待地错了搓手手。   ——「不错,待会挑一辆小粪车开开。」   祁粲:“…”   时听还转头看了看祁粲。   ——「看着我的眼睛,草,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小孩那桌,我们龟兔赛跑一下下。」   ?祁粲根本不看她的眼睛。   谁跟你龟兔赛跑。   现场正好有一场竞速要开始,采用的是排位赛的方式。   因为是给Am业余选手来玩,就跑两圈,第一圈OUTLAP出场用来暖胎,第二圈飞行圈用来真正计时,马力全开完成一个有效计时圈。   最后计时屏上直接能看出胜负。   真正的赛车比赛是极其刺激、暗流涌动的,不仅需要速度更需要策略。   每台赛车在掠过特定点的时候,位置和圈速信息都会实时更新,让观众也跟着提心吊胆。   Aron在讲这些的时候是很认真的,他虽然喜欢在全球寻找极限运动,但是这么多年并没有出过大的事故,就是因为在足够的野心之下还有足够的认真准备。   他喜欢用极限来速推灵感,最终他的生命还是要回归到艺术之中,而不是交代在高空、深渊、竞速里。   Aron冲时听眨了眨眼,“所以不用担心。”   祁粲抱着胳膊冷笑出声:“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担心了。”   他用他的神经证明,时听一点都没担心他。   ——「他没看见,你就你听见啦?神经病病。」   ——「态度这么不好,吃错答辩了你?」   祁粲:“……”咬牙。   Aron哼笑一声,在十分熟练地向时听展示赛车场上的一切,时听的内心倒是非常积极地响应。   ——「哇!原来如此,哇——好帅!哇——」   祁粲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要是她求他上场,他是可以考虑的。   主要是她嚷嚷的太烦了。   时听已经完全被带动得热血沸腾——这种速度与激情的游戏,太能够调动情绪,调动心声,速冲数据了!   ——「快,快给朕呈上来!谁快?谁快我就看谁!」   现在时听的世界里,快的就是好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嗖嗖!嗖嗖嗖!」   祁粲:她没事吧?   她为什么突然追求速度?   要不要给她展示一下速度?   Aron笑得很乖张:“听听,以我的水准,待会还可以带你上车玩哦。”   沈助理都不禁神色紧张:总裁!总裁你看他!   沈助理简直孤掌难鸣,总裁和太太之间最大的难题就是无法沟通,无法交流,而祁大少又是一个内敛孤傲的人,太太又是一个安静乖巧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总裁自恃身份不愿意主动,可太太就算是期待也无法表达出来呀!   虐,太虐了,沈助理哭死——   ——「啊啊啊啊天哪,那简直太帅了吧。」   ——「我要是坐在Aron车上那得有多快啊!我是不是也可以穿赛车服?太帅了天哪,Aron穿赛车服就已经非常帅了,感觉在场已经很难有人超越!」   祁粲漆黑眸中的火蹭一下就起来了。   他还没死呢!   ——「开始吧,开始吧!迫不及待了!带给我速度,带给我激情——」   “我来。”   男人冷冽的声音落下。   Aron看了过去,他要一起竞速?   沈助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泪目)   祁粲冷笑一声。   他只是受不了班门弄斧,绝不是什么争风吃醋。再说他和时听是有协议合同的未婚夫妻,他用得着争风吃醋?   时听的目光也终于被吸引了过去,但是她是十分狐疑的。   ——「啊,大粪车他行吗?」   男人最不能听的,就是那两个字:不行。   时听倒是真的还挺担心的,毕竟这可是她宝贵的路由器啊!   ——「他应该很脆弱吧,他的神经不是钢丝吗?真要上场,不会开着开着突然神经病发作吧??」   ——「那和当街拉屎有什么区别??不对,比当街拉屎危险多了!」   祁粲额角青筋浮起:“…………”   ——「就算他最近十分霸道,但他归根结底还是一枚精神有问题的车啊!车,你清醒一点!和我一起去坐小孩那桌吧,大——」   祁粲咬牙,转身就往赛道上走。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   我这辆车怎么开!   …   两个外貌极为英俊的男人参与竞速赛,引起了整个赛场的关注。   这场不是正赛,都是业余玩家也不会真的拼命,没有什么极限危险。但是这两个赛车手的外貌都过于出众,对比非常鲜明,一时间引发了无数人的围观。   参与这场竞速赛的跑车都会排进赛道里。   Aron向来在极限运动上舍得花钱,而祁粲就不用了,纯有钱。   两人也不知道除了竞赛还在竞什么,订下了全场最贵的两台跑车,引起一片哗然!   沈助理早就已经提前准备,给祁大少的赛车增加了减噪装置。还配备了车手专用的降噪耳机,尽量贴合耳廓结构,外边加戴头盔,头盔裏面还会有一层隔音层。   而年轻的总裁脱下了定制的黑色大衣,解开扣子,检查车身。他黑色发丝微微抓乱了,显出了几分他这个年纪原本该有的野性。   Aron听着他淡淡的吩咐,到这时候才发现,他竟然还真的懂?   从赛车底盘到操纵系统,还有传动系统,再到看轮毂,看配色,男人神色始终冷清,但是竟然非常熟稔。   Aron眼底也带上了几分挑战欲,那就看看吧,谁能给听听更大的刺激。   车子调试没问题了,赛手还需要挑选赛车服,给自己的赛车起名字。   这个名字以及他们的pos发车排名,会显示在计时屏上,实时刺激更新。   工作人员拿表来给他们填。   Aron十分骄傲地写下了“A1”,字母A和数字1,都是第一名的意思,挑衅意味十足。   祁粲没有接工作人员递的笔,垂眸抬手,沈助理已经将总裁的专用笔递到了他指尖。   这不羁的动作,这垂眸的视线,尽显集团掌权人的风范!   起什么名?   ——「还用想吗哈哈哈哈?」   时听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热闹,搓手等待自己心率飙升。   ——「霹雳无敌·风驰电掣·大粪车。」   总裁的手背也浮起青筋,再回神的时候,手下竟然真写了个F。   …Fuck!   祁粲面无表情,索性就填了个F.。   就这样吧,叫什么根本无所谓,呵呵。   至于选赛车服,Aron还是选了给时听发过的红色赛车服,穿着很衬他的金发,看起来浪漫而有朝气。   祁粲订了一身纯黑配白的赛车服,穿上之后,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祁大少最常穿的颜色就是黑色。   但那通常是黑色西装,黑色大衣,黑色衬衫。这一次,穿上赛车服的年轻总裁,前额微微低垂,凌乱发丝垂落在眉骨,带着一种锋利又慵懒的气质,竟然把赛车服穿出了十成效果。   ——「嘶,他真是…嗯。」   确实…嗯。   时听摸了摸下巴,小脸微红,心里突然含含糊糊。   祁粲手顿了顿,等了半天,没下文了。   夸谁呢?   能不能指代准确一点。   直接夸他很难吗?   …她到底是不是迷恋他的身体?   真的很烦。   …   参与竞速赛的玩家们都开始做着赛前培训和准备。   时听趴在栏杆上搓手等待,也没闲着,正准备刷刷心声,忽然看见一道倩影姗姗来迟。   然而那并不是晶晶,而是闻讯而来的白月光。   左明月此刻一身J家高定,出现在赛车场上,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黑白赛车服的男人。心中一阵柔软。   粲……   刚才来之前,群里时晶晶还在疯狂发她的自拍,左明月都懒得点开。   而现在,左明月优雅地打开群聊,给时晶晶公开发了条语音。   “晶晶这么巧,我也在巴黎哦。现在我已经在祁大少他们这里了~他们正要玩赛车呢。”   “你说的Aron先生也在这里,怎么没见你呀?”   左明月发完,忧郁的脸色一阵舒爽,算报了当时时晶晶看她热闹的仇。   此时正在酒店蹲守的时晶晶:????   什么?什么赛车?他们去玩赛车了!?   时晶晶连忙就回了条消息,手速飞快。   亮晶晶呀:[哈哈,我当然知道啦,他们叫我了我没去]   发完已是咬牙切齿,左明月为什么在群里发出来?!   这种事就不能私聊吗?   她怎么这么恶毒?!   亮晶晶呀在群里发完,直接就去私聊左明月。   [删了吧,明月,其实我倒没什么,但我朋友他们看了会心疼的]   [我其实还好,我今天本来就挺忙的,所以我不想过去而已]   [你懂我意思吧?就、笑死]   左明月哼了一声,关上手机。   然后抬眼,就看见了在祁粲身后不远处的时听,眼神中染上了怒色。   左明月经过上次落水一别,形容憔悴了许多。因为她回国之后发生的种种,都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粲,比她想象得还要狠心。   可是在她痛苦的这段时间里,她终于明白了粲为什么要那样做。   就在那天传出消息祁粲为时听在J家包场之后,那个私人邮箱里,又更新了一封邮件。   左明月不想再去看,可她真的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知道和粲有关的一切,这一看,她险些泪流。   【今天他给我买下了所有衣服和包包,但那是为了我吗?我知道根本不是…】   【我根本不爱这个牌子!喜欢这个牌子的人明明是……明明是……】   左明月看到这里,已经心如刀绞,捂嘴流泪。   是啊,他记得,明明一直以来喜欢J牌,是他的明月啊!   她回国那天背的包包,穿的裙子,都是J家的,粲……他记住了是不是。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他的冷漠了。你说的那个东西…那个xxxx,我要了!】   这封邮件也被删除,经过黑客的修复,她看到了最后那一句。   左明月已经完全明白了。   背后不仅是时听,还有人在帮她一起,要对祁粲下手!   而祁粲一定是因为预感到自己身边有危险,所以才不让她靠近,所以才对她这个态度!   他或许是想在暗中迷惑什么人,想要找出暗中想给他下毒的人,所以才一次次故意又拙劣地暗示她、推开她。   左明月在眼泪中露出笑容。   她怎么会怕呢?她要救他啊。   左明月情不自禁地走到了赛场边,看着祁粲赛车手的身影。除了她恐怕都没人知道,曾经的祁大少是什么样的,他天资卓越,张扬肆意……而现在,他有了那么多的顾虑,那么多的深沉心思,那么多的不得已。   左明月一个人站在赛场边,神情又哭又笑。   时听作为唯一观众:??   你好、在干嘛?   实在不怪她没看懂。   说实话,和左明月比起来,还是晶晶那孩子比较简单。   时听摸了摸下巴。   原本的剧情中没有这一场,而且可以说这次是完全因为她的朋友而连锁产生的剧情,和祁粲关系不大,白月光竟然也会跟来吗?   时听忽然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根据前几次事情发展的经验,白月光+男主=哑巴背锅。   白月光现在因为被幕后boss牵扯其中,导致她的每一次特意出场都十分有情况,时听的心中已经警铃大作!   不对劲不对劲,背后那个老阴比又有什么动作?又给她量身定做了背锅套餐?!   大粪车今天要中招??   …   “最近他的表现,的确没有让人失望。”   在陵园突然举动异常,当众拥抱。   在门店莫名其妙地豪掷千金。   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追出国外赛车。   易怒,暴躁,躯体僵化,情绪波动。精神领域剧烈动荡。   逐渐显现出神经质的趋势。   时机已经差不多,他们也催化得足够到位了。   是时候…再给他一剂猛药了呢。   男人优雅地望向窗外,A市的天还是这么蓝。   谁让他自己跑出国外呢,离开了他一手搭建的堡垒,能下手的地方就更多了。   比如赛车场。   比如场上的…什么呢?   能让他不得不经手,然后作用在呼吸道,不经意间就成功中毒的地方。   那人的唇角带着优雅的笑意。   …   赛手们还在做准备,左明月已经施施然走到了时听面前。   在时听面前,她无疑是骄傲的。   从那些邮箱里的内容,还有已经注销的账号信息,都看得出来,时听是一个很自卑的人。   她的成长环境,她遇见的人和事,注定了她会如此。   她没有发声的机会,无法与人交流,就会像她那样扭曲阴暗,只能在不见光的地方滋生罪恶,望着他们的光明,羡慕又嫉妒。   她知道,时听时嫉妒她的。   嫉妒她的画,嫉妒她和粲的关系,嫉妒自己一无所有。   但既然左明月来了,她就不允许她伤害祁粲!   她这一次特意来巴黎,特意让哥哥帮她加入了J家大秀的设计之中,因为她知道粲要来,她要当众让他回忆起那幅被他珍藏的画,那份只属于他们的记忆……   左明月知道,这个男人的爱根本不会显露行迹。   他根本不会爱一个人爱得发狂,他的爱就是需要从细节处自己体会的。   祁粲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人予求予取,没有底线?   怎么可能对一个人没有节制地包容、在意,时时刻刻关心?   那可是祁粲啊!   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目的,都有自己的深意。所以他们之间才会误会重重,才会充满艰难险阻。   这些,时听都懂吗?!   她怎么可能懂!   左明月笑得酸甜又骄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已经没人了。   时听呢?在她面前落荒而逃了?   时听正在场中四处走位,带着两个保镖。   这次出行,祁粲自己前前后后就带了几十个保镖,整个赛车场内外其实到处都有他的人在站哨。   幕后大boss如果想下毒栽给她,肯定又是一个防不胜防的阴招!   是什么呢?   有什么东西,有可能下毒的呢?   由于这一次完全是属于原本剧情中没有的分支,她只能根据以前的几次经验来推。   ——毕竟救大粪车就是救自己啊!   他最近已经霸道得这么神经病了,万一真的变成一个疯狂的霸道王八,那就完蛋了啊——她的人生将会为他陪葬!   ——「啊,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祁粲正好从门内走出来,动作从容。   这个冷白皮黑发的东方男人,站在西欧的赛场上,一身黑色拼白的赛车服,修长而挺拔。和旁边热情似火的金发红衣车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祁粲不怎么爽地看了时听一眼。   毫无心声?   看见那个洋鬼子的照片还会嚎两声。   祁大少心中隐隐怒了。   呵呵,我让你看看!   时听压根没注意他们的神情,她在到处观察,到底有可能在哪里下毒呢??   跑道上不可能,入口的东西都是沈助理他们随身携带的,绝不会离开视线,赛车在使用前也全面消毒过…   那只能是在现场买的东西,他们有可能下手??   时听正想着,Aron已经笑眯眯地冲她眨了眨眼,然后戴上了同色系的红色头盔。   时听脑中忽然啪的一下。   心声增速正在迅速猛增,但是此刻时听竟然无暇顾及。   ——「头盔、头盔!」   头盔整个全包,呼吸道完全笼罩其中,一场竞速排位虽然总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是那过程里已经完全足够吸入充足的神经毒素了!   卧槽、阴毒!   而时听现在就在现场,刚才还一直陪着他们挑衣服,连不在场证明都没有——卧槽、这口锅差点就扣下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祁粲抬眸,干什么?反应慢半拍?   现在才想起为他尖叫了?   时听的脑瓜溜溜地转,既然对方有可能头盔下手,那哪个都不保险啊!   ——「我要亲自给他挑一个保险头盔!」   时听转身往商店走去,祁粲一顿,眉梢微微扬起。   干什么?   这就开始主动打扮他了?   他们是那种关系吗,呵。   祁粲戴着赛车手套,半抬起手,挡住下半张脸的笑意。然后一转身,就一看到一颗粉红大蛋。   女士,最大号,粉红色。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在这个头盔里下毒!   谁能认为祁粲会选这个?   她甚至怕不保险,还用酒精棉片全擦了一遍,万无一失,绝无可能扣她黑锅!   哈哈!   祁粲:“…………”   上次说让他穿粉色,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是吧?   祁粲:“不戴!”   有病啊?   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迷恋他的外表?   时听睁大了眼睛。   ——「劳资蜀道三!!你知不知道我都为你做了什么?!」   赛手已经陆续上车,入赛道了。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快戴上!你爸难道会害你吗?!」   祁粲额角青筋又浮了起来。   沈助理也微笑走上前,“是太太静心挑选的呢,大少,黑粉配色也是一种时尚。”   祁粲转头看沈助理,你也有病?   沈助理:无辜且专业.jpg   场内已经在叫人了,因为几个英俊赛车手的出现,场内的气氛空前高涨,不少游客都围在场边,等着看这场竞速。   现在只剩下F.赛车手需要尽快入场,aron那边也紧紧关注着祁粲——他在干嘛?   祁粲很不爽地低头看了眼,忽然冷嘲一笑,“你帮我戴。”   时听:???   左明月早就发现了这边僵持的动静,看出了祁粲的不悦,趁机走过来。   “时听,你为什么要这么对粲,粲怎么能戴这种头盔?”   时听一看这架势?这狗男女?   我靠?   好好好、最后成了我逼你戴的是吧??   要是最后真中毒了,今天这一笔是不是又能追溯到她头上?   又没人知道到底是哪个头盔有毒!   ——「啊啊啊啊啊啊!」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哑巴一天不好,她就危险一天!   左明月心底发笑,粲是绝不会……   “给你个机会。”祁粲看着小哑巴,高傲地低了低头。   亲自给他戴。   这次就算了,既然喜欢他的外表,以后认真点喜欢。   懂不懂。   时听当机立断,先给那粉色头盔扣自己脑袋上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我简直是个天才!」   这样谁还能扣她黑锅?   谁!!!   时听结结实实地戴完了之后,才伸手摘下来,啪叽扣到了祁粲的脑袋上。   祁粲猝不及防,唇碰到了她刚才碰过的边沿。   头盔内还有淡淡的薄荷味,是她呼吸间的味道,太过纠缠。   “…干什么!”   祁粲下意识凶了出来。   旁边左明月暗爽得眼睛一闭:看,粲对别人就是这个态度!   祁粲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系紧了头盔的扣绳。   又是她的小花招?真的很烦。   身后,时听总算骂骂咧咧地瘫了。娘的,为了不背锅操碎了心。   然而她一瞥右上角:??!   [9999995/100000000]   ——啊啊啊啊!   就差五句了!?   时听激情地坐了起来。   ——「Aron,加油!」   祁粲不爽地弯腰踩进了扁平的赛车车身里。   ——「好吧大粪,你也是。」   时听心胸宽广地想了想,增加了最后一句:   ——「粪门永存!」   祁粲握紧方向盘:“……”   他要用技术让她闭嘴!让她彻底臣服!   赛道打开。   计时屏清屏。   一串poc数字和赛手名字出现在电子屏上。   赛车场内发出了令人心脏抽筋的引擎轰鸣声。   迷人的高转声音,漂移过弯的滑胎摩擦声……熟悉的一切,渐渐点燃了祁粲身体里尘封已久的血液,和骨子里的野性。   让她感受到速度与激情。   让她看看谁才是真正的——   啪,[10000000/100000000]   祁大少一脚油门下去。   ——「哇………哇……哇…」   引擎声轰鸣,车身如离弦之箭,瞬间飞了出去。   时听从没看过这样的比赛,瞬间兴奋!   ——「快………快……快…,冲……冲…冲…」   ——「四…………驱………大……粪…在…心…中…」   祁粲:“!?!”   流线型的车身在瞬息之间疾驰。   祁粲在风驰电掣的速度中,却忽然开始听见她的心声骤慢。   每一个音节都开了x10倍慢速。   像树懒,像延迟,像阿巴阿巴。   祁粲踩着油门,差点闭眼。   又他妈是什么招?   他狠狠过旗,漂移。   极限的速度之下听着大爷遛鸟般的长音。   祁粲握紧方向盘,脚下猛地一踩油门。   ——「速……度……七…十…迈……」   ——「心……情……是…日…尼…玛…嗨…」   救命。   他脑子里有个智障。 第32章 把你狠狠办了!!   岁月静好, 云卷云舒。   心声和缓不刺耳不突兀——   这都是祁粲希望时听的内心真正能做到的,但是。   这些都不应该出现在极速狂飙的赛车场上!   ——嗡!   ——嗖嗖嗖!   十几台赛车已经同步冲出终点线,先是集体拉直线路猛刹, 冲过第一个高速右弯,赛车最刺激的一幕出现,几辆跑车贴身肉搏,急急切过路肩!   时听、沈助理、一众保镖都在紧张地看着。   车子一冲出去就能看出局势,祁大少的赛车风格就像他的人一样雷厉风行!   然而在开始冲弯的瞬间,大少明显迟疑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沈助理转头看向安安静静观赛的时听,亲切又诚挚地想要为她增加体验感。   “太太,我们一起在心中为大少加油吧!融入赛车文化的气氛之中!”   时听嗯嗯点头, 好好好。   粉色头盔男人猛踩油门切下路肩, 道旁观众山呼海啸,而她的声音慢悠悠像老太太走路挪过来。   ——「加~……油~……加~……油~……加~……」   还不如别给他加!   粉色头盔下, 祁大少暗自咬了咬牙,不能受她干扰——   冲出第一个右弯之后接着就是一组著名的连续弯,下坡之后又接一组高速弯连续。倾斜角度和落差就如同过山车起伏,非常考验技术!   这条赛道全长十几公里, 38个弯, 平均圈速三分半,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赛车手把控力和决策度的挑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这样的高转高速之下, 每一个失误都会和其他人拉开差距。   更不要说其中不乏常年下道的狂热爱好者和Aron这样保持极限运动机能状态的人。   直线加速之后,Aron那辆红车的尾轮甚至放出白烟,表演烧胎, 引发了观众激烈的欢呼声和口哨。   Aron的得意和嚣张可想而知。   沈助理和一众保镖紧紧盯着计时屏,等待着F车的位置, 但是目前形式却不容乐观!   时听这会已经冲破了一千万,虽然暂时还没有看出剧情调整在哪,但是她的心情已经很放松。   看见A1排在了F.的上边几位,一路遥遥领先,她忍不住也鼓了鼓掌。   哇,厉害!   旁边的保镖大哥见状,忠诚的信仰立刻沸腾,一定要让太太明白他们大少的车技是多么一流,当年在国内跑过很多大赛,拿奖轻而易举!   沈助理举着实况记录,一众人交口称赞。   “大少的过弯技术,还是不减当年!”   “太太你看,大少的刹车踩得多么精准,没有一毫米出界!”   沈助理也誓要积极激发太太心中的感受。   “真不愧是总裁,直线飙升之后速降过弯如此稳定,看!他已经在计时屏上攀升了!”   时听原本还看不出什么技术不技术的,被他们一解说,倒真的被惊讶到了。   ——「哇……大……粪……车……开……得……好……耶……嗯……嗯……好……牛……哇……」   她这漫长的一句夸奖落地,祁粲已经飞驰出去了几公里。   祁粲凝神,握紧方向盘,让自己始终冷静。   这么久以来都被她影响多少次了,这一定又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吗的。   祁粲的车没能在一开始切好,但是后半程始终死死咬紧。   当为首的几辆车骑上最后的路肩,冲过维修区,飞过终点线——   第一圈OUTLAP结束,成绩出了。   一个法国老钱赛车手拿下第一,A1紧随其后,F.只压在了第三名。   Aron摘下自己的红色头盔,十分得意地朝时听挥了挥手。   头盔下的金发已经被汗打湿了——他的后视镜里一直能看见粉色头盔,咬得死紧!   但幸好那个男人一发动就失误了,于是被他压在了下一名。   Aron玩极限运动其实是不怎么计较成败了,但是今天不一样,胜利的滋味十分甜美,他冲时听眨了眨眼,然后对着刚摘下粉色头盔的男人比了个绅士的动作。   汉语怎么说?承让、承让了。   祁粲面色阴冷。   摘下头套后狠狠甩了甩头发。   ——怎么回事!?   她又怎么回事?   这个超级慢速的心声又是怎么形成的?   助理和保镖们已经递上了水和毛巾,在第二圈计时赛开始之前让祁大少充分修整,并可以对自己的车子再进行最后调试。   看大少的神色,显然是不满足第三名的成绩——当然了!   祁大少一生站在金字塔尖,无论做什么都极为优越,更不要说今天还是太太面前竞速,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金发男模。   沈助理摇头闭目,握紧拳头。   没有关系!情敌的嘲笑,旁人的冷眼——没有什么能打败祁大少   ——除了他自己!   祁大少他自己:“……”   沉默,还是沉默。   ——「哎~……呀~……没~……有~……事……」   她这一次是又怎么了,继电音之后,她的心声再次发生了变质。   祁粲紧紧盯着她,眯眼观察。   她自己似乎并不知情,也没有故意拖延,行动也是正常的。就是只有他听见的心声变化了,这其中一定有某种内在逻辑。   赛车过程中的祁大少整个人都被割裂了,极致的速度和超强的延迟。   让他感觉自己的车已经开出十里,脑子还在原地。   祁粲重重闭上眼。   时听趁着这会也激动地清了清嗓子,已经一千万了,会不会能说话了呢!   虽然距离一亿还有十个这么远的距离,但是万一呢,万一这次的“说话”奖励是真能发声呢?   时听小手一揣,偷偷张嘴。   ——「啊~~~……宝……娟~~……我……嗓……子、我……的……嗓……子……」   还没好。   呜呜呜呜!   时听:沉重。   祁粲:沉重。   祁大少面无表情:“……”   你的嗓子好得很!   她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激发出来的?难道是因为特殊场景?   故意在他赛车的时候赶上她的超级慢速?   祁大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   现在她的每一个音节都能拖好几秒,像是整个人都在延迟,脑子在前边飞,嘴在后边追。祁大少想怒,却怒不出来。   很多时候祁粲真的不知道到底谁神经病。   时听揣着手,叹了口气,不过其实也明白,看来一千万节点还不够,只能从剧情的其他地方看看有利的调整了。   好在其实在赛前她就已经给自己扭转了一次炮灰剧情线,又救了祁粲这狗贼一次。   时听在心里哼哼唧唧。   什么风驰电掣大粪车,她都帮他换成好头盔了,他不还是龟兔赛跑吗!   祁粲听着她沥沥拉拉、淅淅沥沥、拖拖拉拉的心声,握紧了拳头。   ?你给我来一个时速三百里的龟兔赛跑!   ——「还~~……是~~……A…r…on…厉~~……害~~……」   拖长的尾音,带出了十足的仰慕。   祁粲喝道:“时听!”   时听猝不及防被吓了一个激灵。   干什么啊、神经病??   在一边挤不进助理保镖包围圈的左明月却听见了这一句,心中又是一阵酸涩甜蜜。   时听她懂什么?还不是会被粲吼了。   祁大少冷冷地抱着他的粉色头盔,冷笑着闭目——   热身一圈罢了,就算刚才某人突发干扰他,祁粲也已经完全了解这套赛道的体系。   根据刚才跑圈的体验,祁粲吩咐下属对他的车身再一次进行了调整。   重新调整悬挂阻尼,降低切弯时空风险,托底更不能打滑。开油时机很关键,骑上路肩需要更好的控车力。…   一旁的沈助理和所有保镖们看着大少,他们当中有几位是在大少出事故之前就跟随在他身边的下属,见状纷纷眼红激动!   ——就是这个样子,天之骄子祁大少,当年就是这样运筹帷幄,意气风发!   在当年那场意外之后,大少多年一直不在公众视野中露面,潜龙蛰伏,收敛锋芒。   然而这一刻,为了让太太见识到真实的一面——他、拼了!   “太帅了!”   “不愧是大少!”   “永远令人臣服!”   时听:嗯?   她抠抠手,他刚才不是输了嘛?   那边的Aron已经重新戴上头盔,挑衅似的冲祁粲挥手致意。   这一次,他也要赢过这个男人,让听听看看。   祁粲冷哼一声。   沈助理在一旁摇头浅笑:太太,你放心吧。   大少他、怎会允许自己在你面前输给别的男人!   祁粲强行屏蔽掉时听老大爷遛鸟一样楞个哩个啷的心声。   闭着眼睛拆解自己脑内的成像。   现在,整个萨尔特赛道的每一道弯都在他的脑海中。男人眸光漆黑锋利,大脑已经分析出了赛道中程的几个重点。   弯角出弯要准。   精确的入弯拐点。   接超长慕尚直道的速度。   近300公里的时速后切入切入减速弯。…   就算许久不上路,这些全部在大脑内构想一遍,每一个细节依然记得清清楚楚,祁粲漆黑的深眸中缓缓浮现了鹰隼般的锐利。   或许他现在的车技的确不是最娴熟的。   但是他的脑子,一定是最好的。   ——「没……关……系…,慢……慢……的…也……很……可…爱…」   祁粲:“……”   嗯除了他的大脑里这个坏掉的地方。   ——「大……粪……龟…龟…车…」   祁粲握拳,你给我等着!   你慢是吧。   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速度!   …   “过线了!”   “过线了!”   “第一名是?!”   现场所有观众都注视着实况转播,紧盯着终点线口。   经过了意外激烈的OUTLAP,第二轮计时赛,所有赛车手也都被意外强劲的对手激发出了血性和胜负欲!   几辆最先冲锋的跑车在最后的直道过大弯时,有一辆车直接压不住翻了出去!   现场一片哗然!   赛车竞技就是如此,这是一场绝对有危险,但也绝对刺激的真正运动!   然而在沙石乱飞和硝烟之中,一辆黑色超流光一样稳稳地骑上路肩。   箭矢般掠过了终点线!   前车玻璃下一只粉色头盔带着特立独行的风骚。   赛车计时屏上刷新出了第一名——   F.   红色A1紧随其后,差了几个车身的距离,车尾气都带着不甘心。   “大少!”   “是大少!”   “不愧是祁大少!”   黑色赛车服的赛车手从车上下来,气场从容不羁地摘下了他的粉色头盔。   强烈的反差之下,是属于东方男人的冷峻,又有着高耸挺拔的眉目,一时间展露无疑,顿时引发了一阵强烈的口哨和欢呼。   他不回头看对手,也不看欢呼,只是淡淡看向时听。   看到了吗,嗯?   ——「粪~~……你……你……你……」   她果然结巴了。   哪怕是0.001倍速也能听出来。   你什么你?   现在知道他的实力了?   祁粲耐心等了一秒,想看看她这次会不会好好夸他。   这个延迟音他都忍了。   ——「汝……没……有……」   ——「愧……对……汝……大……粪……车……之……名…!」   他还得谢谢她是吧?   ——「我……决……定……,将……你……从……大……粪……车……升……级……成,……大……!奋……!车……!」   祁粲:?有什么区别!!   祁粲铁青着脸地把头盔扔到了她怀里。   不听了。   吗的。   现在立刻马上解决她的心声。   不就是距离0就能消解的问题吗?   …抱就抱。   她肯定也想的吧。   呵呵。   …   Aron垂头丧气,不知道为什么祁粲第二圈发挥比第一圈好那么多。   时听双手比划着安慰了他一会,Aron的笑容又灿烂起来。   “没关系,本来就只是玩玩,明天才是咱们的主要任务。”   嗯嗯嗯,时听点点头。   他们这趟最主要的目的当然还是参加J家的大秀,给品牌赋予艺术的构造。   祁粲在一旁抱着胳膊淡淡地看,这次没有阻止。   安慰手下败将罢了。   不足为惧。   时听看完这场赛车,也知道了这个难度完全不是她能接触的,于是跑到隔壁的卡丁车上玩了两圈。   卡丁车比较起来就简单太多了,只有简单的方向盘和刹车油门,人仰坐在里边,绕着一个操场那么大的赛道弯弯扭扭地跑圈。   也很有意思!   ——「芜~……湖~……」   祁粲抱着胳膊,站在场外,一边听助理汇报刚才整个赛车场内巡逻的情况,一边听着时听的延迟心声。   他现在倒是已经冷静下来了。   又不是没有过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是她的心声延迟成了几倍慢速而已,待会解决掉就好。   但祁粲在思考,如果上次的电音是一种心声的强调,这次难道是为了让他听清楚她的话?   超慢速下,每一个音节的确都听得非常清楚。   可是为什么?   这是在呼应什么?   又是她的什么节点吗?   时听一圈一圈地开着,其他助理和保镖们在积极地鼓励她。   “太太加油!”   “太太你非常棒!”   “这个速度太快了,真是风驰电掣!”   ——「哈……哈……哈……我……也……知……道……我……很……快……」   祁粲:“。?”   好好的卡丁车被她开成了老头乐。   祁粲面无表情地别开视线。   沈助理耳麦中接到了安保团队的最新消息,神色一凛。   “大少,有一个在您待选之中的头盔被检测出了微量生物碱……”   沈助理心惊而后怕,如果不是太太刚好为大少重新挑选了头盔,后果不堪设想。   “是我们的失职!”沈助理低头,“现在已经派人追出去了。”   祁粲眼神微眯,眉目疏冷,“嗯。”   毕竟是在国外,不在他们的领地,况且整个赛车场容量几千人,他们就算带够了保镖也很难渗透到每一关卡,对方显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但是,时听怎么知道?   她猜到的?   怪不得她那么着急。   祁粲一时间竟然没有因为下毒而愤怒,唇角甚至勾了一下。这么担心他?   他忽然意识到,他听见她的心声也好,她了解他的剧情也罢,这一切或许真的有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某种需求导致的,毕竟时听有着他并不知道的KPI。   如果从她的角度去思考,一切似乎会有另外一套逻辑。   万里佛祖震耳欲聋的时候,可能是她需要呼唤他过去。   变成电音是强调她自己的需求,让他不得不重视她的心声。   而这次的慢速正好发生在赛车场…代表着希望赛车…慢下来?……   祁粲陷入沉思。   这不会是出自对他的担忧吧。   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祁粲想起了她拼命给自己找头盔的样子,这个可能性就从5%变成了50%。   他的唇角忽然勾了勾。   虽然他能听见时听的心声,但说不定她潜意识里的担心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呵,真是。   时听取名的龟龟车取得了倒数第三名的好成绩,沈助理和保镖团队一致鼓掌夸赞。   祁粲:“?”   时听不好意思地从车上跳下来,蹦跶着走了回来。   祁粲身上还穿着黑色赛车服,身上那种硝烟弥漫中走来的锋利锐意还没有消散干净,冷漠地看着她,忽然张开了双手。   一瞬间,的确有当年张扬肆意大少爷的意味。   时听脚步一撤,“?”   虽然是wifi但也没必要如此free。   祁粲矜贵冷漠地抬起下颌线:“奖励你。”   当然,祁粲不是因为她担心他而怎样。只不过现在,反正她也不明原因地需要他的身体,他们可以各取所需。   抱一下,很公平。   时听惊疑不定,他又在霸道什么?   怎么总是突然对世界进行霸道?霸大毕业的男人果真如此吗??   沈助理心中摇头——感情,是对的!方式,是直男的!   对于太太这样安静腼腆的小女孩,肯定是大少需要更主动一点。他们大少显然还有一段路要走,不过没关系,爱情、就是这样的。沈助理姨母笑。   ——「神……金↗↘……啊……你……」   祁粲浅浅一顿。   …音效还叠加了,集回声+电音+慢速于一体是吧?   祁粲心底冷哼一声,正想解释一下这个拥抱没别的意思,一道声音就插了进来。   “粲——”   她,看见了他拥抱空气的动作,他,是不是在等她……   但左明月话音未落,想起了什么,落寞但坚强地改口道,“祁大少。”   她已经能够体谅他了,他一定是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情感,不想让她暴露在危险中。   “你要小心,这里不安全。”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时听。   时听也茫然跟着看了过去。   ——「啊?……说……我……呢……」   来晚一步,哈哈^^   祁粲蹙眉,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还记得那幅画吗,那幅用了特别方法画成的作品…”   ——「哦ooooo……?」   ——「什……么……画……」   时听还挺好奇,这幅画到底是什么内容,想必是男主和白月光之间重要的定情信物?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一定有很密切的关联。   “当年,那幅画用了独一无二的颜料画成,作为我最后的落笔…能够留在你那里,我一直是很高兴的。粲……祁大少,明天我会用同样的方式…”   ——「嗯nnnnn……?什……么……方……式……」   祁粲额角青筋浮起。   张开的手臂收了回去。本来就烦。   左明月:“让你再次想起来,那时我们……”   祁粲直接打断:“闭嘴,滚开。”   左明月脸色一白。   时听跟着吸了吸气,霸草你好痞——   祁粲转头:“你也闭嘴!”   平时回他都没有这么积极,还对别人句句有回应上了?   左明月这才了然地笑了——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对时听没有感情。左明月最后深深看了祁粲一眼,凄美离去。   时听:?   时听:我说话了???   时听刚平静的内心一下被他激起了波澜。   该死、本来就烦!   ——「无…妄…之…灾!…我…真…是…平…白…受…辱…!…他…敢…侮…辱…我…!我…要…收…回…大…奋…车…之…名……」   他们的爱情为什么要误伤我!为什么!   祁粲人都快走出赛车场了,脑子里还在听延迟。   仿佛世界是一场巨大的卡顿。   ——「你…速…速……速……吃…答…辩…吧…你……」   祁粲握紧拳头闭上眼睛。   ……他惹她干嘛。   惹她干什么?   …   回巴黎城区的路上,时听安安静静地坐着。   祁大少面色阴沉不定。   时听内心在揣测,她一千万的发声奖励估计要到明天的大秀上才会显现了,时听也不能闲着,尽快刷到1500万,看看下一个奖励又会是什么。   她知道一定会在某个节点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具体在哪,还需要耐心等待。   好好好!   勇敢听听不怕困难!   一千都有了一亿还会远吗?   她在心里激情跳操,鼓励自己。   祁粲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围在他周围的声音,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三圈。   不,地球都绕着太阳公转三圈了,她的心声还没追上她的嘴。   祁粲闭上眼睛,咬牙。   她就不能主动点。   之前在飞机上不是挺主动的吗。   ——「好……睡…前…再…努…力…一…下…,…保……研……霸……大……」   祁粲又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平时听她念那些破玩意就已经够烦了,而现在是0.0001倍速的超长延迟,她只要看三章……他就能听一宿。   小说听书的机械声都没她烦!   祁粲愤怒了。   一怒之下——好吧,那他就主动一点。   他来这里又不是陪她玩的,他还有自己的公务在身,法国分公司的业务铺得比新西伯利亚大,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去做。   怎么能被她这次的变化影响?   归根结底,这都是为了祁大少自己的利益。   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时晶晶已经在这里蹲到快要破防了。   Aron他们不知道在哪、时晶晶到现在还没见到他那位神秘朋友——这可是她这次给自己准备的最大的噱头啊!   毕竟时晶晶的人设是A市知名艺术品主理人、拍卖行家、艺术鉴赏师……她的人设必须依靠艺术家本人才能实现!   一个人的巴黎、、好无助!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些黑衣保镖涌了出来,再定睛一看,那辆低调奢华的车里,坐的不是祁大少的助理和司机吗?!   祁大少到了!   她倒要看看时听厚着脸皮硬蹭过来没有!   时晶晶翩然飞了过去——   那边时听刚一推开车门,忽然被一双手臂拉了过来。   她整个人靠进了男人的怀里。   时晶晶:“?!?”   干什么、他们在干什么!演的、都是演的!   硬邦邦的胸膛,冷硬的气场,还有淡淡的硝烟味,弥漫在四周。   时听一呆,前排的沈助理和司机:“!”   啊啊!祁大少竟然开始主动了!   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还会远吗?太甜了,这太甜了!   祁粲:“。”   他不想解释一个字。   她那延迟的心声终于也隔绝在了肢体接触的时刻之外。   祁大少心中叹息,甚至有种错觉——他好像已经被锻炼出来了,现在只要能正常地听时听的心声,就已经谢天谢地。   不过,祁粲是需要对时听解释的。   怀里的人单薄而安宁,男人的气息扫过时听颈间的碎发,声音低沉。   “你别误会…”他声音低到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总之,我有我的目的。”   祁粲心中默念着上次在陵园抱住她的时间,上次就是这样消解着电音的音效。然后祁大少就淡淡地松开了她。   解决起来并不麻烦,只是他不希望时听在情感上麻烦他。   时听惊疑地回过头,黛色双眸瞪得圆圆的。   祁粲眼底不自觉浮起了一点笑意,她也挺高兴的吧。   如果她也很喜欢,其实祁粲也不介意……   ——「干……什……么……?……」   祁粲忽然一顿。   ——「又……随……地……大……小……霸……?……」   祁粲眼中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没用?   她的延迟慢速还在继续。   拥抱失效了?   那什么肢体接触才有效?   接触哪里?   时听抬起头,唇瓣刚好微张,祁粲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莹润的地方,忽然一顿。   然后,总裁的手跟像被烫着一样甩到了一边,冰冷严肃地拉开车门,大步流星走了。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   又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亲?   他就是被吵死也不会主动亲她的。   …   祁粲开始严肃思考这件事。   为什么事情的走向变成了这样。   夜已经深了,时听在做好所有明天大秀的准备之后,就自己乖乖躺在一边睡下了。   这个酒店是城区当中最好的五星酒店,装潢是欧洲古典风格,内部像是古堡一样,公主大床华丽奢靡,时听十分矜持地只睡了一小角。   当然半夜睡到哪再议^^   祁粲衣冠齐整,领子扣到了最上,看起来像是在宣扬什么,一双眼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如果拥抱不管用了,那一定是肢体接触不够了…   可是他们之间又没有感情,他怎么可能亲她。   他疯了?呵。   再说她只喜欢他的肉体,他要是亲了她,岂不是变得像她一样肤浅。   祁大少神色复杂晦暗。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时听还是有点紧张的,于是睡前特意给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心理准备。   毕竟是礼佛多日的人,为了能舒缓情绪,她在心中诵读好几遍《金刚经》,来清静自己的内心!   这都是静心大师留给她的精神财富,她怎么能忘!   祁大少张了张嘴,又理智地闭上了。   …别刺激她,别惹她。   万一她不高兴了,甚至可以在心里敲一晚上钟。   祁粲闭上了眼睛。   时听在心中疗愈完毕,忐忑地又期待地美美睡了过去。   而祁大少的世界还在公放她的佛经,仿佛一场玄妙的因果轮回。   一花一世界……   一树一菩提……   祁大少坐化了。   夜巴黎变得如此奥秘。   祁大少一个人坐在沙发中,感受到了自己和世界的格格不入。   甚至到了半夜,她的心声还没延迟完。   总裁的手握成了拳头。   就她佛法精通是吧!   祁大少怒了。   他在夜色中俯身,紧紧盯着沉睡的小哑巴。   她睡着的样子很静谧,唇瓣微张,呼吸得很轻很均匀。   整个世界只有祁粲知道她在想什么。   …祁大少看了半晌,垂眸扫了一眼她微微湿润的唇瓣,然后就淡淡地躺了下去。   心里轻哼一声。   算了,今天不跟她计较。   她明天还有重要活动。   活动完再收拾她……!   …   巴黎时装周在晨曦中拉开序幕。   整个市区都非常热闹,到处都是衣着光鲜时尚的潮人,其中不乏夸张的造型、浮夸的妆容,整体透露出一种包容万象的文化。   J家的大秀已经火热展开,来自全球的受邀艺术家会先进行绘制。   等到每位艺术家发挥完之后,J家并不会做出评价,完全地任艺术发展——这个大胆疯狂的概念本就已经在这次的时装周里脱颖而出,成为国内外关注的焦点。   所以时晶晶怎么能不着急!?   要是能坐在这场大秀底下,她简直能吹一辈子!   艺术家绘制的整个过程只有全球的高级VIP客人,收藏家,时尚icon,可以一同观看,见证艺术与奢侈品的融合。   沈助理已经十分专业地和品牌对接完了,祁氏集团总裁不仅能够观看绘制过程,在秀场也有第一排的座位。   主办方又不傻——这样的东方面孔,这样的财力和话题度,他们怎么会放过?   等所有艺术家创作完成之后,超模们会穿上他们绘制的成衣,在全球直播面前走秀。   到那时,所有艺术创作者的名字都会打在旁边。   每一笔每一画都会在整个国际展示。   ——「啊……!啊……!啊……!」   时听坐上车子前往秀场的过程里,已经紧张得有点哆嗦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很坦然,然而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国际场合,即便是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参加,但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毕竟是亲临J家大秀,时听出门前也从上次包场买下的那一堆里找出了一件设计非常简洁、没有什么大logo的白色针织裙,挽起头发扎了个丸子头。   她刚穿上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祁粲高深莫测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沈助理代表了总裁的一部分嘴,他立刻惊艳夸奖:“太太穿这件裙子太美了,我们还需要一套珠宝,一些配饰,我这就以总裁的名义从全城调货……”   祁粲不置可否。   时听连忙摆了摆手。   没关系,时装周的时尚又和她没有关系!   时听觉得简简单单挺好!   原本时听的对接都是需要亲自来的,但是因为祁大少也受到了邀请、且沈助理观察出祁大少并没有明显的抗拒之意,所以沈助理十分专业地承接了总裁和太太的一切对接工作。   直接送往秀场后台,通行无阻。   Aron也已经到了,正在等她一起。   时听在心里默念:我真的很不错、我真的很不错、我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   祁粲就听了一路,“…”   祁粲终于吸了口气,“别紧张。”   时听连忙摆手,笑得岁月静好云淡风轻,仿佛他在说笑。   ——「啊……啊……啊……啊……我……就……紧……张…!…我……就…!…」   ——「你……这……个……不……艺……术……的……神……经……病……懂……什……么……」   他不懂!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祁粲冷冷地瞥了小哑巴的嘴一眼。   小心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看她到时候心里会想什么?   呵呵。   时听其实还是有底的,刚刚刷够了一千万,剧情一定会向她倾斜。而且昨晚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声又暴涨了好几倍,好像有人在帮她一起刷一样?   这一定是好运的一天!   真正到了现场,时听站在广场上,发现这里已经遍布衣着时尚、带有浓郁艺术气息的人。   祁大少也就罢了,他常年定制西装,手工大衣,英俊冰冷的面容适配一切,被助理和保镖簇拥着,气场强得能够碾过一切时尚气息。   但时听白白净净地站在其中,简洁单纯得像一个小学生。   ——「救……潮……人……恐……惧……症……犯……了……」   祁粲冷笑,他的恐惧症也快犯了。   然而当他们这两张东方面孔出现在广场上的时候,瞬间就有无数聚光灯和摄像头照了过来——OMG、快看那对亚洲couple!   男人高大冷峻,眉骨高耸五官立体,带着睥睨一切的眼神扫视广场。少女背着工具盒站在旁边,一双黛色瞳孔清澈通透,精致漂亮的五官没有经过任何复杂的雕饰,安静无声,仿佛离时尚很远,可又透着某种一尘不染的艺术感。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流,却莫名有种丝丝缕缕的紧密,带来强烈的反差张力。   “咔嚓”   “咔嚓咔嚓”   闪光灯直接爆成一片。   沈助理闭目,微笑,他早就知道!   “总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入场了。”   “嗯。”   时听深吸一口气,来了。   他们经过秀场大门,没有注意到保安围着的场外,一道金灿灿的身影正在那里上蹿下跳。   时晶晶已经要碎了!   昨天左明月来阴阳她,说祁大少Aron先生去赛车了又怎样?   她又不爱玩,叫她她也不会去的。   但是今天J家不让她进、凭什么?看不见她浑身上下货真价实的logo吗?   时晶晶都已经把广场上的人拍了一个遍了,群里的豪门朋友们都在等着她进内场拍更多,但是时晶晶没有人带着根本进不去。   没关系,还有她的底牌,她已经给Aron信息轰炸了一整天,今天说什么也要见到他和他那位神秘朋友。   身边有两位优秀的艺术家,才能立住她艺术鉴赏师的人设!   时晶晶甚至找到了媒体,就等着把自己看秀的精修“生图”发到网上,收获一大波“这个小姐姐是谁”“她竟然能被J家邀请看秀”“小姐姐好美爱了爱了”的关注度,一举成名!   想到这,时晶晶破防的心就又爽了起来。   谁能不羡慕?   谁能不仰望着她?   她那姐姐还在画自己的破画,左明月也在同一赛道打转,而她!早已next level!   时晶晶爽死了。   然后一转头,看见时听跟着祁大少一起走进了内场的门,甚至他们的背影那么登对,瞬间门口就有无数长枪短炮的摄像头追了过去。   时晶晶:?!   她在一瞬间就轻而易举地被爆破了。   为什么、为什么时听也能去??   时听都能进去、她为什么不行!   门口的工作人员再次拦住这个女人,不满地用法语告诉她:“那是我们正式邀请的艺术家。”   笑死、时晶晶根本听不懂!   她愤愤地转身离开,难道就是因为那天祁大少包场买下的消费额吗?   消费算什么?我这么艺术的人都被拒之门外,时听她凭什么!   时晶晶这次来已经受尽委屈、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去?   A市豪门圈都等着看她在J家大秀上的身影,她可是唯一有这个机会的人!   不行、等所有艺术家绘制完才是真正的大秀开始,每个模特的每件衣服会对应着创作的艺术家,时晶晶一定要找到Aron和他那位神秘朋友。   到时候拉媒体和他们一起拍下来,传回国内,时晶晶的名声就和他们捆绑在一起了!   那位神秘人,本就是他们那幅画的最大悬念,时晶晶相信他也期待着见到她,只不过语言不通沟通不畅,但时晶晶可是帮他拍卖出千万高价的人啊!   那神秘人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时晶晶又骄傲了。   她一定要走进大秀,带着媒体,让所有人看看时听到底在里边干什么!   …   时听背着画箱走进了内场,这里是一个完全四方的空间,空间内部还设置了几十个同样的方块。   每个方块对应着一个设计。   整个空间内都是纯白的,像是展示给来自全球的艺术家,这里可以任由你随意涂抹。   祁粲走到这就需要和时听分开了,他去VIP坐席观赏,时听会在场下绘制。   听了她那么久的“窸窸窣窣”“歘欻欻”,这还是第一次当面看时听画画。   看她那紧张但又强行掩饰的小样,祁粲唇角又忍不住勾了勾。   然后他就意识到待会她要是再窸窸窣窣,就是“窸……窸……窣……窣……”了。   祁大少恢复了面无表情。   时听走入场内,Aron已经在招手迎她。祁粲冷哼一声,抱着胳膊目光跟随,看两个人在场内的所有方块里走了一圈,然后做出了选择。   这个选择可不仅仅代表着位置,最重要的是代表他们抽取的号码,决定了他们将会获得什么成衣来设计。   场内渐渐被各种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们占据,有的满脸纹身,有的少一条腿,有的是跨性别者,有的是双生子,还有眼睛看不见、纯靠双手感觉来画画的。   站在他们中间,时听第一次觉得,天赋来时或许千疮百孔,但只要握紧心中的念头,最终都会流淌向美的终极。   真好啊!   在一群人中,左明月的出场显得非常端庄优雅,格格不入。但是她在海外的确有一定名声,现场还有几个人主动和她打招呼。   毕竟,某种意义上讲,封笔的、就相当于停产的。“消亡”会让这个东西更加珍贵,更让人想要寻找。   这也是她这些年在海外的名气一直得以维持的重要原因。   左明月先是看到了场下坐着半阖双眼听下属汇报的祁粲,心中柔情万千,然后才不以为意地看向了时听。她竟然还真好意思蹭着Aron来参加这种活动啊?   她当然也听说了时听艺术节金奖的事,但是左明月并不放在心上。   以自己在海外的声誉,根本不是时听可以比较的。这里本就是她的主场,是时听自己非要上来成为她的对照组,让粲看见他们之间的差距,这不能怪左明月。   很快,所有艺术家抽中的成衣被公布了出来,现场顿时一片喧嚣,有人欢喜有人忧。   “Oh——NO WAY!”   “Come on let’s get it!”   时听和Aron对视一眼,他们抽中的是一件J家的设典藏计款大衣。   既幸运又不幸运。   幸运的是大衣能够充分发挥他们的创意,因为衣服的尺寸大面积大,发挥空间也大,能够按照他们原来设计好的正反面分别绘制。   不幸的是这件大衣采用的是J家限定的鲸灰色,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灰中带蓝的颜色,这看起来的确有充足的发挥空间,但其实是一个相当难以发挥的底色。   鲸灰色的大衣少见,穿在人身上都需要气质和脸来保证完成度,否则稍不留神就会变土。而且更糟糕的是,这是一个更适合纯色的颜色,不适合太多的花纹和图样,很容易产生违和感。   左明月唇角勾出了笑意——她抽中的是一条围巾,很轻松的浅色。   她设计的图样是枯枝与花,多么好的创意啊——她的心本已枯萎,却因他而生花!粲,他一定会懂的。   而最关键的是,她像当年那幅画一样,准备了特别的“颜料”。   石墨粉。   左明月的心跳得更快了,粲,他一定会想起来的吧。   刚好此时,时听从自己的工具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玻璃瓶,左明月见状,脸上的笑意顿时一顿。   她也用矿物粉?   左明月微笑着说,“你是在学我吗?时听小姐。”   声音一出,用的是英语,立刻吸引了很多目光看过来。   在这种场合下,时听一不能说话,二来手语也不是国际通用的,很容易就吃一个哑巴亏。   Aron直接开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听早就准备好的。”   时听摆摆手,思考了一下,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原本的石头。   这块矿石中有很多的杂质,但是当你细细打磨她,就会发现在粗糙的石衣之下,是一种灰绿中带着晶紫的颜色,流动着星星点点的细闪。   时听一边打着手语,一边示意工作人员展示一下她申报材料时的介绍。   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时听坦荡而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低处——   她不能说话,她远道而来,她并不是那么懂时尚、懂奢侈品。   但是,她懂得美。   工作人员刚刚走过来,在一旁贵宾坐席抱着胳膊的男人忽然淡淡开口。   “她说,这是来自中国一个偏远寒冷的山区,是她的奶奶上山捡回来,亲自寄到她手里的萤石矿石块,她自己研磨成粉,用于这次设计。”   左明月的脸色也一白,她的石墨粉都是直接买的现成的。   全场的目光顿时聚焦而去。   男人用英语淡淡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安静地坐在场下,然而说话时没有人敢打断,像是天生的上位者一般。   大屏幕下的J家老板听见了全程,不由地感动——哦~~那个意外失声的女孩,她太用心了。   祁粲神色稀松平常,心底冷哼一声。   听她那延迟的心声,还不知道几句才能解释明白。   反正手语他也能读懂。   时听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但问题是…祁粲眯起眼睛,看向场中的少女。   她怎么,也会,这种方法…   在场不少人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小姑娘最后想要呈现的是什么呢?   时听平静地拿起了笔,那一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被她简单随性的动作吸引而去,落在她拿着画笔的纤细指尖。   Aron在一旁,目光变得非常欣赏,手指捏着画稿,飞快地顺着大衣的样式起来。在这个专业程度上,他确实高一筹,但是这次作品的灵魂,在听听手里。   ——“光芒”,或许正适合鲸灰的底色。   时听带来的不是什么纯度很高的珍贵矿石,但是经过打磨,融入颜料之中,可以带来细碎的光点。那就是时听想要的独一无二的手绘。   时听将提前打磨好的萤石矿粉作为主要载体,加入少量的颜料,以油融合,一种透着灰调的、非常高级的颜色,陡然呈现。   在确定底色之后,时听的心中就已经有了完整的色彩构想。   闭上眼睛,眼前仿佛是一整片的遇鲸的深海,翻涌之中,透出了粼粼微光。   你要画光芒,就不能只画光。   你要画光背后的暗影,画光线掠过空气的痕迹,画透过物体打出的透色。   祁粲第一次看见她落笔。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那件厚重的大衣被立架竖起,Aron和时听分别在两边,一边是黑夜,一边是黎明。   Aron的神色也彻底认真下来,进入了寂静的创作时间,他将整个背面汇入深海,以他的浪漫随心,直接在现场根据底色即兴发挥,画出了一尾出海的鲸。   时听在他的对面。   她画出的是破海见光的一瞬间。   光芒穿透黎明,穿透深海,浮光烈烈的颜色四散而去。   左明月用自己的石墨粉画出枝桠之后,满意地一抬头,却在看到时听的画技之后猛地愣住了。   她、她怎么?!   这是小破艺术节的水平??   左明月有点慌了,下意识地向祁粲看去,却发现祁粲早就在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时听陷入了一种非常沉浸的状态。   ——「哗……啦……呼……呼……,哗……啦……」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祁粲脸色阴郁地注视着她,自己右上角的数字又在飞涨。   画完了!啊啊啊!   时听长舒一口气。   所有艺术家的作品全部完成,为了保留全部悬念、在大秀上惊艳四座,所有成衣直接被悬挂封箱烘干,然后送到模特手里。   时听很满意地放下了画笔,手上已经沾满了萤石粉和颜料,但是内心非常充实。   她已经发出了她想要的声音了!   ——「啊~~……啊~~~……爽~~……」   “时听。”   阴冷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祁粲忽然察觉,这个小哑巴比他预想的复杂。   她都瞒了他多少事?   时听缓缓回头。   ——「啊?……他…问……这……个……干……什……么……」   “说话。”   时听:??   ——「又…羞…辱…我…不…会…说…话…?!…大…好…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祁粲咬牙,“很难回答吗?”   ——「你……说……我……好……不……好……回……答……?!」   Aron起身把时听挡了挡,“你干什么这么对听听。”   左明月笑着插了进来,“粲…祁大少,你就别为难时小姐啦。”   她几步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祁粲的眼神都没偏一分。   左明月咬咬嘴唇,怨愤地看向时听,抢先说道:“时小姐是不是看过我几年前发表的文章,这种用矿石粉调制颜料的手法,我早就用过了,没想到也惠及了你,真是缘分。”   时听:??   她看看祁粲,又看看左明月,再看看自己。   好好好我又成了你们的工具!   ——「三……个……人……的……游……戏……能……不……能……别……拉……我……」   祁粲怒了。   她的延迟在这一刻更加让人脑溢血,祁粲闭上眼。   时听!   别逼我当众亲你!   ——「他…干…什…么……我…画…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Aron眨眨眼,终于从昨天赛车的失败中找回自信,“你也可以问过,听听的画我最了解,你想问哪幅都行~”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擦出火星子。   祁粲磨了磨牙,阴冷地看向时听。   够了!他必须立刻解决掉她延迟的心声。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什么争风吃醋,只是一些…他需要的情报。   就算为此亲了她,他也只是为了时听的信息价值,对,这才是她最高的价值。   他现在需要听清她的心声。   ——「我…几…年…前…是…画…过——嗯??……」   祁粲正眯眼等着,时听却忽然一个激灵。   [15000000/100000000]   什么时候刷了五百万??怎么会这么快,谁又帮她刷了?!时听惊呆了,难道这才是一千万的福利?   祁粲冷冷地凑近,眸光彻底危险:“时听……”   他真的会像她念的那样狠狠把她办了。   然而那一刻,时听眼睛都亮了。   时听:【卧槽!这也太爽了!怎么会这么快?!】   嗖的一下,她的心声迅速划过,只剩首尾音连在一起。   W——ai——   ——「外?!」   祁粲:?   什么东西过去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她说了很多个字,但是语速极其快,以至于他只能听见首个音节和最后一个音节连起来的声音。   祁粲:?她又怎么了!   上个杂技还没结束她又进修了?   时听心中激动地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我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女孩,这个速度保持下去我还需要大粪车吗根本不啊啊啊啊!】   c——a——   ——「擦!」   又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像引擎一样,嗖地冲了出去。   ?真正的赛车在这里等他是吧?   祁粲咬牙,握紧拳头,目光阴冷:“时听,你给我说清楚!”   所有的心声忽然超级倍速浓缩?   这他妈还不如超级慢速,好歹能听清楚!   时听只觉莫名其妙:【说什么啊到底?他在生气什么,神经病啊!】   ——「刷!」   祁粲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时听:【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突然激动什嘛? 】   ——「扎!」   时听:【我马上就就要飞黄腾达恢复哑巴从此云卷云舒纵情人生了哈哈哈哈!】   ——「蛙!!」   祁粲崩溃了。   神经病啊?! 第33章 爽死谁了呵呵   祁大少, 一直在狂逼一个哑巴说话??   J家秀场后台的角落里,一只微孔摄像头无声地对准场中那个最显眼的男人,悄悄把现场的画面传送向某个地方。   看来是真的中毒已深了啊……   他说:你说话!   他问:很难回答吗?   他怒:你给我说清楚!   ——这能是一个正常人的言行吗?   正常人谁会逼哑巴说话?   看看, 他们润物细无声的“培养”之下,那个天之骄子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他的情绪起伏如此明显,这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永远强大镇定的祁大少吗?   视频对面。   一个男人正喝着红酒,欣赏着祁粲此刻的样子,和他看向那个小哑巴的神情,耳机里是压得极低的汇报声音。   “……这里都是他的人,我必须马上撤了。”   “他的确已经开始精神错乱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像是他感知的世界跟别人完全不同。…”   “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男人优雅从容地关上了摄像头。   他没有兴趣看几个女人之间的斗争, 虽然……那小哑巴看起来比他想象的有出息。原本以为染了毒素的头盔没有顺利戴上, 祁粲发病的进程要往后拖一拖。   但是那又怎样呢?他的神经是真实地受损了,真正的信息早就被祁粲自己的大脑尘封起来了。现在, 神经衰弱的祁大少,竟然开始主动涉足一些充满噪音的地方。   赛车场。   秀场。   充斥着人声和噪音,这些他最讨厌的东西。   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不畏惧噪音了,反而代表着毒素已经完全随着血液流淌, 让他躁郁、迟钝、逐渐失去敏锐的感知, 进而精神失控。   男人几乎笑出声来, 当众逼迫一个哑巴说话……这简直太有趣了……他疯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明显呢。   当他真的病发的那一天,他也会对着这个哑巴疯狂地逼问。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说话啊——   想到那一幕, 男人简直乐不可支。   左明月这个蠢东西,没有让他失望。   她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被精神控制。他渗透给左家的东西、让左明月看到的“内幕”, 全都是他想让他们看到的。毕竟他足够耐心,甚至不惜铺垫十年, 为了完成“毒杀祁粲”这样惊世骇俗的目标。   让左明月这种愚蠢的女人上钩,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这种女人,自己没脑子,家里又惯着,只需要稍微下点功夫,她就会对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深信不疑。   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甚至…还有意外之喜。   祁粲竟然对那只——他们设计好的“替罪羊”,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在意。   左明月那个蠢东西沉浸在“祁粲爱我我要救他”的幻想之中,根本看不出来,祁粲早已经真正在意起这个哑巴了。   如果,加深这种在意…帮他变成一种难以自控的情感。   然后——boom,发现他在意的人竟然一直在暗中给他下毒。   男人轻轻摇晃着红酒杯。   那简直……更加有趣了……   还有什么比看骄傲者断头,看强大者破碎,更有意思的呢?   看来他要帮帮祁粲,让他对小哑巴的情感更加明显,他表现出越多的在意,越多的偏爱,他的精神也就越兴奋,背叛揭开的那一刻,也就越是疯狂。   他们的游戏终于要真正开始了。   “你知道疯子最怕什么吗?”   “你知道——骄傲的疯子最怕什么吗?”   “他怕见光。”   给他公开的场合,塑造他对小哑巴的“宠爱”,让所有人见证他的疯狂,让他最后待在神坛之上——然后再狠狠地给他一击。   那一幕,真是让人迫不及待。   …   “祁先生想知道什么?听听的画,你问我就行了。”   Aron摊开双臂,勾着嘴角道。   此时正是大秀前的休息空挡,来自全球的艺术家们也都免不了好奇,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刚刚那个十分特别的失声女孩,不少人正在偷偷看着他们这边。   两个面容非常优越的男人,把那个女孩围在了中间。   而时听非常淡定,或者说——她其实非常兴奋,但是表面十分淡定。   她看着视野右上角的1500万数据,根本已经不计较大粪车刚才突然的发癫——   谁让他是神经病呢!让让他吧!   她想:【反正我都已经一千五百万了啊啊啊啊啊啊!】   ——「发!」   祁粲闭上眼睛,听见一辆车疾驰而过。   他知道,时听的心声又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心声是超级慢速,现在她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开始x无数倍加速了??   祁粲咬紧后槽牙,他就知道,她永远是他人生里的重大危机,重要问题!   左明月看看他,又看看时听。最后捏着自己的衣服领子,看向祁粲的目光渐渐感动。   她也没想到,刚才……粲会忽然责难时听。   这是在变相地维护她吗?   左明月感动地张口:“我……”   “——时听。”祁粲吸了口气,先把时听从Aron那边拉了过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收藏的那幅画不是左阳这个妹妹画的。   她那些莫名奇妙的感动,祁粲根本懒得在意,也根本不想知道那颗愚蠢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看她刚才用石墨粉就知道了。   现成的,球磨机打出来的粉状。   ——和时听那种自己手动研磨的难免粗糙的颗粒,完全不一样。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那幅画和时听有什么关系。   祁大少人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十分不得体,他怎么也变得有病了起来?他只是需要信息,何必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就算为了策略性迷惑暗中窥探的人,他也没必要这样。   ……难道就是因为触及到了他记忆深处,他深埋漆黑之中的记忆?   祁粲冷静地眯起眼睛,垂眸看向小哑巴。   他刚才想知道那些问题,问的是关于画,但也不至于关于画。更深层的东西,其实连祁粲自己都已经无法记起。   在当年那场意外事故之后,他的脑神经损伤始终存在,自我保护性地掩埋了诸多细节。   祁粲之所以想问时听是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只是因为她的画画手法很像一幅很久之前的画——但,祁粲当然知道,这世界上会画画的人千千万万,会用类似手法作画的人多了,用自己研磨的矿物粉做颜料算什么稀奇的?   时听也不可能是怀着目的来到他身边的。她的心声截止刚才都对他完全坦白,几乎没有什么能瞒着他的事。   他怀疑她做什么?   Aron这时候心情非常好,祁粲不再追问了,可是他却主动地介绍起来。   “听听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很小就开始了,对吧?”Aron转头看着时听,眨了眨眼。   时听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赞同。   如果不是祁大粪突然问起,久远点的事她都也记不太清了,谁知道大粪车怎么突然又癫了?   “我想想啊,怎么跟你解释呢?上高中的时候听听她们那里没有好的美术课,但是幸好,她遇见了我~”Aron说着,一脸深情,“那时,我是她的angel——而现在,她是我的缪斯。”   时听哈哈一笑,太肉麻了吧。   祁粲:“……”暗暗咬牙,捏紧手指。   他早就猜到了时听的身份。   之前艺术品拍卖会上,在《听》之后的那幅《Birch in Snow》,就是时听和这个洋鬼子一起合绘的。   废话,他又不蠢。   只有那种极致的蠢货才会看不出来“神秘画手”是谁。   看样子时听已经画了很多年,只是最近才真正地有了机会,能展示自己。   祁粲又缓缓松开了指尖。   是的,小哑巴的画,和他说的那幅画,风格是完全不一样的。   祁大少本身对艺术一点兴趣都没有,鉴赏力也远远比不上他的商业嗅觉。只是刚好觉得熟悉而已。   他收藏当年那幅画并不是为了鉴赏,只有一个连他自己都已经无法记起、早已深埋在当年那场意外、甚至被他锁进深黑记忆中的目的。   Aron耸了耸肩,虽然不知道祁粲为什么忽然很在意听听画画的事,但同为男人,他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占有欲——   大概是刚才看到他和听听在同一件衣服上正反面作画,配合有默契,创作有灵魂,所以被刺激到了吧?   Aron混血的脸上忍不住笑,还挺暗爽。   祁粲冷笑:…你懂个屁。   他和时听之间的交流,你八百年也追不上。   他用得着这男的给她介绍?   Aron的金发都飘了起来,继续得意地滔滔不绝:“所以你想知道听听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从小开始算的话那大概都有十年的时间了吧?哦对了~~听听真正画出第一幅让我震惊的作品,是我一直想要买回来收藏的,你知道它叫什么吗?它叫《——”   “——够了,”祁粲懒得听下去,冷冷转身直接打断,“我不想知道。”   傻逼,他自己不会查?   他用得着一个洋鬼子告诉他,他的未婚妻都有什么作品?   祁粲退后一步,矜贵冰冷又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抬手叫来沈助理。   那些事,他很少回忆。因为每当他想要细想,他的意识就会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坟墓。   那就是白礼延提到过的他从未展露的内心深处,或者是大脑潜意识的自保机制,又或者是他记忆深处已经被损毁的东西。   每当触及,遍体生寒,陷入阴郁,这种时候就连沈助理都不敢和他说话。   祁粲将自己安全地锁了起来。   但是关于时听,他总是要多查一些的。   毕竟是他人生第二等级的危机。   而且还是他第一次……   祁粲忽然顿住,第一次什么?   …没什么。   祁大少表情阴寒地抬手,叫来了沈助理。   沈助理立刻出现在总裁身后,“您说。”   祁粲整了整衣襟,眯着眼睛看时听,像是想看出什么端倪——   她正搓着手上沾染的萤石矿粉和颜料,心里根本懒得关注大粪车白月光之间的爱恨情仇,只关心自己的创作。   时听在琢磨,刚才之所以心声刷得那么快,除了她画画的时候完全沉浸其中、情绪飞扬,应该也和这个大粪wifi有关系,或者,是触及到了什么关键剧情——但总之这对时听来讲是非常利好的事!   假如说一千万句的奖励是帮她速通了下一个节点,那是不是1500万句应该也会有一个剧情调整,会是什么场景呢?   衣服已经全部封箱送给模特,主办方邀请他们前往秀场前排,接受来自全球的注目。   时听紧张地又有点想哆嗦了。   她心想:【呜呜呜啊啊啊啊振作!自信!!呜呜呜】   ——「芜!!」   她再想:【差不多已经发挥到最好了,没关系马上就能被世界听到了啊啊啊!】   ——「歘——」   一堆心声从祁大少的世界风驰电掣而过。   谁也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祁粲心中冷漠,已经做出了定夺。   无所谓,她脑子坏了就坏了,他会自己查。   想要知道时听的整个画画过程,知道她画过的每一幅画,怎么做?   怎么合情合理地全部看到?   当然是——   全都买了。   祁粲面无表情地抬手,对沈助理低声道:“在全球范围内,找到所有以S.署名的作品。”   沈助理一惊,然后立刻颔首:“是!”   ——啊啊啊啊!   太太艺术的价值,大少如此认可,愿意为她亲自托举!   祁粲冷笑一声。   那个Aron不是也在找时听的第一幅画吗——   他的财力、物力、人力,能和他比?   祁粲会先于任何人,找到那幅画,然后,得到答案。   然后他才会是最了解她画画的人。   呵呵。   …   沈助理已经立刻将任务下发了出去,然后看着总裁和太太。   多么般配啊!   …就是旁边那位左小姐实在过于碍眼,她随时都似乎要哭出来一样,甚至不如时晶晶女士坚强。   作为一直跟随在大少身边的最高助理,沈助理其实知道刚才祁大少对太太的逼问是为了什么——因为大少想了一些当年往事,所以有了几分应激反应;因为对太太另外一个S.画家的身份并不了解,所以有种来自上位者无法掌控的不悦。   但总之,祁大少的怒火,没有一丝可能是为了左明月。   沈助理作为在A市豪门群中潜伏已久的人,甚至左明月有多笃定自己是“祁大少”白月光这件事,几乎已经深入脑髓。   这位左小姐到底是被谁洗的脑,怎么会如此自作多情?精英沈助理十分不理解。   但感觉她还没有表演完。   祁大少快速做出了决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轻不重地捏着时听的手腕。   …她的这个突然加速的心声,他还得想办法解决。   危害程度和超长慢速比起来,不好说,但是肯定会很烦。   难道真的要亲她,才能消除?   祁粲啧了一声。   在一旁,看着这随意的亲昵,和不着痕迹的关注,却全都是冲向了别的女人——左明月心中刚刚聚起的甜蜜、终于彻底击溃!   “粲——”   左明月终是受够了,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在忽视她?   明明粲是那么维护她,可他的冷漠,他对时听表现出的无意识的亲近,还是让她痛苦!   不光是粲,就连这个Aron,还有旁边这些艺术家们,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关注她左明月的作品!   左明月心中酸涩,刚才她设计的围巾是没有掀起水花,可、那是因为她已经封笔太久失去手感了啊!   而那时听第一次有这种机会参加海外的高级活动,她当然是挖空了心思来准备的呀!   这根本不公平!   她实际是什么水平,粲他是知道的啊!   毕竟她封笔前的那幅画,真的就是她自己画的,谁能质疑她的实力?   当年那幅画是她亲自一笔一笔、用自己的双手画出来的,那些反响和声音也都是她自己获得的,她又没有剽窃,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所以就算别人不懂,粲也应该懂的啊!   刚才Aron和他们竟然聊时听的艺术聊了这么久,简直是在侮辱她,一个穷山沟里能有什么艺术?时听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她运气好罢了。   左明月一直在等着他们问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艺术,什么时候开始画画,接受了哪些艺术大家的指导。   还有她的个人艺术展都准备开了,将会在A市展览,她明明有很多可以聊的。   而他们竟然全都在关注那个时听!   “我……”左明月的目光,痛苦却又柔情万千,“粲……”   这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称呼,终于让祁粲今晚第一次把目光看向了她。   他现在真是太善良了。   竟然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这样叫他。   这世界上除了时听有这个胆子,别人都不可以。   祁粲招招手,四下几个保安立刻上来,他轻启薄唇,   “带着你的作品和你全家,滚远点。”   时听飞出去的思绪终于被收了回来,疑惑地看了眼祁粲。   【神经病咋啦?不走他逃她追路线,开始搞火葬场啦?】   ——「傻——」   祁粲面无表情,抬手捏了捏眉心,挥手,“快滚。”   左明月睁大了眼睛,你就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就算是为了保护我,你就真的忍心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对待我?   我也是人,我的心也会痛!   左明月脆弱地抱起了脑袋,她不听、不听!这一切都是计谋,都是粲为了迷惑敌人、为了保护她,才这样说的!   时听在一边看着,生动地复述着白月光心中的台词。   然后祁粲听见了一大坨加速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台词,…   ——「粲——」   祁粲:“…”   他看向周围保安,“还不上?”   “是!”   左明月是不会相信的、只要她相信粲是爱着她的、就算他对她冷漠,她也能明白她的苦衷。所以左明月凄美地流泪微笑,一边被人拖走,一边嘴型都已经张开了。显然,那又是一个凄厉的“粲——”,时听都想替她喊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音节发出之前,祁粲已经非常冷漠地开了口。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左白月。”   这一句话,却真的让左明月停了下来。   左白月???   他叫她左白月?!!   左明月:?!?!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他叫错了她的名字?!   祁粲皱了皱眉。   时听心里一直白月光白月光地叫,导致他已经不记得这女的叫什么了。   不过无所谓。   左明月似乎快碎了,被保安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祁粲:“你、你叫我什么?”   对她来说,事业上的失利都没有祁粲叫错她的名字、更让她心痛!   她不信、她不信!   除非他看着她的眼睛、再叫一次!   ——“哈哈哈哈哈,祁大少叫你左白月,哈哈哈哈哈”   一串晶晶的、妙语连珠的、笑容插了进来。   时听一抬头,看见时晶晶闪亮登场,露出了惊疑最后佩服的表情。   祁粲皱眉,捏着她的手腕,“走了。”   左明月的脸色终于彻底惨白了!   时晶晶简直要笑死了,谁说她不是气运之女、被神眷顾的女人呢?   刚好不容易让人带进内场,进来就见证了刚才左明月的破防实况!   然后再一看,她那哑巴姐姐穿得非常朴素地站在那里,一看就是混进来的,根本跟整场大秀格格不入。   时晶晶手机上的直播已经打开了,她马上就可以让所有人看到时听在J家大秀上手足无措、还偏要装时尚的样子!   啊啊啊她也想尖叫,现在谁还能跟她比?她真的是要爽死了!   时晶晶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时听,然后就银铃般地去追随左明月~~   “哈哈哈哈别跑呀白月~左白月也挺好听的!”   “哎明月,你别跑啊——哦不对是白月,哈哈哈哈——”   左明月“啊!!”地尖叫了一声。   终于抱着脑袋跑了出去。   时听看着这一切,表情严肃,“……”   最后摇头,扶额,微笑。   癫,这一切,终究是太癫。   ——“各位艺术家们,我们的大秀已经开始了。”   广播响起,秀场外已经一片人声喧闹。   时听的绘画,马上要接受来自世界的注目了——   时听终于又开始了紧张。   祁粲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时听,现在听不见时听的心声,反而需要非常、非常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不过这么长时间,听了她那么久的内心,他难道还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透过那双眼睛还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呵呵。   再说…就算她的花招又变了一种,他也有办法…解决掉她的音效。   祁粲垂眸,扫过她的唇瓣。   只看他想不想罢了。   呵呵。   时听注意到他的注视,仰起头看他,浅笑,乖巧,岁月静好。   ——“请各位艺术家至秀场入座。”   祁粲看她的表情,似乎对他还算满意?   甚至带着几分欣赏。   呵,那他也不会亲她的。   “走不走?”祁粲率先转过身,语气冰冷。   延迟的时候祁粲觉得再多听一秒就会爆炸。   但现在竟然…不,没有可能。   祁粲不会被任何她的改变而影响。   极速之下,谁还想知道她的心声在说什么?   这难道不是缩小了她的心声对他的影响吗?   这是好事。   时听一边走向秀场,一边摇头心想:【看什么看?最癫的还是你这个神经病知不知道?】   ——「尻!」   一辆不干净的车嗖地窜了过去。   祁粲:“?”   ?怎么骂的。   祁粲面无表情地回头:   再骂一次。 第34章 亲了阁下如何应对   时听看了眼突然霸道回头的祁粲, “?”   又怎么了大粪车?   走走停停他跳探戈呢??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着时听,那双黛色的瞳孔清澈盈润干净,但她的心声怎么那么脏, 还跑得那么快。   祁大少产生了一个真挚的疑问:到底谁是大粪车…?   两个人看着彼此。   眼神中纷纷透露出对彼此病情的思考。   即便在异国,年轻的总裁也是庄重肃穆的。他抬起冷白色的手背,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西装之下一尘不染的衬衣领口。他洁净得很。   她才是莫名其妙地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狼突豕窜。   疯癫驾驶。   乱丢垃圾。   不过,祁粲被那双眼睛茫然地注视着,意识到另一个可能——她可能也不是在骂他,飞快掠过的音节组合成一些词语,可能只是凑巧。   时听也有可能在夸他,只不过祁粲不知道罢了。   毕竟在心声无限倍速的情况下, 他能听见的都已经和她的原句没什么关系了。   祁大少阴鸷一笑。   毕竟他刚才对她那个白月光的行为, 还有他对左家不留情面的出手,她应该意识到了吧?说不定心里也会有一点窃喜——还能觉得他有白月光?   那他回国就该带时听去看脑子了。   “?”时听摸了摸下巴, 霸草他今天真的很癫,这是可以说的吗?   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刺激源啊?时听又没招他没惹他,今天一直本本分分、心如止水地在搞创作。   真是对他的发癫毫无头绪!   说实话,时听现在都已经不太相信白月光的感情线了——霸草那个吊炸天的样子, 别说是想和对方发展感情线, 不结仇就不错了——根据时听数本霸总文学的研究, 她也看得出她逃他追这条线是很难进行了。   当然,白月光的表现力和康复能力都很强悍, 就是祁粲这边彻底不对劲了起来。   他现在没太中毒的情况下,还一直莫名其妙地恼火、发神经、阴恻恻,就连左明月和时晶晶没有一个能和他比的, 堪称全剧情中的第一癫王,他自己的剧情线显然也早已经发生大变——   但是整个剧情中变化最明显的, 肯定是时听自己!   不管白月光还白不白,大粪车他疯不疯,他们的剧情线都已经碍不着时听的事,她——这个哑巴小炮灰,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欣欣向荣。   刚才广播通知入场之后,Aron被工作人员叫走交涉了几句,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笑得十分灿烂。   走过来,Aron对时听眨了眨眼,“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时听一听,心已经开始砰砰跳,感觉好消息和坏消息应该都是和他们的作品有关的——啊啊啊啊!哪个都不敢听,哪个都想听。   左明月对她的看法也没错,这确实是时听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场合,她当然是要拼尽全力,想要得到收获的。   时听的手比划了一下,又连忙摆手,最后打手语,让他先说好消息。   一旁的祁大少都走出去好几步了,又皱眉回头。   侍立在旁的沈助理同仇敌忾地看着那金发男模——这男人明显不是总裁这种专情男人,小花招多得很,人又浪漫,好在太太对他完全是朋友之情。   要是总裁能学会一招半式,不再那么阴冷生硬,那他和太太的感情,将会多么甜蜜——沈助理简直都不敢……他敢想,并且已经帮总裁梳理了不少情感升温小妙招。   虽然总裁没有主动提起,但他相信以后这些资料一定用得少。   这都是他高薪总助应该做的!^^   Aron笑眯眯的,看时听那紧张得无法呼吸的样子,没有再继续逗她。   “刚才一个工作人员朋友告诉我,换衣服的时候有三个模特极力申请想换我们那件,现场竞争了一番,最后选中了其中一个体型条件非常优越的模特——”   时听睁大了眼睛,眼底开始露出笑意,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他们的设计,首先在模特这一关已经得到了正面的反馈诶!   所有衣服已经经过妥帖的、技术性的烘干,最大限度保留了艺术家们的创作,再经过配饰等等加持,已经准备真正开始这场面向全球的大秀。   场内的艺术家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往前场去了,能和知名奢侈品牌合作、还有J家老板、执行官、无数收藏家和富豪在现场,这对所有人来讲都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让他们眼前一亮。   “那个模特似乎非常特殊,他们没有跟我明说,但是,我都开始兴奋了,听听!”Aron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兴奋的光芒。   他不会觉得是靠他才把时听带到了这里,他只觉得当年在大山深处带他走出瓶颈的小女孩,这一次又给他的作品之中注入了灵魂。   Aron对祁粲故意说的话虽然有气他的成分在,但其实他也真的是这样想的。   时听的心跳得飞快,对大秀更是又期待又紧张了,但是她还没有忘记Aron那里还有一个坏消息。   她打着手语问,坏消息呢?   Aron虽然看不太懂她的手语,但是能get到她的意思,这才露出一个emm的表情。   “就是你妹妹那孩子,她一直吵着要见我的‘神秘朋友’,呃…”   Aron尴尬流汗。   刚才从他们闷头创作的时候,时晶晶已经炮轰似的发了很多消息,Aron都没看到,没想到转眼她自己就已经闯了进来。   Seriously,他现在都有点佩服这孩子的毅力了。   这下,Aron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她,其实他根本无所谓直接告诉时晶晶真实情况,但时晶晶一直言语中表现出对他神秘朋友的推崇,一边却似乎对时听本人并不怎么尊重。   老天,这真的尴尬。   时听也脚趾抓地了。   晶晶这孩子…真是没办法啊!   她要是真破碎了可怎么办!   好在时晶晶现在应该沉浸在左明月在自己面前丢脸的喜悦之中,之前的那些骚操作在异国他乡用起来应该也费点劲?   想起来晶晶这孩子平时最喜欢给她这个哑巴一些“发声”的机会。   时听严肃地想,不会今天也有吧?——在这个1500万的整数节点上。   那岂不是给她送关注、送曝光?   时听不确定,但又有点感动。   祁粲皱着眉,站在几步之前沉沉出声,“时听,说完没有?”   艺术家们有统一的席位区,但是祁大少的位置在第一排,位置绝佳,他可以让她坐在最好的视角,看她自己的作品问世。   和那个金发佬废什么话?   时听:哦、哦。   她被一把拉住,往秀场走去。   想起刚才时晶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准备秀翻全场的派头,有些凝重地挠了挠头。   希望她保持神晶…啊不是、保持晶神。   