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怀了男主的孩子[穿书] 作者:漫步长安   文案:   韩数重活一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本书里的渣女配,还是书中男主的白月光。   知道剧情的她只想呵呵,什么富二代贵公子,谁爱要谁拿去。   女主有钱又有颜,那又如何?   她摸着肚子,温柔一笑:她有人。   本文又名《重生之有子万事足》   男主霸道闷骚&女主不小白   食用指南:   故事爽爽爽,苏苏苏,天雷狗血滚滚来。   日更,更新时间中午十二点,其余时间捉虫。若有变,会通知。   书中所有关于品牌物件的描写都是作者胡诌的,千万不要考据。   内容标签:生子 天之骄子 重生 穿书   主角:韩数 ┃ 配角:赵时律,沈书扬 ┃ 其它:重生 第1章 梦回   周围全是盛装男女,衣冠楚楚,谈笑风生。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像一幕幕时光剪影快速掠过。如梦如幻的水晶吊灯,光芒折射成无数的光片,各色变化着,将整个大厅照得富丽堂皇流光溢彩。   韩数不自觉地以手遮眼,想挡住那刺目的光芒。   面前的的女子穿着白色斜肩晚礼服,腥红的唇在一张一合。   “你说吧,怎么赔?”   赔什么?   她瞬间清醒过来,眯起眼打量着对方。对方的面孔有些熟悉。似乎有许多人聚拢过来,年轻的脸孔都或多或少地勾起她对过往的记忆。   记忆如潮水,一股脑涌进来。此情此景,曾在她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须臾间,她已明白此时身在何地。   “既然我弄脏你的衣服,当然要照价赔偿。”   她话音一落,四周响起几道抽气声。那白礼服的女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故意将裙子弄脏的那处扯开,意图让众人看清楚。   “我这件裙子是香奈儿今年的夏装新款,好不容易托人在香港带的,价格是三万七。我第一次穿,念在你是沈公子的同学,给你打个折扣,你给三万五就行。”   周围又响起抽气声。   如此隆重的宴会请来的不是南城名流,而是沈家公子的大学校友。都是刚毕业的学生,三万五当然不是小数目。   韩数的手中,还有一个空杯子。原本里面倒满果汁,不知怎么就与白礼服小姐撞到一起,果汁洒了对方一身。   “我会照这条裙子原本的价格赔偿。”   “哟,好大的口气。那好,你现在给我吧,三万七。”白礼服小姐手伸得长长,眼睛斜着,充满嘲弄。   韩数环顾四周,皆是看戏的眼神。她没有看到沈书扬,当然也没有看到柳佳宁。他们应该在二楼的某个房间,纠缠拉扯。   她眼神很冷,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三张百元大钞。   “你开什么玩笑?”   白礼服小姐叫起来,声音刺耳,“赔不起就赔不起,拿三百块钱出来打发叫花子啊!我姜清美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只要你说自己没钱,再跟我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是你自己说要全款赔的,现在做出这副寒酸样,是想恶心谁?”   同学中没有一个人替韩数说话,可见她在大学时人缘有多差。家境不好的同学不爱和她亲近,家境好的同学也不愿与她来往。别人都说她高傲,说她爱攀高枝,有意无意的孤立她。   “三百元只多不少,据我所知,姜小姐这件衣服不是在香港买的,而是在昌源路东巷的一家衣服铺子里做的。那家铺子可以定制任何大牌服装,包括香奈儿在内。价格亲民,买菜的大妈都可以拥有。”   南城私下仿衣的有两家,还有一家在春风路,做工这么不仔细的只能是昌源路那家。   这些事别人或许不知道,韩数却是清清楚楚。   她话音一落,人群炸开。   姜清美的脸先是“刷”地红透,紧接着惨白一片。下意识地寻求帮助,眼神在人群中搜索,希望看到自己的救星。   “姜小姐在找谁?在找送你衣服的人吗?”   韩数冷冷地问着,有意识地朝二楼看去。   二楼旋转楼梯通上的走廊栏杆边,正倚着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白色西装,面容清秀英俊,身量修长,正是举办宴会的主人沈书扬。   女子身穿红色露肩晚礼服,烈艳红唇,浓睫美瞳。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长长的波浪卷发披在光裸的肩上,越发妩媚动人。   她的礼服是定制的,十分合贴,紧紧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丰胸翘臀。整个人散发出迷人的气息,如熟透的果实待人采撷。   “书扬,你还说她品性高洁,却原来早就偷偷关注名牌衣服。看来只等成为你真正的女朋友,再向你索要。”   沈书扬的眼睛因为柳佳宁的这句话,而变得有些幽暗。他不置可否,抿着唇下楼。两人从旋转楼梯下来,万众瞩目,恰是一对金童玉女。   “发生了什么事?”沈书扬温柔的声音响起,眼神关切地看着韩数。其中情意,在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韩数的眼底云淡风轻,年轻的沈书扬站在面前,她已能心止如水。   “没什么大事,我不小心弄脏姜小姐的衣服,正在商量赔偿。”   “一件衣服而已,不值得因此伤了和气。”   柳佳宁打着圆场,姜清美像有了主心骨,立马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韩小姐非要夸海口,说会原价赔给我。结果我一说价格,她又赔不起,还胡言乱语说什么我这衣服不值钱。”   沈书扬好看的眉头皱起,不悦地看柳佳宁一眼。   这个姜清美是柳佳宁带来的,女人间的把戏他一看就明白。不论衣服是真是假,眼前的两人都难逃设局的嫌疑。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很少有女人能把持得住。   韩数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有没有说谎姜小姐心知肚明,香奈儿的这款裙子腰间褶皱偏右,不多不少刚好六个大褶,而姜小姐身上的这件有七个褶,且居于正中。还有斜肩处的设计略显生硬,没有正品的流畅,随便一位资深的买家都能看出来。姜小姐要是觉得买仿货的事情被我揭穿伤了脸面,我向你道歉。但是你身上这件衣服最多三百,再多一分都不值。”   姜清美敢穿这件仿货,无非是吃定今天来参加宴会的没有识货之人。   说完,她手一扬,那三百元大钞就纷扬洒下,飘落在姜清美的脚边。   姜清美的脸已不能用白来形容,那是一种难堪到恨不得死去的表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当年的韩数就如同现在的姜清美,难堪、无助、绝望。   这一幕深深扎在她的心里,甚至在她功成名就后都无法释怀,在无数个午夜梦回啃食着她的尊严。   “啪啪。”   角落里响起掌声,沈夫人优雅地慢慢走过来。   “这位韩小姐说得没错,姜小姐的衣服确实不是真品。”她眉眼宽容,衣着得体五官柔和,处处透着大气。   韩数看到来人,眼里有一丝波澜。   对于这位婆婆,她的心里只有感激。虽然她婚姻并不美满,但能嫁进沈家,是因为得到沈夫人的全力支持。   自打她嫁进来后,对方悉心教导,事无巨细。   “沈伯母好。”   “妈,你怎么来了?”   沈书扬松口气,看母亲的态度,对韩数的印象还不错。   “我来看看你们这群孩子有没有将咱家的屋顶给拆了。”沈夫人和颜悦色地说着,眼神扫视一圈,略过柳佳宁,在姜清美的身上停留一会,最后落到韩数的面前。“这位就是韩小姐吧,你随我来。”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韩数跟着沈夫人上了二楼。   沈家的这幢别墅,她自是不陌生,心知沈夫人必是带她去二楼的书房。   果不其然。   “韩小姐观察仔细,可见是心细之人。但刚过易折,你这事处理得略显粗糙,容易激起别人的怨恨。”   “事情发生得突然,我来不及多想。”   要是她再刻薄些,既然赔了全款,必定当场让那姜清美把裙子脱下来。   沈夫人微微一笑,这个女孩子倒是有些过人之处,难怪书扬钟情。   他们沈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虽然不是非要儿子联姻,至少也得娶个能上台面的。   原本,她没有抱太大希望的。这位韩小姐是江市人,地道的小市民出身,父亲是个工人,母亲早早跟人跑了。   不想,竟然有些惊喜。   “你还年轻,气盛些无可厚非,这事你做得也没错。我听书扬说要带你一起去美国,你可有与你父亲提过?”   韩数看着她,眼神再次有些恍惚。   “没有,我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离开,留在国内一样学习。”   这下,轮到沈夫人吃惊起来。她没有听书扬提起过韩小姐不愿同去的事情,莫非一切都是儿子一厢情愿?   “沈小姐有了其它的打算,那还是及早告诉书扬的好。那个傻小子还满心欢喜计划着带你一起出国。”   沈夫人一面觉得释怀,一面又有些不舒坦。但她是教养极好的人,面上是半点不露,还是亲切的长辈模样。   “我会与他说的。”   “那就好。”   “伯母要是没什么事,我先下去。”   “好。”   韩数早就看到桌上几罐咖啡豆,一想到眼前人的死,忍不住出声。   “咖啡虽然提神,经常空腹喝容易伤胃,不如换成蜂蜜花茶,即能醒神还能养胃。”   不大的声音,却是听得沈夫人一震。她有胃病,知道的人不多。   应该是书扬提过,难为这姑娘记得。   沈夫人出身不算高,能嫁进沈家凭得是自身的能力。沈家在祖上就是开布料铺子的,因为历史原因几经沉浮。   直到改革初期沈老爷子开始做服装,赶上那波大浪潮,才有今天的成就。   沈书扬的父亲一生钻研学术,志不在家族生意。于是沈老爷子相中沈夫人,替儿子娶回来。沈老爷子渐渐隐退后,沈家的生意都是沈夫人在打理。   沈夫人在南城有铁娘子之称,后来别人称韩数为小铁娘子。   几句关切的话,很是让人慰帖。   “多谢韩小姐提醒。”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坑已开,都不要潜水了。多多收藏多多评论哦~~ 第2章 迷茫   楼下依旧欢声笑语,众人举杯畅谈。   韩数的身影一出现在楼梯,立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她有古典气质的美,鹅蛋脸柳叶眉,眸似杏子,唇如红樱。   一身经典白色晚礼,远远看去高不可攀。   她眼神快速扫一圈,姜清美不在。   “我妈和你说了什么?”沈书扬轻声问着。   她脸上带着微笑,看着面前的青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曾经,在她的心目中,沈书扬是那么的优秀,优秀到满足了她对一个男人所有的幻想。   可是后来她发现,一切都是假象。沈书扬和她一样爱诗词,两人算得上志趣相投。在这样的社会,能崇尚古风的人不多。   她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谁知他向往的却是师师生得艳冶,香香於我多情那样的齐人之福。   “我与你母亲说不会与你一起出国。”   沈书扬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以为她在开玩笑。待看到她表情认真,眼神坚定,觉得她欲擒故纵,想逼自己承诺什么。   心里莫名涌起怒火。   “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周围的人已转过头,齐齐地注视着他们。   韩数脸上依旧带着笑,看他的目光像是透过岁月,可以瞧见日后他眉宇间渐染上的风流,以及举首投足间的俗气。   “我没有开玩笑。”   两人对峙着,直到姜清美端着两杯酒走过来。   沈书扬认定韩数是因为觉得委屈,所以才故意玩这样的把戏。看到别人都在看他们,他低声说,“此事等你冷静再谈。”   韩数笑笑,看向姜清美。   “我是来和韩小姐赔罪的,还请韩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姜清美的手中,是两杯红酒。   柳佳宁不知何时站在一边,对韩数道:“姜小姐诚心致歉,韩小姐就原谅她吧。喝下这杯酒,今天的事情大家就当没有发生过,你看怎么样?”   韩数的眼神瞥向她,她一直未嫁就那样横在自己的婚姻中,与沈书扬纠缠不清。沈书扬的身边来来往往不知多少红颜知己,唯有她的地位始终不动摇。   现在回想,自己的婚姻是多么可悲。   “别人伤害了我,我无法做到一笑泯恩仇。受伤害的人是我,谁也没权力要求我原谅害人之人。”   姜清美脸一白,想打退堂鼓。   柳佳宁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把将她推上前,“你看韩小姐不肯原谅你,看来不光是不给你面子,连书扬的面子也不给。”   