不要破碎啊,晶晶!   …   J家大秀,别开生面。   他们的举办地在香榭丽舍大道的105号,卢浮宫与凯旋门的中轴线上,19世纪新艺术风格的传奇街区,本就带着浓厚的浪漫与艺术气息。   而穿过后场,进入已经搭建好的秀场,时听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世界级奢侈品大秀的现场——整个空间被四分成了几个片段,围绕成了曲线型的T台,每一个片段中间错落着纯白色的画布垂幕,暗示着这场大秀邀请来自全球的艺术家、与J家的经典进行碰撞。   而最绝的是,所有画布都被裁剪、缝合,最后化作镂空的花枝、蝴蝶、星月、圆顶,使得每个空间之间的光影互相渗透,打出了J家的全称logo。   契合着“艺术与奢侈的灵魂交流”,“经典与放飞的新世纪碰撞”的主题。时听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自己的灵感都得到了激发。   祁粲带着时听,一路走到了秀场中间的位置,在第一排,这个位置,近到甚至能被模特走过时翻飞的衣摆碰到。祁氏的助理团队协调了全部资源,再加上法国分公司的助力,誓要给总裁和太太一个最完美的观看体验!   当祁粲和时听同时落座,就已经有无数目光和镜头追了过来。   一个身着高级定制西装、气场不容忽视的年轻男人,和他身旁那个穿着针织裙子、简单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东方少女。   两人精致的五官,优越的身形,和坐在一起时那种奇妙的磁场,让他们两个身处同一个取景框的时候有一种魔法般的吸引力和张力!   “咔嚓咔嚓”   “咔嚓!”   Aron的位置在他们后边几排,本来他在旁边也给听听留了座位,现在看着那个男人高高在上的背影,哼着耸了耸肩。   “啊~~Aron先生~~”一道倩影正好在此时飘了进来,满脸星光闪耀。   “你旁边的位置是留给我的吧?OMG——”时晶晶一屁股就在Aron旁边坐了下来,“你也太sweet了,我好感动,太谢谢你了呢!”   Aron沉默了一秒,呃…就算他反驳,她也已经坐下来了。   时晶晶刚刚亲自护送戏多的左明月流着泪离开现场,爽得已经浑身发麻——是海外艺术家又怎么样,重新复出参加活动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她亲眼见证了破防时刻!   时晶晶胜利的目光扫向全场,其实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前边祁大少旁边的时听,不由地咬了咬牙,她脸皮真厚啊!这种场合、她什么都不懂,也敢坐在第一排?   时晶晶抬头确保了自己找的媒体已经成功进场、随时拍下她的绝美生图传回国内上热搜!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正开着直播的屏幕,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哇,看到晶晶了,真的是J家大秀的现场啊啊啊”   “晶晶你简直是我们中国的骄傲、我们A市的骄傲!”   现在,整个A市的人都在羡慕她、羡慕她真的进入了J家大秀的现场,马上就要在国内大出风头了!   “Aron先生,您那位神秘朋友还没有来呀?也太神秘了吧?”   “不会是不好意思见我吧~?”时晶晶wink了一下。   现在她坐在Aron旁边,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是相识的朋友,自然对她高看一眼~但时晶晶还需要多一点艺术家,来衬托她的艺术鉴赏家人设、和在艺术圈人脉很广的样子!   Aron十分真诚地说:“其实她已经来了。”   时晶晶惊讶,非常娇俏地做出了远望寻找的姿势,笑声像银铃一般:“这位朋友还真是神秘呢,但是没关系,凭我的艺术鉴赏能力和绝佳的眼光,我一定能在众多人当中寻觅到他~!”   Aron又尴尬了,甚至有点替她尴尬了,开口道:“其实……”   “嗯嗯对呀~”时晶晶已经忙着低头回复她直播的粉丝们,其实都是A市豪门圈子里的人,“——我现在就坐在Aron先生旁边呢~”   “我和他们关系都很好的,你们也知道呀,上次那幅《Birch in Snow》是我帮他们卖出了那么高的价格,我们平时也很聊得来的~   “嗯?你们问明月呀?”——   时晶晶就等着别人问左明月!!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狂笑,勉强拿手捂着。   “不知道诶,她现在没能入场诶?刚才听人说她哭着跑出去了~”   “可能是时隔太久不创作,手生了吧?你们也知道,我看艺术家的眼光很准的,唉明月她自己肯定也不想江郎才尽的,但很多时候艺术这事就是这样……”   时晶晶说完这些,心里已经仰天狂笑——从此以后左明月再也别想在A市盖过她的风头了!   A市豪门圈艺术才女的名号,非她时晶晶不可!   除了她,还能有谁?   时晶晶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狂笑,干脆把手机摄像头转了一下,变成后摄。她的角度是精心设计的,正好让观众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边的男人。   “那个不是祁大少吗!祁大少也去了!”   “啊啊啊祁大少好帅啊!”   “这张脸出去简直就是为国争光!”   “嗯嗯对呀,我就在祁大少很近的地方呢~我们几个,我和Aron先生还有他那个神秘朋友都很熟的~”   当然,时晶晶的重点可不只是祁大少,她有意无意地把镜头往旁边偏了偏,众人顿时看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但还并不十分确定,直到时晶晶惊呼——   “啊~~那不是我的姐姐时听吗?”时晶晶像是刚刚才发现她的存在,惊讶地说:“她怎么坐到那里了呀?还是第一排…”   “时听?!真是她?”   “她为什么也能在现场??”   “蹭祁大少去的呗,我真服了,晶晶这种艺术圈的人受邀去现场也就罢了,时听她也不怕丢人?”   “不怕呗,人家又不用开口说话,连英语法语都不用学了”   “哈哈哈哈!”   整个群里都开始嘲讽,一句句都说到了时晶晶的心坎里!   看,是个人都会觉得时听根本不配坐在这里!   时晶晶当然没有把那幅《听》是时听画的说出来,时听自己肯定也知道卖了一千万德不配位,她又不是Aron这样的艺术家,那幅画就是她这辈子的人生巅峰了。   以后还能有谁再买她作品的账?笑死了。   …   终于,秀场内熙熙攘攘的人声静了一秒。   接着光影暗淡了一瞬,鼓点开始密集。   大秀开场了!   在整个空间上方,投影出了J家的品牌历史,品牌故事,以及这次举办的春夏大秀的设计理念——   来自全球的几十名不同肤色、不同性格、不同人生境遇的艺术家,联合J家经典携手创作。   这种先锋性的创造和大胆的概念,已经在今年的巴黎时装周里脱颖而出。   时听听着介绍,紧张地哆嗦,已经在抠手了。   如果说在后场画画还只是较为封闭的艺术创作,当他们以成衣为画布创作的作品走上无数闪光灯下的T台,当这场大秀被全无数人围观、品评,这一刻,才是真正将她画笔中的声音传播出去——   时听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很多人吐槽奢侈品牌的大秀,“是我看不懂的艺术”“这是给人穿的吗”“这朕是碳基生物设计出来的东西?”……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虽然时听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但是发出声音的同时就会不可避免地受到评价,而评价自然有好有坏。   时听的心里山呼海啸,化作心声嗖嗖掠过。   ——「歘!」   ——「芜——哒——哇——giao——」   祁粲:“。”   这真是碳基生物发出的声音吗。   他转头看了眼时听,然而时听脸上风轻云淡,从眼角到眉梢满脸都写着“我很好”“我很平静”。   祁粲眼底带上几分笑意,他差点就信了。   现场响着轻松带节奏性的音乐,四面八方都是音效极好的大音响,烘托这场大秀的艺术氛围,只有祁大少的世界是一辆停车场——只停某个小哑巴。   要不怎么说他和时听之间的交流才是真正无人能及的呢?   祁粲勾着唇低头,“时听,你再扯就要掉了。”   时听跟着一低头,才发现她的确是在抠袖口,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抠成了祁粲的西装缝线,时听连忙撒开了手。   祁粲这次倒没有生气,他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了然。   这小哑巴,紧张的时候都开始下意识依靠他了。   不会又想偷偷和他肢体接触吧?   啧。   祁大少久病成医,对精神科和心理科都有深入了解,能够对时听的行为能进行科学的解读…结论是:她可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她真完蛋啊。   祁大少皱着眉,唇角却毫无知觉地勾了起来。   场中。   投影中的概念介绍结束,光影暗了下去,T台之间画布上的蝴蝶、花枝却开始透光,轻轻拂动。四周的音乐依然轻松明快,但是节奏鼓点明显加强了,然后——   一个金发碧眼的模特走了上来,大秀开始了!   第一名模特穿的是来自北美艺术家泼墨创作的J家经典衬衣,设计得非常写意大胆,立刻引发了现场的讨论。   “wow~”   “look at that——”   现场无数的摄像头,来自全球各地的时尚界人士,手中无数的媒体工具,正在把这场大秀传遍世界。   而模特后方的投影上,缓缓出现了创作艺术家的名字和个人简介。   时听攥紧了拳头,心中尖叫,扭了扭,待会她的名字也要出现在那里了!啊啊!   时晶晶一直偷偷观察着时听,甚至都没在关注艺术,她看见时听那坐立难安的样子,直接就是一个大爆笑。   正看着直播的圈内朋友们也都看出来了,现在观看人数正在飙升,时晶晶觉得自己已经离爆红不远了。   “你们看她,汗流浃背了吧?”   “坐第一排但是什么都不懂,可不如坐针毡吗?”   左明月的围巾比时听的作品更早登台,是一个白人模特,身上穿的衣服和戴的围巾来自于两个不同的艺术家,他们的名字和简介同时登了出来——时晶晶一看,moonleft,那不就是左明月的艺名吗!   她原本想赶紧扣下手机,一点都不想让人欣赏她作品,结果她发现——左明月创作的那条围巾,压根没有掀起任何水花!   甚至模特在展示的时候,都没注意这条围巾的展示情况,不小心把有画的那一面搭到了身后,正面根本看不出来手绘创作。   哈哈哈!时晶晶又把手机立了起来,给“白月”公开处刑。   左明月封笔之后的首次出席本身是非常重要的,意味着她再次恢复创造力开始参与活动,然而她的艺术竟然没有任何人买账!活在象牙塔里很多年,左明月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   时晶晶干脆直接把手机用支架架在了那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再扣手机了,就让他们全程欣赏左明月的失败和时听的尴尬吧!哈哈哈哈~   时听也看着模特走过自己身边,那条围巾客观来讲,是好看的,好看得中规中矩。   ——安全,也意味着无趣。   时听摸了摸下巴,但是左明月当初不是有一幅画被祁粲收藏了吗?按理说祁粲眼光还可以啊,当年那幅画和她现在的水平差距很大吗?   几个模特渐次走过画布切割出的T台,每件衣服都带有艺术家本人强烈的个人风格,有的极为适配,有的或许不那么融洽,但这种全新的、来自全球各地的艺术碰撞本身,就引发不同的呼声。   接连过了几十件作品,秀场的人也渐渐有些审美疲劳了。   时听和Aron那件却依旧没有登场。   时听心中的紧张感越发呼之欲出,隐隐有种感觉,他们似乎要压轴了——   终于,一片鲸灰色大衣的衣摆,从台后划了出来。   时听紧张地攥紧拳头,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接着,整个模特走了出来。   那件他们创作的鲸灰色大衣,穿在了一个黑人模特身上。   在看到模特的一瞬间,时听愣了愣,然后她脑海里有个清晰的意识——   稳了。   黑人模特的比例、肤色,在艺术展现上,几乎是完美的。   而他的肤色让整个大衣变成了深海的底色,在整体深沉的色调之下,当时听笔下那穿破深海的光芒一出现,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显然,能争取到穿这件衣服上T台,直接影响到了模特的状态。   大衣的美感带给了模特相当充足的自信,他深深地和身上的设计灵魂共鸣,在台步非常稳的基础上,在走到中场时,忽然模仿了深海鲸鱼的摇摆。   他轻轻一个转圈,把由背面向正面、有深海之鲸到破海碎光的转变设计,展现得淋漓尽致!   “oh……my……goodness”   “Qui sont les mains peintes?”   “C'est tellement beau!”   “I want this!”   现场立刻所有人看向了投影上的艺术家名字,想要记住他们。   “Aron”   “S.”   时听闭了闭眼,感觉心声汹涌澎湃。   当她走出房间,不再闭塞自卑,当她勇敢发声,这一切竟然变得如此不同。   她让自己站到了全世界的面前,才发现原来她真的值得!   时听忍不住回头看向她的绘画伙伴,眼中的亮光和很多年前大山里晨曦中,没有两样。   Aron也和她相视而笑,金发下灰蓝色的眸光中全是欣赏。   “是的,没错,这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大家看到了吧,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有错的……”时晶晶说着,再一抬头,发现时听竟然莫名其妙地看着Aron。   干什么?时晶晶立刻就觉得,她是和自己一个策略,在套近乎?   显然,Aron的作品在现场获得了这么高的反响,时听这时候干什么?还不是想让周围人认为他们很熟,认为她也是艺术圈的人?   笑死,真的很装,时晶晶要让她原形毕露!   她挪动着支架,让镜头正对着时听。刚好这件作品压轴结束、所有模特都出来做完场表演后,因为反响过于热烈,J家的首席执行官W女士都走上了T台,和观众们致谢、交流。   那是一位年逾六十的女性,花白的头发下,那双历经岁月的眼睛几次落在时听身上。   在询问了前排许多观众的感受之后,她也淡雅地开口,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大家对于最后这件作品的感受。   “不瞒大家说,那是我亡夫生前收藏的最后一件大衣……”   “将它拿出来交给别的艺术家当做画布,开始时我其实是犹豫的。所以,大家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如何看待这件大衣现在的样子?”   时晶晶头脑一热,机会来了!   她连忙举着手机往前,还示意她带进来的媒体——哈哈哈这么好的机会,时听不是假装懂艺术吗?让她来啊!   媒体刚动,旁边又哗啦带起了一片,围到了时听身边。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W女士的眼中却流露出了欣赏又平静的目光。   于是时听轻轻站了起来。   时晶晶早有准备,连忙轻轻拉了她一下,“姐姐你站起来干什么?虽然这里没有人会看不起你是哑巴,但是大家不会看懂你的手语的呀。”   直播里的人正好都能看见时听真的在J家大秀上站起来的身影,已经全都笑死了,纷纷夸奖时晶晶人美心善阻止时听丢人。   祁粲原本所有注意力都在时听身上,这才注意到后边还趴个极致的蠢东西,皱眉抬手,叫助理们过来抬走。   时听却非常坦然地打起了手语:   感谢、这个、机会。   对我来说、那个作品、是深海与光的、重逢。   在刚才后台绘制的过程中,W女士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用心打磨矿石粉的女孩,甚至专门从整个巴黎紧急找到了一位看得懂中国手语的翻译,于是,时听的手语被人精准地翻译了出来——   当听到“重逢”这个意象的时候,W女士微微长大了眼睛,眸中已经全是动容。   到这一刻,那瓷白乌发的少女依旧发不出声音。   但是每个人的耳边都在震荡着声音。   时晶晶心头忽然莫名地不安。   她说什么了?这种艺术作品她看不懂吧??她难道提前做了功课?   W女士深吸了一口气:“谢谢、谢谢你!”   谢谢这句话,时晶晶是能听懂的,她心中那种古怪的不安更清晰了,有点想关了摄像头,但是这么高的流量,她舍不得!   W女士眨了眨眼,然后挥手、让大家将目光都移到时听身上,用法语道:“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那件作品正面的画家。”   显然顿时一片哗然!   那样灵动的绘制,画者本人如此年轻,如此美丽!   无数欣赏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时听身上。   时晶晶听不懂也没看懂,但她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表情了,他们都在欣赏什么?!不是应该欣赏Aron和他那位朋友吗???   等等、   等等???   此刻,看直播的人里已经有懂法语的路人听懂了W女士的话。   【我草你们刚才骂这女生的都出来扇自己吧??】   【这件大衣上创作的画家就是这个女孩!】   【她叫时听!】   一场原本平平无奇的直播直接爆上了热门,华人画家在巴黎时装周大放异彩的消息不胫而走!   W女士眨了眨眼:   “顺便一提,刚才在后场已经有三位收藏家向我提出求购这件大衣。”   “现在,大家可以抢了。”   现场顿时陷入一种狂热,Aron欣赏的目光笑着收回,然后看到了时晶晶抓耳挠腮的样子,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   “恭喜两位画家~现场再次有人出了天价收购这件J家典藏大衣——”   坐席之下,祁大少淡漠不语地收起了钱夹。   他的黑卡再次出席。   时晶晶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她听不懂法语,但是——掌声、欢呼声、人们的笑声都是国际通用的啊!   她能看到无数人在冲时听鼓掌,某个事实呼之欲出,但是某种基于破防太多次而产生的保护机制告诉她:别细想!   哈哈、你别细想、、   时晶晶下意识就想撤退,结果撞倒了手机支架,屏幕上的字一闪而过。   【她就是!她就是!】   【所以这个主播一直在说自己认识神秘朋友?】   【时晶晶笑死我了哈哈哈】   而左上角的在线人数,却终于达到了远超她预期的热度,时晶晶却哈哈狂笑着掐断了直播——什么是?难道真的是?不可能!   她不信!   Aron毕竟的确在A市受了些她的帮忙,于是好心地遗憾地告诉她实情:“你还不知道吗?听,她就是——”   “啊!”时晶晶忽然也一声尖叫,脸色像白月一样白。   别说!别说!   只要我不听,我就不知道!   然而手机却“叮——”地推送了一条:恭喜您成功登顶热搜,热门词条:#她好美# #为国争光# #华人艺术家# #失声#   时晶晶裂开了。   她都做了什么?!   她回国怎么混下去?!!A市豪门圈有多少人看到了?   她的巴黎大秀之行怎么回变成这样?   “啊啊啊——!”时晶晶终于尖叫着抱住破碎的自己,用左明月同款的姿势逃窜了出去。   在场无人在意。   只有上帝视角·沈助理用太太那样慈祥的目光收回视线。   ——无所谓,李祝沈会出手。   所有人都会见证太太的成绩,越发闪耀,就算时晶晶跑了也没有用。   沈助理微笑着摇了摇头。   唉,其实只有太太真的对时晶晶心怀善意!   ——离开她谁还把你当小孩!   …   大秀完美落幕。   时听这一场巴黎行的任务也完成了。   四周的欢呼,欣赏的目光,来自全球各地不同语言的欣赏,美好得像梦一样。   时听在世界瞩目的秀场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没有什么心声。   人群中,祁粲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此刻的心没有任何想法。   这一整晚,这喧哗的一切,他亲眼见证,没有听见什么心声疾驰而过。   她在很认真地享受这一刻。   时听回了神,一回头,才发现年轻的总裁坐在远处,在轻轻鼓掌。   他的气场依旧冰冷到生人勿近,但是唇角却噙着一点不容忽视的笑意。那是来自祁大少的肯定和鼓励。   时听看着他,心里难得地十分融洽:谢、谢——她用手语说。   尘埃落定之后,蓦然回首,守望太太的仍然是大少啊!   沈助理、众保镖,神色荡漾地看着这一幕——她在闪耀,他在淡笑。   啊!好配、好配啊!   “……”祁粲察觉到下属们炙热的目光,陡然意识到自己的笑意太明显,果断抚平了嘴角。   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我是在恭喜你,让我的投资升值了。”祁粲冷漠地说。   时听:嗯?   祁大少的姿势十分漫步尽心、十分不近人情,恢复了属于祁大少的淡漠,开口。   “忘了?我花了一千万买你那幅画。”   “看样子,它不会贬值了。”   呵呵。   “?”时听又微笑着转回了头。   资本狗比。   还是这个吊样。^^   …   但是事实如此,祁大少关注的都是商业价值,这场大秀过后,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青年画家S.以往的作品。   而国内也因为热度攀升,关注度大为上升。   当人们了解到时听曾有一幅画在中国拍出了千万高价,所有人看她的目光就更是敬畏。   沈助理见状,默默叫人加快了总裁下达的在全球内寻找太太画作的进度。   ——显然,这件事的难度随着时听名气的大增,开始变得竞争激烈!   最后,时听还得到了首席执行官W女士的亲自接见,有手语翻译在一旁,他们的交流非常顺畅。   W女士亲自尝试了时听使用的那种颜料,甚至随手就涂鸦在了自己一个限量版鳄鱼皮的包包上,以示对这个颜色的喜爱。   “我想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时听安安静静,但笑得很和煦:那将是、下一次、“重逢”。   W女士捂住心脏:“oh~~”   这个小女孩,她真的很厉害啊。   …   这场巴黎的“出差”终于结束,时听的收获无法用语言形容。   想必整个A市现在的反应都很精彩。   而祁大少陪着时听耽误了两天,早已经公务缠身,没时间再陪她浪费。   一行人很快考察了祁氏集团法国分公司,然后就去了机场。   登上了祁大少的私人飞机,准备飞回A市。   时听整个人心平气和地坐在飞机上。   她觉得剧情发展得对她太好了!   才一千五百万的节点,就已经这样顺利,将“发声”挥洒得淋漓尽致!   等到一亿句话完成的那天,她将会过着怎样的人生。   时听闭目,美滋滋地畅想。   ——「咻——」   ——「滋儿——」   ——「鸭!」   祁粲:“……”   祁粲捏了捏眉心,窜天猴。呵呵。   飞机正在飞行准备,沈助理报备的声音未停:   “时岩先生原本计划来法国和您一起去分公司拿数据,但是他那边临时有些学术会议,对咱们B省的地质开发会有帮助,特来和您说一声,他会稍晚几天回国。”   时听听见一个熟悉名字,时岩,时家长子,她和时晶晶的亲哥。   在时听的印象里,时岩是个儒雅……但不完全儒雅的男人。   时听摸了摸下巴。   具体为什么不完全儒雅,等见了他就知道了。   这个回国的消息自然也传回时家,并且成了此刻破碎成渣的时晶晶的救命稻草!   她立刻开始全自动修复机制,遵循破防守恒定理,为了盖过时听走红的那些消息,开始在豪门圈子里、社交媒体上,大肆宣扬她的学术大佬哥哥要回国了。   并且十分破防地给时听发了许多消息。   [哎呀姐姐,你都不知道哥哥要回国了吧?我们时家要大办归国庆功宴,给哥哥接风洗尘,到时候祁大少也会参加呢!]   [哥哥这些年跟我的感情更好,你一定也能理解的。而且祁大少在B省那个大项目你知道吧?哥哥是他们的学术顾问,可见有多重要~]   [而且偷偷告诉你,你知道当初祁大少为什么和咱们时家联姻吗,就是因为这个哦哈哈哈~]   时听慈爱地关上了手机。   “B省的崔董事在等您的回话,那边有几个项目文件需要签字,还有火子沟的修路工程动工材料审批……”   时听听着,耳朵动了动。   这么一看,祁大粪的工作还真是和她息息相关!他的身体还是他的wifi,他真是像猪猪一样浑身都可食用啊!^^   山区修路的展开很顺利,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很快就能到两千万,两千万如果不行那就三千万,三千万不行就四千万,五千万时听觉得她一定能说话了,或许只能说一点,但是一点点也让她非常激动!   好期待那一天让奶奶听见啊啊啊啊!   “此外您回国之后,白医生和静心大师也都邀请您去坐坐,看看您最近的状态……”   总之,祁大少还是那个祁大少,有处理不完的工作,永远繁忙的日程。   祁粲一手支在太阳穴上,半阖着眼睛,不时“嗯”一声。   好了。   这次回去之后,他的人生就能步入正轨。   ——「哗!」   ——「捏!」   除了这只窜天猴,他的人生已经变得非常可控。   祁粲冷冷一笑。   其实这次来巴黎,祁粲本人对走秀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不过是时听放在身边,他更可控一些。这个定时炸弹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那祁大少的人生就会遭受第二次毁灭性意外。   然而当他返程之时,却发现现在的局面很有利。   这次时听的心声变质,已经是历次以来程度最轻、爆破指数最低、对他影响最小的了。   她在心里夸他,还是骂他,其实都不重要,他怎么可能主动想听?祁粲凉薄勾唇。   祁大少作为一个成功的、且一直会成功的商人,作为一个执掌着偌大财团的最高总裁,他会做出一切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保持现状,先不消除她这次的音效。   更何况——时听现在已经很依赖他,还似乎对他的肉体有需求。祁粲更不能让她恃宠而骄。   不对,他根本也没宠。   祁粲冷漠地签完所有文件,然后往下一翻——《如何浪漫地增加感情》   沈助理连忙道:“总裁,是我弄错了!”   祁大少:“?”   在他身边数年,沈助理从没出现过任何工作上的纰漏,他百分百是故意的。   …他的下属都是怎么看他的?   沈助理:嗯嗯,总裁当然没有宠爱了!   从新西伯利亚亲自接回不算、为太太千金竞拍不算、为太太包场J家不算、亲自陪伴巴黎参加活动不算、从全球找她的画作当然也不算。   他都明白的!   祁大少眉目阴鸷冰冷,用一种非常轻慢的姿态、严肃得像是要入党的眼神——把这份资料放进了他的财经杂志中间。   呵呵。   他主要是想看看这些编得有多离谱。   跟时听有什么关系?   她对祁粲而言,只是一个需要□□的不确定因素,是他的商业联姻对象。他就算为了迷惑敌人的策略,做出了一些不像他祁大少的事情,那也并不代表他有什么感情。   更何况,现在时听和他之间的主动权已经改变了。   除了时不时引擎发动,窜出去一辆车。   她还能怎样?   祁大少缓缓地翻着杂志,修长双腿换了个姿势,冷冷勾唇,眼底阴翳黑气弥漫。   只要维持这一次的音效,她还能万里传佛印,还脑内通电装修,还能延迟一整晚她的甜宠小说吗?   她还能怎么攻击他,嗯?   解不解除这次的音效,取决于祁粲是否进行更亲密的接触…比如亲她。祁粲当然不会了,所以——   她完了。   从现在开始他占据主动权了。   祁粲在她面前的被动已经被降低到最小,从此以后——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画,他都接管了。   祁大少心情愉悦,低低笑了起来。这一趟来巴黎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矜贵地戴上了耳机,接入了一个洽谈通话。   时听:“?”   一股阴湿之气从旁边传了过来,大粪车显然又没憋好屁。   不过时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干扰,就这样和和美美相敬如宾下去吧!   时听细数了一下历次整数的剧情调整。   一千万节点可能是给她助推了一下速度,而一千五百万则是给了她在大秀上表达自我、并和W女士交流发声的机会,这些机会都十分来之不易!   但是时听也相信,在这个逻辑之下,她绝不仅仅只会在事业、作品中发声。   她可以观察一下两千万这个节点,如果2000万句心声之后开始是一千万、一千万为节点地计数,那么到一亿句之前,只剩下九个大整数了!   一千五百万的奖励看样子依旧是对她事业剧情的奖励,两千万一定会有一个很突出的改变!   时听:啊啊啊!冲击!冲击!   心声大冲刺!   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飒!」   ——「比——」   咻咻咻。   祁粲的耳机外,好几辆车窜了出去。   祁大少面无表情:骂我?   无所谓。   祁大少一边通话,一边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财经报告…里边的材料。   这根本不痛不痒,影响不到他的分毫。   因为祁粲也发现了,时听的心声被无限倍速倍速之后,因为尾音竟然是啊、呀、吗之类的感叹词,所以经常被加快成a结尾的音。   时听心想:【不过要是路修好了我还没能说话可咋办啊啊啊?】   ——「爸!」   祁粲:?   祁粲戴紧了耳机。   虽然是倍速。但是你神经病啊?   飞机起飞了,祁大少结束了通话,但是耳机还戴着。   时听又想:【没办法了!也只有加速猛冲这一个办法,不行我就偷偷把他的头毛和我的头毛打结偷wifi吧——】   ——「妈!」   祁粲摘掉了耳机。有完没完?   我是你未婚夫、你未来的老公!   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时听忽然不觉,心中呐喊:   【一想到两千万的奖励我就想回去,啊啊啊啊我恨不得我自己就是一架超音速的飞机!!!】   ——「姨!」   ??祁大少终于怒了。   “时听!”   “别逼我亲你!”   他侧头的动作带着狠意,而时听瓷白的脸蛋刚好近在咫尺,湿润的唇瓣因为惊讶而微张,祁粲猝不及防,一瞬间轻轻擦过。   祁粲的指腹猛地蜷缩了起来,开始发烫。   整个机舱内很希望这对结婚的人们陷入了疯狂前的宁静,“!”   时听:“!”   三秒后,心脏狂跳的祁大少听见了小哑巴恢复的心声。   ——「啊啊啊啊啊!」   ——「有骚货!!」   祁大少震怒。   他偏要! 第35章 是不是勾引我!   ——「啊啊啊啊!」   ——「淫魔来袭!!」   时听震撼地惊呆在原地, 看着祁粲突然清晰放大的英俊五官,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冷冽气息,耳边震耳欲聋地播放着他那两句话, 唇边颊旁那一触即分的地方莫名开始发烫,以至于她有好几秒钟心声空白——   然后终于撕心裂肺地抱紧自己:啊啊啊!   ——「他好骚啊!」   祁粲:“?”   心声完全恢复了是吧?   …这就管用了?   只是这样轻轻相贴,飞快地擦过一瞬,竟然就解除了她这次的音效。   …祁大少一时竟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应该觉得放松和释然,但是似乎又没那么愉快,以至于他的大脑飞快地过了一遍刚才的触感。   那一秒钟的接触非常快,但是因为过于近了,他们皮肤相贴若即若离, 他的唇角仿佛清晰记住了一秒的触感。   温热, 柔软,浮动着淡淡的甜香。   看来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上次的拥抱不管用之后,就需要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才能消解。   那下一次…。   下一次…。祁粲不动声色地忽然换了个姿势。   她怎么没声了?   …终于像个正常女孩子一样害羞了?   还是终于想起他是她的未婚夫,一个年轻的、正当年的、优越的男性?   祁粲唇角一勾,而且是她觊觎的肉体, 她……   ——「他怎么能突然发骚!不讲武德!这是骗、是偷袭!」   时听眨了眨眼, 眼前都是刚才的画面, 心脏怦怦跳,心中终于呐喊出声。   “…”祁大少冷呵一声。   转头, 瞪了她一眼,要是时听这声音是用嘴发出的,他倒是很容易堵回去——但是她的心声无论怎么喊, 都只有祁粲能听见。   …他不跟她一般计较。   总裁带着几分阴狠转回了身,把自己微微发烫的指尖捏成了拳头, 平复自己刚才失衡的心率。   说谁骚?   …就算骚,谁敢管他?   祁粲的气场阴冷而强大,完美的下颌角绷紧——他祁大少做任何事,难道需要解释?   凡事他都有自己的目的!   如果不是为了让时听这古怪的心声停下来,他会主动亲她?   不对——祁粲想,他也没主动亲她,只是刚好碰到。   他说那句话也只是为了吓唬她,震慑她,让她的心声安静一点。   这样想着,祁大少整理了一下侧身时微微皱起的西装领口,然后一抬头——   整个机舱内,十几人的助理团队和保镖团队,大家都不敢说话,但是彼此的眼神中都在奔走相告、普天同庆:   ——他、他们做了!   ——不是、他们那个了!   天哪!   沈助理激动地握拳:他给总裁整理的《如何浪漫地增进感情》,这才刚刚看了几页,立刻就起到了效果?!   他一定要在总裁和太太的感情道路上做出更多努力,总裁好,他们就好!太太开心,他们的集团就更加兴旺!   祁粲:“……”   他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时听此时才终于从那个一触即分的轻碰回过神,她悄悄摸着自己被擦了一下的脸蛋,鼻息之间还是祁粲身上冷冽的气息,和这个男人发癫一样释放的男性荷尔蒙。   时听脸都发烫了!   然后她就陷入了对祁粲这个人的深深怀疑之中,虽然不好意思看他,但是心里的想法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怎会如此??」   ——「虽然祁粲这人经常随地大小霸,但是他能说出这种话也还是太超过了吧?啊?」   ——「他竟然说别逼我亲你??我看了那么多文学作品,就连双目猩红的狼性总裁都没有人前说过这句话——天哪,霸草他、已经不在意当街拉屎了吗!」   祁粲:“……”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是吧?她的立体声音环绕。   再说亲她和当街拉屎有什么关系?!   她是在骂他还是骂自己?   时听贴着椅背,心中呐喊,自我怀疑,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调整剧情之后的连锁反应?   最关键最离谱的是,这种霸道语录怎么会对着她一个哑巴炮灰说呢?时听在原本剧情里的作用,只有背锅和被报复,没有这一环啊!   时听飞快地琢磨着,不会是白月光殉了,世界线改变了,祁大草被她影响得太深了?   完了,都怪她平时看了太多霸总文学和小黄书,活跃的脑电波影响了他这个神经病。   他可是神经病啊!他敏感肌!   他很容易被传染的!   时听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以前每次祁粲不让她看,但是自己偷偷关起来学习霸总文学——可能性极高,他在去巴黎之前的很多行为就已经十分霸草,现在简直是霸入骨髓了。   祁粲:“……”   差不多行了。他现在都能听见了。   小哑巴的心声还是这么活跃。   真亲切。呵呵。   时听现在痛心疾首,发誓再也不看霸总文学了,她一定要看一些正经的、正常的、比如传统文学啊乡村文学什么的,狠狠地用乡村爱情震慑他的脑电波。   时听悔不当初地闭上眼睛,小手悄咪咪摸了一下被蹭到的脸蛋子。   ——「啊啊啊啊,虽然说祁粲这狗东西确实很帅…可是他癫啊!而是我只是一个清清白白安安静静、没有背景空有才华的小女孩,等他走完全部剧情我只要没噶就赢了,但那时候肯定也已经跟他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还想被亲?”冷冷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听到前半句,祁粲嘴角都勾起来了,但是听到后半句,祁大少的脸色就掉下来。   甚至威胁性地又向她靠近了三分。   时听:“??!”   时听在心里给自己的嘴拉上了拉链,心声终于静止了。   飞机从戴高乐机场驶离,飞向他们熟悉的、风云际会的A市,带着满舱各种各样激荡的情感。   年轻的总裁冷漠地半阖眼睛,心中嗤笑一声。   和他没有关系了?   想得美。   就算他的心声恢复了,主动权也还是在他手里,毕竟是他的行为决定她的恢复。   接下来祁大少也会接管她的。   祁大少冷冽地勾了勾唇。   ——「擒拿骚货!擒拿骚货!」   祁粲猛地睁开眼。   ——还他妈不如倍速她的心声。   我给你恢复正常不是来听这些的!   下次你给我等着!   …   飞机落地,专车接上。   黑衣保镖前后跟随,依旧是专属于祁大少的出行排场。   今天的A市依旧热闹,但整个豪门群因为时听在J家大秀上的风光而鸦雀无声。   祁氏庄园,上下洒扫,接待归来的大少和太太。   祁大少一脸冷漠地下了车,大步流星走入祁氏庄园。   助理跟在身边,报备着总裁落地之后立刻纷至沓来的工作信息。   ——祁大少这一次的行程已经是公开的了,毕竟“年轻的东方总裁和失声少女画家”这个CP经过神晶病的推波助澜,彻底在国内火了一把。   现在真是希望这对结婚的人越来越多^^   而祁大少离开巴黎回国之后,许多被耽搁了几天的会议、项目考察、合伙人饭局,也都需要尽快安排出章程。   祁大少淡漠听着,边走边想:还有时听设计手绘的那件大衣,什么时候邮到他手里?他会把那个洋鬼子画的那一面挡起来,呵呵。   祁大少走路带风,六亲不认,恨不得衣摆都飞出了无欲无求工作狂的架势,背影远远地把时听甩在了身后。   但是即便如此,整个机舱的团队都已经见证了那甜美一刻。   沈助理看到了从火子沟回来的王助理,两人在进行了专业的工作对接之后,激情交流了这一次巴黎之行从赛车竞速到飞机轻吻的信息!   沈助理和王助理执手相看泪眼——   真的、别太甜了!   时听:“?”   他们在感动什么鸭?   时听一脸困惑,然后一脸冰清玉洁地去了自己的小画室。   她没有回总裁的卧室,主要是避其风骚——不是,避其锋芒,不敢与之正面抗衡!   这次回来,时听确实是带着满满的收获回来的。   不仅和自己圈层之外的前辈、来自全球各地特立独行的艺术家有了交流的机会,也让自己的名气不再只局限于一幅画。   这一次回来,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剧情的奖励,也是她自己的努力。   时听先把自己绘制的大衣、用萤石矿粉特制的颜料、还有和W女士的合影,一起发给了奶奶——那是大山之外的世界,她总出去获得了很多的肯定,她要告诉那个最初省吃俭用给她买下第一管颜料的老太太。   [怎么样翠芬~?好看吧,我厉不厉害?]   [他们都说我画得特别好!]   奶奶见过唯一的外国人就是很多年前流浪到大山里的Aron,现在看孙女站在那么多外国人中间,想到她肯定侃侃而谈、表现得非常好,他们才会露出这么欣赏的眼神!   “好、好!有出息!我们丫头外语都会说,跟外国人都能交流嘞!好、好!”   “那石头你能弄出这么好看嘞?你从小就爱玩这个,那时候还去火山口子刨灰,我还差点抽你手嘞……”   时听笑眯眯的,翠芬是一个普通但彪悍的山村老太太,她表达爱和关心的方式就像她种地挖塘一样简单粗暴,时听早就习惯了。   她继续打字回复她:[我现在可有钱哩,你开春想种什么苗?柿子樱桃苹果树苗要不要?]   虽然奶奶可能还不知道修路的事,但是王助理一直没有忘记把进度update给她看,眼下火子沟的修路工程已经经过祁大少的签字,已经开始动工了,当地乡镇非常支持。   这件事她来做,和交给祁氏集团来做,效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在这一点上,时听还是感谢大骚货的。   …嗯!   “我看是你这死丫头想吃了!都是些个你爱吃的、等着明年打了新果子我就寄给你,就是要等些,果子在路上怕烂……”奶奶一边笑骂,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她拉家常。   时听:嘿嘿,等火子沟的一条主路修好,快递的进出就能快三倍不止!   到那时候她也肯定刷够了心声,可以和奶奶说话了!   祖孙俩好久没聊天,奶奶说了半天,最后还是让她不要破费,又嘱咐她挣了钱也要在豪门里上下打点,不要太招摇得罪了大人物,嘴巴要甜一点,和别人搞好关系……   时听全都听完了,笑着摇摇头,满足地关上手机。   她在祁家一直本本分分,当然不存在什么说错话、或者太聒噪、导致得罪别人而不自知的事情。   ——「哎,至于嘴巴甜点,那我实在米有办法了。」她现在还做不到呀呜呜!   祁粲:“?”   坐在书房里的总裁微微一顿,思绪飘了一瞬。   …嘴巴甜。   她说这个干什么。   他只是浮光掠影地触碰了一下,闻见了清甜的气息,但还没有体会味道。…   ——“总裁?总裁?”   耳麦里传来迟疑的呼唤,祁粲猛地回过神,面上和声音不动分毫,冷冷地说:“我在思考。”   “是、是!”   “祁大少的思维不是我们能跟上的!”   “有任何问题您直接指出,我们一定接受!”   “…嗯。”   祁粲淡漠地别开脸。   他都在想什么?   在工作的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祁粲!   你别…。   祁大少冷冷地给自己加了五个会,以保证自己睡前足够清醒。   毕竟他们现在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万一被她吵死,他又爆发了亲她怎么办?   祁粲可一点都想。   祁氏集团内部的会议高压开完,成功让所有与会高管和工作人员都冷汗涔涔,祁大少这才舒服了。   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呵。   沈助理带着文件走进书房:“总裁时岩先生已经参加完了学术论坛,得到了新的学术成果,此时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您可以在后天的时家庆功宴上露面,时家诚挚邀请,到时候时岩先生会当面为您报告。”   祁粲淡淡阖目,手中钢笔微转,“嗯。”   “我为您和太太都准备好了晚礼服,是J家同系列的。因为这次太太在J家大秀上声名远扬,已经获得了长期的合作机会,我想您和太太一起穿同系列将会非常适宜…”情侣装!情侣装!沈助理甜美摇头。   祁粲:?   祁粲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谁说他要带时听出席了,他现在是走哪都要和她捆绑了吗?别人就是这么看待他们关系的?   …就算是,那也是为了他祁大少不受心声干扰。   现在他又能听清她的心声,谁知道她下次又会在什么节点出什么幺蛾子?   他到时候又要亲自进一步消解她的音效。   真的很烦。   祁大少的眼眸中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三分不耐烦和四分莫名其妙自己都无法发觉的愉悦。   沈助理察言观色,知道祁大少并不排斥甚至还挺满意这个安排,甜美地微笑了一下,但又很快转为严肃:“另外——”   “总裁,赛车场上的环境检测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祁粲漆黑的瞳孔微微眯了起来。   因为勒芒赛车场当日人流量达到好几万,工作人员也轮岗了好几拨,接收的物品不计其数,更不要说现场的很多基础设施都没有国内完善,很多摄像头都是坏的,只能通过当日执勤的祁氏保镖带来的随身记录仪,来寻找蛛丝马迹。   这个工程量可想而知,更不要说他们还需要比对后边的秀场人员。但是这次险些让对方得逞,整个安保团队难辞其咎,加班加点地逐帧排查,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刻意的亚洲人。   对方可能是戴了假发,乍一看像是浅发色的外国人,还戴了口罩,更是难以分辨。但之所以他们关注到了这个人,是因为这个身形在J家大秀前、艺术家们后场绘制的时候,也出现在了角落!   于是安保团队立刻对这个人进行了深入的追踪,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终于发现此人已经先行一步坐飞机离开了法国,而目的地正是A市!   可惜回了国内,就像鱼儿入海,一下子变成了大海捞针,很难再把这个人抓出来。   祁粲半阖的眼眸下透出一分锋利,半晌后淡淡开口。   “…蓝湾别墅,”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今天就找人去蹲着记住,不要被发现。”   这是当初第一次投毒之后,他们在祁氏集团外关注的几个记者之一,回去的地方。   每一个他们怀疑过的对象,都有人长期观察,直接对他汇报。   剩下的怀疑对象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动和异常,只有这个记者在一个月之后辞掉了工作。   一个月,对方早已过了警惕阶段。   但很遗憾,祁粲在任何战役中,都有着毒辣的眼光,和捕猎者一般绝佳的耐心。   祁粲一直记得这个地名,有种隐秘的直觉,让他觉得这一次的出手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沈助理立刻一凛,“是!”   不愧是总裁!   祁粲从皮质椅子上站起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他掌控之下的整个庄园,乃至在他手下运转的庞大商业帝国。   归根结底,那藏在暗处的人,一定是图谋他身负的巨大利益。   祁粲不认为自己有招人恨到大街上随便出现一个人对他伏击如此深。   那一定是个了解祁粲的人。   甚至是能够接触到他生活的人。   对他身边的人物关系甚至性格都有了解。   而且他自身也能调动起一定的人力物力财力,来埋伏多年,完成这件事。   这样的人,甚至有可能和他的接触并不少。   并且能精准地从他的神经旧疾入手,悄然下毒,有可能经过当年的大清洗仍然很好地隐匿起了真实的身份。   祁粲周身的气息越发阴冷了起来,眼底闪烁着猎食者嗜血的暗光。   这个范围内,人数并不多。   这个人想把一切罪责推到时听头上,是觉得这个小哑巴会乖乖等死,还是觉得他是蠢货?   祁粲拿着自己的手机——那么,他这次回国之后,都有谁格外关注他回来之后的情况呢?窗边,男人神色晦暗、漫不经心地划过消息列表。   他平时几乎不查看手机信息,如果有工作的事情,电话会直接转给他的助理团队,再由祁粲决定接,或者不接——以此来保证祁大少神经衰弱的稳定性。   他的私人账号没有人能打扰,只有一些熟悉的联络人。   祁家、白家、项家、时家。   时岩单独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时听和他订婚之后也没一起吃过饭,这次一定要好好见个面。   项隽舟也发来了消息,担忧地向他透露了项晚苑和祁瑞正在联合祁连国,私下会见祁氏的多个重要股东。   白礼延每周都会定期发来精神评估问卷调查,并定期问候他的精神状况。   ……   祁粲勾唇,冷冽一笑,放下手机。   拭目以待吧。   这场游戏,看谁先输。   ——反正不会是他。   祁粲持有的最大底牌,根本无人知晓——   总裁的目光穿过落地窗,看向了庭院里抱着画板涂涂抹抹的少女。   她身上又蹭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真是邋遢,总裁唇角勾着一点笑意。   ——「啊!!我尖叫!我爆鸣!」   ——「天下大霸,我不能坐以待毙!」   祁粲:“?”   时听正在一边画画一边思考冲击2000万句心声的对策。   说实话,她的进程已经够快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从0冲击到了一千多万。   现在的进度:[15830124/100000000]   这一切都要感谢熬夜看甜宠霸总小黄书的自己、感谢勤劳画画勇创剧情的自己、还要感谢她薅掉的头发(?)蹭上的wifi——没有这些努力,怎么可能这么快?   但是、还不够。   除了一千万句时的那个速通,平时她的速度还是比较平缓。   ——「还有什么办法能更快点呢?急急急急急,什么时候才能展示出我动人的嗓音?」   霸总文学小黄文是肯定不敢看了,她怕被祁粲看到刺激到他,又开始当街霸道——她无法承受!   那最快的方式还是直接连wifi,并且参与到剧情之中。时听已经发现了,如果碰巧撞到了什么关键性的剧情,增速就会突飞猛进!   ——当然,就算时听不主动参与,也会有热心市民把她给拉进去。   在J家大秀后死寂的A市豪门好不容易焕发了生机:   [哎哟,时家的归国宴看样子要大办特办了啊]   [今天路过时家,整个门面都不一样了]   [那是当然,时岩可是时家最争气的人,德国地质学术圈的大佬,还用自己的成就给别人铺路攀上了祁大少,当然要好好庆功了哈哈哈]   在时听的作品为国争光、让国内一众网民嗷嗷叫的时候,A市的豪门群雅雀无声了两天,无人讨论这件事。毕竟太他吗打脸了,谁没跟着时晶晶一起嘲讽过几句?   因为热度太高他们认错人的事甚至被好事网友扒了出来,连着时晶晶这个“艺术鉴赏家”一起嘲讽。   在这之前,群里陷入了一种非常尴尬、人人都不愿提及的氛围。   偏偏!还有个没眼力见的群友天天分享——   【惊!华人少女竟是天才艺术家】的推送;   【“注意看!这件大衣已经天价售出!】的新闻;   【今年巴黎大秀主要看什么?来年时尚热点分析】的帖子……   ——神经病啊?!这个李祝沈!   时晶晶飞回家似哭似笑了一整天,终于在哥哥登上回国飞机的时候康复了——无所谓,时听就算在艺术上有点成就又怎么了?   哥哥是最疼她、最宠她的!   这次庆功宴可是在时家,在他们的主场,到时候整个A市豪门圈的名流都会出席。   到时候庆功宴上,祁大少也会来和哥哥进行高端谈话,到时候能站在一旁的只有她!毕竟整个豪门都清楚,时家内部最疼的女儿是时晶晶,他们都希望和祁大少联姻的那个人是她!   再说了,那天J家大秀上,祁大少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欣赏吧?   连左明月都被祁大少无情地叫错了名字,时听又能得祁大少几分青睐?   豪门圈子里的小姐妹也纷纷这样安慰她。   “你们别忘了,就算再会画画,她也是个哑巴啊!”   “难不成她能和祁大少画画交流吗哈哈哈”   “归根结底,时听这场联姻就是失败的!”   “祁大少那样的男人,冷心冷情,我就不信他能对时听真的上心!”   …   祁大少站在自己的书房里。   面无表情地听着某人在心里大声密谋,竟然听得十分认真。   ——「我这人大家都知道的,宁静柔弱不能自理,除了大粪车我伤害过谁?」   ——「我只是一个哑巴炮灰背锅侠,我能有什么坏心眼?」   祁粲:“。”   心声滔滔不绝,从她真的不想背锅啊啊啊啊,到她其实只想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画点画挣点钱云卷云舒地生活。   听了半天之后,祁粲无语地想:她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接找他吗?   就像修路这件事,她难道就想不到——他,祁氏集团总裁,能做的事,非常非常多吗?   真是个傻子。   ——「哎、我也是身在粪坑,身不由己。」   ——「其实从一开始我能被祁粲选中就不太对劲!我一个深居简出的小哑巴,他是怎么知道我这号人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从一开始替罪羊就已被我内定,我直接杀死了比赛!shit」   等等?   祁粲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祁粲忽然意识到,他的视角和其他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在他的视角里,时听一览无余。   然后在暗中人的视角里,时听是交流受阻、可以人为塑造的。   而最近祁粲的表现,已经让他们察觉到了时听在他身边的存在感。左白月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余地,但时听不同。   结合那个神经毒素的病发原理…   接着,他的唇角缓缓泄露了阴郁的笑意。   明白了。   如果从一开始小哑巴的出现就是那人暗中送来的枕头,那么,他们不仅想让时听做一个替罪羊,还想用她来爆破祁粲病发的最后一道门。   在时听的视角之下,她的确通过一些他不知道的途径了解到了一些会发生的事。比如他本来会中毒,以及她本来会变成这整件事的替罪羊。   而对方显然还有更阴毒的策略——他想看他们双双坠毁。   祁粲已经隐秘地找机构完全分析出了那种生物碱和催化剂的结构。   这是一种受情绪影响的神经毒素。   他们推波助澜,让时听成为他身边最亲近、他最在意的人,然后再引爆这个炸弹。   让她成为他最痛恨的、最深最重的背叛,以此彻底点燃他深入浑身血管的毒素,彻底变成一个疯子,疯狂地报复时听,也彻底摧毁了自己。   祁粲轻轻低笑起来。   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小哑巴和他的命运,已经绑在一起,无法分开了。   要不怎么说——   时听最高的价值,就是她的信息价值呢?   祁粲闲闲地心想:怪不得…怪不得她一开始的心声里,那样对他的控诉。   他眉目松散,捏着眉心回忆。   她说什么来着?   祁粲除了脑海中被尘封的记忆部分,剩下的脑结构里记忆宫殿井井有条清清楚楚,很快就想起来了她泼他的脏水——   “他会变成精神病、红眼病、还是大色皮!”   “和我这样那样、逼我叫出声、按着我夜夜疯狂!”   祁粲:“?”   祁大少忽然换了个姿势,闲适而运筹帷幄的气场突然发生改变,那双修长双腿交叠又放开,最后面色严肃。   干什么?   她想的这些,他同意了吗?   “…”祁大少伸手,松了松自己喉结下方的领带。   下次她要是再敢这么说……祁大少咳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止住了自己滑向未知领域的意识,重重地又咳了两声。   沈助理敲门而入,“大少,是否需要清心润喉茶水?”   清心,什么清心?   他什么都没想。   他没有这种欲望。   “不用。”祁大少面无表情地挥手。   “好的。”沈助理微笑退下。   祁大少面色如常,思维飞转,已经迅速地分析出了局势。   顺水推舟,他要继续蒙蔽对方,因为信息差是这场棋局最关键的决胜条件。   让他们以为他们以为的。   让他们相信他们相信的。   ……不正是,他们惯用的策略吗。   祁粲淡淡一笑,透过窗户,看向庄园中抱着画板涂抹写生的少女。   想看他失控,想看他为这个小哑巴沉沦,然后被背叛?那就给他们看,给所有人看。   反正祁粲非常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这一切都是策略,他是不可能真的沉迷其中,对小哑巴完全失控的。   祁粲笑了。   霸总文学?甜宠小说?   有他能给的多吗?   祁大少要用狂风暴雨的宠爱灭了她。   他可以做出一点牺牲,在所有人面前展露滔天灭顶的宠溺。   谁能不被他迷惑?   到时候时听还不哭出来?   祁粲:“。”   漆黑眼底缓缓浮现出了暗爽。   以至于睡前,祁大少不着痕迹地瞥了时听一眼,都还是带着这种非常隐晦的暗爽。   和期待。   时听:?   ——「干什么大骚货?」   祁粲:“……?”   这成他新的爱称了是吧!   说谁骚?   这就骚了?   祁大少咬牙,他要是真骚起来,她就等着哭吧。   …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要暴风宠溺,祁大少觉得可以适当给她一些纵容。   免得她不适应。   入夜,庄园别墅顶楼,总裁的卧室里。   两人终究还是在晚上躺到了同一张床上。   气氛莫名涌动。   祁粲靠坐在床头,翻看着一本似乎已经看了很多次的财经杂志…里边的材料,充满知识魅力和男性荷尔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   时听已经躺直了。   祁粲瞥了她一眼,轻嗤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时听,”总裁神色淡淡地找了一个切入点,“修路的事情已经开始进展了。”   时听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多亏祁大骚了,谢谢啊,谢谢!」   祁粲:“?”   祁大少修养极佳地忽略了她越来越多样化的称谓,深黑的双眸带着探究落在了她的身上:“——所以,你可以信任我。”   时听心想,他这是干嘛??   祁大少意有所指地说:“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如果你有什么任务要完成,我其实可以帮你。”   时听:???   任务?他怎么突然提到任务?   时听忽然一个激灵,祁大草不会看出了什么吧?   祁粲是觉得,为了避免下一次再突然出现干扰他的心声,他其实是可以用商业谈判的技巧,来暗中把控全局的。他说的任务可以理解为她的事业,也可以理解为她那莫名其妙的节点。   既然时听每一个任务节点无法避免,那不如让他来帮她达成,这样就算情况来临,他自己也有心理预期,更加可控。   上上次为了消解她的电音,祁粲无奈下抱了她。   这一次为了消解她的倍速,祁粲不得已亲了她。   如果下一次再出现什么奇怪的音效,她的心声再次变质,到时候他似乎需要更进一步的接触?   祁粲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指腹莫名升温,温度适宜的房间内开始有点热。   就算是暴风宠溺,他也不能低头倒贴。最好是能够完全掌控她。   然后毫不留情面地灭顶宠爱。   祁大少的心脏莫名发烫。   时听却已经开始大脑风暴了!   虽然祁大骚是不可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的,但是男主毕竟是男主啊,男主连她的心声增速都能产生直接影响到,而且现在剧情又发生了这么多偏移,难保他不会有什么挂?   时听想了想常规的一些霸总男主开挂,无非就是预知能力或者他重生了身负系统要么就是他能读心体察人心,虽然可能性极低,但是时听还是必须要试探一下的!   别的不说了,就说万一祁粲能听到她内心的声音,她岂不是不活了!啊啊啊!   ——「好好好,我得试探他一下!」   祁粲:?   时听:zzZZ   夜深了,时听在糊弄着回答完之后,就假装自己哼哈地沉睡了过去。   被子之下已经蓄势待发!   ——「他会不会有预知能力?我来轻轻一脚,但凡他有一丝丝提前的闪躲,这个狗比东西就真的有挂!真的能预见点什么东西!」   祁粲心想:我他吗……   下一秒一脚就已经直捅腰子。   祁粲:!!这他妈就是听见了也躲不开好吗?   到底是谁不讲武德??   时听紧紧地闭着双眼,像是睡得毫无知觉、毫不知情。   祁粲咬牙忍了,然而很快——   ——「左揽雀尾!」   时听睡得健步如飞。   ——「一个左正蹬!」   睡得平步青云。   ——「一个右踢腿!」   睡得太极生两仪左牵黄右擎苍混元八段锦狂打小粪。   祁粲根本不能躲,被她左右开弓,额角青筋缓缓浮起。   好、好、好。   没关系,他忍了。   现在完全是他占主动权,他决不能让时听知道他能被她吵死,否则两人的局势又会逆转。   昏暗的房间里,床垫动来动去,被子的声音暧昧摩挲。   听起来如此激烈。   ——「嗯?恩恩??」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最后再让我来试探一番!能过了这一关,就说明他绝无可能提前预知或者读心,没有男人能不害怕我这一击!」   祁粲捏紧拳头。   差不多行了——   ——「看我!撩!裆!打!蛋!」   一jio飞起!   像是根本不在意她后半生的幸福!   “时听!”   祁大少终于怒了。   男人翻身而上,膝盖压住她的小腿,一手握住她的脚腕,低头危险地压了下来。   黑暗中,少女无辜眨眼。   “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时听:冤枉啊!!臣冤枉!!   !名场面向我们走来了!^^ 第36章 承认吧女人!!   大意了、大意了。   时听整个人被祁粲压着, 悲愤地闭目。   刚才这神经病一直不喘气,还以为他睡着死了,谁知道他突然就醒了?   明明她也没真的用力啊, 那几脚都很轻很轻的、她只是心里喊得大声了点而已!   难道这神经真的能感应到??   夜色中的男人依旧冰冷英俊,只是一双眼睛漆黑如海面翻涌,危险地眯起来,声调低沉游走,“时听——”   祁大少的脑子当然转得飞快。   在时听心中出现了一点怀疑的苗头时,他就已经开始想对策——他既要阻止她的毒手,又要模糊她的试探意思。   所以,阴险狡诈的成功商人, 迅速地给这件事定了性。   ——“你勾引我。”   他看着时听, 冷笑。   初入社会的单纯小画家顿时掉进了陷阱。   什么勾引!   谁勾引了!   时听大惊失色,这大骚货怎么能这么污蔑我, 可我却无法解释!   毕竟她又不能直说——「不是啊!其实我是故意踹你的、还准备鸡飞蛋打来着!」   祁粲得意的表情之下暗暗咬牙:“……”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能不能为你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考虑考虑,嗯?   时听欲哭无泪,欲说又无法发声,被他捏着的脚踝缓缓挪了挪, 试图用肢体语言和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这真的都是误会。   而祁粲只是不动声色地垂眸看着她。   纤细的身影整个人陷在床垫里, 被他钳制着, 身上的被子早就因为“激烈武功”飞走了。   如果忽略她那非常具有攻击力的心声,其实这一幕倒真的很像…勾引。   祁粲心里冷冷哼笑了一声, 但手下的力度却放轻了。掌心之下是她纤细的脚腕,皮肤薄软而温热,骨骼仿佛一捏就断。   她常年抱着画板, 背着画画工具,力气其实不小, 但是祁粲还是能很轻易地控制住她。这种完全将她纳入自己身影之下的感觉,让他从神经末梢产生了愉悦。   这个距离的接触,他也逐渐听不见她的心声了。   看她那飞快颤抖的睫毛,心里的心声想必十分活跃,祁粲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她在说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适应她的心声了?   明明一开始,祁粲只想要一个寂静的联姻对象。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她真是完全不符合要求。   但是男人半阖着眼睛,垂眸看她在床上蛄蛹,薄唇一直勾着,心情却似乎很不错。   只不过房间内光线昏暗,时听看不见他唇角的笑意。   祁粲微微松开了她,她那细软的胳膊腿,压一会就要红了…根本禁不住。   啧。   男人轻咳了一声,肌理流畅结实的小臂一收,彻底松开了钳制她的力道,指腹微微摩挲着,淡淡开口:“…行了,没想把你怎么样。”   他勾着唇角,故意道,“你对我产生这种欲望,也很正常。”   时听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又吊了起来:???   一结束了肢体接触,她的心声立刻排山倒海地传入耳中。   ——「啊啊啊啊!」   苍天有眼,她就算偶尔会被祁粲这张脸晃一下眼、哦还有他的身材,但是她对天发誓她都是拿他当wifi用的!她绝无贼人色心!   虽然刚才被霸道wifi钳制住的时候她的心声增速非常快,但是现在时听抱住了脑袋:他的控诉太严重了、误会太深重了!   时听像狼一样在心里呜呜了一起来。   ——「呜呜呜哇,早知道不试探他了,现在被他误解成勾引他我真是亏大了!真是骚眼看人骚!」   祁粲:“?”   ——「好吧说实话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蛄蛹我都觉得说不过去呜呜呜,可我都是有目的的啊!……悔恨、实在是悔恨!」   “?”祁粲眼底都带出了笑意…这傻子。   那他就不客气了。   把勾引这件事情坐实,然后,她可以慢慢来。   毕竟她也对他的肉体有需求不是吗?   时听痛定思痛,看这个情况的发展,觉得自己确实有可能确实是误会他了。   ——「也是,祁粲要是真的能预知未来剧情,岂不是第一个就会把我丢出庄园?毕竟在未来的剧情里我可是祁粲亲手报复的哑巴黑手啊!他岂能留我?不把我撕碎喂猪就不错了!」   祁粲:?她把他当成什么残暴分子。   不对。   他一开始好像的确是打算把她丢出去的。   祁粲:“。”   为什么没能成行呢呵呵。   ——「至于他能听见心声什么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以这神经病神经衰弱的尿性怎么可能容忍我这种噪音??我心里这么吵,他要是能听见,肯定百分百把我快马加鞭送到西伯利亚继续扫雪了啊!」   祁粲:“。”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其实他送过…不过不提也罢。   祁大少只在现在。   她是别想再从他身边离开了。   呵。   祁粲十分恶劣地笑了,在黑暗中轻轻拍了拍她滑嫩的脸颊。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的勾引。”   他看似十分大度地宽恕了她,没有人可以不接受总裁的宽恕。于是时听在“我其实是故意揍你”和“我确实图谋不轨”之间,含泪选择了后者。   祁粲充分愉悦地重新躺了下来。   真是笨蛋啊。   他迷惑暗中人的策略也已经在实施之中,祁粲已经吩咐人准备下去了。   在漆黑的房间中,霸总身上的气场从容而强大,带着无孔不入的渗透感。   “时听,你以后想做什么,有任何愿望,我都会满足。”   “记住,你有这个特权。”   “明白了吗?”   时听整个人大震惊。   他这是怎么了??   霸王入魂,把自己都骗了?   ——「好、好、好一个王霸!」   “……”   祁粲淡淡一呵。   都是策略而已,但他不介意让小哑巴过得骄傲一点。   恃宠而骄,也不是不行。   等他狂风暴雨的宠爱来袭,她还不得彻底沦陷?   没人能管他。他就要宠。   让她无处可逃。   这场游戏他才是主动方。   暗爽。   总裁暗爽地闭上了眼睛。   …   总之,夜的总裁狠狠霸道一击,霸得时听辗转反侧。   啊!霸了她一床!   不能呼吸了!   而关于时听试探他这件事,被祁大少强行定性为时听半夜对他出手,难忍饥渴。   第二天起床,他也主动忽视了时听心中怨气冲天哭天抢地的“冤枉啊”“清汤大老爷冤枉啊”,唇角带着冷漠的笑。   难道不是吗?   是谁一直偷偷摸他。   偷偷抓他的头发,搭他的手背?这都是她的小花招罢了。   现在他已经挑明了,她可以更加无所顾忌了——   祁大少不着痕迹地期待了起来。   时听如丧考妣,一夜之间,她“清清白白安安静静”的人设损毁一半。   祁粲:这两个词哪个词和她有关系?   早上走出房间门,时听脚步虚浮,差点撞门框,被祁粲一把拉住,一不小心又旋进了他怀里,撞在硬邦邦又有弹性的胸肌上。   ——「啊呜!」   祁粲被撞的地方麻了一下,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余光里看见几个助理从走廊尽头走出来,于是大少收起了手,皱着眉低声训斥道:   “时听,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   “别对我那么渴望。”   时听脑瓜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看看祁粲,看看自己,又看看刚要走过来的助理们,???   霸道烧货——你!?   两名带着文件来的助理:“!”   他们对视一眼,顿时十分默契地一起退回了走廊拐角,训练有素地关心天气,谈论政治,丝毫没有听见总裁和太太说了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飞机上那一吻已经让总裁和太太的感情急剧升温!   “沈助理,你的资料总结甚好,甚好。”   “承让,承让了,小王。”   整个祁氏庄园都要炸了!   啊啊!   祁大少:暗爽。   总裁看着时听委委屈屈、满眼被欺负的光芒、心里大声逼逼赖赖但只有他能听见。   但总裁为了不被她看见唇角的笑意,冷冰冰地立刻转身,投入繁忙的工作之中。   …这小哑巴真可爱。   当然,祁大少在下属和整个庄园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淡漠疏离,一天开八个会批几十个文件。   完全一副存天理,灭人欲,对美丽未婚妻不为所动,心如止水、无欲无求,足见祁氏集团引导者的强大从容!   都是她主动的,他也不想的。祁粲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在办公桌前坐下,吩咐沈助理,“叫后厨给她煮梨汤。”   强者不忌讳偶尔流露出温情。   他喊得太多了,多护护嗓子吧。   万一以后还要喊呢。   “还有她抱的枕头被她踹飞了,给她换几个她喜欢的。”   “算了,你直接把我的副卡给她。”   “让她自己买,随便刷。”   总裁淡漠地挥了挥手,英俊的眉目全是不经意流露的纵容。   “!”   沈助理克制着自己荡漾的姨母笑:“好的,总裁。”   《如何浪漫地增进感情》,你功不可没!   豪门群里的人你们完蛋了!   他们每天都在说什么,经过巴黎大秀之后,A市现在都在传时听和祁大少感情不和。期中有不少项家人和左家人的功劳。   都那些被打脸的人刻意回避太太的成就,平时只有白宝元回应李祝沈的那些推送,剩下的人都假装没看到。   顾着夸奖时家长子的科研能力得到祁大少的肯定、羡慕时晶晶有这么厉害的哥哥宠她,父母也疼她,真是时家的小公主!   沈助理微笑,摇头,闭目。   你们简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直到时听抱着梨汤的碗,被沈助理亲切地塞了小勺子左手,又被塞了张金光闪闪的卡在右手,最后捂着嘴姨母笑离开的时候。   时听终于对这个发癫的世界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半晌后,祁大少的世界里响起凄厉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报警!这里有大烧货!他又癫又烧危害人类!」   ——「烧死他!烧烤他!BBQ他!」   祁粲:?然后吃了我是吧。   挺好。   …   时听坐立难安、脚趾抓地,总觉得剧情发生了一些非常变态的转变,特别是大粪车这个人的人设,简直是大便!   大便特便!   不对不对,祁粲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他做一切事一定有他的目的。   要不是祁粲这人的死德行和冷漠批风味还是很正,时听都要怀疑这个男的爱上她了!   那他一定有有所图谋,时听决不能坐以待毙。   下一个节点也很快就要到了,而且时听预计这会是一个很重要的整数节点,只要能冲到两千万,这大烧货又能把她怎么样?   剧情一定会发生很有利的偏转!   截止目前她自己的剧情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关于她的部分都是朝着非常好的方向发展的,这点时听非常有信心。   很好,时听一边画画,一边在心里想对策。   总裁坐在现代化的书房里,时听趴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涂涂抹抹。   这是助理们在祁大少的默许下给太太设立的专属位置。   你们两口子太会谈了!啊!   时听在心里风云变幻莫欺少年穷——既然他的霸道和她有关,时听决定用一些土味来调理他这个敏感肌。   于是她手机里又放着他不让她看的书,脑内念经,十分认真地释放着脑电波。   ——「阿强爱上了阿香,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是的,他们背叛的是整个屯,背负的是全村人的目光!」   正在开国际联合线上会议的祁总:“?”   ——「怎么样,我的脑电波能不能影响到他?能不能感受到我释放的土味?」   ——「强、我这辈子独爱你!」   ——「香,你的强来了,这一来,就是一辈子!」   祁粲:“?”   新症状是吧。   祁大少的大脑已经可以联合处理她的心声和其他信息了。   很好,她帮他进化了。   重重有赏。   宠就完了。   时听读着读着就入了心,最后津津有味地朗读了几十章《乡村兵王轻点宠》,等酣畅淋漓看到阿强带阿香去大城市闯荡,终于察觉到祁粲留意了一下她在干什么。   好好好,他说不定自己回去又会偷偷学习,做一个土味王霸。   ——「土土的,更安心。阿粪难道能突然开上三蹦子载我兜风吗?或者突然掏出一辆拖拉机,把整片鱼塘都给我打下来,告诉我这片玉米地都是你的了——」   祁粲:想要,也不是不行。   时听悄咪咪地在总裁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文名,留给总裁自己品读,然后离开了。   等她走了,修长的手指才拿起了那本记载着无数重大项目信息的笔记本,丝毫不介意她在上边乱涂乱画的行为。   不过,xxxx轻点宠?   那不行。   祁粲抬手,叫王助理进来。   这人啊,一旦开始毫无顾忌地、有目的性地狂宠一人,就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祁大少十分肯定自己的适应能力,和清醒的认知。   “给她奶奶家订购一辆三蹦子,一辆拖拉机,买一个鱼塘,再加十亩地和玉米苗。”总裁垂眸淡淡一哂,“先别告诉她。”   王助理内心:啊!——谁家霸总能爱得这么因地制宜?总裁您真的、我哭死。   王助理表面:“好的总裁,给太太一个惊喜。”   祁粲双手支在桌面上,眉目淡漠暗爽。   这还不迷死她?   他是说三蹦子和拖拉机。   …   不过,无论是时听半夜试探他能不能预知,还是她观察自己的脑电波能不能影响到祁粲,本质上都是她已经有些怀疑和察觉。   只不过就像祁粲一开始不相信世界上能读心,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一样。   时听也很难真的确定这件事。   而他要做的就是决不能被她发现。   当然,小哑巴也怕社死,怕自己内心絮絮叨叨的很多虎狼之词被人听见。   祁粲想起她那一本正经念黄文的样子,唇角勾起。   他会等她的节点全都完成了,等她的心声消失、或者彻底不再能够影响他的那天,再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为了防止时听继续往深处猜测,祁粲决定用一些常规的通讯手段和她建立沟通。   当做听不见她的心声,和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成小哑巴一样对待,比如,通过发消息的方式和她聊天。   祁粲翻了半天发现竟然没有时听的好友。   祁大少高深莫测地双手支在桌面上。   “去,”祁粲挥了挥手,“给太太买最新最大容量的手机。”   沈助理一脸姨母笑,“是,总裁。”   手机事小,但其中的含糖量并不低。能够关注到太太如此细节的需求,并随时付诸行动——他们大少,早已狠狠、入了心。   明天的庆功宴其实是总裁带太太回娘家的第一次。   ——他怎么可能简简单单!   总裁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时听、在祁粲身边、过得很好!   他宠她上天!   沈助理微笑摇头泪目。   沈助理办事总裁放心,他很快就给太太办好手机相关,并传输好了数据——并且十分贴心地帮太太加上了总裁的微信,放到了一边,没有打扰安静画画的时听。   时听把土味留给祁粲之后,觉得他的骚霸之气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于是继续准备自己的作品。   W女士说的长期合作并不是开玩笑,他们经常会发邮件和她进行交流,随时有可能有新的机遇。   更不要说,经过上次大秀,现在有很多收藏家都在求购S.的画作,还有未来祁氏集团B省地产开发完之后还需要她的作品。   Aron在从A市飞回去之前就说了想要把她当年第一幅画出名堂的画找出来,两人在法国分别之后,Aron也一直关注着动向。   “但是我的宝贝,你现在是真的身价大涨,”Aron在语音里跟她说,“听说有个非常有钱的收藏者,在全球收购你署名的画作,实力很强,直接把这股风吹得更热了。”   时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后续效应。   他们绘制的那件大衣高价售出,给了Aron和时听一笔十分不菲的报酬,不知道会穿在谁的身上,还是被挂起来收藏呢?   现在西方当年青年艺术家圈子里也都很羡慕她这个异军突起的小女孩,国内更称她为天才少女失声的天使。   但是Aron保留了一个大心机——只有他知道,当年听听那幅画的署名还不是S.,而是Silence,那是刚刚遭逢失声的少女低沉又默然的内心。   所以Aron比其他人更有优势,“我可得抓紧了,在他们之前把你收藏好。”   他已经找到一点眉目了,等找到了当年那个收购的人,他就有希望买回来。   时听也没想到巴黎大秀这次的机会能给她带来这么多的变化,不过她能做的,就是继续踏踏实实地画自己想画,表达自己想表达的,让心声自由地增长、跟随自己的心声去挥动画笔——   跟随自己眼下最蓬勃的心声。   最近她最突出的是什么?   ——「烧!」   祁粲那张冰冷、却带着强烈性张力的五官,陡然放大出现在眼前,时听的心猛地一跳。   ——「该死!一个英俊的烧货!他的确…」   摸着良心讲,祁粲这张脸,是很能给人灵感的。   他这种级别的长相和身材本就少见,而最吸引人的是一种更为少见的阴翳气质,透过冷白色的皮肤和五官缓缓弥散,给人一种冷冽带毒的错觉。而他的眉目骨相又是雕塑般的立体,非常适合表现光影的渐变,平时找模特都找不到这样的。   时听在画布上涂涂抹抹,用刮刀蹭来蹭去,一个模糊的侧脸就成型了。   《烧》   这是一幅人像,但是时听的取名方式根本看不出是谁,也不可能让那个王霸看出来她在画他,除非他承认自己是个大烧货^^   哼哼哼,她画就画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要是被他知道我在画他,他不得美死?女人你又想狠狠闯入我的世界了,嗯?自己挑起的火,自己灭,嗯?」   不过她承认,画这个她的心声大爆发,增速都快了。   要是能找到在J家后台画鲸鱼出海的那种沉浸体验,那增速很快就能冲破2000万了。   祁粲:“?”   她画他?   祁大少的心底缓缓弥漫开一种暗色的滚烫,胸腔跳了跳。   呵——   她可别太迷恋他了。   要不给她抱抱吧?祁粲的指腹又开始升温,觉得怀里很空。她都开始偷偷画他了,说没有点小心思,祁粲是不信的。   啧。他才刚刚开始宠她,她就受不了了?   真麻烦啊。   电脑屏幕倒影出了总裁脸上十分隐晦的爽。   为此,祁大少甚至拿起手机,屈尊降贵地用自己的私人号给她发了条短信。   时听的头像是她那幅《听》   现在又要给他画画。   这小哑巴……隐晦地表达什么呢,嗯?   祁粲升温的指尖顿了顿,然后思索起来,发个什么?   祁大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和人闲聊这种时间,以至于甚至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过了好半天。   祁粲:[嗯]   消息发出去,时听根本没看见。   祁粲片刻后看看寂静的手机,又了然地笑了。   忙着画他呢,当然很投入了。   直到晚上,祁大少处理完工作,才听见那小哑巴拿起手机看消息。   ——「这么多消息?哦Aron说他快找到了,他也真是的哈哈…」   祁粲面无表情,但胸腔起伏了一下。   死洋鬼子阴魂不散。   ——「马上就庆功宴了,好多人啊。时岩哥哥说从德国带了礼物回来,明天给我,呃不是很期待,不过表示一下感谢。元宝说她也会去,到时候给我展示新的慢摇rap,好啊好啊。…」   祁粲不爽地抬眼。   怎么没有第一眼看到他的消息。   她的世界里是不是站了太多别人。   ——「群里好多消息啊,明天还有媒体到场?好家伙。…」   时听也听白宝元说了时晶晶直播大翻车的事,据说她在时家狂笑了两天才缓过精神,然后就开始大肆操办时岩的庆功宴。   时听严肃:人一旦失去晶神,就会失去神晶。   碎碎她吧,她都抱了!   整个豪门群也呈现出一种夸张的期待。   他们需要一些事情来盖过前几天的丢脸。   [不是我说,这次祁氏和时家的联姻,真的全都要归功于时岩哥]   [而晶晶是时岩哥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妹妹,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亮晶晶呀:[哥哥我说了不要,你别买那些给我拉]   亮晶晶呀:[啊啊对不起大家发错了,撤回不了了[委屈]大家别说了,在我们家我和姐姐都是一样的,爸爸妈妈哥哥绝对没有偏心宠爱任何人哦!]   [慕了慕了,有这样的学术大佬哥哥]   [对啊,要不是他的科研能力刚好是祁氏地产开发需要的,那个谁怎么可能啊——]   [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   时听就在群里,他们现在碍于对方声名鹊起的实力,开始不带大名了。   都暗戳戳地说。   [对祁大少这种人来说,他根本就不需要感情,他是真正的事业型男人,呜呜好帅啊]   [所以说啊,就是因为不需要交流,那个谁才能苟在大少身边吧]   [因为反正祁大少也不需要她说话hhh]   [真难想象祁大少这样的男人疯狂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时听深以为然:我也很难想象!   他只会对世界进行一个霸道!   时听其实对于时家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来说时家父母当年找回她的时候是真的很高兴的,但另一方面来说在她失声、黯淡的这几年,他们确实也没有太多关注她。   时听也能理解,这是人之常情。   时岩对两个妹妹倒是一视同仁,所以明天她肯定是要去看看哥哥,低调出动,人淡如菊,毕竟是哥哥的庆功宴,她也不想搞出什么事端来。   最好不要有癫人癫事^^   时听扒拉着手机来信,最后发现一个陌生头像的小红点。   ——「嗯?怎么还有个陌生人,他‘嗯’啥呢?」   书房里端坐的总裁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终于看到她了?   说起来,他们之间还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在时听的视角里,恐怕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对他也十分陌生。怪不得总觉得他们之间没有关系,随时都可以一拍两散。   啧。   ——「这人谁??CAN。」   ——「私人,商务勿扰。」   祁粲挑眉,很难认出来吗。   ——「垃圾账号吧,跳过。」   祁粲:?   ——「啊什么,沈助理说总裁加了我的好友,这是祁大草?」   祁粲一声冷笑,然后悄无声息地换了个姿势。   第一次发消息,她会回他什么?   ——「设置免打扰。」   祁粲:?   祁粲垂眸看着手机,发现时听竟然真的没回他。   这当然不怪时听——这神经病就发一个嗯她能回什么?   回一个粪吗?   ——「我看看还有谁,哦晶晶这孩子也发了不少消息,她说群里那些话别放在心上,祁大少这人就这样,他不爱任何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在这段无爱的联姻当中我真是受苦了!」   ——「说的好啊晶晶,我回你一个大拇哥!」   祁粲终于怒了:她甚至连那个蠢货都回了!   都没有回他?   什么无爱的联姻??   ——「好了都回完了,洗澡澡睡觉噜!」   祁粲气得把手机扔了。   他用得着她回?   他自己听不见?   爱回不回!总裁阴鸷地转身,看着夜色下的A市。   明天,他就让所有人看看。   庆功宴大办特办,时家现在又是祁氏的联姻亲家,自然会是一个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场合。   他要迷惑每一个暗中期待他病入膏肓、毒素发狂的对手。   他只不过是用时听作为工具罢了!   他要把她宠死!   …   时家的归国庆功宴在这时家隆重举办。   当然,时家的地方有限,现场多少显得有些局促。特别是时晶晶为了找回颜面,让所有羡慕她的大佬哥哥,给整个豪门圈所有人都发了消息,还请来了媒体记者。   那些记者形形色色,其中不乏戴口罩的、戴着耳麦的,有些人悄悄盯着门口,不知道在等什么。   时晶晶当然不会仔细筛选这些媒体来源了,她的目的只是记录自己被全家宠爱的幸福模样。   俗话说得好,家是最好的港湾。在亲人这方面,时听永远都比不过她!   毕竟她走失的那十年是真,她陪伴爸爸妈妈的时间没有她长,也不会说话,无法和亲人交流,所以整个时家更疼她这个小女儿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站在时家,时晶晶就能想起时听以前每天闷在自己小房间里的时光。   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以油溶油、黏好了破碎的她自己!   时晶晶亲昵地依偎在爸爸妈妈身边,对着时岩道:“哥哥,那边都是我的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下呀~”   人群中,一个面容清隽的年轻学者穿着一身朴素西装,里边搭了一件格子衬衫,戴着眼镜,随和儒雅地摇晃着红酒杯。   看上去他十分具有学术科研人的气质。   当初时岩走科研这条路,时父母当初是非常反对的,时家的产业已经日薄西山,时岩又去干这么不挣钱的事,时父母自然是不愿意的,谁知——时岩在地质科研领域越来越优秀,这不、就和祁氏集团合作成了,还成了联姻亲家!   可不是他们时家的功臣吗!   时父和时母满眼都是欣赏和疼爱。   时听裹着素色大衣走进门的时候,正看到这和和美美全家亲的一幕。   她叫沈助理和两个保镖大哥一起来的,毕竟她就是来看看哥哥,朴素地聊几句就走。   其实她一直是这样觉得的,他们是一家人,而她自己不是其中一员。怎么说呢…反而是她搬进祁家之后,过得轻松了很多。   祁粲虽然又霸又草又粪又骚,但是她在庄园里很自由。   她来时家的时候孤身一人。   走的时候也应该同样。   时听叹了口气,哎,她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啊!   “哎你们快看,那不是大画家吗~~”   “姐姐你来了~~~”   时晶晶立刻波浪线迎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咬牙不让自己回忆那天在J家秀场的任何记忆——只要一想,她就会忍不住狂笑着然后哭出来!   该死、该死!   全世界都瞒着她、全世界都不告诉她时听就是那个神秘好友!   凭什么!啊啊啊啊!   时晶晶用尽自己全部的骄傲和坚强,以一种“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的待客状态亲切地迎接时听。几个在直播的时候因为时听丢了大脸被网友嘲笑的小姐妹也围了上来。   大厅角落,左阳也带着耳机站在那里,耳麦里不知道连着谁。   几人的小包围圈十分显眼。   “哟,我还以为时听都不稀罕我们这个圈子了呢。”   时晶晶:“别这么说,我姐姐进了祁氏庄园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娘家’呢,我真的很高兴!”   “哟——那还真是,联姻了之后连家都不回啦?”   “时听你也真是的,你和祁大少和祁氏上下都没法交流,你在那待着也不嫌尴尬呀?”   “还是多多回家看看,家才是最宠最暖的地方呀~~”   时听叹了口气,真是的,不会说话就是这样的。   她转头,看着刚好走过来的时岩,直接伸手,时岩也笑了一下,把给她带的画笔和颜料递给了她。   时听乐了一下,转头冲这几个说话的人挥了挥。   意思是她平时在祁氏画画挺高兴的。   但是一瞬间,这几个人就回想起了嘲讽时听不懂艺术然后被狠狠打脸的事,时晶晶心里狂叫不愿想起,立刻启动破防守恒机制,看向时岩道——   “哥哥你怎么送这个呀?你这样,别人都该说咱们家偏心,光宠我不宠姐姐!姐姐她为了我们时家、在这段无爱的联姻之中已经承受了太多!”   时晶晶越说越爽,反正时听也根本无法反驳!更何况她又没说错啊,整个豪门圈都看得出来祁大少没有任何感情。   “祁大少对她有多冷漠、你根本不知道!”   “我们家人再不弥补她疼爱她、姐姐该有多伤心啊——”   时晶晶闭着眼睛,酣畅淋漓地说了好几句,话音未落的时候,   一道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接着,是一阵极其馥郁的花香。   众人跟着回头,看见一片鲸灰色大衣的衣摆,光影交错,华丽奢靡。   那是在J家大秀上艳惊四座的、时听创作的作品!   “啊!祁大少来了!”   “祁大少身上穿的是不是前两天巨火的那个?!”   “华人画家出席巴黎时装周大秀的设计作品!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   “老天、这实物太美了——”   现场顿时响起了不绝于耳的咔嚓声。   男人踩着闪光灯走了出来。   身后,几万朵空运玫瑰鲜花整车运进来,驾驶位的沈助理恨不得拿着大喇叭通知全球。   警告!警告!这不是演习!   再说一遍!这不是演习!   时听刚要回头,后背忽然靠上一副结实暖和的胸膛,时听轻轻抬眼,见祁粲漫不经心地垂眸看着她。   在她亲生但冷漠的父母面前,他会站在她的身边。   时听愣了:???   这件大衣怎么穿在他身上??啊还挺帅、啊不是——他买了??   时晶晶等人都看着这一幕,愣住了。   难道、难道祁大少带这些,是为了给我们时家庆祝?   “呵。”   男人粲然一笑。   这张脸在一瞬间熠熠生辉,狂放、恣意。   和平时那个冷漠疏离的祁大少、完全不同!   记者当中某个镜头紧紧地盯着祁粲的脸,然后,所有人听见男人张扬开口——   “时听,我可以为你与世界为敌。”   “给你灭顶的宠爱。”   “我只要你开心。”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时家之外却响起了车队轰鸣而来的声音,让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狂暴宠爱究竟是什么!   时听仰头。   看着那一刻男人的眉眼完全映照出璀璨的光,如他本来的名字一样。   她的心空白了足足一分钟。   现场正在疯狂尖叫,有的激动,有的破碎,无数闪光灯映照出那对相对而立的身影。   然后时听才终于振聋发聩发出心声:   ——「不是、他有病啊他?!」   祁粲:好像是?   他好像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听——那是什么——   是嘴硬的男人心动的声音—— 第37章 她、说话了?!   疯了。   他绝对疯了。   如果说一个刚刚积累名气的少女画家还不足以引爆新闻, 但是一加上祁大少,现场的所有媒体记者的快门按钮都按出了火星子。   整个A市都炸了。^^   时听站在山呼海啸的声音中,心里从惊涛骇浪浪打浪退潮变成心如死灰的几个大字。   ——你神经病啊!   ——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啊啊啊!   时听几百万的霸总文学阅读量在此刻灰飞烟灭, 她只能震撼地仰起脑袋,震惊地看着祁大少前来发疯。   然而站在风暴中心的男人却十分淡定。   不愧是内核极稳的上位者,祁粲垂眸看着时听的那副眉目冷静而英俊,甚至带着饶有兴致的神色,只有离得极近才看得见他眸中的观察之意,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别人从远处看去,只会觉得他低头的样子罕见的温柔,带着那种漫不经心、发自内心、毫不刻意的天然宠溺。   就好像刚才说出那种让人原地发癫的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时听闭眼, 吸气, 气沉丹田。   还能有谁!   就是他!   祁粲差点忍不住笑意,清晰的眼底倒映出时听逐渐破防的样子。   怎么样?   她平时看的霸总文学就这样, 还不如他吧。   早就说了,别人能给的,他都能给。   别人给不了的,他也能给。   他会是她最好的选择, 跑都跑不了。   时听悔恨了, 她真的悔恨了。   她如果知道霸总文学和土味文学会给这个敏感肌如此天崩地裂的影响, 那她一定早就金盆洗手!时听崩了。   ——「什么灭顶的宠爱???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大奋?!」   她不是、她没有。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炮灰啊!   ——「啊啊啊啊啊!我尖叫!我爆鸣!我要对这个世界仰天大草!老天爷你看看这个烧货浴霸啊啊啊——」   ——「这世界最癫的果然还是你小子啊啊啊!」   时听心里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她还偷偷看过不少小黄书和激情文学, 他不会也偷偷去学吧?啊?   祁粲眉梢轻扬,看着他眸光涌动,故意声音带笑地压低了些, “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时听露出了一个高兴得要死要活的笑容,哈哈。   祁粲见状点点头, 薄唇微张。   时听立刻紧张了:等等、我不是,你别——   然而年轻的总裁在人群面前,双眸深刻、十分张狂地说:“这就高兴了?待会我会让你更高兴。”   现场又静了一瞬,然后终于克制不住地爆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   “啊啊祁大少好帅啊!”   时晶晶双目赤红,作为刚才站在最前面、直面狂风暴雨宠爱的人,她简直破碎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个男人……好霸道……好霸气……   他简直是所有女生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   啊啊啊、时听凭什么!   时晶晶的心都裂开了,她不信、她不信!   除了神晶的破碎,人群之后的左阳同样紧皱着眉头——月儿就算已经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可还是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被人毒害……而此时的耳机里,左明月的声音似哭似笑。   左明月无比凄美:“他……他这样顶级的爱,竟然给了别人。”   是她来晚了,是她太矜持了。在离开的这些年,她都错过了什么、她都错过了什么啊?   她竟然把这样的粲,拱手让给了别人!   剩下的豪门千金们也全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老实讲、这样的出场和绝对的宠溺,简直是她们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她们无法阻止自己生出酸涩的羡慕之情,看着那个男人穿着世间仅有的大衣,踩着玫瑰花瓣,走到她的面前——   这简直就是小说里的梦幻场景啊!   “太帅了啊啊啊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霸气!”   “祁大少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我要昏厥了!”   时听整个人也要昏厥了,揪着祁粲的袖子才能站稳。   ——「你有病啊…你有病啊!」   ——「谁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我本来就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灭顶的宠爱,这明明是谢顶的宠爱——shit,太顶了!」   祁粲听着,唇角噙着一丝不计后果近乎狂妄的笑意。   …爽。   怪不得时听看的那些文里,那些总裁都喜欢做一些非常神经病的事。   原来抛弃逻辑,罔顾理智,放肆狂宠。   真的爽。   他学会了。总裁缓缓勾唇。   男人轻轻揽住那个心里狂嚎但表面依旧安安静静的小哑巴,慢条斯理地捏着她衣袖下的手腕,沐浴着周围人震惊于他对时听态度的目光。   是的,都看看。   这是谁的人。   谁敢动她。   谁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从此以后都要掂量掂量她身后站着的男人。   ——「不行,这王霸之气太致命了,我不能呼吸了,你清醒一点行不行!祁大霸!」时听恨不得狂摇他的肩膀。   不。   祁粲心里哼笑一声。   在祁大少从前的人生里,他没有什么能热衷的爱好——现在有了。   逗她,和宠她,太有意思了。   祁粲的目光微微眯起,然后不动声色地扫过了全场的人。   有人在惊呼,有人在不相信,有人在大声交流。   形形色色的人脸,带着形形色色的目的。   时听整个人汗流浃背,脑瓜子嗡嗡的。   再一抬头,近距离品味了烧货本色,她终于从祁粲那看似发癫但其实非常清醒的眸光中陡然回神——   不对,不对。   ??他故意的是不是。   他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目的!   时听的大脑飞速运转,是的,这件事的方方面面都太反常了,无论是高调露面主动来人多眼杂的地方、还是当众发癫改变他以往的高冷逼王形象,以及平时他们关系也没那么融洽怎么突然就宠文大爆发——   众所周知——祁粲,一个心思极深,手腕诡谲的成功商人。   他连在时听刚刚获得巴黎认可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她的画能升值了,这样的资本狗比会做完全对自己没有利好的事?不可能。   他的目的说不定和他自己的主线有关,但是时听百思不得其解。   你宠我干什么??   就因为我平时看那些霸道文学给你提供了素材就要拉我下水吗呜呜呜,你这个不讲武德的王霸蛋。   祁粲的确有目的,但他也是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   男人唇角十分张狂地翘着,手下钳制的力道占有欲十足,车队的轰鸣由远及近,这一刻没有人会看不出——祁大少的宠爱是如此疯狂。   疯狂到像是变了一个人,甚至性格都变得不受控。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所有人——   …   左阳的手紧紧握着,低声安慰着耳机里哭泣的妹妹。   最近左家受到的压力极大,因为手上最好的项目被祁粲卡了一下——因为那一次在左家被灌酒的事触怒了祁粲,这件事他们左家的确理亏。而祁大少仅仅张了张口,并没有真的下死手,他们的项目就变得艰难了许多。   但祁粲并不觉得左家会傻到来给他下毒。   左阳和左白月的状态——更像是知道有人会给他下毒。   并且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吃到了信息,觉得下毒的人就是时听。   是谁在引导他们?   祁粲扫视的目光像是一种领地的巡视,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时岩抬手擦了擦汗,刚才晶晶说他礼物送得太简单了,时岩作为一个每天科研的大直男,本来还觉得送实用性的东西很好,现在一看祁总这架势,立刻发现他有点太随便了。   他作为亲哥,怎么能这么普通?   时岩掩饰尴尬地又晃了晃红酒杯,喝了一口,决定再给听听换点别的礼物。晶晶说得对,他们时家本来已经很亏待听听了,他作为大哥更应该承担这份责任。   时晶晶见状,心里更崩溃了,她不是真的这个意思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今天晚上可是时家的主场,本来应该是她这个时家小公主备受瞩目的啊!   “哥、哥哥,别让祁大少站在这里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开始宴会了?”   祁粲也看了时岩一眼,他在国外的活动轨迹很简单,在和祁氏协议合作之后,祁氏的人就一直在德国协助时岩,都是祁大少亲自选的人,这次他回国出入境也都有他的人在跟着。   毕竟是他祁氏巨大工程项目的学术理论支持,从他的身份背景和他的思想立场,祁粲心中都有数。   他不像是能对祁粲下手的人,这件事对他而言的风险远远大于收益,更不要说以区区时家,就算把他毒死,也绝不可能妄想吃掉祁氏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   更何况——祁粲又扫了时岩一眼,他衬衫穿反了吧?   “今天你才是主角呀~哥哥!”时晶晶强忍破防,咬牙浅笑,暗示时听怎么能抢走哥哥的风头呢!   时父、时母这时候才惊疑不定地走上前,“对、对!”   “听听这丫头,也真是的——祁大少的到来真是让我们时家蓬荜生辉,预示着我们两家的合作也一定会顺顺利利!”   时晶晶立刻点头,“是呀是呀!祁大少带来的这些鲜花,真是太适合庆功宴了!一下子增添了这么多美好氛围~”   反正她不会承认这是给时听准备的!她一定是借了哥哥的光,才得到了祁大少的青睐,从一开始的联姻就是这样的,否则祁大少怎么会选择一个哑巴?   时晶晶这样想着,但心里的破防之窗还是隐隐冒出一个念头:是啊那为什么他选了一个哑巴都不选晶晶?   哈哈!时晶晶立刻大笑着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笑死,她根本不会细想。   沈助理微笑:无所谓。   但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那可是祁大少啊!他狂风骤雨的宠爱怎么可能只有一车鲜花?   ——“好热闹啊,大家怎么都站在门口?”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白礼延姗姗来迟,带着妹妹走进时家门庭若市的大门——他和时岩是高中同学,今天他回国,白礼延肯定是要来的。   没想到今天祁大少也在场,正好他一直不去定期精神评估,白医生可以自动观察一下他的精神状态。   身后白宝元探头探脑地冒出头,和一脸超脱微笑的听听对上了目光。   嗯,嗯嗯??吃瓜能手立刻感觉到此处的气氛似乎十分癫狂。   时晶晶又要碎啦?   好兄弟李祝沈群友又在哪里?   白医生一抬头,正好看到祁大少唇角还保持着的狂妄笑意。   嗯??   作为几年间最了解祁大少冷漠封闭内心的人,他立刻觉得不对劲。   白医生转头,看见了坐在鲜花车驾驶位的沈助理,“???”   更不对劲了!   沈助理这是在为祁大少做什么?   沈助理微笑:无他,唯秀恩爱尔。   白医生刚才就在外边堵了半天,外边停了一长溜的豪车,他差点找不到位置停车,这才姗姗来迟,难道今天有这么多人来出席吗?时岩这么大的面子?   沈助理的目光带着鼓励:白医生,你已经发现了重点。   而祁粲微微回身,偏过视线,落在他身上——   白家,同样是怀疑对象。   白礼延——如果说最了解他神经旧疾、并且有非常合理的理由能了解他精神状况的人,白礼延是第一个。这种毒素能在前期表现为他的旧疾复发,让人放松警惕,这本就需要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   祁粲这么多年也从未真正放心任何人,这也是为什么白礼延始终无法突破祁大少最高的心理防线。因为他不会绝对相信任何人。   白家医学世家,他母亲项凝当年重病之时,白礼延的父亲也是主治医生之一。白家作为A市医疗体系的龙头,他们自然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神经毒素、特殊生物碱的人。   但——   时听看着精神科医生,呼唤着伸出手:   ——「白医生、你管管他吧!他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   时听已经感受到了,祁粲身上弥散的那种又癫又骚又深沉的气息,让人胆战心惊。   祁粲冷冽一笑,狠狠地箍住了她,“想跑?谁允许你离开我身边。”   时听:吸氧,我要吸氧。   众人:好帅,他真的好帅!   祁粲眯起眼睛扫过白礼延凝重的神色,他是豪门圈中少有的真的有仁心的医生。   当年在小哑巴一无所有找他治疗的时候,没钱,没势力,时家不管,也没有他在背后撑腰,这样的情况下白礼延都会主动学习手语和他沟通。   除非他对投毒的事完全不知情,否则祁粲不会在他身上察觉不到端倪。   祁粲收回目光,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底浮动着狂乱的迹象。   最后将视线扫向了旁边一直在咔嚓拍照的记者里。   今晚,每一张脸都藏在巨大的镜头之后,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今天特意减少了保镖出行。   一切都像是他为小哑巴发了疯,着了魔。   毒素侵体,精神混乱。   他给他们留下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让他失望——   祁粲眼底浮现出了捕猎者的笑意。   然而时听终于在致死量的霸气之中想明白了!   ——「草,他是不是在演癫?」   祁粲垂眸看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我的炮灰身份不会变的,区别只是如何被炮灰!」   时听作为最近距离和祁粲生活了几个月的人,虽然没什么交流,但她对祁粲这逼的性格也有了解。毕竟在巴黎的时候对方已经险些下手,投毒进程更是已经进入中后段,男主肯定要开始在这场博弈之中收网,暗中观察、找出对手。   而她,一个甜美的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就成了他发癫的道具!这一切可能都是她罪有应得,刚好给他提供了素材!   是她在心里念了太多的霸总文学,从那年杏花微雨、双目猩红的狼性总裁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时听垂泪。   ——「谁说被宠不是一种攻击呢,这泼天的宠爱怎么不是一场背锅呢?反正我是不信他真的癫到爱我爱到死去活来了,真的,他也不至于这么有病吧?」   祁粲:?骂谁呢。   祁粲冷笑一声,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整车的鲜花入场,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红红粉粉的玫瑰点亮了宴会,空气中一片馥郁芬芳,涌动着至尊甜蜜的氛围。   时晶晶努力咬牙微笑——好,差不多行了,到这里她还是能接受的,只不过是送了些花而已,他们的庆功宴本来也需要鲜花。   其他的豪门众人也纷纷从祁大少竟然会露出这般情态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送花的话他们圈子里的人其实也可以……   然而,很多声车笛渐次响起。   仔细数一下,是二十多次——   很快,足足有二十二辆豪车,停在了时家大门之外。   沈助理一脸微笑,把倾斜了鲜花的车子开到了一旁,将门口的空间留了出来——来吧,展示!   那个男人的宠爱!   时听傻愣愣地看着他,干什么,还有高手?   祁粲眼底的笑意十分恣肆。   他今晚是带着目的,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不信,那就让她慢慢相信。   事实证明,祁大少虽然平时只坐防弹E级车,但是他的车库绝不简单,他的准备也不简单。   所有人看着,迈巴赫、宾利、保时捷依次展示性地从时家门口掠过,每一台车后座上似乎都放着东西。   “这、这是?……”时父略带讨好地开口问道。   他们当然知道祁大少的雄厚财力,但是也没必要开到他们家门口吧?   “这里是二十二辆车,因为二十二是时听的年龄,”祁粲看向呆若木鸡的时家父母,“每辆车上都有她每一岁的生日礼物。”   男人带着狂肆的宠爱开口——   “我替时家给她补上了。”   时听的眼睛重重一眨,现场也寂静了一瞬。   然后——   “啊啊啊啊啊!”   “我草,这是真的吗?!”   “啊啊啊啊我这次是真的酸了!”   “祁大少是被她下蛊了吗?!”   “为什么啊啊啊我也想要这样极致的宠溺,救命我不活了。”   白宝元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无法回神,双手比出大拇哥:“大少,你好痞,你是我见过最痞的男人!”   她看了看听听的表情,她觉得听听也是感动了的。   时听眨了眨眼。   …她的生日是很模糊的。   因为捡到她的时候,奶奶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每一年生日过得乱七八糟,时听只要吃她一碗面条就很高兴了。   她的生命里几乎没有过“生日”的概念。   这也是为什么她对时家也毫无归属。她早就在那些年遗忘了她生于何时、生于哪里。   后来时家人也忘了。   时听抬起眼睛,看见了祁粲运筹帷幄的姿态。   虽然她已经猜出了祁大草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和原因,但是时听还是感谢他的这个举动——就算实际没有生日礼物只是在演戏,她得到过这个概念,“补足她二十多年的生日”,时听都已经很高兴了!   嘿嘿。   礼物,好多礼物,还是生日礼物!   只是看看样子也很高兴了!   时听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其实很需要一种绝对的付出。她只是心里莫名雀跃地想:这些东西,大粪车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每天不是忙着商战就是忙着开会,要么就是忙着霸道,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粪中开出一枝花,好难得,谢谢啊」   祁粲:“。”   看来她的浪漫细胞也需要他慢慢培养。   心底哼笑一声。   《如何浪漫地增进感情》,他把所有方法集大成一下,很难吗?   根本难不倒他祁大少。   至于为什么拉出来溜溜?   乐意。   让全市的人看看而已。   他开来时家当然不是送给他们的,这是接走时听本该有的聘礼——等他们结婚…唔,祁大少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目光。   应该先去看看她奶奶,再谈结婚的事。   时听非常认真地看着每一辆车全部开过时家的门,仔仔细细记住了他们每辆车的颜色。   时父时母已经汗流浃背,时岩彻底陷入了自我怀疑的阴影,时晶晶…时晶晶也是一个晶晶。   无论如何,她需要对这件事道谢,时听对祁粲这个癫公打出了手语:谢谢、你。   祁粲淡笑一声,在依旧闪耀的闪光灯下,狂肆开口:“我说了——”   时听闭眼:好了不要再说了——   “我只要你开心。”   “不惜对抗世界。”   “对抗任何人。”   时听心里的感动混合着崩溃最后变成一种好想锤死他的崩溃,抱着脑袋,内心只想aaa的一声,却被别人先一步爆鸣出来。   “啊啊啊!”   时晶晶抱着头一声尖叫,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宠溺!   在今天之前明明谁也不相信祁大少对时听有感情啊!其实也不怪他们不相信,毕竟以常理来讲,两个人连交流都没法交流,这场婚姻没有沟通、没有爱情、只有上下阶级的差距,高不可攀的集团总裁和一个平平无奇只是有点才华的哑巴,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很难发生出什么的。   祁粲最后一锤定音。   “我的爱,收好。”   听见没?   小傻子。   沈助理和王助理终于执手泪目:他——他说出了那个字!——他做到了!   不愧是那个男人!   时听也哭了,为自己的未来。   ——「他不会以后还要双目猩红掐着我的腰把我按在墙上嘶声说叫一声老公命都给你——他不会吧啊啊啊啊」   祁粲:?   学会了。   回头试试。   当晚。   消息传遍A市乃至互联网,豪门圈无数人破防,网上无数人尖叫。   时晶晶跑了,流着泪跑了,彻底地跑了。   想死了!真的。   时听:不活了!哈哈、   …   时听人淡如菊地瘫在时家角落。   这一晚的霸道已经夺走了她的生命力,她现在只能趴在这里苟延残喘,看着祁大少穿着她手工绘制全球唯一的J家大衣,像帝王一样靠坐在沙发上听时岩给他报备B省所需的资料。   然后不时演一下狂放的总裁之姿。   时听闭上了眼睛。   你赢了,该死的男人,你真的赢了。   时听被他霸到极致,甚至生出了一种随便吧,大家一起癫,一起奏乐一起舞的冲动。   爽啊,真爽啊!   祁粲今晚的疯狂也成功地震慑了所有人,时岩和他谈细节的时候一直擦汗。   最后热得把西装外套都脱了——他每天在山里科考,其实本就很不习惯穿正装。脱了外套之后,时岩又很姿态端庄地喝了两口红酒。   时听看了看,又闭上了眼睛。   他那格子衫的袖子裂了。   和祁粲坐在一起,好像任何人类都会不自觉地被弱化,臣服在他强大又疯狂的气场之中。   那件大衣——其实鲸灰色是一个很少出现在祁大少身上的颜色,可是却被黑发冷白皮表现得很好。当时大秀的模特是黑人,然而由东方男人来穿,似乎更加完美地表达出了时听想要的韵味。   时听作为设计者,看到这件衣服被穿成这个效果是高兴且满意的。但想到这件衣服对他霸道的加成和接下来的生活,时听又露出了痛苦面具。   他俩晚上回去还怎么躺在一起?   祁粲又不知道她知道他都是演的,她怎么面对祁粲演出来的狂爱?   救命,她只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小画家,她怎么搞得来这个!   就连元宝的最新rap单曲都无法激发她学习的兴致了,元宝一直低头瞅着手机,立刻大喊一声:“我草,听听,你和祁大少果然又上热门了。”   上一次他们在巴黎J家大秀的照片就已经在国内火了一把,很多人嗑他们俩的颜。   评论区就是时晶晶梦寐以求的样子,都在说他们用脸和才华为国争光爱了爱了。   但是互联网上日新月异,每天都有新鲜的人和事,过个几天热度也就低了下去。   没想到他们的热度还没散完,新的热点就又来了。   ——【现实版霸道总裁!狷狂肆宠天才失声少女】软文撰写者:szl   时听微笑着闭上眼睛。   现在的新闻标题都这么写了吗,大家都是霸大研究生是吧!!   时听不想细读,然而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连Aron都看到了——   金发男模还是酸了一秒,他竟然穿上了他们合绘的大衣,这男人没有把他手绘的背面洗掉吧??   祁大少靠坐在沙发上,毫不留情地把后背的绘画碾在沙发背上。   要不是怕破坏时听手绘的整体性,他就把背面洗了。   呵呵。   Aron很酸地给时听发来和臭钱无关的事——   “马上有一场国际绘画大赛要办了,听,你要参加吗?这个赛程的获胜者,可以举办画展,展出自己所有的作品。”   如果他抢在那些强有力的购买者之前,找到了最初那幅《火山》,那到时候听听就可以展出了。   当然,这种赛事能者辈出,他们的履历和专业背景也都非常光鲜,原本时听在其中是非常不显眼的。但是经过了这次在巴黎大秀的宣传,以及W女士的盛赞,时听的名声已经大幅提高,可以去够更高的位置试试看了。   时听握着手机,心头跳了跳,画画的人,没有不想办展的。她知道现在的她还不够格。   但如果有这个机会……   “要试试吗?我们回到梦开始的地方——那座山里。”   B省山区,让Aron走出瓶颈,也让时听开启灵魂画作的地方。   “回去找到灵感,这是一场盛大的callback。”   “我们也该看看翠芬了。”   时听的眼睛终于完全亮了。   另一边,时岩也正好在对祁粲道:“所以B省的情况,您最好还是抽空和我一起去科考一下,实地看看,也监督一下当地的施工情况。”   当然,时岩也知道这对祁粲来说太浪费时间,这些事都是底下人做的,他也只是提供一个建议。   ——「好!好好!我总要回B省,这一次我可以和Aron一起再创辉煌,让奶奶第一个看到……」   祁粲冷笑一声,“我去。”   时岩震惊道,“您的时间ok吗。”   祁粲:他的人生里没有不ok。   眼下祁氏内部开始动荡,隐隐有重新洗牌的势头。刚才祁粲已经看到了祁瑞偷偷溜进来的身影,项晚苑在这件事当中起到了多少作用不言而喻,他明天就会亲临集团,收拾清扫。   然后亲自去把B省的项目推进,带领祁氏走向下一个辉煌。   正好——   祁粲咬了咬牙,他正好要让那个洋鬼子看看,他可以用宠爱把时听淹没。   看看他是怎么宠时听的,然后自己识相滚远点。   呵呵。   还有——   祁大少双臂撑在沙发背上,神色高深莫测…真要结婚的话,他也得让她奶奶认可他才行。   毕竟对时听而言,时家并不是她真正的家人,翠芬才是。   祁粲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当初他就是通过翠芬珍惜保留下来的音频,确定了他听见的就是时听的声音。   祁大少有充分的信心,让翠芬满意。   带着他的三蹦子,拖拉机,新鱼塘和玉米地。   强势来袭。   他是谁?   他要给时听灭顶的——   灭顶的懂吗。   …   时听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   她要尽快刷够心声数,哪怕能说出一点点话,她都已经可以回去看翠芬了!   仔细回想一下,现在其实已经到了剧情的中后段,幕后大boss都开始收网了。   祁粲这个癫公没有中毒,所以走向了另一种精神病,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而最关键的是,既然她都已经最大限度地调整了投毒线和她的关系,但还是依然身在江湖,那就更说明她需要积极抗衡。   更需要猛增心声,冲破整数,调整剧情!   很好,时听冷静下来分析局势,刚才祁粲突发霸道给她带来了极致的享受,让她因为崩溃而心率飙升,数据猛增好一大截。   [18123001/100000000]   距离两千万的节点已经不远了!   时听琢磨着琢磨着,头顶的灯泡忽然亮了。   对啊,她为什么不利用一下祁大霸,她的移动wifi处理器。   他都说了要为她与全世界为敌了,怎么能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自食恶果!   宠、他们互相宠!   癫、他们一起癫!   时听小脸通红。   祁粲那边已经看完了资料,时岩把学术成果都汇报完,祁大少今晚就不必再留了。   但他起身后,微微理了理衣领,然后准备向后走廊走去。   那边不是宴会主要区域,光线昏暗,祁粲挥退了保安,打算过去透透气。   半阖的眸光带着微微的锋利。   然而刚走到一半,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祁粲一顿,察觉到掌心柔软,微微一僵。   他没有甩开,因为他已经熟悉时听的气息。   萦绕在周围。   让这个充满揣测和暗涌的夜晚忽然温柔了起来。   干什么?沦陷了?   主动牵他的手?   真不矜持。   祁粲唇角不受控地翘了起来,垂眸看着时听发亮的黛色瞳孔,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肌肤接触下,他听不见她的心声。   但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但是祁粲又想听到了。   于是他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松开,声音冷哼,“干什么?忍不了了?”   还需要别的什么,可以直说。   时听小脸通红,在心中激情吐露,然后红着脸一把又握住了他的手,现在就是最好的连网时机!   ——「啊!祁大霸、我被你迷倒了!我太爱你了,你太快了——不是、你太帅了!」   ——「你的霸道让我不受控制地想靠近、你的宠爱让我完全迷醉!……」   一握手,后边的听不见了。   时听:是不是很生气、很想甩开我但是碍于人设做不到!啊哈哈我让你霸道、从今以后你别想躲过蹭网的本人!   ——大粪车、王霸蛋、接受我的剥削吧!biubiubiu!   …祁粲没听见。   祁粲听见她那几句就够了。   祁粲整个人缓缓变得神清气爽…他就知道。   他眼中简直是露出了几分无奈又暗爽的得意。   呵。   爱上他了。   都爱成这样了?   …真是完蛋。让人无可奈何。   她对他的迷恋终于从肉体转到了精神?   这小傻子。   [19999999/100000000]   时听:好!   你果然是最霸道的wifi!   从现在开始她坚决拥护祁粲的霸道表演,成为他最趁手的工具人,负责在他随地大小霸的时候激情赞美!   “…不过你也别太沉迷。”   祁粲淡淡地说,“我能给你的时间非常有限,你知道的。”   “我能给你最多的,是钱。”   “其次是时间。”   “最后才是爱。”   “明白吗?”   时听:?大粪车说什么   时听:无所谓,给大粪车鼓掌!   祁粲闭了闭眼。   …你别太爱了,时听。   祁大少暗爽得头皮都麻了,转过身,衣摆翻飞,走向后廊。   最后再办点事,就带她回家。   以及带她回她火子沟的家。   他能为她做的事简直太多了,钱,时间,爱…   “啪”,整个时家断了电。   时听:嗯???   黑暗中透露着一丝不寻常,像是剧情切入中后段的某种讯号。   “啪”,[20000000/100000000]   时听的心头一跳,然后忽然隐约看见一道人影从黑暗中飞快掠过。   对方显然知道她是一个哑巴,根本不能出声提醒,也不能出声自证。   时听那一瞬间甚至来不及思考两千万句整数带来的奖励,情急之下就喊了出来——   “粪!”   空气中忽然顿住了。   几秒之后,时听身前很近的位置,响起一道清冽微微紧绷的声音,“…嗯。”   他走了过来。   那个窜过去的人明显没有料到会突然出声,已经迅速消失了。   啪。   电力恢复,远处大厅时家父母正在不好意思地致歉。   时听这才回过神。   她瞪着祁粲。   祁粲看着她。   时听:——「我草、我说话了?!」   两千万她说话了、她真的发出声音了,可是只有那一瞬间,她现在就发不出了!   啊啊啊啊他妈的不会两千万的奖励是说一个字吧?!   下一次要等到三千万了!?   祁粲深深地看着她,她刚才…她的声音…   他的眸中也有几分震惊。   虽然已经听过千万次,但是…   下一秒,   祁粲那价值不菲的大衣忽然就被人整个猛地攥住,开始狂摇。   ——「你还我!你还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宝贵的机会竟然就念了一个粪!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祁粲伸手托住她整个身子,无奈:“嗯…知道了。”   时听失魂落魄地揪着他的衣服。   半晌后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怎么知道我在喊他??」   祁粲:“。”   ——「粪??」   啊? 第38章 忧愁它围绕着粲~~   祁大少的额角微微冒汗。   “。”   “?”   他今晚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 却没想到变故陡生——   当然,突然窜出来的黑影不是变数。   突然说话的时听才是。   祁粲当然听得出那是时听的声音,虽然非常短促, 但那一刻祁粲听见她用嘴说出来的声音而不再是脑子里的心声,竟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莫名的熟悉感。   这声音他听了千百万遍,化成灰他都认识,仅仅发出一个音节他就能听出是她,更别说是一个字正腔圆、熟悉的亲切(。)称呼。   但。   祁大少不能承认。   尽管这一瞬间的反应太突然,但祁粲凭借着过人的脑结构飞快地转了过来。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他也很想看到时听知道以后害羞到破防的样子。   但是接下来祁粲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因为读心这件事意外把她扯进来。   祁粲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分析时听现在的心理活动——没办法, 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她现在还处在震惊自己竟然发出了声音、悔恨自己竟然只说了这么一个字的主要情绪之中、最后才是刚才他“嗯”的那一声是不是在回应她的声音, 占比并不高。   于是祁粲当机立断,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反应——   他一把紧紧握住了时听的手。   从现在开始, 他必须一个字都听不见时听的心声,并且完全不会对她的心声做出任何反应——只有真的听不见,才能够不暴露端倪。   他需要随时和时听肌肤接触。   随时和她贴在一起。   虽然这有可能导致她过分恃宠而骄——毕竟她现在都已经敢扑到他身上、揪着他的衣服狂摇,显然已经完全不怕他了。如果继续下去, 她恐怕要对他更加过火。   但是情况紧急, 祁粲摇了摇头, 冷哼,也只能如此。   于是祁大少十分冷静地握着她的手, 揪出了自己的大衣衣领,顺便也保护了她的手绘创作,然后紧紧扣住她的掌心。十指紧扣。   很好, 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也是他掌握的信息差。   时听绝无可能知道他读心的机制,以及他这一路走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什么佛音, 什么电音,什么慢速极速,呵呵。   而他刚刚也只是简单“嗯”了一声,严格意义上讲甚至不算回应。   至于她说的是什么,祁粲也完全可以当做没听清。   愤?什么愤。祁大少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时听情绪激动,揪着他的手,那双眼睛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但是他听不见,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时听:还我!还我!你还我一个字!   ——啊啊啊啊可是她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啊!好不容易!   哪怕她喊个别的呢?   五年没开口说过话了、没有人听到过她的声音、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哪怕她在情急之下,对这糟心的背锅人生酣畅淋漓地大喊一声“草”也好啊,呜呜呜呜。   时听一手揪着祁粲,一手抱着自己的嗓子,伤心流泪。   她真是脏了自己的嘴!!   都怪她平时在心里给祁粲的称呼太多了,关键时刻她竟然脱口而出。都怪她平时看太多霸总文学、偷偷骂了祁粲太多,这都是她罪有应得的(泪目)   时听心中悲痛万分,然后才想起别的重点——   等等、他是不是知道刚才会有事发生?那我岂不是又白给了!啊啊啊早就说了挂壁哪里需要我来救——   所以他刚才在“嗯”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知道一个粪是在叫他?   时听怒瞪祁粲:   崽种、直视我的眼睛!   但是她看见这个崽种平静地看着她,可是眸中的确没有任何波澜。   时听于是在心里进行了一些十分大逆不道的侮辱。   她踮起脚尖、努力地和对方目光平视、然后在心里声情并茂地怒斥:   「狗!」   「屎!」   「骚!」   「车!」   「听清没!」   祁粲怎么可能容忍任何人看着他的眼睛骂他?   眼前的男人却还是十分平静,连眼睫眉梢都没动一些,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都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这个反应,要么就是真的听不见,要么就是已经听麻了。   但是后者真的有可能吗?   那可是祁粲啊,时听应该是最了解他疯狂阴暗神经病基因的人,知道他疯起来报复起来有多可怕,有多睚眦必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别人一直在心里骂自己,又没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   退一万步讲男主怎么可能受制于一个小小炮灰?   祁粲虽然听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她的脑子都在冒烟,于是伸出手,一把将时听的脑袋按到了自己怀里——大衣之下的衬衫上。   尽量没有碰到她手绘的地方。那些萤石矿粉组成的颜料很漂亮,他可不想蹭花了。   “害怕了?别怕。”男人嗓音低沉。   时听猝不及防贴着他的胸肌:??   干什么、色诱?她的神智还是非常清醒的。   这件事里有两个疑点,一是祁粲怎么知道她在喊她,二是他怎么知道那声音是她的。   老实讲,时听对自己的嗓音都有点陌生了。   刚才就喊出了一个字,来不及仔细听,就已经收声了,快得像是没发生过。   最关键的是,虽然时听一直很希望有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但她并不是想让别人听见她心里的声音啊啊啊。太社死了!那和当街拉——那就是当街拉粑粑!   时听的头顶在祁粲的胸口,开始松鼠凿地式蛄蛹。   要是真有人能听见,那她甚至比今天晚上大粪车发癫当街霸道、还有他震撼全市的狂宠更社死。   而且最最关键的、她不希望有人能听见自己心声的理由是——她任务还没完成呢!   要是知道了会被人听见,她还怎么继续?心理负担简直不要太重。   啊啊啊,时听闭上眼,她恨她是个哑巴。   她又没法真的扒开自己的脑子,问他你是不是听见了是不是你!   如果祁粲真的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她还能做什么?   结果头顶的男人先开口了。   “但我需要知道——”   “时听,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声,不要骗我。”   一招釜底抽薪。   时听果然仰起脑袋,???   男人的下颌角绷紧,眼神看着远处,浑身的霸道狂宠气息还未消散。   一个成熟且成功的集团总裁,非常善于操控局势。   “我可以给你一切,”祁粲冷漠无情地开口,“但我不喜欢有人背叛我。”   这件事的重点立刻就被他阴险地模糊了过去,这表明祁粲一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的声音,二他最在意的是时听是不是骗了他而不是喊了他什么。   时听果然怒了:踏马的我刚才仅有的一次机会都用在你这坨人身上了,你竟然还怀疑我不是真的哑巴!   时听:“aa#uyw%eyur@wr!”   她发出了一些并不清晰的声响,显然声带依旧没有恢复,骂他骂得很吃力。   头顶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按住了她的脑袋,“嗯,知道了。”   时听:你知道啥了??你知道了个屁。   男人看着远处,霸道冷笑。   “我大概是听错了。但没关系。”   “从今天开始,我会动用全球一切的医疗资源。”   “治好你。”   当然,他本来也是要这样做的。   只不过用在这个情境之下,别有妙用。   时听沉默了——他为什么要用一种搅动全球经济命脉的语气来说这种话!   他彻底大霸了是吧!   祁粲仿佛都能听见她再次怒吼的心声,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套路她,某一瞬间还是差点没崩住笑意。   抿着唇角淡淡垂眸,“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时听终于成功地让他给霸气死了。   粪、大粪!你给我等着、等我彻底能说话的那一天!   时听一定要亲口骂死这辆车!   祁粲勾着唇,垂眸,他的心态放松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指抹掉了自己额角的冷汗。   然后换了只手,漫不经心地在她气鼓了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软乎乎。   和她绑定在一起,无条件允许她的靠近,她还不满意?   以她对他身体的需求,和她今天晚上握着手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那些话——啧。   什么“被他迷倒了”“不受控制地想靠近”“他的宠爱让她迷醉”…   呵。   他从现在开始无条件对她敞开怀抱,她还不高兴死。   祁粲搂着时听,觉得这一晚演出来的霸道似乎完全真实,向来冷漠阴郁的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祁大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   暗中的人已经开始收网,这场游戏渐渐走上钢丝,显然将会危险重重,就连他最亲信的助理都并不完全知道祁大少心里在想什么。   祁粲从当年那场意外事故到现在,其实都是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穿行,没有人可以真的和他一起穿过荆棘到达彼岸。   能听见时听的心声,是一张非常隐秘的底牌。   而他只需要牢牢握在手里不好,不需要让这张牌进入赌池。   当然——还有那个亘古的、物理性的、客观的原因。   他的确不能被她吵死。   祁粲握紧了她的手,一脸冷漠,微微勾唇。   所以,就让他和时听现在的关系,完全如同他预料的那样——   她步步沦陷,而他占据主导。   现在一切都按照祁粲的计划推进,他可以给时听无尽的宠爱、弥补她过去人生中所有缺失,碾死所有给她制造困难的人,让她的人生无限快乐。   而他对她的要求并不高。   时听恶狠狠、气鼓鼓,拳头捏得咯咯响。   等她够一亿……   等她够一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初入社会的单纯小画家彻底被这个阴险狡诈的资本家带偏了,等到时听从愤怒中再次找回重点的时候,助理们和保镖们已经赶来。   “总裁!”   “太太!”   “你们没事吧!”   祁粲松开时听,但是依然牵着她的手,淡淡转身。   “没事。”   沈助理走过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刚才在断电时冲过去的人,他们已经知道是谁了——那人实在很明显。   “总裁,这是他手上拿的东西。”   祁粲眉目疏懒地抬手,刚要接过他们递来的一个透明袋子,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粪。”   祁粲的脚步忽然一顿。   回头看时听仍然慷慨激昂地站着。   但是嘴没动。   “粪。”   “粪。”…   时听刚才在那一瞬间说出的字,开始了立体环绕重复。   祁粲:“…。”   众人立刻问道:   “大少,您怎么了?”   “总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毕竟今晚的行动还是十分冒险!   “不。”祁粲闭上眼,“没有。”   …草。   她开始循环了。   这一个新的节点竟然没有那么简单?   也就是她在这个节点上说出来的字,会开始长期在他的世界里立体环绕,直到他找到解决办法,或是直到下一个节点的到来。   “粪。”…   “f——”   祁粲狠狠地闭上眼睛,抬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他知道时听不是故意的,她宝贵的机会只念了这一个她也非常后悔,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念的东西会无限循环。   但是。   哪怕她说的是个好听点的字……!   吗的。   祁大少一整晚的霸道终于恢复了本色,阴郁地咬牙握紧了拳头。   “粪。”   ^^   时听。   依然是他人生的劫难!   …   重新走入时家宴会厅,祁大少面容阴鸷。   但经过刚才媒体记者们的爆发式拍照,现在全市都已经知道了豪车车队、万朵空运玫瑰、当众娘家撑腰的豪门霸总宠文剧情。   时听脸色安详地站在霸总旁边。   Lay了,她就是个工具人。   现在她也已经冷静下来,开始琢磨今晚的这超前的一切。   首先已知,祁大粪根本没有中毒,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癫,他很有可能是在伪装出自己精神失衡的样子,在钓对手。   还有刚才那是怎么回事——祁粲这神经病出行到哪都是十几个保镖跟着,他怎么会放任自己独自出现在危险中。   今晚,在场或不在场的人里,已经有了他怀疑的对象!   他心里很有可能已经有了目标,就想在给出破绽之后,看看谁会先耐不住性子动手。毕竟今晚的机会千载难逢,霸道总裁失心疯。   时听本来应该是不在这个小现场的,然而却刚好因为刷心声数而和祁粲绑定了。强大的剧情推力还是把她这个哑巴炮灰送到了案发现场——   那那那、如果不是刚才恰好冲到了两千万、恰好能发出了声音,那在一片漆黑根本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她岂不是又有了最佳在场证明??   我靠,两千万的节点果然调整了剧情,帮她规避了一个大坑!   时听甚至都能想象到他们在背后怎么给她泼脏水,就说她心态十分扭曲,祁粲看似很宠爱她其实都是演的,他演的越真她心中就越扭曲,最后爱而不得下手——   幸好啊!   时听心中流着泪,又庆幸又悲愤。   两千万确实是一个重要节点,可惜虽然起到了重要作用,却狠狠地浪费掉了!   时听乌乌乌地抠在了祁粲的掌心。   留下一个黑化的十字!   黑化了,在下一个节点到来之前,她不会再笑了!   祁粲:“……”   只要一分开,他就能听见环绕的那一个字。   这让祁粲的脸色非常不好。   非常非常不好。   时家父母以为是突然的断电、招待不周,令祁大少不满,于是诚惶诚恐。   祁粲的目光如寒霜一般扫视全局,角落里窝着的人瑟瑟发抖。   沈助理附耳低语:“大少,刚才就是祁小少爷。”   断电之后,整个时家内部短暂地惊慌了一瞬,一瞬间也很难知道别人的动向。而这个时候祁瑞突然冲向祁粲,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为了过去和祁大少兄弟叙旧的。   沈助理知道总裁今晚别有目的。   祁大少今天带的保镖非常少,外人眼光来看,他来的目的就是在太太的娘家给她撑腰,并且狂宠恩爱让所有人惊叹。   但是祁大少行事绝不会那么简单。宠太太是真,暗中观察也是真。   “嗯。”祁粲眯起了眼睛。   当然,如果不是祁瑞本人心理素质太差,他们还没那么容易分析出路线。   但是恢复供电之后,别人都还没什么反应,祁瑞整个人都非常紧绷,紧张,额头冒汗,非常过差的心理素质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现在,祁瑞更是完全不敢看向祁粲。   他什么都不做,他那强大过人的大哥都会视他如蝼蚁,现在他还做了件蠢事,他根本不想知道祁粲的目光会有多怜悯轻蔑。   他其实也根本没想干什么!   祁瑞只是被时家一个佣人随口调侃了两句,一时头脑一热,想冲过去嘲讽他的反常。毕竟祁粲他不是自诩从容稳定、自诩没有感情吗?!   他从出生就被一座高山压在头顶,他事事都想逃离他、可事事又偷偷模仿他!学着冷酷、学着漠然、可祁粲怎么又忽然变成这种很难模仿的霸气外露了?!   肯定是精神出问题了吧,他上次就说他精神出问题了、可是没有人信!所以今天祁瑞只是想冲上去讥讽两句,比划两下,缓解自己屡次丢人的痛。   可是谁知道黑暗中那哑巴竟然会突然发出声音,说的什么,奋什么?谁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出声,说的什么东西,他都吓了一跳好吗!   ……“粪。”   ……“愤。”   ……“奋。”   祁粲:“…………”   祁粲捏紧拳头,在环绕声中听着下属的低声报备,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头脑转动。   祁瑞不可能真的带毒。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猪队友,只要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不是真的蠢,就不可能把核心内幕告诉他。   让祁瑞来做这件事,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刺激,一种试探。   这在祁粲的意料之中。   因为这利用了他的傲慢。   无论对方今晚在不在现场,他都一定是一个旁观祁粲很多年,熟悉他的性格、甚至于家庭关系的人。   他的傲慢,骄矜,使得他根本不屑于对祁瑞动手,不屑于查他。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的蔑视,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祁大少任何。   祁粲淡淡一笑,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的智障弟弟,当然不可能接触到什么真正核心的信息,但是项晚苑在这件事里扮演了多重的角色呢?   他的生物学父亲祁连国是个管不好下半身的垃圾,但并不是真的蠢货,在项凝还没去世之前就和项晚苑勾连上,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吞项家家产。因为项晚苑是项凝母亲的亲侄女,一直寄养在项凝家,也就是项隽舟和项凝的表妹。   可惜祁粲的外公非常疼项凝,在项晚苑不出丧几个月就嫁给了姐夫之后勃然大怒。整个项家内部,以项隽舟做表率,都早已和项晚苑祁瑞母子决裂,这些年来凡提起必是痛恨不齿。   所以从表面上看,他们后背已经没有靠山——这也是祁连国还能在祁氏内部卖惨混口饭吃的原因,因为祁老爷子到底不能看着亲儿子被亲孙子搞到流落街头。   但他们的确表现得很好。当年那场意外事故,祁粲动用了最大力量去查,项晚苑也的确没有任何动作——当然,心里是怎样盼着祁粲死的,那就不好说了。   这些年,他们足够弱,足够蠢。   在祁粲执掌集团之后,也从未做成任何能真正触动祁粲利益的事,以至于他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根本不配为敌人。   但如果…   他们背后有人伏脉多年,隐匿手笔。   当年一次没有弄死他,就再次蛰伏,等着下一次终于把那个璀璨的名字,蚕食鲸吞。   祁粲微微阖眸。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这次投毒的主使人和当年那场意外同属一路。   但祁粲有一种致命的、危险的直觉。   有人准备卷土重来。   而这一次,他隐匿得更好了。   但是,只要有动机,就有迹可循,哪怕是…看起来再不合理的动机。   都可能是接近真相的暗处。   搞垮祁粲带来的巨大利益或许并不直接利好他自己。而是利好他的后代,他的旁系,而他坐拥未来……   “把从出生之前、他们一家三口所有的人物关系,都整理出来。”祁粲低声对助理团队道,“…加上整个项家。”   他母亲的本家。   他也要动手去查了。   她应该会在天上看着吧。   “是!大少。”   祁粲的眸光微动,眼底属于猎食者的暗光越发清晰。   当年的确是他还不够强大,所以留下了一生的神经痛症,关起来的黯黑记忆。   但现在。   他们大可以试试。   “大少,”沈助理走过来,附耳低声道,“刚才祁瑞悄悄在最边缘的垃圾桶里扔了一个易拉罐的拉环,我们已经用镊子夹出来收好了。”   祁粲淡道:“测一下。”   虽然大概率那拉环上边不会有什么毒素。但是正好——   可以借由这件事,去检测中心,把他真正需要的东西拿回来。   “顺便可以把那个东西取回来了。”   祁粲冷冷一笑,握住了时听的手。   沈助理神色一凛,“是!”   这场毒素药理的战争,他们怎么会觉得大少能坐以待毙?   对抗,早就已经在各个方面拉响了警报。   …   同一时刻。   晦暗的房间中,摄像机滴滴地发出记录声响。   “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但现在尚且还能保存理智。”   “有待观察。…”   祁粲今晚的举动已经是史无前例地反常。   但他们并不能完全相信,祁粲真的能把一个女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对天之骄子祁大少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是权力,是财富,是地位。   如果在集团,在公司,在重大项目,这些事业环节上他都已经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那才是真正的病发……崩盘开始,大厦将倾。   那么,B省,一个地质条件如此特别的地方,一个…和他如此有渊源的地方。   多适合送他上路啊。   “那个哑巴…”   “她似乎真的发出了一点声音。”对面继续迟疑着报备。   “一点?”男人问。   “就是隐约一个字音。”   “说得并不清楚,并且无法继续发声。”   “呵——”   失声者,发出一两个音节很正常。但她的失声,并不是普通治疗手段可以恢复的。   至于为什么。   他还不清楚吗?   男人垂眸,优雅地笑了。   小哑巴还是不能说话,虽然能喊一声,但除此之外依然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   她怎么可能为自己辩解,让别人听见?   她简直是最好的、最完美的替罪羊,是他从多年前就准备好的完美品。   而她在祁粲心中占据的分量越重,就越是完美。   看祁粲今晚的样子,毒素入脑,为爱癫狂,简直…简直太浪漫了。   而当她被揭露,被报复,被污蔑。   又该是多么有趣。   再多疯狂一点吧——   让你璀璨的名字,像火山一样彻底喷发。   …   …   祁粲带来的车队缓缓离开了时家。   但是,留下了今夜的狂宠神话!   那些诡谲的暗涌,豪门中人根本无法发现,他们只知道、祁大少的车队绵延了整条路、那一车的鲜切玫瑰满地都是、而最重要的是!   时听走的时候是被祁大少紧紧牵着手走的——   这在祁大少公众视野中的露面中是第一次啊!   这样的姿态已经完全说明,他那些话都是真的、他真的完全站在时听那一边——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我真的酸了,我现在学画画还来得及吗?”   “我这辈子能得到这样的疼宠吗!”   时家天台上,有人冲了上去。   祁粲在返回祁氏庄园的路上,闭目靠在车后座上,手里依然握着时听的手。   车子路过祁氏私人的科研检测中心,那其实是祁粲个人组建的科研医学机构,从上到下都有他的安保体系在维护。   车子在外停留了片刻。   表面上,是沈助理悄悄把祁瑞手上的东西送去检测。   但当沈助理回来的时候,祁粲手中已经多了一管药剂。   车子重新驶向祁氏庄园。   在昏暗的光线中,唇角缓缓勾起了充满挑战意味的笑。   …生物战,他怎么可能输?   无论是财力,无力,能暗中调动起来的人力,以及先决条件、制胜先机,他都稳稳压制。   如果不是对方从一开始就忌惮他的力量,也就不会一直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觊觎着不属于他的一切。   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了。   在当年那场事故之后并没有明显的受益人,但多年之后,他们再次卷土重来。   何尝不是给了祁粲第二次机会。   祁粲眼底阴翳丛生。   这一次,他会让他们一点点露出马脚。   沈助理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时听皱巴巴的脸色,以为太太是累了,于是贴心地道:   “太太,后边跟着的二十二辆车,您都可以亲自上去拆看您的礼物。”   “总裁是非常用心的,每一个礼物应该都较为适合您当时的年龄。”   “算是一份迟来的弥补。”   时听惊讶地眨了眨眼,她刚才一直在脑海里刺激祁粲企图看他破绽,没想到——他的霸道出击原来不只是一个概念,真的有礼物呀??   大粪车做戏做全套,竟然这么认真?   沈助理甜美闭目,同时“李祝沈”蓄势待发,“szl”多篇爆款新闻亟待发出。   沈助理专业握拳:看我的厉害。   时听还是很高兴的,一双黛色眼眸亮晶晶。   这么多礼物,她拆都得拆很久!从来没有过!   祁粲余光瞥见,唇角轻轻一勾。   呵,今晚的一切表现,不过是牺牲一点自己的面子,获得更大的隐性收益,这对祁粲而言非常可观。   再说——他的“狂宠”既然已经给出去了,就没有再打算收回。   祁粲转头看着时听,淡淡道:“明天陪我去集团。”   在他们去B省之前,他需要亲自去一趟。   进一步的疯狂,需要在更大的场合之下。给他们更大的希望。   而经历了这么久的观察,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   甚至…已经有了猜测的把握。   时听也转头看着他,抽出自己的手挠了挠脸。   ——「难道他真的听不见?我说他的裤衩是粉红小兔兔的,这都能忍?」   祁粲:“。”   祁粲闭上眼睛,不让她看出自己的眼神。   时听还在心里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编排和羞辱,他竟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真的是一个王霸总裁可以忍受的吗?   ——「你好,如果你的苦茶不是粉红小兔兔的,你就眨眨眼。」   ——“粪。”   祁粲:“……”   开始双语了是吧?   她那个节点说出来的字一直不断立体环绕,和她的心声一起加码。好,很好。   ——「如果你不是经常打奶嗝、放奶屁,嘟嘟嘴说好怕怕,那你就动动眉毛。」   “奋。”   ——「真的听不见??」   “愤。”   ——「你每天晚上还要偷偷吃答辩是不是?回答我是不是,嗯?」   “忿——”   祁粲伸手,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   前排的助理和保镖司机:“!”   非礼勿视、但霸总文学照进现实——啊啊啊!   祁粲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冷笑。   立体环绕是吧。   像苍蝇一样环绕是吧。   …不对,祁粲都气笑了,他为什么这么想自己?   但是无所谓。   祁粲的手臂狠狠箍住了时听的腰。   他要她一起脏,   他们是一丘之貉。   时听终于安静了,老实巴交地窝在他怀里,没敢乱动,小脸通红。   是的,在她广袤的阅读经验中,经常有霸总不顾前排司机和助理的存在,在车后排开始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你来我往、骚人骚事。   她生怕祁粲真的霸入膏肓,霸到这种地步!   时听:龟缩.jpg   祁粲冷笑一声,捏了一下她缩着的后颈。   所以,是不是等她下一个节点到来之前,她的这个立体环绕才会结束?   祁粲被她搞了这么多次,也已经有经验了。   上一次突然的节点是突然倍速,到今天这个节点之间本来时间是正常的,但是今晚在他的操作之下,时听突然就加快了进程。   他的存在一定对时听有很大的客观影响。   很好,那他会继续的。   给她灭顶的。   灭世的。   灭一切的。   宠爱!   呵呵。   …   时晶晶脆弱地看着祁大少的豪车车队离开了这片街区。   带着他的盛世荣宠,越走越远。   时晶晶站在天台上,等那二十二年的礼物完全离开,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已经碎了。   天知道,今晚祁大少的表现,完美符合她心中对于爱情的所有幻想!   他的霸道,他的外貌,他在所有人面前宣告所爱的姿态!都是她最渴望的模样!   纵是疯狂地运用破防守恒定理,给左明月发了十几条消息、故意喊她“左白月”、告诉她祁粲今晚的霸道疼宠是怎样的,她心中的某个地方、还是痛!   哪怕左明月被她气疯了、再也拿不住优雅白月光的姿态、疯狂回骂——时晶晶都已经无法快乐了!   感觉她再也不会快乐了。   她的心、好痛、好痛!   但没有想到,今夜,同样的破碎伤心人不止她一个。   毕竟心理素质在破防机制当中,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条件。   祁瑞也在祁粲完全的漠视离开后,崩溃地冲上了天台。祁小少爷愤怒的脸上地两行泪痕,感觉自己再一次受到了屈辱!   都说了他精神有问题、他精神真的有问题!怎么没有人信呢?   祁瑞很破防,但是他真的也很想像祁粲那样。   从小他就知道他有个盖世无敌的哥,出生就是天才,什么都非常完美,就算成年之后遭受了一场毁灭性的意外事故,也依然能够东山再起、执掌集团,带领祁氏走上一个又一个巅峰。   他是爷爷口中最骄傲的孙子,是爸爸嘴里忌惮的儿子,是妈妈畏惧的存在。   祁粲看不起他,从他在娘胎里祁粲就看不起他!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祁瑞就算再崇拜他,他们也注定是对手!   可是,这话他是不敢在祁粲面前说的。他大哥会用那种他熟悉的、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不需要开口就已经在告诉他:你也配当我的对手?   站在天台上,祁瑞强撑的自尊又碎了。   但是他还没哭,先听见了另一道破防的悲鸣。   时晶晶捂着心,问天问地:“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能像那样受尽宠溺、被疯狂地宠爱、让所有人都羡慕!既然她可以,那为什么我不行!——”   祁瑞皱着眉,他刚才的悲愤都被喊没了,谁啊这是?   “祁大少真的好帅啊、从前他清冷的时候就那么帅,但是笑死我还没那么喜欢!”   “可是现在、他这么霸道、这么狂肆!我真的、我真的!”   祁瑞冷笑一声,似乎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又或是突然找到了模仿祁粲的切入点,在夜色中突然出声——   “他霸道狂肆?那是因为他精神出问题了!懂吗。”   虽然他妈一直让他不要再把这件事到处宣扬出去,但是他祁大少的病情还不够明显吗?   等祁粲真的不行了以后,祁氏终归是他的。   他也是祁连国的儿子,是祁老爷子的小孙子,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他明明有更好更璀璨的前途!   他也可以掌握祁氏集团的未来!   “什、什么?”时晶晶抬起一双泪眼,脆弱地问,“小哥哥,你是谁?”   在更弱的弱者面前,祁小少爷立刻找回了自己的男性尊严,祁瑞下意识地就想模仿祁大少的那种气场,于是邪魅地冷笑了一声,自认为模仿出了七成相似。   “我是谁?我是祁氏集团未来真正的继承人。”   “实话告诉你吧,祁粲在当年的意外事故之后神经就出现了问题,现在更是强弩之末。而当他倒下之后,你以为会是谁继承整个祁氏?”   “当然是我祁小爷!”   别的不说,祁连国确实是最宠这个小儿子。虽然他们的爹被长子架空得毫无实权,只能领个每月最低工资,但老祁总手上剩余的股份加上祁瑞自己分的那一点点,算在一起多少也是集团内说得上话的股东了。   祁瑞看着时晶晶,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是一种缘分,一种让他再次追赶上祁粲霸道脚步的缘分。   他邪笑:“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女人?”   时晶晶惊讶地后退两步,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少爷,忽然感觉自己心中有个地方在逐渐愈合。   是啊、是啊……   祁大少今晚的反应,明显不似平常!   而当年那场事故却是人人皆知,难道,祁大少的确留下了什么神经障碍,这是复发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忽然这样狂宠时听!   时晶晶的头脑已经很多年没有转动得这么快过,一下子想起了许多被仰慕和崇拜掩盖的细节!   ——祁大少事故之后的那几年为什么闭关不出,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在人多的地方出现?还有!他为什么会挑选一个哑巴作为未婚妻?他们时家固然有哥哥的科研实力,但是仅仅凭借技术顾问就能搭上祁氏的大船?   他挑选一个哑巴,一定有他的目的——说不定就是因为他的神经受损,所以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对象!   而现在、显然,祁大少的情况恶化了!   祁氏集团又怎会交由一个状况不稳定的人来走向未来呢?   祁大少的霸道疼宠虽然让她心动,但是如果这背后的雄厚财力、社会地位不再……如果祁大少陨落……时晶晶激动地看着眼前的祁瑞。   他是祁氏内部人,而且是祁大少至亲,他如果没有真的把握,可能到处散播这样的消息吗?   时晶晶知道,这一刻,命运终于眷顾了她——她看着眼前和祁大少的眉眼有两分相似的少年,心中开始无限澎湃:是啊!到那时候,祁瑞少爷才是祁氏的掌权人!   祁氏的权柄终究会落到祁家人手里,如果祁大少不行了,到时候时听还算什么!   时晶晶整个人波浪线地飘了过去:“祁小爷~~”   祁瑞邪肆一笑,模仿着他大哥,揽住了她的肩头。   但是因为身高不够,肩宽也不及祁粲那样比例完美的身形,所以做起来十分别扭。但是没关系!   祁瑞已经学会了那种气质,大手一挥,指向夜色中的A市。   “等着吧,这个天下将是我们的!”   他会等到他大哥也变成弱智的那一天的!   时晶晶又幸福了。   她依偎在祁瑞的肩头,狠狠笑了:“嗯!瑞哥哥~”   时晶晶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必再模仿,这样狂肆的疼宠、她也拥有,并且以后只有她能拥有。   左明月她有吗、她有吗?   而时听拥有的,也很快就要消失了——   时晶晶爽得闭眼:赢麻了!   …   第二天.   时听被祁粲带去集团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了晶晶的十几条信息。   看起来非常激动。   时听打算待会无聊了再打开看,欣赏晶晶这孩子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惊喜。   但她其实本来是想白天好好拆礼物的,到时候如果有能用的她打算带回火子沟给奶奶,只是人还没睡醒,她就被脸色很差的大粪车给提起来了。   谁知道他心情又怎么了?   不过时听洗漱完清醒了之后,一看右上角的数据,很是一惊。   这是干什么了?已经逼近了两千五百万句!   昨晚她只有睡前蹭了会wifi,偷偷抠着祁粲的后脑勺,但是今天醒来一看,怎么像是连了一整夜wifi?!   怪不得她昨晚睡觉的时候一直感觉身上很暖和,后背也暖呼呼的,看来她是拱到了祁粲那边?   时听不好意思地挠头,声嘶力竭地表扬自己:——「宝宝!干得好!」   她又在去集团的路上努力了一路,等到两千五百万的时候,激动地抠了抠自己的嗓子。   然后张开嘴,甚至想戳戳自己的嗓子眼。   不能啊!不能发声!   这意味着,数据在两千五百万的时候没有成为一个节点。   看来从两千万开始,果然是一千万一千万为一个节点了!   时听打起精神,振奋地握拳。   这两天因为祁粲莫名奇妙的狂宠人设,他们的肢体接触时长几乎比以前高了六七倍!这就导致增速非常猛,看来她必须抓住这次祁粲霸宠发癫的机会,争取一举冲破三千万!   祁粲目不斜视:呵呵。   他抱了她一整宿,还要防止她乱动。   因为,只要不抱着她,一个神秘的字眼就会环绕在他的世界。   祁粲:“……”修长的手指捏紧了财报。   有些时候真的很奇怪,她的感情这么浓烈,对自己的肉体那么需要,却又不怕他真的兽性大发把她吃了。   啧。祁粲冷漠地别开了眼底淡青色的脸。   可能是信任他的人品吧。   祁大少冷漠地想,知道他在真正和她结婚之前,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呵——   欲擒故纵?   祁大少略显阴郁的脸色又好了起来。   …   到了集团。   祁大少依旧被助理和保镖团队簇拥在其中,但他一直牵着时听的手。   走过集团总部大厦明亮的大厅,路过的员工、高层无不看见这一幕,集体震惊!   接着、祁大少携妻空降的照片就传遍了整个大厦。   这、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宠妻姿态!   简直让人晕眩!   祁粲一路气场强大地走到了总裁办公室那楼。   董事会议下午才开,他刚走近,就听见一阵压低的争吵声。   “够了!你还想怎样?”那是一道声线随和但隐怒的男声。   “我怎么了,我想让我自己儿子过得好一点,碍着你什么了?!”女声的声音尖锐,“你不能因为你自己没有儿子就——”   “够了!项晚苑,你还想从我姐姐那里抢走多少东西?!”   “你儿子是儿子,我姐姐的儿子就不是?!”   祁粲的脚步微微一顿,表情微妙,让人无法解读。   他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过来,那边争吵的两个人也停了。   是项隽舟和项晚苑,他们本是表兄妹,却在项凝死后这些年彻底反目。   时听眨了眨眼,怎么刚好在这吵?   项隽舟脸色难看,难堪地看向祁粲,笑了笑,“阿粲来了,哦——小听也来了。”   祁粲微微点头,“小舅。”   项隽舟点点头,像是平复了心情,然后儒雅地笑了:“我先走一步,项家公司还有点问题。”   祁粲淡道,“有需要告诉我。”   “好、好。”项隽舟最后瞪了项晚苑一眼,这才大步离去,背影竟沧桑了不少。   项晚苑挽了挽鬓边的发丝,恢复了神色,也假笑了两声,“阿粲来了啊,昨晚瑞瑞冲撞了你,你是他哥哥,别介意啊——”   祁粲不等她话说完,已经穿过他们两人,揽着时听,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对项晚苑的态度,和对祁瑞一样,是全然的漠视。   项晚苑脸色一僵。   然而十几个助理和保镖已经围着那个男人消失了。   项晚苑缓了缓脸色,轻笑一声。   没教养。   现在还带着一个哑巴四处招摇,看来他是真的快不行了。   …   总裁办公室里,没有人提及刚才外边的小插曲。   在祁大少的地盘,没有人可以反复提及他母亲,特别是从那一家三口嘴里说出去。   项晚苑已经被他的保镖请出去了。   说是请,和拖也差不多。   祁粲垂眸,冷笑一声,然后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今天的董事大会,他还有好戏要唱。   沈助理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管东西,然后对总裁点了点头。   时听趴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里,过了一会又被祁粲提到了老板椅旁边,被他牵着手。   别奋了。谢谢。   祁大少昂贵的香薰,和全球定制的木质调香水,都无法抵抗这个追随着他的字。   一旁的沈助理&王助理:甜美微笑。   这对在外边嗑他们的人真的很多。你们好,结芬。   时听:?   好吧,说实话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现在的增速简直是中国速度,快的让人落泪。   ——「但是大霸车没有必要在办公室也进行霸道吧!」   ——「你就这么需要入戏吗?」   祁粲心底一声冷哼,她还挺会欲擒故纵。   在心里都把自己骗了?啧。   祁大少才不是为了入戏。   他只是不想被她的声音围绕。   还有,不想让她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失望罢了。   时听一手蹭wifi,一手划拉手机,正好打开了晶晶的对话框。   [姐姐~~~~]   [听哥哥说,马上你们都要去B省科考啦~?哎呀姐姐,你不知道吧,祁小少爷最近对我…哈哈哈!]   [他正好也邀请我去参加那边山区的情侣徒步呢?你肯定很熟悉吧?说实话我也没多想去,笑死]   [但是,唉,祁大少这样的身体状况,他肯定不能陪你吧?]   时晶晶心想,祁大少已经日薄西山、外强中干了!   精神状况出问题,很快就会反应到躯体上,到时候祁大少会越来越体弱多病,还怎么支撑起一个霸道的肆宠?   而瑞哥哥年轻力壮,他这次一定可以带着她秀翻试听的!   [笑死,其实以前我本来也没有多喜欢祁大少,希望你真的不要误会哦姐姐~]   时听非常满足地看完了晶晶的微信。   很好,晶晶还是这么神晶,这么有活力!   她顺便抬头,先看到了黑色衬衫袖子包裹的一条结实手臂,再往上是平阔的肩头,和蓬勃带有力量感的胸膛、线条漂亮的侧颈。   …嘶。   祁粲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   干什么?   在办公室呢。   这么多人,她目光就不能收敛点?   总裁办公室她也想坐他身上?   也别太…。   时听心想:徒步嘛,祁大霸当然不会参加了!但是很巧,Aron也和她提了这个活动,这本就是他喜欢的户外运动之一,而最关键的是——   他们要去山里找灵感,去接触自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式。   到时候就和Aron组队吧!^^   这次去B省又能画画,又能见奶奶,简直不要太幸福。   她必须要赶紧刷够三千万、四千万!必须要能说话、才能去见奶奶!   祁粲咳了一声,手臂一勾,把时听往上一带,然后她人就坐在了他怀里。   时听:“!”   时听的脸一下红了,不敢看沈助理王助理,屁股刚小心挪了一下,就被低斥了一声。   “别动,”祁粲结实的双臂固定在她两侧,“坐这满意了?”   时听:“。”   时听:好。我蹭!   祁粲就这么抱着她处理了办公桌上的三摞文件。   时听一直能感受到身后胸膛里的心跳。   他有点快。   她的可能也有点快。   而且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触及了关键剧情一样,跳得很猛。所以心声的增速double再double,以一种迷人的速度直冲云巅。   等到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沈助理难掩荡漾的声音传进来。   “大少~~,咳,大少、太太!”   “董事会议要开始了,您看…”   祁粲这才漫不经心地抱着时听,让她坐了起来,指腹摩挲了一下,发烫。   高兴了?   啧。   真是受不了她。这可是办公室。   她真是的。   她还想怎么样?   更进一步?   ——「啊啊啊啊,竟然真的要够了!」   祁粲一顿,眉梢一扬。   够了,是她满足了,还是…她那个节点?   但祁大少拿起钢笔,不动声色,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心里却想:又能说话了?   很好。   那就能覆盖她第一次说的那个字了。   时听激动地看着右上角的数据:   [29999887/100000000]   这段剧情一定很重要,不然绝不可能有这个速度!   但是无所谓,她又能说话了!   祁粲不动声色地起身,看着她:下一个节点如果她又能说话了,会说什么呢?   祁大少假装不在意。   不动声色地看向远处。   第二次说话的机会……   …不会热烈地对他表达爱吧?   她都已经这么想贴着他,爱到无法矜持了。   祁大少闭上眼睛,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暗爽。可闭上了眼睛,心还在滚烫地跳。   看来得给她正式的身份。   她都已经这么爱他了,他稍微配合一些。平时抱抱她,亲亲她,怎么了。祁粲的指腹摩挲了一下。   还没好?   不会真要跟他告白吧?   那祁粲也得准备几句回应吧。   祁粲穿上了西装外套,打上了领带,下颌角到侧颈绷紧的线条非常性感。   坦白讲。   祁大少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对他示好、对他示爱的人非常多。其中不乏热烈到弱智的人。   但是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珍贵。   毕竟她几年不能说话。   第一次开口就喊了他…当然,喊的不是他的本名。   第二次开口,或许依然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一个词之类的,却要向他告白吗?   祁粲觉得自己浑身的神经末梢都在跳跃,指尖发烫,她也真是的,他都还没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接受,她就已经这样了。以后可怎么办,他再对她好一点,她岂不是一辈子沦陷?   越期待,祁粲的脸色就表现得越不耐烦。   “你跟我一起过去。”他冷冷地、但姿势性感地对时听说。   时听的眼睛终于一亮:   [30000000/100000000],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祁粲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她就这么紧张?   而且她要是真的对他表白,万一是很肉麻的词,到时候岂不是又在他的世界里立体环绕?   循环好几天?   那不得烦死他?   祁粲的手指蜷缩一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高冷地对着时听抬了抬下巴。   行了,说吧。   下一秒,就看见时听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对话框,打开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语音。   激动地对着手机话筒。   喊出了一个词:   “翠芬!”   …   那一天,祁大少收起了自己脸上所有表情。   整个祁氏集团接受了狂暴的洗礼。   今天开始。   他的世界开始环绕她奶奶。   …奶奶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大少:从没赢过。   祁大少:哈哈(闭目) 第39章 总裁:回村的诱惑!   “翠芬。”   “翠芬。”   “翠——”   祁大少的脸色明显不好。   站在集团顶楼极简风低调奢华的总裁办公室里。   一个声音环绕着祁大少周围。   一种郁结又狂放的气息萦绕着年轻的总裁。   “……”   现在立体环绕的不是那个脏字了, 换成一个词了是吧。   当然——祁粲闭上眼睛,他知道这无可厚非。   时听第一次说话的机会已经贡献给了他,第二次的宝贵机会给她奶奶, 这很合理,甚至让人十分欣赏。   但是。   谁来管管环绕在他世界里的奶奶?   ——「啊啊啊啊!!」   时听在心里疯狂流泪呐喊:啊啊啊啊啊!   三千万句的节点,她终于没浪费!   她终于喊出了她最想喊的名字!奶奶听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声已经阔别五年了,奶奶可能会骂她没大没小,但是一定会反反复复听很多遍!   ——「粪!你好、好、好好!你配享太庙!你真是我的星星、我的月亮!我的流量!」   祁粲:“?”夸得毫无逻辑。   时听现在已经完全不气大粪车抢走第一次机会的事了,毕竟要不是他这个高强wifi在场,她的三千万句肯定还要再努力几天。   ——「这一刻我不得不说,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快最帅的男人。」   祁粲:“?”快, 怎么可能。   祁大少缓缓眯起眼睛, 选择性地只听了后半句。垂眸睨她这高兴的样子,心里哼笑一声。   行吧。   看她这在心里疯狂赞美他的样子, 啧。   这一次的机会就算是她其实很想对他表白,但毕竟有远近亲疏之分,她奶奶的确已经分别太久,而他这个人毕竟近在眼前。所以祁大少的优先级被往后放一放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不管怎么说, 祁粲还是要对她“突然说话”展示出该有的态度。   以免再次让她发现端倪。   时听还沉浸在激动之中, 祁大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在无法听到她心声的情况下迅速地调整出了最合理的状态。   “你…能说话?”他的声音微微紧绷,抿去了眼底的笑意。   这声音探究中带着一丝冷怒, 冷怒中带着一丝求证。逼近的气场阴郁,强大,需要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听这才抬起红红的眼圈, 啊?   刚才真是忘了这人还在现场。   主要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次说话和他有什么关系^^   毕竟——浪费了一次已经够了, 绝不可能还有下次!   就是看他的表情不太好,这件事似乎需要解释一下。   刚才好不容易达到三千万句,时听太激动了,满脑子都是这次一定不能浪费、一定要妥善使用,叫一声奶奶让她高兴高兴,都忘了上次试探之后祁粲是很在意她的成分的。   但其实仔细想想倒是也没什么啊——毕竟她只是能发出一个词了,又不是真的能说话了。她只要让他知道她也很惊讶自己能说话就行了!   “总裁?”   门外,助理又敲了两下。   董事大会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在等着祁大少。   如果是平时,祁大少自然是工作第一,但今天——祁粲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一手摁着时听,侧颈回头,沉声对门外道:“让他们等着。”   沈助理后退一步:“是!”   时听:??   他完了,看来他真的霸到公司了。   这可以说是霸道了最后一公里,他的癫名要开始远扬全球了。   时听缩着脖子,虽然癫的方向和原来的剧情不太一样,但毫无疑问、彻底陷入癫狂状态的祁粲是很可怕的!而这栋大霸确实很介意别人有没有骗他——时听现在好不容易远离了背锅侠的身份,不能再背一个欺瞒小人之名!   于是等祁粲一回头,她直接一个猛子扑了上去。   时听的爪子十分真诚地再次揪住总裁打好的领带,开始狂摇——   祁粲:“?”   扑他上瘾了是吧。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但祁粲的手臂自觉地落在了她的腰间,护着她后背。   时听先真挚地表演着自己能说话的喜悦,你看啊粪——   ——「我能说话了!你看啊!我根本不知道、我根本没想到!天哪我竟然还有能说话的这一天,而你!你是这个幸运观众!见证了这一刻,我要亲自说出我的感谢,我——」   她满眼的震惊激动溢于言表,想要努力再说点什么,可是张开嘴,还是只有aaa的简单声响。   于是她眼中的光芒立刻开始破碎,无师自通地加入了晶晶那孩子的一分神韵——没办法,毕竟观摩了太多次,已经熟能生巧。   时听抱着自己的嗓子,从惊喜转为震惊,从震惊化作悲痛,最后绝望地后退了三大步。   ——「可恶、我怎么又说不出了?宝娟、我的嗓子!宝嗓、我的娟子——」   祁粲差点让她逗笑了。   演的还挺有层次?   ——「啊,我又不能说话了,我好痛苦,好悲伤,你懂吗!」   最后,小哑巴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眼中的惊喜渐渐褪去,慢慢变成失望。然后看着祁粲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就算去做器质性检测,结果也是一样的,她又没骗他!   时听真诚地通过双眼传递她复杂的伤感,嘴角却比AK还难压。   三千万都已经到了,距离一亿就只差六个整数节点了——距离她真正结束失声病史已经不远了!   祁粲看着她眼底的雀跃和脸上的挣扎,忍不住勾了勾唇。   …行了。   她演成什么样,在他这里不过关?   算了无所谓。   总归是她的一切古怪音效,都能通过亲密…以及更亲密的接触来消解。祁粲不动声色地扫过她唇瓣,距离上次又过了很久。   时听立刻见好就收,好的,萌混过关了。   ——「霸草,你真好,我很欣赏你!」   ——「就让我在你心里永远是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小女孩一枚吧,啾咪。」   …啧。   安静不好说。   清白?那就更不可能了。   祁粲缓缓站起身,垂眸落在时听身上,一边慢条斯理地重新整理了自己的领带,一边心想——时听最近这么喜欢和他肢体接触,又故意弄乱他的衣服…   虽然祁大少懒得揣度她,但毕竟她心里对他的迷恋实在震耳欲聋。   所以,她不会是故意让别人看见他衣服被她弄皱…来宣誓主权吧?   这小哑巴。   心眼还挺多。   祁大少暗爽地捏了捏指腹,唇角微勾。   不过看样子——   她的每一次节点,开放的权限会更高一点点,下一次呢?   能说三个字,还是更长的内容?   祁粲眯了眯眼。   当然,他也没有多期待时听亲口对他吐露情肠。   毕竟接下来他要处理很多事,这条路上注定刀光剑影,是从当年那场事故之后最危险的一次挑战。甚至,很多东西已经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她只需要安全地坐在那里,画她喜欢的东西就好。   “行了,玩去吧。”祁大少淡淡挥手。   时听:?   时听:哦。   时听一边扒拉过来自己看这次大赛的平板,一边偷看了祁粲一眼。   他怎么癫得有点温柔?   时听捧着脸思考了一下,给霸草重新打下标签:   温柔癫公、美丽神经病、、一款霸道进化形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他要干更癫的事情了呢??   这是可以说的吗?   …   祁粲走出了办公室,沈助理等候在外边。   但这一次他难得地没有露出姨母笑,而是深情略严肃地抬头,轻轻对着总裁点了点。   主下两道视线交错一瞬,然后十分自然地恢复如常。   “昨晚祁小少爷那个拉环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沈助理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音量不高不低。   祁粲没什么波澜,“嗯。”祁瑞手上没毒,当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送去检测中心的目的也不是那个。   沈助理的手提箱里藏着那支悄悄带回来的药剂已经空了,现在算算时间…   刚好,总裁的药效应该已经开始了。   沈助理握紧了公文包的手提带。   祁大少行事向来如此,幽深,难测,深不见底。在当初订婚仪式上第一次险些被香槟杯投毒之后,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划了很大一笔个人款项,用以私人检测医疗机构的搭建——以及,对抗性药物的研发。   祁大少,从来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因为敌在暗我在明,随时都有可能针对他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投毒,所以在前两次的神经毒素和催化剂样本全都采集之后就投入了研发,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研制出能够防护这种毒素、或者说阻断它挥发的对抗剂。   但众所周知,药物临床研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哪怕有雄厚的资金支持和前沿的技术,也需要经过几轮的临床试验才能够真正投入使用。   然而如今已是暗潮涌动,祁粲等不了那么久。   因而,这一次的药剂虽然已经是目前最接近成功的版本,却还是保留了一点副作用——   祁粲一边走向董事会议室,一边缓缓勾唇。   副作用——让人心率攀升,手抖,眼前眩晕,眼底赤红,情绪波动。   祁粲走到门前。   保镖为他向两侧打开大门。   男人穿着一丝不苟正装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似乎会永远那样强大、毫无破绽。   所以。   这些副作用,正是他需要的。   祁粲半阖着眼,缓步走进会议室,骨子里的捕猎者属性已经随着血液流淌而激发。   想看他破溃?   看他倾覆——   他就伪造一场狂欢,让他们尽兴。   …   祁粲微微捏紧拳头,勾起唇角。   眼底缓缓浮现出了不正常的红血丝。   神态也在副作用下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寻常人不一定能发现。   但,有心人一定能观察到。   在他身后,沈助理作为团队中权限最高、唯一大概知道祁大少在做什么的人,此刻心中已是泪流。   他们大少一生经历了那么多刀光剑影,明枪暗箭,璀璨的一生如履薄冰,他一定能带着太太一起走到对岸!   ——这场战斗,总裁他绝不可能输!   祁大少勾起阴冷的笑意,走进了会议室。   当然,他怎么可能输。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再让他感到挫折。   没有人可以再挑战他。   没有——   “翠芬!”   “翠芬!”   祁粲:“。”   会议室里。   总裁阴郁地闭上了眼睛。   他双手支在会议室圆桌的尽头,眉目漠然,整个董事会的高层们全都大气不敢出,心中暗自揣测着祁总心情不佳的原因。   是B省的地产开发不顺利?   还是因为集团内疯传的兄弟阋墙、祁小少爷企图和祁大少打擂台?   还是因为最近老祁总和项夫人在私底下面见部分股东……   总之,那种强大凛冽又阴郁的气场山雨欲来,一时间人人自危,都有点忧心。   祁总最近的状态的确……   很不寻常啊!   不管是震撼全市的“高调宠婚”,还是现在这样喜怒无常变幻莫测的工作状态……   只不过由于祁大少以往的实绩实在太光辉璀璨,以至于一时半会都没有人敢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哪里了问题。   寂静的会议室中鸦雀无声,半晌后才听见首座的男人冷冷低笑一声。   环绕在他世界里的“翠芬”的确很让人出戏。   …但无妨。   时听的这个声音倒是也能帮他达到效果。   祁粲就那样带着渗人的冷笑,指间钢笔微微转动了一圈,然后掀起漂亮锋利的眼褶,看向屏幕下方的讲解人,眼神带着几分外人根本无从了解的癫狂。   “——继续。”   “是、是!”   沈助理侍立在总裁斜后方一米,严肃专业地点了点头。   一贯以来,祁大少的准则都是不把私人情绪带进工作,但如今形势已经悄然变化,祁大少的策略已经从悄无声息地摸底,转为直接上场对垒,引蛇出洞。   他的目光随着大少一起看着整个祁氏集团在座的肱股之臣,保持着专业微笑。   暗涌的,躁动的,都显露形迹吧——!   祁粲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赤红色,渐渐透露出一种病理性的征兆。   因为气场过于冷冽,很少有人会长时间盯着祁大少看,但是他手中钢笔掉落的声音异常清脆,“啪嗒”一声。   众人循声看去,能看到他的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像是躯体逐渐不受控似的。   祁粲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其实没想表现出这么多。   但是“翠芬”太烦…不是,这道立体环绕音太烦了。   没有说她奶奶烦的意思。   落在众人眼中,那一瞬的祁大少仿佛在经历什么精神上的刺激,可是分明——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啊!   祁粲捏紧钢笔,冷嗤:“不继续?”   “哦、哦——所以这一季度我们打算……”   “祁大少,您、您看……”   直到中午。   这一场高压到让人无法喘息的会议才终于结束。   祁大少的状态已经在大部分心头掀起惊疑,四下交换着目光。   毕竟……那可是祁粲啊!   是偌大集团的最高执行官,是祁氏家产的继承人,是带领祁氏走向巅峰的总裁,他的状态当然是非常重要的。   不仅是祁氏内部,祁大少有什么风吹草动,整个A市豪门圈都会逐帧分析研究。   而暴风眼中心的男人依旧淡漠,转头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这种似是而非的状态,是最让人抓心挠肝的。   