周围已有人开始指责韩数,坏了宴会的气氛。   韩数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今天这梦做得太长了些。既然是她的梦,自然由她说了算。   “好,这个面子我给。只要姜小姐喝下手中的两杯酒,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姜清美有一瞬间的迟疑,最终在柳佳宁的眼神逼迫中,喝完两杯红酒。   她喝完酒后正想去厕所催吐,却被韩数一把拉住。   “我已原谅姜小姐,正想与姜小姐好好聊聊天,也能拉近彼此的认识,不知姜小姐赏不赏脸?”   “大家都是校友,就应该这样。”   姜清美想骂人,无奈韩数抓得紧。   “韩小姐想聊些什么?”   韩数一把拉她过来,正好站在自己与沈书扬的中间。能亲近沈书扬,她自然是愿意的,想着那酒里的料只是让人亢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然后韩数就一直拉着她说话,都是些学校里的事情,却有技巧地往沈书扬身上引。   慢慢的,她的脸色开始不正常起来,越聊越兴奋。突然一下子抱着沈书扬,大声叫起来,“沈书扬,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宴会中的所有人都停止交谈,看向这边。   她一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佛世间只剩下她和抱着的男人,言语越发的放肆,甚至还动手动脚起来去亲沈书扬。   柳佳宁去拉她,被她一下子推开。   她指着柳佳宁,“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的!要不是你舍不得钱,非弄个仿货给我,我今天至于丢这么大的脸吗?”   人群重新炸开,议论纷纷。   韩数悄悄退到人群之外,古怪地看着这一切。今天这梦做得太长,长到她都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她慢慢走出去,热气扑来。   出了沈家的大门,她独自走在路上,路灯昏黄,将她的身影拉得变长变形。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从没有一次像这么轻松。   虽然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但是她确实的知道原本这一切都应该发生在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的今天,沈书扬举办这场盛大的宴会,是为了庆祝他和她毕业,也为了庆祝他们即将赴美留学。   那时候的她不过是刚毕业的学生,名牌仿包她倒是听过,却不知还有仿衣服的,更谈不上可以分辨真假。   记得她站在水晶灯下,无数双眼神看着,有同情的有嘲讽的。她就像被剥去外衣,羞耻不堪,彷徨无助。最后在姜清美的步步紧逼下,被迫鞠躬道歉。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碾得粉碎,被人踩在脚底,更坚定要出人头地的决心。   虽然沈书扬赶到后,狠狠训斥了姜清美,还代为赔偿了三万七。可是她的尊严已碎,再也拼凑不齐。   后来,她努力追赶着沈书扬的步伐,从南城到美国,再从美国回到南城。在别人眼中,她是沈太太,是时尚魔女,对各类奢侈品如数家珍。无论是时尚聚会还是上流宴席,她都应对自如,与人谈笑风声。   可是这一幕印植在她的心里,从一根小刺长成满片荆棘。   今天这梦做得真是痛快,也算是拔了心头的刺。从此以后,什么姜清美,什么柳佳宁,什么沈书扬,统统都给她滚蛋。   包里的手机传来铃声,她恍若未闻。   紧接着有短信进来的声音,她打开一看,是厚重的键盘手机,短信是沈书扬发的。   “你在哪里?”   她快速打字,发出去。   “回家。”   发出这条信息后,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没有接,然后铃声再没响起。   出了别墅区,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址,她便盯着窗外的街景。或是路灯,或是霓虹,一一闪过。   开车的中年司机欲言又止,等过了两个路口才说:“小姐,刚才你一上车,我就看到后面有一辆卡宴跟着,你看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韩数从车后窗看去,只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像暗夜中的黑豹一样蛰伏前行。车如其人,她不用看清车牌,就知道是谁。   “别管他。”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她下了车。余光瞄到后面的那辆卡宴也跟着停了,里面出来一位身高腿长的男人。   出租车司机摇了摇头,这些有钱人就是爱作。   韩数进了小区,那人跟进来,大长腿迈了几步,一把将她拉住。   “你真的不和姓沈的去美国?”   她眯着眼,仰头看着他,瞳孔中是一张帅得极具侵略性的脸。深邃狭长的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比女人还好的皮肤。   此时的赵时律,恰如一柄刚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   而多年后,他内敛深沉,似古剑韬光养晦。   宴会中有他安排的人,关于宴会中发生的一切他清清楚楚。他的眼神急切,期盼她能告诉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她一言不发,就那样直看着自己,眼神迷茫。红唇水嫩嫩的,像一颗饱满的樱桃诱人品尝。   他喉咙滚动,身体在叫嚣,血液在奔流着。   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抚摸她滑嫩的脸颊。   韩数有些糊涂,她从未做过这样完整清晰又长的梦。她想咬自己一口,看看究竟是不是梦。有手伸过来,下意识张口咬住。   赵时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由她咬着。   她吐出来,一点都不痛,果然自己是在做梦。   赵时律眼睁睁看着她一脸冷漠地推开自己,朝楼道走去。他摸着被咬的手,一拳打在身旁的树上。   他真是特么的犯贱! 第3章 狂喜   韩数回到家,映入眼帘的是小而温馨的屋子。许多年前的往事便历历想起,酸甜苦辣潮涌般冲进心里,五味杂陈。   这套不足六十平的房子是她在大二那年全款买的,花了十五万,那是奶奶临终前留给她的遗产。   她留恋地摸过所有的家具,嫁入沈家后,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在她的心里,沈家不是她的家,这里才是。   从小她是和奶奶一起长大的,爸爸再婚后和后面的妻子儿子住在一起,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去。   奶奶去世后,江市的老屋是爸爸继承,一同搬进去的还有后妈和弟弟。   没有奶奶,她就没有家。   她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知道自己还未醒来,还在那个很长很长的梦中。梦里她似乎站在高台上,受着众人的审判。   【这个女配终于下线了,以后赵BOSS就可以和白女神在一起了。】   【她能有现在下场,都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作者大大虐得好,就应该狠狠地虐渣女。】   【我们的白女神苦尽甘来,以后和赵BOSS男主要甜甜甜,要生一堆猴子。】   【渣女自做自受,爱慕虚荣贪图富贵,活该嫁给渣男,沦到这样的下场。作者大大好样的,虐死渣女贱男。】   这些弹幕像印在人的脑海中一样,不停地刷新着,全是读者讨伐书中女配的。随着弹幕越来越多,她渐渐明白这些人口中的渣女配就是自己。   那本书的名字叫《情定南城》,男主是赵时律。而女主,名叫白露,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白富美。   至于她,则是书中的女配。   书中对她的描述是攻于心计,假装清高。   男主被女配所伤,拒绝所有的女人,一直未婚,女主善良温柔,痴情等着。直到她这个配角领盒饭,皆大欢喜。   然后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分明是一本烂尾小说。   所有的字幕条条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气。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那沉重的压迫。一睁眼满室明亮,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已经有好几年,她时常在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睁眼到天明。像这样一觉睡到天亮,还是头一回。   看来,只有加大剂量的安眠药能救她的失眠。   她不想起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从一腔热情到意兴阑珊,她已身心俱疲。人前有多风光,背后就有多孤寂。   那梦真奇怪,光怪陆离,匪夷所思。   什么女配,还渣女配?   她压根就不知道,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赵时律会付出那么多。   真是个傻子。   时至今日,往事不可追首。   回顾生平,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若是上天给她重选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会放弃那个孩子。   她的眼睛慢慢适应光亮,手拿开后猛地睁大。眼前的布置还是那套小房子的模样,她眨着眼,场景依旧。   若这是梦,也太真实了些?   真实到能听到隔壁房子的开门声和关门声,还有女人轻声的叮嘱,以及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透出的不耐烦。   十二年前隔壁有一个中学生,每天这个时间去上学(补习)。   莫非…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下床,拉开窗帘看向外面。楼下卖早点的已经出摊,她都能闻到包子和油条的气味。   是真的!这不是梦!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孩子还在她的身体里。虽然日子很浅,可是她就是知道,他(她)已经存在。   震惊过后,是浓浓的狂喜,手摸着腹部。   门处传来敲门声的声音,她立马紧张起来。   是谁?   “韩数,你在家吗?”   熟悉的声音,是她在大学时唯一的好友,杜晓美。   打开门,一身T恤牛仔裤的杜晓美就闪进来。杜晓美长得清爽,利落的短发,大大的眼睛,明亮的五官。   “这鬼天气,一大早就热死人。”   她自来熟地坐到电扇前,打开猛吹。   韩数替她倒了一杯水,她一饮而尽,“昨天我整理采访稿到深夜,赶不及参加沈家的宴会。听说豪门就是大手笔,宴会上全是法国私人酒庄定制的红酒。真是可惜,我没有喝到。”   “私人酒庄的红酒有什么稀罕的,等你以后成了老佛爷的接班人,什么样的高档红酒喝不到。”   韩数轻飘飘的一句,令杜晓美睁大眼。   “真的?借你吉言,以后等姐混成老佛爷面前的红人,一定亏待不了你。”   “那我且等着。”   十二年后的杜晓美是南城有名的派对女王,出入各大盛会,什么样的名贵红酒没见过,哪里还会馋一杯私人酒庄的红酒。   “我说你不会强颜欢笑吧?”   杜晓美见她一脸平静,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一早就有好几位同学给我打电话,说你被铁娘子叫去谈话,然后宣布不和沈公子出国留学,是不是有人逼你?”   韩数低头一笑,优雅淡定。   “当然不是的,我认真考虑过,我和沈书扬不合适,我准备提出分手。”   “什么!”杜晓美惊讶地放下杯子,急切地问道:“你不出国,是想和他分手?”   “没错。”   杜晓美愣了半天,才消化完这个震惊的消息。天知道她刚才一路上有多着急,那些同学几乎全都是想从她口出套出什么内幕的。   谁不知道韩数只有她一个朋友。   那些人说的话不好听,什么豪门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什么麻雀想当凤凰是痴人说梦,总之什么幸灾乐祸的话都有。   “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经过昨天的宴会我更加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勉强在一起以后还是会有许多的矛盾。”   事实也是如此,成长环境不同三观相悖。沈书扬的生活方式,她不苟同。而她的处事原则,沈书扬也是难以接受。   杜晓美一拍巴掌,“这话我早就想说,你和沈公子还真不是一路人。他长着一双桃花眼,一看就是桃花众多的。你这人死心眼,以后肯定会被他伤透心。”   桃花眼?   韩数自嘲地想着,自己当年可是一直觉得沈书扬的眼里有深情,像盛满泉水的桃花潭。   或许是她在沉默,杜晓美觉得自己说错话,连忙补救,“你离开他,是他的损失。老佛爷私下都说过,我们这批进去的实习生,就你最有灵气。你就算是不靠沈家,以后也非池中之物。”   老佛爷是尚都杂志社的总编,她和杜晓美大学最后一个学期时都是那里的实习。不过她已于上个月底辞职不干,一心准备和沈书扬的出国事宜。   “你现在不用出国,要不还是回尚都吧?”   韩数的手不自觉地停在腹部,她有孩子要养,实在没有精力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何况实习记者转正后工资并不高,难以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条件。   她有往后十二年的生活工作经验,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养活孩子。   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她脑子里已经有计划。   “不了,我有其它的打算。”   杜晓美点头,韩数学习好,聪明有主见。她决定不出国,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应该想到后面的安排。   “你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虽然最近很忙,正在转正的关口,但是你韩大小姐一句话我必定鞍前马后,以报你大学四年让我不挂科之恩。”   “叫谁小姐呢,骂人是不是?”   “哪敢啊,韩大美女。”   韩数是冷清的性子,杜晓美是她的同桌,两人的友谊是在一次次考试中建立起来的。因为有韩数这个学霸同桌,天生爱玩的杜晓美在大学期间没有挂过一科。   说说笑笑间,杜晓美看了一下手机。   “你没事就好,我得走了。今天有采访,要是迟到了,胡主编饶不了我。你是知道的,上个月接下时居赵总的采访,谁知一直拖到现在。每次打电话沟通,时居的冯秘书都说没时间,安排不上。”   时居?   韩数眼神一黯,那是赵时律的公司。   她现在明白为何时居会同意尚都的采访,那是因为她之前在里面实习。也知道为什么时间安排不上,因为她的离开。照书里的情节,男主一颗心都在她这个女配身上,几乎无心公司的事务。   “我现在一想到这个采访就头痛,胡主编说能否拿到稿子,关系到我的转正。我白天去堵过,晚上去蹲过点,得到的都是没空。你说那赵总是不是有问题,听说他没老婆没孩子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哪里有那么多要忙的事情?”   杜晓美抱怨着,人已出了门。   “那个…赵总好像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你下次打电话约访时提一提我,要是他还记得说不定有转机…”   “啊…你怎么从来不说?”   韩数有些心虚,没有看杜晓美羡慕又控诉的眼神。要不是知道对方遇到这样的难题,都是因为自己,她还真不想说。   “之前没想起来,最近才记起的,说不定人家不记得。”   这话说出去自己都不信,昨天那男人还一路跟着自己,哪里可能不记得。只是要如何面对他,她现在还没有想好。   但可肯定的是,他们以后交集不会少。   杜晓美已是心花怒放,磨刀霍霍,觉得有这层关系一定能拿下时居的采访。她眉飞色舞地飞一个吻,然后风风火火地进了电梯。   “爱死你了,我就知道你旺我!啾~” 第4章 采访   韩数会心一笑,能看到如此青春活力的好友真好。她关上门收拾一下屋子,然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配着平底凉鞋出门。   出了小区不远,早市还未散去。小贩们的吆喝声不断,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站在路边发着传单册子。   她接过一本递过来的宣传册子,上面粗俗的字眼和衣着暴露的女子照片印入眼帘。XX梦幻人流,睡一觉一身轻松。   遥远的不堪记忆涌进脑海,她下意识地紧捂着腹部。   那时候她浑浑噩噩,紧捏着这种宣传册,鬼使神差般地找到一间极为隐蔽的小诊所。结果可想而知,她不光是一时轻松,而且一辈子都轻松。   走出一段路,她将那册子丢弃在垃圾桶。   初阳朝升,她抬头看着,暗下决心一定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先是去相关部门取回自己递交的出国材料,然后去了书店。2006年的资讯,还不是很发达,没有后来那种一部手机走天下的便携。   她要找的是服装设计相关的书籍。   沈家是做服装的,她这方面的知识专业且全面。   挑了几本得用的书,正付款时,杜晓美的电话打过来。   “韩数,赵总果然记得你。不过他听说你曾在尚都实习过,指名要你采访。江湖救急,大美女你快来时居大厦。”   她放下电话,结账离开书店。   坐在公交上,身下是桔黄色的座位,她心里甜丝丝的,泛着隐晦的欢喜。车窗外是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往事一幕幕地开始浮现。   她自小跟着奶奶长大,赵时律是邻居张奶奶养大的。   朱雀巷的邻里们总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们,说什么他们是一根藤上的两颗苦瓜,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苦孩子。   她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论,少女的自尊心极强。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觉得很是愤怒。   他不爱说话,成天阴沉沉的。别人说他是私生子,是野种。而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别人议论自己的妈妈,形容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破鞋。   那个破鞋一样的女人,未结婚前不三不四,仗着有些姿色四处勾搭。也不知道怎么就嫁给老实巴交的韩东,谁知结婚后还不安分,刚生下女儿就和别人跑了。   韩数自小心性敏感,过早明白破鞋的意思,潜意识中与那样的人划分界限。她努力学习,沉默寡言,从不敢轻易和男同学走近。   她怕隔壁的那个年长几岁的男生,怕他狼一样的目光,怕他阴沉面孔下的占有欲。她更害怕别人将他与自己扯在一起,她不要成为像妈妈一样的女人。   两家是邻居,一年到头,她和他说的话屈指可数。   在她十六岁那年,他离开江市。   谁能想到,再度重逢,他竟然已是城市新贵。   司机把她放在时居大厦的门口,她一进去,晓美就急忙跑上前,“姐们,你太够意思了。这次采访成功我请你吃法国大餐。”   “一言为定,提纲给我。”   杜晓美把采访提纲交给她,“我能不能转正,全靠你了。”   她笑了一下,接过提纲,问道:“赵总在哪里?”   “在他的办公室。”   晓美一边说,一边按了电梯。   电梯停在二十六层,韩数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赵时律办公室门口的小妹打电话进去确认,才放她进去。   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转椅里,背对着门。他的头发乌黑浓密,就是一个坐着的背影,也不难猜出他的长相。   修长笔挺的身姿,雕刻完美的侧脸线条,必是少见的美男子。   随着椅子慢慢转过来,好看到过分的俊美便呈现在眼前。她已不记得最后一次看他是什么时候,他和她此后并无交集。   每每大场合中相遇,都是隔着人山人海,刻意忽视。   她关上门,挤出一个笑意。   “赵总,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接受我们《南城风云》的独家采访,这是采访提纲,请您过目。”   尚都杂志社能接到这份活,着实令同行眼红。   但凡是杂志社工作的,都以年轻的女性居多。赵时律这样的青年才俊,是所有女孩子心中梦想的目标。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提纲,粗略一扫,那狭长幽深的眸便定定看着她。   被这样出色的男人认真看着,就算是见惯大场面的韩数都有些悸动,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那样的纠葛。   比起年少时的他,眼前的男人少了阴沉,多了内敛。时光会赋予男人惊艳的转变,恰如美酒,历久弥香。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   赵时律站起来,微倾着身体。韩数在女子中不算矮,有一米六八的个子。但是在他的面前,娇小的如洋娃娃。   他个子很高,近一米九,气场十足。几年商场浸染,他身上的孤冷之气渐散,取而代之的是霸气从容。   “赵总,请问采访可以开始了吗?”   她仰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地问着。   他盯着她,看进她的眼眸。她的瞳仁中都是他的影子,满满地占据着。要是他真的完全占据她所有的视线,那该多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让他彻底死心。其实他早就应该心死,那天早上她恶毒的咒骂无时不该回响在他的耳畔。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在她的心里,自己如垃圾一样,令她厌恶至极。   有时候,他真痛恨自己,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她。从朱雀巷里搬出来到现在整整六年,这六年他努力丰满自己的羽翼,只为有一天能得到她的另眼相看。   他永远记得她的模样,像镌刻在心上一般。   她生得明眸皓齿,加之水雾朦胧的眸,很容易就让别人想到堕入凡间的小仙女。却天天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冷冰冰的。   尤其是对他,更是冷若冰霜。   他离得越近,韩数觉得自己身体越发的酥软。年少的她不懂,将这种异样归为害怕。后来已结婚多年的她明白,这是心的悸动,是生理的反应。   沈书扬在她面前一直是位谦谦君子,她努力扮演着端庄的沈太太,两人的夫妻生活中规中矩。她以为,那就是相敬如宾,互相尊重。   可是在其他女人面前,沈书扬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而她,在他们夫妻关系名存实亡里,每每午夜梦萦,梦到的都是埋在记忆深处难以启齿的一夜。   女人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不知何时,他已从桌后出来,靠在桌前。他身上的气息不停往她鼻子里钻,说不出的好闻,她越发的软了身子,差点站不稳。   “你不舒服吗?”   他的大手托住她,她身子一软,倚在他的身上。   身体一相贴,两人齐齐心震。   她皮肤白,是那种嫩如凝的白,稍微一脸红就像浸染了上等的胭脂。要是以前的她自是不可能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可是她不是真正的未婚女子。   人们常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她心里年纪正是虎狼之年。   他不想她再厌恶自己,强忍着心里的渴望扶她到沙发坐下。不想在深蓝沙发的映衬下,她越发面若桃花,那水雾雾的眼眸望着他,一如那夜。   那夜,她似乎是喝了点酒,也是这样勾人地看着他,他没有把持住。她没有拒绝,娇软吟啼着,任他为所欲为。   他以为,至少在她的心中是有自己的。   可是一夜过后,她绝望的眼神,彻底粉碎他的侥幸。   他慢慢冷静,站起来坐到旁边。   韩数也说不上来,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些失望。   “对不起赵总,我失态了,请问采访可以开始吗?”   “好。”   