等到那道高大的人影消失在门口,会议室里顿时剩下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祁大少这是……”   “那时太太在办公室呢?天啊,看来传闻是真的……”   “——祁大少真的为爱疯魔了?!”   “这里可是公司,祁总以前从不会这样!”   “而且你们有没有看到他刚才的状态,我感觉不对劲。”   “莫非…莫非……”   “嘘!”   沈助理微笑着在后边走出了会议室,沉稳,平静。   总裁的事,没有人懂。不过,懂的都懂。不懂的人不需要懂。   嗯!   …   祁粲面无表情地穿过走廊,药效的副作用在身体里不会维持很久,就会随着人体代谢出去。   效果还是很好的。   不出一小时,关于祁大少身体状况的诸多猜测就会甚嚣尘上,传遍所有媒介。   ——「啊,什么?他真疯了啊?什么双目猩红,指尖颤抖??」   时听震惊的心声传来:   ——「他干什么?!他要在董事大会上红眼掐腰按墙亲吗???」   祁粲脚步一顿,“?”   谁红眼掐腰按墙亲了。   她喜欢?也不是不行。   时听:——「苍天啊!要糟!」   当然,时听这个消息是从何而来的呢——^^   时听低头看着手机上亮晶晶发来的、难掩兴奋的担忧:[姐姐,你还不知道吧,祁大少他…瑞哥哥都跟我说了,祁大少他竟如此!]   [当初我就是有这样的顾虑,没想到唉,祁大少他真的会出问题…姐姐你千万别难过呀!瑞哥哥特别宠我,即使是亲哥的内幕他也会告诉我,你放心,祁大少如果真的不行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时听:好好好,晶晶你是好孩子。   她确实需要评估一下大草的发病程度!   那边,祁粲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冷笑一声。呵…消息传得倒快,她都已经知道了。   不过,就算时听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幕,真的以为他的状况出了问题,以她现在对他的痴迷程度和依赖程度,想必是离不开他的。   ——「啊不行,我要拱,让自己拱得远远的。」   祁粲:“?”   时听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完了完了,她就感觉祁粲真的有种大A股持续走癫的感觉。   虽然现在他的犯病不是因为中毒,但那更可怕了——毕竟时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犯病!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最近祁粲每次发癫都拿她当工具人。   她还是被紧紧地纠缠进了这剧情之中!   不妙啊不妙,时听揪住自己的脸蛋肉——宝宝、清醒一点!   就算是温柔癫公他也是癫公啊!   ——「你怎么能因为他的脸他的身材他的流量就忘了他的危险性呢?忘了他有多恐怖了吗——宝宝!我看你真是饿了!」   祁粲:“?”   哪种意义上的饿。   时听对自己痛心疾首!   如果按照原本剧情线的进度,现在已经是幕后大boss的收网阶段了,她依然不知道这个老阴比是谁,可是老阴比已经给她设计了丰富的背锅路线。   正好时听已经在Aron的指导下报名了国际绘画大赛,马上他们就要进山去采风找灵感,还可以参加徒步活动,最关键的是——能去见奶奶。   她就岁月静好与世无争人淡如菊,看他们龙争虎斗打完这一趴,给祁大霸隔空助威希望他是最痞的赢家。   很好,完美!   在心里计划周全,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时听溜墙走。   准备叫两个保镖大哥送她回去,开什么玩笑,这点人身自由她还是有的。   就这样刚刚溜到电梯口,“叮——”电梯门开了。   一只手臂直接把她拽了进去。   “去哪?”男人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祁粲副作用的药力已经恢复了,只有眼底还带着淡淡猩红。   ——没跑了,时听想,他还是癫了。   时听缓缓露出了超脱的微笑。   她打手语:去尿尿。   祁粲垂眸看她,唇角冷笑,“我办公室就有更衣室。”   时听:哈哈。   打手语:我以为、男厕、哈哈。   祁粲冷笑一声,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怎么,他透露出一点点问题,她就想走?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迷恋他,还是假的?   祁粲十分不爽,心中郁气丛生。   这个可能甚至比这几天的立体环绕,还令他烦躁。   不过——   也有可能,这又是她的什么花招…欲擒故纵?   根据《如何浪漫地感情升温》来看——女孩子喜欢通过分手、离开,之类的行为,来反复确认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要性,或是以期让对方挽留,来证明对方离不开自己。   呵——   祁粲当然不可能挽留任何人。他虽然对她诸般容忍,但是不可能纵她太过。   总裁有总裁自己的方法。   想通这一点,祁粲脸色终于稍霁,心底哼笑一声。   他十指紧扣着时听,站在总裁专用电梯里,淡漠道:   “时听,我再说最后一遍。”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意离开我身边。”   “你也不可能跑得掉。”   反正她想去的地方,他也会陪她去的。   祁粲面无表情,B省的项目本就是未来几年祁氏的战略重点,没有任何人可以更改。而他可以顺便支持她回家看奶奶,支持她采风找灵感。   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啧。   所以,跑?想都别想。   这世界上只有他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沈助理&王助理:多么霸道令人心动的爱语,他们总裁已经彻底地、彻底地——   豪门圈子里那些想看笑话的人、根本不知道总裁和太太实际的感情有多浓烈。   时听:虚脱。   祁粲冷冷勾唇,虽然听不见此刻时听的心声,但是祁粲都能猜的出来。   “叮”——   电梯门又开了,露出了时听归于虚无的微笑。   Lay了,就酱吧。   而一楼电梯之外,无数集团的员工们看见总裁牵着未婚妻大步离开,那种完全超越祁大少本人风格甚至被传疯魔的、却又疯狂得让人心动的霸道气场——   “啊啊啊!”   “啊啊啊好羡慕!”   “说真的他们好配啊、好配!”   沈助理微笑地跟在身后,深以为然,与有荣焉。   时晶晶或许想都不会想到,她故意到处暗戳戳地散播祁大少的情况,反倒给大少和太太的爱情、增添了“她逃他追”的霸道一笔。   今天来集团的重要日程已经进行完毕,刚刚在电梯里沈助理就已经抽空检查完手机里的各种讯息,顺便还例行检查了潜伏豪门群里的动向。   正好,看到了豪门群里的官宣,“亮晶晶呀”和“小爷祁瑞”联手撒糖:——【我们,不放手。】   祁大少的霸道狂宠,显然再次引起了祁小少爷的拙劣模仿。   沈助理淡笑不语,切出对话框,根据总裁今天的霸气宣言,稍作润色,然后一片成稿就成功发出——这些小事,根本无需让总裁和太太费心。   当然,这些通稿的发出都是得到了祁大少本人首肯的。   一个人的霸道,一个市的狂欢!   十分钟后,那强悍的笔力和醒目的标题就直冲热门。   时晶晶在发了自己和祁瑞的秀恩爱照片给媒体之后就一直刷新着热门页面,她简直不要太爽了,和瑞哥哥在一起虽然没有像祁大少那样让人羡慕,但那是因为别人不知道内幕!   他们要是知道了瑞哥哥以后才会是祁氏集团的继承人,一定会羡慕死她的!时晶晶想到那一幕就要爽死了。   她一直刷着手机,好不容易看到他们两个的恩爱通稿出现,然后突然一篇软文直冲前排?   ——【现实霸总追妻肆爱:天才哑妻哪里跑】作者szl   这个szl,最近都已经成为文娱新媒体的新一代笔杆子了,专门写祁大少时听相关的新闻,之前的巴黎秀场、礼物车队就都他给写爆的!   听说有不少新媒体公司都想去高薪挖他墙角,只是不知道对方隶属什么高级单位,完全没有被利诱,他的CP就更是让人嗑生嗑死!   【啊啊啊祁大少好帅、听听好美!啊啊啊这都是我应得的】   【他们真的甜死我了呜呜呜,简直是甜宠文学照进现实!这样顶级配置的总裁和天才失声画家、爱了爱了!】   【隔壁也是同圈cp他们要去山区情侣徒步、总裁他们会去吗!梦一个】   【szl太太一定是业内吧?太太摩多摩多!】   【太太再给点吧,求你了】   【求你了太太】   “什么啊!”时晶晶愤怒地点了个踩,扔了手机。   为什么、为什么祁大少还是那么帅!   时听还是那么一无所知地就被无数人羡慕?凭什么!   祁瑞正好霸道地走了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肩头,“谁让我的小公主不高兴了?”   时晶晶直接沦陷了,好霸气,好宠溺,虽然眼前这张脸和身材都是祁大少的低配版,但是那又怎样?   等祁大少倒台,瑞哥哥就是下一个祁大少!   就算想到祁大少那张英俊到极点的冷漠容颜她还是忍不住心动,但是没关系,祁瑞至少也有两分像他,而且最关键的是年轻气盛身体好。   时晶晶嘟着嘴给祁瑞看了那篇嗑糖祁大少时听的文章。   祁瑞不屑地笑了一下,“这算什么?实话告诉你吧,今天在董事大会上,明眼人看得出来,我那大哥…他已经有病理性的苗头了!”   “祁氏内部和我家交好的股东有一堆,什么意思你明白吧?”   时晶晶的眼睛都亮了——这样内幕的消息,如果不是跟祁小爷在一起,她根本不得而知!   看来他真的没有骗他,祁大少的精神和身体、真的出问题了?   那到时候去了B省,时听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祁小爷的恩爱——啊哈哈哈哈破防的那个人、终于轮到她了!   毕竟以祁大少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还能徒步,还能秀恩爱啊?时晶晶真要爽死。   “别管那些人,”祁瑞模仿出了祁大少的几分狂肆,咧着嘴角,“他们那些人知道我们这么幸福吗?   时晶晶心都醉了。   左明月知道她拥有的这些吗?   时听知道她有这么爽吗!她知道吗?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别人为她破防一次!   旁边的祁瑞也兴奋地咬牙。   这一次、他一定要赢他大哥一次!   今夜,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拥有光明的未来。   …   时听一脸超脱地被带回了祁氏庄园。   没能跑路成功,倒是直接被冷笑的祁大少丢进了礼物堆里。   时听:哎呀。差点忘了!   时听暗戳戳地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祁大草。   幸好他听不见她心里想什么,人家刚刚送了一车队的礼物,她就大难临头各自飞,确实不太好——   怎么着也得等拆完礼物再飞吧——啊不是!   时听轻轻捶了自己一下:嘿嘿^^淘气。   祁粲:“?”   仗着他不能做出反应是吧。   他阴恻恻地坐在一旁,观察着这个女人。   他今天就要知道,她到底有多喜欢他——再决定这次去B省考察的额外工作。   ——见到她奶奶,让她亲眼见证。   所有礼物都已经从豪车上拿了出来,摆在一楼客厅里,堆成了小山坡。   时听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高兴地一时不知道从哪开始拆,最后决定遵循年龄来拆——毕竟二十二个礼物是按照她的每一年给准备的。   从一开始拆出来的,果然都是一些给小朋友用的、非常可爱的东西。   有24K金锁,有小孩子的玩具,有画笔画册颜料画板一整箱,甚至十八岁那年的礼物是成人礼——一套非常漂亮的礼服裙子和一双高跟鞋。   时听眨了眨眼,到这里她都已经觉得很用心很感动了。   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些东西。   再往后,礼物渐渐有了保护嗓子的保健品、理疗仪、最先进的手语翻译器。   时听又眨了眨眼。   ——「真的都是大粪车准备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   这一点也不霸道,一点也不癫呀?   又像一个温柔癫公了。   祁粲抱着胳膊坐在一边,冷哼:呵。   时听最后拆到几个礼盒,里边很轻,像是没有放东西。   她甩了甩脑袋,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蝴蝶结,打开包装盒——   然后从里边拿出了几张照片。   最先进全自动农机。拖拉机。载人三蹦子。鱼塘。百亩田地。   时听:???   这、这这?   她终于震惊地抬起头。   祁粲已经欣赏了半天她的感动和惊喜,眼底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猝然对上目光,才转过脸。   他竟然连立体环绕声音都给忽略了,他也别太…   祁大少别开视线,淡淡道:“嗯,王助理调查的。”   王助理:?   王助理:“是的,太太。”   时听太感动了,真的!这几个盒子看上去那么轻,实际上却重逾千斤!她都不知道这些东西送到奶奶手上,她会把他们捯饬得有多好!   成为整个火子沟全村最羡慕的女人——   时听简直太期待了,恨不得明天就能刷够四千万句心声,飞到她身边。   昨天那条语音发出去之后,奶奶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声音听着已经很淡定了。但时听知道她为什么一开始回不了她——这个犟脾气的老太太。   嘿嘿。   下一次她再见到她,至少要能说一句话才行,就算后边用嗓子不适来推脱,然后慢慢等恢复,奶奶也不会知道她这几年说不出话来了。   时听激动地窜起来,像小仓鼠一样把她这一个个的礼物盒运回自己的房间,保镖大哥说要帮她,她都没让。   祁粲心底呵了声,知道她有多期待见到她奶奶。   祁大少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自己的肩颈,从旁边的窗户倒影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高大,从容,外表可观,财力雄厚,条件完美。   她奶奶怎么可能不认可他?   没有可能。   更没什么好紧张的。   时听这小哑巴说不定还暗搓搓地想求他陪着一起去,让全村人羡慕羡慕。祁粲冷冷地勾起唇角,只要她开口求他——不,心里求他,他可以答应。   ——「Aron,我们可以开拖拉机回火子沟了!」   祁粲:“?”   祁大少的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开着他买的三蹦子,和那个金毛去见他奶奶?!   祁大少震怒。   然而此时,沈助理恰好走了过来,“总裁,左阳先生有一个来电。”   祁粲蹙眉。   接起电话,那头左阳诚恳地说:“祁总,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左家是真的希望你能不受人所害。你一定要小心时听,如果你愿意合作,我和明月愿意向你提供一个邮箱证据。”   祁粲眉梢轻轻一扬,“还有别的事吗。”   “等等——”左阳嘴里发苦,怎么听说祁粲精神状况出问题了却还是这么难应付,和他谈判简直像登天一样难,“还有,我妹妹问你——”   “既然没有爱了,那幅画能不能还给她。”   “她最近要办个人画展。”   另一头。   时听兴冲冲地把消息告诉了准备回国的Aron,她知道他也很想念翠芬。   Aron又在世界上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回了一条噪音很大的语音。   “太好了宝贝!”   “徒步我可以带你走到火子沟。”   “如果可以,我们还可以再找回到那座火山”   “另外很遗憾,我走访了几个国家,都没找到你当初的那幅画——有人说那个女收藏家已经把画封存了,又或者是意外被人销毁了。”   时听眨了眨眼,慢慢打字:[没关系,会有新的]   再次找到那座火山,再次用火山灰画一次,这次一定又是不一样的声音。   Aron:“ok,宝贝,我们B省见~期待见到翠翠~”   那头。   祁粲冷漠地对左阳道:“还你?可以。”   “按照通胀率来算,加上收藏价值,让左白月自己估个价买回去。”   “她叫明月!不是……”左阳咬牙,“你就这么狠心?”   让明月自己估价,估低了是看不起自己,估高了他们家又拿不出那么多现金。   阴,太阴了,他祁大少明明还是那个祁大少!   而祁粲已经挂了电话,懒得关心阳光白月有什么心情,阴着脸大步走向时听的房间。   带着别的男人,去见她奶奶,嗯?   他的世界里还在不停地环绕她的声音,她怎么敢?   祁粲穿过走廊,让自己的脸色平静,但一把打开了房门。   “翠芬。”   ——「啊啊啊好开心。」   “翠芬。”   ——「生活实在太美好了!」   看来他还是太纵容了,才让她的情感如此摇摆不定,祁粲就应该直接解决好自己的问题——用更亲密的肢体接触消解她的音效!   他怎么会连这种无时无刻立体环绕的东西都能忍了?   沈助理刚好迎面走来,“总裁?”   祁粲直接越过他走进去,走到时听面前,“明天就启程,等火子沟路完全修好就去见你奶奶。”   时听眨了眨眼,嗯?   “翠芬。”   祁粲冷笑:“她一定也想见见自己的孙女婿。”   时听:嗯??   ——「我们不是商业联姻吗,怎、怎么就孙女婿了??」   “翠芬。”   祁粲:…翠芬是一个标点符号吗?   ——「而且他巅疯对决之后我们不是要解散的m——」   时听还没说完,眼前的男人忽然低头。   时听:“!”   祁粲掐着她的腰,终于忍无可忍地亲了下去。   这次不是擦唇而过,是结结实实地碰在了她无法张开、却莹润漂亮的唇瓣。   时听:“!!!”   冷冽的气息和极淡的木质调男香,透过皮肤的温度,充斥在鼻息之间。   时听整个人被他紧紧箍住,抠着他衣襟的手都开始蜷缩。   祁粲眼睫垂落,唇角却轻勾。   …明明很害羞。   密不透风的怀抱里,祁粲的齿尖最后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才松开她。总裁往后退了点,过了几秒,心情明显地好了起来。   “…别误会。”   祁粲抱着她,别开脸,轻轻喘了口气。   他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消解她的音效而已。   时听捂着唇瓣,好半天才回过神,心跳咚咚咚,在心里哀嚎:   ——「啊啊啊啊!被车创了!」   祁粲:“?”哼。   ——「我奶奶不会认可你的、永远都不会!你死心吧大粪车!她认可的孙女婿是那种能下地、体力好、扛得起石磨、开得了拖拉机的男子汉!」   祁粲冷笑得更厉害了——你给我等着。   他不行,难道洋鬼子行?!   但祁粲亲了人明显很爽,他放开了浑身发烫的小哑巴,把自己的掌心收回身后。啧——她的身体反应,明明就是很喜欢,亲她的时候都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祁大少咳了一声,“你……”   “翠芬。”   祁粲忽然一顿。   “翠芬。”   祁粲:“?”怎么还没结束。   ——「翠——芬——」   ——「翠↗↘芬↗↘~~」   “?”祁粲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她的心声。   这是她实际发出来的声音……!   所以不能通过以往的方法来消解的——那怎么处理?   祁粲:“…………”   时听捧着发烫的脸,越想越气。   ——「他又发什么癫,他跟我奶很熟吗?」   时听捂着脸呜呜呜。   ——「他这么忙,这么癫,肯定连我奶名都记不住——三秒之内、他能从翠芳、桂芬、翠芬里找出我奶的名字吗!!!」   祁粲“哈——”地气得笑出来了。   这一次,总裁真的笑出了声。   荒谬,他的人生太荒谬了。   总裁差点大笑着走出房间,迎面遇见沈助理,一脸荒唐地告诉他:   “订机票。”   “现在,立刻,马上。”   沈助理:“是!”   ——「翠芳!桂芬!翠芬!你说啊!」   祁粲笑了。笑着走了。   而沈助理。   在这个宁静甜美的夜晚,终于欣慰地退下。   啊——   好久没见到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祁大少:您的最强孙女婿震撼来袭。   沈助理:我总能说出最专业的台词!(振奋握拳)   听听:? 第40章 又想了?嗯?   今夜无人入眠。   祁大少心情很差。   躺在两米多宽的大床上, 时听这女人躲在画室里彻夜创作找灵感,现在只有总裁一个人睡觉。   他心情更差了。   不知不觉间,祁大少竟然已经从一个完全的神经衰弱、不能听见人声的敏感人格, 变成了能忍受各种独特音效、甚至立体环绕音的男人。   …总归都是那小哑巴的声音。   不管是怎样的音效,怎样的频率,怎样的内容,总归都是时听的声音。   他已经习惯了。   就像习惯这张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睡前乖乖缩在一边,半夜的时候恨不得手脚并用把他拱下去。   想到时听那静谧但嚣张的睡姿,祁粲唇角不自觉一勾。   然后又抿直。   但他不能主动去找她。   笑话。   刚亲完她,就低头?怎么可能。   夜色静谧。   祁大少抬手, 轻轻碰了一下冰凉的薄唇。   她的温度和触感, 和他完全不一样。很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薄荷甜味。   被他的齿尖轻轻一磨,就像是一颗莓果被咬开一样的触感。   不过祁粲放过了她。那说不定是小哑巴的初吻, 她的反应太害羞,祁粲没有继续深入。   当然——   祁大少英俊的面孔上神色漠然。那也是他的。啧。   同一时刻,睡不着觉的不止他一个人。   ——「啊啊啊啊!」   ——「都怪那个烧货!」   时听抱着调色板,头顶冒烟, 脸上还有温度。   毕竟她也真的没有和人那样亲亲过呀!   谁知道这个神经病突然吻了上来, 下一步是不是整个A市都要炸啦?   时听悄咪咪地捂住了脸, 手上的颜料蹭到了红彤彤的脸蛋上。   她今天晚上真的灵感大爆发,之前那幅没画完的《烧》, 今天完成度一举超过百分之八十,画布上模糊的人脸已经变得清晰,油画特有的层叠质感、别出心裁的颜色搭配, 勾勒出了一种阴郁的、却又让人呼吸一窒的性感。   祁粲眉梢轻轻扬了起来。   …还没找她要这幅画。   啧。她真是…不会用画他的画去参加比赛吧?   时听…你别太爱了。   祁大少的心情完全好了起来,漆黑的眼底浮现出暗爽的神色。   时听对着这张画半晌, 然后又捂住了脸。   当然,她也不会要求祁粲分得清翠芳桂芬翠芬,反正那是她奶奶和祁粲又没有关系。   但是、他为什么突然亲她?   哦还有、之前在办公室还突然把她抱到了腿上——   可是!   可是祁粲这狗东西每天的表情和状态,完全地蔑视一切,不是突然霸道就是突然发癫,要么就是目空一切,一点也不像是对谁有感情的样子。   这不怪时听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吧?她摸了摸下巴。   ——「完了,大粪车不会色批大爆发了!!而我刚好是一个安安静静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他随手开涮?」   祁粲磨了磨牙,他什么时候涮别的女人了?   还随手?   他是这种随便的人?   但祁大少听着她一句冒一句的心声,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心情终于愉快了起来——她明显很在意。   在意那个亲吻。   祁粲又想起了她被笼在怀里,微微蜷缩着,眼睫轻颤的样子。他的指腹也摩挲了一下…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这么容易结束。   祁大少唇角哼笑了一声。   看来她真的不知不觉间很喜欢他了。   ——「不懂,真的不懂这辆车,但是……嗯??」   时听这时候才忽然留意到右上角的数据,猛地一瞪。   [34900012/100000000]   ——「啊啊啊!」四千万指日可待!   祁粲无奈地掀起眼皮:又怎么了?   ——「要不再亲一下吧!亲两下!」   祁粲一顿,然后忽然换了个姿势…干什么?她就这么不矜持。   刚刚才亲完他。   又想了?   祁粲抬手,骨节分明修长,半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但眼底仍见笑意。   那要是…她…以后还得了?   她还不得要个没完没了…。   祁粲又换了个姿势,冰冷英俊的眉目看不出波澜,却在夜色中微微拉扯了一下绸质睡衣的领口,晃动了一下脖颈,忽然觉得这乍暖还寒的天气有点热。   ……嗯。   他也没有很想。   祁大少又冷静地拉扯了一下衣领。   从客观角度,他之前就已经发现过,他和时听之间的距离,会对听见心声的音量产生影响。他也只是忽然想起还有负距离这种概念。   呵呵。   但鉴于时听对他如此不可自拔,尊贵的祁大少打算稍微低头一点,亲自把她叫回来睡觉。   她现在毕竟年纪小,能为自己的欲望负责吗,嗯?他们还不是正式的婚姻关系,至少要等到见完她奶奶,回来再正式…   ——「太快了!他实在是太快了!」   祁粲的动作一顿。   快?又提到快了。   这不是时听第一次提到快,但显然以他们俩目前的进度,还没有到探讨“快不快”这一步。   所以她一直说的快,是什么?   祁大少陡然冷静了一秒。   然后让智商和理智回归了脑结构的高地。   从她各种音效的出现和消除,到现在她真声的无限循环,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时听和他之间的,他们的身体机制或是精神世界明显是互相影响的,   就像祁粲需要靠近她才能消除这些声音。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也需要他的靠近,来完成一些什么?   祁粲:“……”   祁大少的头脑转得飞快,已知她有某种莫名其妙的KPI要完成,且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一边在心里表露对他的赞美,一边偷偷触碰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触碰他,能帮她,完成这种KPI。   或者说,完成其中的一部分?   祁大少开始面无表情,拳头捏紧。   不。   他又躺回床上。   他不相信,呵呵。   时听又不知道他能听见她的心理活动,她心里对他的爱意和赞美,又不是演给他看的。   就算……时听确实对他的身体有其他索取,有利用成分。   那也不代表她对他没有感情。   不信他可以和她更加亲密,看小哑巴的反应。   祁大少面无表情地闭上眼。   他是不喜欢别人的隐瞒和欺骗。   但时听在心里的不算。   对他肉体利用大概也不算。   时听也冷静了下来。   摸摸自己的嘴唇,有点发呆,心情砰砰跳得很快。   虽然和祁粲亲了一下刷出了百万心声,但是她也不可能真的去啵啵他啊,这太超过了。偷偷头发打结蹭wifi什么的还不太引人注意,但是亲来亲去的可就严重了!   时听对着眼前这幅画,用自己的画笔指指点点,一脸严肃。   烧货,这是烧货。   祁粲这个人实在是非常复杂!   他虽然有病,却表现出了足够的偏心。他虽然随地大霸,却也暗自准备了那么多那么用心的礼物给她。那是时听很少感受过的、明确的绝对的付出,组成了她心里一部分的祁粲。   而另一部分的祁粲——是她在未来剧情中看到的冰冷、疯狂、嗜血的精神病。而他们在剧情里的关系注定会有对立   啊啊啊!清醒一点!时听抱住脑袋。   ——「宝宝,不要铤而走险!你已经如履薄冰!」   ——「离他太近会被烧死的!」   祁粲在夜色中抱着胳膊冷笑。   怎么,她想冷静了?   ——他不管。   他要让时听从物理到心理上都离不开他。   他会让她最在意的亲人知道——托付给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给时听更多!!   祁粲恶狠狠地闭上眼。   “翠~~芬~~”   “翠↗芬↘~~”   祁粲又睁开了眼睛,按床头铃,门打开。   沈助理一脸少爷怎么了的微笑探头进来。   祁粲:“让太太回来睡觉!”   顿了一秒。   ——“就说是她奶奶让的!”   沈助理微笑,摇头,甜美退下。   “好的总裁。”   你看看,还得找个理由。   他们都嗑死啦^^   …   第二天起来,祁大少垂眸看着滚到他怀里的时听,默不作声地看了半天,才冷哼了一声,轻轻把她推开。   至少保证了他一夜的安静。   不然。   她都睡着了,她奶奶还在看着他。   祁大少吸了口气:“…。”   轻轻推门走出卧室,沈助理已经精神抖擞、面带微笑地等在门外。   “总裁,祁老先生要过来了。管家说十分钟后他们就会到达庄园。”   “…嗯。”祁粲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事他不想让老爷子参与,他年纪大了,如果让他知道内情,第一个祁粲以身试药他就不会同意。   但是老爷子虽然退位让贤,集团里的风吹草动依然会有人告诉他。   出发去B省之前被他赶过来,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现在外边应该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当年那场意外事故留下的隐患,被祁大少强大气场和战略眼光所掩盖的不安,再次甚嚣尘上。   关于他最近反常的行为,霸道狂宠,还有董事大会上难看的脸色,似乎不正常的躯体感应,结合最近对祁大少精神状况,祁粲并不介意他们议论,他要的就是猜。   那个暗处的人…祁粲冷冷勾唇。   他亲眼见到的,他不一定信。   但他躲在阴沟里窥探猜测的东西,他一定相信。   这一次去B省,他已经把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了。   他心底,的确,已经有了猜测。   祁粲微微眯起眼睛,微微抬手,沈助理立刻低头凑近。   “追踪一下左阳说的那个邮箱。”   昨晚祁粲没顾得上在意左阳说的东西,主要也是因为,他并不觉得左家能接触到真正的幕后信息,他们在这场局里只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弃用的棋。   当对方发现左白月对祁粲的情绪影响非常有限,他们就已经把重点放到了时听身上。   不过,那个邮箱大概能够解释左家兄妹为什么认为时听会对祁粲下手。   “留两个人,盯着左白月。”祁粲淡淡道。   这个邮箱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摊开在她面前,给她看这些信息,恐怕左白月也自作聪明地动用了一些技术,“窃取”了这些假信息,然后信以为真,病入膏肓。   既然是通过技术窃取,那他们能动用的力量远比她大得多。   “是!大少。”沈助理听见目标对象欲言又止了一秒。   不过没关系!他会精准定位到左明月小姐的。   并且,他还要留意,不要被左明月小姐发现祁大少的人在盯着她。   否则以左明月小姐的脑补程度,不知道又会幻想出怎样的爱而不得、爱恨情仇。   他szl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吩咐完了这件事,祁粲淡淡抬手,往窗外看了一眼。   至于左阳说的那幅画……   祁粲想,送回去是不可能,不过他可以给时听看看。   如果她喜欢就送给她了。   那些尘封的东西,晦暗的记忆……曾经觉得一辈子都会像神经痛症一样伴随终生的碎片,也随着精神的平稳而渐渐隐没。   有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带给他无穷的噪音和吵闹,却也意外磨平了他的尖锐神经。   等到这一场埋伏多年的大局结束之后,他或许,也终将得到彻底的释怀。   到时候他可以把那幅画以及过往,都打包送给那个小哑巴。   然后那个地方,就可以挂她的画了。   挂《听》,还是《烧》呢?   祁大少一脸冷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搅动全球经济命脉的大事。   到了一楼,祁老爷子已经拄着拐杖快速走了过来。   他们是直接驱车从疗养山庄赶回来的,看上去甚至还有些风尘仆仆,祁粲见状,眼底立刻又缓和了下来,“爷爷。”   “阿粲,你身体到底怎么样?”   “哪里觉得不舒服?做没做检查?”   祁粲抬手安抚道:“检查了,没什么大碍,您别担心。”   对方也一定知道,他在祁老爷子面前会尽量不露出颓势,免得他担心。   更何况,对方深知他的傲慢。   而就算他真的做了检查,的确,就像时听一开始说的那样——那种生物碱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溶于骨血,而表现症状却又类似他的神经旧疾,如果按照常规的头颅CT、脑成像等等检测手段,很难看出什么东西。   等折腾了一大圈,真的到检查血液的那一步,也早就已经晚了。   毒素已经遍布全身,攻破了他的神经系统,只等最后一击,让他全面崩盘。   祁粲心底冷笑,他们的确很阴险。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爷爷身后看了眼,“您怎么说跑就跑出来了,医生让您走动了吗?”   “混账!如果不是老白给我看病时刚好提了一句,我都不知道!”祁老爷子恨恨地剁了一下拐杖,“你身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还想瞒着我老头子?”   祁粲眯着眼睛,冷静安抚,总算让祁老爷子相信了。毕竟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的确还好。   ——消息,真真假假,半真半假。   最上乘。   “对了,项家的事你知道吧?”祁老爷子叹了口气。   祁粲不动声色,“怎么?”   “那项晚苑也真是的……他们项家内部的事,我们本也不好管,你那个温吞爹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隽舟跟我说,项晚苑现在想把以前项凝和连国共同持有的那部分股份都转给祁瑞,连国都依她的,除了在项家的公司里闹,还带着项晚苑到处私底下见祁氏的董事?”   啊…。   祁粲唇角冷冽一勾,眼底晦暗生光。   他的生物学父亲还是这么愚蠢,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给他留好了解答题。   希望他能给出让祁粲满意的解题思路。   祁粲半阖眸,藏住眼底的暗光。   祁老爷子人到晚年,所求不过是家庭和睦子孙和谐,叹息着道:“这次隽舟也是求到我头上了,他毕竟是你的亲舅舅,怎么好向你开口,但是你母亲的东西,他不可能让项晚苑再贴补到她儿子身上——”   “哦?是吗。”   提起当年那些糟心事,祁老爷子就是一阵吹胡子瞪眼。他们这样的人家,在本市是龙头集团,最注重家风和脸面。   然而当时祁粲刚刚失去母亲不过几个月,祁瑞就从项晚苑肚子里出生了,祁连国这个垃圾在项凝住院期间和项晚苑干了多少恶心人的事,祁老爷子都不想提,项家二老更是提一次血压高一次。   哪怕是项隽舟那样性情随和儒雅的人,提起祁瑞时都忍不住暗骂一声“野种”。   “我和你说这些,也是让你宽心,爷爷老了,但出手解决一点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难。你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又有B省那么重大的地产开发项目,我只希望你别把自己压得太狠,给自己的心留一道出口的门……”   “嗯。我知道。”祁粲扶住头发全白的祁老爷子。   他对爷爷的情感,大概就像时听对她奶奶一样。   而现在,他有出口了。   祁老爷子原本还想见见时听,不过听说她还在祁粲的卧室里休息,顿时笑着摆摆手,老脸上满是欣慰。   “让听听休息、休息,别叫她!”   祁粲:“…?”   不是。   他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   也可以是。   时听揉着睡眼惺忪的脸蛋走出来,晚了一步,打着手语问他:   刚才、爷爷、来了?   “没事。”祁粲伸手,揉了揉她的呆毛,又很自然地落下指尖捏了捏她的脸蛋。   “他已经做完了重要指示。”   祁大少道貌岸然,身强力壮,年轻气盛,矜持开口。   “回去接着睡吧。”   …   这边祁老爷子的车开出了祁氏庄园。   那边项家内部,正有人大声吵闹。   “我就要晶晶,只有她懂我!时家人怎么了?正好等我大哥不行了,我可以代替他和时家继续联谊啊——”   “好了!瑞瑞。”项晚苑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   “爸,妈,你们不敢想,但我敢想。”   “这些年我们被我大哥压制得还不够吗?凭什么爸只能领个闲差,而我连进集团的资格都没有!妈,你能忍吗?”   祁瑞今天穿着高定黑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看起来像是一个低配霸总,坐在沙发里敲着二郎腿,邪邪一笑。   “我早晚可以盖过他祁大少的风头。”   项晚苑也对这个儿子无奈了,他就不能学点有用的?——祁粲身上那么多优秀的履历、强大的业绩,他就只学了这个霸道作风?   而且这还是他精神出问题之后变成的作风?她有时候真怀疑他这个儿子到底有没有继承他父母的智慧。   但项晚苑的眼中全是对儿子的无奈溺爱和纵容,她转头看向祁连国,“老公你也真是的,你作为父亲也应该管管他呀。最近阿粲的作风那么古怪,别让瑞瑞也给带坏了。”   然而那个常年温吞的中年男人低着头,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带着晶晶去征服大山了。”   “瑞瑞,等等!——”项晚苑忽然焦急地站了起来。   B省,他干什么突然也要去B省?   然而祁瑞已经不管不顾地跑了,梳起的背头闪烁着油亮的光芒,大步走向时晶晶,仿佛自己身后也有一整车的鲜切玫瑰和二十二辆豪车车队。   ——当然,祁瑞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财力的。   但在祁瑞的想象中,他已经是仅次于祁粲的霸道总裁,他的狂宠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抵御得了!   果然,时晶晶一见到他,立刻心驰神往。   “瑞哥哥~~”   “走吧,我的公主。”   “我会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山野徒步,听说在那一带深处、还有可能找到一片遗落的火山!   而他大哥现在的体力还行吗?哈哈——   时晶晶看着宛宛类粲的祁小少爷,捧着自己的心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心都酥了。   好霸道……好宠溺……这就是她想要的!   别人知道她有这么幸福吗?他们知道吗?   听哥哥说,时听这次也会跟着祁大少的考察团队一起去B省,只不过,地产开发当然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啦,她呢,是要回B省那个穷山沟里哈哈哈——   她不会以为祁大少还会陪她一起去吧?   祁大少是什么人,不看不起她的出身就不错了。   …   时听坐上了祁粲熟悉的私人飞机。   这次飞B省自然很快,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落地。   哥哥时岩稍后一步跟着祁大少的其他团队一起来,Aron也已经在飞机上了——   祁粲冷冰冰地坐在她旁边。   ——十分自觉。   这次出发去B省,祁大少没有带走所有的精锐团队。   王助理和一半的人留在了A市,毕竟,这一次是场不一样的“外出”。祁大少随行的只有沈助理等人和一众保镖,众人神色都非常严肃。   还好有太太在场,严肃的气氛中总归是有几分甜蜜!   时听抱着一杯橙汁左看看右看看。   按照这个剧情进度,现在基本也已经到中后期了,但情况似乎完全不一样。这次去B省会发生什么,还都是未知数。   哦,除了这些人,还有晶晶和祁瑞组成的这支精锐部队^^   他们也积极地、永不言败地、无数次破碎又黏合地坚强来战。   [姐姐,听哥哥说你要回老家看看啊?你也真是的,自己去也就罢了,让祁大少知道了多不好啊,他看到那么恶劣的环境,该怎么想我们时家?]   此时,时晶晶坐在祁瑞的保姆车里,虽然不够豪华,但她可以假装自己是女明星。   时晶晶又幸福了。   她低头给时听发消息的时候还是先习惯性地考虑祁粲,然后才想起来、祁大少已经不是那个祁大少了。   但她时晶晶——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祁氏女主人!   祁氏集团女主人啊!那是什么概念?   和时听这个商业联姻未婚妻根本没有可比性!   她和瑞哥哥可是情投意合,等祁瑞继承了祁氏集团,她可不就是优越的女主人?时晶晶觉得自己眼光简直太好了!笑死、她之前就没有多喜欢祁大少,跟风罢了。   [哦当然,祁大少也不可能陪你去的啦~他那种人,还有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叹气]]   [反正我们到时候徒步见吧~~哥哥说了你也感兴趣呢,那就等你探完亲我们一起玩吧,放心,瑞哥哥很宠我,他也会顺便照应你的,哇真的好期待呀~~]   时听慈祥地关上了手机。有时候觉得晶晶这孩子就像一个画风固定的NPC,蛮好。   并且她点点头,觉得晶晶说的很好——她也不觉得祁粲会跟她一起去啊?   因为祁粲完全没有必要去火子沟吧。   总不能是为了分清翠芳桂芬翠芬吧哈哈哈?   祁粲:?我用得着。   谁忘了他都不可能忘。呵呵。   时听毕竟是观摩过祁粲在集团办公的样子的,他的工作日程是实打实的日理万机,那天坐在办公室里就眼睁睁着看他处理了好几大摞的文件,还有数不清的会议要开、要员要见。   所以,在火子沟分开之前,她必须——   蹭够流量,刷够四千万,嗯!   这样见到奶奶的时候就能说一些话了!   晚上她就已经怒刷了一整夜,现在还差一点,飞机上就是最好的机会!   ——「但是亲是不可能亲的,毕竟这么多人,我怎能做出这种虎狼之事?」   旁边的祁大少拿着财经杂志,垂眸阅览,气质清冷矜贵。   看样子完全没有分神留意她。   时听的两根手指悄默默地沿着座位扶手走路,找准角度,打算直接将手指抠上他的手心。   祁粲:“……”   祁粲合上杂志,转过头,抓住她的手,轻轻开口。   “又想了?”   “嗯?”   时听呆滞。   空气静止。   半晌后。   ——「啊啊啊啊啊你在说什么!你你你你!」   ——「你个大烧货、你败坏我名声!我我我我我——」   祁粲垂眸,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时听又噤声了。   然后脸渐渐红透。   虽、虽然现在数据的确又飙升了一截,然后飞速猛涨。   但他、他怎么如此自然??   团队众人:啊!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但是看啊他们好甜啊啊啊!   沈助理闭目:小王,看不到这一幕你真是辛苦了。   祁粲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捏着时听的爪子,放在掌心十指紧扣。   如果他的身体确实对她有用,那就给她用。   这傻子。   还需要他表现得更明显?   他是要带她回家的男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她奶奶怎么可能不认可他?   祁大少有充分的自信。   …   从前要去火子沟,下了飞机就要转车,开进山路换小车,再换摩托上一个山头,才能到达村里。   但现在,主路已经铺平了,祁氏集团背书的施工项目进展极快。   他们下了飞机,祁大少的重型越野防弹车已经停在了外边。   “上。”   时听狐疑地看着他。   ——「他和我坐一辆车吗?Aron也快到了,我是不是应该等一下……」   祁粲直接冷着脸把她给抱上去了。   你奶奶的孙女婿都已经来了,你还想等谁?   时听坐上了车,两边的景色渐渐开始眼熟,她也越来越紧张。   ——「不是,祁粲真的要和我一起去?他很闲吗?」   祁粲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   他忙得要死要活,B省的项目需要他考察的地方非常多,就这还抽时间来陪她回乡。   祁大少冷冰冰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工定制西装袖口。   反正,他要做第一个带时听回家的男人。   得到她奶奶的认可和见证,然后——   ——「啊啊啊,近乡情怯了突然。」   时听一直看着视野右上角的数字来转移注意力,虽然走得飞快,但是她也越来越紧张。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想法。   ——「奶奶看我突然带回来一个野男人不会吓到吧?全村的人估计都会跑出来看」   祁粲冷笑:谁是野男人?   金毛就不是?   随着他们翻到最后一座山头,上了最后那条大路——   两边的样子已经完全是时听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很多关于山沟沟里的回忆铺面而来,看着牛羊经过,破破烂烂的瓦房,时听的手不自觉地抠着祁粲的掌心。   回来了、回来了翠芬——   祁粲垂眸看她,不会要哭吧?   哭起来他还得哄。   麻烦。   祁粲伸手把她揽过来,却见她的目光停留在道旁。   一辆农村犁地施肥的车。   上边都是一些粑粑。   啊——   时听依依不舍地看着它从车窗外掠过,眼神终于坚定了下来。   ——「我明白了。   ——「他是来看他的本体。」   大~~粪~~车~~   祁粲:“?”   祁粲咬牙:呵呵。   你给我等着。   这次回来,他要让全村人都嫉妒她。   车子越往上走,越破落。   一切景象都告诉着他们,这里是偏远山区,真实的穷乡僻壤。   然而时听趴在车窗上,满眼都是回忆的神色。她不会因为自己被豪门父母找到而忘记这里,就算因为哑巴多年无法回来,她也始终记得这里有一个老太太。   所以当祁粲越靠近,越是能感觉到在此她生活过的力量。   最后,终于看到了大路尽头,有个人杵在那里。   手里不停地搓着袖子,身上穿着一件大貂。   时听远远地看到这个熟悉的方块矗立在村口,村里边无数唠闲嗑的乡亲正在偷偷看着这辆开上偏僻山沟的车子。   哪怕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车,但是那锃光瓦亮的外漆,豪气壮观的车型,一尘不染的车窗,都和这个曾是一条泥土路的村头格格不入。   时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让自己盯着右上角的数据,必须要刷到四千万、必须要够。   她让自己的心里充斥各种乱七八遭的心声,抠着祁粲的掌心绞尽脑汁。   ——「嘿嘿,貂肯定是假的,但这老太太要面儿。」   ——「火子沟的人还是这么闲,一里地外的人都能伸头瞅过来。」   ——「我去!看见隔壁的张叔张婶还有他家二丫了。我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就想让我奶奶把我卖给水子沟的瘸腿老光棍,翠芬差点拿刀砍他们,修路真是便宜了他们!!」   身侧,年轻的总裁缓缓眯起了眼睛。   车门打开,时听捏了捏掌心,跳下去的时候脚发麻,但站得很稳。   ——「奶奶还说过张二丫嫁给了村支书的儿子,他们张家天天和她吆五喝六的,很好!现在看他们还这么面黄肌瘦的我就放心了……」   ——「啊!够了。」   [40000000/100000000]   时听心中一阵强烈的感触,终于抬起脑壳,看向了穿貂的老太太。   一张满是沧桑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沟壑丛生,像是她用汗水浇灌的土地一样。花白的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身上穿着大貂,可手上全是肿胀的关节和茧子。   时听张了张嘴。   不知道她能说几个字,现在每个字都很珍贵。   身后的车门在这时打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矜贵从容地走下来,一尘不染的皮鞋站在了村口依然泥泞的土地上。   无数七里八乡的目光立刻聚了过来。   祁粲淡淡一笑,以最从容镇定的气场,最优越的外表,看向那个对时听而言意义非凡的老太太。   很好。   您的孙女婿来了。   她现在过得很好。   并且显而易见,他有能力让她一辈子都过得很好。   不必担心。   时听已经“哇——”地一声扑了过去,穿貂的奶奶稳稳地接住了她。   “死丫头,这一走五年了,连句话都不让人捎回来!”   时听嗷呜张嘴:“翠芬我好想你啊——”   她一下子说了好几个字!   竟然没有消音??   难道只要这句话不结束她就能一直说??   时听电光之火之间突然意识到,两千万句的节点让她说了一个字,三千万的时候让她喊了一个词,那这次是不是可以让她说一整句话!   但是一整句有多少根本无法界定啊!   时听这口气生生卡住愣是没喘,直接叽里呱啦地往下秃噜。声带太久没用过了甚至于很生涩、但是时听不敢停——   “啊啊啊我早就想回来了你看这大马路多好你身体也很好吧别担心我我过得可好了大家对我都不错——”   祁粲站在后边,从一开始地震惊她能说这么长的话,到开始期待那既然能说话,是不是可以介绍一下他了?   祁大少优雅站直,顶着许多探究又眼红的目光。   时听说到冒烟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咳咳。   祁粲:?   一整段话,这么多字,含粲量:0。   祁大少咬牙。   ——他修的路,竟然不配有姓名?!   祁粲终于上前一步,英俊又矜贵地站到了时听旁边。   整个火子沟都看了过来。   建议你看看这鱼塘、这拖拉机、这玉米地、这大马路。   介绍一下我是你的谁。 第41章 男人、你彻底沦陷了!   祁粲站在时听旁边。   无疑是非常瞩目的。   当那辆越野防弹豪车停在村头, 小女孩漂漂亮亮地跳下车时,那四周窗里门外的不少村民虽然都在惊呼——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是王翠芬家那个、好几年前让有钱人家接走了的丫头!   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不一样了。   他一尘不染的大衣衣角和光可鉴人的皮鞋,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出现的人物。   这位年纪轻轻执掌庞大财团、登上富豪榜最年轻的企业家、财富无穷手腕狠厉的总裁, 站在脚下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那种矜贵疏离的气场很难显得融洽。   祁粲来之前就思虑过他和别人之间的差距,所以此时站在时听旁边,神态已经算是平易近人。   毕竟是在她奶奶面前的初印象,祁大少的体态、外貌、神色都调整得非常完美,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切入这个局面。   然后时听就咳了个昏天黑地。   一边咳,一边在心里雀跃地想:   ——「还好还好、该说的都说完了,应该没遗漏什么重点吧?」   祁粲:“?”   祁大少愤怒握拳, 咬牙。   ——我不是重点?!   她知不知道他冒着怎样的风险听她说这些话?   马上她的这些声音就要在他的世界上演余音绕梁, 而整句话里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他。   祁大少震怒。   但是祁大少涵养一流,表情也很隐晦, 时听压根没注意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激动中——真的太开心了!   哪怕好几年没用过的声带完全滞涩,说话的时候喀拉喀拉的,像是艰难倒带一样,最后还是没气了。   但是已经赚了, 能说这么多话, 时听已经赚大了!   时听差点咳弯了腰, “咳咳咳、咳咳——”   王翠芬一看这架势也被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对孙女这些年不吭声的埋怨, 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咋了这是?说句话就给你呛着啦?”   时听连忙摆摆手,现在只要在翠芬面前说过话就够了, 接下来就算到五千万句节点之前不能再开口,但是也好推脱一些。   沈助理早已经和太太沟通过, 知道她不希望翠芬奶奶知道的良苦用心,于是亲切地上前一步解释道:“翠芬奶奶,时听小姐在出发之前嗓子就格外不适,医生说她近期都需要静养,建议是最好不要讲话。”   王翠芬一听就着急:“嗓子坏了,这是上火了?你这丫头,吃什么了嗓子伤的这么严重,怪不得刚才听你说话卡着喉咙似的——你等着,我去泡点菊花给你喝——”   她说着风风火火就要走,时听连忙拉住她,感激地回头看了眼沈助理,然后对着奶奶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暗示她放宽心。   她一张嘴,奶奶就立刻拍了她一下,“好了你不要说话了,医生让你静养就听医生的,不要张嘴了!”   时听眼睛笑弯了,乖巧地点点头,抱着翠芬的大貂胳膊——虽然这毛不好,蹭了她一身,但是时听还是觉得很幸福。   嘿嘿。说话了,跟奶奶说了这么多话。   ——「赚大啦!赚大啦!赚大啦!」   祁粲:不好意思,请问。   什么时候她能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并且注意到这个活人才是她赚最大的事?   以及这个活人是她未来的丈夫?带她回家的男人?   祁大少非常矜持,面无表情,这时候才轻轻咳了一声。   “咳咳。”   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依旧英俊优雅地杵在原地。   ……从下车到现在,他的出场率竟然还不如沈助理!   这像话吗?   王翠芬这时候才终于看向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   她知道,听丫头说了,他们豪门家庭里有什么商业联姻,她的对象性格不咋好,但是对她还不错。这次时听回来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翠芬心头是满意的。但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她心里又泛起嘀咕。   他的确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和周遭的乡土气息格格不入,甚至和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站在人群里,气场压天压地,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气,像是没什么温情的大白鹅。   祁粲同样也在看着时听的奶奶。   岁月和操劳压垮了她脸上的皱纹,在穷乡僻壤的开垦和农活让这个老妇人多了干练和泼辣的劲头,但是仔细打量,看得出她有一副慈善的眉目——否则也不会在十年前的那时候捡走时听。   祁粲是敬重她的。   她把时听养得很好,甚至比在时家好的多。   王翠芬的手搓了搓貂,然后问时听:“这就是……”   祁大少这时候终于有了合适的契机缓缓出列。   出色的外貌,强大的背景,雄厚的财力。   他一定是最强的孙女婿,这点毋庸置疑。   祁大少淡笑:“翠芬奶奶,您好。我就是时听的未婚夫。我叫祁粲。”   男人声音平稳,声线低沉冷冽,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势。   时听眨了眨眼,没想到他这么正式。   祁大少在外边从不需要介绍自己,整个A市无人不知。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还是在她奶奶面前。   他们身后,沈助理等人激动握拳。   ——见家长!这不就是见家长!   不愧是祁大少、这等气度!这等表现!   他就是要让太太的奶奶放心——嫁给他祁粲、他会许她一世幸福!   沈助理甜美地闭眼泪目:小王,你又错过了!   王翠芬又搓了搓貂,点头,“哦、哦。”她其实知道,火子沟最近修路的事,就是他们的人来施工的。因为之前他家来过一个这样穿黑西装的助理,说他姓王,专程跑来山沟里替这年轻人了解时听。   后来沟子里开始修路,那个王助理又来了一趟,她也就都猜到了,只不过没有声张。   修路的事被村支书大张旗鼓地宣扬,她隔壁张婶家的二丫嫁了村支书的儿子,见天吹嘘这事是村支书他们拉来的好事,整个火子沟都要感谢他们村支书。   她都懒得和他们掰扯!   只要听听在外边过得好就行了。   王翠芬看着眼前这年轻人,因为前边派人来了解和修路这两件事,对祁粲有了基础的观感:   ——虽然这年轻人看着太瘦了,皮肤也太白,看着气色不太好,估计不是个特别结实的爷们。扛不动石磨,干不了农活,估计也不会开拖拉机。   但、好歹是个干实事的人!   翠芬点点头,一双布满老茧、常年在泥里仿佛洗不干净的手向他伸出来。   祁粲平静地握了上去。   身后的沈助理等人:泪流了。   ——这是爱的传递、爱的交接!   “好、好!”翠芬招呼着,拉了一把时听,“来,进屋!屋里暖和。”   时听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回家啦回家啦!   他们这边刚一回头,村口无数的目光就收了回去,但是显然——农村信息网已经开始飞快编织,不出十分钟,所有人都会知道王翠芬家的丫头回来了、还带着一群看着十分不一般的人!   时听向着那件熟悉的平房小院蹦跶了几步,然后回身,笑眯眯地招呼后边的助理和保镖大哥们。   ——「别客气呀大家、今天吃铁锅炖!」   她又高高兴兴地走了两步,最后回头,拉起了祁粲的袖子。   ——「给你一个鸡腿。」   谢谢他对奶奶的重视。   祁大少清冷的唇角终于一勾。   然后由她拉着,慢慢走进了那座小院里。   之前还不想让他来…   他来了她还是高兴的吧。   谁能不羡慕他这样的孙女婿,嗯?   暗爽。   祁粲反手握住了时听,心底哼笑着走进了翠芬家的院子。   …   这里就是时听生活过很久的地方。   像是很普通的农家自建房,两间瓦片平房外边是几垄土地,打了一口陈旧的水井,前后两院和一圈篱笆墙。   院落里堆着不少晒干的农产品,还养了一条小土狗,正在嗷嗷叫唤吵闹得很。院后还有鸡笼,味道难免不好闻。   ——「嘿嘿,怪不好意思的。」时听摸摸脸蛋。   这一切都是时听见惯的,但对祁粲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应该会洁癖爆发吧。   祁粲倒是很淡定。   毕竟王助理不是白来的,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提前有了了解。   掀开厚厚的门帘,走进了一排通铺的房子里。   祁粲缓缓抬起眼睛。   房子里,墙面上,贴了几张陈旧的奖状之外,贴满了一幅幅的画。   有的是水彩笔涂鸦,后来渐渐有了油画棒,也玩过水彩,画技和意识明显在一点点成熟,到最后终于定型,开始专攻油画,并且已经初具规模。   这个时候的时听的确还是稚嫩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蜕变成了那样的、充满灵魂、声量巨大的画者呢?   祁粲眯起眼睛,想起Aron那个金毛说过,时听当年有一幅第一次画出灵魂的画,被人买走了。   他其实已经不难猜出那是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时听真正失声之后。   画画成了她唯一的发声方式。   她当年画了什么?   可惜祁大少动用财力在全球范围内都没能找到以S.署名的更多作品,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当年她可能有其他艺名。   二是这幅画已经不在了。   祁粲看向时听,她正高高兴兴放下自己这次带来的画板工具箱。   那个金毛洋鬼子说,他们这次要找回当年的灵感,所以——当年的灵感是什么?   祁粲心想,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正思考,就被人一把拉着坐了下来。   ——「怎么样,暖屁谷,舒服吧?」   祁粲:“?”   他坐的地方是挺暖和的。   但祁大少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   人坐炕头。   优雅从容。   其实现在天气已经转春,没有那么冷了,但屋子里的火炕烧着,奶奶显然是想尽力招待好他们。炕上已经摆了各种瓜子花生水果和糖,大铁锅里的肉菜都炖着了,看着跟过年似的。   而时听和翠芬一样,一骨碌脱了鞋,盘腿坐炕上。   祁粲垂眸看着。   她穿着草莓小熊袜子,盘腿像小老太太的姿势,不知道为什么,祁粲有点想笑。   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的确陌生且格格不入。   但是时听在这里,一切就都和谐且可爱了起来。   翠芬拉着时听的手,“所以,这次回来是咋了?还是在那边呆得不顺心了?”她虽然想孙女,但也知道山沟子里没什么好的,一直让她安心待在外边。   时听下意识就想打手语解释,但是一出手,就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捏住了。   祁粲淡淡地说,“你的嗓子,歇歇吧,少说话。”   ——「嘶——差点忘了!」时听缩了缩脖子。   翠芬看着,眼底多了两分欣赏。   不错,虽然看着气色不太好,但是知道疼人。   祁粲说完,转头告诉翠芬,“她有一场国际绘画大赛要参加,这次回来除了看望您,也顺便打算采风找灵感。”   “哦、哦。”翠芬点点头,笑得眼尾堆起褶皱,“好!丫头就是有出息!那阿仁,你说他也要回来啦?”   阿仁——就是奶奶口中的Aron,当年也在这里待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带时听一起找到了藏在山区里的那片火山。   时听笑眯眯地点点头。   ——「可惜阿仁今天吃不到奶奶做的铁锅炖啦~~」   祁粲抱着胳膊,心底气笑了,能不能看清楚坐你旁边的男人是谁?   在她奶奶面前别逼他动嘴。   小心他亲她。   …祁大少不爽地转开了头。   祖孙俩一个能说一个不能说,也一样其乐融融。说到最后,翠芬还是忍不住看着眼前的孙女,一双粗糙的手摸了摸时听的小脸蛋。   “一晃五年过去了,当时那个男的说你是什么豪门走丢的闺女、要把你接走,我还不信,骑着车追了两里地……”   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祁粲忽然一顿。   五年前…   哪个男的把时听接走的?   是时父,还是时岩?   但显然,翠芬奶奶并不认识那个男人,而时听似乎也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祁粲的眸光微眯。   五年前是时听人生的转折。而五年前对祁粲而言,同样也是。   看来那一年对他们都格外特别。   但其实时听对那些都已经很模糊了,甚至想起来也是一片浑浑噩噩的模糊。   那段时间醒过来就知道自己失了声,惶恐不安,手语没学会,无法和时家人交流,走丢十年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感情,现在还失去了沟通的能力。   不敢告诉奶奶,怕她举着菜刀从那坑坑洼洼的山路追来陌生的大城市,怕她因为担心在路上出什么事。只能到处求医,不安绝望的时候就闷在屋里一个人画画,挣到一点钱就继续看病。   说起来,真正人生的转折点,好像就是从踏入祁家庄园开始。   她得到了一个调整和改变的机会。   ——「反正现在都好啦!见到了奶奶,说了话,马上大粪车去工作,我和Aron去徒步画画——」   祁粲咬牙,想得美!   ——「等找到当年那片火山,再去写生。」   ——「我现在强得可怕!」   祁粲忽然又是一顿。   …火山?   他怎么不知道这里的地貌有火山。   时听已经拿手比划了一个尖尖给翠芬看,翠芬一看就想起来了,“又要跑去那大山沟子里里?找那火山就那么神奇?”   “那地方,也就你和阿仁那种不安生的淘气鬼能找得着!”   火子沟里都很少有人会去找那片火山口,那附近没什么好植被,他们没必要往那边跑去。政府不是没想过把周边建设成风景区,但是那地方确实难找难爬,这些年只有一些驴友、徒步登山爱好者能误打误撞地走对路。   “这次可不准瞎跑了!听到没?”翠芬呵斥。   时听点点头,这次肯定不是瞎跑了——这些年徒步线路已经成熟了很多,装备也很成熟,他们的探险已经比当年好得多,而路却还是当年的路。   这次还可以带着几个保镖大哥一起去!   时听一边点头听训,一边发现祁粲已经半天没声了。   一回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水杯走神了。   祁粲垂下眼睛,指尖微微用力。   许多记忆倏然间刺痛地掠过头脑,狂奔的记忆,黑暗的紧闭,还有…那血迹之间、烙印在他衣袖上的火山灰。   祁粲恶狠狠地闭上眼睛,把那些记忆重新纹丝不动地压了回去。   他依旧是沉稳冷静、无可攻破的祁大少。   他足够冷静且理智,他知道这世间不是由巧合构成的。   但…他要亲自去看看。   祁粲冷冷地睁开了眼睛。   ……反正他也不可能放任时听跟那个金毛一起进山。呵呵。   ——「他怎么啦?」   时听摸了摸脑袋,感觉旁边忽然传来一股阴暗之气,就知道这辆车又悄悄发癫了。   祁粲抬眸,对上一双干净清澈的黛色瞳孔,倒映着他的神色。   ——「干嘛,又晕了,被铁锅炖香迷糊了?」   祁粲捏了捏眉心,“?”   …他最多是被她吵迷糊的!   她刚才那一长串含粲量0的话语,现在还在他的世界里游荡,难为他还能正常思考。   “……”祁粲无语地坐直了身体。   但他自己都没发现,当他心里听见时听的声音,心头的阴翳忽然就消散而尽,注意力不自觉地全部放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他拉住时听的手掌,轻轻起身。   依旧是那个强大的总裁。   ——「嗯…奶奶说,祁粲这人模样确实生得好,但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祁粲:“?”   ——「我觉得也是!我看他总是一副被吵得很厉害的样子,情绪要么狂霸要么阴沉,显然不太正常。而且神经衰弱肯定也会影响身体的方方面面,我们山里人是不能接受这种身体素质的男人的,要不起——」   祁粲一个猛子站了起来。   他抱着的胳膊在西装之下撑出了肌理分明的二头肌,流畅结实而又漂亮,充分提醒着她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要有眼无珠。   而时听已经美美转身——「吃铁锅炖去喽~~」   祁粲怒了。   那有他香吗?!   他身体不好,嗯?   他一定会让时听领悟到真实情况。   给他等着。   …   大锅登场,香气弥漫。   一家人——包括祁粲带来的助理和保镖们,全都一起吃了这顿饭。   毕竟,奶奶的菜量能喂饱全村。   所有人吃得眼泪汪汪的。   都是淳朴的蔬菜和鸡鸭鱼肉,上了大铁锅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香。   就连祁粲都真的吃完了时听夹到他碗里的肉。   心情十分不错。   沈助理一边吃一边幸福。   小王!…算了^^   最后,时听吃饱喝足,幸福地躺在炕上。   Aron下了飞机,正往这边赶,没吃上这顿饭他痛不欲生。   哥哥也跟着祁氏的考察团队一起来了,顺便带着时晶晶一起,再再顺便还有她的霸道瑞哥哥。   最后两拨人竟然神奇地融合了,考察路线和他们的徒步路线基本重合,时晶晶幸福到昏厥了,她又有学术大佬哥哥,又有霸道祁小爷的疼宠。   她这次要秀翻整个世界!   “。”时听心中为时岩默哀了一秒。   那就让哥哥先感受他们炽烈的爱情吧!   经过时晶晶的大肆宣扬,元宝也听说了他们在B省的活动,发来哀嚎语音:   “听听!你们要去徒步了啊?”   “啊啊啊我也想去,可是我哥不让我去!”   时听眨了眨眼,白医生一直以来还是很支持白宝元的各种爱好的,就算听不懂她的各种rap也会鼓励她,这次倒是管她严了些?   白宝元:“你都不知道,我快被时晶晶膈应死了。整个A市都变成她play的一环了,现在天天和祁瑞演霸道总裁爱上我——你知道的、我是爱看霸总文学,但是祁瑞又不是啊!”   达不到祁大少这个水平,不要搞那些痞的好吗!   “祁瑞明显是想模仿祁大少,但是这个模仿程度我觉得祁大少已经可以告他了。就这时晶晶还非常陶醉,到处营销自己的甜蜜霸宠,救命。”   时听都给听乐了。   不愧是精锐部队,两个人就是一支宠军!   “哦而且时晶晶早八百年就开始预告,说祁瑞会在徒步登顶的时候,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给时晶晶一场华丽盛大的告白!”   白宝元可算找着机会吐槽这件事了。   “我真受不了了,但是整个豪门群都非常给她面子,我吐啦,还好群友李祝沈和我一样理智……”   时听摸摸下巴,一脸慈祥地安慰了元宝。   没想到晶晶这孩子还是这么活力四射,她已经完全超越了白月光,活出了新风采!   ——「华丽盛大的告白?真是闻所未闻。」   另一边。   被火子沟村支书拦下来敬酒的祁粲听见这句话,忽然眯了眯眼睛,唇角一勾。   嗯?   干什么?   时听摸着下巴,在原本的剧情里晶晶这孩子和祁瑞那个心理素质奇差的少爷之间也似乎没什么交集,祁瑞虽然脑残,但是应该和祁大草被投毒的事没有直接关系。   看来剧情改真的变了很多。   好在,对于时听而言目前的所有调整都是有利的。   不仅让她顺利地参加了艺术节、作品被高价拍卖、受邀参加海外大秀大获成功、现在还迎来了国际大赛的机会…并且,已经开始能说话了!   四千万到一个亿的距离,已经看上去没那么遥远了。   ——「嘿嘿,嘿嘿嘿。」   祁粲抬起酒杯,站在乡间的饭桌上,年轻的总裁负手而立,低头勾唇一笑。   她干什么。   点我?   她想要华丽盛大的告白,还是想对他告白了?   祁大少没喝酒,但眼底还是浮现出了暗爽的流动。   不管是哪个,祁粲都决定是前者。   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多给她点面子怎么了?   既然她都主动提了,她想要那就给吧。   他没别的意思。   这都是她主动要的。   毕竟这里是她老家,她奶奶在的地方,她当然想让别人知道她过得好。   对祁大少而言,满足她的心愿太简单,举手之劳,轻而易举。   所以他可以让她高兴一点罢了。   告白,要多盛大才算盛大?   让群山回响。让世界看见。像群星一样闪耀。   让她被所有人羡慕。   他祁粲能给的,永远是最好的。   …   “祁总!来来来!”   “您投资的修路工程,真是菩萨心肠、我要代表我们整个火子沟、感谢您!”   “这次真的要感谢祁氏集团、感谢祁总远道而来,大驾光临!”   这村支书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中年人,一开始对着沈助理点头哈腰了半天,才知道原来穿黑西装的有一排人,然而真正重要的人物只有一个。   村支书连忙转向了祁粲。   他们这穷山沟多少年才能来一个大老板?见到了还不得使劲灌酒!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合作、捞捞油水。   说了半天,祁粲滴酒未沾,村支书自己倒是喝红了脸。   “祁总,来来来,在王翠芬家里能有什么好吃的,上我那里去,我备了厚礼,就等您了!”   王翠芬本来就不喜欢他们进自己院子,一听就炸了,“我家没什么好的?那怎么都来我家不上你家去?你别是有什么花花肠子,想把人骗过去!”   祁粲纹丝不动,看着手里甩打抹布的翠芬奶奶。   他听时听在心里念叨过,翠芬在十里八乡也是个彪悍刺头。   但时听常常想,如果没有她的彪悍和泼辣,她一个无儿无女、没有老伴的农村妇女,怎么能再这样的穷困山头养出一个单纯快乐的小画家?   祁粲缓缓放下了酒杯,理了理袖口。   村支书不愿在大老板面前和王翠芬吵架掉面子,但他看祁粲的确没有要动的意思,于是凑着一张脸堆笑,把自己儿子拉了出来。   “祁总,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我们村最有本事的年轻人——他还有个妹妹,是我们村最漂亮的丫头,刚刚十八,我叫她也过来给您问个好?”   祁粲抬起了眼睛。   年轻英俊的总裁,淡淡扫了眼村支书的儿子,开口回应了第一句话。   “就是你,娶了张家的人?”   “对、对!祁总连这个都知道——”   房间里。   张二丫正好溜了进来,一眼看见了躺炕上的时听。   当年她走的时候还是瘦巴巴的一个野丫头,怎么现在回来这么水灵了?!   这皮肤,这头发,根本不是待在山沟里的人的样子,还有外边那个英俊到像明星一样的男人,真是她带回来的?不可能吧。   张二丫一眼就看见了时听手里拿的手机,水果最新款,贵得死人,就连她村支书公公都用不起!还有她身上的穿戴,这衣服面料,一看就很贵——肯定是故意拼出这一身行头回来撑面子的吧?   刚才那豪车开进隔壁王翠芬家,她爹妈酸得都吃不下饭了,就说这几年王翠芬家里经常有新的农机,还有新批下来的地,怪不得呢?   张二丫酸的不行,好在想到自己完美的婚事,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哎哟,我看了半天才认出你来——听子,我嫁了咱们村支书的儿子铁钢哥,你认识吧?你奶告诉你了吧?”   嫁给村支书儿子、那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当年时听可是要被她爹妈介绍给隔壁村的瘸腿老光棍的,跟她怎么比?   今天公公还打算把铁钢哥的妹妹介绍给修路的这个大老板,到时候他们张家就更是飞黄腾达。   啊?时听挠了挠头。实在想不起来她的铁钢哥是谁。   但她刚坐起来,就听见外边一阵轰隆的声响。   然后,张二丫听见自己亲娘在隔壁尖叫的声音——   “你们干啥?!为啥凿我们家门口的路?!”   张二丫一愣,顾不得显摆,连忙跑了出去。   然后就见那个英俊不凡的男人站在张家门口,身后,一辆隶属祁氏、在附近施工的推土机直接开了过来。   这阵仗,全村人都冒出来了。   年轻的总裁负手,眉眼淡漠,只是微微一抬下颌——推土机就轰隆隆推平了张家门口刚铺好的路。   村支书人都傻了,张家俩人跌坐在地,干不过机械,最后和冲过去的张二丫抱在一起。   “你干啥?!你干啥!?”   远道而来的总裁站在全村人的目光里,淡淡开口:   “我修的路,我想推就推。”   “凭你们。”   “也配给我未婚妻说亲?”   王翠芬手里还举着木棍,都准备干架了,听见这一句,总算明白了。   ——这是为了当年他们给听听介绍瘸腿老光棍的事。还有张家这些年仗着村支书的关系,总是对他们吆五喝六的原因。   祁粲淡淡挥手。   “推完张家,去村支书家。”   “是,大少!”   这下,村支书和他的儿子铁钢,张二丫和她的爹妈,全都哭了。   “别、别呀!”   祁粲背着手,淡漠转身。   凭你们,也配给他介绍?   他有人了好吗。   王翠芬愣了半天,脸上的皱纹忽然笑开了。眼底的欣赏明显了不少。   时听这时候才终于从人群后边钻出来,探头探脑。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这么大动静,铁车哥出击??全村人都炸啦??」   祁粲:?铁车哥又是什么新的爱称。   但祁粲走过来,面色平静地牵起她的手,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就是有人想给我介绍对象。”   他余光观察着时听的表情。   ——「啊?」   祁粲唇角一勾。   ——「谁这么想不开哈哈哈。」   祁粲:“?”呵呵,反正是不想把他让给别人的意思。   他听得懂。   翠芬把围观的人都给呼啦散了。   最后有些高兴地看着这个孙女婿。   他拉着时听慢慢走回去。   她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她孙女过得简单一点,快乐一点。   …   这戏剧性的一天落下了日暮。   王翠芬开始认真打量这个跟孙女一起回来的年轻人。   祁大少感受到了对方的考量,坐姿微微端正,下颌角绷紧,矜贵但严肃,握着时听的手微微收紧。   当然。   祁大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来之前的飞机上,已经抽空做了较为充足的准备——   拖拉机挖掘机推土机的使用原理他快速领会,拖拉机驾驶证如何考取也熟记于心,还有农机器械在国内外的最新进展科技前沿,他也都小有了解。   祁大少在脑内过了一遍,较为自信地抬起头。   奶奶向他发出了第一个问题。   ——“和面会不?”   祁粲:?   翠芬奶奶撵着围裙笑了笑,“包饺子呢?”   祁粲:“。”   时听心里嘎嘎地乐了起来。   ——「听好了,我们有一项超吊的活动,所有的风云人物都会参加!猜猜是谁不会受到邀请?」   ——「是你!哈哈!」   祁粲:“……”   哈哈。   时听乐呵呵地去给奶奶打下手去了。   ——「我们一起——包——饺——砸——」   祁粲看着她雀跃的背影,和她奶奶眼神中明显增多的认可。   最后也笑了。   …   夜色一点点落下来。   这个破落但干净的小院,一年年一点点翻新的地方。   时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打水,一会撒点面粉,一会追着家里的小土狗嗷嗷叫。   这是她这几年来最快乐的一天。   祁粲确实不会和面包饺子,他带来的十几人精英团队在这件事上也显得笨手笨脚。   最后他们只能把翠芬奶奶的院子打扫了一遍。   祁粲抱着胳膊,靠在房柱上,看着时听的身影晃来晃去。   在祁粲眼中仿佛一点点变小。   变回小时候,十年前,更久远。   变回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就这样穿梭在这样一方小小的院子里。   这一切,简直是祁粲人生中非常值得记下的一瞬间。   她让他感觉到一种安宁。   ——如果忽略她立体环绕声音的话。   “你看这大马路……”   “我身体挺好的……”   “你看这大马路……”   “大家对我都不错……”   祁粲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但是亲也不会消解这个声音,因为这是她真正说出来的话。   用什么方法才能停止?   时听的鼻子被奶奶捏了一下,蹭了一鼻尖的面粉。像一只放归山野的小猫。   时听也偷偷摸了一手面粉,趁祁大少思考的时候,呼了他胸口一掌。   祁粲:“?”   她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完全恃宠而骄是吧。   祁大少面无表情地低头,用手盖住了她那一个白色的面粉五指印。   刚好,捂住了心口。   ——「啊哈哈哈~~在我奶奶面前不敢打我骂我吧!」   祁粲无奈:他这辈子什么时候会打她骂她?   ——「略略略,待会屁谷上也来一掌。」   祁粲呵呵。   想摸他就直说。   祁粲安静地按着她的掌印,坐在那里。   “我好想你啊~~”   “我早就想回来了~~”   “别担心我过得可好了……”   她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她的笑脸近在眼前。   吵是吵了点。   但他…   祁粲覆盖着手印,捂住自己的胸腔,感受到掌心之下的搏动。   但他的心在动。   意识到这种悸动源于那个人,祁粲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顿。   然后,所有喧哗的立体环绕忽然都停了下来。   飘飘落落。   只剩眼前那个人。   原来——当他在心底意识到某件事的时候,这些环绕的她的声音就会消停。   原来这一次的方法是这样的…。   但祁粲的指腹蜷缩了一下。   他在这种让人心慌的安静中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抵抗——不。   感情这种东西,在祁大少的世界里是危险品。他这么多年的人生之中从未允许别人真正走进他阴翳遍布的内心深处,就连他自己都被关在门外。   所以他没有感情。   他能给时听一切她想要的,关注她的需求满足她的需要,并且这辈子也只会对她一个人这样——但,祁大少一脸冷漠狂傲。   那是爱情吗?   他很清醒,他永远都很理智。这种理智是决定他这些年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制胜关键,也是他彻底勘破这一局的关键。   而他祁粲,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冷漠,自负,孤高,最重利益。   这一切都是因为时听对他热烈的喜欢而产生的反应。   他们之间,显然是她先喜欢他,靠近他,还对他的身体爱不释手,毫不矜持。   而他一直清醒可控。   心动沦陷?怎么可能。祁粲缓缓冷笑。   他是谁?   他可是祁——   祁粲心中否定,然后一瞬间,所有噪音重新接踵而至。   “翠芬——”   “粪!”   “你看这大马路——”   “我过得可好了——”   “翠芬!”   “粪——”   祁粲:“。”   夜色的小院里。   祁大少捂着心口,严肃地站起来。   告诉自己的脑子:   爱就爱。   别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大少:完了。   沈助理&王助理&保镖:您早就……   #他爱起来有多可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42章 敏感肌大少已爽死   今夜, 在一个遥远偏僻的小院子里。   祁大少对自己的大脑和内心进行了深入的思考。   承认感情,她的环绕声音就结束了,这说明什么?   一直以来, 他作为祁氏最年轻的继承人,动辄需要为偌大集团做出重要决策,他有诸般手腕,还有不近人情的铁石心肠,这一切造就了祁大少的成功,但同时也导致他注定会在一些事情上显得格外武断。   ——以及自信。   祁大少有一套完整的思维逻辑、恪守法则,一直以来都完全按照自己的准则生活。   而现在,有一个超越他的认知, 打破他的准则, 并且还在一步步越过他底线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并且正在准备用她手上残留的面粉渣呼在他屁股上。   祁粲面无表情地身后捏住了她的爪子:“……”   时听:糟糕,被发现了^^   爪子蛄蛹蛄蛹地抽了出去, 假装无事发生——「怎么背后偷袭他也能察觉?!」   “……”祁粲勾唇冷哼。   不过此时祁大少关注的重点不在时听的心事上。   而在他自己的心事上。   承认,对她心动…。   ——“承认”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对以往认知的修正,甚至意味着过去想法的错误性。这对商战之中杀伐果决、强势带领集团走向的祁大少而言, 本就是有一定难度的。   可是。   可是该死的, 当他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的世界真的清静了。   每一次特殊音效的出现,祁粲都可以为它做解释, 比如电音是在强调她心中的需求,快速或慢速是引发他的探究——但是从他这里出发的解决措施,该如何解释?   只能说明, 他的心在告诉他,需要了解她, 需要关注她,需要…爱她。   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宁静。   这四方小院十分宁静。   年轻的总裁站在破瓦片的屋檐之下,西装裤腿边是一只狗,左手边捏着一个时听。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此刻听不见她的心声,她环绕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可他仍然觉得她占满周遭的世界。   胸膛上被她按出的那个白色手印底下,心脏正在蓬勃跳跃。   沈助理和保镖们站在远处,欣赏着这静谧温馨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刻或许可以说是祁大少这些年来难得的、真正的简单美好时光。   哪怕对面已经风波诡谲,暗处的势力来势汹汹,可是这一刻、在太太生活了十年的偏僻山头,祁大少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沈助理感动闭目,让眼泪自己流淌,让小王自己感受: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祁粲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一路,他步步后退、为她妥协,最后终于一败涂地。   祁粲,你…。   但他心里并没有对自己失望。反而涌动着一种陌生的酸涩而又微甜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有一种隐晦的爽。   ——「铁车哥,干嘛呢铁车哥?……」   时听捏了捏指尖,歪了歪脑袋,他咋了,忽然闭上眼睛沉郁顿挫?   因为不会包饺砸?又不是真的要他包嘛。   祁粲这人自尊心就是强。   但其实,时听挠了挠头——今天祁粲愿意带着人,陪她回奶奶家,还出面帮奶奶出了口恶气,让全村人都看在眼里…时听是感谢他的。   就像是收到弥补二十二年的生日礼物一样,时听其实很感恩这种付出,因为很少拥有。   此时她看着祁粲,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穿着黑色大衣,冷白肤色从衬衫领口延伸一小截,英俊又冰冷地站在她奶奶的大腌菜缸旁边,依然像是来拍画报的忧郁帅哥。   加油啊!铁奋。   时听在心里悄悄说,未来的剧情你不会输的吧?   祁粲缓缓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饺子包好了?”他问。   时听点点头,又摇摇头,在背冲着奶奶的地方悄悄比划了一下手语:包完了,但是人多,不太够。   “没事,”祁粲的神色看不出情绪,只是依然静静看着她,“都给你吃。”   时听黛色的眸光眨了眨,然后心想。   ——「啊,他不爱吃饺子呀?太好了你这个没品味的东西^^」   祁粲:“?”   他面无表情地掐了一下她的脸蛋。重重地。   ——「哎呀!嘿嘿没关系,我可以把他那份都吃了,这可是饺子啊!还是奶奶包的饺子,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今天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多多多……」   祁粲眼底又不自觉地浮起一点笑意。   眼前的人和她絮絮叨叨的心声都像是热气腾腾的饺子一样。   所以——   年轻的总裁终于认真思考,他是因为什么对时听产生了不受控的感情呢?   因为她总说一些让人迷乱的话,还喜欢念霸总文学和黄文来影响他,然后他真的被影响了?不,影响了但很有限。   还是因为她画画的时候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心声,像风像云像虫子一样自由自在古古怪怪。…   还是…因为她心中始终有自己的坚持,始终为了发出自己的声音从没放弃过努力。   因为她长情知恩心里始终想着她奶奶,自己咽下失声那几年的苦也从不让她担心。   还是因为即使这个世界没有人站在她身后,为她讨公道,她也依然单薄却有朝气,不怨愤,不世俗。   简简单单。   祁粲忽然想明白了。   大概就是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时听的内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真正的时听是一个怎样的鲜活的人。   所以他…   祁粲缓缓闭上眼睛,唇角轻轻一勾。也只能是他,只会是他,喜欢这个——   ——「嘿哈!喔哈!一拉马斯卡!……芜湖拉哈!」   ——「吃——饺——砸!」   就算这样他竟然都不觉得吵闹,又或许是对祁粲而言她真的已经再是什么影响,而是一种惯性。   他习惯了她的七嘴八舌,习惯了她的天马行空。习惯了她的各种称呼。   这不亚于自我PUA。但是——   祁大少高冷地睁开了漆黑如海的眼瞳,在夜色下轻轻呼出一口冷气。   喜欢她确实得有点病才行。   他有病,他认了。   …   “走了、走了,饺子出锅了!”   “翠芬奶奶,我们来帮您端——”   “大少,我们进屋吧。”沈助理脸上也带着祥和的喜气。   “嗯。”   祁大少确定了这一点,浑身沉郁的气场终于消散,眉目之间恢复了疏朗和信念。   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而且,他承认心动又如何?   ——反正,他们是两情相悦。   时听这个女人早就对他沦陷了。   他的心动是迟一步的,对她的回应。   祁粲高傲地低下头,用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亲自去端饺子。   顺便扫了一眼蹦跶来去的时听。   没错——他是心动沦陷,他是对她妥协,但他也要看到她的感情。看到她对他的忠诚,然后,奉上他拥有的一切。   祁大少眼眸微眯,重拾信念感。   他就不信,在他的攻势之下,在他狂风暴雨地给她一切之后,她还能忍得住?   他迟早看到时听丢盔弃甲、为他沉醉的样子。   祁大少又爽了。唇角轻轻勾起。   再说一遍,这是两情相悦。   情投意合。   懂么?互相的爱。   …   时听带着爱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顿奶奶牌饺子,彻底满足了她的心灵和胃。   回家太好了呜呜——除了依然不能说话,但一切都是热腾腾的,只可惜过了今晚她又要离开了。   现在是祖孙俩的夜话时间。   时听去奶奶屋里和她躺一张炕上,就像小时候那样。   祁粲和他带来的团队也被安置在了奶奶的房子里。   火子沟毕竟地处偏远,他们今天来的时候一整天都在路上,已经非常耗时,如果开下山区再去县城找酒店,其实也很难有像样的,不如应了翠芬奶奶热情的招待。   条件肯定是艰苦了些,大家一起睡大通铺,沈助理和保镖大哥们倒是没什么,但是他们担心祁大少这样洁癖和敏感神经,晚上能不能睡着?   王翠芬笑着搓搓身上挂的围裙,退了那件撑场面的大貂,她其实并不魁梧,是一个精瘦的小老太太。她脸上的褶皱笑着,看祁粲的反应。   祁粲知道这也是对他的考验,十分从容地走进了大通铺房间里。   别的倒是没什么。   只不过他和时听一起躺了很久,他怕时听不习惯。   嗯。   翠芬有自己的考量。   她这一辈子都在大山里,见的人不算太多,见的世面也少。这个城里来的孙女婿的确优秀,不凡,但也正因如此,她不敢确定孙女的未来。   因为她是个没用的老婆子,不能给她支撑,她一个人在外边会不会受人欺负,常常要看对方的人品如何。   老一辈人见过太多无疾而终的情起和誓言,有些人能在锦衣玉食中给一点小打小闹的爱,就像对小猫小狗一样。如果不是真的从心里欣赏和喜欢一个人,而是将她当成玩物,不能共苦共患难,那感情走两步就很容易散了。   她会不会被欺负?   他们之间肯定是这个强势的孙女婿占上风?   祁粲能理解。   但是她奶奶绝对多虑了。   大少一脸严肃地进屋在炕沿坐下。   他有多拿她没办法,是在他母亲坟前过了明路的。   祁大少半扶住额头。   呵呵。   人员都安置好了,翠芬就也回到屋里,时听还是说不了话,不过两个人点头加比划呢,奶奶也都能明白她意思。   今天真是热闹的一天!   隔壁张叔张婶他们后来也一天没出门露脸,张二丫委屈的哭声隔着篱笆园都能听见。后来村支书想带着儿子铁钢上门给翠芬道歉,都被祁总的人直接给拦了回去。   更别说,那开上山来的拖拉机最后就停在了王翠芳的院子里,还有数不清的肉蛋奶、保健品、礼品堆到她那破瓦屋下——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孤寡老太太有人撑着!   这下,全村人都羡慕坏了。   时听一直揣着手嘿嘿,一边听着翠芬抱怨他们乱花钱,一边又能感受到她一个多年独自一人的老妇人、那种扬眉吐气腰杆挺直的爽快。   没什么比这更让时听高兴了。   他们都是这样常觉亏欠,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无法做对方的靠山。   