他心头苦涩,自己何必再纠缠她,再纠缠下去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的态度如此明显,还有什么不死心的。   接下来的采访很顺利,不过是走流程,问题是提前拟好的。像他这样的成功人士,问题无不围绕着创业。   至于最后面的几个感情问题,她例行问了。   他眼眸深深,看着她,不发一言。   “你想听吗?”   只要她愿意听,他会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哪怕再次得到鄙夷和不屑。   但是她已在那梦中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并不愿意再听一遍。若是他真的倾诉真情,她不知要如何应对。   “要是赵总不方便谈,那可以省略。”   他心沉到谷底,像泡在寒潭之中,冷得彻骨。自己到底在奢望什么,她视自己如洪水猛兽,杂物糟粕,又怎么会想听到自己的表白。   她收好笔记本,站起来,伸出手。   他迟疑一会,终于还是抵不住,握住那纤白柔嫩的小手,很快抽离。   眼看着那倩影离开,他止不住懊恼。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正眼相看,才能得到她的心?   韩数开门出去,晓美马上迎上来,“怎么样,还顺利吗?”   她扬扬手中的笔记本和录音笔,“搞定,记得你的大餐。”   杜晓美一个兴奋,给她大大的拥抱,“韩大美女大恩,小的铭记在心。看你赶得急,头发都乱了。”   说完顺手替她捋了捋。   旁边的等候区中,坐着一位美女,听到她们的声音盈盈地起身。这个美女材高挑,穿着纪梵希的裙子,手里拿着爱马仕铂金包。   面容娇好,自信优雅,一看就是白富美。   韩数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猜出对方的身份。   书中的女主白露。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本文暂时隔日更,中午十二点更新。以后会日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收藏哦~~ 第5章 关系   白露探寻的眼神落在韩数的身上,刚才她似乎听到什么头发乱了之类的话。女人的直觉总是很敏锐,凭着第六感,她觉得穿连衣裙的那位小姐看着令人很不舒服。   对方明明是温婉秀美的长相,简单普通的穿着,却莫名让她升出些许敌意。   时律帅气多金,年轻有为,对女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些普通的女人,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做起灰姑娘的美梦。却不知麻雀再怎么镀金,也变不了凤凰。   她淡然地笑着,步履优雅地和赵时律门口的小秘书说什么,然后随意拿出一管口红递给小秘书,上面的LOGO让小秘书两眼放光满脸雀跃。   韩数看得分明,心下微冷。   白露是作者的亲女儿,读者心中的女神,自然人美有钱还得人心。而她韩数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离赵时律远远的,却还是得个渣女配的名声。   那些键盘侠有没有想过,自己若真是想要钱,大可以怀着孩子嫁给赵时律,何必打掉孩子跟沈书扬去美国?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打掉男主的孩子,再嫁给男配,这才被定义为渣女。   要是这样,她认。   “你们赵总忙,不要什么小事都去打扰他,也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这话是白露对小秘书说的,意有所指,指的就是韩数。   “白小姐,这两个记者不是我约的,而是冯秘书把的关。”小秘书低声说着,眼神讨好。   对于女主,韩数本是无感的。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她能有什么感觉?只是在书中,作者对女主极尽美好的描述。   美丽高贵,善良能干。   女主的完美,就是她这个渣了男主的女配衬托出来的。   “你们采访完了吗?”   那头冯新民走过来,问韩数和杜晓美。   冯新民是赵时律的大秘书,是赵时律的心腹。他长得斯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得体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很有老派文人的风骨。   杜晓美礼貌地回道:“已经采访完了,多谢冯秘书。”   “冯秘书,南城那么多家杂志社,你怎么就偏偏挑了名气并不怎么样的尚都?”   白露一质问,冯新民这才看到对方。   心中叫苦不迭,这哪里是自己定的。整个采访的事情都是赵总自己拿的主意,他还纳闷着,为何赵总会那么在意一个小记者。   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叫韩数的小记者是赵总以前的邻居。   “我们尚都怎么了?我们《南城风云》上个季度的销量遥遥领先其它几家杂志社的同类刊物。白小姐可以看不起我们小记者,但不可以贬低我们的杂志社。”   杜晓美不服气地回着,她可是以身为尚都的一分子而自豪。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成为尚都的正式记者,将来能以老佛爷为目标,在时尚界打出一片天地。   “小小的杂志社记者,也敢口出狂言。你是哪个主编手下的?你们随云总编我认识,她都不敢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讲话。”   冯新民一看不对,忙打着圆场,“白小姐,这两位小记者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气盛,还不知什么天高地厚。韩小姐是赵总以前的邻居,所以赵总才会接受尚都的采访。”   邻居?   白露的眼神落在韩数的身上,怪不得自己刚才会那么不舒服。   原来这位小姐真的和时律有关系。   办公室的门打开,赵时律那张俊美冰冷的脸出现。他先是看了一眼韩数,目光沉沉。再看一眼冯新民,最后淡淡看着白露。   “时律,我不是存心管你的事。而是现在社会风气不好,我怕有人打扰到你。”   好一个处处为男主着想的女主,韩数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恼怒。自己明明刻意远离他们,为何还要落一个那样的名声,受千夫所指。   而且,她既然决定生下孩子,那么她的孩子就不能没有爸爸。   无论她和赵时律将来如何,都不能改变他是自己孩子爸爸的事实。   她自小跟着奶奶,太清楚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旁人的议论,那些同情怜悯的眼神,那些或多或少的恶意,如影随行。还有随着年纪增长渐渐滋生的自卑,在骨子里根深蒂固。   “请问赵总,我打扰到你了吗?”   赵时律不想她会直白地问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白露脸色一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有,你没有打扰我。”   她怎么可能会打拢他,他巴不得她天天出现,就算是冷若冰霜也好。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哪怕不理他,他都心满意足。   “白小姐,你听,赵总并没有被我打扰。”   场面有些尴尬,杜晓美一时之间都忘了震惊。果然是她认识的韩数,不愧是南大中文系之光,对于任何男人都不假辞色。   “走吧,我们吃饭去。”   杜晓美被韩数的话拉回现实。   “我请你吃大餐。”   “你还在实习工资也不高,大餐先欠着。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不贵又好吃。”   “姐们,你真是太懂我了。”   杜晓美夸张地抱着她,作势要来个亲香。   赵时律狭长的眼神中闪过黯然,竟隐隐嫉妒那可以和她随意玩闹的女子。眼看着她们就要离开,他长腿迈开,几步赶上去。   “韩小姐,要是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吃个便饭。”   “方便,当然方便。”   杜晓美忙不迭地回着,用手肘捅捅韩数。   赵时律紧紧盯着心尖上的人,生怕一个眨眼,对方就会消失。   白露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抓着铂金包的手指都开始泛白。不应该是这样的,时律性子孤冷,什么时候会对一个女人小心翼翼,极尽耐心?   而且那个女人,不是自己。   “韩小姐,刚才多有误会。我诚挚地向你道歉,要是你肯原谅我,就一起吃个饭吧。也省得时律为难,毕竟你是他以前的邻居。”   邻居二字,白露咬得清楚。眼神若有若无地看着赵时律,与他并肩而立。任何人见了,都会以为他们才是一对。   韩数原是要拒绝的,可是她竟然在那双深邃的眼中看出一丝受伤。想起书中提到他多年后得知自己曾流过他的孩子时,在黑暗中无声的悲切。   犹如旷野孤狼,独自舔伤。   她的心陡然低落,没由来的。   “我和赵总多年不见,是应该吃个饭。”   听到她同意,赵时律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   “你想吃什么?”   “法国大餐。”   杜晓美适宜地插上一句话,冯新民连忙预定位置,就在时居大厦对面三楼的法国餐厅。   到了餐厅,赵时律询问她们要吃什么,韩数没什么意见,倒是杜晓美说了好几个,什么煎鹅肝焗蜗牛还有炖牛肉都点了。   白露优雅地笑着,实则眼神轻蔑,隐隐带着优越感。   韩数点了一份法国煎饼和一例汤。   最后点餐的是白露,她与厨房确认食材,然后点了一道松露扇贝,再加一杯红酒。   上菜时,先上汤。汤是洋葱汤,韩数闻着,隐约觉得胃有些难受。随着菜慢慢端过来,她更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去趟洗手间。”   她起身离开,三步两步冲到洗手间。   远离食物的气味,刚才那种胸口闷闷的感觉就散了不少。她一边洗着手,一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重生到现在,她还没好好看过自己。   皮肤好到没有毛孔,眼角光滑连一丝皱纹都没有。沈书扬曾称赞过她,年轻时不苟言笑的模样就像是古代画卷里的仕女。   那个男人,自己这辈子一定会离得远远的。   突然,镜子里出现另一张脸。   美丽,自信。   “韩小姐,是不是不习惯法国餐的口味?”   韩数望着镜子,等待着她接下来话。   她倚在洗水台的边上,眼里有一些讥诮,“刚才我点的那份扇贝是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空运过来的,从海底捞出到送上餐桌不超过48小时,上面点缀的松露是产自意大利的白松露,价比钻石。这么一道对我来说不过是寻常的菜,恐怕韩小姐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白小姐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白露笑得深意,“韩小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凭一个邻居的关系,意图接近时律,可以说韩小姐确实有几分谋略。不过像时律这样的男人,不是你一个从小地方出来的普通女人能配得上的。”   韩数一边洗着手,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自己配不上赵时律吗?   那又如何。   “白小姐,并不是不远万里而来的东西就是好的。在我国的东边长山岛,水质优越出产最上品的扇贝。而且白松露也不是意大利的特产,在我们的南边同样有产出。不知道白小姐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成功有时候并不在拼实力,而是在关键的地方有没有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关系。”   “关系?韩小姐是指自己与时律的邻居关系?”   韩数擦干手,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有人。” 第6章 七夕   没错,她有人。   她拥有这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人。她眉眼温柔,嘴角微扬。   白露觉得对方此刻满足的表情,十分令人讨厌。   简直就是挑衅。   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天然的,后天的,什么样的类型都有。时律洁身自好,根本不屑这些庸脂俗粉。   “韩小姐,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白小姐,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   赵时律要真是对白露有情,就不可能十二年后还是单身一人。他们的纠葛,从朱雀巷那长长的巷道中早已开始,挣脱不掉。   “韩小姐,费尽心机不会有好下场,你好自为之。”   白露丢下这句话,优雅地昂着头进了卫生间。   韩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是心机女吗?   是的,书中就是那样描述她的。只是像她这样心机深的女配,为何看不到男主的深情?   他眼里的情意,隐在幽暗的眸光中,稍一留心就能感受到。五官是那么的精致,薄唇是那么的性感…   等等。   她唇微张着,慢慢地回头。   赵时律就站在她身后,身体微倾,几乎要将她包围。韩数觉得自己的嗅觉突然变得十分的敏感,她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很是好闻。   身体不由得开始酥软,撑着洗手台。   “赵总…”   “你叫我什么?”   他心跳得厉害,能这样近距离地靠近她,而好并没有躲闪是不是代表在她的心中,自己还是有分量的?   那夜,她情深之时,曾经被他诱哄着唤自己哥哥。   她也想到了,脸瞬间通红。   细嫩的肌肤,微微泛着粉色,一如那夜。   赵时律喉咙滚动两下,克制着自己拥她入怀的冲动。   出了卫生间的白露看到这一幕,心沉到谷底,时律这是什么表情?狭长的凤眼泛着光,眼尾隐见一丝红潮,像浸染了春天的颜色。   这还是那个孤傲冷酷的男人吗?这还是那个对谁都不冷不淡,连赵阿姨的面子都不给的男人吗?   自从第一眼见到时律,她就被深深的吸引。无论是家世还是长相,足以令她傲视别的女人。他们这样的家庭,讲的是门当户对,相辅相成。   没错,门当户对。   时律一定是顾及以前的情义,才对这位韩小姐另眼相看。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念旧情。   “时律。”   她的声音将两人惊动,赵时律缓缓退开。   他们归座时,杜晓美已吃完一份煎鹅肝。   “韩数,你赶紧尝尝,这家餐厅味道真不错。”   她一边说着,朝焗蜗牛下手。   这样的美食,对于后来掌管着沈家企业的韩数来说,当然是经常能吃到的。自然对于以后的尚都二把手杜晓美,也不再是难得的珍馐。   年轻时,或许没有什么成就,但更容易满足。韩数甚至觉得成长奋斗的过程,好过将来功成名就后的欲无止境。   她们的将来,一个婚姻不幸福,独守空房。一个根本不相信婚姻,流连夜场。   “白小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也赶快吃啊。”   白露哪里还有胃口,冷着脸。   这一餐下来,除了杜晓美,其余几人都食不知味。韩数是生忍着,就怕吃上一口就来个大吐特吐。   吃完饭后,杜晓美要回杂志社,赵时律派了司机送她。把她高兴得连道几声谢,一声比一声响亮。   “时律你公司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正好下午没事,我送韩小姐回去。”白露体贴地说着,态度诚恳。   韩数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果断婉拒她,自己坐公交回去。下了公交,一路走到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的左手边,有一家小超市,还有一家卖水果的摊子。   今天她没怎么吃东西,胸口一直闷闷的堵得慌。就是不想闻到油腻的味道,口里寡淡无味。看到水果摊,突然觉得好想吃桔子。   酸酸的桔子,一咬就是酸甜的汁水。   不能想,一想就流口水。   可惜水果摊子上,没有桔子。   “老板,桔子什么时候有卖?”   卖水果的男人憨憨一笑,“小姐,这才七月底,最早的青皮桔子要到八月底才下来。”   她有些失望,嘴里冒着酸水,越是买不到,就越想吃酸东西。最后,称了一串葡萄,提着进了小区。   在她走后不久,路口角落里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看着那水果摊子,若有所思。   第二天,韩数才吃过早点,窝在沙发上看昨天买的服装设计书。她查过自己现在卡上的余额,不到两万块。   这都是她大学四年做家教赚的钱,因为计划出国,上个月就辞掉所有的家教工作。接下来怀孕生子,还有哺乳期,她都没办法工作。   没有工作,就没有经济收入。   现在是十二年前,钱还是很抵用的。这一万多块钱,要是精打细算,能支撑到她生完孩子。但她心中已有计划,正想着如何实施时,门铃就响起来。   透过猫眼一看,是快递公司的。   她打开门,对方抱着一个箱子,“是韩小姐吧,有你的快递请你签收。”   韩数压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东西,不过快递送上门,肯定是不会错的。她签过字,把箱子搬进去,还有些沉。   打开箱子,里面是个果箱,泡沫盒子里是一个个青皮大桔子。   她什么时候在订的青皮大桔子?   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一现。她似乎明白送桔子的人是谁,除了那个爱跟踪自己男人,谁会听到昨天她和水果摊贩的对话。   只是…   为什么她的心里没有恼怒,反而有丝淡淡的甜蜜。这种被人默默关心着的感觉,竟是这么的让人觉得温暖。   她渐渐想起一些被刻意遗忘的往事,犹记得她上中学时。每天下晚自习独自一人回家,后面都好像跟着一个人。   那时候,她很害怕,书包里都带着一把剪刀。   后来,她无意中发现跟着的人是他。心里没有感激,只觉得这人阴沉沉的,阴魂不散地老跟着自己,必是有什么诡计。   她害怕听到别人议论,害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更害怕有朝一日别人会骂她和生她的那个女人一样水性扬花。   渐渐地,她发现他总是不远不近地落在后面,从不会跟上来,才慢慢放心。   那条长长的巷子,承载了他们的过去。   过去岁月中的挣扎,现在想来,令人唏嘘。   她拿起一个桔子,剥去外皮再除掉橘络。掰开一瓣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盈满个口腔,又爽又解腻。   一连吃了四个,觉得不能再吃才放手。   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箱子里没有任何的卡片,箱子外面也没有发货人和地址。她到底该不该打个电话道谢,或是发个信息。   突然她发现,她没有他的号码。   桔子的味道飘得满屋子都是,她不由得还想吃。   昨天的葡萄虽然不错,却不如桔子合她的胃口,确切地说是合孩子的胃口。   她摸着肚子,眉眼一弯。   这时门铃又响起来,她站起身透过猫眼一看,就看到一大束百合。   打开门,外面是送花的小哥。   “请问是韩小姐吗?有您的鲜花束,我是永爱花店的。一位姓沈的先生订的鲜花,祝您七夕情人节快乐。”   是沈书扬送的,她面无表情地签收。   一大束的百合,散发着清香。百合百合,意在求和。她冷笑着,拿出里面的卡片,只见上面写着: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她随手把花放在茶几上,很快手机有短信提示的声音。   打开一看,熟悉的号码简略的几个字:七夕快乐。   七夕?   情人节。   她随手把花丢在地上,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   衣柜中,所有的衣服都是平价货,没有一件名牌。她挑出一件简单的米色齐膝连身裙,款式简洁还算大方。   那送花的小哥一下楼,就被人拉住。   赵时律昨天没有回去,就睡在车上。他看着她房间里的灯灭,又看着天慢慢从黑到灰,再到明亮。   一大早,他已看到几个送花的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   打开手机上的日历,才知道是七夕情人节。   “你干什么?”那送花的小哥一脸惊恐,见他西装革履,不像是坏人,才放下心来。   “我问你,这送花有什么讲究,怎么有人送玫瑰,有人送百合?”   唯一送百合的,就是被拉住的送花小哥。   “玫瑰代表爱情,百合代表和好。我刚才就去八楼送了一束百合,那位小姐一脸的不高兴,看来还没有原谅送花的人。”   送花的小哥一想到刚才的小姐,嘿嘿笑了两声,“也难怪,美女的脾气就是大一些。”   八楼?   “她收到花不高兴吗?”   “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想一定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送花小哥说着,就要离开。   “你替我准备一束玫瑰…送给刚才的八楼的那位小姐。”赵时律从皮夹子里抽出一沓钞票,递给送花小哥。   “先生,你要多少支的花束?”   多少支?   这个赵时律没有去想,他想的是自己贸然送花,她会有什么反应?是弃入垃圾桶,还是丢在地上踩踏?   “算了,花不送了。”   “那…先生这钱?”   “你拿着吧…”   送花小哥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中的钞票,敢情自己一大早这是走大运了?他看着那高挺修长的男人开车离开,久久都回不过神。   半个小时后,韩数出了家门,招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唐山路的悦喜。”   “好咧。”司机应着,打开车载收音机,很快就从里面飘来那首《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歌声幽幽怨怨的,凄婉动听。   今天是情人节,他的生意明显好了不少。看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们,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只是这什么破电台,情人节就情人节,放什么《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他从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随意问道:“小姐,打扮得这么漂亮,是去见男朋友吧。”   一般这个年纪的姑娘,还长得这么漂亮,没有男朋友是不可能的。这位小姐报的地名是酒店,可想而之是去约会的。   能在悦喜约会的,看来小姑娘谈的男朋友是有钱人。   韩数的眼神透过车窗看向外面,不时有抱着鲜花的人经过。仿佛一夜之间,这个城市像泡在粉色中,到处都是爱情的气息。   只可惜,与她无关。   “不是,我是去捉奸的。” 第7章 捉奸   司机尴尬一笑,电台里幽婉的女声还在唱着《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倒是意外的应景,他赶紧换了一个频道。   如今的社会,真是什么事都有。   这小姐又文静又有气质,盘亮条儿顺。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放着家里的牡丹不采,非要去外面采狗尾巴花?   电台里唱着另一首温暖的情歌,歌声动人。司机说错了话,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再搭话。韩数眼神望着窗外,心情平静。   一路上都是沉默的,等到了地方,她把车钱一付,开门下车。   悦喜的门口,柳佳宁倚在红色的宝马前。她画着精致的妆,一身的香奈儿,提着爱马仕限量版铂金包。   看到韩数出现,她一撩长长的波浪卷发,艳丽风情地走过来。   “你把我约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她眼睛挑着,长长的假睫毛像两把扇子,加上细长的眼线和艳红的唇,与几乎素颜的韩数形成鲜明的对比。   莫名奇妙接到对方的电话,说是有关书扬的重要事情。   “柳小姐,今天是七夕情人节。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与沈书扬浓情蜜意的人是谁吗?”   “是谁?”柳佳宁眉头一皱,难道不是她自己吗?   韩数抬头看着耸入云端的悦喜大楼,面色十分平静,“想知道的话,跟我来吧。”   很快,两人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上行,停在18楼。   韩数脚步停在1808的房间外,眼眸中浮起一抹冷色。   她面无表情地敲门,不大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慵懒明艳的脸。