但是现在时听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祖孙俩闲聊夜话,时听张不开嘴,祁粲却听了半天,唇角也带笑。   沈助理看在眼中。   他又要欣慰地说出那句话——少爷越来越爱笑了!   这是少爷第一次跟着回家的女孩啊。   祁粲:“?”   沈助理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大炕上,时听依恋地抱着奶奶的胳膊。   可惜这次她呆不久,不说她现在的任务进度还不够,而且还有比赛的作品要截稿,就是祁粲他们也不可能在奶奶这里呆太久,他这次来B省主要是为了考察,哥哥他们也马上就要到了。   这一次他们愿亲自来火子沟看看,给奶奶带来这么多人气儿,时听心里已经很高兴很感激了。   就是走之前,时听还想再和奶奶说说话。   所以她企图再努力一下,争取看看能不能冲破下一个整数节点。   目前进度:[42130864/100000000]   还是差得有点远,因为过来之后她不太方便蹭霸道wifi。   ——「毕竟是在奶奶家,我怎么好意思对他动手动脚的?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祁粲视线一顿,又缓缓笑了。   他承认,他爱了。   但他们之间,是谁更爱?不言而喻。   时听根本克制不了她自己对他的靠近。   那好吧,他会帮助她完成她的KPI的,不就是把身体让给她用吗?她用就是了。   既然他已经承认自己的内心,那她发出的声音也就不会在他的世界里立体环绕。   他可以帮她完成,让她能说更多话。   希望她别急得抢在他前边告白。   他的浪漫盛大还没开始。   呵呵。   祁大少甚至暗爽得换了姿势坐着,抬头看看山间乡下干净的星空。   时听也看着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她估计得应该没错,既然四千万句心声的节点已经顺利让她说出了一长段话,那一次只会更长,能表达的东西只会更多,甚至…有可能有其他效果?   毕竟,那是5000万句了诶!   五千万比别的整数还要特别,那正好是一亿的二分之一,标志着她的任务已经达到了中点!   时听觉得五千万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整数,说不定除了能让她说更多话,还会有更多的发声效果,以及特别的、对于剧情的调整。   毕竟,现在暗中人都要开始收网,男主也要和他对打,她一个小炮灰夹在中间,仍然是哑巴,也仍然是炮灰。   必须要尽快努力刷才行!   时听握了握拳头。   奶奶还在不放心地问,“但是这个孙女婿,他家里条件很复杂吧?人看着倒是可以,性格可能不算大好?”   时听摇摇头给祁粲平反,心想是的!他性格就是很神金^^   但是时听已经习惯了。   于是窗外的月亮透过老旧的窗棂洒进来,奶奶摸着时听的头发,忽然悄悄问她。   “那你喜欢他吗?”   时听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过了好半天才缓慢地想:   ——「什么是喜欢?」   祁大少忽然又换了个姿势。   到重点了。   干什么,又要吐露心声,表达感情了?啧。   时听想,在她心里,祁粲是很多东西,是大粪大草大霸大铁车,是霸道神经病和发癫狂魔是最强wifi处理器。   但他也是会从新西伯利亚接她陪她去巴黎给火子沟修路陪她来看奶奶的…祁粲。   时听眼前忽然闪过他之前重重的亲吻…和很自然的轻轻的浅啄,以及抱着她处理文件时的手臂,哦还有,祁粲很自然地从奶奶手里端过一盘饺子的样子。   时听眼前竟然有很多很多画面,才发现她丰富起来的人生里,似乎一直有这辆车的身影。   祁粲:怎么不说话了?   不好意思了?   在想什么呢?请问。   祁粲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最后确定:   她爱我入骨。   懂了。   没有心声,一定是在回忆,回忆那些场景。   而她甚至没有经过他那样的思想挣扎,就已经爱了。   祁粲闭了闭眼,勾唇。只是苦于这是在乡村山头,否则,他简直想把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等着。   等着他。   另一边的房间里,时听抠了抠枕巾,揪了揪穗穗,最后又握了握奶奶的手。   …不知道耶。   祁粲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在原本的剧情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   但现在,那些原本的轨迹都没有发生。   她也开始希望,祁大少能够平安顺利地走到剧情终点。   不要输。   …   暗爽完了的祁大少终于神清气爽地打开了邮件。   身上的气息一点点沉稳了下来。   此刻。   这间承载了祁氏总裁办七八名名精英助理和保镖的房间,已经化作了一间严肃的议室。   是的。   一盏油黄灯下,祁大少正在分析战略以及A市动荡的情况。   留在A市的王助理已经半夜加急传来简报。   果然,大少一动身离开,集团内部就已经出现了幺蛾子。   在这种时候,心理素质就显得格外重要。   即使火已经烧起来了,祁粲最当下的重点依然是他们所在的地方——B省这个重大地产开发项目。   这次祁氏组成的专家考察团和徒步活动有线路重合。   祁粲之所以打算跟着时听他们去看看那座火山,除了有他内心深处不愿意触碰的理由,当然还有商业一个原因——   如果那附近真的有特殊地貌可以开发成景区,那他的地产开发项目将直接获益,价值难以估量。   他们在这里开发的本就是度假观光为一体的高端地产,B省本就有非常丰富的自然资源,这个重大项目也是和官方对接的工程,如果能开发出更多噱头,商业价值自然也大大提升。   无论何时,哪怕有心理创伤,祁大少都是一个敏锐的商人。   然后——   他才点开那封王助理加急赶出的邮件报告,微微眯起了眼睛。   …   与此同时,A市。   窗帘后那道神秘的身影轻轻摇晃着红酒杯,没有喝酒。   “他们真的去了?上山了?”   “是的。”   “他还发疯了推平别人家门口的地?”   “…是的。”   男人愉悦地轻笑了起来。   宿命啊宿命,你真是…造化弄人。   怎么就这样刚好呢?   眼下,局势已经完全有利于他,他多年的谋划在此一举,已经开始有人向他倒戈。而祁粲身边,同样有能为他出手的人。   祁粲的状态显然已经大不好了,但还在勉强支撑,时好时坏。   如果是直接的精神崩溃,他会失去不少乐趣。像现在这样、精神如走钢丝般维持着表面的正常,内里却已如虫蚁蚀洞,等待最后一击的样子,才是最有趣的……   祁粲显然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但这一切都太迟了。   他对左家也有了动静,当然,那个邮箱很难骗过祁粲,只能骗骗左明月这种蠢货,他们已经找人销毁了。   然而……最让他意外的是,他光风霁月、养尊处优的祁大少,竟然毫无知觉地走入了那片山区。   从他选择B省,最后选择陪那个哑巴走入那片山区开始——真正的好戏,终于拉开序幕。   最好的黑夜降临到璀璨之上。   虽然现在有不少人都在B省,多了些麻烦,但是…   祁粲在那里,难道不会想起什么吗?   当毒素侵脑,他就必然会想起。   而当他想起的时候,游走在全身的毒素,损坏的神经系统……终于能联手崩盘,带给他最好的礼物。   这一击,甚至比安排好替罪羊、让他得知爱人背叛更加惨痛、更加漂亮!   因为那时,他埋藏在记忆深黑之处、这些年勉强维持平静的、那些被关起来的惨痛和洪水猛兽,都会倾泻而出——   想起当年的一切,想起他们之间的渊源,在濒死之际,他会不会觉得惊喜呢?   当然。   那人悠悠笑道,小哑巴,他也不会放过。   虽然她的哑巴有恢复的迹象,但是赶在她能开口说话之前,把一切罪名都合情合理地安插到她头上,让她到死无法张嘴就好。   很快了,很快了。   那人握着高脚杯的手轻轻颤抖起来,眼底带着兴奋的光。   多浪漫啊…太浪漫了。   这是一场经年的回环。   他当年能成功一次,就能够成功第二次。   他太擅长利用人心,利用那些…以为他是他的蠢货。   那人低声念了两句祁粲的名字。祁大少,祁大少…   凭什么他一出生就璀璨如光?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那他的人生,又被谁偷走了?谁来还给他?   就让所有人一起还给他吧!   祁粲他也该想起来——当年是怎样痛苦的了。   再等等,再等等。   这一天终于快要到来了。   …   【白家出具了祁大少的精神检测报告,证明您这些年的确本就有精神问题】   【祁氏高层董事会大震荡,目前消息已经被强压下来】   【大少,请指示】   如今,祁大少进入B省考察,A市内群龙无首,果然那暗处的人开始了兴风作浪。   白家在A市的医学地位自然权威,这报告一出,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祁老爷子一力压下,目前还只流传在祁氏内部高层。   毕竟——“祁粲”这个身份、这个标志、对集团太重要了。   如果集团总裁多年来罹患神经性疾病,且精神状况持续糟糕,而这样的人把持权柄这么多年——他们都不敢想象、公司的市值会缩水多少?!股民还怎么信任祁氏?!   爆出这个信息的人显然也并不想这样做,他的目的肯定也是与祁氏利益相关。   但,纸包不住火。   因此,这个消息被牢牢地封锁在了祁氏集团的高层内部,并开始紧急寻求对策。   祁粲勾起唇角。   果然是在他离开A市之后,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动手。   他让王助理留在A市,带着团队密切关注着一切动向,除了蓝湾别墅那边,左家那边,自然也包括白礼延、白家,甚至于白宝元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祁粲缓缓眯起了眼睛。   在这场大戏还未开唱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数了。   而这次白家的出手,祁粲并不觉得那是蓄谋已久给他致命一击。且不说这根本不足以伤到他的根本,祁粲更倾向于白礼延,或者说白家,是被迫参与的。   因为这里完全可以反逻辑验证。   如果白礼延从一开始就是对方的人,那么他去精神科治疗的五年间早已经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当年在他刚刚从事故中走出来的时候,远比现在好杀得多,神经也更脆弱。   但,无论白家是从什么时候被裹挟进去的,祁粲都没有动手干涉。   ——因为不管他们现在在白礼延那里得到什么精神评估数据、检查结果,最终都是佐证他的精神走向崩盘。   也就是佐证这个祁粲亲自留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相信的逻辑。   他早已经从第一次险些中毒的时候,就已经被一个小哑巴无知无觉地救了下来。   从此,他祁大少的人生已经变了。   【静观其变。】   祁粲淡淡地回了几个字,唇角冷冷一勾。   因为,会有人比他先闹起来。   他留下的那道题,他那生物学上的父亲解出来了吗?   祁粲幽幽地看向山间的无边夜色。   这场狩猎游戏终于开始。   他相信,一切都不会是时听“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会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谁能阻止他?   不存在。   …   第二天一早,火子沟村口再次热闹起来。   小土狗在嗷嗷叫,后院的鸡在咕咕哒。   祁大少和衣在桌边看了一夜的地质报告,闻声慢慢抬起眼睛。   村口又有好几辆车开了上来,不少人扒拉着门口偷偷瞅,只见那些人一落地,甚至还有外国来的?!   而且又是来找王翠芬家的。   火子沟村民现在都对他们家刮目相看。   时听昨天睡得特别特别好,虽然没法蹭流量,但是在奶奶身边无比安心。   听见动静才翻身起来,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刚伸了半个懒腰就被人拦腰搂住了。   祁粲另一只手抬起,给她理了理头发,然后非常贴近地走了出去,眯眼看向门外。   时听一下子醒了。   一大早,遇见心软的wifi。   谢、谢谢啊?   “翠芬~~翠芬~~~”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好大儿~~”   生硬的中文传来,王翠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跑出来,有点迟疑地对着这个金头发蓝眼睛的人左看右看。   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面,总觉得眼前这人看起来像记忆里的好几个人?   “是我,Aron啊!”   “哦、阿仁,真的是你!都长这么高啦?”   Aron笑坏了,他很多年前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翠芬还是这么可爱。   最近Aron在海内外的名气也是大涨,他的画比以前卖得更贵了,这次绘画大赛也是势在必得。   他的听听呢?   视线一转,就看见祁粲搂着时听站在门框边上,一脸挑衅的亲密。   祁粲冷冷勾唇。   干什么?洋鬼子。   你来晚了,不,你早就没有入场机会。   他们现在两情相悦。懂吗。   车门打开,后边还陆续出现几个人,提着礼物一脸郑重的时岩,还有满脸嫌弃、撇着嘴角的时晶晶,以及坚持模仿霸道人设的祁瑞。   祁粲搭在时听肩头的指尖轻轻地敲了两下。   他知道对方也和他一样,不可能只守在A市。   这次来B省的所有人之间…一定有对方的人。   ——当然,首先排除祁瑞。   他只是来负责智障的,这点毋庸置疑。   …再加上他旁边那个时晶晶。   祁粲眯着眼睛缓缓扫视,然后淡淡垂眸一笑,没有给那个过多眼神。   还有谁,在每次活动的时候,都刚好在场,巧得不能更巧…?   时晶晶已经扭哒地飘了过来。   “姐姐,你以前过得竟都是这种日子,我要拍下来让大家都看看,我真的是太心疼你了!”   祁瑞注意到他大哥站在不远处,立刻耸了耸肩,一米七几的个头硬撑了一件过膝黑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移动的霸道黑方块。   他上前一步,邪肆地搂着时晶晶,“放心,宝贝,我绝不会让你过这样的生活。”   时晶晶心中尖叫:啊啊啊!对!就是这样。   时听听见了吗?看到了吗?   时晶晶闭着眼睛,心里都甜死了——这才哪到哪?瑞哥哥为她准备的一切爆宠,时听准备好羡慕了吗?   她怎么可能不羡慕?   眼下虽然祁氏内部的动荡都被压了下去,可是瑞哥哥本就手持很多股份,又是老祁总最疼的小儿子,当然知道很多内幕。   祁大少——那个曾经令她、令所有人心驰神往的男人,他的精神果然出问题了!   现在的平静只不过是勉强支撑罢了!   现在董事会内部都在进行决策和商讨。   而她时晶晶,显然已经得到了命运的眷顾,选择了最正确的人,即将成为未来祁氏的女主人了。   临来之前,时晶晶还好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左明月。   左明月最近一直沉寂,听说是在办自己的个人画展,说不定还是为了想挽回祁大少,被时晶晶明里暗里好一通嘲笑。   得知时晶晶他们去了那边探访火山,她终于坐不住了……   她知道,那就是粲要找的东西。   她是重要的人,她必须在场……   最后下车的是时岩,手里还拎着好几个礼盒。   他之所以觉得要来,是觉得他作为听听的哥哥,需要出面对收养她那么多年的奶奶表达敬重和感谢。这次他没有再那么直男,直接带了一车礼品过来。   这么多人都到场了,时听也知道,她终归要和翠芬道别。   可惜她还差几百万句才能到下一个节点,可惜没能再和她多说两句。她张了张嘴,知道还是徒劳,最后只好看向祁粲,扯了扯他的袖子。   祁粲知道她的意思,唇角微微一勾。   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   她可真是太依赖他了。   祁粲勾着唇角,对着翠芬道:“时听来之前就和我们说了,等她这次比赛的事情结束,身体也养好了,就再次来看您,到时候接您去祁氏庄园小住。”   而且,还有以后万一哪天要办婚礼…之类的。   也需要她奶奶出席。   祁大少一脸高贵冷艳默不作声。   王翠芳的手搓了搓围裙,“不打紧,你们忙,忙点好,丫头不用担心我。”   时听点点头,下次——下次她一定是一个彻底健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喊谁就喊谁的人了!   到时候她可以和奶奶从早上唠嗑到晚上,谁来搞事情就骂谁,用自己的嘴当推土机。   “另外,您无需再担心邻居的打扰。已经向更上级反应过,他们不会再对您造成影响。”祁粲淡淡地补充。   时听连忙重重点头,然后又看了看祁粲。   总觉得他好像太懂她的内心了,他们之间这么心有灵犀吗?   祁粲心底哼笑一声。   两情相悦,你说呢。   Aron没好气地耸了耸肩,感觉这个男人已经在他没来的时间里把翠芬搞来了自己的阵营。啧啧。   一群人拉拉杂杂地说话,各有各的目的,一时间,时听竟然都不是离奶奶凑得最近的那个人。   但是真的要离开了,时听还是产生了强烈的不舍。   她才只说了一句话,就那么一句,说得太快,奶奶可能都没听清。   奶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可是时听知道她心里装着很多事。   要是她能快点好,快点好……   祁粲垂眸看她,忽然带着时听微微一转,回到了没有人的屋檐之内。   门外,Aron正大声和奶奶寒暄。   “翠芬,你都忘了我了。”   “我当年之所以和听听那么投缘,就是因为我也有个哥哥,也是从小遗失在了外边……”   “不过我们应该不太像,他应该看上去更像标准的华裔。不像听听和她哥,还有那个亮星星……呃,他们好像也不太像。”   杂七杂八的闲聊远远传来。   …门内。   祁粲半阖着眼睛,看时听那羡慕别人说话却又没什么办法的表情,忽然低头,轻轻亲了她一下。   既然都两情相悦了。   她就是他祁粲选定的爱人。   她的一切愿望,一切需求,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满足,给她最好的所有。   没办法,谁让他有这样的实力。   祁粲哼笑着低头。   男人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之下深邃漆黑的眼睛,半阖在眼睫之下,落在她唇瓣之上。   时听靠在老家破旧的门板上,被亲了之后,忽然睁圆了眼睛。   远处人声喧闹,此处是她小时候贫瘠长大的地方。   而在木板和尘土的味道之下,属于男性的清冽剃须水的味道,清晰地弥漫开。   “够吗。”祁粲轻轻问。   时听眨了眨眼,想说,够了,什么够了,够什么了。   可是她刚张开嘴,祁粲就捏着她两只手腕,牵起来放到自己腰后,再次低头亲了下去。   碰到了她的舌尖。   时听瞬间像是过电一样。   心……心软的wifi……   舌头也很软。   不对……啊啊啊。   时听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缩小在他怀里,脚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踮了起来,抓着他腰后的衣服,抓到皱皱巴巴。   不会亲,她根本不会亲。   只能勉强张张嘴。   祁粲没敢亲太重,怕她嘴唇肿了被人看出来。   她现在这样就已经像个小可怜。   他哼笑一声,又勾了一下她的舌尖,终于放开了怀里软塌塌的人。他的后颈到脊柱还有点麻,松开发烫的指腹,蹭了蹭她的唇角。   两情相悦。   是不是两情相悦。   她真是喜欢死了。   祁粲都害怕她太喜欢以至失去理智。   而他还可以给她更多,知道吗?等到了山上她再看看……   到时候可别失去理智。   祁粲抱着她退开一点,爽得有点麻,准备欣赏她发疯或是尖叫或者害羞到无声的内心。   而时听晕头转向,但可以感受到心声增速正在狂飙,在他认真亲吻的时候,几乎是千倍速增加。   ——「好、很好亲、亲很好、、」   ——「他刚才、刚才问我够吗,是什么够了?他又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他不知道吧?但是啊啊啊啊真的要够了……1、2、3、4、5……」   时听开始猛凑心声,人忽然又行了。   祁粲:“?”   祁大少又不爽了。   被她亲了,她竟然一点亲的事都没想?   没有回忆触感,没回味记忆,甚至都没关注这事,嗯?   他亲得不够狠了是吧。   小心他把她——   时听:“!”   [50000000/100000000]   到了!中点!   最近的剧情绝对已经触及到了最关键的阶段,否则也绝不会有这样的速度,但是不管怎么说——   她又能说话了!而且剧情会给她有利的调整,她一定不会再背锅领便当了!啊啊啊啊——   时听激动地一张嘴:   “啊↗↘啊↗↘~~~”   祁粲暗怒的神色忽然一顿。   时听也猛地睁圆了眼睛。   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什么东西??   电音?   怎么会这样?!   “…”祁粲缓缓抬头,神色莫名,“。”   两人四目相对。   “我↗不↘是↗故↘——”   时听连忙又闭上了嘴,黛色眼睛圆溜溜,满是惊恐。   但是她忽然意识到,五千万句心声之后,没有局限她说话的次数!!虽然带电,但是她好像可以说很多句话?这对剧情调整已经有某个重要意义,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   时听放弃了,彻底闭上了嘴。能说,但又不完全能说,一开口就是一串激情彩铃,让时听怀疑人生。   怎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发生!   祁粲:。   历经沧桑的祁大少缓缓笑了。   哦,你是问你为什么会这样吗。   我该怎么向你解释你为什么会这样?   以及,你未来可能还会这样、那样、以及那样。   “丫头呢,听听去哪了?”   “刚才还在这呢?”   “我们大少也不见了。”   时听耳尖一动,下意识往祁粲身后藏了藏,抓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   而这一刻,祁大少带着无人可知的经验值,油然产生了一种永远可以给她兜底的稳定与自豪感,握住她的手。   总之。   电他就行了。   他早就建立耐受了。   想不到吧。   祁大少又爽了。 第43章 那幅画原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事发生在我身上?」   时听捂着自己的嗓子, 伤心落泪。   祁粲安抚性地搂着她,强大稳定又可靠。   毕竟,只有他知道——这世界上可以发生多少不科学的事。   呵呵。   祁大少十分淡定从容。   最后, 临走前,时听也没能再和翠芬说两句话——毕竟以她现在的电力嗓音,她怕真把奶奶给吓到。   可恶啊!   几辆车缓缓开出了翠芬的小院,翠芬带着围裙挥挥手,一直在叮嘱时听,“别惦记、别惦记!下回来别带东西!”   时听心里呜呜地想,她下次一定带个好嘴。   不对,正常的嘴。   “翠芬, 别担心, 我们都会照应好听听的~”   Aron倒是和翠芬说了好多话,差不多把时听不能说的那份也都说够了。   他走的时候想上时听和祁粲他们这辆车, 结果被祁粲一车门给挡在了外边。   祁粲:“爬。”   他现在是神经病人设。   他精神状况不稳定,想干什么干什么,呵呵。   Aron也很震惊,眯了眯眼然后无所谓地一耸肩, 转头去找时岩——来的路上他们碰的头, 听说他是时听的朋友, 时大哥可是友好得多,只不过那辆车上还有祁瑞和时晶晶。   亮星星这个孩子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当初在巴黎大秀上的破防时刻, 立刻有点僵硬地转过了头——因为她最近简直太幸福、太风光了,她决不允许自己想起来以前的破防时刻!都不存在了!   但Aron倒是非常自来熟地融入了他们,他来的目的还是带听听一起去找回当年的灵感, 而时岩他们的考察团和他们的徒步路线前半程也都是重合的。   Aron说,“我觉得你是个好哥哥, 时岩,我们会很有共同话题的。”   时岩挠了挠头,他其实觉得他不是什么好哥哥,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到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和机会来拜访一下收养时听这么多年的奶奶。   他们这些哥哥,还是太自私了啊。   Aron却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头深情看着车窗外的翠芬   “走了,翠芬~~下次我再来吃饺砸。”   祁粲淡淡地抱着胳膊,坐在时听旁边。   下次?下次他也没机会了。   下次是在他的婚礼上。   “好、好。”   王翠芬笑着冲他们挥挥手,小老太太揣着手站在村口,身上没有穿貂了,只是穿着自己平时干活时的袄子,戴着洗褪色的围裙。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很光滑,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朴实的笑意,看向时听的时候还是带着浓浓的不舍。   时听扒着车窗也和她回望,心想:回去吧奶奶,回去吧,我马上就好了——   翠芬点点头,一直挥着手,看着车子一点点开走。   挺好的、挺好的。这次,听听家里人来了,她也算见过了,还见到了她的未婚夫,终于了解了她在山外边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临走前,那孙女婿悄悄低声告诉她,让她这几天留意夜空。   这个年轻的大人物,是要为她的孙女做些什么吗?翠芬想不出,她一生贫瘠,走不出大山,但是她很高兴,有人能这样对待她的小丫头。   还有他给她留下的百亩地和很多新苗,等转了春就可以种下了。   他们也很快就能再见到了!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她就好。   翠芬挥着手,看时听一直扒在窗户口,直到车子看不见踪影了才慢慢回去。   ——「呜呜呜!我恨我是个哑巴!」   时听一脸舍不得地收回了脑袋,唉声叹气,又不敢唉出声音,只好悄悄捂着嘴唉声叹气。   可恶!   电音哑巴!   祁粲本来在看地质论文,扫了她一眼,然后伸出修长手指,弹了一下她那颗臊眉耷眼的脑袋,淡声道。   “舍不得?很快就能接她过去玩了。”   等这次的事情一过,他们还不该正式结婚了?   这小傻子心里一点概念都没有,都得靠他才行。   离开了他,她还怎么活啊?   祁大少挺爽地闭上了眼睛,抱着胳膊靠在椅背。   但是时听一听他这话更伤心了。   这一次还能以嗓子不适糊弄过去,下一次她就不能用这个理由了!必须得真的能正常说话才行。可是这次五千万的整数节点竟然这么奇特,让她能说话却说得很玄学,难道必须得到一亿总目标的时候才能做个正常人了吗?   时听偷偷看了眼旁边,又看了看前排,车子正在疾驰中,他们应该注意不到她,于是时听小声地用嗓子又aa了两声。   然后曲里拐弯的声音蜿蜒而出,时听立刻痛苦面具地闭上了嘴。   这山路都没她能绕!   ——「这真的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吗,这正常吗?为什么大粪车听了没有很惊讶??」   祁粲:“。”   ——「哦可能是因为奶奶还在场他要装逼,但是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我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说我幻听了?」   时听顿时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祁粲沉默孤傲地坐在一边。   “。”有点想笑。   但想到他自己,祁大少又笑不出来了。   是谁曾经也以为自己幻听?   以及是谁艰难挣扎地面对这些奇葩音效?   祁大少面色高冷:他不说。   ——「啊啊啊好想说话可我不敢!难道后边的节点我还会发出更恐怖的声音吗?」   时听其实也可以理解,因为现在她的哑巴不是真的好了,能说一个字还是说一句话、其实都是额外给她的奖励,所以发出的声音会是什么样、也受到那股力量的影响。   只是她不知道后边剩下的最后几个大整数节点,都会是怎样的情况?   而祁大少在沉默中,又多了一层说不出的优越感。   没见过世面吧?   电音算什么,你还加电演奏过喇叭唢呐,还有踩电门开拖拉机,挖掘机,表演施工大队装修现场。   这算什么?   这才到哪里?   祁大少冷笑抱臂,靠在车后排座位上。   这么一想,他对她造成的恶劣影响简直是记忆犹新。就这——他竟然都对她产生了——   祁大少:“。”   他真的是有点…。   真是有点。   但,祁大少是一个精神顽强的男人,他知道要看事情的积极方面——至少,承认爱她,现在就不担心她的电音也立体环绕了。   而现在,全世界只有他能理解时听的古怪,能在她下意识惊慌的时候给她依靠。   可见他们真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祁大少勾着唇,眼底缓缓浮现出愉悦。   而且……他冥冥中有种感觉,他听见时听的心声,然后听见她在各个节点上神奇的音效,道现在时听自己在新的节点上也听见了自己的神奇声音,像是某种隐秘的逻辑。   为什么这一切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   命中注定的缘分么?   呵。   祁大少暗爽。   时听也在抱着胳膊仔细认真思考。   以往每一次节点,都切实地给她的生活、事业带来了帮助,这一次作为总进度的半数,一定也有它的深意在。   五千万句给她这样的特效不可能是没用的,而且虽然听着奇怪,但她能说的话确实真的变多了啊!至少不是一个词一个字或者一句话就噤声。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总体范围的限制,或者是视线限制,但是——电音也是音,能说话就不错了,这已经是几年以来最大一次的自由度。   以这几天的心声增速来看,剧情肯定到了很重要的阶段。但是目前祁粲没有中毒——是的,虽然他竟然看起来像是在发癫,并且已经几乎迷惑了大部分人,但时听很清楚他没发癫。   那么接下来两边对垒到底怎么打?   主要是,和她又会有怎样的关系?   上次她偷偷想溜没有溜成,现在又已经完全被祁粲这铁奋捆绑了。   但至少,现在的祁粲应该不至于再把她当成背锅侠了——   时听严肃地点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   她也不愧是这场剧情里的平民,完全没视角,对谁都不是和了解,最后还说不出话来,稀里糊涂地被推平背锅替罪,结束哑巴炮灰的一生。   那现在可以说话,她是不是至少可以给自己辩解一下,或者至少表达一下忠心啊!毕竟祁粲和她之间都没什么交流。   话语权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哪怕是通电的话语权。   凑合听也能凑合吧?   时听顿时转过头,看着祁粲,然后凑近了过去。   祁粲捏着论文的手一紧,干什么?   前排还有保镖和助理呢,这就开始实践“总裁和他的小逃妻在车后座不管不顾这样那样”的霸总文学了?   他就说她很爱那一套,还不信。   祁粲闻见了熟悉的,清甜的气息。   几个小时前他刚刚亲过。   她上瘾了?   祁粲勾着唇角,但态度冷冷地半侧过脸,垂眸看向她,然后就见她莹润的唇瓣凑到了祁粲耳边——   时听:没办法,不好意思让别人听见,就荼毒一下大草吧。   她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剩下气泡音。   只有祁大少能听见这恶魔低语。   “你↗的↘安↗全↘是↗我↘唯↗一↘的↗追↘求↗↘——”   祁粲:“?”   祁粲冷漠地把头转了回去。   时听本来还想多说两句多表表态,但是她实在无法忍受!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时听闭眼,闭嘴,痛苦面具,又退了回去,指了指自己,比划着手语打着哈哈,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她的娟子、不是、她的嗓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可能是哑了。   ——「时好时坏的,你别见怪哈、哈哈。」   祁粲:呵呵。见怪不怪。   ——「啊啊啊啊完蛋了啊,我要加速加速加速——谁能忍受这种声音??能听得下去那得是多爱我??我自己都不能忍受我自己!」   祁粲:“。”   祁大少高冷地换了个姿势。   干什么?他没忍。   他也没有很爱。   他爱的和她差不多而已。   …他要让她承认她很爱之后。   再狂爱!   祁大少不能输。   …   在火子沟待了一天,外边的局势又在风起云涌。   但祁粲十分淡定。   开车去往地产开发施工地的路上,祁大少看了三篇论文签了四个文案,拒接了十个打来刺探他精神状况的电话。   时听悄悄蹭wifi,都不禁感叹:他好痞。   幕后大boss这一局到底要怎么搞他?   祁粲心底哼笑一声,假装没有发现她偷偷抠他的手。   祁氏地产开发选址其实和火子沟直线距离并不远,但相隔两座山,等沿着弯弯绕绕的公路出来,哪怕是这种性能极佳的重型越野,也开了六七个小时。   各项审批手续都已经上车,这个巨大的工程项目已经缓缓启动,是祁粲一手推动的。   目前,尽管动荡,得益于祁大少这几年的经济结构规划,祁氏的资金链条目前仍运转正常。而被输送到B省的技术团队非常庞大,时岩在回国之前就已经和现场的工程师们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沟通,落地就非常丝滑地直接对接上了。   这是公事,闲杂人等自然不能跟来——当然,也是因为时听不想来,她要去画画了。祁粲只好一脸冷漠地让几个保镖跟着时听。   祁粲特意指了指Aron,“那个金毛,留意他。”   “是!总裁。”   情敌,危险人物,他们明白!   祁大少只是眯了眯眼,没有过多解释。   进了施工地,里边没有他需要避讳的人,祁粲也就不用过多伪装。   B省这边的项目负责人根本不知道集团内部的风起云涌,对总裁直降非常紧张,而这位顶头大boss的确也像传闻中一样——严谨且高效!   一整天,祁大少在项目负责人战战兢兢的陪同下转完了整个项目施工的上下环节,特备关照了几个地质开发的技术难点,让沈助理做了各项记录。然后又连开了好几场会,新提出了周边配套构想——包括观光类高端住宅附近的景区联动,火山探险的可能性,徒步旅行的宣传。   未来三年,这里将会成为一片新兴地带。   看祁大少的状态,完全还是那个杀戮般的工作机器,很难想象他昨夜在山上都没能好好休息今天又车行几个小时,更别说是那些关于他精神状态的质疑!所有助理团队和保镖团队再次对大少投入崇拜的目光!   啧。总裁冷漠摇头。   可惜某个小傻子没来看。   不过没看就没没看吧,他怕在外人面前失态。   沈助理专业地握拳:爱,是精神的弥合剂!   好的爱情,使人越来越好!小王,你遗憾了——   祁大少完成上午的工作,这才轻轻松了松领带,问:“太太呢?”   沈助理:除了工作,就是爱情,他们大少的冰冷生活终于有了甜蜜!   沈助理:“太太正在附近写生,很安全,您放心。”   “嗯——”祁粲淡淡道。   他在下属面前是不会过多展现情感的,就算时听很想也不行。   规矩就是规矩。   祁大少站起身,看着这万象更新的重大工程,英俊的眉目疏冷而又锋利。   集团内部的动荡,在祁粲的操控范围之内。   还有一些不可控的因素,目前都在祁粲的视野范围之内。   …   “你想画什么,听听?”   Aron这次和时听一起报名的国际绘画大赛,获奖者不仅可以在全球巡展,还有很重量级的颁奖。   绘画的主题是“瞬间”,很抽象的概念,但同时也是包罗万象的主题,但是时听正在慢慢摸到感觉。   虽然剧情进入到了中后段,幕后大boss开始收网,大粪车要和对方开始博弈,但是时听还是要努力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比赛要好好参加!   任务要好好完成!   争取尽快冲破一亿,比赛也能有好收获。   时听看向四周的大山,如今还没完全转暖,山石半裸露在外,但有很多苍色的长木立在山野,鸟兽轻轻掠过。   这里,就是她还是野孩子的时候,东奔西跑、看花看草看一切色彩的大地,给予她野生的嗅觉和天分。   时听重新站在这一片的大山之间,呼吸着充满野草和泥土味道的空气,就觉得灵感果然再飞速地回到大脑。她总是想起当年第一次真正倾注自己声音的作品,那座火山,不知道他们这次还能不能找到。   她和Aron坐在一条小溪边上,随手在纸上涂涂画画,一边闲聊。   “我能想到的瞬间…”时听用笔杆子戳了戳脸。   似乎都是最近说话、发声的瞬间。   每一次,都在祁粲面前。   也每一次,都和祁粲有关。   时听眨了眨眼:“!”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脸有点热。像是被亲晕晕的状态。   这是怎、怎么回事?   含粲量有点高了!这很危险!   现在局势还不明朗,幕后大boss还没完全现身,祁粲虽然莫名很骚、但还没有真的发癫——发那种搞死她的癫,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   时听捧着自己的脸,痛心疾首,耳提面命。   剧情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就看祁粲一直不动声色地装癫,也知道对方已经在暗中收网,说不定祁粲甚至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但最关键的是,祁粲曾经遭受的事故、留下的神经创伤,依然是一颗埋藏在剧情里的定时炸弹。   就算祁粲没有中毒,他也是不稳定因素,有可能在某个契机之下陷入狂乱。   而她只是一颗脆弱的、带电的、小炮灰而已!   时听重新握笔,满脸正义凛然,肩头就搭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干什么,想我了?”   时听连忙抬头,对上一双漆黑闲淡的眼睛,他微微勾唇,“才分开多久?”   分开大半天了。   想他也正常。   沈助理微笑着站在几步之外,摇头。   ——总裁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心情说成对方的。   看,这是糖,好嗑的。^^   时听才反应过来祁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但是她竟然一时无法反驳,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好在心里嘟嘟囔囔。   ——「烧货,小心我把你电成电动烧货。」   祁粲扬眉,怎么电。   直接接触那种吗。   ——「他最近确实越来越骚,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祁粲:是喜——   是什么她不知道?   时听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和霸道wifi拉拉扯扯,一本正经地收拾起画具。   祁粲心里重重冷哼,假装感受不到他的情感?   不就是盛大浪漫的告白?   以为他没准备吗。   这个恃宠而骄的小傻子。   ——“啊~~原来你们在这呢~~”   一道声音波浪式传了过来,再抬眼,时晶晶已经晶神抖擞地飘了过来。   她甜蜜蜜地挽着大背头黑西装的祁瑞小少爷,两个人脸上都是兴奋。   时晶晶的兴奋更是溢于言表,因为!   ——今天,还有一位重量嘉宾要出现。   左明月!左明月终于坐不住了!   经过巴黎“左白月”事件之后,白月一直在沉寂中准备自己的画展,没想到这次她彻底幸福起来了,左明月就真的坐不住了,竟然也要赶来B省参加徒步活动。   笑死,这走进大自然寻找火山的活动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就别怪她时晶晶幸福得不讲道理了!   这一次,在巴黎丢的脸,丢的人,都会被彻底抹平。正好,今天这些人都在场,她要在他们面前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她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时听看着晶晶款款走来,不禁感慨:好羡慕她根本不受剧情进度和时间地点的影响,永远都这么有活力!   “啊姐姐,祁大少,Aron先生,原来你们在这里呀~~”   “哥哥说他的考察路线和徒步路线一致呢,大家都来一起参加吧!”   本来时岩是不想他们一起的,但毕竟两个妹妹都在,还是在山区,跟着祁大少的团队一起走的话,要安全得多,所以时岩就同意了。   徒步活动分两天,今天他们可以先在一块开阔地露营,欣赏夜空。   第二天再进行为期13小时的真正徒步,走向大山深处。   “好了,大家都给我个面子。”祁瑞张狂一笑,毕竟他有可能是未来祁氏的继承人!   人多,才更好地见证他给晶晶准备的浪漫惊喜,让更多人感受到他的男子气概、他的实力,丝毫不逊于祁大少!   这话一出,场面寂静,祁大少身后的团队包括时岩就不必说了,就连看不惯祁粲的Aron都震惊了一秒。   “给我个面子,一起参加吧。”祁瑞还生怕大家没听懂。   ……给你哥面子还差不多。   沈助理适时地捂了一下嘴,表示嘲笑。   但是祁瑞和时晶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他们为了这次的秀恩爱,已经在豪门圈子里预热已久,后续的通稿和营销都买好了,就等着这次一举成为A市豪门的标杆,让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霸总与小娇妻。   【哇哇,那边风景真不错!】   【我已经期待死了,晚上晶晶会给我们直播吧?】   【啊啊啊祁大少现在也在B省,还和晶晶的哥哥一起工作】   【好羡慕晶晶啊!!】   这帮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嘴上说着羡慕时晶晶和祁瑞的甜蜜爱情,可真正羡慕的还是能和祁大少一起活动。   ——这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祁大少真正的情况罢了!   等到祁氏集团内部的风声走漏,到时候祁瑞的呼声就会一举上升!   可是,想是这样想的,但是当时晶晶看着祁大少依旧英俊冷漠的外表,还是目眩了一秒钟,然后连忙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谁的女人、醒悟到祁大少的身体和精神都难以为继,这才稳住了心态。   “祁大少,你……也参加吗?”   祁瑞终于找到机会冷嘲热讽,立刻邪肆一笑,学着祁粲平时的那种冷漠,“大哥,你最近身体不行,真的可以吗?”   他才刚刚挂了他妈的电话,他爸妈正在准备一场没有祁大少在场的董事会,想赶紧把他叫回去:“瑞瑞,你尽快从B省回来吧,想玩哪里不能玩?你非要去祁粲面前凑?”   祁瑞:他们懂什么?   这是唯一一次,他能让他那大哥对他刮目相看的机会。   Aron也凑了过来,“你最近身体不行?那你还是养养吧。”上次赛车被他赢了Aron还耿耿于怀。   祁粲确实不想看智障,但是这次不行。   他微微眯起眼睛,这次确实需要这几个智障在附近,才比较好把控。   “可以。”祁粲淡淡抬手。   祁大少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却让祁瑞猛地一震,他就说了!——祁粲是真的不如以前了!他高高在上的大哥,竟然在他的锋锐面前、难以抵抗!   他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哥,终于开始畏惧他了?   终于知道自己的巅峰已经不在,开始正眼看待他的弟弟了?   祁瑞握紧了时晶晶的手。   因为心理素质太差,那一瞬间差点激动哭了。   时晶晶柔声道,“瑞哥哥,你不要因为我受到的委屈而难过,有你在,我已经什么都好了。”   祁瑞宠溺一笑:“我要你更好、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时晶晶简直沉醉了,天知道,她就喜欢霸道的男人。   时听摸了摸下巴,终于看出了祁瑞扮演低配霸草的意图。   但是说真的,虽然祁粲的随地大小霸一度令她非常抓心挠肝,但别人想模仿一下,也是很有难度的。   脸,身材,财力,气场,缺一不可。   少一环都需要报警。   时听严肃地点点头。   众人开始收拾装备上车,准备去露营点。   时晶晶特意落后了几步,到时听身边善解人意地小声说,“姐姐,如果中途祁大少身体无法支撑,或是他举动失常伤害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和瑞哥哥都会帮助你的。剩下的,你要享受这场过程哦~~”   时听感动地点点头,看看晶晶这孩子。真是。   不过,上次在时家举办哥哥庆功宴的时候,时晶晶和祁瑞好像还不认识?她还真不知道晶瑞的感情线是怎么发展起来的?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挺轰轰烈烈?   沈助理站在不远处微笑:我知道。这是一个学人精和一个破防姐的爱情故事。   沈助理微笑摇头:啥也不是。   时晶晶对自己的爱情充满期待,天知道、她都进行了怎样的准备——她今天、要盛大掉马!   为什么?因为爱情——如果只是单纯的宠爱,还不足以让人羡慕,甚至万一哪天祁小少爷真的继承了祁氏,别人还会指责她是个势力的女人,祁瑞本人也很难不这么想,觉得你这个女人就是看中了我未来的权势才跟我在一起。   于是时晶晶做出了一个天才般的构想!   如果她和瑞哥哥早就暗生情愫,那一切都是宿命、是水到渠成!——   时晶晶以前在社交平台上偷偷发过很多对祁大少的喜爱和赞美,她用的是“祁”这个字,特别是在祁大少选中时听联姻之后,她的情感她的痛苦她的欣赏更是无法克制、蓬勃喷涌!   包括但不限于“你好特别,你和我认识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你身上有一种疏离感,这让你在人群中是那么显眼”“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苦衷,你的童年和你的成长环境,导致了这一切,祁”。   时晶晶删掉了其中一部分明显内容,然后假装忘记了手机放在桌上,果然被祁瑞看见——祁瑞非常震惊、原来晶晶她早就……早就已经看到了他?   在他那大哥光辉璀璨的身影之下,有人…注意到了他?   那天时家天台,她假装不认识他,其实心中早已小鹿乱撞?   祁瑞的心、深深地被触动了。   时晶晶假装不知,但果然,很快她就感受到了祁瑞更强烈的宠爱。这次出来徒步,祁瑞就完全霸道地全方位照顾她、并且承诺给她一场盛大的惊喜!   时晶晶心里已经爽死——这种不经意的掉马,更加能调动人心。   她简直是个天才。   时晶晶恨恨地看着时听,而这也是时听的功劳!还不是因为那一次巴黎大秀上,让她狠狠地上了一课,知道了有“马甲”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时听自己偷偷有个Aron大佬朋友的身份,她怎么会在国际上、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   而这一次,时听和左明月都只是自己爱情的观众。   时晶晶简直太期待了——   左明月呢?   左明月怎么还没来?   …   此时,飞机刚刚落地B省。   左明月焦急地走了出来,坐上车直奔目的地。   她听说了……粲的身体已经出了状况,只是还没有走漏风声。   是不是、是不是时听真的对他下手了?   粲、这次真的会有危险!她好恨自己,恨自己就是放不下。   左阳说,祁粲让她自己开价,把当初那幅画买回去,如此冷漠刻薄决绝。可他们这次徒步,就会去大山深处寻找“火山”。   不,其实他找的不是火山。   “粲……”左明月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最后的希望,那幅画,她必须要在场,否则她这些年在他心中的感情都白费了!   一切、一切都是因为那幅被他藏起来的画!   只有左明月清楚,他真正要找的是什么……   …   一行人开着越野上山了。   时听其实还挺高兴的,她虽然以前经常在田间地头野跑,但是没有露营过呀!也没有住过帐篷,没有在夜里的野外画过星空。   祁粲在车里一直闷声不吭,时听也不懂他,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掠过的大自然,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   最后他们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块空地,这里视野不错,能看到周围很远的地方。   不过时听搭着手看了一圈,这不是他们以前走过的路线,没有看到熟悉的山头,也没有看到那座火山口。   不过没关系,不急。   然而时晶晶还挺急的,她手机直播都开了!   这破山沟子的路况比她想象得差,她原本计划是在美丽的落日下、接受瑞哥哥的浪漫告白,让所有人羡慕死。   可是等他们下车的时候,太阳就已经没影了,山里的夜色迅速落下。   这还看得清什么?!   【啊啊要开始了吗】   【赶上直播啦!】   【看祁小少爷如何宠溺他的命中注定!】   时晶晶话都放出去了,也不能不上了,更何况她也很想知道祁瑞到底给她准备了怎样盛大浪漫的惊喜啊!   急死她了!   祁粲他们这辆车停在了最外围,保镖们下了车就开始自觉为总裁和太太搬动露营装备,旁人都插不进来。   祁粲眉眼淡漠,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阴郁。   这里……   从进山之后,他的心情变得很差。   这让祁粲更加意识到了什么。   那座火山,或者说,当年他……出意外的地方,或许就在附近。   这让祁粲整个人都阴郁了下来。   沈助理知道祁大少这个状态意味着什么。   无人可知的黑暗领域,内心深处封缄的创伤。   只是自从和太太感情好了以后,大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状态了。   “总裁——”   “哇↗↘↗↘哦↗↘!!”   沈助理:??   那是什么声音。   一回头,只有太太蹲在原地捣鼓着帐篷,小小一团,两只耳朵耷拉着收起来,好像无事发生。   沈助理挠了挠头,难得自我怀疑,听错了?   再一回头,却发现祁大少身上冷沉沉的郁气都消散了。   唇角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去帮帮她。”祁粲抬手挥了挥。   沈助理不禁姨母笑:“好的!总裁。”   ——她是他的晴雨伞!啊啊啊啊!   祁粲抬眼看着远处,深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附近,又如何?   他的人生已经有了太多比那些事重要的东西。   呵呵。   时听刚才一不小心漏电了,然后就小心翼翼地给嘴拉上了拉链。   她非常新奇地看着这些装备,一个个收纳在包装袋里,拿出来撑开就变得非常大——她这才发现自己孤陋寡闻,原来现在的帐篷已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三角形小结构,撑开天幕都能搭一室一厅了!   ——「哇!哇!」   她非常感兴趣地和沈助理、保镖大哥一起拉着主骨,把整个帐篷撑起来,然后四处打地钉,铺防潮垫、给充气泵床打气,现在的睡袋还可以拉拉索连起来,简直像是小学生春游一样!   太有意思了!   时听兴致勃勃地玩了半天,天彻底黑了,空地那头终于一阵喧闹。   “瑞哥哥!这是……”   时晶晶激动地站在人群中间,前方是一个集装箱那么大的礼物盒,她的直播手机架在远处,就像是网络上流传的那种求婚视角一样,让所有人见证他对她的幸福疼宠。   【科普一下,一个是艺术豪门小女儿,一个是祁氏集团小儿子,好配!】   【啊啊啊这要当众表白吗,女孩子最吃这一套了!】   祁瑞穿着黑色大衣,叼着一枝玫瑰,缓缓走来。   时听也跟过去凑热闹,一看这一幕差点微笑闭眼。   ……报警!报警!   她承认,当初在心里大骂祁粲的霸道,她的确是大声了点!   大粪车做错了什么,除了霸道什么都没做错!   祁瑞做错了什么?除了霸道什么都没做对!   救命啊!   祁粲抱着胳膊,看了看时听踮脚凑热闹的背影,又抬眼看了看天色。   很好。   够黑。无风。晴朗。   时岩没有凑这种热闹,Aron一看是时晶晶,也没什么兴趣。   但时晶晶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已经爽得升天:大家都很羡慕我吧!是不是都很想知道那礼物盒里是什么!   时听在看吧?左明月呢?到了没有!   急急急——   就在这时,祁瑞已经叼着玫瑰,带着自以为远超祁粲的霸道气势,来到了时晶晶的面前。   然后,他优雅地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身后,礼物盒开了,有什么东西倾泻而出。   【是什么?】   【天太黑了我怎么看不见】   【好像是花?】   【呃?】   时晶晶也僵硬了一秒,其实她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但是她闻见了,好像是一整集装箱的红玫瑰!   但是天太黑了、根本看不太清!   而且——这不是完全模仿祁大少吗?!   人群外围负责替总裁开花车的沈助理:笑了。   他知道,今晚又有人要碎了。   祁瑞根本不知道别人的看法,他只是后撤一步,单膝跪地,然后掏向怀里——   时晶晶的心又激动了——是钻戒吗!是吗?!   【啊啊啊要求婚?】   【哇我又激动起来了】   【哈哈哈不好意思刚才心里觉得“就这”】   【好甜蜜呀!】   时晶晶心中尖叫、脸上全是幸福、捂嘴做泪流状。   ——时听、你拿什么跟我比!   你跟祁大少在一起求婚的仪式吗?有吗?   然后,祁瑞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时晶晶僵住了。   祁瑞心想,没办法,他才不到二十,家里给他每个月十几二十万的零用钱,他自己就挥霍干净了!   能弄来一集装箱的玫瑰已经搞得他没钱了,他这时候才明白祁大少那看似普通的一晚要花多少钱。   但是没关系,祁瑞知道,晶晶不是那种物质的女人!   晶晶在他被祁粲压得无法出头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喜欢上了他,怎么可能是肤浅物质的女人呢?   给她写一封长长的信,霸道狂宠,暖她一辈子!   时晶晶捂着脸,这下是真的哭了。   他妈的、你就不能——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诶,那边天上有个亮点,是我看错了吗?】   【你没看错,我也看见了】   【等等那好像是?!】   一千台无人机,从夜空中排成一道人影,朝他们走了过来。   【卧槽、卧槽!!!】   【这也是祁瑞准备的?!】   【这个体量属于大型无人机表演了!成本至少五百万!!】   时晶晶震惊了一秒,然后尖叫着喜极而泣,“瑞哥哥,我就知道——”   然而下一秒,天空中的无人机排成了两个字:   【时·听】   时听仰着头吃着吃着瓜,忽然吃到自己头上,一愣。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头就去看祁粲。   对上了他平静带着暗爽的目光。   用得着看别人?   看我。   沈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直播手机支架后边,悄咪咪但专业地给镜头调转了一下角度,然后——   【卧槽!祁大少?!】   【祁大少拿着总遥控啊啊啊啊啊】   【卧槽卧槽】   沈助理微笑闭目,和所有团队一起泪眼相看。   ——这和当众求婚有什么区别?   沈助理流泪举着单反拍下照片,准备给软文配图。   小王,你的错过我心疼。   而左明月就是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   “粲!——”   她来不及观赏时晶晶石化然后逐渐碎裂的表情,先看到了祁粲漫天的含蓄之意。   他、他……   左明月心都碎了,就算不是她、为什么、是时听——   提前准备好的音响也放起了欢快的歌,无人机表演开始切换不同的图案和文字。   时听仰头看着,一愣一愣的。   心底有个地方被映亮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不是第一次祁粲做类似的事情了。   他到底…   时听摸摸自己的心口,心想,幸好没人能听见。   不然她也是会尴尬的。   祁粲走到了她身边,无人机的灯头在一瞬间调整到最大光度。   时听忽然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   她看到那座火山了!   …   夜空中的无人机璀璨如银河一般,映亮了一片世界。在某一瞬间,时听真的看见了那遥远的火山口,就像是记忆中隐而不发的样子。   然而当年她画出的是沉郁,是无法言说,是熄灭的怒吼。   但这一刻她看见的是光辉,是蓄势待发,是某一个人带给她的、蓬勃的声息。   这个,“瞬间”。   ——「看到了!找到了!」   祁粲眉梢轻轻一动。   左明月已经崩溃地冲了过来,冲到祁粲面前,这是她最后、最后的机会了!   她和祁粲之间最深的联系,不能被其他人抢走!   “粲,当年那幅画,我就是在这个地方——”   祁粲却垂眸,看向时听,鬼使神差地问她:“你为什么想要去找那座火山?”   ——「因为我画过,画成过,一座火山。」   时听平静下来,也转头,目光看着祁粲。   祁粲收紧的心脏轻轻一缓,但他要找的并不是会画火山的人……   左明月知道时听无法说话,她立刻当做这是一个向自己发出的问题:“因为我当年就是想要鼓励你,想要让你走出那场困境,我想帮助你——”   祁粲却还是看着时听。   他收藏的那幅画,画的也并不是火山,而是用了……   ——「火山灰画画,很有颗粒感,在当年我也是开创性的!」   祁粲终于怔住了。   眼前只剩时听的脸。   压制封缄的记忆再次翻涌,最后闪过一片按着灰色手印带血的袖子。   ——「在当时用火山灰画画的还不多呢,国外有给火山灰上色做陶土的,但是和我那种并不一样……后来我的手指缝洗了一整周才洗干净,都是黑的,像挖煤工人。…」   祁粲忽然抓住了她,顾不上很多了,“你用火山灰画画,你……”   这一刻,他竟然感谢伟大的读心术,让他能听见她的声音。   左明月的脸终于白了。   ——时听?!时听怎么会?当年那个画画的人难道?!   时听却一愣。   等会,她刚才没张嘴吧?没带电吧?   他怎么知道??   祁粲头顶是银河一样的千盏灯,漆黑的眼底也被一点点映亮了。   “你还能再画一次吗?”他问得很轻,像是确认命运是不是真的能这样巧合。   他竟然觉得命运开始有趣。   然而此时,时听的目光已经逐渐狐疑,然后惊恐,然后开始脚趾抓地。   等等、不可能啊?   上次她都已经分析过了。   祁粲怎么可能忍受的了她的心声??   如果说上次他知道她喊一个字是在喊她,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后来又被他非常正常的反应糊弄了过去。那这一次??   她刚才还在无人机飞来的时候真的有点心、心动——   ——「啊啊啊啊啊不、住脑!住脑!」   ——「啊啊啊不是,我没想,我什么都没想!」   祁粲终于缓缓笑了起来。   在夜空中的一千盏灯组合成了一只戒指。   映在祁粲脸上,这一刻他真的像名字一样璀璨生光。   “时听。”他声音哼笑。   他闲闲开口,“喜欢吗?”   ——「啊啊啊啊什么??他说什么??报警!我要报警!」   远处急切翘首的沈助理等人掐大腿:总裁!   没见过这么告白的!   祁粲走近了一步,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冷冽哼笑。   “承认你喜欢我很难吗?”   下一秒,她听见男人高冷开口。   “反正我承认了。”   我的。 第44章 祁大少、哄哄她   时听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眼前是一双漆黑的、带着深晦笑意的眼睛, 他的大衣衣摆被山风吹起,轻轻扫过她的小腿。   四周是无数的声音。   一千台无人机掠过头顶的桨叶转动声。   各种尖叫声、乐声。   还有…她自己的心咚咚跳的心跳声。   ——“承认你喜欢我很难吗?”   ——“反正我承认了。”   过了好半天,时听死机的大脑才终于转动回来, 在这一瞬间千头万绪之后,听明白了祁粲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说、他、他喜……   但是等等——!时听的心脑刚开始运作,就忽然一个猛子惊醒了,那双黛色圆睁的瞳孔里全是震碎的星光。   草啊啊啊啊啊!   他听得见啊!他听得见!   他这次根本不装了啊!啊啊啊啊!   时听瞬间双手攥拳,感觉有一万头小动物从自己心头呼啸而过,她抱住了自己脑瓜,不敢想,又不敢张嘴。   最后一脸小脸憋得彻底通红。   沈助理以及线上线下围观群众:啊啊啊啊她好害羞、好甜!   【我的天啊不愧是祁大少!?】   【当初巴黎我就觉得他们太配了, 神秘的东方总裁x优秀的失声画家, 啊啊啊啊别太好嗑】   【哈哈哈哈还有人关心时晶晶和祁瑞吗我请问】   【不管了啊啊啊我只想尖叫,太浪漫了!!】   于是在这个浪漫的山间之夜——   时晶晶准备开碎。   祁小爷瞳孔地震。   左明月踉跄后退。   但那些, 都和祁粲没有关系——   早就说了,他现在是“神经病”,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管别人死活?   祁粲缓缓垂眸,只看着自己眼前的人。   祁大少的一生有很多冰冷恪守的准则, 他始终相信, 世界上很难有完全的巧合。   但此刻, 他在一千盏夜灯照亮的大地上,在远处那座隐现的火山口之前, 垂眸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有些巧合,就这样天作之合地发生了。   他的脑子里有很多晦暗的回忆,再仔细回想, 眼前也只有一片漆黑,带来熟悉的、神经尖锐的刺痛。   他最高最深的心理自保机制, 让他已经不再记得,可是有些细节却被固执地保留下来——   就像他的骨骼还记得当年那场事故折磨的痛感,他重新见光之后记得有一只灰黑色带血的手印在他的袖子上。   但眼前的时听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就像她的声音一样——随着记忆一起消失了,然后她成为了她看到的“未来”里,那个“哑巴炮灰”。   这一刻,祁粲却抽丝剥茧地意识到了更多被隐没的过去…有没有人为她求证,为她调查,为她评判过——   她是怎么失声的?   祁粲的指腹微微发烫起来。事情巧合到这个程度,五年前,山野里,她的火山灰…只会是她…   只能是她。   祁粲在一片喧嚣中,悄无声息地呼了口气。   被封缄的记忆、狂奔的黑夜、视野里一片漆黑的惶然痛苦,浮光掠影地游过心头,就已经让他指尖冰冷。一旦全部释放出来,他这些年维持的平静、神经的平衡似乎就会再次被撕裂,连祁粲自己都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   恐怕真的会癫狂,会混乱,会彻底打破他生活的一切秩序。   但他这次竟然不觉得阴郁,也不再愤怒。   他只觉得有种叫宿命的东西悄然来临,让他敬畏又想触碰。   总之。   祁大少勾唇,他是命运送给她的礼物。   而她更是一份厚礼。   短短几个瞬间,祁大少已经思考了无数,然后他才缓缓勾起了唇角,像个夜色中的顶级猎手,垂眸看着从耳尖到脖子都红透了的时听。   明白过来了?他能听见她的声音。   现在时听已经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脑子一动不敢动。   祁粲十分想笑。   他本来也没想过瞒她一辈子,而现在,他也已经不怕被她吵死了。   反正他祁大少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内心,从今以后她从心到身都和他绑定在一起了,绑死了。   祁粲抬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耳朵,勾唇问:“时听,你对我就不好奇吗?”   为什么他能听见她的心声,为什么她的KPI需要他来帮她完成。   为什么是他们?   冥冥之中他们早就天生一对。   ——「我好——我不、我没有,哈哈。」   祁粲眼底映着无人机变幻的灯光,在幽暗的角落愉悦丛生。   爽了。   时听强忍着自己的脑意,恍恍惚惚,被祁粲揽着肩头站在一起,最后欣赏完了这一千台无人机的表演。   万千光影映亮了一整片寂寂无人、埋藏往事的深山。   同一时刻。   火子沟村口,村民们也全都探了头出来。   “那是什么?”   “星星?!”   “会飞的嘞,还会动!”   翠芬解了围裙走出来,仰着脑袋眯着有些花的眼睛,看见了那个年轻人说让她留意的天空,漫天的无人机排列成孙女的名字,他这是在明确地向她那个小傻丫头表明自己。   翠芬笑着捶了捶肩膀。   那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接她过去吃酒喽——关键,还要看她家傻丫头的心思才行。   时听现在是真的傻了。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话,但只能生生憋住,像是一个想尿尿但没厕所的文明人,看着头顶飞舞排列的无人机,神色却庄严得想要去执行任务。   ——啊啊啊对啊!时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她必须克制自己的心声,那以后她的一亿句任务怎么办?   现在才刚刚五千万句整数,才刚刚过半!就让她得知这样的惊天噩耗!   还不如等她全都完成了一亿句再告诉她,这样她就算社死,至少也已经得到了结果啊呜呜呜呜。   时听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旁边这个男人的胸肌上。   可恶、可恶的大粪车!   祁粲暗爽地抱住她的脑袋。   一千台螺旋桨飞转的无人机最后队形收尾,摆出了画架和颜料盘的图案,顿时,嗑嗨了的线上观众们立刻又甜到了——这简直是明确像小画家表达自己的爱意!   天哪那个男人、你别太会了!   沈助理已经一边流泪一边撰写出了精美软文,一键发送。   祁粲也眯着眼睛静观夜空,指尖安抚性地在时听肩头点了点,开口道:“等回去,我要送你一幅画。”   带你去看看,那些…渊源。   时听还在恍惚,下意识心想,——「啊?什么画」   祁粲低头,好整以暇地问她,“你是不是要办展吗。”   时听还是习惯性地吐露心声,——「办展?那得比赛拿奖了才能办,而且我还得拥有更多作品,除了这次参赛的还有他买过的那幅,哦还有我画他的那幅……」   祁粲唇角眼底浮现出很爽的笑意。   ——「啊啊啊不是!」   ——「我没有,我没想,我没烧、不是!这不是我的心声,x——」   时听在心里急急刹住。   草啊啊啊啊!   不要被他迷惑!不要被这个男人迷惑!   他现在都听得到啊宝宝!而且他什么都听得到,他是一颗巨大的老阴比!   时听流着泪捏住拳头。   (已黑化)   最后,乐声收尾,整场造价高昂的无人机表演终于结束,和szl的软文一起成功登顶热门。   该嗑昏的都嗑昏了,该破碎的都碎完了。   而时听终于在心动和羞耻中结束摇摆,恢复清醒,在安静祥和的气氛中迎来了自己的升天模式。   所有人各自回去自己的帐篷里准备休息,可是她现在根本不敢和祁粲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   他们晚上还要在帐篷里睡一张充气床!   苍天啊,大地啊!   场面越安静,她越感觉自己像是在公共课上、在安静的会议上、在寂静的图书馆、她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祁粲十分玩味地看着她。   干什么,心动之后不敢看他了?也不敢在心里表达了?   她害羞得真明显。   时听:“!”   我清清白白、我人淡如菊的一个小女孩、我现在竟然不敢和他对视!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强行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平时心里都在想什么和骂什么。   时听假装无事发生,叫了两个保镖大哥去砍柴火,手上有活心里就没声了!   其实露营都会带超大电箱,不需要砍柴的。但是保镖们脸上带着沈助理同款姨母笑,乐呵呵地陪太太去了。   祁粲也没强求,因为沈助理刚刚给他递来了一个从A市打来的电话,是王助理。   此刻,王助理驻守在A市,一边落泪,一边坚毅。   ——没关系呜呜呜,虽然他错过了很多,但他也在为总裁执行很重要的任务!   他真的没关系的!小王戴上墨镜不让泪眼被人看穿。   沈助理举着手机低声道:“集团紧急召开了董事会…”声音有些迟疑。   因为自从祁大少坐在总裁之位,执掌整个集团,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没有大少坐镇的局面。   显然,他们就是想要在总裁不在的时候内部讨论什么。   “不过,祁老爷子和项先生也在场。”沈助理道。   祁粲眯了眯眼睛,接过手机,“嗯。”   然后他才淡淡看了眼时听,“别走太远。”   反正晚上还要回来。   时听淡定点头,背影从容,假装自己心无波澜,然后脚下直接窜了出去。   祁粲又有点想笑了。   她现在就已经这样如临大敌,不敢看他…待会睡觉怎么办?   祁大少不动声色地期待了一下。   时听转身往大山走去,闭着眼睛哆哆嗦嗦。   得知自己心声暴露的第一阶段——她开始回忆她都无意识地说了什么念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毁天灭地霸总文学。   激情四射黄色文学。   大粪车大烧货你好骚啊霸草铁奋……   “太太?太太!”   “小心看路啊!”   时听微笑,闭目,恍恍惚惚地去世了。   …   今晚,这片露营地算是彻底被祁大少给轰炸了。   轰炸得毫无收敛、毫不顾及,已经没有人敢看掀起这场秀恩爱风波的祁小少爷和时晶晶了。   因为这就像撞衫一样,谁丑谁尴尬。   大家都秀,那自然是谁秀得猛谁牛皮,祁大少的外表、财力、心意,每一环节都不用说了,而祁瑞小少爷、呃……   你说你惹你哥干嘛^^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声忍无可忍的尖叫:“啊啊啊啊!”   时晶晶捏着祁瑞的手写信,彻底碎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一定是疯了吧?祁大少一定是已经疯了吧!?   不然他怎么会给人这样无限的疯狂的宠溺?!   但是周围兴奋的尖叫声太多,所以没人注意到她这一声尖叫是轻轻地碎了。   时晶晶破防了,哈哈哈笑死,没关系,她的瑞哥哥才是祁氏的未来。   她用尽全部理智没有把那封手写信撕了,转身就想去依靠霸道的瑞哥哥,寻求安慰。   然而她刚委屈地喊了一声,依偎上去,勉强站立的祁小少爷就碎了。   心理素质吊差的祁小少爷,面对祁大少的随手一挥,整个人就破防了。   ——他羞辱我?!   他都已经这样了、他在集团内部都已经威望大减了、他竟然还在用财力羞辱我!   他祁粲从来就不顾他的死活!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他从来都看不起任何人!   祁小少爷满脸青红变幻,浑身颤抖,最后一捂脸转头跑了。   时晶晶人都傻了,他怎么比我还容易破防?!   “瑞哥哥?!瑞哥哥!”   时听刚好抱着两根木棍从后边经过,脚步一扭。   时晶晶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破防:“你满意了?你现在满意了?!看我这样你很开心吗!”   时听带着无人可知的破防,微笑:…孩子你听我说   时晶晶:“我不听!我不看!我根本不在意你们有多恩爱哈哈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时听目送着时晶晶去追逐自动破防体祁瑞去了。   然而,我孰与晶晶瑞瑞惨!!   她也很社死啊!   ——心声暴露之后的第二阶段:死去的记忆随时攻击我。   时听看着他们,就想到了自己是如何因为祁瑞的东施效霸、在心里对祁大霸进行夸奖。   还有她心里各种猖狂的点评、种种像是自信男子一样的骚话、随时随地拉在祁粲开会时、睡觉时、读书看报时——   时听直接痛苦面具,转身又往小树林走去。   再捡点柴火吧!   啊啊啊!   待会把她和祁粲一起烧死吧!   …   露营平台之上。   人群渐渐全部散尽。   只剩左明月一个人站在月光之下——泪,一滴滴地滚落。   左明月还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千里奔赴,就为了粲的安全,为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可现在,左明月连连后退几步,脸白如纸。   那幅画……那幅画难道是时听?……   可是当年被粲收走的那幅画的确她画的啊、真的是她画的!她只不过是……她只不过是动用了上边的一些东西而已……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能这么巧,偏偏是这个心机恶毒的女人?左明月深深地抱紧自己,泪流满面。   这里许多人各怀心思,只有她是真的为粲好!   可是……原来不是她封笔的那幅画鼓舞了粲、让他走出当年那场意外的阴影吗?   难道当年的意外和时听有关??   她和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过什么?   左明月终于在皎洁的月光下遍体生寒。   难道、她在粲的心里,真的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是?她根本不是他的白月光,所以他连名字都会叫错?   她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坍塌了一瞬,泪水决堤一般,她痛苦地在夜色中看着这片山野大地——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当年粲意外出事、事发地就是在B省!   结合他今天的表现,或许当年事发就是在附近……   当年的事已经被尘封,她虽然不清楚在粲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曾经和哥哥他们一起长大的那个少年是多么璀璨如光,在事故之后却彻底变得强大、阴沉、冷漠!   左明月感受着自己的心如刀割,这才终于明白,她即使不求证他的爱,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她可以为了粲、做很多很多事,而时听只会害了他……!   那个记载着恶毒怨念的邮箱被人发现、销毁了。可是左明月已经知道了更重要的信息,这也是她风尘仆仆赶来的重要原因——   她看向远处树林里捡柴火的时听,又转头看向远处和时岩一起搭帐篷的那个金发艺术家。   有她在,这些人别想伤害粲分毫!   就算他已经不爱她,她也是最能守护他心灵的那个女人。   她绝不会让他再坠入当年那样的深黑之中!绝不。   …   时岩最后钉牢了一个地钉,拍拍手站起来。   露营考察的确还是很有益的,他对附近的地质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里的地质结构确实不是很稳定,但好在技术难点已经能够攻克,祁大少的工程项目有技术团队全程监工,一定可以顺利竣工的。   “我等会去检查一下听听和晶晶的帐篷搭好没有。”时岩道。   他的考察队搭帐篷在另一侧,刚看完前后两场秀恩爱,才继续搭建。   Aron拍了拍手,“你真是个好哥哥,岩。听听以前就提起过你。”   时岩却苦笑着摇摇头,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鲜花和无人机也十分震撼,叹为观止地说:“作为哥哥,我对妹妹们真的太亏欠。”   他作为一个纯纯的科研直男,当然觉得无人机表演很好、很盛大,但是送一封手写信不是也很浪漫吗?   “你说是吧,Aron,”时岩叹了口气,“而我竟然连这些都没做过,我真是比不上祁大少他们兄弟,我这个哥哥做的不称职。”   “emm,”金发男模沉默了两秒,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家人就是会觉得亏欠的,我对我哥哥也是这样。”   时岩随口问,“你还有哥哥?”   “是啊,和听听一样,从小走散了,后来被丢进了大山里。但是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大城市豪门里扎稳了脚跟。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听听那么投缘,一看到她,我就能想起我哥哥这些年的不容易,就更想对听听好一点。”   金发男模骨骼立体的脸上带了几分落寞。   时岩露出了一点深思,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还能理解,在豪门怎么站稳呢?   Aron叹息了一声,“所以,我哥哥提什么请求,我都会尽量答应他,因为我从小到大过得太舒服了,我觉得很愧对他。”   他们家是中丹混血,他来自中国的母亲因为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把所有溺爱都给了Aron。这就让Aron更觉得自己侵吞了两个人的幸福。   他那些年一直全世界乱窜,除了寻找艺术灵感,同时也想要找到遗失哥哥的下落。他流窜全球,关系网遍布,后来得到线索来到了火子沟周围的大山里——却先见到了一个小姑娘。   时岩不是很理解他的思路,但是对人家的家事不好置评。   毕竟他的确也觉得很愧对听听。   两人也没有闲聊太久,时岩继续打着小油灯去四周看看石头结构,而Aron低头看了看手机。   【我只要为他带路就好?】   当年他和听听一起找到的火山,那个人希望他能在徒步的过程中带他们走过去。因为原本的路线上是不会走他们当年那条路的。   【是的,我只需要这些。谢谢你,我亲爱的弟弟】   【我会原谅这些年的苦痛】   手机对面,男人垂眸回完消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抬眼,看着祁氏集团会议室里坐满的高层。   今日,祁大少并没有坐镇主位。   这是一场紧急召开的董事大会。   男人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然后表情自如地带上了些许焦急。   “我们在这里心急如焚,祁大少都跑到山里飞无人机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准话?再这样下去,我们如何封锁消息,外界也会知道不对劲的。”   今晚祁粲反常的公开大胆示爱已经人尽皆知。   祁粲正常情况下能做出这种事?他可是高高在上冷漠自私的祁大少。   男人看着会议室里众人的表情,过去,这些人提起祁粲,每张脸上都是崇敬、讨好、钦佩。   而现在,利益相关,他们的脸色变得怀疑、焦虑、不信任。   这种转变像风一样,吹过祁大少一手建立的帝国。   男人仿佛观赏着一座大厦的倾覆。   真是……太浪漫了。   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他最后望向了高层窗外的天色。   B省的雨,好像快要落下了。   …   祁粲半阖着眼睛,坐在点着电灯的帐篷里,靠在充气沙发上,一手支着太阳穴。   光影浅浅地打在他眉骨连接鼻梁的线条之下,深邃而又平静,哪里有外界疯传的癫狂模样?   时听还没回来,可能还在外边踌躇,但没关系,夜很长。   祁粲唇角轻轻一勾,然后又正色下来——   耳麦里,这场没有祁大少的高层董事会议已经开始了。   王助理站在会议室角落里,当然也没有人敢不让他参加——因为,祁大少就算真的疯了,他本人也对整个集团控股,所有重要文件仍然需要他的最终签字。   董事会就算集体投票也不能直接裁决什么,但是在祁大少本人回归之前,至少他们能够统一步调。   王助理此刻一脸肃穆。   他知道,他也在执行很关键的任务。   眼下,关于祁粲精神问题的质疑,已经成了董事会的最主要内容。   这次顶头坐镇的不是那个年轻强大的男人,而是一脸焦急的祁老爷子,他代表祁家的态度,在他旁边同样焦急的项隽舟,则代表了祁大少母亲项家的态度。   而坐在底下的祁连国、项晚苑,和几名大股东交换了一下视线。   那是一种隐晦的坐镇,意味着在这个风雨飘摇之际对祁大少的支持。   但是偌大一个财团,整个北方的龙头经济体,市值近千亿的大集团——怎么能由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来领导呢?   董事会内部虽然死死压住了风头,但是必须要在彻底走漏风声之前有个定论。   未来,到底由谁来领导祁氏?   眼下会议室内十分寂静。   祁老爷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大家稍安勿躁,我认为只是放放无人机,参加一些野外活动,还不值得令大家如此大惊小怪?”   “上次我见到阿粲——就在几天前,他的状态非常稳定,并且亲口告诉我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大家不要相信谣言。”   众人交换眼神,话是这么说——但是,白家的检测报告做不了假啊?   对祁大少精神问题的担忧,最主要就来自白家的精神检测。   那上边白纸黑字、总是真的吧!   祁大少的确多年罹患神经衰弱的症状,近半年甚至出现过精神分裂、幻听等等严重的征兆。   这怎么能不让人害怕?   祁老爷子这话任谁听了,都像是一个长辈对自己孙子的维护,可信度并不高。   “祁老,要不您直接告诉我们,当年那场意外事故,到底发生了什么?祁大少遗留的精神问题到底有多严重?”   “您托个底,我们也好心中有数啊。”   如果祁大少本人在场,是不可能有人敢这么问的。   当年的事故一直被整个祁家上下讳莫如深,整个A市都知道祁大少遭遇了一场意外重创,但是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力量,反而这几年越发手腕诡谲强硬,叫人不敢逼视。   但现在,局势有变,万一到时候真的权力大洗牌,他们所有人都得重新站队。   不说别的,虽然祁连国这几年毫无建树,那也比一个精神病患者强吧?更何况祁家还有其他后代,祁大少本人却只是联姻找了个哑巴,这样看,如果他们重新支持被架空的祁连国上位,至少他们的利益不会被触动,也比在祁大少手底下好过活一些……   祁老爷子跺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拐杖,咚!   “当年的事如果真的给他遗留了严重到到无法为继的问题,你们觉得,这几年祁氏能有如今的发展?”   祁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位几年,但是真正严肃起来还是颇有威势,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确都陷入了沉默。   是的,这是无可置疑的,祁粲是一座高山,一栋巨楼,甚至比他们在场所有人都要年轻。   就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登上富豪榜的人,他在走出意外事故之后一手创下的商业成就,无人能及,无人不知。   场面陷入了寂静。   电话之外,祁粲的指尖一下下敲击着太阳穴。   爷爷还是被劳烦到了。   但他在等——   等其他人说话。   片刻沉默之后,一道女声笑吟吟地发话了,“阿粲这些年的成就自然谁也比不上,所以我们才更需要保住他的名声,让事态不要恶化呀~”   是项晚苑。   她态度仿佛很柔和,“阿粲的实绩以往这么光辉,要是以后精神问题严重起来,岂不是生生给别人看了笑话?”   祁老爷子皱起眉,但是自恃身份没有讲话。   而旁边的项隽舟作为项家人,立刻低叱:“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项晚苑看了他一眼,说不出这一眼是什么意味,但是仍旧笑着道,“依我看,我们祁氏内部还有很多大有潜力的年轻人,商业手腕可能比不上阿粲,但是胜在稳定、身体也健康,这样的人如果加以培养——”   “够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祁连国忽然吼了一嗓子。   祁粲的眉梢轻轻一扬。   会议室里,众人震惊地循着声音看过去。   这还是祁连国这个温吞的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做出这样的反应,他从前一直对项晚苑百依百顺无有不从,这下,首座上的祁老爷子都吃了一惊,旁边的项隽舟也飞快挑了挑眉梢。   “连国,你……”   电话之外,祁粲悄无声息地唇角一勾。   那看来,已经有人帮他查到东西了。   真是不值得同情,祁粲听着他那生物学父亲和项凝争吵起来的声音,想笑,但是笑意十分冰冷和嘲弄——下次扫墓,他要把这件事当做喜讯告诉项凝。   祁粲不动声色地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现在会议室里的势力格局,眼底阴翳丛生,心里觉得可笑。   有些人看似一起,实际早已离心。   有些人看似相悖,实际内里勾连。   都是恶心人。   不过——很快,祁粲就能知道,当年究竟还有谁,蛰伏下来,暗中恶意窥探了他这么多年。   祁粲眼底的暗流缓缓浮动。   的确像是一个不稳定的猎食者。   耳麦里是各种乌糟的吵架,没有了龙头坐镇,他们像互相啮咬的蚁类。   而时听是这个时候悄咪咪地走进帐篷的。   祁粲掀起锋利的眼尾,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蹑手蹑脚的身影上。   然后,心底的阴翳又散开了。   开始想笑了。   时听没有与他对视,她选这个时间点进来是有她的目的的!   ——她听说祁粲在开会了!   时听的小算盘打得非常好,祁粲在忙,她刚刚已经把自己洗漱干净了,进帐篷之后她就可以安静如鸡地躺下,盖上小被被,不需要任何交流。   ——完美。   时听的脸色十分平静,巴掌大的小脸和清澈的黛色瞳孔,在暖黄色的光下透出一种无波无澜的超脱感。   心声暴露后的第三阶段:心如止水、心如死灰。   她琢磨了一路,可算知道祁粲为什么半夜突然说她心脏、为什么叫她礼佛、给她搭建佛堂,还请大师教她静心——   都是在隐晦地提示她、简直是在羞辱她!啊啊啊啊啊!   时听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平静无波,我佛糍粑。   她一脸宝相庄严地掀开毯子,坐上充气蹦床,发现还挺Q弹,刚想弹两下,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古潭无波的状态,于是又呼吸吐纳,自行躺下。   祁粲又想笑了。   他的唇角几乎压不下去。   …怎么回事。   她一出现,他心里就全开花了。   是因为他自我承认了吗?   不,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   沈助理已经像个妈妈一样慈祥地给太太整理好睡袋,并贴心地把两只左右双人睡袋的拉链拉在了一起。   ——沈助理并不知道这几分钟的沉默内已经发生了无数对话,但沈助理嗑到了。   沈助理最后看向总裁,示意如果电话那头没有什么事,那臣就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祁粲抬了抬手,最后看向视频通话,锋利的双眸微微眯起——   “我们项家鼎力支持阿粲,诸位有所不知,项凝在去世之前给他留下了巨额的财产,这些财产至今都为他保留着,我相信有祁家老先生和我们项家的支持,就算他精神真的出了问题,也能够医治好!”   接着是祁老爷子动容的声音:“隽舟……”   “大家要相信他!相信我们两家人的决心……”   耳麦里又是一阵喧闹。   祁粲眼底终于阴郁地笑了,关掉耳麦,递给沈助理。   很好。   情况越发清晰了。   那么,他留在现场的棋子怎么布局。   以及,他还想用时听撬动什么?   祁粲的眼底一片暗色。   他们应该——就快要真正动手了。   这场游戏终于要正面对抗。   沈助理点点头,并没有问,但他知道,祁大少心里已经彻底有数了。   从第一次订婚仪式上的投毒开始到现在,很多东西,要开始收线了!他们整个团队、和留守在A市的队友们,都会努力跟随祁大少和太太的!   “那臣……不,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祁粲点点头,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待会给她拿点吃的。”   她因为尴尬估计也连吃都忘了。   沈助理甜美微笑:“好的,总裁。”   时听没想到会突然cue她,睡袋里装死躺板板的人影蛄蛹了一下。   ——「我不饿、啊不是、、我没有和你对话哦、、这是幻听,哈哈。」   ——「再说一边,这是幻听,over。」   祁粲半挡着脸,今晚心底的阴翳已经全都散去了。   他走到床边,双手支着高弹的空气泵床,那坨睡袋里的人影也跟着微微下陷。   祁粲垂眸看着她,故意不出声。   ——「干什么、干什么啊啊啊啊!」   ——「憋不住了、我要尿他床上!」   祁大少低笑出声。   他在今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读心真正的作用。   为什么命运把他们牵扯至此,互相绑定。   从今天开始,他和时听已经互相知道对方能听见她的心声、而她想说什么都能被传达——   那么,这是双向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沟通渠道。   只有他们知道。   …   时听的脑袋探出睡袋,趴在床上,呼噜噜吃了一盒煮好的泡面。   好香,嘿嘿,还有鸡蛋和肠。   ——「沈助理才是我的娘。」   祁粲:“?”   祁粲无语地抬起手,扶了扶额头。   吃完,时听的心也平静了,反正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又不会死!   她又跑出去刷了牙牙,然后再进帐篷回来一看,祁大少已经好整以暇地躺在了气床的里侧,支着太阳穴在等她。   时听脚步一怂,然后努力平静地走过去,想试探一下祁粲这个阴人,是想保持现状,还是直接戳破。   毕竟现在剧情进入中后阶段,局势诡谲,幕后大boss应该快要出现了。   而一切的发展都是未知的,对方那么阴毒,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下手整出什么事,而祁粲应该也不希望她变成一个不稳定因素,随时随地爆鸣炸他吧?   于是时听心里又怂又横地哼哼了两声。   ——「看什么看?没见过?」   祁粲拉住她的衣服袖子,直接把人捞了过来。   气床很弹。   时听在他怀里duang了两下。   然后听见他带笑的声音,“没见你这么害羞过。”   时听愣了愣。   然后心里勉强维持的平静彻底大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就这么直接回复她的心声了、他不怕别人当他是神经病吗!   这一刻的直接对话比任何猜测都更有冲击,原来整个世界真的有人在听她的声音、听她的各种吐槽碎碎念、听她随时爆鸣、听她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内容的各种心声。   这是一种复杂的羞耻+尴尬+说不上来的心情。   但总之时听真的破防了,她整个人缩进自己那边的睡袋里,像乌龟找到了自己的壳,再也不想出来了。   祁大少好整以暇地抱住了整个龟壳,然后在乌龟脑袋顶上亲了亲,“怎么?没法适应?”   ——他还这么坦然?   就算读心不是他主动的、就、就算他可能一开始也挺困扰的吧,但是——   ——「凭什么!」   时听终于震怒了。   凭什么他这么淡定,凭什么他能听见、她就不能!   时听终于在此刻迎来了心声暴露的最后阶段:破罐子破摔!   她躲在乌龟壳睡袋里拳打脚踢。   ——「神经病、祁粲你是大粪车!我就骂你!我就骂!」   ——「有本事你告诉别人去呀、你告诉他们听见我说话啦!