那张精致的脸在看到门口的她们时,瞬间变了颜色。   “你们…”   不等说完,柳佳宁已挤开她,进了房间。   韩数站在门口,与开门的女人相对而立。如果说她是淡雅的白玫瑰,那眼前的女人就是热情的红玫瑰。   两人一淡一浓,都是大美人。   沈书扬还靠在床头,英俊的眉眼还染着情潮,被子松垮地搭在腰腹间,露出上半身。看到柳佳宁进来,面露错愕。   柳佳宁倒退一步,“书扬,真的是你…你和朱紫青?”   朱紫青已跟过来,“佳宁,你听我解释…”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过后,朱紫青的脸立马红肿起来。柳佳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是她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一个是自己最好的闺蜜,这两人居然搞到一起。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柳佳宁吼着,看到朱紫青身上松垮的浴袍,还有那胸口的爱痕,恨不得撕烂那张被滋润过的脸。   韩数站在门口,逆光之中,她与沈书扬视线对个正着。   沈书扬惊讶地起身,他没有想到不光是柳佳宁来了,连韩数也跟过来。几乎是立刻,他就以为是柳佳宁把韩数带过来的。   韩数和朱紫青沈书扬都是同学,中文系美女多。有韩数这样的古典美人,也有像朱紫青那样的现代丽人。   偏偏她俩还是同班同学。   她们两人在班中都是翘楚,虽美得各有千秋,但学习才情都是拔尖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同性相斥,她们自然成不了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敌对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秉着这样的信念,柳佳宁和朱紫青理所当然成了好朋友。   有这样两位劲敌,她之所以还能嫁进沈家,全仗着沈夫人的喜爱。可就算是嫁进去,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沈书扬一直表现得恰似书中的如玉公子,喜好古风兴趣雅致。在物欲横流的风气中,自带名仕遗风。   从前的她以为,他是南城富二代中的一清流。现在想来,她确实如书中所说爱慕虚荣,以至眼盲心瞎,自欺欺人。   沈家和柳家是世交,难免会经常打交道。柳佳宁横在她的婚姻中,虽然清楚沈书扬和对方没有什么,却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沈书扬之所以和柳佳宁没什么。一则是自小一起长大,把对方当成妹妹。二则是两家的关系,要真是沾惹上脱不了身。   只是她不知道,没有柳佳宁,却有一个存在于暗处的朱紫青。   两年前,她无意中听到有人调侃沈书扬,说他享尽齐人之福,不必纠结红白玫瑰,全部收在怀中。   自她知道他和朱紫青的事,他们就分居了。   因为婆婆病重,她一直忍着没有提离婚的事情。婆婆对她非常好,好到别人都以为她们是母女。而且对自己特别信任,一点一点将沈家的生意全部交到她的手上。   在婆婆得知自己患胃癌时,立了一份遗嘱,遗嘱是经过祖父和公公同意的。   她和沈书扬,无论谁先提出离婚,则净身出户。婆婆弥留之际,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再三叮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沈家。   婆婆的苦心她知道,公公不问世事,沈书扬不喜商务。沈家的生意都是她在打理,她要是离开了,沈家必会一团乱。   最近两年,她常常失眠,困扰于婚姻的失败。哪里想到一次恍惚入睡前多吃了几颗安眠药,竟然重活了一回。   因为重活,因为那个关于原书的梦境,让她得知一些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赵时律的情意,比如说沈书扬和朱紫青的事情早在大学时就已发生。   上一次的这个情人节,她刚流产身体虚弱,与沈书扬匆匆吃过晚餐就回家了。而书中则提过,在与她约会之前,沈书扬正与朱紫青在悦喜的1808颠鸾倒凤。   作者之所以会描述这个情节,就是变相地虐她这个女配,侧面衬托她的悲惨和活该。   柳佳宁和朱紫青的争吵声还在继续,沈书扬披着浴袍下床。眼神里的慌乱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平静下来。   才子佳人,才是一个男人毕生的追求,只不过佳人不止一位。   房间,还弥散着男女欢好后的气味,令人作呕。   韩数捂着嘴,压住那份不适。她倒退一步,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眼泪都没有。这一幕,她曾猜想过无数次,却一次次退缩不敢去面对。   她的背挺得很直,远远看去,只让人以为她故做坚强,越发惹人心疼。   沈书扬走到她的面前,头发零乱,眼角还残留着之前的情潮。他确实有令女人心动的资本,长相好家世好。   “…你听我解释。”   韩数慢慢抬头,眼眶发红,哀伤恰到好处,“不用解释,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书扬只觉得莫名烦躁,他向来享受女人们的倾慕,也明白女人们的那些手段心思。韩数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女,也是大家心中公认的系花。   他追了许久才打动美人的芳心,美人虽然矜持,但他知道以自己的条件,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手到擒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他愿意陪她玩欲擒故纵的游戏,比起那些太容易得到的,这样的女人别有一番情趣。反正他不急,有的是可消遣的女人。   上次宴会,他以为韩数受了委屈,所以才会提出分手。本想着晾她一下,再借情人节哄一哄,这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次她还真是铁了心。   “你想好了?”   “我想得很清楚。”   韩数直视着他的眼神,第一次以旁观者的心态面对他。男人有时候就是贱,女人越是端着,他们就越觉得珍惜。   她自是知道这一点,死活不肯与他发生关系。对于她来说,那份女人的底线是她最大的筹码。   现在想想,自己为了过上想要的生活确实心机深沉,步步为营欲擒故纵,难怪在书中自己会是令人讨厌的渣女配。   在原书中她和沈书扬,一个渣女,一个渣男,倒是相配得很。   她不愿重活一次,还要看他虚情假意的表演。前世她在柳佳宁那里吃过的亏,是该轮到躲在暗处的朱紫青好好尝尝。   朱紫青和柳佳宁暂时停止争吵,听着他们说话。   电梯门一开,韩数要走进去。不想沈书扬将人一拉,抵在墙上。英俊的脸略显狰狞,从来只有他不要的女人,还没哪个女人敢甩他。   “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从不吃回头草。”   男人身上还残留着事后的气息,糜糜地冲击着她的嗅觉,令她十分难受。这种难受不是心里的,而是身体反应。   “我也有我的原则,我不能忍受和别人共用一个男人。”   轻柔却坚定的声音,隐含着某种坚定。   中文系的人都说她是绒花,坚强美丽,不易弯折调零。寒门贵女,才貌双全,本就令人心生怜爱。   今天的她,与平日里不同。没有那种流于虚表的清高,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淡然。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来说也是极有吸引力的。   趁着沈书扬晃神间,她一把推开对方。   那张英俊的脸随着电梯门的合拢再也看不见,她昂着头眼神坚定,手护着腹部。从这一刻起,她要和以前走过的路彻底分道扬镳,努力成为一个好妈妈。   坐上公交,快到站时,她的手机响起。   并不算熟悉的号码,她却是记得的。   电话那头的人压低着声音,似乎极为愤怒,“韩数,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不过是报你在毕业聚餐上的一杯酒之‘恩’。” 第8章 发现   电话那头有一瞬时的沉默,似乎能听见呼吸急促的声音。很快,压抑兴奋的女声再次响起,低哑中带着尖锐。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要和书扬分手。哈…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你中文系是白读的吗?我都说了感谢,这两个字的意思你听不懂吗?因祸得福,恐怕事情很难如你所愿。我和沈书扬分手,是因为我不愿意和别人共用男人,你不觉得脏吗?”   那头又沉默了。   韩数没等对方再开口,直接挂了电话。尘封在深处的记忆重新开启,就算刻意遗忘依然清晰如故。   那一天,毕业聚餐。   彼时,她没有后来的阅历,不知人心的险恶。因为毕业,同学们的情绪都得到释放。大学四年的光阴,就算是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也都在一声声的离别寄语中泯了恩仇。   所以,她没有拒绝朱紫青递过来的酒。   一杯下肚,有些烧心。她以为干红大多如此,却不想酒中有料。这是多年后,她才悟出来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恼恨自己身体里有生母那样放纵的基因,才会有那荒唐的一夜。   聚餐散后,沈书扬被事情绊住脚,于是她独自回家。   不想下了公交,后面有人尾随。就像老套的电影,几个不良青年拦住了她。要不是赵时律出现,她恐怕就要遭遇对于女人来说最可怕的事情。   她衣服被撕烂,浑身发抖。   他送她回家,然后酒里的料起了作用…   记得醒来后自己口不择言的诅咒声。那时候的她,何尝不是在骂自己。她无法接受夜里那个放纵的自己,那些情动时发出的声音,现在想来都令她面红耳赤。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眼神看着窗外。   公交走走停停,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就像人生,来来去去的过客走马观花一样。不到最后,你根本不知道谁才是你相伴一生的人。   唯有血亲,骨肉相连。纵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也不能阻隔你们之间的紧密关系。这样的关系一旦成立,将终身有效。   她的手放在腹部,那里还是一片安静。但是她知道,她的孩子一定在努力生长。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相见。   下了公交,到了市中心。找了一家干净的连锁快餐店,吃了饭。然后逛了商业街,一家一家的服装店看去,心里有了数。   四点左右乘公交回去,到了站牌,还要走一段路才到小区。   经过超市时,买了一些肉菜,慢慢地提着往回走。路边时不时有一些卖花的人,在兜售着手中一支支的玫瑰。   她买了一支,在手里拿着。   临进小区时,接到杜晓美的电话。   杜晓美在电话里先是说了自己已经转正的事情,再探她的口风,得知她一人过情人节,表示马上过来。   韩数回到家,把菜洗了,再煮上饭。   没有情人,还有朋友。   一个小时后,杜晓美到了。手里夸张地拿着一捧九朵玫瑰的花束,故作风流地倚在门口。在韩数开门后,献宝似的送上鲜花。   “七夕快乐!”   “你也同乐。”   韩数笑着,把她请进来。   “哇,好香啊,你做什么好吃的?”杜晓美使劲地闻着,看到桌上的饭菜两眼发光。“姐们,你太够意思了,准备这么多的菜。”   “这不是听到你要来,我必须好好招待,感谢你能在七夕这样的日子丢下一众追求者,来与我共度良宵。”韩数一边说着,一边摆放碗筷。   在她还是沈太太的时候,是鲜少有机会自己做饭的。还是后来和沈书扬分居,她搬进自己后买的房子里,才重新开始自己做饭。   因为有钱,什么样的食材都能买得到,倒是练出一些厨艺。当然今天做的都是家常菜,但看起来色香俱全,应该不差的。   杜晓美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醋熘土豆丝,舒服地眯起了眼。   “这大热天的,就是吃这样酸酸辣辣的才开胃。”   韩数也觉得如此,这几天她都不太想吃荤腥,就想吃这样的开胃小菜。眼下还是七月底,天气十分炎热。   一顿饭吃下来,杜晓美直呼过瘾。   “最近天天吃外卖,吃得我嘴里都一股子地沟油味。”   她一边说,一边哈着气往韩数面前凑。韩数把她一推,作势要打,她立马闪到一边滚到沙发上,哈哈大笑起来。   韩数感谢她故意逗自己开心,她一定以为自己刚和沈书扬分手,心情必定是很低落的。   打开电视,听着《新闻联播》多年不变的旋律,韩数开始干活。   杜晓美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看着韩数收拾碗筷,擦拭桌子。不由得赞叹出声,“啧啧,这么勤快又貌美的姑娘,以后要便宜哪个小子啊?”   “你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韩数嗔着,去厨房里洗碗。   杜晓美哈哈大笑起来,“可惜我不男人,我要是男人一定将你娶回家。”   “得了吧,越说越没边。你要是男人,哪里能进得了我的家门,还想我做饭给你吃,门都没有。”   “那倒也是。”杜晓美说着,看到桌上有桔子,“咦”一声,“你在哪里买的桔子,我怎么没有看到有卖的。”   韩数洗碗的手一停,“哦,在路上碰到有人挑着卖,随便买了一些,可能是早下来的桔子吧。”   杜晓美不疑有它,顺手拿起来一个剥皮。   等到送一瓣到嘴里后,她脸都皱到了一起。忙不停地吐到垃圾桶中,一边吐一边说着,“怎么这么酸?那卖桔子的人也太不道德了,这么酸的桔子也摘下来卖。”   韩数低头笑了一下,她一点都不觉得酸,相反觉得味道正好。   “是吗?我还没有吃,不知道酸不酸。”   杜晓美揉揉酸掉的腮帮子,再喝了水漱口,这才觉得好受些。一看垃圾桶,里面明明就有桔子皮。   “你没吃,那垃圾桶里的皮是谁丢的?”   韩数已经洗好碗,闻言暗道百密一疏,忘记那茬了。要知道一个记者的直觉可是很敏锐的,万一发现些什么…   “哦,那些是我剥了试菜的。今天菜里的酸味就是用桔子汁提的味。”   这么一解释,杜晓美算是相信。柠檬能入菜,同理桔子应该也是可以的。这么酸的桔子,除了用来做菜,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怪不得,你今天做的菜比以前做得好吃。”   韩数擦干手从厨房出来,也坐到沙发上。为了不再纠结桔子的事情,她主动问起杜晓美在杂志社工作的事情。   一提到这个,杜晓美就有说不完的话。   韩数是有着往后十二年生活经历的人,时不时地对杜晓美提一些建议。这些建议对杜晓美大有益处,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变黑了。   一看时间,都九点了。杜晓美明天还要上班,做为一个刚转正的新人,迟到早退是大忌。她拿着包就要走,嘴里还抱怨着胡主编为人太严格。   “严师出高徒,等你以后能独挡一面,一定会感谢她的。”韩数说着,也换鞋要送她下去。   “还是你最好,临别还要相送,情意依依让小生好生感动。”杜晓美捏着嗓子学着京腔的唱法,唱着唱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韩数跟着笑,两人欢快地出了门。   一路送着出了小区,看着杜晓美上了出租车,韩数才折返。小区的门口,不时可以看到拿着花束的女人,身边挽着自己的男朋友。   或是独身的男人,捧着花,一看就是送给自己的女朋友。   她不由得莞尔,眼神不经意地看着,突然看到一辆很眼熟的车子。黑色的卡宴,静静地停在小区不远处的路边。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眼神有些恍惚,突然想起那个梦。梦中似乎提到过,2006年的第一个七夕,男主一直守在女配的楼下。   他看着沈书扬送她回来,两人眉目生情,依依惜别。   后来,他驾着自己的车子离开,一路上脑海中都是男配和女配深情相拥的画面。他一时走神,眼看着要撞上前面的车子,方向盘一转,直接撞上前面拐过来的大卡车。   那一次车祸,他两天后才醒过来,在医院足足养了一个半月才出院。出院时,男配和女配已经远走美国。   她的心纠起来,犹豫着应该做些什么。   今天,没有沈书扬。   但他离开后会不会再出车祸?   这一点,她不敢保证。   思量再三,她朝车子走去。乌黑的车窗,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她伸出手指,在车窗上敲了几下。   几乎是立刻,车窗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赵时律早就看到了她,看到她和自己的同学有说有笑的出来。又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发呆,再然后她就朝自己走过来。   她发现了自己。   那么,她会怎么做?   是喝斥还是指责?   他静静地看着她,像等待宣判的罪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忍不住来找她,每次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却一次次地破例。   “吃饭了吗?”   她问道,很随意的样子。   他脸上闪过惊讶,怎么也想不到她问的会是这个?   “没…”   “我家还有些饭菜,要不你吃点垫个肚子?”   “好。” 第9章 留宿   他开了车门,犹在梦中。   但站在车旁边娇俏的人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她邀请自己去她的家中,还愿意留他吃饭。他不敢想,她此时是什么样的用意。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拼死一搏。   俊男美女,向来都是别人视线所集中之处。两人都长得十分出色,男的高大帅气,俊逸非凡。女的纤细窈窕,温婉秀美。   进出小区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打量他们。   赵时律跟在她的身后,眼神里再也看不下其他人。她走路的身姿,她淡淡与人微笑示意的表情,无一不深深印在他的心上。   到了八楼,韩数正开门时,隔壁的伍太太恰巧出去丢垃圾。一看到赵时律,眼睛一亮。   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看到帅哥,总是莫名多了些许热情。   伍太太眼神热烈地看着赵时律,这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知道隔壁住着一位漂亮的小姐,只是美女太过清高,并不怎么与人打交道。   今天是七夕情人情,隔壁带回来的人一定是男朋友。   “这是你男朋友啊?”   韩数略一怔,很快笑了笑。   无论现在赵时律和她是什么关系,以后都不可能视同陌路。她自己的规划,可以只考虑自己身的因素,比如经济,比如心里的承受能力。   但生活不止是自己,还有周围的环境,还有他人的眼光以及世俗的舆论。   她一个单身女子,怀孕生子。要是身边没有男人,别人会如何议论,会用哪样的歧视的眼光看待她的孩子。   自己曾经受过的苦,她不愿孩子再经历一遍。   所以孩子一定不能没有爸爸。   “郎才女貌,你们俩真般配。”伍太太说着,含笑进了电梯。   韩数已经打开门,赵时律跟着进去。   家里原本有一双男士拖鞋,是为沈书扬准备的。但韩数醒来后,将有关沈书扬的东西都丢了,包括拖鞋和两人的合照等。   赵时律看着她递过来的一双女士拖鞋,心头泛起欢喜。女士拖鞋是给杜晓美用的,他一个大男人当然穿不上。索性没有换,穿着鞋子进了屋。   韩数招呼他看电视,自己一头扎进厨房。   饭还有,一直在电饭煲中还是热的。   菜没剩多少,不好拿出来招待人。所幸她今天买的菜很多,打开冰箱一看心里就有了数。一个番茄炒蛋,一个尖椒芹菜香干。   她的动作很快,不大会儿,坐在客厅中的赵时律就闻到菜的香味。   他眼神看向厨房,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做梦,他都没有梦到过。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下厨替自己准备饭菜。   空气中是菜的香气,很温暖。   对于他而言,她是特别的存在。他年长她五岁,永远记得她还是一个粉白的小团子时,追在自己的后面喊哥哥的模样。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粉团子渐渐长出坚硬的外壳,冰冷漠然。   在朱雀巷里,他和她被议论最多的就是身世。两人都没有父母,在街坊们的口中,他们都是被父母遗弃的人。   而他们的父母,也是别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懂事起,他就能听出那些人语气中的恶意。后来,那些议论他的人都被自己私下教训过。可是对于她的议论,一直没有少。   她是女孩子,文静寡言。   他关注着她,如同看另一个自己,那瘦弱纤细的身影不知不觉驻进他的心里。她越长越漂亮,关于她生母的风流韵事被频繁地提起。   那些男人们不干不净的调笑,被他一个个用拳头打到哭爹喊娘,再也不敢轻易议论她。   他不允许有任何人诋毁她。   “家里没有肉,都是些素菜。”她端着菜出来,就摆在茶几上。   她娇好的眉眼近在眼前,那么的温柔。   “天热,应该吃清淡些。”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她问着,坐到侧边的沙发。   “很好。”   这是他自阿婆去世后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那种温暖的感觉一直延伸到心里。   “好吃就多吃点。”   她静静地坐着,拿起一个桔子慢慢地剥开。   “谢谢你的桔子。”   他吃饭的手一停,她知道是自己送的了。那么她对自己,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了。还有刚才隔壁的那位太太问她自己是不是男朋友,她为何没有反驳?   桔子的气味刺激着人的嗅觉,很酸。这么青的桔子,看着就酸,她是怎么吃下去的?   他默默地吃着饭,不光是菜很合胃口,关键他也是真的饿了。最后不但吃光了菜,连锅里的饭也吃完了。   韩数慢慢吃完一个桔子,正要起身收拾,被他拦住。   “我来洗碗吧。”   他自己收好碗筷,端着进了厨房。   她自不会阻拦,由着他去。拿起遥控打开电视,换来换去,选了一个重播的综艺节目。现在的综艺并不多,固定的那几家,没什么新意。   眼神不由得往厨房的方向瞄,手下意识地摸着腹部,缓缓站起来。   倚在厨房的门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头划过异样。他与她成长的环境,注定不会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他的侧脸完美,鼻梁高挺,睫毛很长。书上说高鼻子长睫毛都属于显性基因,也不知道孩子会不会遗传到?   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而言,只要是有了孩子,心灵一定会变得柔软。   她的目光越发柔和,专注而认真。   赵时律眼角的余光早就看到她,她这么看着自己做什么?她现在的目光就像小时候,那时候的她不知人言的可恶,只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邻家哥哥。   洗好碗,用干布擦干放进碗柜中,再洗手。   “最上面的那条是擦手巾。”   他听到她的话,把手擦干。   她还倚在厨房的门上,厨房不大,他走一两步就到了她的面前。他的头差点顶到门框,眼神幽暗。   “要喝水吗?”她回过神来假装问一句,转身欲走。   不想被他一把位住,身体很快圈进一个高大坚实的怀抱中。他的气息清晰可闻,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眼神中有看不懂的暗涌,也有令人沉醉有深情,还有那隐隐的祈盼。   “你是什么意思?我会误会的,你知道的,我要是误会了,我就再也不会放手。”   是的,但凡是她给自己一点希望,他就会紧紧抓住再也不会放开。无论她心里是否还有其他人,无论他对自己感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多,他都要把她牢牢拴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男人的气息不停往鼻腔里钻着,清爽冷冽。   韩数身体开始发软,呼吸略微急促。她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着他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是在从前,她根本不敢正视。   “我…我想再考虑考虑,你可以给我时间吗?你放心,我和沈书扬已经分手,脚踩两条船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这个答案不是他最想要的,但以他们目前的关系已经是最好的。他有的是耐心,他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   “好,我等你想好。你放心,除了你我不会有其他女人。”   