到时候精神病院就把你抓回去做研究!」   祁粲让她气笑了。   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秘密,他能告诉谁?   而且在破罐子破摔不要面子了之后,时听终于意识到一个最最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祁大粪一直能听见她的心声,既然她都已经这么吵、这么闹腾、这么骂他了——   而祁粲竟然一直没有把她弄死。   他可是原剧情里的大变态、大疯子、睚眦必报弄死她的神经病啊——他竟然就一直这样纵容她到了现在、被她发现。   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拿她没办法。   说明他已经没有底线了!   ——「你完蛋了大粪车!你彻底完蛋了!」   祁粲:“。”   时听高兴了,但又很羞耻,愤怒了,又带着一丝委屈——   凭什么只有他能控制一切?他还能随意靠近她,很自然地亲她、随意给她制造一场巨大的浪漫,自己对整个局势运筹帷幄,坐看她的心声起起伏伏,搅动她的心,自己很高尚地容忍她的一切但不告诉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祁粲:“你说为什么!”   祁大少也怒了,你他妈说是为什么!   祁大少造价大几百万的无人机白飞了。   这个傻子还是不懂?   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说好的两情相悦呢?他不信她没有心动。   这个小傻子就是纯傻。   时听被凶了。   龟缩了。   帐篷里陷入了寂静。   粲胸腔起伏,瞪着她。   乌龟躲在乌龟壳里,心头没有任何声音。   要不是一张嘴就带电,时听现在一定会发出真声来骂他!   时听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更加悲从中来。   呜呜呜呜!   她连真声都不能正常发出!   现在心声也要自我控制防火防盗防祁粲!   她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女孩!   时听流泪,黑化,绝声抗议。   从现在开始、她要做一个不会说话的复仇机器。   半晌后。   帐篷里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妈的。   谁说他不是完蛋了。   男人从睡袋中伸出手,无奈地开口,“…听不到。”   乌龟壳里的复仇机器一顿,嗯?   祁粲把她拉进怀里,在气床上下陷到一起,然后轻轻告诉他自己最后的底线。   “肢体接触,就听不见了。”   他怕她把自己憋死。   还能是为了什么?   时听:“!!!!”   时听:——「真的假的??」   祁粲冷漠闭眼,“爱信不信。”   …   五分钟后。   安静的乌龟壳被拉开拉链,一只手悄悄抠向祁粲的后脖颈。   下一秒,她整个人彻底从那边被带进了他温热的怀抱。   牵着她的胳膊,放到自己身后,变成一个环绕。   声音带点咬牙切齿的无奈。   “好好抱。” 第45章 大烧杯!危机来临   时听一开始是不信的。   肢体接触真的就能隔绝他听到心声吗?   此情此景、她都已经破罐子破摔心理大爆发、就差骑在他头上直接骂他大奋了, 她怎么能主动伸手示好呢?   但是时听脑内憋了五分钟,本想一觉睡过去就好了,但是——根本睡不着!   眼前一会是漫天的无人机, 一会是照亮的火山口,一会是一双漆黑的眼睛。   千头万绪!千回百转!都不敢想——   时听都要憋出病了!   于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上次两千万节点的时候、她脱口而出喊了祁粲一个字,但当时为什么没有认定他的确是能听见心声呢?   好像就是因为这个阴险狡诈的大粪车、当机立断、反应飞快、立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就算她在心里诽谤他穿粉红兔兔小内内,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看来还真的有可能。   时听摩拳擦掌,愤愤不平,等到帐篷里一片安静, 她才悄咪咪朝着旁边的睡袋伸出手。   既然如此、那肢体接触对时听而言就非常有用了!   因为不仅能隔绝他的读心, 而且还能继续帮她蹭wifi刷心声啊!可以说是一举两得解决了时听现在最大的困境。   但是她的爪子刚刚行过三八线,人就被整个拉了过去。   这是双人睡袋, 一左一右,拉链可以拉开也可以拉上,连起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睡袋,不知道是哪个绝世好妈妈准备的。   总之时听一头撞上了祁粲的怀抱。   鼻息之间, 首先是清淡的薄荷味剃须水的味道, 还有说不上来的、带着热意的、男人衣领间浅淡的木质后调。   整个笼罩了下来。   充气泵床弹了弹, 然后下陷,在夜色中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时听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这声音!听起来很惹人遐想。   不对、她没想。   年轻的总裁随身携带整个团队, 即使在户外起居也十分考究,他黑发干净松散地垂落在充气枕头上,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一团人。   又想偷偷摸摸地揪他、或者搭在哪?   好好抱。   他教她。   还有——喜欢他这件事, 他也会教她承认的。   祁粲心底冷哼一声。   垂眸,看见时听从耳尖到后颈的瓷白肤色隐约红成了一片, 十分紧张但是又一声不吭假装淡定。   于是祁大少唇角一勾。   又有点暗爽起来。   虽然他把他的底牌都已经告诉她了,但——   他们之间,依然是他掌控全局。   他拉着她的手,环到自己身后,毫不设防地让她的手落在他的腰眼位置。一条手臂垫在她的侧颈以下,给她当枕头。   这样,时听整个人就密不透风地贴在了他怀里。   很软,很香,很薄的一团。   当然——如果她想在他怀里窝得更舒服,还可以把腿抬起来,撘到他的大腿上。   不过他觉得时听会爆炸。   而且。祁大少道貌岸然地绷了脸色。他也不想在野外发生什么意外。   时机不对,地点不好。   嗯。   “懂了吗?”他声音冷冷淡淡,绷得严肃且正经,在这样的夜晚听起来丝毫没有旖旎之色。   时听闭着眼睛点点头,而视野右上角的心声增速简直让人害怕。   太快了。   因为离得太近了。   虽然祁粲好像是很正经的,但是她的胳膊环抱着他的腰,只能感受到……很窄韧,随着起身关灯的动作,绷紧出一条肌理紧实又坚韧的线条,还有硬邦邦的几块腹肌。   …比胸肌硬很多。   他的睡衣怎么这么薄,她的胳膊都能直接感受到块垒。   他好骚啊!啊啊啊啊!   时听抱着抱着,脸就红了,恍恍惚惚,她现在是真的相信肢体接触之后祁粲听不见她的内心了。   不然就她现在这满脑子克制不住的思想,他肯定会对她进行冷嘲热讽,并怒斥她的心不要这么污秽。   救命!时听脸巨烫地闭上了眼睛,为了散热,悄悄挪远了一点。   但是她一动,空气泵床就又吱嘎——一声。   头顶传来祁粲低低的笑声。   “你想让别人听见?我不介意。”   当然,此刻,所有助理和保镖都已经移步到了十米之外,嗑嗑的,很安心。   时听:“!!”   啊啊啊啊别骚、别骚!   时听张了张嘴,好想骂他,可是最后又闭上了,愤愤地把脸埋进了他的睡衣袖子里。   你等着,马上六千万了。   姐迟早张嘴骂你。   大烧货!大烧杯!   时听愤愤地锤了一下床,一小团跟着在他怀里弹了弹。   “——好了,”祁粲声音再次严肃,冷漠中还有一丝刻意压低的紧绷:“不许动了。”   不然。   别逼他说那些她爱听的!   什么“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女人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祁粲十分高冷地一笑。   时听:“!”   你这是在玩我!   显然时听也回忆了被霸道狂癫支配的恐惧,意识到了这个男人随地大霸的能力,终于整个人安分了下来,老实巴交云淡风轻地在他怀里找到舒服位置睡好了。   ——毕竟,这样的夜,这样不隔音的帐篷!   祁粲要是真的大声说出这句话,时听觉得自己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哈哈。   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和谐点,大家都和谐点。   …   祁粲抱着她,唇角轻轻一勾,揉了揉她在他胳膊上蹭乱的头发。   啧。   这样靠近的话,她也可以利用他的身体,不是吗?   如果祁粲没猜错的话,她的KPI,最终也需要他来帮她完成。   就像他人生晦暗过往的钥匙,也攥在她的手里。   到下个节点,下下个节点……冥冥之中,一定自有安排。她就是来改变他人生路径的。   真是天造地设。   不管是什么声音,祁粲都已经习以为常。不管时听发出多么令她自己匪夷所思的声音,对祁粲而言,都全盘接受了。   虽然她现在还没那么坦诚。但是祁大少可以预见,她以后一定会爱他爱到无法自控。   呵呵。   她如果达成了下个节点的KPI,声音大概率还会发生变化。祁粲一直在思考,这些古怪的音效到底在暗示着什么。   如果电音是刺激交感神经,引起他的注意,那他的确已经摸到了一些事情的边缘。   更多的,还沉埋在大脑里,维持着平衡的安全。   如果她达到了下一个节点,变成其他他听过的音效,又会在暗示什么呢…   祁粲的脑仁又开始刺痛起来。   但这现在他已经不再厌烦和抵触这种痛感,因为他知道,或许在幽暗和苦痛的背后,曾有一只黑乎乎的手,抓着他,带他走。   只是她也忘了。   祁粲垂眸轻轻拍着时听的背。   暖呼呼的一团人,很快就模模糊糊地要睡着了。   时听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做起了梦一样。   她又看见了一瞬映亮的火山口。   《瞬间》……模糊之间,她好像忽然对那个绘画主题有了永恒的概念。   她原本以为要像当年一样跋涉到那里,才能在过程里触发很多灵感。却没想到有人为她点亮星辰,她远远一望,看到了新的璀璨一刻。   时听模模糊糊地在他怀里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心里嘟嘟囔囔的装满很多事。   等这次采风完。她会画一幅很好很好的画。   会刷够一亿节点,彻底变成一个正常人。把奶奶接来A市。   准备很多作品,找找当年那幅火山,和新的挂在一起。变成一个画展。…   时听彻底沉沉地睡着了。   这个怀抱亲密无间,她的额头贴着祁粲的侧脸,心声增速涨动得飞快。   甚至如果时听清醒的话就会知道,那已经超过了肢体接触所能达到的增速上限,只有触及最核心的剧情才能涨幅这么快。   在半夜,悄无声息地越过了节点。   [60000000/100000000]   时听做起了一场梦。   她又看到了那座火山。   ……   她好像在跑,不停地跑,喘气,像是后边有人在追她一样。   她很恐惧,很害怕。   “别停、别停!”   那天她刚刚从火山底下收集了很多碎落的火山岩和火山灰,黑乎乎脏兮兮的手提着一只破布袋子,很沉。   听说村里有人来找她,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家人。时听不认识,她只知道她舍不得奶奶。   可她为什么跑起来了呢?   谁在追她?   她的手好沉好沉。   像是不止拎着一只装满石头的袋子,还有——   时听使劲地拖着、使劲地拉着,跌跌撞撞地跑。   鼻子里都是火山灰淡淡的硫磺味,还有……血的味道。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拼命地拽着什么、努力地往前跑。   “别停下!”   “这条路能跑出去的——”   她那时候还能说话的。   后来却怎么……   时听完全不记得了,她在睡梦中紧皱眉头,跑来跑去。   只觉得好可怕,好着急,快要跑不出去了——   最后猛地一睁眼!   一双沉静的、漆黑的瞳孔、深深地看着她。   …并且一只胳膊压着她跑步时挥舞的拳头,一只手按住她上下奔跑的腿,就差整个人压上来。   时听眨了眨眼。   一脸懵。   过了好半晌才从梦里的硫磺血腥味里回过神,闻到了熟悉的清冽气息。   心猛地安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她最害怕的神经病,竟然成了最让她觉得安全的人。   时听又闭上了眼睛,团了团身体,打算再迷瞪一下。   “…”祁粲挨了她五脚和八拳,终于气笑了。   清晨的户外帐篷里。   男人冰冷而又玩味的声音响起。   “时听。”   时听听见了,耳朵动了动,但眼睛还是闭着的。   “你知道刚才床晃得有多响吗。”   时听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祁粲:“你太热情了。”   还是祁粲:“我都说让你冷静点,可你一直动。”   最后祁大少冷冰冰地补充道:“外边的人都已经起床了。”   时听:(呆滞)(天崩地裂)(天旋地转)   祁粲这才冷着脸坐起身,揉了揉自己邦邦硬的腹肌,心底冷笑。   你给我等着。   还没到床上打架的时候。   不然你等着哭吧。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拉开距离之后时听的心声再次爆鸣。   ——「我现在告诉别人他不行、他神衰——不不不、他肾衰!还来得及吗?啊啊啊可是我要怎么告诉别人他不行,我没有嘴,我只有电!我的清白啊呜呜呜呜呜——」   祁粲“哗啦”一把愤怒地拉开了帐篷。   你给我等着!   床上打架我再告诉你。   我,行,不,行。   …   经过昨晚的露营,今天徒步活动才算正式开始。   时听假装看不见沈助理以及保镖大哥们羞怯而又心领神会的表情,只有握着祁粲的手抠出了一座梦幻城堡。   祁粲:“……”   他的掌心是地基吗?   已经掐出了好几个十字了。   但时听就算再羞耻,今天也坚决要握紧祁粲的手,决不能再泄露更多心声。   目前效果很好,昨晚竟然不知不觉地就刷过了六千万句!   但是现在她还不敢张嘴,生怕冒出一些比电音还可怕的声音,那她真的就是社死王中王。   沈助理&保镖们:看啊!他们徒步都要牵手了!一夜过后感情升温得可怕。   真让人羞涩!   沈助理甜美地把这颗大糖传递给了A市连线的小王。   王助理含泪坚守岗位。   一晚上过去。   所有参加活动的人员状态也是各异。   时岩和Aron聊得非常投缘,他们一个是全球到处流浪的探险艺术家,一个是国外科考多年的地质研究学者,能聊的东西非常多,很快就成了好兄弟。   看到时听和祁粲也走了出来,Aron挑起眉,挥了挥手招呼她,隔着人群示意待会一起走。   毕竟这趟徒步他和听听是要采风找灵感的,和别人都不一样。   时听握拳,表示自己已经有想法了。   两个人隔空交流了两句,时听的拳头就被人拿走了,然后视线被穿着石墨色冲锋衣的祁大少挡住。   他锋利的眉骨下眼神淡淡的。   时听不知道怎么竟然感觉有点心虚。   可是她和Aron这么好的朋友,这么多年来他甚至一直可以说是她画画路上的引路人,帮了她不知道多少。   大粪车怎么这么小心眼。   祁粲稳稳地挡住视线。啧。麻烦。   这个金毛…   时晶晶昨晚却安慰了半天祁小爷,现在神情稍显几分萎靡——万万没想到、祁瑞比她还容易破防,时晶晶觉得自己简直太坚强了。   毕竟她好歹有瑞哥哥,左白月还什么都没有呢!   而且时听就算拥有祁大少的爆宠,但祁大少本人确实已经不行了啊,他的精神状态怎么可能支撑他走完13小时的徒步全程,那可都是真正的深山野林。   而瑞哥哥年轻气盛,她要是走累了,都可以背着她!到时候还不甜死别人?   这么一想,时晶晶就又好了。   祁瑞昨天晚上本来真的想跑了,但是他又很叛逆,因为他爸妈似乎吵架了,项晚苑一个劲地催他回来、让他别在祁粲面前晃悠,他还偏就不了!   他还有体力,就算财力上输了太多,体力上他能比不过神经受损的他大哥?   所以祁瑞对着电话道:“我就不回去!我就不!”   时晶晶作为一个破防经验非常丰富的老手,立刻展开了精准的安慰:“瑞哥哥,我们不要听外边那些风言风语。”   “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那些物质的东西,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   ——虽然现在瑞哥哥拿不出多少钱、但那又如何?等祁大少的身体不行了,以后整个祁家都是瑞哥哥的!   都是他们的!   祁瑞身心巨震,灵魂发生了共鸣。   从小到大,何曾有人这样和祁瑞说话?   在祁家,他是被大哥光环笼罩、没出息的纨绔小儿子,母亲溺爱父亲温吞,没有一个能在他那大哥面前说上一句话。   在项家,他母亲是耻辱,是在表姐病时和自己姐夫勾三搭四怀上的他,他那表舅舅向来温和儒雅却对外不承认他这个野种。   但现在,晶晶却越过他的皮囊,看到了他闪闪发光的灵魂!   她——真的是他的灵魂伴侣。   等他那无所不能的大哥彻底倒下,未来是属于他、属于时晶晶的!   祁瑞又好了。   于是两人站在队伍之中,一个霸道不语假装昨夜从没输过,一个小鸟依人假装昨夜非常浪漫。   沈助理站在总裁身后几米,扫视完在场所有情况,苦笑,扶额。   一直破防一直爽^^   真有他们的。   …   所有帐篷和露营装备都收了起来。   祁氏专门挑选的徒步领队走到众人面前。   “本次徒步有我们xxx团队为大家带路,特别致谢祁氏集团对本次活动的资金支持,感谢亲自到场的祁大少!”   “本次路线全长50公里,进入火峰山腹地,攀升共计约1500米,是较为高强度的徒步活动,但同时我们也会在沿途遇见特殊的堰塞湖地貌、捡起遗落的火山熔晶、甚至有可能发现一座潜藏的火山口哦!”   “活动以两人为一组,是考验夫妻情侣兄弟关系的一次好机会哦~~过程中随时可以停下,用官方提供的对讲机呼叫领队,为您提供补给和帮助。”   “各位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请注意随时休息,补充能量,根据自己的体力量力而为!”   “最后提醒大家,火峰山腹地地形复杂,请不要随意乱走,否则后果自负。……”   时听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像好学生那样还点了点头。   她身上也穿着沈助理准备的白色冲锋衣,和祁粲身上的是一个系列。后背的背包放着简单的食物水和她画画的轻便工具。   她的目的也不是登顶或者走完全程,只要过程中找到那座火山就可以了。   还有她睡醒前的梦……也像是某种预示。   这次来找那座火山似乎冥冥中是一个必走的流程。   “好了,再稍事休息片刻,我们就准备正式开启这次徒步探险之旅了哦!”   沈助理接完了几个电话,走到祁粲身边附耳轻声报告。   “沿途的几个点位我们的人都已经守好了。”   “请您指示。”   虽然总体上祁大少一直运筹帷幄,但是毕竟对方稠缪多年,手段不可能很简单。   前路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祁粲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山间晴朗的天空。   “再等等。”   沈助理低头:“是!”   时听站在旁边一脸莫名,——「等什马?」   祁粲淡淡看向她,回答:“等别人先顶不住。”   时听一脸震惊。   他真的就当着别人的面和空气对话?!   这么神金你不要命了!   祁粲冷呵一声。   无所谓,他现在就是神经病。他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呵呵。   时听对祁粲的精神状态叹为观止,小脸憋红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脸严肃地伸出手指抠在他的掌心。   还是别让他回答空气了。   给彼此留点私人空间吧?好吗,哪怕是爱情也需要一点空——   时听:OxO   她猛地收脑,什么爱?她没想。   然后她的小手就被祁粲整个手包住了。   祁大少神色暗爽。   时听顶着沈助理母亲般慈祥的微笑,小脸火烧火燎,一边牵着手,一边还假装云淡风轻地刷着手机。   假装潇洒地单手回复消息。   白色战狼:【啊啊啊啊你们!你们那个了!】   白色战狼:【啊啊啊祁大少不愧是最痞的男人你们俩别太那个了!】   时听:【???】   哪、哪个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祁粲微微眯起锋利的眉眼。   白色战狼:【啊啊啊好羡慕啊!你们还露营!还飞无人机!不过时晶晶和祁瑞真的笑死我了啊啊啊啊我要为他们创作一首破防rap】   白色战狼:【我也想去玩啊啊啊可我哥就是不让我去[大哭][大哭]】   …   此刻。   A市白家。   白宝元躺在自己家的沙发里,先激情创作了一会脆弱哥和破防姐的爱情,然后看着家里的天花板越看越委屈——凭什么时晶晶都能去玩!怎么她哥就不让她去!   白宝元心里十分不满,但是不敢直接找她哥问。   因为最近整个白家气氛都有点紧绷。   白礼延整个人惴惴不安。   ——自从白家被那个人要求给出了祁大少的精神检测报告之后,他就觉得完了。   这一次,他们家彻底得罪了祁大少,他以后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白礼延并不觉得这一次的危机会真的让祁粲那样的男人跌落神坛。   或者说,以他的善良和仁心,根本想象不到对方会真的对祁大少怎样。   但是他没有办法……当年项凝女士病逝之前,他父亲老白医生就已经认识了那个人。   老白医生是心脑方面的专家,但不是运营医院的好手,恰逢当时白家的医院遭遇危机,而对方告知了项凝留下的巨额财富,老白医生答应了和他合作……   当然!他们家是不敢对祁大少母亲下手的,那个人当然也没有提出过这么离谱的要求,但他的要求是……   是系统性地培训他对他人的脑控能力、精神分析与心理操控力、还有交流电击的治疗方法……   当时他们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对方系统学习了这些之后,所有人的生活也并未有什么变化。   可是过了风平浪静的几年——   祁大少出了一场轰动当年的意外事故。从那之后,性情大变,阴郁不定。   老白医生还是这次才把那件事告诉白礼延,然而白家没有人有证据表明那场意外事故和那个人有关,更不要说证实之后万一被打成同伙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对方一定也深知这个道理,于是就这样粉饰太平地过了几年。   然而,白礼延是最了解祁粲神经创伤受损严重的人,知道祁粲有多高的心理防御机制。   他的心中越发不安。   这些年他是真的实打实地想要治好祁大少的精神问题,眼见已经卓有成效,可没想到,短短一周之内,新的风暴已经迅速降临——   当年培训的往事果然成了把柄,那个人微笑着登门拜访了白家。   然后,白家就被迫出具了祁大少的精神检测报告。   白礼延捂住脸,焦虑地搓了搓。   然而,最让他焦虑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这几天以来,一个问责电话都没收到。   这才是最恐怖的!   那个男人多年罹患神经疾病,却也深谙攻心之道。   他在利用远距离的平衡,无声洗牌。   那个人固然很可怕……他蛰伏在A市豪门之中,不知道操控了多少道关系,已经如蛛网一样盘根错综地搅入这池浑水。   而显然,他的笃定让白礼延非常相信,他还有没出手的底牌——   用来彻底击溃祁大少!   可作为祁大少五年的精神医生,白礼延深知这个人的心思深沉、足智多谋、以及……睚眦必报的敌视心理。   所以——白礼延也留了一手,他的检测报告没有出具最新的,稍微调整了时间参数,给出的是祁大少一年前的数据。   因为即使祁大少即便不出面,活跃在所有人的风言风语之中,却依然稳立于漩涡的核心。   这样的人真的会倒下吗?   终于——   “总裁,白医生的来电。”   沈助理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徒步正要开始,祁粲微微抬手,示意领队他们先走。   男人唇角缓缓勾起冷冽的笑意。   白礼延投诚了。   接了电话,白礼延的一顿苦衷,祁粲只是闲淡地听着。   等到开口,祁粲只淡然地说了一句话。   “你再出具一份报告。”   白礼延心中紧张,但渐渐坚定,问道:“是证明您的精神很平稳吗?好的,没问题。”   他们白家也应该站队了,这通电话还不够证明祁大少的精神如常吗?   说实话——祁大少除了很久之前提到过一次他能幻听别人心里的想法,在那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对外保密,小幅度起伏,但总体是很稳定的。   “不——”   对面却忽然开口。   男人的声音冰冷清冽。   ——“出具我的中毒报告。”   白礼延愣了好几秒:“啊??”   祁粲缓缓勾起了唇角。   最后、最稳地,给对方最大的信息差。让他们彻底相信,他已经疯得只差最后一击。   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如直接把人钓出来正面打。   而祁大少私人医学检测中心开出来的报告,哪有白家开的有说服力呢?   确信他已经病入膏肓、深中剧毒,对方苦心孤诣多年的布置终于稳准击中,怎么可能不高兴?   人,一旦得意忘形,就容易路出马脚。   然后,更快地打出底牌。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那个人谋划多年,究竟给他准备了什么?   或者说……   祁粲眸光冰冷地扫过眼前这片寂寂深山。   他的大脑在等着他全部想起来。   一切的深渊。   然后,一起清算。   白礼延震惊了半天,才终于跟上了祁大少的思路。   ——让他两头骗!   ——利用对方借助白家权威打压他的手段,反手直接套回对方!   白礼延只觉得心头一紧,忽然意识到自己这通电话打对了,整个人如释重负。   那个人……如果当年真的是他下手,这么多年蛰伏下来,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一定还有更幽深的布局在等着他们。   可是祁粲远在千里之外,却好像仍在操控全局。   此刻,白礼延十分庆幸自己及时投诚,站在了祁大少这边。   只能说。   不愧是那个男人!!不愧是他!   …   徒步已经开始了。   人群分为长长的一溜。   时听被祁粲牵着手,不时偷看他一眼。   祁粲刚才的电话一点也没避讳她,时听都听见了,无论是祁粲的神情,还是现在增速非常猛的数据,都提醒着她——某件大事正在发生。   时听有点不安,但手被他牢牢抓着,又似乎很安心。   总归祁粲是一个很惨但很聪明的神经病。   这点她很相信。   而她也相信自己拥有的、调整剧情的能力,已经走到这里了,剧情的确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偏转,他没疯,她也没被当成背锅炮灰。   等到时听的一亿目标达成,一定就更顺遂了。   而此时祁粲在思考一个问题。她每一次奇怪的音效,是不是真的在提醒他什么,还是会影响事件的结果…。   在什么情况下,他们之间的这种关联,会发生巨大的作用…?   祁瑞和时晶晶为了展现他们的体力和爱情,一溜烟走在队伍最前。   左明月远远地吊在队伍末尾,踉跄但坚韧地盯着这些人。她知道这附近……这附近就是粲曾经被迫害的地方,她一定要谨防粲再次受到伤害!   时岩和Aron没像晶晶他们冲那么快,慢慢降速和时听他们一起走。   时岩随口给大家讲解了些地质知识。   这里森林群落丰富,乔木灌木随处可见,但地表岩石相对较为破碎,崩塌错落,这是时听从前生活在山区时经常能捡到矿物石磨粉画画的原因,但同时,这里的地表需要攻克技术难点才能承建大型项目施工,也是当地政府与祁氏达成合作的原因。   “但同时也要留心一些节理发育的斜坡,注意观察这些地方植被的倾倒性……”   “哇,这里有山泉~~啊哈哈~~”   时晶晶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和祁瑞开始了霸道的嬉戏。   “瑞哥哥~~”   “晶晶你别跑、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时听:“。”   她的心情又祥和了。   看到精锐部队还是这么甜蜜烂漫,世界大概不会怎样的?   祁粲微微眯起眼睛,远远看着祁瑞像个弱智一样在山路上蹿下跳,但其实暗中有四个他的保镖在盯着祁瑞。   风险共担,很明显的道理。   他把这弱智放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那个人怎么下手。   他很好奇。   时岩无奈地对着晶晶摇了摇头,推了推眼镜,“要是堵塞多年的泉水复活,地底出现泉水,可不一定是好事哦。”   Aron一直在前边带路,笑着转过头,“我们走过这一段,过去应该就是平路了。”   “我有预感,那座火山已经不远了。”   …   A市。   好不容易被祁老爷子和项家人平稳了局面的祁氏集团。   忽然,一颗深水鱼雷重磅入场。   惊得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祁大少中毒了?!”   “……这种分子结构的生物碱会导致神经系统紊乱,情绪起伏不受控,最后神经系统彻底崩溃,躁狂,攻击性强,然后……”   “他会变成疯子?!”   鱼雷入海,终于炸翻了勉强维持平静的水面。   …窗边。   有人俯瞰着A市的繁华。   许久后,低沉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手机里有人在疯狂打进电话,像是一个女人的歇斯底里,但他并没有接,笑得弯了腰。   有些人,像他这样,从泥里爬起来,像狗一样认主,才获得一点施舍。   而有些人,像祁粲,生来璀璨,又带着基因赋予的智慧、外表、一切。   他“姐姐”宁愿用那种方式给祁粲留下巨额遗产,都不让他触碰半点呢。   可现在。   他终于……他终于……彻底,走向崩溃了——   精神经过了几重毒素入侵、催化、能忍到现在,已经很叫人钦佩了。   但是到这一步,他中不中毒,都已经无所谓。   他多年前为祁粲精心准备的东西,终于等来了它迎接的人。   天之骄子的祁粲…祁大少?   他真的爱上了那个哑巴?   太好了、这太好了。   那就欣赏他献给他的最后大戏吧。   他最喜欢看别人轰轰烈烈。   撕心裂肺了。   …   徒步到半程,人群渐渐稀疏。因为每组的体力不同,能接受的攀升速度也不一样。   山里很安静,景色也很好。   Aron一直在前边带路,回头和时岩时听说说笑笑的。   祁粲从不搭理他,但神色一直很淡漠,没有任何疲态。   时听的体力其实也很好的,毕竟她从小就在这里漫山遍野地跑,虽然失声后的那几年里自闭了不少,但是身体底子还在。   仔细看,他们两个并没有牵着手。   因为时听一直在悄悄地和祁粲说话。   一旦习惯了之后,就发现能这世界上多了一个能和她说话的人,她甚至不用比划手语、也不用张嘴,其实是件有点爽的事。   ——「我今天好像梦到这里了,睡醒之前的时候。」   …也是气床嘎吱嘎吱的时候。   她不是故意跑步的。   祁粲“嗯”了一声,斜眼睨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小傻子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曾经,祁粲觉得她身上最大的价值就是信息价值。   但现在,祁粲倒希望比她更早知道所有渊源,以免那条路上有锋利的石子划伤她。   ——「我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我应该很快就能想起来了。」   时听觉得,那稀碎的梦,可能是六千万句给她的信息,就像她一开始的整数节点上,预知了后边的剧情。   只是她还没能看得更清。   “你急什么。”祁粲弹了弹她的额角。   有他呢。   祁粲抬眼看着四周。   这条显然他们两个都走过的路……在视野里,对祁粲来讲是陌生的。   他的脑海中甚至连记忆片段都没有,只有一种可能……因为他当时无法视物。   他根本看不见东西。   而时听说不出话…。   一种隐约的串联,在祁粲的脑海中抽丝剥茧,牵拉出神经细密的痛感。   “sa——”   一道声音倏然快速窜了过去。   祁粲缓缓往旁边看,时听正悄悄用四根手指捂着嘴。   她就是想试试六千万句的节点她会发出什么声音。   果然!很离谱!   她为什么像一辆赛车一样超级倍速啊?!这可怎么用?!   “。”祁粲面无表情地忍住了自己所有的表情。   无所谓。   什么样他都接受。   时听痛苦地闭上眼睛,那看来,她的六千万调整就是让她梦见了一点片段。   那这和幕后大boss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这个大boss在后边追?   时听惊了,那她的背锅线从当时就已经埋下了??   ——「到底是谁??这个暗藏已久的老阴比?啊啊啊——」   祁粲平稳地牵起了时听的手。   害怕了?   这么不相信他,啧。   前边的时岩和Aron也不知道聊到了谁,笑着回头,打破时听和祁粲两人之间的“沉默”。   “这么一想,我和听听还真是有缘。”Aron一边笑着一边引路,“这边走。”   “确实啊,”时岩也转头问,“听听,你都你不记得了吗?”   时听眨了眨眼,记得啥?   一些信息差总会在不经意时陡然被命运抛出。   “当初我接到消息去火子沟接你,还是项先生先找到你的。”   时听眼睛猛地长大。   她一点都不记得,再睁眼,她就已经失声。   “那时候刚好祁大少也出了事……”时岩直男地摸了摸脑袋,“这么看,你们两个还挺有缘分?”   时听下意识握紧了祁粲的手。   身旁的人长身而立,面无波澜,稳得像松木。   ——呵。   脑海中的一股绳瞬间绷紧,祁粲忽然抬头,伸出一根指尖。   接住了一滴水。   “下雨了?!”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山顶传来。   “不对,不是雨!”   “离开这里!” 第46章 她黑乎乎的爪子   那滴水里携带着山顶碎落的砂砾。   不是雨水, 而是更高处未化雪的山峰,因为温度升高和化水落下,冰雪融水伴随着松动的土层喷洒而下。   四周似乎隐隐变热了些。   因为隐匿在群山之间的那座火山口…?   祁粲眯起了眼睛, 眼底晦暗一片暗光。   就这么巧——在他来的时候,火山就要喷发了?   然后,一切灾害和不幸,都可以顺理成章地解释为火山带地质不稳的缘故。   人为的刻意感太重了。   整个山区的信号都几乎为0,只有对讲机还能说话,却不能向外传信号。   和他记忆里晦暗的那一天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动静更大,进入这一局的人也更多了。   甚至有可能, 当年那个人就想这么做, 只是遇到了意外…没能成功。   意外。   那个意外。   祁粲握紧了手中那截纤细的手腕,脑神经开始疼了起来。   但在听见山顶轰鸣声的瞬间, 他就已经当机立断,一把拉住懵逼的时听,往另一侧的平坦地面跑了过去。   “上山找人。”   祁粲奔跑中依旧沉稳的声音,对着对讲机下达指令。   “是!大少。”   “已经开始地毯式搜寻。”   祁粲眸光冰冷, 紧紧攥着时听的手, 眼中带着蛰伏多年的仇恨意味。   开始了, 当年那场意外事故,沉埋在他记忆深处的黑暗, 再一次开始搅动。   而他和时听,都被命运牵涉其中。   无论如何,这一次, 本尊都会现身。就像是犯罪者最喜欢回到犯罪现场欣赏回味,更何况是那样伪善的人……   虽然祁粲早就已经锁定了目标, 可是确定的那一刻,他还是生理性地感到恶心。   他用更加冰冷的恶意压下了这种恶心感。   这一次,祁粲要把当年没能审判的一切,一网打尽。   “走、快走——”   “山顶的岩层要塌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时岩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此时来不及检查刚才时晶晶戏水的山泉,如果真的是近期才冒涌,那这已经是一种预兆…这里将会有滑坡的危险。   “先离开这里——”   “这边、走这边!”Aron挥动着胳膊,招呼着带路。   时听被祁粲带着飞快往前跑,手被他紧紧攥着,视野右上角的数据正在以飞快的速度飙升,大脑也跟着飞快启动——   关于她被接回豪门的细节,根本没有人跟她提起过。当年时听再一睁眼人就已经在医院里,而嗓子也是从那时就说不出话了。   而这些年时岩一直在国外,时家父母和她没有交流,时晶晶更不可能知道情况,以至于时听到现在才猛然知道这件事——当年竟然是项先生先找到她?   项隽舟?   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是的…她一睁眼就已经失声了。丝滑得就像那是她剧情的开始,包括她自己都完全想不起来…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哑巴的?   是因为冲撞,被谁冲撞,怎么冲撞的?   除了时岩因为亲自去山里接她而知道这件事,其他人,包括祁粲,都不知道还有这一环节。   甚至当初在祁氏庄园里第一次见到项隽舟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仿佛第一次见到时听,还为她和祁粲联姻而欣喜祝福。   完全是一个好舅舅的样子。   但是没有人留意到项隽舟当年也出现在这里,甚至时听都可以想象到时岩这个头脑简单的直男是怎么被搪塞过去,然后很快就离开了A市出国研究。   项隽舟一定和当年祁粲那场意外事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是不对啊??   如果是他在背后悄悄谋划了这么多,他的目的呢?   他既然是项家人,项家有祁粲这样的后代、总比祁瑞那样的强吧?!   就算搞倒祁粲,祁氏的家产、祁氏集团的股份、和项隽舟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祁粲紧握着时听的手,缓缓抬头。   正好听见前方远处的尖叫——“啊!!瑞哥哥!”   “瑞哥哥你没事吧!瑞哥哥!”   祁粲唇角毫无感情地勾起。   当然有关系。   扳倒一个祁粲,他能撬开整个祁氏。   披着人皮活得久了,豺狼就会多些人味。一旦抛开道德准则,内里就清晰可见。   …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瑞瑞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项晚苑一脸焦急,站在祁氏集团大楼的一角,瞪着眼前神色阴沉的祁连国。   刚刚得知祁瑞他们徒步的线路山体发生动荡、那边整个山区都没有信号,要是真发生了什么,项晚苑做鬼都不能安宁!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变得尖细:“瑞瑞是你的儿子,你怎么一点都不——”   “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吗?!”   祁连国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吼,项晚苑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就在争吵即将朝着更加不可收场的地步发展时,一道男声优雅地打断了他们。   “好了,姐夫,你们不要吵了。”   来人很无奈地看着他们,眉目间还有几分疲态,自然是知道了眼下的情况——说实话,这次的事件几乎牵扯了A市豪门最重要的几家,眼下已经山雨欲来。   他担忧但沉稳地劝诫:“现在最要紧的是阿粲的事,他毕竟是你的亲儿子,如今他被人坑害中了毒,你们怎么还有时间争论别的事?”   祁连国脸上满是呼之欲出的愤怒,最后在外人面前终究抹了把脸,“嗯。”   活到这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被自己推远的大儿子有多重要,但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回头了,祁粲也不可能原谅他的。   祁连国叹了口气,“隽舟,你也是孩子们的舅舅,一起想想办法。”   “那是自然,我上次的会议上就已经表过态,我们项家会全力以赴地救治阿粲,无论他的精神出现了怎样的问题、无论这次需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   祁连国有些感动,项晚苑在旁边配合地干笑了两下。   项隽舟拍了拍祁连国的肩膀,温和笑道:“你们也知道,项家的股份不算什么,项家真正重要的,是我姐姐留给阿粲的东西——我姐姐有多聪明,你们不会不知道。”   祁连国衰老耷拉的脸孔上也透出几分回忆神色——项凝,是一个精通金融的专家,她通过投资理财赚了一笔巨额财富,几乎直接把整个项家的家底从豪门之中抬了起来,跻身A市豪门圈第一梯队。   而这份天资,这种眼光,似乎完完全全继承给了祁粲。   祁连国又抹了把脸——而这也是为什么项家二老、项家人都这么痛恨项晚苑和他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项凝为整个项家、为祁粲的未来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给儿子留下了远超想象的启动资金,祁粲在十岁之前项凝就已经给他办好了家族信托、终身高保,在生命弥留之际更是把所有遗产全都留给了这尚且年幼、却显然要面对未来糟糕人生的小祁粲。   项凝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甚至在死前已经预想到了什么,所以她用了非常隐秘的方式来保住儿子的这一切遗产。   因为祁粲尚且年幼,身边的几个监护人——母亲走了,父亲有了小的,爷爷年事已高,没有任何人能相信。所以,项凝用了一种特殊的催眠方式,把遗产变成一组编码,藏在了小祁粲的潜意识里。   她知道儿子过目不忘,这样最为安全。   等到他长大之后,在想起项凝的某个时刻,一定会得到这串编码。   而祁粲,却从没动用过这笔财产铺他在祁氏的路。   所以…项隽舟神色温和而又善意。   他们阿粲真的是一个…当之无愧,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   现在这巨额的资金还锁在世界上的某个位置,然而除了项家人没人知道那只有祁粲能打开——但,已经足以作为项家对外的底气和态度。   项隽舟说到最后甚至多了几分哽咽:“所以,我们项家一定会倾尽全力,救治阿粲,这是我姐姐唯一的遗愿,我当然……”   祁连国没想到他这么用心,一时间都感动了,拍着他的肩膀,“隽舟,我替项凝,谢谢你……”   项隽舟抬手擦了擦眼角,“走吧,祁老爷子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祁连国瞪了项晚苑一眼,忍着怒意,冷哼拂袖走了,看样子是一点不想和项晚苑一起。   项晚苑也没吭声,直到祁连国走了,她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仗着四下无人一把抓住了项隽舟,声音颤抖:“你、是不是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山体震荡?”   “你、你就不怕……瑞瑞也受伤吗?!”   “嗯?”   男人优雅从容地垂眸,只是扫了她一眼,项晚苑就讷讷地松开了他,神情变得拘谨起来。   “我当然担心孩子们了,你想说什么?”   项晚苑的表情来回变幻,卑怯、愤恨,但最后还是在他不动声色的压迫感之下,被规训得自控了起来。   她压低声音,颤抖又可怜地说:“可他是你……他是你……”   “哦?你真的想说出来吗?”   “我的亲表妹。”   项晚苑浑身一震,背德的煎熬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承受。   她痛苦地闭上了嘴。   …   时听一路被祁粲揽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脑子里一直在琢磨项隽舟这个人。   隐在背后的boss悄无声息地浮出了水面,这是一直在暗中给她铺垫背锅线,想要拿她当替罪羊的人,时听用屁股想都觉得他这次肯定不会放过她。   他又要设计一口怎样的锅让她背?   时听顿时感觉到了祁粲能读心的好处,但凡谁想污蔑她、她就在心里吵死他,让他终日不得安宁,还她清白。   时听小脸绷紧,随时警惕。   混合着砂砾的水滴答地甩在地上,遥远沉闷的轰隆声不绝于耳,脚下的大地不时滚过一阵颤动,像是真的要火山喷发大地震了一样。   但是祁粲的手很稳,这让时听觉得安全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霸道wifi在场,她无论如何都能冲破整数节点、调整剧情。   还是因为、只是因为祁粲在场。   Aron一直带着他们冲在前边,脚步忽然一停。   随后他回过头,笑着看向时听。   “到了!听听——”   时听猛地一抬头,黄昏之下,那座伫立在她记忆之中、曾描绘在她画布上的火山口,安静地像是回忆里的庞然大物。   静默,安宁,注视着山间发生的过往和此刻。   很美。   他们现在站在一个深坑里,这是在很多很多年前火山喷发之后、由于岩浆冷却收缩然后内壁塌陷形成的地貌。   时听也想起了很多过去在山间乱跑的时候,坑口内岩石和火山碎屑慢慢风化,所以她才能捡到粗粝的晶体、刨到火山灰来作画。她那时候也真是野得很,甚至知道从这里一直走到火山口底下,还能找地下冰洞呢!   那天,她提着布袋子去刨火山灰,兴致勃勃,灵感勃发,可是后来呢?……   她为什么想不起来后来呢?   她后来在跑什么?在拖着什么呢?   “真怀念啊。”   Aron在黄昏下的火山口前,金发被镀上一层光晕,让他立体的脸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圣洁。   他叹了口气,“总算到了。”   Aron转过身走回他们中间,对着时听笑了笑,“听听。”   他的目的也达成了。   这里就是他哥哥让他带路的地方。   虽然他并不清楚,带到这里,就能对祁粲的精神状况有什么改善。但是能为他苦难的哥哥和他的好朋友时听做的事,Aron是很愿意的。   祁粲的视线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一只手在冲锋衣的兜里,捏紧了一管针剂。   但是被脑内自我保护性压制的记忆,正在翻涌,冲破他的平衡。   时听没有注意到,她正好也有事要问Aron,但张了张嘴还是收住了,只能通过祁粲来问。   “你哥,项隽舟?”祁粲唇角带着讥讽。   Aron很坦诚地点点头,“他在项家的名字是这样的。”   他不是很了解A市豪门圈子的构造,但那只是他苦命的哥哥为了在A市活下去而努力适应的身份。   他很优秀,他们的母亲真的很欣慰,也很心疼。   “。”时听几乎可以确定项隽舟在骗这个外国人,甚至都没用心骗。   她比划着手语:   你怎么、确定、他是你哥哥?   他是项凝的弟弟,难不成项凝还是你姐姐啊?!   Aron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认真地说,“他身上有我们丹麦皇家持有的金币,脚背上还有一颗红痣,而且当年在这片山区,没有比他更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了。等这次结束,他就会和我一起回丹麦,亲自做鉴定,我们的母亲很想念他……”   时听脑瓜子嗡嗡的。   真的确定还能回去吗?   等等,等一等,这熟悉的背锅感。   时听在这糟心的剧情里已经挡了太多口锅,以至于产生了条件反射。   Aron被安插在这里,有意或者无意地帮助了项隽舟,而项隽舟的目的就是搞垮祁粲,这意味着Aron已经是帮凶。   但幕后大boss还有一项贯穿始终的爱好:找人背锅。   而Aron是因为什么来的?因为她——因为陪时听比赛,作为她绘画上的同伴和引路人,并且Aron在明面上和她是最熟悉亲近的。   ——「草。」   时听一瞬间有点悟道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圣洁的外国人,想说话,但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声音还在速快速降的,于是只好比划着:我的朋友、他到底、让你来干什么?   祁粲已经回过头,阴冷地拉住了时听,“站我旁边。”   时听感觉到他的手冰得像是被冻死了一样。   Aron却跟着上前伸手,“他说你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过去的美好回忆——”   “哈哈……”   低冽的笑声终于响起,Aron一回头,看见了那个男人漆黑到可怕的眼睛。   “蠢货。”他薄唇微启。   时听陡然感到一阵寒冷。   ——「所以项隽舟到底是谁?我到底在什么时候被他捡到的?」   祁粲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腕。   情况竟然比他想的还复杂一点,他这小舅舅……   时听意识到她终于触碰到了剧情的核心。   而她和祁粲命运转折的那一天,都和这个人有关——   项家长子、和Aron兄长,这里边至少有一个身份是假的!   甚至更可怕一点的话、两个身份都是假的。   那他是谁?!   …   哒,哒。   皮鞋声优雅从容地穿过祁氏集团顶层走廊。   这里原本只有集团总裁祁大少和他的团队可以出现,但现在,群龙无首——天之骄子的祁大少,已经被困在当年的深山之中了。   男人轻轻穿过走廊,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每一步身姿都尽显华贵。   谁能想到,一个游走在山村地头和狗抢食的小乞丐,如今可以走在这样的地方呢?   运气,实力,缺一不可——项隽舟闲适地想。   如果不是当初一起要饭的乞丐一脸兴奋地告诉他,他家里人要找到他了,他家里是A市的豪门,他要过好日子去了——   他怎么会拔了他的毛囊,剁了他的指头,带着这些上了项家的车?   怎么会通过了检测,成了项家失散的小少爷,高贵聪颖大小姐项凝的亲弟弟。   是啊,他们都是乞丐,年龄也差不多,凭什么他能有那样的运气?   他进入项家之后,这么多年演得很好,他在所有人眼中温文尔雅、聪慧,好像天生就是这豪门里的人。   看,当初那个被他剁了的小乞丐,都不一定能像他表现得这么好。   人的命都是一样的,只是有些人中了血缘彩票,哪有什么高低贵贱?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只要有一个身份,项家的家产他就能分得一半,这一辈子谁也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直到,项凝的儿子出生了。   他单名一个粲字,意为灿烂,光辉。   好像是为了印证这个字一样,他从出生就展示出了异于常人的智慧。   记忆力超群,冷静,理智,神童,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习高中的课本,他是整个项家的心尖,项家家产全部为这个外孙拱手相让;他是项凝最最珍贵的一切,她挣来的一切都要留给他,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   她在他的大脑深处留下财富秘钥,让项隽舟在无数个深夜抓心挠肝。   可他甚至不借助母亲的资金、就一步步接手了整个祁氏的权柄。   他甚至从没看过路边的乞丐,因为从不把他们当做对手。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人生来与狗抢食,有人生来富足多智,被无数人爱着长大。   他的存在,璀璨得让人痛苦。   直到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欣赏过天之骄子的坠毁…   可惜那一年他因为一个小小的野丫头失败了。   他原以为他的命运也不过如此——却又在那天撞上一个了又来寻亲的金发外国人,问他,你是这里的人吗?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上带着金币、脚背有颗红痣的人?   项隽舟对命运发出了耻笑。他们这些有钱人、这些高贵的豪门、甚至皇室,怎么总是丢孩子……总是给他可乘之机呢?   偷人生,对他而言熟能生巧。   而命运,总是为他额外开门。   就像现在——   祁氏集团会议室的门,面对他向两侧打开。   满屋子都是焦头烂额的祁氏大股东、高层,还有整个A市豪门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纸已经彻底包不住火,在外界燃烧起——祁粲五年的精神检测报告、祁粲的中毒鉴定书、B省山区发生山体滑坡目前情况未知,祁大少又一次迎来了意外事故——   “祁粲”这个璀璨的名字,再次开始倾覆了。   A市的巨龙要倒塌了!   祁老爷子瘫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刚刚被老管家喂了一颗速效救心丸,一名年轻助理一直陪在旁边,仔细看是姓王的。   项隽舟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已是满脸的焦急。   不光祁家、项家着急,时家和左家也已经快要急疯了,时岩、时晶晶、时听,他们家的三个孩子都在现场!   左家的掌上明珠也非要跑过去凑热闹!   整个A市都在震颤,像是B省的山体一样。   项隽舟看向一张张焦虑的脸,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冷静地组织了四家联合救援。动用所有人力物力,和当地消防一起,一定要把所有小辈们安全地带回来。   “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   最后,项隽舟的手用力握住祁老爷子。   “我亲自去现场,您放心。”   祁老爷子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消息打击到急火攻心,此刻,眼前这张坚定儒雅的脸,就像是他们这些垂老之人的救命稻草。   “隽舟……”   “交给我吧。”   祁氏高层纷纷面露尊敬,在这种时刻,四家不由地对他亲临险境的气节产生了无比的信任。甚至不知不觉地,整个A市豪门圈在这一刻捧起了一个新的核心人物……   项隽舟郑重地向大家点头。   转身,带着正义沉重的使命,大步离开。   飞机起飞,两个小时就能落地B省。   项隽舟神色忧虑,飞机上还有各家派去支援的负责人。   项隽舟拨出了一个电话。   “怎么样了?”他问电话那头的人。   对面信号的确极差,只有一个很小的基站来和他保持联络。   “山体爆破点都准备好了。”   “目标人物已经被带至点位。”   “随时准备开启,一旦就位,立刻开始释放气体。”   “嗯。”   项隽舟挂了电话,皱着眉闭上眼睛。   否则,他眼中兴奋的笑意将无法遮掩。   他来了。   他再次来了。   …   祁粲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金毛。   他之前竟然还拿他当个对手,真是侮辱他自己。   时听也一时语塞。   剧情因为她的调整而发生了很多变化,但眼下会发生什么,时听真的完全未知。   祁粲已经飞快地代入对方视角,想明白了他的目的——   为什么他要多走一笔,把这个金毛牵扯进来。   因为他知道祁粲已经完全中毒癫狂,已经为爱发疯,所以,如果这时候他意识到是情敌故意引他入局,恐怕会顺理成章地暴怒对方是和时听串通好的。   毕竟——Aron在这里明面上最亲近的人就是时听,而他们在巴黎合绘出名、在勒芒赛车场上竞速,是能公开查到的消息。   等他下手成功之后,完全可以利用这个三角关系把罪名扣在时听和金毛头上,再次把自己摘干净。   如果祁粲猜得没错的话——   他那温和的小舅,此刻在外界的声誉应该已经达到顶峰。甚至这次他可以用光明正大的理由,出现在现场。   可惜祁粲没疯。   也没中毒。   他倒是在“守株待兔”。   他的人就在四周,他倒是想等他来。   项隽舟的目的无非两个,刺激他的情绪,激起他的记忆。   那就——看是他先疯,还是他先到。   祁粲对着Aron冷冷嘲讽,“蠢货,你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我死了,你也必死无疑。”   如果不是还在他身上有所求,他的小舅应该会直接做死这一局。   “什么死不死的?你精神的确出问题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祁粲的猜测,忽然,山顶的轰隆声再次传来,一些巨大石块从高空滚滚抛下,似乎正冲着祁粲而去。   一时间尘土飞扬,乱石飞溅。   危险来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快,电光石火之间,Aron下意识地拉住了时听想让她离祁粲远一点,而祁粲已经一脚踹了过去,拉住时听的另一只胳膊就往旁边带。   祁粲似乎忽然看见了什么,一把反手推开时听:“去——”   Aron一惊:“你对她做什么?!”   他也连忙伸手去抓祁粲。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猛地冲过来推开了Aron、一下打散了拉扯的结构。   “粲——!!!”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我不许你们害他!他一路走来已经承受了太多!——”   就算祁粲不爱她、左明月也要做那个唯一的、能保护他的人!   “滚!”祁粲终于怒了。   而时听在看到左明月的一瞬间,就知道要糟,这说明她的锅肯定已经被设计好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   左明月这一冲直接导致时听失去俩个拉力,往后一仰,忽然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接着就咕噜一声掉进了一条深坑。   头顶的盖子却瞬间闭合,快到她只看见了祁粲伸出的、绷紧到战栗的指尖。   然后,眼前就一片漆黑了。   …   时听感觉自己在一个很黑很安静的地方。   这种时候,山野孩子大胆皮实的优势就得到了体现。   她醒过来的时候先十分冷静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没缺胳膊断腿,倒是没摔咋样,只是不知道自己滑到哪里去了。   这底下隧道似乎曲里拐弯,她晕晕乎乎地转了滑了好几个方向,才掉在了一块平地上。   时听先心平气和地躺了会。   ——「没关系。」   ——「这剧情至少比替罪羊被犯病祁粲掐死强。」   她现在还算是英勇就义了。哈哈。时听坚强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然后她才揉着胳膊腿站起来,这里是她老家的山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这边多半是火山坑下的冰洞,不知被谁打通了,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空间出来。   ——「这哪?」   时听心头忽然跳了跳。   谁会额外在这里留一个空间?   她现在已经知道,当年祁粲就是在这一带发生的意外事故。   时听看不清眼前,但是她直觉这段意外触及的剧情很重要。   对她和祁粲都很重要。   她慢慢地摸索着站起来,扶着墙慢慢走,然后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听微微“啪”的一声——   昏暗的灯光吱呀地亮了起来。   时听猛地睁大了眼睛。   震在当场。   很多……很多仪器。   某种、头戴式的、电极感应器,关联着无数根电线。   一整座两极电机。   一把似乎能通电的椅子,带着数十根绑带,像是要把人绑在上边。   小型信号基站,几块显示屏,注射器,高密度激光灯,在这种昏暗环境下打开足以让人失明…   还有许多器械和尖针。   时听指尖冰冷。   她并不懂这些仪器的原理,但她可以意识到这些是为谁准备的。   剧……剧情里说,祁粲在当年那场封为禁忌的意外事故之后,性情大变,脑神经受损严重,精神状态极差。   那曾经对她而言只是一句介绍,一个前情梗概。   可现在时听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就一热。   然后她忽然听到了漏气一样的声音,空气中隐隐多了一股别的味道。   这绝壁不是什么好事情。   时听用力闭了闭眼,立刻撕开袖子捂住口鼻,忍着眼泪往刚才来时的路走,可眼前还是有些恍惚了。   她的脑袋有些发晕,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气床上睡醒之前的那个梦。   她拖着很沉很沉的东西。   闻着硫磺味和血腥味。   一步一步往前走,很努力地想要跑起来。   就像现在。   她弯着腰很努力地向通风的方向走去,又不敢呼吸,心里不知道乱七八糟地不知道在念什么,念到最后她才意识到那是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她可以说话,但说的忽快忽慢,像是触电一样。   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听不见。   可是下一秒,有人靠近了她,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然后一支针管落在她的手臂,轻微的刺痛之后,推进来了冰凉的药剂。   “抗体。”   “别怕。”   他声音很稳。   时听那口气瞬间落了下来。   可她知道背后的人影整个剧烈绷紧,声音仔细都听带着战栗,像是走进了记忆最晦暗的噩梦深渊里。   祁粲半阖的眸光里全是深海一样的情绪。   他在这里,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一瞬间,所有电击神经中枢、头骨剧痛、忽快忽慢的折磨、强光刺痛视网膜、挣扎出逃、最后被一双小手抓住的记忆,瞬间冲破了祁粲铸造多年的围墙。   围墙之外应该是精神破溃的痛苦,扯断他本就受损的神经。   可他听见了沉埋记忆里的一道熟悉声音。   和现在怀里的人重合。   “别停、别停。”   ——「祁粲,祁粲。」   ——「我再也不嘲笑你是神经病了。」   时听捂着脑袋,在诡谲又残酷的真相一角,缩在他怀里流眼泪。   ——「祁粲。」   ——「我头疼,我好像也要变成神经病了,呜呜呜。」   祁粲深长地吸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竟然还想笑。   于是他低头亲了亲她泪湿的脸。   “那你跟我更配了。”   时听哭得更伤心了。   ——「但是呜呜呜,我还是,谢谢你来救我的。」   祁粲一手抱住她,一手看向漆黑的暗道,缓缓握紧了拳头。   因为你早就救过我了。   用你那双黑乎乎的爪子。   拖着我走到了黎明。 第47章 然后他得救了   “不要进去!粲!——”   “不要啊!”   然而那个男人还是一脚踹开了紧闭的石洞。   左明月看得见, 在时听莫名跌落的那瞬间、祁粲眉毛都没动一下,可是下一秒,他立刻跪下拿起一个石块, 对着入口就开始猛凿,哪怕手指抠出了鲜血都浑不在意。   这洞口显然是人为的装置,在捕获一个猎物之后就迅速闭合,快到他来不及抓住。直到被生生凿开一条缝,祁粲才起身一脚猛地跺了下去。   他才是真正的目标,他来自投罗网。   左明月急了:“下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这里的地质情况又这么复杂,你根本找不到时听啊!”   Aron也捏紧了手, 紧皱着眉头, “等等、我现在就去找救援——”   祁粲没有浪费任何一秒在他们身上。   晚一秒,底下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们赔得起吗?   没有任何人赔得起时听。   “粲、等救援的人来吧!咱们几家的长辈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左明月在一旁焦急地哭喊,“你难道还不明白,这就是为了围剿你的——他们这些人要害你啊!!你不能下去!”   祁粲一脚轰隆落下,或许是得到了指令, 那入口再次开启。   然后男人毫不犹豫, 纵身跳了下去。   “啊!——”   在那一瞬间, 左明月甚至是撕心裂肺的。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终于意识到。   她像个小丑。   她一路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就是想保护他、让他这一次不要再被伤害一次。   可原来他可以为了时听,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   Aron咬紧牙关,跟着祁粲就想进去, 然而“轰”的一声,洞口却再次在他面前迅速关闭。   整个山地之间的震荡停止了片刻, 徒步中散落的人们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呼救声和尖叫声。   “哈……哈哈……”   左明月终于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笑了起来。   她从没有、从没有见过祁粲这个样子……   在遭逢事故之前,他是一个自傲耀眼的少年。   他和左阳他们一起长大,因为远超同龄人的智慧,所以他从小就绷着一分冷静自持,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失态变色。   在当年那场事故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冷漠孤僻的男人。   完全性情大变,多疑、冷血,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安保体系极为严密。   但无论是什么时候的祁粲,都不曾为任何人表现出这样的不理智——哪怕他并不知道地下的情况,哪怕以他的智慧早就知道这底下就是陷阱。甚至哪怕、他根本无法确定时听掉下去摔到了什么位置!   他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那样的人,竟然把另一个人放在了自己的安危之上。   左明月坐在地上,大笑出声,最后看着Aron,摇了摇头,“笑话,我们都是笑话……”   原来祁粲那样的人,也会爱别人。   也会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   …   “害怕了?”   “打了抗体,可能会有些副作用…但是不用担心。”   祁粲眼底晦暗吸光,掌心紧紧握着时听。   说不清是让她平静下来,还是让他自己的精神免于沸腾。   …还好来得及时。   隐蔽多年的暗室,再次瘴气弥漫。   缓缓揭开封缄多年的秘密。   对他说。   欢迎光临。   ——“哧溜。”   怀里的人抽了抽鼻子。   于是出奇地,祁粲的脑仁虽然在跳疼,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极速崩塌。   痛恨,恶意,不甘,毁灭欲,混乱的碎片和被神经镌刻的剧痛,渐次划过他的大脑和心口。   可是心脏却被她湿乎乎的呼吸声,温润地覆盖了一层薄膜。   现在情况尚可。   一,对方并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估计还在扮演好舅舅。二,对方并不知道他提前研制了对抗药物,更不知道他从开始就没中毒,优越感就会先毁他一半。   祁粲眼底一片冰冷。   ——欢迎光临,他才要说这句话。   时听感受着那支冰凉的针剂缓缓在血液中流淌,她脑袋还是很疼。   祁粲已经来得这样及时,哪怕他知道这底下是一场噩梦重温。   时听心中难过,她想可能还是吸入了一点点很低剂量的气体,产生了一种吃菌子的效果,看眼前的人都是重影的。   ——「完了,我真的疯了,我眼前有小人。」   时听难过地揪住祁粲的衣服。   祁粲摸了摸她的脑袋:“有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别怕,会代谢掉。”   时听摇头。   她脑袋昏沉沉地晃着,在他胸口衣服上偷偷擦掉眼泪,她其实不是害怕。她在这样的头疼之中,却隐隐约约像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她来刨石头和火山灰的那天,她见到了……   她见过的……   时听早就已经见过祁粲了。   她大脑中同样闪过许多稀碎不成片的画面,像是也被人拿走了一块。她这时候才终于察觉,原来她和祁粲在同一天、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   只是他比她更早发现——火山灰,那只沾满火山灰的手印,曾经拉住了他。   可是后来呢?   她拖着他,一步一步逃离那片山,可最后她遇见了什么,变成了哑巴?   时听哆嗦着抓住祁粲的手,像是抓住这一切真相最重要的钥匙。然后才意识到她紧紧抓着的手上湿漉漉的,似乎沾了很多粘稠的液体,时听猛地撒开手,低头。   ——「你、你流血了?!」   空气中有好重的血味。   祁粲不太在意地蹭了一下手指,又把她的手捞了回来,“没事。”   这个陷阱本来也是请他入瓮。   时听有些惶然地抬起脑袋,看向幽深的甬道和那个可怕的房间,用眼神和手比划着问他:   所以、这里、到底是?   祁粲牵着时听,缓缓走向那个逼仄幽暗的空间。   他慢慢地眯起眼睛,“…我五年前来过的地方。”   五年未见,这里还依旧通电,甚至设置了更加精密的地下构造。   他那“小舅舅”,这几年的蛰伏准备,也真是足够精心。   如果是前几年的祁粲忽然得知真相,当年那场事故竟然是母亲留在他身边的亲人一手策划,祁粲或许会觉得痛苦。   但现在,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他甚至隔了许多年,终于明白了项凝的煞费苦心。   为什么要把编码藏在他的意识中,为什么谁都不相信……。他早该明白的。   走进这间暗室里,祁粲的骨髓冒出一阵生理性的阴冷。   其实他对这个画面并不熟悉。   因为他从被意外绑架到这里之后,就被高密度极光搞瞎了眼睛,暂时性失明,根本看不见东西,也看不清来人。   只有感受。   鲜明的痛感。   给祁大少高高在上、矜贵从容的人生,唯一一次断颈般的折磨。   这一次,他倒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套在他身上的东西,具体都是什么。   哈——   他冰冷如蛇类的目光一一扫过。   时听的心咚咚直跳,不知道是因为药物作用,还是因为她的心率太快了,快得像右上角暴增的心声数一样。   她知道他们已经触及了最核心最隐秘的剧情。   这就是祁粲当年最避讳禁忌的意外事故。   她其实看不太懂这些精密的仪器,但是她看得出来这是对人体的某种试验——可是,为什么?   那个偷人身份的项隽舟,他就算再变态,也不至于就想折磨别人看乐子?   他只要也要有利可图才是?   他这样大费周章、不惜冒着风险、暗中布局这么多年,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解构我的大脑,拿到密码。”   祁粲的声音在淡淡的血腥味中响起。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电极感应器。   ——识别、加强大脑头皮电流变化,监控血液流动信息。可以无限放大使用者的脑电波,捕捉和解码大脑的神经信号。   换句话说,用这种方式——解剖他的大脑。   时听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祁粲的指尖触碰到这些东西之后,还是生理性产生了呕吐感,刀割一样的神经痛记忆让他眼底暗色翻涌。   白礼延主动投诚,但祁粲知道白家并不主要研究这方面,只是碰巧给那个人提供了最重要的……灵感。让他在这个领域找到了真正的方向,找到了能通往巨额财富的钥匙——   电椅。   电头套。   针孔。注射器。   无所谓,这些又没能杀死他。   祁粲强迫自己对着这些刑具一一看去。   首先——通过强光,直接刺伤他的视网膜,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失去第一层心理防线。   然后通过耳道,给大脑注射某种谐振的物体,通过基站铁塔几百伏特的电压输送来的电磁波谐振,来传输脑内的讯号。   同时,然后用电流刺激交感神经,通过变频器控制和刺激人体的神经电流,再配合高强的声波…光波…电磁波,对神经中枢进行碾压式的拆解和交割。   ——揭开他潜意识内潜藏的编码。   祁粲指尖冰冷,意识不受控地陷入到当时的痛感之中,因为太强烈,所以被他锁进记忆的深渊。   可是他记忆太好,就像他母亲知道得那样。   只要他想,他甚至回忆得起每一串电流打过脑仁的感觉,记得清对方变声之后的每一句压迫。   这让祁粲感到想吐。   时听站在那里吗,一点、一点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心跳得太快了、太愤怒了,以至于她都快要站不住。   怎么……怎么可以……   项隽舟!那个死变态?!   祁粲的解释很简单,很平静,但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高压烧焦的血味。   暴力打开一个人的脑内潜意识,直接破译脑电波,如果有任何操作不当——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想过得当地操作——在这个过程中一旦精神崩溃,都有可能彻底变成一个傻子。   这完全是一种精神摧残和虐待!   时听的手都在哆嗦。   祁粲竟然扛住了那个过程。   甚至为此,他需要一直保持清醒、清醒地感受这种痛苦。   在这场不为人知的事故之后,他也只是变得神经受损衰弱,性情易怒喜静……   可是……时听抿着唇瓣,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在心里小声地问他。   ——「那你怎么逃跑的呢。」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逃得出去?   他怎么可能跑的了?   时听代入了一下,都要绝望哭了,谁能救他呢?   而祁粲却回过头,在昏暗的灯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堪称温柔。   每个小时都暗无天日。   每一秒钟都是惨痛折磨。   可那一天——   有一个山野间奔跑的小画家,来火山底下挖火山晶石,不小心挖塌了一块,压断了通向地底的一根电线。   他得到了断电的一分钟。   …   时听从没有经过系统的绘画训练,但她总想画出特别的东西。   在她十七岁那年,她所有的灵感都很淳朴,只来自大自然赋予的嗅觉,来自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   她的生活,是在田野间奔跑,是认识每一株花和草,是奶奶家的破院子,和遥望山外的城市。~   但那个流浪到这里的金发画家告诉她,她画的画总是少一点“灵魂”。   她必须要有灵魂的震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事情,她才能真正激活她的艺术,发出她的声音。   但是大山里的少女哪见过什么大事呢?~   唯一的大事——就是她发现山里竟然还有山,是一座有可能喷发的火山。   像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她想把她画下来。   她想要有“灵魂”“生命”这样高级的内涵。   她想她可以用火山灰来画火山。   后来那一天,金发画家得到消息要去找一个人,离开了他们的村子。   那一天,时听自己一个人爬到了火山坑的脚下,很努力地刨灰,挖晶石,一双手彻底黑乎乎。   很特别呀,她满心欢喜地想,用火山灰画画,还是很少见的。   她充满动力、吭哧吭哧地往下挖了半天。   忽然她的铲子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然后哗啦一下,土层往下坍塌了一大块,石块尖锐地支棱出来。   时没敢继续挖了,她拎着脏兮兮的布袋子,转头回村子。   她那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她想她应该也能感受到灵魂的震荡,经历命运的积淀,然后画出不一样的东西。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平常的一天。   直到从地里爬出一个血人。   准备地说那不是一个血人,而是一个长得很好看、但非常狼狈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烧焦了几处,胳膊腿上都有被什么东西帮助但剧烈挣扎的勒痕,割破皮肤流了很多血。   他瞳孔涣散,似乎无法视物,跌跌撞撞地站在那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一刻的祁粲看不见任何人,他的脑子甚至听不见声音。   耳边全是混杂的噪音,尖锐的电极灼痛,雪花一样白屏的大脑,浑身血管痉挛,速快又速慢的痛击。   他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不相信任何人。   甚至不相信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断电一分钟,已经是他能遇见的最大奇迹,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可那天,落难的少爷遇见了被遗忘在山野间的少女。   “你…是谁?”   “你怎么了啊?”   祁粲瞎着眼睛,凭借本能,跌跌撞撞往前走。   有人跟在他后面,跟了几步,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于是放弃了。   可是过了一会,她又跟了上来。   祁粲不知道那是谁,看不清她的样子,听不清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同伙。   可是最后,一只带着泥土、灰尘、硫磺味的爪子,坚定抓住了他的袖子,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我认识这里。”   “我带你走!”   …   五年之后,命运送他们一起回到晦暗的起点。   所有勇气和悔恨早就消散在风里。   可是回头一看,四下漆黑,到场的还是只有他们。   时听缓缓低下头,握紧拳头。   ——「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只剩朴素的尖叫。   ——「该死、那个该死的人,我要鲨了他!我要扇他一百个大逼斗!我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让他公开处刑!」   时听揪着祁粲的衣服擦眼泪和鼻涕,前因和后果终于关联起了一部分,让人满心愤怒和荒唐。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她有她的主动权——   她会把这个心声数据刷爆,刷够每一个大整数节点,然后调整那些剧情。总归祁粲就在她身边,她的wifi在这里,她不会让他们两个倒霉蛋再出事的。   ——「别怕、好,我们别怕!这里肯定也有暗门,当年祁大车能在那样的状态下找到出口逃出去,现在肯定也不是问题。…我来到处摸摸看。」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把祁粲拉回人间现实。   他从回忆中落地。   在大脑的阵痛中忽然意识到什么。   所以她的心声…他的脑电波……祁粲捏住了电感器。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生物电大脑共振频率。拆解他的大脑,就是解码他大脑听觉区域的共振频率。然后对他颅内传音,引导他的意识,或是摧毁他的精神。   可是后来,他的大脑多了一个能力——他能听见时听的声音。听见她各种音效的声音。   有时是带电的,有时是倍速的。…可到今天他才意识到,那原来是和他大脑经受过的变压有关,一直在悄悄地提醒他。   冥冥之中。   那天她拉住了他的袖子,从此他人生的蝴蝶轻轻振翅。   那场意外事故多了一个附属奖励。   祁粲低下头看着懵懂的时听,苍白的唇角勾起。   他当年意外被一个少女救下,后来罹患她的“心声病”,做这世界上唯一能听见她声音的人,险些疯魔。   …原来是他欠她的。   时听看见了祁粲一闪而过的笑意。   ——「干什么??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我想打死你。」   “我只是觉得,”祁粲低头抱住她,“…我们太般配了。”   天造地设。   宿命之约。   他对自己承认,他爱得要死。   时听内心啊啊啊破防地揪住他的衣服,正要说什么,头顶的大地忽然震颤了几下。   “轰——”   “轰——”   有人要来了。   “我们把他搞死,”祁粲抬眼看向黑暗的头顶,“然后把欠你的还给你。”   …   与此同时。   地面上——   “直升机!直升机来了!”   “啊啊啊啊!有人来救我们了!”   祁瑞指着天空大喊。   山体突然崩塌的时候,他没有被砸,但是他吓得崴了脚,一直是时晶晶扶着他。   时晶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天知道她来之前只是想给自己一场甜蜜的爆宠秀恩爱而已,现在不仅恩爱没秀成、祁瑞破防又受伤、后边山体还开始崩塌!   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好在山石往下滚落的时候,祁瑞身边出现了几个祁氏的保镖,牢牢看护着他们,不让他们乱窜,这才保住了安全。   可是眼下这里还是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不会那火山要喷发了吧??那他们还走得了吗??   时岩已经在奔跑的时候和祁粲等人冲散了,好不容易找到时晶晶和祁瑞,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正准备继续去找时听他们,就听见了头顶的螺旋桨轰鸣声。   “来的是谁?!”   “是不是我爸妈来救我了!”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有人愿意亲自到达山体动荡的危险地区来救援,简直让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感动极了,只觉得那道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身影从容而又伟岸。   时岩站起身,“项先生!”   项隽舟身后跟着几个救援人员,落地的时候简直像圣父一样伟岸。   他一脸急迫走来,“你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阿粲呢?阿粲有没有事?”   沈助理此时也在场,和几名保镖焦急但有秩序地站在一旁,凝重摇头,“我们和大少失联了。”   项隽舟重重地一闭眼,满脸的急迫强压下去,然后睁开,“你们各自检查一下伤势,然后先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这里交给我们。”   参与徒步的不少人这时候惊魂未定,看到救援人员才彻底放松下来。   祁瑞被人搀扶着站起来,猛地回头:“可是我哥——”   项隽舟一把握住他:“你们先走。”   时晶晶也急切地抓住项隽舟:“项叔叔,我哥哥——哦他在,还有我姐姐!他们还在山里,哦还有左明月!他们刚才走在我们后边,就是经过一片山泉,一个山坡底下,我们从那里就走散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们啊!”   他们可不能出事啊!   时晶晶恶狠狠地想——他们都还没真正见识到她的幸福、她的恩爱,怎么可以出事!必须都好好活着、继续见证她被宠爱的一生!   一个时家跟来的老工作人员拉住时晶晶,“小姐,我们先走吧,相信项先生。”   项隽舟郑重地点头答应:“我一定找到他们。”   几家人调动的救援人员陆续到场,人群中央,项隽舟已经强压着心中的焦灼,成为了现场的总指挥。   “我去找他!”   “分头行动!”   “滑坡范围不大,孩子们有领队带着,应该知道跑。”   “吉人自有天相,祁大少当年都能挺过来,这次也会没事的。”   项隽舟有条不紊地安排了所有工作,最后郑重道,“我会亲自去找阿粲,我必须要向我姐姐和祁老先生有个交代,就算他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我也不能让他在这里出意外。我要把他带回去。”   一时间,在所有人眼中,项隽舟的高大形象甚至盖过了祁大少。   从A市来的豪门圈各家,都对项隽舟肃然起敬,为了自己姐姐的儿子,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尽责了!   希望祁大少即便巨龙陨落,也能记得他这位舅舅的好……   沈助理显然也是从山上下来的,一丝不苟的衬衫都破了几处,“项先生,您总算到了,我来协助您找总裁。”   “不用,”项隽舟对上沈助理的视线,连忙一挥手,“现在人手不够,你带着阿粲的人分头行动,一旦找到,立刻示意我。”   沈助理目光认真:“我叫几个人和您一起吧?”   项隽舟:“不必了,我们多分散几个方向,找到阿粲的几率就更高一些。”   沈助理:“好的。”   在他殷切的注视下,项隽舟自己一个人转身去找。   身后不少圈内人交口称赞。   “这次结束,就算祁大少不行了,至少项先生可以代理不少业务吧?”   “他本身也是祁大少信任的人。”   “是啊!”   “我们愿意和项家合作。…”   …   这是一场猫鼠游戏,项隽舟优雅地想。   他原本打算叫山上的那个跟他一起来,不过,以他们准备好的毒气浓度,其实他一个人足够,还是不要引起那姓沈的关注为好。   走在熟悉的山野里,项隽舟不禁又想起了那年,他是怎么追逐那踉跄的身影。   像是一个捕猎者,捕杀别人的人生。   “他们两个都下去了?”他在耳麦里问。   “是的,在和Aron先生争执先后跳下去的。”   “很好。”   情斗。   太浪漫了。他喜欢。   项隽舟眼底带着随和的笑意,他能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可是,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他已经准备了太多太多年。   眨眼间,他就闪身消失在火山坑底的森林中。   …他缓步走向地底。   所有前期漫长的铺垫终于可以收网,他也真的已经,等了太久。   如果当年他的精神能再脆弱一点,或是如果当年没有那个野丫头出来搅乱,或许他早就已经带着雄厚的资本,悠闲地地躺在哪里享受人生。   享受这一切果实。   不过,现在也不晚。   入口开启,暗室里透出了一丝光亮。   项隽舟不疾不徐、动作优雅地戴上了面罩。   甬道内弥漫着某种滞涩的气体。   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谁受伤了?   项隽舟微笑,眼底兴奋。   毒气弥漫,精神崩塌。他那外甥现在一定像当年一样,等着人来救他。   看到他亲爱的舅舅出现,他会不会激动万分?   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暗中投毒了那么久,更不会知道他最亲近的亲人,不是来救他的。   好遗憾啊,他注定要让阿粲痛苦失望了。   项隽舟遗憾地想,如果祁粲是一个平凡的人,多好。他愿意真的做他的舅舅,代替他母亲继续支持他。   如果他能不要那么优越,不要那么天骄,他这一生会顺遂多少?可他偏偏要人如其名,璀璨耀眼。   太刺目了。   那与生俱来的光芒,会刺伤小偷。   项隽舟控制不住脸上遗憾的微笑,可一步步走进去时声音却是焦急万分的。   “阿粲!阿粲!”   “你在这里吗?”   这一幕看上去是如此的割裂,就像他的人生一样。   他大步走了进来,像是被呛住似的,一边咳,一边焦急地迈进了那间光线惨白的密室。   “这是哪里……阿粲?!你真的在这里?!你怎么了!”   昏暗的密室中,满屋子的精密仪器。   有两个人在这里。   一跪一倒。   那个哑巴身上都是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天之骄子祁大少垂着头,半跪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像是根本已经无意识了。   项隽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半晌,眼底的笑意彻底止不住。   ——这一幕,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   他为他们设计的剧情线,看来祁粲非常满意——受到爱人背叛,他就这样崩溃、崩溃到动手成了杀人犯?   那受到亲人背叛呢?等他得到了他大脑里的密码,偷走项家、祁氏,得到他的一切,再告诉他真相——他会有多崩溃呢?   项隽舟差点笑出来了。   他的杀手锏都还没用,他这外甥就已经因为情情爱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就是天之骄子,哈哈哈,天之骄子?   “阿粲……你怎么搞成了这样?”他低声走过去。   哎,也不怪他。   毕竟他为祁粲准备了太多。   还有一个精心挑选的哑巴。   他们之间无法交流,无法沟通,一切感情的怨恨都是因为不长嘴。   哑巴。   就是他送给他和她……最好的礼物。   项隽舟的皮鞋绕过地上躺着的时听,鞋尖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这哑巴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那一天,哈哈哈……   时听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在他皮鞋走过去之后,被头发挡住的眼睛锃亮。   ——「十点钟方向。」   ——「他手里有针,右手。」   项隽舟站在一片寂静中,享受着胜利的愉悦流遍全身。   像是他为祁粲通的电一样。   很快,很快的,他不会再让痛苦持续多久。等他得到他想要的,他就会让阿粲快速地结束痛苦,在这里好好睡觉的。   项隽舟的声音忍到近乎颤抖,眼底的扭曲感一点点加强,缓慢向祁粲走近。   “阿粲……你这样,让我怎么向姐姐交代、怎么向祁老爷子交代啊?”   祁粲半跪在地上,垂首的样子像是已经在这场战争中彻底投降。   ——「六点钟方向,他要扎你。」   ——「他来了!」   项隽舟猛地把右手朝祁粲侧颈扎了过去,“其实我真的希望你过得简单——”   下一秒,他忽然撞上一双清醒的眼睛。   项隽舟猛地一愣。   然后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被猛地暴力掼到了那把电椅上。   “轰隆”一声!   两只爪子十分默契地从地上伸出来,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时听:死!给爷死!   祁粲翻身而起,矫健迅猛地根本没有中毒痕迹。   而他没有给项隽舟任何反应机会,直接生猛的、原始的、最血性地一拳砸了下去——因为事故后被害妄想症练出的黑段拳术,在这一刻打出了千斤重力,连着他的面罩一起、和他半边脑子打飞了出去。   项隽舟整个人暴露在毒气未散的空气中。   总计不过是三秒之内发生的事。   祁粲心想,拿什么和他比?他的底牌,没人见过。   “阿、阿粲,嘶——”项隽舟的唇角淌出血和组织,立刻去够某个东西,“是我啊,是舅舅,你怎么了!——”   “咔哒”   “咔哒”   一双修长手指非常熟练地扣上了电椅的卡扣,兜头扣下了电极感应器。   “是你。”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向来睚眦必报。”   项隽舟的瞳孔终于一缩。   然后就见地上那个哑巴啪地按下了开关。   ——「啊啊啊啊啊啊电它脑瓜子!」   ——「十万伏特!!」 第48章 草——!!!   “小听?你这是做什么?嘶——”   项隽舟在电椅上剧烈挣动, 甚至还想露出一个镇定的笑容,可惜他半张脸都被祁粲全盛的一拳打凹了。那其实本是一张很清隽的脸,尽管人到中年, 但是依然保养得当。常年游走在豪门之间,风度翩翩,口碑极好。   “阿粲——嗬、你怎么会这样做?”   但是此刻,项隽舟的牙都掉了几颗,说话的时候开始漏风,血液组织顺着口角淌到了腿上——偷生的乞丐,生平最痛恨别人让他不体面。这一下,项隽舟藏在眼底的阴毒也跟着泄露而出, 经年营造出的优雅从容立刻荡然无存。   “快放开我、舅舅是来救你的啊!你别信那个哑巴——”   时听趴在地上, 一脸震惊。   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黑她一手!她还没死呢好吧!!   想不到吧,他们之间可以对话!猜猜是谁被蒙在鼓里?时听对着这个阴险伪善的人, 想到自己那一口又一口的锅,一个大逼斗就想举起来。   但时听看了看祁粲的表情——稳中带癫。   好吧,还是交给他,毕竟这里是他的复仇地。没有人可以代替祁粲经历当年的折磨, 也没有人可以代替他完成现在的了结。   “阿粲……你听我说……”   项隽舟也不愧是心理素质一流, 即便人都已经上了电椅了, 还能飞速整理出现状,同时控制着自己的进气。   这地下空间里毒气还有残留, 可他现在完全暴露在毒气之中,项隽舟忽略掉颧骨的剧痛,眼底阴毒——这两个人明明也已经在毒气中浸透了超过一个小时, 此时应该已经丧失行动力,精神完全陷于混沌才对。   难道毒气含量不够?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总之他必须速战速决。   “我进来之前已经知道了, 你先别伤心,冷静一下,那个Aron和时听、他们两人密谋要害你——但没关系,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我真的——”   当年发生在这里的事,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祁粲也不可能知道是他——他当然是来救他的。   “你现放开我,阿粲,我知道…白家已经放出了你的中毒报告,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但祁氏需要你!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转移重点,拉进心理关系,竖立一个共同的假想敌——项隽舟深谙此道。   然而,本该意识陷入崩溃的这个人,神情却始终平静。   祁粲站在这间昏暗的密室之中,头顶惨白的灯光笼罩下来,拉长了他的阴影。   他看上去英俊而又孤寂。   看着项隽舟的目光甚至有几分认真的打量。   …舅舅。   舅舅——在母亲死后的很多年里,他都代替着项凝的守候。   所有人都知道,项隽舟是个很温和的人。   从项家二老,到死去的项凝——乃至被项家不齿的祁连国,所有人都知道,项隽舟是个很温和、很优雅的好人。他关心气候和慈善,关心家中长辈和晚辈,在项凝走后努力地撑起整个项家。   在很多年里,项隽舟代表着项家的温暖,代表着祁粲对于母亲的回忆。年年给项凝扫墓,项隽舟都一定亲自到场,给她带一束她最喜欢的花。   他也终生没有婚娶,没有后代,因为他曾经告诉祁粲的外公外婆,项家有祁粲一个就够了,他要替项凝守好这唯一的孩子。   的确。   有祁粲一个就够了……足够他想要的那些东西了。   但此刻,祁粲站在满地狼藉的暗室之中,除了心底翻涌的恶意,瞳孔中还生出了几分怜悯。   如果是钱的话,其实他对亲友一向大方,因为钱对祁粲而言只是一个数字。年轻的总裁久居上位,要的是握在手中的权力和掌控一切的实力。   可是,小偷的世界观里只有偷窃,可惜项隽舟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而他还会怨恨别人的光芒太刺眼,压缩了他赖以偷生的阴影地带。   人装一年可以,可是装十年、二十年,那是怎样幽微不见光的内心?还是说,因为是偷来的,所以他早就已经忘了自己皮下到底是谁?   祁粲眼底一片冰冷。   啊。可惜他生而耀眼。   还会带着他的人,一起璀璨下去。   项隽舟见他沉静思考的样子,以为他听进去了——项隽舟的心思瞬间迅速转动,他必须恢复一点活动空间。   暴露在这里的空气中,他已经开始精神涣散、呼吸急促,这原本是他为祁粲准备的,能更好地让他精神崩溃,让脑内意识无法抵抗,直接对外敞开一些信息。   结果现在却被他吸进去了!项隽舟明显感觉到毒素已经开始侵入他的呼吸系统,但他不能表现出知道这里有毒,更不能表现出他知道这些仪器是做什么的。   祁粲不可能知道他的意思,那个哑巴就更不可能知道,他们都只不过是被他愚弄了很多年的玩具,何况他手中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   只要等下他找到机会…项隽舟在电椅上动了动,用那张凹陷了半边的脸无奈地笑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阿粲?来,先把我放开。”   他声音放低,“你想想你母亲、项凝——我姐姐!她难道愿意看到我们亲人互相残杀?这其中一定有——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突然撕破浑浊的空气。   ——祁粲打开了仪器的通电,瞬间打遍他的全身。   祁粲的表情依旧很平静。   那些精密的仪表显然还能使用,头皮电流瞬间加大,随着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声,监测器上的波频也开始起起伏伏地变化。   此时如果识别项隽舟的神经信号,那应该全屏都是恶毒的咒骂。   但祁粲并没有学习他那一套脑控技术。   也对项隽舟的脑子毫无兴趣。   所以他只是单纯地打开了电机,单纯地放电,从客观视角来观察自己当年经历了什么,然后在心里准确评估怎么让他死。   祁粲对那些脑电波的数据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淡漠地看着项隽舟面容扭曲,坐在电椅上瞬间打直,痛苦狰狞,四肢开始痉挛抽搐。   没有什么比同态偿还更能让对方感到痛苦和屈辱。   祁粲却并没有产生出什么欣赏、或是愉悦的心情。   ——当然,他又不是变态,他对电别人没有兴趣。   他只是沉静的,像看动物一样看着项隽舟。   然而这样的目光却彻底让那个藏在人皮下、藏在人后的小偷彻底崩溃了伪装,露出了不堪的、粗鄙的、阴毒的内里——   “祁粲、你妈的!这这个没娘养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里已经是完全的恐惧和怨恨。   项隽舟那张本就被打变形了的脸,开始剧烈扭曲——原来戴上电极感应器的触感是这样的,他的大脑接受着高强的电流,原来像是被生生割开一样,在脆弱的脑神经上来回磨磋!   而这曾经是他施加于别人身上的!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席卷而来,项隽舟开始失声大笑、被电打得浑身剧烈抽搐,绑带也在他身上勒出了血,神色逐渐癫狂。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好!你们他妈的等着——   不过是两个被我玩弄在股掌间的毛头小孩,他还有——   “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祁粲已经起身,挡住了时听好奇但又惊恐的视线。   时听的心里是痛快的,可这扭曲一幕还是让她觉得害怕,然后不由地去想当时祁粲又会是什么样的——他的情况甚至更糟糕,他上来就被弄瞎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拉进深渊。   祁粲却半阖着眼,低下头,捂住了她的耳朵,阻隔身后剧烈的求饶和终于破溃的咒骂。   “我没有这样。”他轻声告诉她。   时听在他手心底下,抬起脑袋,眨了眨眼。   祁粲眉目间带着倦怠意味,但依旧高冷,“我都扛住了。”   没有像个乞丐,没有像狗一样…奢求命运的镰刀轻点发落。   他咬牙顶住了这一切折磨,等来了一只拉住他的手。   然后又和着血重新站起来,一路走上顶点。   …哦。   时听在他手下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想。   我当然知道你的骄傲,你和他不一样。   祁粲。   你超超超超厉害。   …   另一边,地面上,人人脸色焦急。   徒步进度不同的人们散落在山区各个位置,被陆续找到然后接回,一个个惊魂未定。   但是始终没有祁大少和时听的消息,亲自去找他们的项隽舟也失去了联络,不知道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   “有没有消息了?”   “刚才又塌了一块山头!”   “这里地质活动这么频繁、不会真的要地震吧??”   “项先生不会也出什么事吧……”   “祁大少已经不行了,项先生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时家那位老工作人员刚把时晶晶送上车,身影微微一顿,他衣兜里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他在等对方的信号,按理说在吸了那么久的毒气之后,底下那两个人绝对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他在得到他想要的密码之后,就会传来信号,然后——   所有尘封的证据都会被埋进这座大山里。   火山,这是他们选定的最好的地方,就算它自己不喷发……他们也可以帮它“喷发”,炸裂,一切都可以归因于地质结构的异动。   然后,让一切痕迹、连带着那位天之骄子,一起被熔铸消失。   那人低声安抚了时晶晶几句,然后低头退下,悄无声息地就往山里走。   他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场面又十分混乱,理应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可是他刚走了几步,面前忽然被一人挡了下来。   沈助理在这种场面下依旧冷静专业,深得祁大少真传,他亲切地问:“您是时家那边的吧?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那人一顿,嘴上嗫嚅两句,揣在衣兜里的手没有拿出来,干笑了两声:“我想、再找找我们家另一位小姐。”   沈助理立刻很激动地问:“您知道方向吗?我找几个人和您一起吧!”   “不、不——我也只是碰碰运气。”   那工作人员揣着衣兜,只好又转身回了车上。   沈助理的目光一直跟着,最后转头看了眼山上,到底露出了几分忧色。大少交给他的事,他只能在外边等着…他们的人已经在山上排雷扫雷了,祁大少和太太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   能按照大少预设的情况顺利完成吗?   那个时家的工作人员,在时晶晶反复焦急的询问中微微低下头。   她那个哑巴姐姐?现在应该也在地底昏迷着。   总归……那个人在地底的优势远大于祁粲,毕竟那是他们一手设计、搭建,专为围剿祁粲而建造的地底牢笼。   他就算碰到了意外情况,也肯定能制服祁粲。   他还有那个“杀手锏”……   而祁粲中毒到那种程度,已经完全是强弩之末。   再等等,按下按钮,一切就都结束了。   …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贱人养的狗东西——!”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在意识到装模作样没有用之后,电椅上的男人就进行了长时间的恶毒咒骂。   “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啊?你这个贼心烂肺的脏东西、没妈的臭傻逼——”   “你就是条狗——”   祁粲面色平常地给他加了更高电流。   项隽舟整个人猛地被打直了,脑仁反复裂开,神经电流高频刺激、然后,一种难闻的、尴尬的气味、在滞涩的空间中弥漫开。   那个向来自诩儒雅温文、披着皮学做上流人的中年男子,直接被电失禁了。   他身上淌着血和不明液体,在他一向最痛恨的天之骄子面前、再次变成了当年那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像狗一样作揖乞怜。   他开始哀切地卖惨。   “阿粲……阿粲……我是小舅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你小时候是我每天送你上下学……嘶嗬……你爸爸和你关系不好,是我抱着你带你看赛车……”   “姥姥姥爷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他们会哭死的,对不对?……”   时听在旁边目睹全程,叹为观止。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隐藏到大结局的大boss——   他没有道德、没有底线,甚至不要脸面,没有羞耻心。   他天生反社会人格,仇视一切,却极其善于伪装,并且为此能够潜伏多年,真的是一个恶种。   所以才在原本的剧情里,把他们坑害成那样。   祁粲看向项隽舟,淡淡一笑。   “小舅。”   “你掠夺的身份,在基因检测报告之后会有公开结果。”   项隽舟满嘴的哀切忽然一顿。   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另外,你想用私生子来继承祁家的家产——我那愚蠢的父亲可能还不知情,但是没关系,祁氏没有他说话的分量。”   事实证明,他那个愚蠢的继弟果然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不过祁粲不会动他——毕竟祁瑞没有那个本事给他带来困扰,而祁连国也算因果报应。   他要把祁连国养别人的儿子十几年这件事,当成下次扫墓时的喜讯,烧给项凝听。   电极已经断了电,可是项隽舟却继续痉挛哆嗦着,眼底惊恐阴毒——   他竟然都知道?!   他都暗中了解到了多少?!   “最后——”   祁粲说到这里,冰冷的目光中终于带上了一丝讥诮。   “我母亲在我意识里留下的,其实只是一小部分财富,你明白为什么吗?”   项隽舟快要绷断的脑神经终于啪嗒一声,碎了满地。   ——他竟然连当年的事、都已经完全弄清楚了??   他不是从订婚仪式那天开始就中毒了吗?!   他不是按照他们下毒的进程,每一次都基本中招了吗?   他的脑子怎么会没有损毁,神智还如此清晰?   项隽舟终于知道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了,整个人已经在癫狂的边缘,毒素侵脑、加上电击全身,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一片狼藉而又阴森恐怖。   “哈哈……哈哈哈……因为你蠢……她怕你护不住她的巨额遗产……”   “不。”祁粲嘲讽地开口,“因为她早就已经把最大部分的资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特意放出这个意识流的消息,专骗有心人而已。”   项隽舟瞳孔骤缩。   这也是在那场意外之后,祁粲梳理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才终于发现她领先所有人的智慧。   项凝早就已经发现项隽舟不对劲,可是重病之下她没有任何抗衡的办法。她唯一错就错在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弟弟还抱有最基础的人性揣测,也低估了人类科技的阴暗面,她觉得就算不是亲生的,这么多年至少也有感情……   她想不到很多年后这个人会丧心病狂到直接解码祁粲的大脑,用颅内审讯的技术来寻找这份财富。   “不、不可能……”项隽舟的脸已经彻底变色,失衡的面孔让他看上去极为可怖。   祁粲嘲讽地说:“知道你为什么当年那么努力,潜心学了十年的脑控技术,依旧找不到那串编码吗?”   “因为那在我的脑海里只是一句解码的话而已。”   “是一个母亲遗留的爱。”   “而你就算解出来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更想不到那就是密码。”   “她不只是出身,她早就领先你太多太多。”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幽暗的密室之中,终于爆发出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项凝……   项凝!   你好啊、你教的好儿子!哈哈哈……   祁粲冷眼旁观,知道这有神经毒素的影响,也有他终于直面巨大落差之后的心理崩盘。   但是没办法。   他只会输一次。   这次他有世间独一无二的底牌。   ——「他疯了,他是不是真疯啦?」   时听看完这一切,只觉得感叹:到底最疯的人是谁呢?   披着别人的皮、偷着别人的人生,这样过了几十年,其实他才早就疯了吧?   他还记得自己真正叫什么,记得自己在哪里吗?   时听忽然觉得非常可悲。   她也曾在这座大山里游荡,后来她被奶奶捡走,有了一个家。   她那么、那么感恩她有了一个家。她从不忌讳别人知道她的来处。   而项隽舟偷了一个家,却还想要掏空它,毁了它,他对不起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好可悲啊。   祁粲抬手,摸了摸时听的脑袋。   终于到此刻,他心底的恶意已经慢慢散尽,那场意外事故留给他的一切阴翳,他都已经不在乎……心口变得干净空荡,只剩对平凡爱意的追求。   就像他母亲留在他意识中的话,在权力,财富,地位之外,她希望他始终心里有爱。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   “咣当!”   忽然,项隽舟整个人猛地往后仰倒,连带着捆绑的电椅一起、重重倒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被摔的吐了一口血,然而他的后脑却重重砸在了地上的某个按钮。   “滴——”   一瞬间,空气绞动了一秒。   然后某种无形的、扭曲的电磁波,无声但浩荡地向两人横扫而出——   祁粲陡然间感觉到一种重力凿向他的大脑,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行动力,差点半跪在地。   “哈哈哈哈!”   项隽舟装疯卖傻,积蓄了一点力量,终于砸开了他的杀手锏!   他忍不住狂笑出声,心中的痛恨和扭曲让他差点笑出眼泪,当年费尽心机、就算没能从他的脑海里找到什么,但他可以留下点东西啊——   超高频的电磁波,按照专为祁粲的脑频打造的波段编码,只要他用最高赫兹打出来、他就会一瞬间失去行动力!   当年如果不是那个哑巴碰巧搞得他断了电,项隽舟原本不需要再谋划这么多年。   ——但是,那个哑巴也尝到了代价哈哈哈。   站在祁粲旁边的时听也忽然蜷缩起来,瞳孔扩散,无法直立。   项隽舟无法挣脱那电椅,他只能一边蹬在地上,一边向外挪动,但他脸上有种狰狞的爽感——   “臭哑巴,知道你是怎么失声的吗?”   时听耳边嗡鸣不止,眼前那张狰狞的脸变成了虚影,那无声的电磁波穿入她的脑海,让时听恍然间想起,很多年前她也经历过这一幕——   “为祁粲写的波段,竟然对你的脑子也那么有用——直接就把你震傻了,要不是你哥哥正好找到你,我早就直接……哈哈哈,不过也没关系,留着你,我发现更有用了……”   时听的脑仁生疼,在相同的冲击之下,眼前忽然开始闪过很多画面。   ……她一手拎着火山灰的袋子,一手拽着一个很沉很沉的东西。   ……是祁粲。   她身后拽着的是已经濒临破碎的祁粲。   “别停、别停下……”   来不及了,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她只好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藏在一个洞里。   “你先在这里!”   “我去找你来救你的!”   这一天的山村注定无法平静。   漫山遍野的黑衣保镖,她无法分辨他们到底是好还是坏的。   她身上沾了他的血,跌跌撞撞地往另一边跑,忽然太阳穴一阵剧烈疼痛,整个人就栽倒在路边。   一张优越的,白皙的,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她头顶。   “你好,小妹妹。”   “你把那个人藏到哪去了?”   时听那年17岁,她感受到了剧烈的恐惧。   她不知道那些黑衣保镖是好是坏,但是本能告诉她——这个人是坏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侧颈贴上了什么东西,强烈的电磁波冲击着她的意识,她在昏迷之前,听见一道声音:   “项先生?这、这是……她和我妹妹长得一模一样!谢谢你,项先生!她就是……”   再睁眼的时候。   眼前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时家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听听……你是不是听听?你——”   时听剧烈地喘了口气,大脑一片混乱,她努力想要想起什么,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她想大声求助,对……她藏了一个人在山里,快去救他……   她想说有坏人在那里,他——   然而时听坐起身的一瞬间,看见在时家人和医护人员之外,有一张微笑儒雅的脸。   微笑着,注视着她。   剧烈的恐惧一瞬间攀附上时听的脑海,应激反应让她的瞳孔骤缩了一瞬间,表情空白。   再张嘴时,“a、a——”   她说不出话了。   …   时听呆滞地站在原地,应激反应让她浑身冰凉,惊恐笼罩而来,瞬间像是溺水一般无法呼吸。   她是这样失声的……她是这样变成哑巴的……   祁粲头痛欲裂,四肢像被一万根针钉在了原地。   他用尽全力,强撑着僵化的四肢,猛地一把抱住了她。   “哈哈哈哈——和我斗?!”   项隽舟解不开身上的绑带,但是他的腿勉强蹬了出去,一步一步挪到了一个暗门外,“啪”地又摁下了一个开关。   臭傻逼们,这里可是他一手打造的囚笼!   他怎么可能被困在这里?   暗门一开,项隽舟直接滑了出去,带着满身污秽的液体,狼狈却癫狂地露出笑容:   “哈哈哈——阿粲!谢谢你告诉我,你的大脑已经没有用了——”   “舅舅真的很羡慕你,所以舅舅会好好维持你身后的名声的!——”   就算祁粲都知道了,那又怎样?现在整个祁氏集团、整个A市都知道,祁粲已经病入膏肓,不仅中了不可逆的神经毒素,精神状况也完全崩盘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被所有人崇拜、被无条件信任的天之骄子了,他还出去做什么?   祁粲猛地一咬牙,一手握紧时听,一边用膝盖磕碎的力度,重重地跪下,再次砸到了那个开关上。   无声无形的强烈电磁终于停止,然而项隽舟已经狞笑着、啪地关上了暗门!   随后,整个暗室、乃至脚下的大地,开始了震颤。   他会好好的、接替他身后的名声,接手整个项家,迟早能找到项凝藏起来的财产。   他从来就没想让祁粲活着离开。   等祁瑞继承了祁家的股份,他繁殖出的这个愚蠢后代,从他手里拿过来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要的、从来都是——全部!   哈哈哈——项家、祁家,他都要!   “时听?时听!”   祁粲咽下喉咙间的猩甜血气,猛地抱住时听,“听得见我说话吗?时听!”   时听的眼神终于缓慢对焦。   她看着面前神色紧绷的这张脸,恍惚间想起来……   原来她看到的原本的剧情里,祁粲也这样眼底猩红地看着她,问她——   “是不是你?”   “说话,时听——”   他想问的并不是,是不是你下的毒。   而是、当年救我的、是不是你?   是我。   是我。   可是她说不出口呀。   她在原本的剧情里就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就到此下线。   而现在,整个地道暗室都在震动,她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大结局,就算已经达到了很多个整数,但她还是……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喉咙,她还是说不出正常的话啊。   “我知道是你,我早就确定了。”祁粲紧紧握着她的手。   是他再次把她拉进了泥潭。   她本不该失声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命运以一种非常巧合的方式把所有人牵连在了那一天,而他从那天起就应该对她负责。   晚了好几年。   还痛恨她的心声好多日夜。   才发现原来从她的第一句开始,他才真正得到解码。   …她才是他的KPI。   “我们走,先离开这里。”祁粲镇定地压下视线,紧紧拉住她的手,在震动的地底寻找出口,小心躲避着头顶随时落下的碎石块。   他们都知道,情况不乐观。但是祁粲不可能带着时听等死。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   有关她的。   到这一刻他们才真的认识彼此,怎么能断送在这里?   时听看到的未来里,他们的结局并不好。   他猜他们注定有这一关。   但是祁粲闭了闭眼,脑海中忽然电光石火——划过一个念头。   愈发清晰。   ——「断电了——!」   听猛地抬头。   那间暗室的灯已经全部灭掉,这说明项隽舟已经从这里跑了出去。   ——这意味着,所有电控的入口、全都封死了!   他蛰伏多年,精心设计这一场死局,没想让他们再出去。   …   “山要塌了!”   “啊啊啊啊——你们看、那座火山在冒烟!?”   “项先生?!”   “项先生出来了!”   “你没事吧?你找到他们了吗?”   项隽舟满身狼藉,头脸上都是血,一出来就哭了,“我……他们……我四处地喊、四处地找,可根本没有声音……”   “找不到啊,我为什么就找不到呢?”   “是我喊得不够大声,他们听不见……还是他们已经、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   不可能,沈助理紧紧握住拳头,所有安保人员已经倾巢出动,就连山上排雷的人员也全部发动出去,全力寻找祁大少和太太。   只是徒步而已,他们就算被石块砸伤,也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   除非他们根本不在地面上!   “先去把Aron和左明月找到——”   “总助、找到他们了,但是那片火山坑,已经塌了!”   沈助理的心重重一跳。   项隽舟脱力地哭着坐在地上,仿佛已经悲痛到无法在意自己一向优雅的形象。   旁人不是没有闻见他身上难闻的味道,但是此时此刻,谁都不会在意那些细节,他们只觉得项先生已经为了祁大少拼尽了全力!   祁大少已经陨落了,但他这么好的人,不能再出事了!   ——“隽舟!”   一道苍老悲凉的声音传来,祁老爷子在这样危险不定的时刻,竟然也坐着直升飞机来赶来了。   他的目光已经在现场巡视了一圈,越看越心凉。   “阿粲、阿粲、听听他们……”   项隽舟含着泪跪倒在地。   “老爷子,您罚我吧!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四处都找不到啊!”   他们发不出声音。   他们被关在地底了啊!哈哈——   …   “轰隆!——”   四周越来越热,不可能是突然巧合地火山喷发,更像是人为的“炸裂”。祁粲已经提前让人在整片的确排查地雷和炸药,但是对方多年的暗藏,恐怕根本取之不尽。   项隽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当年才会选择这样一个天选的位置、有地质特殊性做解释,又能一埋了前尘。   他们在黑暗中已经失去方向。   ——“快找!快找!一定就在那片地底!”   ——“项先生刚才去了哪里,能指给我们看看吗?”   ——“老爷子,这里已经不能待了,你们先走吧!我留在这里就行了——”   “轰!”   地底。   前边的甬道直接塌了。   祁粲带着时听往旁边一躲,正好躲在一个夹角,他整个人撑在时听上方。   在这样的混乱崩塌之中,时听被他安全地放在了一个身体支撑的空间里。   她蹲在那里,看不清头顶,只觉得碎石和他的呼吸声一起落下来。   他们都知道,救援最大的难度就是寻找伤员。   声音发不出去,救援无法定位,一切就无济于事。   但时听伸手,蹲在那里,抱住了他的腿。   她刷。   她快刷到下一个整数点。   万一地动忽然就停了呢?万一他们的炸药都熄火了呢?   “滴答。”   “滴答。”   时听的脸上流下一滴液体。   ——「祁粲,你……」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   祁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很低,却带着一丝笑意。   “我能为你与世界为敌。”   时听都他妈惊了。   ——「这种时候还说这种癫话???」   “我是认真的,”祁粲喘了口气,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你总能救我一次。”   他都想明白了。   时听终于觉得不对劲,她抱着他腿的手往上一摸,手忽然抖了起来。   他们所处的这个夹角空间已经承住了最大的外力,可仍然有一块巨大的山岩已经砸了下来——横在祁粲背上,被他用身躯顶住,没再继续向她砸来。   她安安稳稳地被护在他的□□凡躯之下。   而他的血滴答滴答地淌了下来。   时听的手和嘴唇全都颤抖起来,——「祁粲、祁粲!我怎么救,我这次……」   我连当年都不如!   当年她还能拖着他走在山间,能大声告诉他,别停,一定可以跑出去的。   而她现在却还是连正常的声音都发不出。   头顶轰隆隆的有救援队到场,但是离他们很远,根本找不到这里。   “不,你说话。”祁粲含笑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剩进气了。   ——「我怎么说话!」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张开嘴,也只有像电极一样莫名奇妙的声音。   要么延迟,要么倍速。   时听都快哭出来了,她怎么救他?   她是一个连话都说不了的哑巴。   被命运戏弄的弱者,被剧情裹挟的棋子。   时听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是个哑巴。   “不。”祁粲的目光带着某种平静的笑意,缓缓进了口气,低喘着笑,“你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你不知道你自己能做什么。   时听仰着脑袋抬起细瘦的胳膊,想要为他撑住一点力量。   可是一个冰凉的吻落了下来。   带着砂砾,干燥,和一点血味。   贴着她的唇。   祁粲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想明白了所有——命运用同一场厄运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然后给了因为他而失声的少女一个被听见的机会,来改变厄运。   只有他能完成她的任务,用他的躯体,为她送到下一个节点。   唇齿相贴,心声数正在暴涨。   祁粲已经想到了最后破这一局的办法。   很高兴,救赎法仍然在她身上。   “不是的,时听…”祁粲的声音已经非常低了,“你可以说话。”   他见识过所有声效,见识过她在他的世界里肆意发声。   冥冥中的力量除了让她开口复刻了电流、电极快慢的声音,在下一个节点,还应该有一种……还有一种他们之间最重要的连接。   当他们相距越远时——   声音会如佛祖降临,震耳欲聋。   响彻他的世界。   可他们现在紧紧相依,怎样才能相距?   祁粲双臂撑在她头顶,在极强的重压和大片伤口之下,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流逝。   他的血,   很快就流了满地。   他的生命,正在迅速离她远去。   他的意识也随着失血迅速模糊。   他听见的声音越来越远,像隔着水一样……意识正在闭合,倏而远去。   这个距离,远到没有刻度能够丈量。   时听已经急疯了,她怎么捂也捂不住他的血,根本捂不住,就像他的体温一样正在迅速流失。   他彻底闭上眼,带着砂砾、尘土、血液的嘴唇,脱力地划到了她的侧脸。   啪,[70000000/100000000]   时听的眼泪哗地掉下来,达到下一个整数节点又怎样呢?   岩石又哗地往下压了一层,人力根本难以抵抗。   他们现在这个情况还是根本走不出去——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她张开嘴只有咿呀响声,恨剧情到头来还是要重蹈覆辙……   可她还是听见了那句话,模糊到像是遗言。   “时听。”   “你说话。…”   这是我的世界欠你的。   时听满脸模糊的眼泪,张了张嘴。   …   “找到了吗?!”   “无法定位位置!”   源源不断赶来了四家拉动的救援资源,可是挖掘工作施展得非常艰难。   “火山坑下已经塌了,地底似乎有一片复杂空间!”   “你们看、那火山冒出更多烟了——要喷发了?!”   祁氏集团所有安保体系都是祁大少一人亲自提拔上来,从当年那场事故到现在,每个都是心腹,忠心耿耿。   他们趴在一片坍塌的火山坑下,直接全身贴在地上,只求能听见一点呼救的声音。   “祁大少!”   “祁大少——”   “太太!——”   项隽舟心中知道大局已定,但是满脸痛苦神色,扶着已经快要昏厥的祁老爷子,“您先走,这里有我!”   “就算是……就算是他们的……”项隽舟心底狂笑到浑身都在颤抖,很精彩地表演着仿佛不忍心说出那两个字,最后狠狠一咬牙,“我也一定要见到他们,带他们回去。”   终究是他赢了。   他人生的几十年都在为了未来铺路,祁粲那样生来优越的人,根本不懂他的苦。以后也不需要懂了。   “项先生,别自责,你也已经尽力了!”   “祁老爷子快走吧,这火山真的有可能喷发了……”   整个世界都是如此混乱。   坍塌。   喷发。   人心虚幻。   就在这样的时刻。   “草————!”   “草——ao——o——!”   整个山头忽然寂静了一秒,只有野鸟惊飞了一片。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声音??   带着巨大的混响,像佛祖一样,降临在整个世界。   此刻,地底。   时听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然后忽然意识到,她曾经怎样在祁粲的世界里震耳欲聋。   “!!!!”   外边的人同样震惊,大多人数人根本没听见过这道声音,只是震惊于什么样的音箱和喇叭能发出这么巨大的声音。   项隽舟却忽然眼皮一跳,踉跄着起身,恢复了温和但坚韧的外表:“诸位,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这里危险,你们就先——”   下一秒。   巨大的回声强势降临席卷所有人的感官。   ——“项隽舟——杀人犯——!”   ——“项隽舟——害祁粲——!”   项隽舟的脸猛地一抽。   祁氏的保镖瞬间腾起,哪怕还没清楚状况,但事关祁大少,他们已经训练有素、铜墙铁壁地把项隽舟整个围了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什么?项先生?!”   项隽舟被打凹的脸皮越来越痉挛。   ——“祁粲——快要——不行了——”   ——“在——这里!——快来!——”   沈助理直接一抹眼,终于哭了。   “那是太太的声音!”   “快!救援快去!就在那边!” 第49章 等不及烧了!   人很难走出自己的深渊。   除非, 有佛祖保佑。   …   佛祖不绝于耳的召唤,让祁粲和时听的位置很快就被精准定位。所有人力物力紧急调配,掀开了那震耳欲聋的废墟。   此刻, 所有人还在震惊于那道声音。   时晶晶震撼地抬起头,刚才那声音,甚至把因为摔破手指而昏迷的祁瑞都给震醒了!   “那是我姐姐的声音?”   “她、她还有这种功力???”   我靠,她简直可以对着全世界唱KTV——时晶晶心想,我怎么不行?   左明月正在山间被人抬出来,她因为心态彻底崩塌而差点昏倒,此时憔悴地抬起头,然后又凄厉地闭上了眼睛。   她救了粲……   原来, 最后是她救了粲……这白月光, 终究与她无关了……   火子沟的村口,各家各户都探出脑袋。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这两天对面那座山头似乎很不太平, 刚才又像炮轰过去了一样。   翠芬正在地头捯饬她的新玉米地,忽然直起了腰,看向远处。   丫头?   她又弄了啥装置??   她在说啥呢?   …   整个山间、回荡着时听的声音,四周的石块都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时听丝毫不敢松懈, 一直紧紧抱住祁粲。   直到头顶的岩被层层掀开, 漆黑的地底透出了天光, 撑在上边已经半昏迷状态的男人被扒拉出去,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快快快!找到了!”   “看见人了!是大少——太太也在!”   “出来了!出来了!”   “你们看——真的是祁大少!至少人还活着!”   祁老爷子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气, 差点倒下,又被人紧紧扶住。   祁粲双眼已经闭上了,但在被抬出去的时候, 双臂还保持着支撑在她头顶的姿势,像是凝固的钢筋一样。   他浑身全都是血, 额角到脸颊也都已经猩红一片。   那句遗言一样的赌约…他赌对了。   “太太!大少!醒醒!”   “还有呼吸、还有呼吸——”   时听被人轻轻抬到了担架上,闭着眼睛感受阳光刺在眼皮,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   她心里想——   祁粲这个神经病,他竟然用命来赌。   他真不愧是全世界最癫的男人。   这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精神不正常的总裁和他那个也不太正常的哑巴未婚妻,被幕后boss牵引、爆发,最后总会说出那句宿命的台词。   他说,时听,你说话。   时听闭上眼睛——这一次她说话了,她说得超、大、声——   草!大草!   对这个险些埋了她的世界大声say草!   那是一个五年不能说话的哑巴,对整个世界的耳朵强制爱——   时听闭上眼睛筋疲力尽地躺着。   感到轻轻地爽了。   死变态,你等着吧。   太阳底下,才是真正的战场。   “太太,能听见我说话吗?”   “祁大少、大少!”   “能听见吗?”   两人被从地底挖出来之后,那片火山坑也就彻底坍塌了,他们先被转移到了平坦开阔的位置,然后紧急开始急救。   无数医护人员、保镖和助理们围在祁粲和时听周围,沈助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凑上前,依然不忘指挥着大家隔开点距离,给急救留出充足的空间。   时听吃力地抬了抬手,刚想张嘴,又闭上了。   她比划着说:我没事、快看他。   相比较而言,时听的状况真的好很多,因为被祁粲小心困在了一角,身上甚至擦伤都很少,但,当祁粲被小心翼翼地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太好了。   那张苍白英俊的面孔上,淌了几道血,后背大片血肉模糊的擦伤,上部一道非常深的伤痕成为了主要的失血口,估计在地底已经流了满地的血,救援医生正在紧急为他处理。   自从当年那场事故之后,祁大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狼狈过。   “快、快——”   “失血过多,上止血带——”   “呼吸机!”   时听缓过了那口气,翻身坐起来,趴在祁粲担架的一边,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虽然赌赢了。但也确实赌得太大了。   甚至时听都不知道他那一瞬间为什么确定、她能喊得出去——   时听其实隐隐感觉,在地底那一瞬间,祁粲让她说话一定是因为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某种机制,甚至或许连她需要连接他而达到某个节点的事,都已经想到了——   于是她才真的突然发出了那样震耳欲聋的巨大传音。   回想一下,自从五千万句的节点之后,她的声音有各种各样的变化,然而祁粲对她发出的任何声音,无论是带电还是倍速的、延迟的,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色,他或许已经这样听了很久,全都悄悄忍了。   最后还悄悄爱了。   …他真的是,一个,好癫的男人啊。   时听悄悄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冰凉染血的手。趴在他的担架旁边,向他释放她的脑电波。   ——「祁粲。」   ——「祁粲祁粲。」   ——「你这么难杀,你可不能死啊。」   “出血止住了!”   “心率恢复了一些!”   “大少、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时听也紧张地盯着那张紧闭的面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   力量并不重,但像是为了感知她的存在,轻轻地握住了。   ——「我在呢…。」   ——「我在你旁边,我也很难杀是不是。我们是两个杀不死的大小倒霉蛋。」   她絮絮叨叨地传入他的脑海。   祁粲的双眼依旧紧闭着,医务人员开始给他建立静脉通道快速补液,防止脑缺氧的情况出现,处理得还算及时,祁大少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但是仍然没有苏醒。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心腹助理和保镖们都忍不住垂泪。   没有人知道祁大少和时听到底在底下经历了什么,只有沈助理隐约知道,那一定和当年那场意外事故,再次重连。   但是祁大少并没有带任何人,也不让保镖入场,只让所有人守在外边,因为沈助理知道,关于当年的一切,祁大少并不希望别人知道。   ——他不希望任何人了解当年他遭受了什么。   就像这些年来,他始终对当年一切细节和内幕都忌讳谈及。   那是他的死穴,他的禁地,他不希望任何人踏足,任何人了解。   可是这一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走入了他的创伤。并带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沈助理都无暇思考太太是怎样在那样的情况下找到音响和喇叭,发出那么巨大的声音。他们只知道,是太太把大少救了出来,而他同样,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挡塌陷的世界。   ——这样的爱,经历过生死,甚至无法用预言描述!   所以、大少——   他这样精神坚韧的男人,他一定能扛过去的!   另一边。   项隽舟眼底已经是一片无法掩饰的阴毒,被保镖重重拧着胳膊无法动弹——实际上他的四肢现在全是僵硬脱力的,本来以为已经彻底赢了,没想到突然有这么大的变故发生?!   项隽舟阴阴地盯着时听,电击过的大脑烧焦一般地迅速转动,眼睛不停地抽搐。   可是这怎么可能?!   无论他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变故。正常人怎么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更何况还是个哑巴?!   他在断电之后,所有出入口都牢牢封死,绝不是人力能够打开的——他给他们安排好的结局:要么,被困死在里边。要么,被山体炸裂之后砸死在里边。   这么多年,他日思夜想,精心布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从山上到山下,从里到外,根本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出来——   虽然过程中有偏差,竟然让祁粲绑他上了电椅,但祁粲明显还是棋差一着,根本没预料到他上了电椅都能跑!   ——废话,当年祁粲就是这么跑的,他怎么可能不防备?他恨不得日夜都在复盘每一个细节,来迎接最终的胜利果实。   谁知道这个死哑巴会突然生出变故?!   难道是他用来放大脑电波神经电流信号的工具,被那个哑巴找到了?能用来放大声音?   项隽舟的脸色飞快变幻,紧紧盯着被抬出来的男人——   不,还没结束,祁粲虽然出来了,但是他的状况显然非常糟糕。就算是那个死哑巴大喊了几句,谁能因为短短几句话就给他定罪。   不能让祁粲醒过来!   他只有在阴影之中才有胜算,他一旦醒过来,他的一切就都完了!   “不是的、你们听我说——那都是污蔑!”   “让阿粲醒过来、我要听他亲口说!我们才是血肉至亲!”   项隽舟挣扎着想往这边靠近,四个保镖还不够,最后加到八个同时按住他,他却丝毫不顾及脸面一样,狼狈地像狗一样喘气,几乎是匍匐地往那边挪动——   项隽舟知道,此刻无论是他还是祁粲,都已经到了最终的强弩之末。祁粲大出血昏厥,而他先后吸入神经毒素又被高频电击。   现在就看最后谁能挺住,谁能掌握最后的局势——   “阿粲!”项隽舟看着那张双眸紧闭的脸,把担忧和屈辱演得声嘶力竭,“无论别人说了什么,让我看看——我要向你母亲交代啊——”   他像条阴沟里的蛆一样,向他向往的一切蠕动而去——死吧,求求你死了吧,你这一生已经足够光辉了……   让让我吧……   时听看见了他令人作呕的样子,手用力握紧,一张灰头土脸的脸蛋也完全绷紧、直抒胸臆:   ——「有大鲨臂啊!!!有大鲨臂!!!」   “大少!”   “你醒醒啊大少!”   ——「大粪车、你要让我守寡吗!」   保镖大哥们梗着脖子,声嘶力竭:“大——”   “…行了。”冰冷苍白的额头之下,一双漆黑的眼眸已经睁开了,他倒了口气,猛地激喘了两声,随后手上忽然用力一握——   握住了。   一双熟悉的手,安稳地放在他被磨破出血的掌心。   于是祁粲的心整个踏实了。   …赌对了。   阳光刺得他眼底生疼,但是祁粲在氧气罩之下的嘴角却一点点勾了起来。   他缓缓抬起另一条胳膊,摘掉了氧气罩,呼吸着外边的空气,因为后背的伤势略微嘶了声,但语气淡漠地开口,“我还没死呢。”   也不可能让某人守寡。   项隽舟的脸色猛地一沉。   “大少!!!”   “总裁!啊啊啊啊!”   听取哭声一片。   祁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场面在之前根本不可能出现,他的下属连说话分贝声音都要控制,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   一切都变了。   祁粲睁开眼,看向旁边同样灰头土脸、但双眼明亮的时听。   祁粲两次从这片深渊中走出去。两次都很狼狈。   可两次都是被同一个人救下。   他记忆里不可触碰的阴翳,有人走了进来,然后拉着他走到了阳光之下。   一切都变了。   祁老爷子这时候才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又看向时听,老泪纵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事。”祁粲安抚性地按了按祁老爷子的手,然后收回自己的衣兜,捏碎了什么东西。   他缓缓支撑着双臂,坐了起来。   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带着某种无法磨灭的、与生俱来的气场。   当他缓缓直起身,哪怕身上依旧滚着砂砾血迹,但那一瞬间他还是祁大少。   从没变过。   项隽舟被按在地上,那一瞬间像是要把肠子都怄出来,五脏六腑剧烈翻腾。   他最恨的,他生平最恨的,就是与生俱来……   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一切!   凭什么他生来就苟活在阴沟里,凭什么他要乞讨别人吐过的饭,凭什么他不能偷一点他们的与生俱来?他没有错,他也只是想好好活着……   他快撑不住了、他要把这一切都炸毁在这里。   祁粲掀起冰冷锋利的眼褶,对上了项隽舟狰狞到几乎脱眶而出的眼球,忽然主动开口。   ——“小舅。”   项隽舟被他叫了一声,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以为祁粲会直接撕破脸和他当面对质,他都已经准备先下手为强——等等、他懂了!祁粲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曾经遭受过什么——哈哈哈哈,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大脑曾经被人开膛破肚、全面解码,像个痴傻的人一样一览无遗——   项隽舟一瞬间就调整好了状态,猛地一推保镖,“听见没有?阿粲在叫我——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时听污蔑我的原因,你们还想不明白吗?我提示你们一下,那个金发的外国人,他和时听……”   “对啊,那个外国人去哪了?”   “看样子,祁大少醒过来还叫了项先生,估计是有误会吧?”   “是啊,这次项先生做了多少,我们也是有目共睹……”   毕竟项先生这一次的所作所为、付出的一切,他们看在眼里,也得到了A市几乎所有豪门的赞誉。   更何况——他和祁大少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啊?   项家公司一直都是交给他管的,祁大少自己的集团也没有他的股份,两边并无利益纠葛,甚至按照所有人的常理而言、谁家能有一个祁粲这样的亲戚,那应该牢牢抱紧大腿才是。   从表面上看,项隽舟根本没有任何害祁粲的动机啊?   项隽舟走上前了几步,但还是被最靠近的保镖牢牢按住了,停在距离祁大少一臂的距离。   保镖们面色严肃,虽然不清楚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但他们知道,是太太突然发出的声音才让他们找到了位置,这才能把人救出来——所以太太前边说的项隽舟有问题,他们绝对相信。   “阿粲,你没事就好,这样我才能向你母亲交代啊……”   提到项凝,前来支援的豪门众人更是纷纷一脸感动:项先生为了自己姐姐的孩子,终生都没有娶妻生子,为了救祁大少磨没了平日的优雅风度,在所有人质疑祁大少的时候力挺他——做到这一步,这是怎样的亲情?   祁老爷子也是一脸沉重。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项隽舟有那样的心思。   项隽舟一边走,一边又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点,就在距离最合适的位置,祁粲忽然抬起了手臂。   他的手掌重重捏在了项隽舟被打凹的脸颊,掌心正好覆盖了他的呼吸系统,看上去像是在关心他脸上的伤势。   “怎么被打成这样?”祁粲问。   项隽舟的脸筋抽动了一下,他最在意的就是他这张皮,却被祁粲直接打在脸上,但他忍住了,笑了一下,声音温和,“你都这样了,就别担心我啦……我这是……”   忽然,他的脸色猛地一僵。   祁粲的表情平静。   项隽舟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就想闭气,但是那双手牢牢地抓住他的头,像是烙铁一样。   他在祁粲的手下猛地挣动了一下,因为闭气脸涨成了猪肝色,然而已经迟了,他的脑仁开始了剧烈的疼痛,雪花一样的神经错乱感喷发,让他整个人抽动痉挛了一下——   催……化……剂……   他怎么会有催化剂……   这种化学物质无色无味,专门针对他使用的特殊生物碱,没有中毒的人闻到不会产生任何问题,然而中毒的人——意识会崩盘,精神错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最后变成一个疯癫的精神病。   他们曾在麦克风的海面套上、江边的藻类上、还有赛车场的头盔里,都下过这类催化剂。   这是他精心给祁粲挑选的路。   祁粲要让他当着所有人,亲自走一遍。   在地底看他失禁破防有用吗?   这种人的七寸,在别人的看法里,在他的假脸上。   祁粲从没打算在那污浊的地底结束一切——   他要在有光的地方,有观众的地方,把他的脸撕下来当抹布。   踩成烂泥。   在地底承受的高频电击,正好为项隽舟的脑神经做了最好铺垫,在地底吸入的所有神经毒素开始攻击他的所有细胞。   项隽舟脑内紧绷的神经“啪”地绷断了。   他知道,祁粲手里几乎用了最大剂量、最大浓度的催化剂——全部涌入他的呼吸系统,瞬间开始了强烈的沸腾,一种不受控的、神经质的状态,即将在众人面前喷涌而出。   项隽舟开始失控地笑了起来。   祁粲也笑了一下,但眼底没有任何温度。   众人愣了愣,项先生突然怎么了?   “哈哈……哈哈……”   项隽舟想控制,但完全失去了控制力。刚刚被电击过的脑子已经麻木,毒素对着神经长驱直入,催化扩张,他的手剧烈地哆嗦起来,比电击时的样子更难堪。   旁边一个人迟疑地问:“项先生,您怎么了?”   ——“闭嘴!闭嘴!”   好……祁粲有催化剂,这说明他完全破解了生物碱……最糟糕的情况是,他甚至早就已经有了抗体……   等等、等等。   项隽舟的思绪猛地回到第一次下毒的订婚仪式,到后来每一次的投毒……   最后回到祁粲这双平静的眼睛。   他没中毒?   或者说,他早就解毒了?   每一次中毒后的反应……都他妈是假的?!   从一开始他就没中毒、这个狗娘养的他没中毒!   所有谋划在一瞬间倾斜崩盘。   失败感像是生猛的巨锉,掰开了他的脸皮和脑仁。   项隽舟的神经终于绷断成了一地珠子,骨子里的阴毒和狰狞开始在失衡的脸上交替出现,他已经无法控制面目的抽搐,被打凹的人看上去就像人皮剥离了一般,割裂得像另一个人。   “阿粲,你……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大家都看看啊!……”乞丐没有廉耻,他坐在地上就可以开始撒泼,“我的好外甥,他竟然……”   项隽舟忽然一顿。   他想告诉所有人祁粲对他下毒!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对他舅舅下毒!可是一瞬间,报告……那份中毒报告……   祁粲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被控告投毒,因为项隽舟早就已经帮他渲染好了一切。   早就认定他身中这种神经毒素,告诉所有人他被人害了,告诉所有人他才是受害者。   项隽舟陡然明白过来,   是他、是他让白家发出的中毒报告,就是等的这一刻——   这个狗娘养的、他是故意的!?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他的名声、他在项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的名声,他想毁了他!?   祁粲到这时才终于开口。   “采集一下他的样本。”   “是!大少。”   豪门众人这才隐隐意识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而且事关祁氏,事关祁大少,无数手机开始编辑信息,远处的时晶晶已经无暇顾及祁瑞,悄悄拿出手机直播现场。   项隽舟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方式,所以他开始尖叫,试图挡掉祁粲的声音。   【什么情况,项先生怎么了?】   【他疯了?】   【祁大少虽然受伤了,但看起来精神很稳定啊???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祁粲声音平静,不需要很大声,也能穿透所有人。   “一,顶替项家长子身份,涉及命案,我会递交警方,并寻找真正的项隽舟。”   祁粲平静地扔出第一个炸弹。   【卧槽!?】   【卧槽?????】   “二,对我下毒,”当然祁粲从来没中过,但是——“迫害我和我太太的健康,我会追责到底。”   【卧槽?!!】   【A市要变天了,但是头顶的king没变】   “三——”   项隽舟阴毒地看着祁粲,脑子已经神经质地麻木了——哈哈哈哈,还有什么,你还能说什么?把你被我开颅的事说出来?把你被电得浑身哆嗦、神经衰弱幻觉幻听的事说出来?啊哈哈哈哈——   “小舅——哦,或许不是。”祁粲淡淡开口,矜贵地捂了捂鼻子。   “你实在太臭了。”   项隽舟的脸剧烈地抽了一下。   这一刻,这句话,真正像一柄刀尖捅进了他的脑仁,那一刻他像是又变成被扒光的乞丐,被人看见了他怎么都洗不净泥垢的身躯,被尿液浸透的裤子开始剧烈颤抖。   “呃我刚才就闻见了,但我没好意思说……”   “不会是那个……”   “啊卧槽不会把我还扶他了……”   到这一刻,只有远处的Aron神色悲凉地看着他,可是他对不起任何人。   项隽舟忽然狂笑,“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被信息量爆冲的时刻,猛地朝祁粲扑了过去。   “你吃过吗?祁粲你吃过吗?被人尿过的馒头,嗯?”   “你饿过吗、你这辈子饿过吗,我只想让你也吃点苦,我有什么错啊哈哈哈”   “老子替你妈管教——”   ——“啪!”   一个浑然天成抡圆的大逼斗终于扇在了他另半边脸上,这一下子打得太狠,时听的手都差点抡肿了。   ——「我来审判!我来审判!我受不了了!」   从一声暴草开始,时听就已经不想对这个世界忍了。   ——「啊啊啊啊啊啊神经病!!!」   祁大少对着两边点了点头。   瞬间,已经捏紧了拳头的十个保镖直接冲了上去,直接帮太太把项隽舟两只胳膊按好了,方便她抡。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沈助理走过去挡住了时晶晶的镜头,微笑着让众人结束了拍照。   时听真的受够了,心里骂一句扇一下。   ——「看剑!看剑!看剑!」   她左右开弓,对着项隽舟猛扇了十个大逼斗,直到他开始淌着口水傻笑。   项隽舟的脑仁像是被滚筒洗衣机绞过,在被电击、吸入毒素、被猛烈催化、最后被痛打脑袋之后——   这个顽强得像蟑螂一样的变态,他终于真的傻了。   …   时听终于甩着手停了下来,被祁粲牵住。   项隽舟干的遭烂事还有很多后续需要解决,但祁粲可以保证,他会在狱中得到更多的对待。   “轰隆——”   “地要塌了!”   “那火山在冒烟了!——”   还有很多没排掉的炸弹陆续被引爆,光这件事就够项隽舟喝一壶的,他身上更多的阴暗根本不经查。   “大少,我们必须走了。”沈助理低头。   祁粲捏了捏眉心,吹了吹时听扇肿了的手。   痛苦了一些。   也得到了一些。   而他终于还是抓住了这只手,第二次。   “这次干净点。”他又吹了吹。   不是黑乎乎的爪子了。   时听的手掌被他攥着,悄咪咪地收起了拇指食指无名指和小拇指。   祁粲看着她剩下的那根指头,“……”   祁粲一脸苍白平静地抱着她转身,“走吧。”   他们两人的账可以好好算了。   直升飞机挥动着螺旋桨,升至高空,项隽舟和隐藏在时家里的那个老工作人员,在时晶晶的惊叫声中被一起绑起来押送。   时晶晶:虽然所有人都平安回去了,但总觉得这一次出来我什么都没落着??   祁大少好像还东山再起了??   踏马的??时晶晶握拳。   时听坐在机舱里,目光掠向火山坑下那片曾让他痛苦的地方,如今已成废墟。那些仪器、电椅、针械、所有曾经折磨过祁粲的、又被他使用过的东西,全都埋葬在里边了。   她知道这是祁粲希望的。   祁粲从来不是那种能摇尾乞怜的人。或许这就是项隽舟最痛恨、午夜梦回都难以释怀的事——有些人生来耀眼,注定骨头硬。同样的高伏电流打遍全身,被开腔破脑的痛苦之下,他最痛恨的天之骄子可以生生顶下,而他却只能变成扭曲乞讨随地尿尿的狗。   所以,祁粲本来就没有打算把地底的那一切公之于众。   祁粲伸出被岩壁磨破的手掌,握住了时听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   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那间困囿他的密室。   被封禁的冰冷潮湿记忆,已经有人给他晾晒扑打过了,现在,他的阴翳已经消失。   连带那个神经衰弱、不能听见任何噪音,易怒、敏感,多疑,紧绷了很多年的祁粲。   一起埋在那里了。   剩下的祁粲是——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   时听没有在关注他,扭头趴在了窗口。   ——「真的喷发了?!」   他们换到了祁粲的私人飞机里重新起飞,条件要比直升机好得多,时听扑在窗户上看着越来越远去的火山口——   因为频繁的人类活动,那常年寂灭休眠的拗口里,真的喷出了一缕金黄色的岩浆,迸射出了万千火星。   只是一瞬,然后就归于平静。   可是时听看见了,那一瞬间的金光,像是曾照亮它的千万无人机,被星辰记得。   她好像知道要画什么了……   这一场事件轰轰烈烈地结束,留在她心里一片数不尽的光点。   时听回过头,一个人却重重向她倒了下来。   祁粲的额头很烫。   了却了经年的晦暗心事,无异于刮骨疗毒,后背还有大面积的伤口,没来得及得到最好的治疗,他们正在转往医院,但路上他就已经发起了烧。   他闭着眼睛,眉骨高高皱起,抱着她的腰。   “时听。”   “你还有多少节点?”   时听眨了眨眼。   开诚布公了啊…   他已经整个把她的任务摸透了。   祁粲皱着眉,苍白的肤色透出发烧的红,在她的手腕内侧濡湿地亲吻。   “你的KPI……还剩多少?”   “几百,还是几千?”   时听手腕贴到了他发烫的额角,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还剩几千万哦宝宝。   祁粲贴着她的手,像是发烧,又像是发烧。   “你当年第一次救我,是不是——”他喉咙里滚出莫名笑意。   “嗯?”时听凑近了些,他声音太低,于是她的耳际碰到了他滚烫的唇角。   “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所以才那么拼命地想救我。”   时听睁大了眼睛。   很好,他应该是发的那种烧。喝喝中药就好了。   …当然,那一年出现在贫瘠山区的盲眼大少爷,哪怕一身狼狈,也生来璀璨,让她没忍心弃之不管。   祁粲发着高烧,唇角却暗爽地勾了起来。   “你的KPI还剩多少,我都帮你完成。”   “你可以随便利用我。”   “我等不及了,时听。”   什么时候才能开口?   想听你说爱我。   我要急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少:我要——灭顶的——一切(嘶声) 第50章 那你试试负距离?   祁粲发起烧来真的很烧。   时听觉得自己的脸也被他传染了热度。   他抱着她低笑的时候, 胸腔滚过的震意传递到她的指尖。   …心声增速好快啊。   时听不敢细想,这个增速到底是因为她的心情,还是祁粲的缘故。   她只是假装风轻云淡地看向飞机舷窗之外, 但是他的体温实在太高,透过衣料,结实的肌理像是直接贴在她的皮肤上,最后双双一片滚烫。   什么一见钟情?不可能的…。   他当时也很狼狈的好不好。   时听竟然想得起很多细节。   “…呵。”祁粲高烧状态下其实是很难受的,所以他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想一点让他高兴的东西。   比如想一想当年的时听,她是什么样子。   可惜他当时眼睛瞎了,四处盲走, 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她那时大概比现在还瘦, 要矮一点,可能穿着小花袄子, 拎着她脏兮兮的布兜。   非常可爱…。   祁粲很遗憾。   他就只留下了一只有爪印的袖子。   不然…   他滚烫的额头在时听怀里碰了碰,“…我会的。”   时听:嗯?   他声音很低,像是梦话一样,需要靠很近才能听见。但是时听已经有了经验, 不会再把耳朵伸过去主动听他的骚话了, 于是她依旧板板正正地坐着。   飞机正轰鸣着驶离这片山区。   前前后后的几座山头最后并没有受到影响, 火子沟那边也没有什么震动,毕竟并不是真正的地震。   时听估计翠芬也听见了她的声音, 想想还是有点脚趾抓地,不过没关系——只差最后三个节点了。   八千万!九千万!然后就到一亿了啊啊啊啊。   绕了一大圈也没关系,她总会好的。   人总会对的。   同时, 项隽舟的惊天大瓜也已经开始在网络流传各种版本,有人说他才是真正的神经病, 开始深扒,越扒越惊心。   最意外的是——火山喷发的一刻被很多人记录了下来,传到网络上之后,意外开始大火。   只要喷发过那一瞬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期待。   国内很少有这种能喷发的活火山,更何况还是藏在深山不出名的火山——喜欢探险的年轻人们顿时开始闻风而动,搜索和宣传,打卡热度逐渐攀升——当地的风景区建设和配套地产开发需求,直接攀升了几个指数。   而当地正好在开发一个大型地产项目。   ——祁大少,永远的龙头。   他人还没回到A市,祁氏的市值就已经稳住了,股价开始节节攀升。B省这个重大项目果然跟对了,终究还是要抱紧祁大少的大腿啊!   时听忍不住有点想笑。   此情此景,可以用霸总文学生动概括。   《第一章:回国》   三年之期已到,霸草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时听笑得乐不可支,用软乎乎的掌心悄悄盖住了祁粲的眼睛。   命运呀。   这座埋藏了惨烈过往的深山,终究会迎来新的生机,有新的步履踏过他们曾经张皇逃离的方向,一个一个脚印,把那些冰冷和恐慌全都掩埋。   然后,就是新的人生了。   祁粲捏住她的手,微微潮湿的额头下,一双眼睛不满地看着她,“笑什么?”   他都说了,他会的。   如果当年就见过她了——   时听在心里哼哼哼。   她知道,她这个小黄人,多多少少还是会被优越的外表吸引。就像她虽然经常在心里说祁粲是个神经病,是癫公,是大粪车……但是她从没否认过他的脸!   当年时听才17岁,在大山里见过的人都少,遇见一个金发灰蓝眼睛的外国人已经非常稀奇,更不懂什么天生矜贵,什么大少爷……但是时听仔细回想,才发现这段被深埋的记忆碎片现在想起来竟然非常清晰。   那天她在山里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   那时候的祁粲,身上还没有那么强烈深沉的上位者气息。在走入那座深山之前,他还喜欢激烈的赛车,还有熟悉的朋友,当真是一个璀璨的大少爷。   哪怕瞳孔扩散无法聚焦、那一瞬高耸眉骨之下失神地看着她,锋利下颌角染血的半边脸……   她哪里想过那么多那么多以后。   她当时也只是想,救救他而已。   时听手指一缩,揪住了他的头发。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抱着她,满背都是替她挡的伤,他们正一起驶向他们的家。时听的心不由地也悄悄软了一小块。   祁粲滚烫的胳膊抱紧了她,哼笑着勾起唇角。   听懂了没有。   他会一见钟情的。   如果当时不是那么仓皇的情况,如果他能更体面点,他们或许能更早一点。   但好在这一次,他听得见她的心声,没有错过这颗聒噪、吵闹,但充实、善良、带着光芒的心脏。   ——「所以你到底会什么啊?」   时听终究还是有点好奇地戳了戳他英挺的侧脸。   话说一半、鸡鸡折断!   祁粲哼笑着,不说话了。   等到她爱他爱到不可自拔——至少像他一样的时候,她就会懂了。   “没什么,呵。”   他发烧的时候神色惫懒,走向漂亮的眼尾都烧红了,冰冷的感觉消散大半,带着点微末的坏,懒洋洋地释放荷尔蒙。   他已经对自己承认,他不可自拔——而他要让时听也一样沦陷。   “你自己悟吧。”   时听被他濡湿亲吻的指尖悄悄缩了起来。   她悟不出来。   可是怎么有点痒痒。   …   沈助理等到他们交流完,才适时甜美地走来。   ——太美好的一幕,他根本不忍心打扰!但是大少需要吃药了,沈助理只好一边带着姨母笑,一边上前。   左手给祁大少递上退烧药,右手给太太递来一杯果汁。   嗑学家沈助理·甜蜜软文撰稿人szl,对大少和太太的糖具有充分的发言权。   众所周知——总裁是一个精神坚韧、思想成熟、但喜欢把自己想要的说成是对方想要的、把自己的意思说成是对方意思的成功男人。   嗑多了就习惯了,甚至觉得这是他们之间特殊的暗号、特别的爱语!   ——你们!别太甜了!沈助理甜美微笑闭目摇头。   这一次历经惊险与生死,总裁和太太的感情得到了巨大的升华。这,就是宿命,这,就是缘。   小王他终究是错过了太多。沈助理泪流。   但是,小王坚守在A市,及时更迭最新的进展情况,方便他们直接工作对接,他也受苦了!   如今祁大少王者归来,抓住了幕后黑手,接下来,也要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形象平反。   是的,他依然是那个强大、成功、不可一世的祁大少。   他的一切行为,都在他的布局之内!   当然,疯狂的宠爱出自总裁的真心,而作为一个懂事的、专业的总裁特助,沈助理已经闻弦知雅意,悄悄关注到了总裁的目的。   如何把这场商业联姻,变成一场盛大的狂宠婚约——!   求婚、结婚、一生宠溺!   小王,这次你不会错过了。^^   沈助理微笑着坐回前边,打开笔记本处理完所有对接工作,就开始敲打键盘激情创作。   毕竟,太太带着爱的呼唤,能震耳欲聋地传遍世界!   而他要让他们的甜美爱情,同样震撼世界!   沈助理看向舷窗之下A市机场的航站楼,心潮澎湃。   王者已归来。   这不是演习!   …   祁大少的私人飞机终于落地A市,最好的医疗资源早已经在祁氏庄园“严阵以待”。   那个男人,搅动风云变幻,归来仍是赢家——   虽然眼下A市内部还有很多人在观望时局,对祁家、项家的内幕还没完全摸头,但白家已经示好地送来了几个医院的专家主任,来给祁大少会诊。   白礼延十分庆幸他在中途就已经对祁粲投诚。   至少现在,他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白医生刚疲惫不堪地躺下,白宝元就贼里贼气地探出脑袋:“那我以后能找听听玩了吧?”   白礼延惆怅地看向窗外,“应该可以了。”   你以后也抱紧听听的大腿吧。   傻妹妹。   祁大少和时听都接受了全面的检查和治疗,情况没有严重。   祁粲靠坐在床头,一边输液,一边陆续接到所有检测报告。   这场项隽舟事件的后续,牵动了很多人。   除了项隽舟安插在祁氏集团里的部分眼线,最主要的帮手还是潜伏在时家的那个老工作人员。而此人,正是悄悄在蓝湾别墅和项隽舟国内外打配合的假记者,多次出面暗中帮助投毒。   因为此人在时家呆了许多年,时家上下都很熟悉他,所以在时晶晶去搅合的很多地方他都顺理成章地在场——这事一曝光,时家父母首先就吓破了胆。   他们可和谋害祁大少没有任何关系啊!祁大少千万不要误会他们时家——他们根本没有这个胆子!   当然,时家不慎窝藏了帮凶这件事,在整起事件中占比太小,因为项隽舟这个人身上简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黑的不是一点半点。   【卧槽、卧槽!】   【你们都得到消息了吗】   【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一切都是祁大少布的局啊啊啊啊】   【从当初他开始反常到这次大战,祁大少其实一直在推波助澜你们有没有发现?!】   【瓜来!瓜来!】   首先,项隽舟的亲子鉴定,基因检测结果,直接震惊了整个豪门。   他竟然不是项家亲生的孩子?当年他是冒名顶替了项隽舟的身份,回到了项家——那他到底是谁?!   这一切简直细思极恐,那真正的项隽舟去了哪里?   他是怎么做到冒名顶替的?至少需要对方的血液和毛囊之类的,那……   卧槽??   祁粲淡漠地收起检测报告。   他的人会继续在全球范围内,寻找真正的项隽舟…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带去给母亲看看。   而此刻,假项隽舟本人已经被押解到了看守所,等候审判。   “让祁粲滚出来!”   “啊哈哈哈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的脑子有问题!他的脑子被我用电打过——”   “让他滚出来见我,我是他舅舅,我要教育教育他——”   然而,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疯了。   回到祁大少的地盘,整个看守所都要对那个男人客客气气,更不要说这个项隽舟是真的五毒俱全。   电棍邦邦地打在了铁窗上,“闭嘴!老实点!”   而这也是第二件进入审查的事情,从项隽舟的头发等等地方提取出了那种坑害大少的特殊生物碱,也是当初祁大少被指控神经中毒的成分。   这又是一件细想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这毒素显然和项隽舟有关,说不定他是为了给祁大少下毒,所以接触过多,最后把自己也给毒坏了!   可怕的是,以祁大少那样森严的安保体系、都有可能被他悄然下毒,那他们其他人曾经在的场合,很有可能会被这个疯子误伤啊?!   变态、简直是变态!   【我真的一直觉得项先生很帅……就叔圈那种帅,现在我人麻了】   【清醒了吗,还是看看祁大少吧,这才是真正永恒的大帅比】   【啊啊啊所以祁大少没事是不是?我的男神他又回归了[大哭][大哭]】   【燕子,我们还有可能吗?】   【你在想屁吃?知情人表示:这次最后是时听救了祁大少。那两位下一步就要盛大结婚了】   【啊啊啊啊啊好了!不要再说了!已酸死】   时晶晶看着整个社交圈铺天盖地讨论的都是祁大少和时听,祁大少的运筹帷幄、卧薪尝胆,时听的不离不弃,传音救赎,他们已经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时晶晶又碎了。   原来一切都是祁大少的谋划,他从没真正衰落过,他依然那么让人心醉!可是他永远地属于时听了!凭什么——   她这一趟也是历经艰险,但是什么都没得到!   还有那个新媒体笔杆子szl又有大作横空出世,爱与宿命的交织,生与死的狂恋!   ——《总裁焚心刻骨:天才画家痛爱狂呼》   【嗑死了呜呜呜呜】   【天啊他们就是最配的】   【太太摩多摩多!就是这个味!他们太甜了爱死!】   时晶晶尖叫:啊啊啊!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时晶晶破碎地回头看了眼祁瑞——   “瑞哥哥、你坚强一点啊!”时晶晶扑了上去,狂摇他肩膀。   祁瑞整个人抱着脑袋,痛哭着喃喃自语。   “不是……爸……不是……”   “哥……你是我哥吗……你还是吗……”   怎么瑞哥哥比她还碎啊!?   为什么?!   …   关于项隽舟的更多实情,还有一个晦暗污浊的真相。   但最终被祁粲亲自指示,让人压了下去。   项晚苑知情不报罪属同犯,会有她的审判。但是她的确为儿子计深远,没有让祁瑞这个蠢货了解或参与到半点内幕。   祁粲最后放下了所有检测报告,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   他的烧在慢慢退了,时听回自己房间画画,他打算把她叫过来照顾病号。   所以,他心情很好。   不想计较太多了。   虽然祁瑞是一个让人烦躁的蠢货,但是他从前乃至以后都对祁粲没有任何威胁,所以,祁大少终究给他留了条活路,看他自己怎么走了。   至于剩下的,那是祁连国他们家内部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贱人!”   祁瑞的亲子鉴定,祁连国是最先拿到的,甚至早于知道项隽舟的真实身份。   而这就导致了更加严重的后果。   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已经足够让他脑溢血,但当祁连国知道祁瑞真正的父亲是谁的时候,他才真正、彻底地破防了。   他想起自己感动又亲切地叫那个人的名字,感谢他亲自去B省主持救援,帮助他找祁粲和祁瑞…   近亲……你们居然近亲……   祁连国拿着检测报告足足晴天霹雳了十分钟,抬手就给自己扇了一个大嘴巴,然后又反手给了项晚苑一个。   “贱人!你们要不要脸?你们要不要脸啊!”   祁连国整个人都崩溃了。   项晚苑也彻底疯了,脸被打到一边,却还在笑。   近亲?项隽舟是假的,他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而她,背负着道德的审判,担心着祁瑞的智力会不会因为近亲而有影响,日思夜想怎么才能在偌大一个祁氏给瑞瑞挣出一份家产。   是,她是贱,可是没想到哈哈哈哈,那个男人……都是骗她的。   骗她背上道德的枷锁,骗她一步步被精神控制,配合着他一切的谋划。   完了,现在全完了……   所有的一切,依然掌握在祁粲手里。   再也无人能撼动了。   项晚苑一边脸肿了起来,祁连国还不解气,反手又想再来一下,却被项晚苑的指甲狠狠掐住,终于对着这个蠢猪破口大骂:   “你就不贱?你又是什么东西?”   祁连国满身虚肉,被她厮打得竟然还不上手,一连吃了好几个嘴巴。   “当年我姐姐躺在病床上,我是贱,但你自己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现在全推我头上?你才是最对不起项凝的人!”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尖锐得全破了,项晚苑哭着跪倒在地上,到今天这一步,她终究还是要对天祈祷项凝原谅她,日日夜夜祈求她的原谅。   祈求项凝教出来的那个孩子,能心存最后一点点仁慈。   给瑞瑞留条活路吧……   她会在狱中让项隽舟那个恶鬼不得好死的。   …   这场轰轰烈烈的大瓜最后传遍了整个A市。   祁粲在要求时听连续照顾他两天之后,人退了烧,心情也彻底好了。   他踏着夜色来到了项家老宅。   母亲去世之后,祁粲很少回来,探望项家二老也常常是在外边。   现在,项隽舟代表的名字正在迅速身败名裂,这两位老人只是听见了只言片语,已经遭受了巨大打击。   他们应该是在项隽舟这件事上最痛苦的人。   人到晚年,本以为自己找回的是失散多年的儿子,却没想到招来的是一只豺狼。   女儿不在了,还险些把孙子害惨了。   项老先生和夫人几乎是老泪纵横,那到底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   他这么多年自己不婚不娶,全部用来悉心照料他们,陪伴他们,隽舟的孝心在全市都出名。他那么风度翩翩,儒雅随和,他怎么会是那样的呢?   他们真的想不明白,就算是假的,他已经得到了这些,为什么还不知足呢?   祁粲轻轻拍着二老的肩头。   或许只有他明白。   因为项隽舟从没真正脱离过那个乞丐。   他已经查到了当年项隽舟被项家人找到带走的地点,那是一个极其落后的瓦窑,他在那里的人生甚至比火子沟还要惨烈得多。这一切和豪门落差太过震撼,以至于他抢来的不是幸运,而是深埋骨血的不甘和恨意。   无论他表现得多从容,穿得再光鲜,接受了再多的赞誉和欣赏,他的心里始终知道这一切转瞬即逝。   他恨别人的得天独厚,每恨一分,就多提醒自己一分——那个乞丐一直活在他的脊髓里,吸食他的一切。   他的生存法则最后变成不停偷,不停骗。   “但没关系。”祁粲淡淡地说。   项家二老知道的,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不痛不痒。项隽舟真正对祁粲做了什么,那些真正惨痛阴暗的过往,就没有必要让这些老人知道了。   亲者痛,仇者快。   祁粲已经看过太多。   而现在,他稳定,强大,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对他们而言最有力的安抚。   “没关系,项家不会变。”   “我会去亲自告诉母亲。”   项家二老看着年轻有为的孙子这张英俊的面孔,想到很多年前那个优秀的女儿,流着眼泪握住他的手。   还好,还好,阿粲还在,阿粲也有自己的家庭了。   “那个丫头,听说是她救了你。…”项老小心翼翼地问。   “嗯,”祁粲的眼底多了几分温和笑意,冷意消融,“是的。”   “好、好!”   有家庭,有爱,他们终还有希望。   项老夫人希冀地问:“可要好好对人家,什么时候——”   祁粲笑着站起身,按住他们的肩头,“会的。”   他已经在准备了。   …   祁粲从项家回去的时候,时听还在画画。   她没有关注外边的风起云涌,她的一亿任务还剩下最后的两千多万,除此之外她报名参加的这场全球美术大赛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截稿了。   时听有很多事要做的!   她要把这一场事件里得到的所有灵感,完全表现出来。而这一次的画,竟然终究还是和祁粲有了关联。   时听粘着颜料的手指戳了戳画板。   虽然这次对Aron的心情很复杂,但是那年他告诉那个山野丫头的话并不是假的——她要有真正灵魂的震颤,才能画得出她自己的声响。   现在她越来越深刻理解了。   A:[听,我真的很抱歉,为之前的一切]   A:[我会一直反省这件事,继续寻找我的哥哥,哪怕我们的母亲已经放弃]   时听看着Aron发来的消息,轻轻叹了口气。这次祁粲全部收网、清算之后,Aron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什么,但从此已经被禁止入境。   祁粲走过来,瞥见屏幕,冷笑一声。   他对这个智障已经算是仁慈。   况且尽管禁止他再次入境,祁大少还是借调了一部分人力物力给他,让这个愚蠢的金毛找他的哥哥。   毕竟他就是当初游走在西欧寻找S.的神秘东方力量,他出手,比这个洋鬼子全球流浪乱窜高效多了。   A:[请替我转达对Mr.Qi的谢意]   祁粲:呵呵。   你以为呢?   从此以后这个金毛再也没有任何竞争力和威胁性。   你拿什么和我比?   A:[但我还是期待在这次的画展上和你的作品再次重逢]   A:[听,这是第一次我们不再合作出现,是你一个人的发光]   A:[我依然相信你,绝对可以的]   时听认真地点了点头,正要回复,就被祁粲抽走了手机。   “没完了?”他都抱着胳膊看半天了。   全世界就只有这个金毛懂艺术?   他也有幅画要和时听交流呢,和她渊源更深。   祁大少面无表情地不爽。   而时听非常有恃无恐地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她消息还没看完哪。^^   谁管你。^^   祁粲眯着眼睛,轻微磨了下牙。   他才刚要真正给她肆无忌惮的宠爱,她就已经恃宠而骄成这样?   是不是真要骑到他头上,坐到他脸上。…   祁粲:“。”   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画面。   祁大少转过头,全自动地又爽了。   时听:“?”素白的小脸越看越黄。   我怀疑他有点色情,这是可以说的吗。   时听一脸义正言辞地点开了晶晶的消息:   【所以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发出那么大的声音的?告诉我吧求求你了】   【姐姐,别那么自私,告诉告诉我吧!】   时听一脸的正义缓缓转为凝重。   总觉得她误会了什么,但是又无法解释。   那一头,时晶晶对着手机露出微笑,哈哈,她一向知道自己是个聪明人!   虽然瑞哥哥已经失去了他最好的医美——不再霸道了,而祁大少显然又马上要再度执掌祁氏的权柄,但瑞哥哥经历了两天的痛哭、挣扎、沉淀之后,告诉她——   他要靠自己,东山再起!而他们的爱情不会变,他要向她,盛大求婚!   这一次,他要倾其所有,抵死浪漫。   时晶晶知道这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模仿,但是——   如果她学会了时听那一招,她岂不是可以对着世界宣告自己的幸福?   震耳欲聋、给所有人的耳朵灌输自己的幸福!   就算这一趟什么都没得到,但还有唯一一点好处,就是她的账号热度还挺好,虽然她每一次直播的热度都和自己没关系,但是时晶晶已经悟道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有自己的特技,自己的独家秘籍,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她和时听是一个爸一个妈,基因相似,生理条件也是最接近的——她能旷世KTV我怎么不行?   这一刻,晶晶还是寻找到了生命的真谛。   她要研究自己的声带,探索她的极限。不逼自己一把,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   亮晶晶呀:【求你了!告诉我吧姐姐,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钻研出来的】   时听一脸虚无和超脱。   这次她的手机总算成功被祁粲抽走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晶晶。   她……我……她真……   祁粲没什么表情,但他的肢体动作已经表明内心:?她神经病。   算了,无关人等,不重要。   祁粲拉着时听沾满颜料脏兮兮的手,擦了擦,在唯一干净的那根指尖上亲了亲,冰凉湿润的触感让时听一下子回过了神。   他现在真是、啊啊啊!   亲得好自然啊!   “这样会快一点吗?”祁粲问。   他指的是她的KPI,现在他都已经开始主动给蹭了。   但时听总是猝不及防心跳就快一下,好想当面说一句你!好!骚!啊!但是心跳了半天,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呜呜呜呜可恶!可恶!   祁粲唇角一翘,“明天陪我去扫墓。”   扫墓之后,去祁氏集团总部。   现在,全市都在等着祁大少再次出面,集团会有一场公开发布会。   他要让所有人看见他毫发无伤地赢了。   他还要为自己的爆宠证明——   他就是故意的。   祁粲握着她发烫的手指,低头亲了亲她发亮控诉的眼睛。   在漫天的无人机之下她就已经心动了。   别想抵抗了,注定是我的。   …   时听一脸凝重地托着下巴。   晶晶的信息虽然神晶,但是引发了时听的思考。   她那个巨大化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还有其他发声机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的进度:[75054423/100000000]   因为回来就被祁粲叫过去贴身照顾病号,所以又猛增了一截。只不过幕后大boss抓到之后,她的速度就没有那么快了。   但时听回来之后就已经试过,她现在还是不能正常说话,只能在某种特别的音效之中发声。因为进度还处在七千万节点上,在八千万句整数点到来之前,估计都是这样的。   但眼看她和祁粲之间的联系都已经被他摸清楚了,时听也必须尽快善用机制——   祁粲隐约给她解释过,这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导致。   时听琢磨了一会。   身体或者意识离得极远的情况下,她能发出的声音就越是震耳欲聋。   那是不是离得极近之下,她就可以发出正常的、或是小一点的音量?   时听忽然抬起头。   远距离是很难了,但是极近并不难啊。就是这样再那样、比他们平时的抱抱更紧密一点吧——   祁粲正高冷地穿过顶层走廊走向书房,迎面助理和保镖们刚刚走过拐角。   忽然,祁大少身后却圈出两条手臂。   被人从后抱住了。   祁粲窄韧的腰线一绷,人就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盘在他腰上的两只细白胳膊。   对面的几个助理保镖刚迎面走过来,“!!!”   接着,他们就看见了大少愉悦地闭了闭眼,虽然那表情依然是非常微末的,但就是从眼角到眉梢透露着爽意。   “太粘人了。没办法。”大少看起来十分无奈地开口,“你们等等。”   众人内心:啊啊啊啊啊尖叫——   众人表面:“好的大少没有问题。”   ——他们、他们真的!   结芬、马上结芬!   众人甜蜜地退下了,走廊顿时空空如也。   祁粲转过身,面对面,拉着时听的胳膊环绕到自己腰后。   “…你先睡,我还有个会。”   低头顺着她的发顶,亲了一下,然后落在她的脸侧。   “…你也稍微克制一下。”   话是这么说。   但总裁的眼角眉梢分明都爽得很。   干什么?邀请我?   他靠在走廊,书房之外本来都是工作重地,但祁粲抱着她,声音低冽含笑,“我身体刚退烧,时听。”   虽然不是不行,但最好再养养,给她更好的体验。   不对,他们还没结婚,她奶奶还没接过来。   还有不少事要办。   …真麻烦。   祁大少颇感麻烦地抱着她亲了亲耳朵。   时听一双黛色瞳孔亮晶晶地抬起,发丝蹭乱了几根,兴高采烈地开口:   “…sdjhuwuei…weuwyeuwy…”   她说话了。   但这个声音非常非常小。   大概等于气声。   可是真的是能说的!时听自己能听见——而这个快乐也只能和祁粲分享,只有他能理解。因为这源自他们之间被命运羁绊而生的关联!   祁粲笑了,沉浸在某种被她主动贴贴的爽感之中,耳边嗡鸣而过,压根没听清,还以为她在腻乎地哼唧。   祁粲眯起眼睛,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欲擒故纵这套她都学会了是吧。   “不想让我开会了?”祁粲缓缓抱起她,随手坐在走廊的休息沙发上。   这里空空荡荡,有一种公开的暴露感,但他毫不避讳,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时听还是紧紧抱着他、严丝合缝的。   “…我让他们把会议取消了,”祁粲完全摒弃了工作准则,哼笑着凑近了她唇边,“行了别哼唧了。”   再哼唧他就硬……   “我说——我在这个距离!可以说话了!!”   祁粲:“?”   谁和你说这个了。   时听还坐在他身上,兴高采烈地贴着他哔哔哔说话。   这个女人、对他没有正常的欲望吗???   他不信。   祁粲咬牙冷笑,伸出手,“那你想过没有。”   时听高兴地抬起头,“en?”   “负距离。”   他带着侵略感的视线落下来,直接抱着她往上,坐上他的腰。   呵——   她下一个节点、下下个节点,会有什么机制。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她想知道?   祁粲非常期待地磨了磨牙。   时听忽然缩了缩指尖,有种后知后觉的暧昧意味升腾而起。她坐的地方窄韧而有力,男人即便后腰腾空都能稳稳地架住她全身重量。   再往下,她的屁屁沟似乎正好卡在…什么东西上。时听垂落的腿不自觉地夹紧了。   祁粲英俊的面容看似很淡,但是眼底一片漆黑暗光,一手抓着她的掌心,放在自己胸口,对她发出邀请。   “负距离,反过来。”   “要不要听听我在说什么?” 第51章 我要你叫出声!   虽然, 时听看过不少文学。   但她从没有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   以及触觉的感知。   以至于她一时半会,都没明白祁粲那句话的真正意味。   什么反过来、什么负距离。   此刻,走廊空无一人。   被她坐下的肌肉坚硬又结实, 线条流畅漂亮地向下收束进裤边,虽然隔着衣服,但那触感已经能够清晰地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而男人黑发松散,表情淡漠,因为她坐着,而微微仰起下颌和视线。   “嗯?”他勾唇问,手掌缓缓向上。   属于成熟男人的强烈的气场,还有那种…能在整个时局之中运筹帷幄的掌控感, 现在只加诸于她一个人身上。   时听两腿不自觉地收紧, 心里竟然开始紧张。   从后脊爬上一点冒汗的轻微刺感,像是微弱的电流。祁粲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四周, 冰凉又滚烫的荷尔蒙无孔不入。   他、他怎么忽然就——   开屏了!   都、都不打一声招呼。   是不是太快了…时听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服领口,然后恍惚间想起是自己先抱的他——为了试验是不是可以小声但正常地说话。   啊!   时听红着脸低头看他,男人的气质仍是冷沉的,因为眉骨到眼尾的走向太过锋利, 唇又淡薄, 五官英俊得比例精确完美, 所以从前看上去这一切都显得无欲无求,生性凉薄。   可是现在, 忽然帅得很有侵略性。   帅得像是要对她狙击进攻。   时听红着脸抠了抠他的领口,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所以只好在心里指责他——「你…你以前不这样的!」   想想祁粲以前, 那极简风房间、性冷淡风的大床,还有他的工作准则——永远以工作为先, 不会因为任何人事而变,还有刚进入祁氏庄园的时候,他对人类过敏,不喜欢任何人的亲近,洁癖,冷漠,没有同理心。   谁能想到这样的祁粲会变成一个…   像是一个薄荷味的,清冷的,像高山冰川一样的,大骚货!   强烈的反差带来强大的冲击力。   祁粲笑了,“我哪样?”   他以前还是亲少了。   所以她现在一点都不会。   当然——祁大少没想直接把她怎么样。   他虽然喜欢对她这样还有那样,但其实祁粲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男人,否则不会订婚前的二十八年的人生中没有任何异性接触。   祁大少不把他的流程都盛大走完,不可能真的把时听给吃干抹净。他是一个有原则的男人。   但,今晚是她先来抱他。   祁大少心底高傲一笑。她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给他喜悦,她已经不自觉地习惯抱住他。   你别太爱了,时听。   祁大少微微眯着眼睛,按住了她像猫一样弓起的腰。   祁粲哼笑着勾住她的脑袋,缓缓地把人整个贴在了他的怀里,亲吻她无意识嗫嚅的唇瓣。   她想要了。   虽然他还不能全给。   但他也不可能让她失望。   事实证明,真正的理论知识不能通过霸总文学和颜色文学来摄入。而他,可是会进行系统的生理安全知识学习,了解人体构造,以便更好地——呵呵。   时听虽然阅文众多字,但她只看过邪笑着问喜不喜欢哥哥的大晋江、或者邪魅一笑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我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总裁。   此时此刻在真正的总裁面前,原来那些都…太简单了。   这是一个辗转而又腻乎的亲吻,辗转在她唇瓣和齿尖,细节很多,总裁很有耐心。   …很湿润。   祁粲觉得,再亲下去,她别的地方也会这样。   他贴着她的胸腔笑得震了两下。   时听呜呜两声,有点想打他。   她整个人像是被软刺落在心口和背上,想逃跑,可又有点心跳失速。她发现,自己这个小哑巴还是超级被动,想要开口说话,就需要紧紧贴着他。想要心里说话,也需要祁粲听见。   所有都和祁粲有关。   不行不行。   她必须…   在无人的走廊,很多人等待的会议之前,总裁亲得十分投入,时听整个人都要不能呼吸了。她脑子里惦记着会议、还有刚才那些自觉退场的助理保镖大哥们,脸就更是红得滴血。   最后时听只能缩了缩自己垂在他腿侧绷紧的脚踝,闭着眼睛勉强抽离,不敢看祁粲格外湿润的薄唇,撑着他的胸口。   ——「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听见,能听见你在说什么?」   祁粲眼角眉梢的暗光都很有侵略性——啊,负距离之下的置换。当然,这个事没有试验过,但是根据距离的规律,很有可能。   当距离成为负数,他们之间的因果机制会不会颠倒过来,从他听见她的心声,变成她听见他的?   以祁大少的性格,他当然并不喜欢主动暴露自己的心声。他心中有诸多谋划和算计,还有无数商业策略和机密,暴露之后的价值损失不可估量。   而他起初也并不是主动打探时听的心声,如果一开始他有选择的话,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选择安静的人生。   但现在——   祁粲勾唇,搂着她绷紧的上半身,修长的手掌和指尖能整个揽住她纤薄的侧身。   他克制着没有往上拱一下。   让时听听见他负距离之下的心声?确定吗?   祁粲唇角要笑不笑地勾着,他当然知道自己心里会想什么,但她会被吓哭吧。   还挺。期待。   “你确定要我现在给你解释原理?”   用他的身体来解释么?   时听看着他隐隐期待的视线,红着脸但十分认真地抬起手:——「我想过了,用文明的方法,我也能听见你心里在说什么。」   虽然她现在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祁粲在想什么。   她觉得她听了之后就彻底完蛋了。   彻底被传染了。   所以她想的方法十分清纯…不对,好像也不是很文明。   ——「比如你可以站起来,我在你胯下运球,把胳膊从你腿中间穿过去,我们之间的相对距离是不是也是负的?还有另一个方法我可以……」   祁粲:?   总裁又亲了下去。   懂了,她就是在掩饰自己的欲望。祁粲差点笑了。   没见过这样的。好可爱。   祁大少带着危险意味地往上顶了顶,听见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拐弯的不满和惊吓——   时听:啊呀!他已经完全那个了!   烧货、烧货、、怎么亲亲一下就会那样——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她又开始哼哼唧唧了。   祁粲知道他再继续要出问题,于是十分嫌弃地捏了捏她的脸,“行了,放过你。”   真是拿她没办法。她这么容易就已经被腻乎死了。那他后边的那么多都还没进行…啧啧。   毕竟——祁大少,一款没有实战经验,但是只需要一点理论学习立刻就能上路的高级赛车。   做事第一步,先学习怎么让她高兴。   他的学习能力当然毋庸置疑。如何安抚,如何调动,如何让她充分进入状态。等等。他看过一遍理论就过目不忘,实践起来想必也是无师自通。   祁大少浅浅地思考了一下,想到了时听被他爽到抖的样子。   年轻的总裁满脸高深莫测都挡不住的得色:“…。”   祁粲吸了口气,然后掐着她的腰猛地把人抱了起来,走向卧室,声音里带着很隐晦的得意,“时听,我可以再等等你。”   时听没看到他的神色,她的心都被勾得蜷缩在一起,正在努力展平。她紧贴着他,过了半晌还是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趴在他平阔的肩头,小声问:“等什么?”   祁粲哼笑一声。   当然是——   等你完全爱到要死。   等他盛大到所有人羡慕的仪式。   等命运亏待时听的一切都被他弥补填平。   懂么?   祁粲抱着人,把她轻轻放在床上。   总裁的会议还是要开,总裁本人也需要冷静一下,只是抽身走前还是有点难舍地又亲了亲她。   时听被亲得晕头转向甚至学会了新的吻技,模模糊糊地最后被他勾了勾舌尖,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差点把祁粲搞得又要耽搁一会。   他吸了口气,给她盖好了被子,看着时听湿漉漉的眼睛,哼笑。   你说等什么?   “等你叫得出声的时候。”   …   另一边。   沈助理甜美地关上手机:“会议继续。”   总裁并没有为了爱情放弃工作,跟那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男人根本不一样,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一番怎样的甜蜜拉扯!   哦~~~   团队众人纷纷十分专业地继续工作,准备继续这场延迟了片刻的会议。   王助理嘿嘿两声——他们、他们!   小王闭上眼睛:终于轮到我当场感受甜美的氛围了!   沈助理满眼欣赏,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资料,“走吧。”   祁大少一脸冷静地离开了房间。   周身的愉悦感已经在几步之间沉淀下来,恢复了冷沉的气场——否则怎么开会?   像什么样子?   “大少,这是会议资料。”沈助理按捺住微笑。   “嗯。”祁粲高冷地接了过来,十分淡漠孤高地走进书房,抬眼看了看一众下属,“开始吧。”   “是!”   “是!”   “是!大少。”   祁粲:“?”激动什么。   他气定神闲地想,不就是看见时听主动抱他了吗?以后她会越来越爱他的,别把他们惊到。   沈助理微笑着给总裁递来耳麦,接入视频会议。   ——太太总算对大少铺天盖地的狂宠有了回应!人们已经开始思考在这对新人的婚礼上坐哪桌了!^^   祁大少十分从容淡定,啧,这些人,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除了工作以外的地方在想什么?   整个祁氏,还是需要他的引导和带领。   他绝不会那种没有正事、所有时间都用来耽于情爱的总裁,他的事业会稳站巅峰,他的爱情也——   ——「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   ——「宝宝你是一辆大骚车!」   时听被那句话震得半天才回过神,此刻正在疯狂打滚。   祁粲微微一顿,摘了耳机笑了声。   她睡不着?正常。   被他那样亲成那样,睡得着才奇怪。   时听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控制着自己飞速奔涌的大脑,不让那些被英俊癫公勾引而出的思想东奔西走。   毕竟——她是听不见祁粲在想什么骚的,可她的心声会直接同步给他啊!   时听终于明白,某些男人在很多个日夜对她的无敌噪声忍了又忍之后,早就已经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现在祁粲不仅对她的一切发声机制、任务节点了如指掌,而且真的已经彻底色批属性大爆发!   谁、谁又不是呢?   时听抱着脑袋,眼前全都是胸肌腹肌线条漂亮的手背和男人侵略性的眼神,她红着脸张着嘴无声乱叫,在两米多的大床上滚来滚去。   不行、不行!   时听又翻身起来抱着自己的画板看了看,刷,给我刷!   画画的时候也可以激增心声。   而眼前的画板上…夜色下的火山口原本像是一团模糊的野兽,狰狞阴暗,可是千万无人机汇成的光点勾勒出璀璨的光边。光线的色彩运用极其巧妙,像银河万千,也化作火山口喷涌而出的一刹炽烈。   那是很重要的一瞬间。   时听把她画下来了。   而这一瞬间,也和祁粲有关。   时听握着自己的画笔,她必须尽快刷够剩下的节点,用最快的速度结束哑巴——   不然,她心里就快要多一个怦怦跳的秘密啦!   …   “大少?大少——”   沈助理等候了片刻。   祁粲回过神,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了起来。   “没什么,我在思考。”年轻的总裁矜贵而又从容地在皮椅上坐下,对着视频对面进入会议的众人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   “久等了,”他看似淡然实际上非常暗爽地淡声说,“家里太太不喜欢我加班。”   对面众人:!!?   谁、谁问了??   这、这简直是把狗骗进来杀??   以前的祁大少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或者消失根本不会对任何人解释,他就是那样神秘的存在。   没想到——他们大晚上加班开会也就罢了,还被迫塞嘴里一大口狗粮加糖!   哭了,谁懂??   沈助理和王助理执手相看激动热泪:啊——秀恩爱的气息,已经向我们迎面走来了!!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好了。”   祁大少摇头淡笑,指腹微微摩挲,再次戴上耳机进入会议,强大的气场根本毋庸置疑,“简单说一下明天集团会议的方针。”   “速战速决。”他道。   “是!”   沈助理甜美闭眼退下。   懂的。都懂的!   祁大少运筹帷幄,全世界拭目以待。   一切欣欣向荣。   李祝沈顺便check了一下他潜伏的A市豪门群。   亮晶晶呀:【有个很大很大的惊喜想要准备给大家,到时候大家一定会很震撼的~~】   亮晶晶呀:【我的幸福,大家一定要听到哦~~】   李祝沈笑而不语,退出群聊。   ——总裁和太太这么幸福,他们知道吗?   总裁从此将会在全市面前狂傲爆宠,他们知道吗?   一生爱比的晶神支柱总会迎来真正的破防!   沈助理扶额闭目。   比不了,根本比不了。   …   今夜整个A市晴朗无云。   看守所里有人似哭似笑。   有人疯狂咒骂似疯似癫。   城市角落,有人在捣鼓放大装置。   有人在演练霸道求婚想抢先恩爱。   还有人在开会。   有人在心动。   开会的总裁在清理了挤压已久的工作后,某个脸红的小傻子已经画完画,滚到他这一侧的床边睡熟了。   祁粲抱着她哼笑了声。   还睡得着?看来他的确克制了些。   下次等着。   时听的KPI也亟待完成。祁粲缓缓眯起眼睛,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她所有节点通向的最终任务……就是彻底改变失声。   细数每一次特殊音效出现的节点,甚至从第一次、他突然听见她的心声开始,虽然形式各不相同,但总有一条固定的规律,那就是她每个节点的阶段性成果都和“声音”本身有关。   从被他听见,到被他以各种形式听见,到揭开他们之间的关联密码之后开始以各种形式真正发声,到最后——应该就是能够彻底正常地发出声音,改变她在剧情里“哑巴”的身份。   这是时听最想要的。祁粲当然会帮她完成。   而且——   祁粲垂眸,就着月色,在她睡得呼噜噜的脸上亲了亲。   然后被她打蚊子似的挥了一下,鼻腔还不满地哼了哼。祁粲被她拍在脸上,也不生气,只是握着她的指尖咬了咬。   …其实他还是有点硬。   但是没办法。   这个小傻子大概根本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近,她的任务完成速度就越快,那如果负距离下保持得久一点,她有没有可能直接刷满了?——   祁粲暗爽地轻笑一声。   但没关系,夜色中他安静地垂眸看着她,时听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唇瓣还吧唧吧唧的。祁粲忍不住亲了亲。   你知道你下一个节点的特效是什么吗?宝贝。   祁粲咬了一口她的指尖。   他太期待了。   明天,可以到吧。   …   第二天,祁大少神清气爽。   虽然即将面对来自全市的目光,对这次家族和集团内部的巨大动荡进行回复,但祁大少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从容。   “去陵园。”祁粲淡淡挥手。   “是!大少。”   沈助理和王助理激动对视——王者归来,就是如此!   祁氏庄园上上下下跟随大少,都洋溢着说不出的精气神,甜甜蜜蜜。   沈助理已经备好了车,祁粲牵着故作镇定的时听上了车。   她昨晚一直在做梦,梦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是被祁粲这个大色皮影响到了!好在一宿过去她的心声增速非常可观,应该是在霸道wifi怀里睡着的。   他听不见就好,时听一脸若无其事地看了看视野右上角。   ——[79820031/100000000]   还差十几万句心声,就能到达下一个节点了。   她表面若无其事,但其实心里非常在意——下一个节点的机制是什么?   应该能更正常一点地说话了吧?   她没好意思问祁粲。   但按照经验来讲,每刷过一个节点,前一个节点的特效就会终结。而现在,都已经即将到达八千万句了——曾经遥不可及的一亿句话,竟然就快要到眼前。   她要更努力才行,偷偷吓死祁粲!   A市翘首以盼,祁氏集团外人头攒动。   而陵园依旧像上次一样清静。   一座座墓碑矗立在此,像是无数长辈无声的注视和等待。   沈助理和王助理等人没有跟着上前,给总裁和太太留出足够的空间,只有几个保镖在远处等候。   祁粲一路上没有说话,但这一次再来看望项凝,他周身的气氛没有那么冷肃。   因为不是忌日,他也没有穿黑色,和时听一样穿了浅米色的外衣。   此时的天气已经转暖,一个平和的春天就要来临,祁粲牵着时听的手慢慢走上石阶,走到那片安静的山坡。   他主要有几个喜讯要告诉项凝。   祁连国因为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心态崩塌昏了过去,送到医院查出不少毛病,项晚苑已经被逮捕,那个伤害了项凝的一家三口分崩离析,报应都会慢慢找上他们。   祁粲抬手,轻轻抚着墓碑,轻声和她说话。   “项隽舟当年有没有对你的病造成影响,我还在继续查白家。不过我可以保证,他后半生不可能再像正常人那样活着。”   “还有,我没事,托你的福,我的大脑依旧很好。”   时听安静站在一旁,听到这抿嘴一乐。   她想,项凝一定是个很聪明,又充满爱的母亲。   祁粲其实也是一个…很会爱的人啊。   十八年风雨无阻,年年来看她。守护着母亲的墓碑和她生前的家园,不与任何伤害她的人和解。等到羽翼丰满时,再亲手为母亲报复一切。   祁粲慢慢地说完了前两个消息,然后收回放在墓碑上的手,揽住了时听的肩头,心想:   这是第三个好消息,妈。   祁粲想起上一次带时听来扫墓时,他也在这里,让项凝“看看她”,只不过当时的意味和现在还并不相同。   似乎没有过去很久,又仿佛时光悠然已逝。祁粲不由地够了勾唇。   时听心里还在感慨他们在B省的那一切,回想着项隽舟那烧杀抢掠那狰狞失衡的脸,在心里问祁粲。   ——「所以项凝女士留下的遗产到底在哪呢?」   那个假项隽舟苦心孤诣想要得到的东西,被项凝好好藏起来了吗?   祁粲回神,垂眸看她,“想要?我可以给你。”   以爱解码的财富。   给你当结婚礼物。   虽然他还准备了别的。不过她想要的祁粲都可以给。   时听连忙摆手。   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在时听眼中却根本不是钱的事,那是很珍贵很珍贵的遗物。就像翠芬给她送来一口袋榛子,她也很舍不得分给别人,如果是最后一袋子的话,那她自己不吃也要永远珍藏保存。   ——「我才不要,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念想呀,和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祁粲忍着唇角的笑意,故意提醒她,“外人?可你上次在这里,她应该已经对你印象深刻。”   时听眨了眨眼,嗯?   祁粲握着她的手亲了亲,低声在她耳边提醒,“大演奏家。”   时听茫然了两秒,然后:“??”   喇叭!   唢呐!   笙箫大琵琶!   一人我独奏哀乐——   时听羞耻地整个人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祁粲能听见啊啊啊啊——   时听整个人崩溃了,破防了,但是在祁粲妈妈面前,她假装若无其事,气定神闲,人淡如菊,心里笑呵呵地说。   ——「我虽然…我是奏乐了,但我也是好心,对吧?我想给这个扫墓做点什么,你也是能理解的对吧?快说对。」   祁粲勾唇。   故意没说话。   时听顿时更加不安。   ——「我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吧?」   祁粲忍不住笑了,“你还带电,宝贝。”   笙箫、喇叭、唢呐。就像你的拖拉机,推土机,大碾子。   和你的人一起通电路过我的世界。   时听闭上眼睛。   ——苍天。不活了哈哈。   死去的记忆随时攻击她这个无能狂怒的小哑巴,她怎么还没冲到一亿啊啊啊啊!   等不及了!   “没关系,”祁粲哼笑着牵住她的手,“…我喜欢。”   时听捏紧的手指尖儿忽然一顿。   他说的喜欢很轻,但是在陵园飘飘落地,忽然就砸进了她心里。   比一切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都要掷地有声。   祁粲垂眸亲了亲她的指尖。   带电也好。   快慢也好。   震耳欲聋或是怎样都好。   他看过时听的所有样子,他都喜欢。   …见就见吧。   时听眨了眨眼,看见春日之下祁粲被光柔和的英挺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心忽然跳得很没有规律。心声的增速也很快。   她站在墓碑前忽然有点手足无措,最后只好伸出手去给项凝拂去一点点尘埃。   祁粲也随着看向墓碑。   …妈。   留在脑内的那串密码,他解开了。   虽然这导致他遭受了惨痛折磨的脑颅电击,给他的人生带来了绵延的麻烦,为他笼罩了很多年的阴暗,让他冷漠,神衰,猜忌地活到如今。   但,那的确是爱意的来信。   他现在已经相信了。   祁粲轻轻垂下眼睛,看向时听。   她正小心翼翼地为项凝的墓顶放上一朵野花,低头时发丝正好垂落在项凝的照片上,轻轻拂过她的笑意。   ——所以现在。祁粲想。   这是我的妻子。   我的爱人。   我的宝贝。   我准备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了。 第52章 知道怎么开口了?   至于那串编码是什么。   祁粲其实在当年那场事故之后就已经自己找到了。   他用指尖勾住了时听散落的发丝, 握在掌心轻轻摩挲。   时听正在努力假装自己不尴尬。   实际上已经尴尬得心声狂飙啦哈哈。   祁粲唇角一翘。   人的大脑通常只有短时记忆,只有几个信息组块,但如果通过形象化曝光和重复, 就能把一些信息序列烙印进他的大脑深处,然后在成长过程里的某个瞬间,想起曾经的信息。   祁粲其实早就已经明白了项凝的用意,所以才觉得项隽舟如此可笑,他一辈子都理解不了项凝的维度。   他以为项凝大费周章留在他大脑中的一定是最重要的那笔财产,金额一定极其巨大,所以值得他蛰伏多年,也值得他撕破脸皮铤而走险。   但项凝用这种方法留给他的序列编码, 只是项家一处地基之下的坐标, 放着他童年生活的房子地皮产权——那代表的不是价值,而是一种“幸福”的记忆。   这只是一个母亲用来保护他而放出的烟雾弹。或者说其实对项凝而言, 真正的财富也不是她挣来的那些钱,她真正想留给年幼儿子的——其实只是爱而已。   把爱留在他的记忆深处,让他即便遭受人生的诸多阴暗和磨砺,也记得爱。   记得去爱, 然后被爱。   祁粲敲了敲时听假装镇定的脸蛋, “走了。”   ——「哦, 好的,项阿姨再见!」   ——「失礼失礼, 失敬失敬……来年再见来年再见……」   时听心里絮絮叨叨,缩着脖子狗狗祟祟地走了。   祁粲眼底浮过一丝笑意。   他的大脑曾像千疮百孔的深渊,但所幸有一场安静的风暴向他袭来——那个人话多, 聒噪,给他带来无差别的噪声攻击, 然后他的神经却不再敏感、阵痛。   他时常想笑。   就像现在这样。   祁粲牵着时听的手离开了陵园。   时听看了看自己的心声数据,还差几万句就到下一个节点了,还是在剧情相关的场景之下刷得快!   虽然被死去的记忆反复攻击,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的心情跌宕起伏增速更快,总数马上就要破八千万句了。   于是时听松开祁粲的手,还是悄悄在心里问他:   ——「那个、那个,我应该没有其他奇怪的特效了吧?」   祁粲好整以暇,故意逗她,“怎么算奇怪?”   时听狠狠握拳。   ——「就是、就是带电啊,或者倍速啊,或者还会超大声之类的——」   祁粲想了一下,确定地告诉她,“应该都没了。”   整个他听心声到时听开始说话的过程,就是一个回扣的环。她下一个节点该怎样说话,祁粲已经猜到,并且十分期待。   “快到了吗?”祁粲转头问她。   时听心里刚刚放下心来,看来她不会再语出惊人了,一时没听清他的问题,转头问——「嗯?」   祁粲又牵住了她的手,懒散却又带着点玩味地告诉她,“快到你的点了?那你可以努力用我。”   多多利用。   用力地用。   “!”时听的指尖又缩了缩。   她好像变色了…。她恨自己总是秒懂!   不知道是不是被大骚车影响…不对肯定就是他的影响、时听现在听见什么都小脸雀黄小脸通红的。   注、注意场合行不行?   影响不好!   时听红着脸握紧了他的手,狠狠宰他指尖抠了个十字。   ……退骚针!   祁粲差点笑出声。   时听哼哼着别开脸。   但不知道为什么,陪祁粲来看过项凝女士之后,时听的心情也莫名变得很好。他们牵着手慢慢走过抽芽变绿的山坡。   大概是…她也感受到了项凝女士穿过时光的温柔注目。   时听低头看了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掌心,一大一小,一冷一暖。   她不自觉地晃了晃祁粲牵住他的手。   这是一个好春天。   …   沈助理和王助理等在山下,脸上纷纷带着姨母笑,打开了车门。   ——看啊,这一次总裁是真的带老婆见妈妈了!   他们之间不需要开口,就涌动着只有彼此理解、旁人无法插入的甜蜜气氛,那就是灵魂的共鸣,那就是心灵的对话——   和那些模仿出来的工业糖精完全不同!   是的,看样子时晶晶不知道从哪得到了灵感,他们的晶瑞部队还在顽强抵抗,但是沈助理连紧急避险都没有进行,因为实在是不需要。   祁大少随手一挥,他们就会被原地爆破——因为这次,在太太这场国际绘画比赛的参与地,将会有……嘿嘿!   沈助理露出了幸福的深意。   王助理表面专业,低声说:“再写点吧szl老师。”   沈助理表面祥和,悄悄答:“没问题的小王。”   他们相视一笑——啊,我们的生活美滋滋!   祁粲:“?”说什么呢。   不过,虽然总裁并不知道心腹下属们每天在工作以外都做着什么爱好,但是总方针上跟着他的步调就够了。   “去集团。”   “是!”   眼下,B省的项目稳定推进,整个集团内部经过风雨飘摇,还有不少东西亟待清扫,权力体系要重新架构。   还有,他要重回视野,重塑他的名字所代表的含金量。   并且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婚姻状况良好,他的宠爱不是玩笑。   呵——   祁粲浅啄了一下时听的手背,看到她刚刚抚过尘埃的指头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轻笑着靠坐在椅背。   他手下的帝国,他坐拥的财产,以后都会跟另一个人共享。   他的确生来璀璨,所以他什么都能给。   反正。他整个人都是她的了。   恭喜这位小傻子。   …   “来了吗?来了吧!”   “是祁大少的车!还是那辆!”   “啊啊啊快!”   祁氏集团门口,记者人头攒动,还有不少豪门圈的人悄悄来观察情况,简直是全城倾巢而出。   今天可是祁大少从这次动荡变故之后的首次公开露面,现身于公众视野!   这次的重大事件作为震惊全市的大新闻,虽然已经有各种渠道透露出了风声,但在民间和豪门之间流传了诸多版本,每个人听说的都不一样。   整个A市豪门圈子,还有全城的媒体记者、新闻报社,都有数不清的问题想问——   比如本市名人项隽舟的内幕,他一直热心慈善和公益事业,这次传闻说他其实是假身份入豪门,还是陷害祁大少的罪魁祸首——竟有如此人面兽心的伪善之人?!   还有之前全市传闻祁大少被出具了精神检测报告结果不乐观,却又隐隐透出一盘大棋的感觉——现在,那个男人究竟到底是什么状态?!   项家和祁氏将会如何自处,A市豪门之间到底有多少恩怨?   以及,网上吃瓜群众最关注的感情问题——因为根据最新传出的版本,听说是时家人长期潜伏,配合项隽舟,联手陷害祁大少——那么,这次祁大少王者归来,商业联姻是否会有新的变动?!   想必会解除和时家的联姻关系,重新缔结商业合作结构,那么祁大少又将选择哪家的千金?!   车门一开,皮鞋落在地上。   年轻英俊的总裁,穿着浅色正装,黑发松散地搭在眉骨上,气质没有从前那样冷肃,虽然依旧矜贵而从容,却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感,多了几分人情味道。   有些人,只要站在那里,就是永恒的焦点。   无数猜测和谣言,不攻自破。   记者们已经乌泱地涌了上来,闪光灯咔嚓响成一片。   “大少!祁大少!您真是风采依旧!”   “能不能向我们介绍一下您现在的身体情况?”   “您是带着未婚妻来的吗?这次是否要对时家进行清算、解除关系?”   “您之前的车队送礼宠爱还历历在目,这一切是否会收回?”   时听刚探出脑袋,哇?外边传得还挺丰富多彩^^   祁粲表情无波无澜,平静地站在一众镜头面前。然后回身,在时听下车时接住她的手,这才淡漠地看向刚才冲到最前边提问的记者。   “你问什么?”   记者没想到会被祁大少点到,顿时激动地回复:“我是说,您和时家的未婚妻——”   “嗯,”总裁淡淡开口,“你也知道是我太太救了我?”   记者:???   记者:啊?不是、我没这么问啊!   但是这句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竟然是时听救了祁大少吗?!这是什么重大新闻!   沈助理和王助理也下了车,和保镖一起隔开拥挤的人群,为总裁和太太保驾护航,整个团队脸上的笑容专业而又温馨。   ——总裁,他开始了^^他终于开始了。   时听也被闪光灯闪得眨了眨眼,但是不知道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她已经成熟了,还是因为祁粲就在旁边,她也非常淡定地面对着无数镜头。   右上角的数据刚刚好跳过整数。   [80000000/100000000]   时听骄傲地挺了挺胸,八千万句了!   从0走到现在,她容易吗呜呜!   ——「到了!」   祁粲眉梢轻扬,下一个节点到了?那看来她只能在下一阶段狠狠使用他了,只不过这个节点…   时听自信挺胸,既然没有奇怪的音效了,她就对着无数闪光灯试着张了张嘴——   记者们当然非常想听她的正面回应,有些话不好直接问祁大少,但是问时听就更好问一些,一时间话筒和闪光灯狂涌,就差捅到时听嘴里了。   “请问时太太您有什么想说的?”   “时太太您和祁大少的感情状况具体是如何呢?”   “下一步你们将会……”   时听张了张嘴,试图洒脱,然后发现——怎么还是不能说?   八千万了啊!   这可是倒数第二个节点了!   这次到底是什么发声机制啊?呜呜呜,还以为回家就能给翠芬打个视频电话了呢。   眼下,一众镜头还等着她的回答,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观察他们情感的蛛丝马迹,时听心碎了。   然而下一秒,年轻的总裁忽然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急,回家就让你说。”   他知道怎么办。   都留着跟他说吧。   众人:“!!!!”   那一瞬间,男人完美的下颌线完美收紧,半阖垂落的眼尾竟然带着罕见的温柔,低声的轻语没有其他人能听清——但是,没有人看不出,祁大少对身旁人的珍视。   “啊啊啊啊!”   “咔嚓!咔嚓!”   甚至有围观群众被这一幕甜到尖叫出声。   时听眨圆了眼睛,随、随地大小烧!   你你你你!   可是看着祁粲镇定的漆黑瞳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着急就被抚平了——因为相信他说她能说话,就一定能。   于是她刚刚生出来的一点委屈和落寞,就都变成了脸红。   祁粲重新抬起头,淡淡看向众人,“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别为难我太太。”   记者们目光呆滞。   就像路过的狗突然被踢了一脚。   ——什么婚变,这他妈的??祁大少——那个男人!他明明是在秀!恩!爱!   难以想象这样的男人真正坠入深情会是什么样的盛世狂宠??   时听小脸通红: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咱们就先——   但这个世界仿佛是还嫌祁大少表现得不够。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混响从天而降。   “喂?——喂?——”   “大家好,能听到吗?——”   时听:“?”   时晶晶站在对面大厦的顶楼,举着麦克风,身后是几个大音响,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她知道今天祁大少王者归来,而且她当然知道是时听救的祁大少,全市很快就要知道她那姐姐被祁大少肆意宠爱的事了——   时晶晶直接一个先下手为强,现在已经完美学习了那种发声方法,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强制所有人了解她的幸福!   哈哈,姐姐!时晶晶像王者一样向下睥睨——就算你不告诉我方法,我也一样能发出旷世之声!   美美赢在你的前边!   时听:?   说真的,差点感动了。她刚刚还因为自己的发声处境而难过,晶晶就对她进行了肆无忌惮的学习……这,这怎么不是一种肯定呢?   时听闭眼:这孩子,她真是。要是能学点好的就更好了!   沈助理远目:晶瑞晶瑞,般配般配。   时晶晶从天而降的声音果然引发了记者们的关注。   “什么声音?”   “大型KTV吗?”   “这是谁?”   ——“我是时晶晶,我为纯爱代言。”   “大家知道吗?虽然人和人之间的财富等级不同,但这世上有一种爱,无关金钱、无关物质!无关一切——”   时晶晶微微一笑,深情凝望着站在顶楼的祁瑞,一边看着他渐渐死灰复燃,一边偷看着自己直播的人气暴涨。   “瑞,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高低贵贱,只要我们的爱还在,那些都没有关系!”   ——釜底抽薪!釜底抽薪懂不懂?   时晶晶当然知道比财力他们不可能比的过祁大少,那就比纯爱——根本不沾染金钱世俗的味道,岂不是更让人追捧?   “我和你,不过是两个纯爱战神的相遇罢了。”   时晶晶摇头甜美绝杀,直接堵死了时听和祁大少的秀恩爱路线。   他们再用钱秀,都显得俗了、不真爱了、啊哈哈哈哈!   【啊啊啊好感动啊】   【原来晶晶和瑞少爷已经用情这么深】   【给我感动哭了,晶晶!支持你】   时听表情高深。   莫非晶晶她真是天才?永远有自己的晶神支柱。   祁氏集团门口。   记者们已经理清了情况,意识到那是祁大少的弟弟和时太太的妹妹——我靠,简直是天然的比较对象啊?他们赚大了,竟然刚好碰上这么抓马的剧情,纷纷再次把话筒递向祁大少他们。   “大少,您对此怎么看——”   祁粲眉目淡漠疏离,收回看神晶病的视线。   呵?   “嗯,和钱无关。”   时听看着他隐晦含笑的眼睛,心想:不好。   他要随地霸道狂癫了!   她的心砰砰乱跳:不是你差不多就行了啊啊啊——   “时听只不过——”年轻的总裁屈尊降贵地开口。   “将是我的妻子。”   “是我婚礼的另一半。”   “是祁氏集团未来的女主人。”   每说完一句,现场就一震。   “财富,资产,权力,头脑,声音,我的一切。”   “我都给她。”   谁他妈能跟他比?别做梦。   男人淡定从容地说完这些,英俊冷白的面孔看向镜头。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现场直接沉默。   当夜。   整个A市都炸了^^   【啊啊啊啊现实版霸道总裁!活的!活的!】   【句句不提钱,但句句都给她最好的555】   【已经开始期待那个男人的求婚结婚盛世之爱了——!】   ……   【这怎么不是纯爱呢?这简直是纯金的爱啊啊啊啊啊】   …   时听躲回庄园里的小画室画画。   她根本不敢看消息。   元宝:【啊啊啊啊啊卧槽你们到哪一步了】   元宝:【告诉我吧姐告诉我吧我太馋了】   白宝元看着时晶晶在群里破防但强撑的样子,差点笑死——怎么会有人想出旷世KTV这种震撼操作?晶姐,她真的是一个巨大的乐子、狠狠爱了。   白宝元想到之前她和听听都分享什么霸总文学。   元宝:【你们是不是,嘿嘿嘿,那些颜色,嘿嘿嘿】   时听闭眼,小脸雀黄地悄悄关上手机,根本不好意思回。   祁大少在说完那些震撼全市的话之后,就身体力行地在集团大刀阔斧开始调整权力结构,稳坐巅峰。时听自己坐着王助理开的车先回了家,后视镜里王助理的嘴角咧到太阳穴了!她都不好意思和他对上视线。   还…还是画画吧。   在强烈的心情起伏之下,她的画都画得更快了!   某位总裁正在他的帝国搅动风云,而时听在小画室里等他回来,告诉她新的节点是怎样的。   心情是很多种奇妙情绪的组合…有一点脚趾抓地,有一点嗔怪,又有一点悄悄的甜。在她还说不出话的时刻,他用那样平稳低冽的声音说“爱”。毫不避讳,震耳欲聋。   她想,她总归是喜欢明确属于她的东西。   时听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画板,无人机化作银河万千,映成火山喷涌的交错光线。火山的肌理,光线的律动,还有既要如银河又要看得清的无人机星点…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陷入了非常投入的状态。   就好像她的心口也结束了休眠。   开始小范围地喷发出热烈。   时听一直在涂涂抹抹,用刮刀在画面上来回摆动,心声正在漫无边际地狂涨。   窗外的夜色一点点落下来,她的画室里进了别人,时听都忽然没有发现。   直到她自上而下地划出最后一瞬间的热流,澄金色让夜色山口彻底绽放——   四野无人。   却声势浩大。   她就给这幅画取名《无人》。   画中无人。   人在她身后。   …   时听轻轻放下笔,往后仰时,碰上了平坦滚烫的胸膛。   祁粲一手圈住她的腰,指尖随手掸了掸她蹭得到处都是的颜料,轻声一笑。   “这么投入?”他进来她都没发现。   他都已经看了很久,而她一眼都没留意他。   她画画时天马行空的心理活动,祁大少都可以当做背景音乐白噪音来听,已经非常习以为常。   不过看着她参赛的作品内容——祁大少高压工作之后的倦怠全消,心中十分满意。   …无人机,火山,和他一起的瞬间。   怎么什么作品都和他有关啊?第几幅了宝贝?   祁大少高深莫测地思考了一下,以后她不会还想拿他当人体模特吧?   也不是不行。   他可以脱。   祁粲暗暗勾唇。   时听很放松地靠在他怀里,看着终于完成的作品,心头有种酸胀的满足感,伸了个懒腰。   这场国际性的大赛由挪威皇家艺术协会组织,已经在全球范围内举办了三十多届,含金量非常高。只要能入围前一百名的创作者,就已经可以在国际艺术家作品库里建档,建立个人主页和艺术档案,从此面对全球市场——   相当于一个非常正式的里程碑。   而如果能入围前十名,金奖一名,银奖三名,铜奖六名,都可以循环办展!对时听而言,这真的是非常好的机会。   她很认真很认真。   当初巴黎大秀上结实的J家执行官女士还向她表示了祝福,希望神秘的东方失声少女能够继续发光发彩。   但,时听并不打算用失声作为自己的卖点,或是噱头。   她知道,失声只是她人生的一个阶段。   上次在巴黎大秀,来自全球的艺术家们可以在现场展示自己、表达自己的态度。而这一次是真正的比赛,她的作品会独立接受组委会的审视和评估。   那是超脱于作者本人、只关乎作品本身的目光。   他们不会去看这幅画的作者有什么特质,也不会深究你经历了什么困难,一切都由笔触、由色彩、由技术来说话。   如果她真能去往挪威,到颁奖现场,甚至更梦幻的情况下她也可以循展,那时候她肯定已经可以说话了!   时听终于回过脑袋,对上男人垂下的视线。   祁粲心里哼笑。   他会让她在挪威的。   时听下意识飘开了视线,后知后觉心跳加快。   视野右上角的数据在她全情投入和祁粲在场的情况下,已经冲到了八千多万,不难想象,九千万已经不远了。   那八千万到底是怎么说话呀?   “现在才想起来?”   祁粲勾唇,把她抱起来,靠在墙上,垂眸靠得很近。   冷落他半天了。   明明他这么有用。   看一眼他就好了。   时听后背抵靠在墙面,浑身重量的支点都在他们贴合的地方,只好下意识地双腿勾紧了他。   但这个姿势又很…时听别开视线,脸上在升温。   ——「你回来了我也还是不能说话呀。」   这样紧密地被祁粲抱着,甚至一路都将要冲破8500万,可她张张嘴,还是没有声音。不会最后的两个节点都失效了吧?   时听紧张地抿抿唇。   祁粲却轻笑着开口了,声音低冽。   “因为你一直不看我啊。”   时听眨了眨眼。   祁粲在接受读心这件事之后,发现的第一个节点,其实是——只要和时听肢体接触中对视,就能屏蔽她的心声。   而现在,读心的机制正在反过来应用于她发出声音的每个节点,像是一个闭合的回环。   也就是说——   祁粲深邃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微红的侧脸。   ——凝视我就能说话。   你要看着我。   就好了。   时听的眼睛眨了眨,下意识转头,盯着他那双漆黑如深海碎光的眼睛,“你…”   真的能说话了!   音量和声音都是正常的,不快不慢,没有特效。   真的!   时听睁圆了眼睛,开始一眨不眨地看祁粲。   祁粲被她专注的眸光盯着,占据她眼中的倒影,好像成为她的全世界。   心脏已经开始蓬勃地爽了。   时听抱着他的脖子,激动地晃了晃:“我真的快要好了!祁粲——”   祁粲大概也猜到了,“还剩最后一个节点吗?”   时听难掩激动,点了点头。按照这个速度马上就能到九千万这个整数点,然后就是最后……通向一亿句话的最后一千万了。   她的人生将会翻开全新的一页!   祁粲勾了勾唇角,转身抱着人坐在了画板前的椅子上,让她坐他身上。   时听心想,那当初的祁粲又是怎么发现这个机制的呢?他当时是为了躲避她的什么心声吗?   已经是□□千万句心声呼啸而过,时听自己都不记得她说过什么,祁粲却记得。   他微微侧目,思考了一秒,“你当时在心里拉二胡。”   眼睛一闭,二泉映月。   时听眨了眨眼,又闭上了眼睛,“。”   到底谁是神经病?   时至今日,她终于要振聋发聩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到底谁更神经一点?   然而她的眼皮上却被人濡湿地亲吻了一下。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扫过他冰凉的薄唇。   “看着我。”   祁粲抱着她的脑袋,在她唇上亲了亲,“不要闭眼。”   今后也看我。   只能看我。   祁粲双手合握就掐住了她整个腰身,正仰着喉结去找她的舌尖,教她好好和他亲。   时听慢吞吞地回应他的亲亲,和他勾勾,轻轻揪住他的衣领,屁股甚至不自觉地蹭了蹭。   祁粲知道,这个人从身到心都在开窍。   他差点爽死。   “祁粲,但你…”   虽然听见无数聒噪的瞬间。   “但你也很喜欢吧。”   他听见她黏糊糊地小声问。   祁粲好喜欢亲她,在亲得难分难舍的缝隙里低声承认,“是啊宝贝。”   他当然喜欢死了。   某一刻起。   祁大少不再嘴硬——当别的地方比嘴更硬。   以至于没听见那个“也”字。   她说。   你也喜欢吧。   祁粲。 第53章 正文完结(上)   夜色下的小画室。   他抱着她轻声说。   ——“还有一幅画要带你看。”   祁粲牵着时听走出来, 眉目松散平和。   大概是有些餍足,所以他心情很好。时听抿抿唇瓣,跟在他身后。   八千万句节点是看着祁粲的眼睛说话。   那九千万句呢?…   今天, 顶层走廊里很安静,他们没有碰见保镖和助理们。   时听悄悄松了口气,害怕脸上的红晕,和皱皱的衣服,太暧昧显眼。   …谁像祁粲一样能随地大小烧呀!   以沈助理为首,大家都很有分寸地给总裁和太太留出了空间。   当然——主要是为了照顾太太害羞的性格。^^   不然,以沈助理对祁大少的了解——大少被人目睹了爱情,只会暗自高兴^^   时听一路畅通地被祁粲带进了总裁书房。   书房的一面墙上还挂着当初那幅千万竞拍的《听》, 是时听第一次发出声量的作品。   她第二幅重要作品是和Aron合绘的《Birch in Snow》祁粲不是很喜欢, 不过也叫人去重新收购了回来。   第三个作品是在巴黎大秀大放异彩的那件J家典藏款鲸灰色手绘大衣,正面一直被精细地保养着, 妥善地架好。   第四张满意的画是因为祁粲而偷偷画出来的《烧》。…   这样一想,虽然时听还不一定能够入围比赛,不一定有巡展的机会,但她的几幅重要作品, 竟然都在祁粲这里。   保存着她每一个灵感瞬间。   那他说的另一幅画……   时听眨了眨眼, 忽然隐约明白了过来。   他要带她看的是什么。   书房很大, 绕过一扇半墙再往里走,有一个不常打开的小隔间。   平日只有特定的佣人会进去做清洁, 其他人甚至包括沈助理都没有进入过这个隔间,就连祁粲自己,也基本不会进去。   那就是他封存的一些东西。   但现在他可以牵着试听一起走进去了。   祁粲抬手, 解开了指纹锁。   感应灯瞬间自动打开,光线并不亮, 但也足以看清里边的构造。   时听小心地走了进去,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没有窗,没有其他装饰,只有头顶一排射灯,像是一个简易的展厅。   墙上只挂了一幅画和一件…呃,衣服?   时听眨了眨眼,看着这幅画。   那画的是一片山峦,乌黑的山峰和皎白的月色。山层层叠叠,如海浪的纹理,色彩和画技也都颇有灵气。   但是…这不是时听画的呀。   她初看之下并不觉得眼熟。   祁粲揽着她走近了,随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仔细看。”   时听走近,仔细观察了它的颜料和画布,忽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她当年用过的火山灰颜料…除了调和出的特别颜色,甚至连颗粒大小,在画布上的干涸状态,都非常近似。   原来如此。   这是她那幅《火山》上的颜料。   时听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在原本剧情里她认为的“白月光”,是这样照在画布上的。而旁边墙上那件衣服袖口黑乎乎的手印,也终于印证了一切。   祁粲当年眼睛被强光照得失明,电磁痛击之下封缄了记忆,不记得很多,只记得自己被一只黑乎乎的手拉住了。   他后来从那个手印里提取出火山灰颜料的成分,到处寻找有这个颜料的画。   或许当年的祁粲原本已经找到了那幅《火山》,却被那时名声正盛、艺术资源丰富的左明月抢先了一步。   左明月并不了解内情,她只知道祁粲想找这种特殊的颜料。   而这画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画的,她付钱买下就已经很不错了,从此使用权就在她手上——于是她将那种特别的火山灰颜料重新加油稀释调和,用来画成了一幅新的画。   从此封笔。   然后那幅画果然被祁粲买下,收藏。   从此造成了左明月多年的期待和误解,她觉得是自己的画,那山和月光,鼓舞了祁粲,让他一点点从事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然而祁粲从始至终都知道,不是那个人。   左白月连那是火山灰都不知道,而不可能知道那是手工研磨的,当初在巴黎秀场后台,左白月用机器磨好的石墨粉,祁粲只觉得可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火山灰代表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可那个黑手印的主人到底是谁,那年她又做了什么,祁粲在很多年的神经痛症中,都没有再深想,只是封存在这里。   好在,那只手后来又握在了他的手里。   “没有了。”祁粲垂眸看时听。   当年,你的第一幅重要作品。很遗憾已经没有了。   时听仰起脑袋,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没关系。”   她呼了口气。   有些遗憾,但当时卖出那幅画的钱,被她用来四处求医治失声,时听并不后悔。   几年之后再次触摸到她当年的印记,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够啦!   往事如尘晦暗,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   何况现在,她已经画出更好的火山了。   在更好的人生里。   和更好的人一起。   而左明月早就已经在时光的流逝中付出了她最严苛的代价。她的创造力停在她封笔的那一年,她再也画不出来了。   “我的手印还会有的。”时听点着头,严肃地说。   时听伸出沾满颜料的爪子,试图落在总裁的屁股上,被他半路截住。   祁粲哼笑一声,用力捏了捏。   想展示的已经展示完了,他把那幅已经没有意义的画摘了下来。   从此总裁书房里的展厅空荡荡。以后只会放真正的、属于时听的画。   “你多看我就好了。”祁粲哼笑。   “嗯?”时听仰起头。   除了能开口说话。   而且。   祁粲故意逗她,“还可以充分发挥对我的情感,增加灵感。”   时听:“!”   时听闭上眼睛不看他。   不想说话啦!大烧车——   祁粲笑着抱住她,走出这间空荡的展厅。   多画吧。   他的小画家。   可以安安稳稳地画一辈子。   他永远是她的大收藏家。   …   整个祁氏庄园上下都发现。   祁大少最近心情很好。   具体表现为祁大少在部署完工作方针,指点完项目进展之后,常莫名其妙地淡淡勾唇一笑。   紧接着,又有明眼人发现——这两天太太只要开口,就会先看向大少!   目光深切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虽然太太的失声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想必是声带和嗓子还在最后的康复阶段,但她只要想开口就会对着大少说。   啊啊啊他们——   他们终于两情相悦!他们简直甜得可怕!   整个庄园上下喜气洋洋,感觉好事将近。   时听感受到了这种热烈的目光,“。”   虽然她表面人淡如菊,但其实手指偷偷挠掌心,没能锻炼出祁粲那样随地大小烧的能力。   最后还是溜墙跑走了。   能说话了,但又不完全能。   还是努力刷到九千万节点吧啊啊啊啊!时听握拳。   总裁坐在车里收回目光。   闭眼,摇头,十分无奈的样子,“啧”了声。   有好事助理回头询问,“总裁,您怎么了?”   “嗯?”总裁睁眼,似是有点烦躁地问,“你也觉得时听最近太粘我了?”   好事的沈助理微笑眨眼一秒,最后选择肯定对方:“可能是的,总裁。”   ——反正,反过来理解就行了!   祁粲唇角一勾,摆了摆手,“你们不必在意,她这样也正常。”   时听对他的感情日益深刻,这当然很正常。毕竟她所有节点都和他有关,她人生的变数和转机,都与他相连。   就算这是因为机制,是她不得不这样才能发出声音,但是祁粲已经能感受到她整个人在由内而外向他打开。   凝视他,就像凝视全世界。   “…”祁大少暗爽地闭上眼。   时听现在每说话都必须直视着他的眼睛,盯一会又会不好意思,一边害羞一边说。   太腻歪。   简直是在逼他亲她。   祁大少双手支在桌面上,挡去嘴角的弧度。   差不多行了。收敛点吧。   这还婚前呢。   等婚后再——   祁大少“哈”了一声。   …   这一次大事件的收尾也缓缓解释。   祁大少结束了几天大刀阔斧的清洗,整个祁氏集团上下已经清晰地重新明白了时局——   和项晚苑项隽舟一系接触过密的股东和董事全部被打压,其中的暗情已经随着那两人双双落网而不可考。   祁连国彻底失去了在集团内部仅剩的话语权,连虚职都没有了。   祁瑞当然也就离权力中心没有半分关系,现在就更不必想什么继承权。   祁老爷子这次受惊不少,但他明白祁大少的用意之后,也没有再强行维系这分崩离析的一家子,回疗养山庄修养去了。   最后,站在权力顶点的,依旧只有一个男人。   最重要的是——   祁大少本人精神平稳,身体健康,一切正常。B省的旅游探险火了之后,他们的大型地产开发项目更是坐上火箭,前景一片大好。接下来还有几场大型方案要过会,跟得上祁大少的人还能站稳在浪潮之中,跟不上的、或者跟错的,早就已经被淹没。   ——祁大少,永远的king。   他的工作依旧繁忙,还有各种商业合作商来电,诸多应酬和会谈,但祁大少的心情始终十分不错。   亲自接听的电话也比以前多了。   “对,就快正式结婚了。”   “到时候一定邀请。”   “嗯。”   沈助理和王助理微笑着站在不远处,执手泪目。   时晶晶和祁瑞的纯爱拿什么比呢?   听说晶瑞部队也在谋求一场盛大求婚。祁瑞在这次项隽舟事件收尾之后已经隐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祁连国全家分崩离析,祁瑞本人痛苦崩溃——而时晶晶对他的纯爱、点燃了他的心,让他想要真正的霸道浪漫一把。   ——归来二人双双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沈助理微笑摇头。   等总裁和太太婚礼的时候,他们可以坐小孩那桌,喝娃哈哈核桃露。   两位助理看着祁大少暗爽地打完电话,走来上车。   “回家。”   “是!”   “是!”   他们祥和地关上车门。   ——又幸福了,大少!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总裁踏着黄昏回到庄园。   “她干什么呢?”祁粲问保镖。   保镖道:“太太依然在积累作品。”   虽然太太说她获奖的希望没有把握,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准备出最好的自己。万一能够巡展,她不能没有足够多的展览作品!   她太优秀了!众人捂嘴流泪。   祁粲慢条斯理地勾唇,一边拆着领带,一边往小画室走去。   一个合格的老公要支持妻子的事业发展。   她还想画什么类型?   祁大少高深莫测地想,她真要让他当人体模特的话,他不会拒绝的。   嗯。   …应该很有意思。   祁大少哼笑着,微微抬手挡了挡眉骨,推开画室的门走了进去。   时听的确在认真涂涂抹抹,唇瓣无意识抿着,纤细的腕骨举着刮刀,漂亮得很。   祁粲抱着胳膊,站在画室门口看她。   今天总裁回家比较早,窗外仍是夕阳,暖黄的光罩着她侧脸,小围裙杂七杂八地沾满颜料,但是祁粲却没觉得邋遢,只觉得很可爱。   有一种关关于“家”的质感,悄悄降临在这安静的一隅。   他静静看了会才走进去。   时听这才察觉到来人,回头,对上他目光。   只有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时听能很自然地开口说话,和他对视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有外人在场她就会不好意思了,毕竟祁粲是真的很骚啊!   她抿抿唇,小声问:“你回来啦?”   “嗯。”祁粲唇角轻勾。   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她这样问。   就像是她在家里等他下班一样。   “出入围结果了吗?”祁粲也不嫌她身上到处蹭的颜料,把人拉过来抱住。   时听递交了作品之后,虽然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但只有祁粲知道她有多紧张。   时听给翠芬发了消息,告诉她这次比赛结束之后,就可以接她来玩啦!   但其实她对比赛能不能有结果,很没底。   紧张,期待,还有KPI进度的焦虑,交织在一起——祁粲都听得到。   这就像是她专门对他的窃窃私语。   他只要听见就会回应。   “还没有出。”时听抠了抠祁粲松散的领带,清澈的瞳孔倒影着祁粲的目光。   她一会自信,一会不自信。   唉!   交稿之后等待入围结果的过程是漫长的,时听每天都忍不住刷新官网好几遍。   因为时听也已经托王助理陆陆续续打听到信息,不少有名气的画家参与了这次赛事。   好处是这个大赛主要还是面对当年青年艺术家,不必和更多成名大佬竞争。但坏处是面向全球范围广阔,优秀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像Aron这种级别的当年青年艺术家,时听就已经听说了三个。   时听虽然在巴黎亮相的时候引起了不少呼声,但她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而是野路子摸索出来,没有很多年的绘画经验,前边的艺术品拍卖,参加大秀,还是都沾了Aron的光,而这一次完全是她自己的作品独立接受审视。   很紧张,真的很紧张。   祁粲抱着她安抚地亲亲,“但你是我见过最好的。”   时听眨眨眼。   这话当然是哄她的,如果别人说的话时听根本不会信,但祁粲出来就莫名很有说服力——因为他的确不计代价收藏了她的所有作品,早就已经不符合一个资本狗比,对价值应有的计算。   他的确觉得她是最好的。   时听抿抿唇,心里有点甜。   有点想主动亲亲他,又没好意思。   “那KPI呢?”祁粲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还在转移一个焦虑小画家的注意力。   时听也就看了看视野右上角——事到如今,反正KPI早就已经被他拿捏,甚至祁粲比她更了解时听自己的任务节点,时听都已经不避讳他了。   现在是:[86721151/100000000]   增速慢了不少,时听又耷拉了耳朵。   “还差很多?”祁粲低头摸摸她的耳朵,正色建议,“那你别光看我,可以——”   好好使用我——   时听顿时上手捂住了他的嘴,骚话!都是骚话!   删了让我说——不是。   时听小脸通红地闭上了眼睛。   可其实她也已经渐渐发现,心声增长的速度的确在变慢了。   或许是因为幕后大boss已经落网核心剧情结束,又或许是因为心声整数在走向最后节点。在最后一阶段,似乎外力的增长都在渐渐弱化,心声的增长回归最原始、最本能的基础,就是她自己的心情起伏。   在最后的一千多万句心声里,增速渐渐主要关于自己,而不再依靠祁粲的“wifi”。   之前时听自己摸索,发现当和祁粲肢体接触的时候增速会几倍激增,后来又发现当祁粲的心情也一样波动起伏,心声的增速会更快。然而现在,他听见心声的机制、和她发出声音的机制,在相对关系中逐渐弱化。   或许这正是,通向一亿最终节点的表现。   最后的节点正在一点点临近,她和他之间的心声连接终会有消失的那天——   当心声不再被听见。   被听见的就应该是她彻底正常的、真正的声音了。   所以,时听心里哼哼两声,霸道wifi已经渐渐失去网速,到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内心。   让情绪带动她的心声增长。   在意她想要的,她期待的,她喜欢的。   就像回到了最一开始,最初第一次看到的[0/100000000]。   一个闭合的圆环正在走向起点。   “嗯?”祁粲亲了亲她捂嘴的掌心。   时听看着他眼睛,有点得意:“想不到吧?你的身体现在已经不快了。”   KPI增速还要看我自己!   祁粲在她软乎乎的掌心之下扬起眉梢,漆黑眼底浮起一点隐晦的笑意,声音低冽。   “我当然不快。”   时听眨了眨眼,然后解释:“我是说完成KPI的速度,变慢了。”   祁粲好整以暇:“我说的也是这个。”   时听肩膀往后缩了缩,可恶这个大烧车!!   他明明就是另一个意思!   时听又不好意思直说,给自己憋得小脸又红又黄。   祁粲差点笑出声。   他忍着笑拿开她的掌心,手掌轻覆在她后背,逗她,“想要了?”   时听闭眼,磨牙。   ——「我才没有!啊啊啊我打打打!扫黄打非在行动!我打打打!」   她软乎乎的拳头猛猛地锤,终于把祁粲锤得笑了出来。   他的表情甚至还他妈有点爽。   喜欢她凶一点的。   时听绝望地闭上眼——「啊啊啊啊啊你不许骚了。」   奖励到你了是吧!   祁粲忍笑,抱住她,“好了知道了。”   至少她现在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已经不焦虑了。   满脑子都是他。   祁大少很满意。   时听的下一个节点,他似乎能猜到,但又不完全能猜到。   但他已经非常期待时听真正能恢复说话的那天了。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顺着额角轻轻亲到唇边。   “快一点慢一点都可以。”   “但我有很重要的话需要听你说。”   祁粲眼底璀璨,没开玩笑,很认真。   时听的扫黄拳也停了下来。   他说话时,薄荷味的气流轻轻拂过她侧颈,带来一阵轻麻,心也跟着砰砰两下。   时听环着祁粲的脖子,脑袋终于还是蹭到他肩窝藏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大骚车。   就算wifi没有了,要看她自己的情绪起伏。   但他好像依旧是最主要的那个——   …   时听参加的这场比赛,开始渐渐加大了国内外的宣传力度。   不少人关注到了这场赛事,网上开始猜测国内有没有年轻画家参与,一时间导致时听更紧张了。   当然,这种紧张倒不是坏事——至少她的心声增速都变快了!   紧张地直逼8900万。   没能入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她已经努力画出了自己那一刻最想画的东西。   只是没能入围的话,她确实会很失落,不然还能把自己的艺术档案给奶奶看看……也能让某个专业S.收藏家看看,他的收藏价都是值的。   临近最终公布时间,她不想把这种紧张感传递给别人,所以晚上自己抱着枕头安分躺在一边闭眼假装睡着了。   祁粲结束工作之后躺下,把她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后颈。时听忍着痒痒没动,听见背后一声轻笑,没有戳穿她。   时听等到身后的呼吸轻轻均匀,这才悄咪咪从被窝里掏出手机。   先是看了看网友们的评论,还有Aron不知道在哪个国家发来的消息,无疑都在关注这次大赛入围的信息。时听不知道怎样回复,最后干脆都没回复,在临睡前最后紧张地刷了一下官网信息。   嗯??   公示栏多了一条!   ——公布了?   因为有时差的关系,刚好半夜被时听刷到了公示,她眨了眨眼,连忙点开。   可就在同一时刻,她的手机里就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时听下意识打开,最上边是挪威皇家艺术协会的logo,再往下,时听只看到了几个单词。   恭喜您入围前一百……   然后她就睁圆了眼睛,把手机一扣。   入围了?!   她可以建立艺术档案,进入全球作品库了啊啊!   可以去挪威现场观看颁奖典礼,甚至可以偷偷期待一下自己活得前十名的奖项——   时听心潮澎湃,激动地想在床上打滚,但是又怕吵醒祁粲,于是自己激动地悄悄滚下了床。   蹲在床边,握拳,张嘴,无声地“啊啊啊啊!”   这个入围消息是在国内时间的半夜发出,但还是有一些夜猫子网友发现了。   【号外!无人在意的角落,当年青年艺术家的全球大赛入围名单公布了】   【有无国人?】   【啊啊啊有人注意到吗,有我们中华小画家!】   【啊啊啊啊卧槽时听?我知道她,上一次巴黎J家大秀就已经惊艳海外,这次又要为国争光了吗啊啊】   时听蹲在床底下,心情难以描述——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地参与大赛、独自带着她的艺术面向更高的公众,而她想要铭记的那一瞬间,竟然真的足以入围全球前一百名。   呜呜呜——   她的情绪真的在剧烈起伏,心声在猛增。   时听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人分享。   这个时候奶奶肯定睡了。   Aron也不大合适。   时听呜呜呜地回头——   才发现床上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支着太阳穴,含笑看她,根本没睡。   时听的心咣当两下,狠狠砸中。   ——「呜呜呜祁粲!祁粲!」   他结实的双臂伸出来,一捞,就把她从冰凉的地板捞回温暖的被窝和他怀里。   “入围了?”   时听趴在他怀里激动点头。   然后又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抱紧他。   而且,这一秒——   [90000000/100000000]   九千万了!   冲向一亿、最后一千万了啊啊啊啊啊!   …   那最后九千万节点的机制,是怎样的呢?   时听不知道。   祁粲也并不确定。   他只是牵着兴奋到睡不着起来到处乱转的时听,在庄园里散步,无奈又十分纵容地看着她,“…行了。”   他的眉眼笑得松散慵懒。   早就安排好去挪威的行程了,这小傻子。   时听在花园里转圈圈,高兴地回抱住他,轻轻啵啵。   嘿嘿。嘿嘿嘿。   两件重要的事一起达成,时听太高兴了!半夜有人能接收她的高兴,就更高兴了呜呜呜!   时听在心里叽里呱啦地想了很多,比如后续她还要再积累几张作品,比如在参与颁奖典礼之前她必须把一亿全都刷够,就算奖项不一定和她有关系……等等等等。   过了两秒,祁粲才意识到,他似乎没听见她的心声?   他松开手,拉开了一点距离,好像还是一样。相比于她此刻扑腾的兴奋模样,祁粲只能听见她零星几句的心声。   ——「xjxjxwewuw…」   ——「ww@#***!幸好祁粲在,shwiwu**——」   祁粲夜色中安静挑眉。   然后缓缓明白了。   最终任务之前的最后一个节点——他开始听不到了。   或者说,他只能听见一部分。   和自己有关的部分。   像是这场发生在他们之间的“读心”正在最终告别,在这个春天的夜晚,冥冥之中告诉他,这个人只对你开放的心声,正在走向结束。   祁粲勾了勾唇。那又怎样?   他的爱早就不需要偷听。   时听兴奋劲过去了,终于想起来试试自己九千万节点的发声方式。   嗯?怎么试不出来??   她抬眼看向祁粲的眼睛,对视的效果也结束了。   那九千万句是怎么说话??   祁粲慢慢勾起唇角。   整栋庄园里只有他们两个像幽灵一样乱转,像是偷偷在春天共享一个秘密。   从这个节点开始,他只能听见她心里带“祁粲”的心声。   那同样意味着,在这个节点上,她也只能说出带“祁粲”的话。   祁大少重新牵住她的手,笑着低头亲亲,一边亲一边悄悄告诉她:   “叫我的名字。”   只能喊他。   只能叫他。   时听不解地仰头:嗯?   那双漆黑如深海的眼睛,璀璨含笑。   祁粲告诉她,“只有叫我的名字才有声音。”   某一刻,祁粲对命运感到得意。   这是宿命的厚待,哪怕只有这一时片刻,也足以证明。   ——他们天作之合。   时听才明白九千万节点的机制是什么,就像她最近感受到的增速变化一样,祁粲不再是wifi,他们之间的相对关系正在缩小,走向最终的停止。   现在他只听得到她有关于他的心声。   时听背着手在身后,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听见自己心里有很多话。   而她也只能说得出关于他的声音。   时听忍不住看着眼前的男人笑。   这个凌晨很安静。春夜没有风声。   新柳正在抽芽。   她心里也是。   她感觉一种盛大的人生正在光临。   “叫不叫?”祁粲唇角也噙着笑,揽着她靠向自己。   时听的唇瓣也抿成弯弯的,黛色眼睛撞碎了晨光。   她不着急开口,就在心里想。   ——「xjj%wue,iwiue**祁粲。」   祁粲让她气笑,把人整个压进怀里,低头。   而时听仰起脑袋,很认真地亲在他薄唇上。祁粲微微一愣,一种更加汹涌的感觉直接起立,又爽又忍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   她又说了句什么,男人终于恶狠狠地咬在她耳边。   “到底说的什么?”   时听黛色瞳孔中缀满笑意星光。   好话不说二遍。   但是——   “喜欢祁粲。”   她说。 第54章 正文完结~   整个祁氏庄园上下都发现, 祁大少心情非常好。   因为太太经常呼唤祁大少的名字!   虽然她的声带还是没能完全恢复,能说的话非常少,但太太现在凡开口必叫大少——   把总裁都爽死啦^^   书房里, 视频会议上。   祁大少正开着会,听高管汇报本季度的工作核心,全部听完之后,稳坐上位的年轻男人抬手点了点太阳穴,指出了几点问题。   这如果放在以前,被祁大少快速精准找到纰漏,高管们都会胆战心惊,承受他的高压洗礼。   现在, 总裁的指尖落在额侧, 神情看不出喜怒。但近日以来他手腕强硬的大清洗之下,没有人不畏惧这个稳坐巅峰的年轻男人。   众人大气不敢出。   然后就见总裁侧目, 凝神,半晌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视频画面中,那张年轻英俊的脸甚至露出了几分温和,淡声对着会议上的众人道, “稍等, 我太太在叫我。”   众人:目瞪口呆。   众人:阿巴阿巴。   ——谁、谁听见了???   他这宠溺的感觉, 简直要溢出屏幕??   这还只是商业联姻关系存续状态下,还没正式结婚, 他就已经宠得可怕——祁大少面对全市的记者说祁氏将会有一个女主人,看来真的不是玩笑!   祁粲淡淡放下耳机,交给一脸微笑的沈助理。   沈助理知道, 大少始终是很有分寸的,刚才的汇报内容虽然有几处不满, 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对整个祁氏集团的战略布局都完全在掌握之中。   至于他为什么故意说出这句话。   ——是的,没有错,总裁他就是在狂秀^^   毕竟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秀一秀怎么了!沈助理甜美闭目。   “她做什么呢?”祁粲淡淡解着袖口,不让自己暗爽得太明显。   这最后一个节点,虽然有机制的原因…   但叫他叫得这么频繁。   真是完全离不开他了啊。   “太太在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沈助理微笑着回答说,“看样子太太对这次旅途非常期待,等去了之后看到您的准备……她一定会更加高兴的!”   祁粲淡淡一勾唇,但却轻轻“啧”了声。   “行了,让她少叫我几声。”他皱眉。   “不知道我很忙?”   沈助理:“嗯嗯。”   他目光祥和,目送大少挺拔矜贵的背影。   毕竟祁大虽然说着很忙,但是却唇角翘着往房间走去了啊——   …   总裁那间顶层的卧室,已经渐渐被时听的东西占满。   曾经这间卧室里一尘不染,极致简约性冷淡风,没有什么人类生活的气息。   现在——   墙上挂着时听随手速涂的卡通小画,桌上他的钢笔架和她五颜六色的画笔桶摆在一起,床头柜上的纸巾盒是可爱的泡泡粉色,就连原先床上使用的高支纯黑四件套,都变成了浅色格纹床单被罩、和两只奶牛枕头。   时听肆无忌惮,喜欢什么就摆什么。   可祁粲渐渐发现,原来这就是生活。   生活就是他愿意被她的气息,她的色彩一点点浸染。   她的心声向他敞开。   他的世界也是。   祁粲抱着胳膊倚在那扇曾经自己重工定制的防爆破隔音门上,安静看了一会,才勾着唇角走进房间。   伸手,把时听从巨大的行李箱里拎出来。   时听正埋头思考带什么东西去交流。   为了去挪威参加比赛颁奖现场,她的准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隆重,看来是很紧张。   “刚才又叫我了?”祁粲抱着她,让她面对面坐他腿上,眼底带笑问。   时听抬起脑袋,眨眨眼,毫无知觉。   她在紧张地猛刷最后一千万句,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都说什么了。   她又在心里叫他了呀?可是在九千万句节点之后,祁粲也只能听见她关于他的心声,那她叫了别的他也听不见嘛。   他说叫他了,那就叫了吧^^   溺爱一下。   大烧车。   祁粲哼笑一声,“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其实带一个祁总就够了。   时听却摇摇头,然后认真点点头——这次去现场肯定有很多交流学习的机会,她不管最终能不能获奖,都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还有同样重要的是,在那之前她要刷够最后一段心声数据。   到那时候,祁粲就连“祁粲”都听不到了,嘿嘿。   她拥有一颗完整、光明、安全的心。   祁粲看她亮晶晶的黛色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头缓缓靠近她,“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了,嗯?”   就算读心结束,他也完全了解时听这个人。   能接收到她的讯号,抚平她的全部喜怒。他是唯一。   时听不听。   十分得意地摇头晃脑。   反正等到一亿句之后,他就再也听不见啦!   而且说不定,她什么时候、什么时机——还能听见他的心声呢?   时听抱着他的脖子,嘿嘿笑了两声。   “祁粲,祁粲,祁粲!——”   我会加油的。   完成一亿的最终任务,恢复失声,接来奶奶,然后以完整的身心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听见了。”   祁粲被叫得有点满意,狭长锋利眼尾迤逦出隐晦的笑意。   她也太爱叫他了吧。   真是。   “留着以后叫。”祁粲抱着她,在耳边低声提醒。   还有一些可以疯狂叫他名字的时刻。   …只喊他的名字。   祁大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目光幽深,圈着她的胳膊微微变热,清咳了两声。   en了。   然后他带着一种爽而隐忍的愉悦,抱着她坐在自己怀里,克制地轻轻蹭了一下。   再等等。   很快就要和她正式在一起。   他不会给她任何拒绝机会,谁让她已经说了——喜欢祁粲。   祁粲低头亲了亲她微甜的唇瓣,在表面很轻地碰了碰。   一触即分,又难分难舍,像是薄荷气息的羽毛轻轻扫过。   时听却悄悄揪紧了他的领子。她能勉强抵抗他的骚,却招架不了他这种的温柔,很快脸就红透。   [91000000/100000000]   情绪很明显在波动,心声增速就跟着加快。   从0到九千万最后滑向一亿的过程,到头来…祁粲还是那根最主要的弦。   哎呀。时听闭眼。   祁粲慢慢亲得深了些,直到亲得她忍不住哼哼唧唧,才终于满意地勾唇,绷了绷结实有力的后腰。   很快了。   他会向她正式求婚。   然后…   合法做一切。   …   几天后,当祁大少的私人飞机启程飞向遥远的北欧。   这场以“瞬间”为主题,由挪威皇室艺术协会举办的全球艺术大赛,也彻底进入了国内公众的视野。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有一张美丽的东方面孔,入围了全球前一百的名次!   她的艺术档案在当代艺术家作品库中建立,主页上那张瓷白的脸精致安谧,一双黛色眸光干干净净地看向镜头,让人忍不住呼吸放缓。   一个美丽的东方少女,她还那样年轻,就已经能站到这样高的位置!   不少网友纷纷热议。   【啊啊啊是时听,失声画家,她又为国争光了!】   【上次巴黎大秀已经惊艳了我,好期待看到这次的作品啊!】   ……   【还有那个男人,嘿嘿嘿我一直在嗑他们,szl大家知道吗?不知道的有难了】   【那个男人是不是这次也会到场?啊啊啊啊会不会有什么大场面】   【狠狠期待了】   时听在飞机起飞前收到了Aron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于找人的缘故,他虽然也投递了一幅画,但并没有入围前一百,对此他也在意料之中。   此时,金发男模此刻站在遥远的沙漠里吹着干燥的风,想起时听那双剔透又干净的眼睛,轻轻低头,笑着叹气。   A:[你会是最好的,听]   时听眨了眨眼,动了动手指,恢复了一个“好”。   然后,在旁边男人冷冰冰的凝视中一脸镇定地关掉,又打开了奶奶的对话框。   翠芬的头像是一片新开垦好的玉米地。   时听有不少话想说,在九千万的节点上,她带着祁粲的名字说话其实可以正常地给她发几句语音。但是最后,时听还是打下了一行字。   [翠芬~再稍等一下下]   她就快好啦——   已经到了9400万。   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获奖了还是没获奖,她都会刷够一个亿,然后当面笑着告诉她。   同时。   祁大少携时听同去挪威参赛的消息,也在A市豪门圈传遍。   时晶晶原本还在捣鼓自己的个人技,用来放大她和祁瑞的爱情故事,没想到转头一看——祁大少又宠了、时听又幸福了、啊啊啊啊凭什么不是我!   时晶晶心碎了十分钟,转头就去爆破企图岁月静好的左明月。   “白月你知道吗?我姐姐入围前一百了诶~~~”   “白月你怎么没入围呀?是不想吗?”   左明月狠狠地把牙龈咬出了血。   时晶晶舒服了。   姐姐的成功固然让她心碎,但白月的破防更让她高兴——时晶晶甚至生出了几分自鸣得意:这怎么不是我的一种成功呢?   “白月,是不是已经不会画画啦?你这可怎么办,我还有我的歌喉,你有什么?”   “我真担心你,你拿什么和时听比?”   左明月:“啊啊啊啊啊!”   左明月终于在那一夜狼狈地离开了这个城市。   时晶晶爽死——早就说了让她不要营销什么白月光身份,现在打脸打得简直不要太狠。   当然时听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不就是入围了前一百名嘛?对祁大少这样的成功商人而言,她的价值肯定还不够!看,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不纯粹。   再说一次,她时晶晶才是纯爱战神,哈哈!   飞机上。   “。”观察完舆情的沈助理微笑着给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受到时晶晶每次直播事故的启发,这一次,太太的优秀和总裁的深情,也能够得到全世界的见证——   敬请破防吧!^^   …   机翼划过夜空下的大西洋,在北极航道疾驰。   最终落地在这个北欧国家。   大赛主办地在一个景色极美的峡湾小镇,如今刚刚转春,漫山青草开始鲜绿,是一个很好的时节。   景色很漂亮——但是时听根本无心观赏啊啊啊。   因为虽然前一百名的画家都能够亲临现场参与活动和宣传,但是马上,主办方就会直接在场地公布最终入围的十件作品、进行展示。   从这十人之中,选出最终的一个金奖,三个银奖,六个铜奖。   时听哆哆嗦嗦、同手同脚地跟着祁粲走出机场。   她刚才在飞机上已经翻了几本个人画集,其中有几位艺术家的参赛作品已经刊载过,也契合“瞬间”这个主题,时听看到之后,心头更是打鼓。   航站楼外有专车接上总裁和太太,直接驱车驶向目的地小镇,赛程的举办地在一处古老而宏大的教堂。   时听每靠近主办地一点,心中的紧张就多一分。   她觉得自己有点太贪心了,没有入围结果之前她觉得只要能入围前一百就好了。入围前一百之后,又忍不住开始期待,万一能获奖呢?万一她的作品能够巡展呢?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祁粲。   男人穿着初春的薄衣,依旧整肃,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目,“看什么?我在挪威没有分公司。”   “…”时听心想,谁问你这个啦!   呜呜呜好紧张。   祁粲唇角带起一丝笑意。小傻子。   他看过她画完那幅画的过程,知道她在其中埋下的心意。   ——“瞬间”,他打赌没有人比时听更契合这个主题。   祁大少向来对自己自信。   他对他的小画家也同样自信。   在比赛开始前的黄昏,他们抵达了那处峡湾。   因为这里纬度很高,峡湾岸边还漂浮着冰块,和山间草绿初春构成了十分特别的景象。   这里已经汇聚了来自全球的许多艺术家,有工作人员一一对接,因为挪威是一个发达的旅游国家,这场艺术赛事是一个很好的对外宣传机会,甚至有专门的电视台转播,所以他们的赛程安排也就十分特别——   当到场选手们全都齐了之后,直接迎来最终入围的公示。   是的,非常刺激,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你有没有陪跑,有没有希望。   国内此时也在同步关注。   【听说立刻就出前十?啊啊啊不知道我们小画家有没有希望】   【虽然听听很优秀,但是这种国际赛事想拿奖还是不太容易】   【安心啦,妹妹能拿前一百的含金量已经不错啦】   教堂之外。   挪威皇家艺术协会的工作人员缓缓张贴出了一张巨幅海报。   所有赶到现场的选手们,无论年龄,无论身份,此刻都是同样的紧张。   排名不分先后,只登出了入围前十的作品名。   时听仰着脑袋看了前三个名字,都不是她。   心已经突突直跳,她把手盖在脸上,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   又往下看了五个,还是没有她的画。   时听的指缝关上了。   心声正在紧张忐忑中迅速增加,而她在心里呜呜直叫。   ——「祁粲祁粲祁粲你帮我看。」   虽然就算没入围拿奖也没什么的,但她还是在心底渴望能有一个登台面向全球的机会,希望她的作品能站得更高一点点。   只剩最后两个名字,不是她的话,就没可能了。   祁粲安稳地站在她身后,熟悉的气息萦绕在时听四周。   他没有出声,时听的心就一点点往下沉。   脑袋跟着一点点耷拉下去。   最后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也在意料之中,大家都很优秀……   然而下一秒,她的脑袋却被人轻轻捧起,掌心贴着她脸颊,往上抬。   时听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最后一个名字。   《无人》   身后,男人轻笑着说,“恭喜我的小画家。”   时听睁大了眼睛。   最后才在心里无声地尖叫。   进了!   无论她是什么名次,她进了前十啊啊啊啊!她竟然能到达这里!   巨大的惊喜、反复确认的不自信、还有最终确定是自己的满足和高兴,交织成激动的心情。   [95000000/100000000]   心声在瞬间跳上了九千五百万。   四下有人欢喜有人忧,喧哗一片。   而时听身后的环抱稳稳圈着她,低头,亲亲她的脸颊。   “又升值了时听。”祁粲声音含笑。   时听忍不住转身,眼睛亮亮的,自豪又不好意思的意味,抱住了祁粲的腰,脑袋蹭在他的颈窝。   嘿嘿,她会一直努力。   努力保值。   祁粲低头,和她在人群中悄悄拥吻,唇角忍不住笑意,心底滚过一阵骄傲。   好棒的宝宝。   同时,国内也看到了结果。   时晶晶差点带翻一张椅子——我靠??都是一个爹一个妈,为什么她那么优秀?我不活了。   Aron在沙漠中刷出结果,灰蓝色的眼底笑了起来。还会更高的,听听。   【啊啊啊前十公示了?!!】   【时听入围了!我去!】   【更期待她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样了!啊啊啊我想看现场!】   原本网友们都不太抱希望,谁知突然窜出一匹黑马,时听的热度在国内一路攀升。   最终入围的十件作品,所有人同台竞技,都将会有介绍作品的一分钟机会。面向协会的评委们,展示自己的主题,技法,构图,色彩,个人风格…等待最终的评审颁奖。   其实这对一些有特质的画家而言是有好处的——特别是时听这样特殊的、甚至已经在西方世界有过惊艳亮相的画家。   “失声”本就是最大的记忆点,甚至有可能打感情牌。   但是这次,时听并不打算用自己的残缺作为噱头。   她只想让自己的作品公平地接受审视。她想要彻底走向一个人生的新起点。   她想要认认真真,在人生的重要场合开口说话。   就算没能在那之前顺利达到一亿,总归她是有方法说话的——时听悄悄蜷住自己紧张得发凉的指尖。   ——「我可以带着祁粲说话。每一句都带祁粲。这样就算没到最终KPI我也能说话祁粲。是不是很聪明祁粲。」她在心里絮絮叨叨,非常智慧地利用这最后一个整数节点   祁粲在旁边忍住笑意。   祁粲是什么标点符号吗?   时听跟随着工作人员的安排一路进了教堂之中,看着古朴而又充满艺术气息的雕刻和彩绘玻璃,还有面向所有座位的舞台,她深吸一口气。   ——「反正致谢词我也会提到祁粲,我就带着“祁粲”介绍也没什么不行的吧!快夸我——」   祁粲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了。   在她上台之前,他最后牵住了她紧张到冰凉的指尖亲了亲,眼底带笑地看她。   是得夸…致谢还想得到老公。   但他低头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睛,“可我不需要你带着我的名字。”   那是属于你的人生舞台。   当你站在那里,满身光芒,面向世界的时候——   大收藏家只需要在你身后。   记得看着我。   听见我。   时听柔软的眼睫忽闪两下。   她仰头看着那双深海般浮着光的眼睛,她忐忑不安的心忽然莫名就镇定下来了。   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是否发声。   她的盛大人生正在光临。   祁粲也是。   …   “S.TING。”   “请介绍你的‘瞬间’。”   时听站在自己的画架旁边。   为了看清楚画作细节,现场打的是特制灯,有一点晃眼,但她神色很平静。   现场的电视台节目不知道被国内哪家公司买下了版权,竟然在国内的媒体上公开投放,一时间随着热度涌入了许多观众——   【啊啊啊啊竟然能看到现场!】   【钞能力吧?这是钞能力吧??是不是那个男人——】   【快快快让我看看我们的小画家,啊看到了!好美好可爱555】   【szl你在哪——szl老师——】   沈助理激情且紧张地关注着现场镜头。   啊啊啊啊!除了台上的太太,还有太太背后的那个男人——   这一天注定不平凡!   十位入选画家站在舞台上,时听旁边什么样的人都有,各种肤色,各种发色,神情严肃的,态度轻佻的,各种窃窃私语包围着中间一个纤薄瓷白的东方少女。   她刚好排在最后一个,时听已经认真观看了前边介绍的每一幅作品。   他们的主题是“瞬间”。有人画出了一片枯叶落下的瞬间,有人画出母亲苍老的一瞬间。时听无法全部听懂他们的介绍,可是艺术是互通的,她的心渐渐也跳了起来。   有些作品,她非常承认,画技比她成熟得多,完美符合她心中对金奖的想象。   但走到这一步,她的心连着祁粲的耳朵,她已经有了自信。   相信她画下的那一瞬间。   【加油啊听听!】   【但是她是不是不能说话啊?那怎么介绍作品啊啊】   【好紧张!】   时听单薄的人影已经站到了比她庞大的画框旁,却没有出声,也没有刻意介绍自己是失声患者。   一分钟的介绍很短,其实说不了什么。   于是时听安安静静地从兜里摸出一小盒火柴,转身,划开,点燃了画布上的火山。   她动作很平静,可是现场和线上的人们都炸了。   时听却很稳定,眼中带着一点点清澈的笑意——这个彩蛋,祁粲都不知道。   挪威语里,“Lyspunkt”意味着光的焦点,象征生活中一瞬璀璨的明亮瞬间。   画上的火山口在一瞬间奔涌而出。   赭石红卷舐着一簇火苗,画面上的色彩在那一瞬间才真正完成它的宿命——   画中的火山体本是暗调的,在灰调的光线之下表现出明暗,本就是很困难的事,可那光影偏偏生动又辉映,以灵气沛然的笔触、刀法、调色,赋予了灰调火山一种新的生命。而特别使用的感温材料,更是偏偏契合了“瞬间”。   鎏金的熔岩喷洒出星,汇成苍穹无人机构成的璀璨银河。   时听侧脸被映亮了一瞬。   她从懵懂时就知道用大自然当中的一切激活这一方画框中的生命,会自己打磨粗糙的矿石成粉,会自己翻山越岭去刨一捧火山灰。   还因此捡到一个人。   捡到一场宿命。   而这场宿命如今仍在场。   她不得不说这是一场盛大的缘分。   从她的心声第一次划破那个人的神经。   到如今,她面向整个世界阐释她心里的瞬间,有灰调的阴郁,有冰冷的阴差阳错,有被遗忘的惨痛,有深埋地底的疯狂,还有驶出人生航道的新的希望。   天空上千万无人机映成的银河,连接着那一瞬烧灼的火苗,脆弱而又震撼,在她心底盛大。   她意识到视野右上角的心声增速飞快,但时听没有去看。   那炽烈的火光稍纵即逝,的确只燃烧一瞬,最后留下一片火山灰烬——   灰烬之下,藏着一个浅浅的手印。   那是太精妙的一个落点。   画中无人在场。   画外有人在赏。   时听终于抿唇笑起来,随着火光结束看向在场评委,也看向了镜头外的更多人——   意味着,我们共同构成了《无人》的这一“瞬间”。   现场安静了一瞬。   镜头之后的沈助理率先捂嘴流泪:啊啊啊啊啊她——   王助理跟着嗷嗷落泪:她简直在发光!   线上的观众们也终于回过神:   【卧槽】   【啊啊啊啊感觉有非常非常多的深意但我现在只能啊啊啊】   【好美!好生动呜呜呜】   时听悄悄呼了口气,看到了台下评委眼中的欣赏。   她下意识想在台下找祁粲的眼睛。   到这一刻,就算没有机会说出话也没关系啦——   【等等、你们看外边?!】   沈助理绝佳机位,完美取景,彻底点燃今夜。   随着身后选手和台下评委们的目光,时听也跟着看向窗外——   满天冰绿色的极光,如梦似幻。   那个男人经过了精准的准备和预判,出现在这极光漫天的15分钟。   峡湾的岸边是浮冰起落的钻石之海,剔透的反射着光芒。   然而最突出的是——   天空中有一片璀璨的真钻石海。   那人从全球调配了成千上万数不清的超大颗钻石,净度极高,即便是隔着一点距离看去,也依然璀璨夺,价值无法估量。   无数钻石被细线穿成,由无人机牵扯,漂浮在海面,设计得极为巧妙。   构成为她加冕的王冠。   又是一枚巨大的戒指。   在她人生很重要的时刻,知道她的心在奔向哪里。   于是以夜空绚烂的极光为背景,是最华美的祝贺,也是最瑰丽的告白。   【啊啊啊啊啊啊求婚!】   【这是求婚!】   【极光和钻石海!】   【那个男人他果然在场!他果然在啊啊啊!】   沈助理和王助理:啊啊啊啊!   顶级的浪漫!顶级的含蓄!他们总裁啊啊啊——   时听睁大了眼睛,身后的选手们正在激动地窃窃私语。   “Who made that?”   “Oh my GOD……soooo amazing”   时听的心怦然一跳。   他选在这一刻,特意为她爆冲,给她情绪更大的支点,用爱送她完成任务。   你听得见我的心跳吗。祁粲。   整个世界只有你听得见。   时听眼底和心脏一起发热,下意识去找他的身影,但祁粲却没有出现在视野中,抢去比赛的风头。她知道,那是祁粲对她的呼应。   到这一刻,无人的瞬间在他们之间彻底完成了。   心声速度正在狂冲。   像是等待最后一个节点。   所有选手介绍完毕,评委进行最终的打分,在这个浪漫的时刻开启颁奖。   “恭喜Knut——”   “恭喜Ingrid——”   从铜奖开始颁发,被点到的画手就笑着上前,对着全球挥手介绍自己。   而名字越往后,奖越高。   国内外已经在极高热度地关注这场比赛的最后结果——   一直到最后三名,都还没有公布时听的名字!   时听的心已经跳到无法克制。   不知是激动,还是心动。   曾经遥不可及的庞大数字,如今正极速来到面前。   在公布到只剩一个金奖和一个银奖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善意的笑容和期待。   “《aged》——用母亲苍老的一瞬,完美大气的笔触,描绘出让人心生皱痕的一刻。恭喜,获得本届全球艺术大赛金奖。”   时听抬起眼,那就是她刚才心中的金奖,她心服口服。那么——   “《无人》——以出色的创意,充满灵气的画工,谈论了瞬间与永恒,画与人呼应,获得银奖第一名!”   全球第二名——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东方小画家,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扬名。   时听的心猛地剧烈一颤。   [99999999/100000000]   “——恭喜S.,TING。”   话筒递到了她手上。   “现在,可以向世界介绍你自己了。”   时听在一瞬间,心头涨到满溢。   ——「祁粲。」   她最后在心里念了一句。他听得到的。   ——[100000000/100000000]   一串盛大的数字从0走到亿。   她的人生在此刻重启。   时听终于在坐席隐约看到了那双漆黑含笑的眼睛,看着她。   从现在开始他听不见她的心了。   可全世界都能听见她了。   时听握紧手中的话筒,吸了口气,开口。   “…大家好。”   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机制,她可以说任何她想说的话了——   她的鼻尖竟然有点酸涩。   最后看着这个世界。   “我是时听。”   这是她的声音啦。   …   这一夜注定是重要的一页。   时听抱着奖杯,提着裙子,匆匆掠过教堂的屋檐。   头顶的极光只剩片羽,钻石海等待归属,她终于在拐角撞上了一片滚烫的胸膛。   和很低很低的笑声。   时听仰起脑袋,男人英俊的脸上目光带笑,璀璨如星。   他接住她,抱紧她,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低下头,顺着她的额角亲到她的唇边,在盛大人生开启的时刻问她。   “还有呢?”男人哼笑。   他从现在开始,有很多很多句话要听她说了。   听她各种时刻的各种声音。   时听心里觉得很甜,笑得眉眼弯弯。   在一亿句的那一刹,某个瞬间她听见了他的心声。   说——嫁给我。   于是眼底映着最后一片极光,笑着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颈细密地亲亲。   “我愿意。”   你听听。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呜呜呜呜写了一宿我的听听和车车T^T   连载累但写他们的过程让我觉得很幸福,真诚感谢大家的喜欢和等待,今天继续红包雨!!   甜甜的番外准备中,从今晚或明早开始日更!   番外是一些轻松甜甜小单元:《霸总结婚do蜜月观察日记》《听听有了读心术:祁大烧你心里在想什么》《霸总有了群读心术:他们都在嗑什么?》《为了老婆事业当然是做!人体模特啦》《画家事业大爆发和吃醋收藏家》…嘿嘿嘿嘿。   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