她相信他,就算是女主,也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   他不舍地放开她,她趁机深呼一口气,快速往客厅走去。电视里主持人不知说了什么,嘉宾们大笑起来。   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缓解了她的不自在。   一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多。这个时候她该睡觉了,为了孩子,早睡早起养好身体。她是想留他的,他要是今天不开车,就一定不会出车祸。但是主动留宿,又觉得不太好。   “那个…很晚了,要是你不方便回去…次卧可以住。我去洗澡,你要是走的话替我把门关好,小心开车。”   “好,我知道了。”   赵时律回答着,人已坐在沙发上。   她眼神闪了闪,准备去洗澡。   很快,浴室里传来水声。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实则脑海中全是那一夜的记忆。她娇媚的样子,她低低吟哦的声音…   他觉得口干舌燥,剥了一个桔子。   桔瓣一送到嘴里,他好看的眉头就紧皱起来。   怎么这么酸?   想过很酸,没想到这么酸。这么酸的桔子她怎么吃得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视线之中瞄到桌上她的手机,想了想拿起来输入自己的号码。在输入姓名时,停了许久,最后输入两个字。   韩数洗完澡出来,见他还没走,心知他会留下来。   “天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她把手机拿走,不敢再多看他一起,快步进了卧室。   关上门躺在床上,心还“咚咚”地跳着。她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会让人多想,可是她和他的关系早已不单纯,又何必欲盖弥彰。   她摸着腹部,眉眼柔和。   孩子,我不会让你爸爸出事的。   爸爸两个字像石子投进她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她是妈妈,他是爸爸,她和他是孩子的父母。光是这样想着,心里莫名软成一瘫水。   水似温泉,温暖滋润。   手无意识地打开手机,原是想看时间。不想随便按着,就看到电话薄里多出一个号码。   号码很陌生,那名字却是让她心里一动。   哥哥。 第10章 炫耀   关于自己小时候叫他哥哥的记忆,她有些模糊隐约记得一点,似乎五六岁之前的自己很喜欢隔壁的大哥哥。   但她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一夜,自己被她诱哄着叫哥哥。   他的隐忍,他的宠溺,还有他情至浓烈时的深情。   寂静的夜,思绪越发散得远。   越是不敢回想的事情,越是清晰。   她心跳加快,呼吸变得紊乱。呼出的气都是热的,灼得面颊发烫。到底是虎狼之年的心理,身体不可抑地有了些许悸动。   空调里吹着冷风,她却感到无比的燥热,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子,深深地做了几个大呼吸。   他不知道有没有去睡觉?   没有听到门开关的声音,或许还在客厅里吧。   赵时律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沙发中。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视线之中是银灰色带着碎花的窗帘,里面是白色的蕾丝纱帘。   这套小房子布置得温馨淡雅,一如她的人。   如果将来的日子里,每天都能看到那样温暖的她,吃着她做的饭,与她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那该多好。   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他都仿佛回到那记忆深处的朱雀巷。单薄美丽的少女,是他在那些灰暗日子中唯一的亮光。   莹玉之光,照亮他过去的二十七年。哪怕那光再冷再淡,他也愿意循着光亮艰难前行。因为他知道,那是心灵唯一的归宿。   夜一点点变深,电视里的节目变成了午夜连续剧。   他回望一眼紧闭的房门,关掉电视,关掉灯。   房间里暗下来,躺在沙发上,依稀能看到头顶的吊灯。沙发是两人座的,他长手长腿的根本伸展不开。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房门轻轻打开。韩数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借着微光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影,转到另一个房间。   从柜子里取出薄毯,轻轻地走过去,盖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轻手轻脚地回房间,慢慢关上门。   黑暗中,赵时律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吊灯。过了许久,才慢慢伸出手将毯子拉上一点,然后闭上眼睛。   第二天韩数醒过来时,已是上午九点。   一想起客厅中的人,连忙起身出去。沙发中空无一人,客房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看来他是离开了。   她有些失望地站在客厅中,看着收拾整齐的沙发靠垫,失神了许久。   吃过早饭后,背着包出门。   昨天她逛过商业街,大致心里有了底。   比起十二年后,现在的商业街无论是从装修上还是布局上,都不如后来那般高端,但却是南城的中心。   一楼的铺子她租不起,她看中的是二楼的铺子。   二楼类似于隔间的那种面积不大的店面,是她的首选。她昨天就留意到有两家招租的,并且记下了电话号码。   打过电话,也见了两个店面的老板。   一家店面的老板是穿金戴银的中年妇女,一开口就是吹这个店面位置多好之类的。韩数笑笑,问过租金,对方开了九百一个月,要一次付清两年的。   另一家也是中年妇女,不过长相要老实许多。开的价格也是九百一个月,付款方式是一年付清。   这个租金对于十二年后,也就是十分之一。   她曾是沈氏企业真正的掌舵人,对于商业谈判驾轻就熟。最后与第二家老板签订合同,租金是两年付。但先付半年,余下的暂缓三个月。   也就是说,三个月内,她要盈利。   租了店面,就是装修。以她现有的资金,大刀阔斧地改造是不可能的,只能简单收拾一下。好在店面上一位租客是卖服装的,装修勉强还能用。   她转了一圈,计划将店面前后隔开。后面是工作室,前面是样品陈列和接待处。   如此一来,除了买设备,其它的地方花钱并不多。现在的钱值钱,她身上一万多付过五千四的租金后,还有一万两千多。   缝纫机包边机等设备订下,买了沙发茶几还有穿衣镜的东西,再联系人明天过来做了一个简易隔断。不出四天,这个店面就可以开始营业了。   一切就绪,先是打电话给杜晓美。   “晓美,你什么时候出席访谈会或是宴会什么的,我给你准备一套礼服,一定让你你艳惊四座,震慑全场。”   她这不是夸海口,多年后南城的派对女王杜晓美出席宴会的礼服,大多出自她之手。   杜晓美正和稿子奋斗着,一听之下,兴奋地差点叫起来:“呀,你怎么知道我们五天后有个新刊发布会?太好了,我正愁去哪里借衣服呢。咦,你哪里来的礼服?”   韩数在电话这头笑了一下,“我做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店里,我给你量个尺寸。”   “你做的?还有什么店?”杜晓美手中的笔掉到桌子下去,忙弯腰去捡,压低声音问着,“你什么时候会做衣服?”   什么时候学会的,当然是在以后。韩数心想着,自嘲一笑。看来前世的失败人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她拥有对服装行业最全面的知识,有过硬的设计底子,还有精湛的手艺。   “偷偷学的,店是自己开的。”   简单的两句话,杜晓美已经脑补了许多。谁不知道沈家是做服装的,这个傻姑娘,一定是为了得到沈家人的认同,才会自己去学做衣服。   “沈书扬一定不知道,他错过了多么好的姑娘。”   韩数听着好友的感慨,看着穿衣镜中的年轻姑娘。能重头开始,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要是有,也只有庆幸。   “手艺是我自己的,不是为了任何人学的。”   杜晓美一听更是心疼,替她叫屈,“你可是我们系的才女,要去做衣服是不是太屈才了。要不你回尚都吧,我去和胡主编说。”   “不了,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替我不平,我喜欢做衣服。”   挂了电话,韩数长长叹口气。可能在别人看来,做衣服就是裁缝,当然不能与出入写字间的白领相比。   但是,她不那么认为。   可能刚开始接触服装时,她并不是出源于兴趣。但浸淫服装行业多年,她对这个行业有了深深的感情。   最后的两年,沈氏服装在走下坡路,她知道原因。   那时婆婆病重,不同意她走高端路线。沈家一直走的是亲民路线,所产出的衣服一般是进大卖场或是专卖店。   可是,十二年后,实体店已很难生存,中低端服饰竞争太过激烈。   相反,高级订制和高端定位的服装却一直屹立不倒。   这一世,她要做前世一直想做的事情。从小做起,她相信她一定能实现自己前世的目标,拥有自己的高级品牌。   忙了一天,总算是大致落定。她还有孩子,不能让自己太过劳累。挂了电话,拉上卷闸门,离开商业街。   临近小区时,意外看到不应该出现的人。   朱紫青远远看到她,见她神情有些疲惫,不由得心情大好。最近几日在柳佳宁那里受到的欺辱,都得到了补偿。   韩数也看到了她,这么热的天,她还长袖长裤脖子上还围着丝巾,戴个大墨镜,让人不注意都难。   一看她的样子,韩数就知道是谁做的。   只是无论是沈书扬还是朱紫青柳佳宁,她都不想搭理。她希望自己往后的人生,与这几个人彻底形同陌路。   朱紫青见她目不斜视,故意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不免心里带了气,踩着高跟鞋拦在她面前。   “我和书扬三天后去美国。”语气得意,盛气凌人。   韩数站定,直视着她,表情淡漠。   “哦?恭喜你。”   朱紫青紧盯着对方的脸,想从那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波澜。很可惜,结果注定让她失望。韩数不仅没有丝毫羡慕嫉妒的表情,甚至目光中还带着一点同情。   没错,是同情。   她觉得很愤怒,不应该是这样的。对方的表情应该是伤心,是后悔,是深深的妒嫉,是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羡慕。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本来要和沈书扬去美国的人是你,现在成了我,你就没有半点的想法?”   韩数用手遮着太阳光,嘴角缓缓露一个笑意。   “很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是我不要他沈书扬的,换句话说他是我不要的东西。真不知道你还有收垃圾的爱好,对此我只想送你两个字,珍重!”   朱紫青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抓着包的手关节泛白。   “什么你不要的?分明是沈家不认可你!书扬是沈家的独子,将来我嫁进沈家要什么有什么。倒是你,离开书扬过得灰头土脸的,又何必打肿脸皮充胖子,强颜欢笑?”   韩数目光微冷,打肿脸皮的明明是她自己。都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事实上,为难女人的都是女人。   想必在上辈子,朱紫青躲在暗处,看着柳佳宁处处为难自己,心情很是畅快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轮到她自己为何就受不住了?   “这么热的天,你包得这么严实,是不是身上带了伤?要是我猜得不错,是柳佳宁做的吧。豪门生活不像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还要送你两个字,就是忍耐。你得忍得了气,耐得住寂寞,才能坐稳沈家少夫人的宝座。”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勾起嘴角。   接着一字一句地道:“当然,前提条件是你有本事进沈家的大门。” 第11章 相问   前世里,她能嫁进沈家,是因为沈夫人的喜爱与支持。她与沈夫人婆媳多年,对婆婆的喜恶很了解。   沈夫人普通家庭出生,之所以能嫁进沈家,凭得是自己的能力被沈老爷子相中。所以她最讨厌一心想靠男人往上爬的女人,比如朱紫青这类的。其次讨厌仗着家世乱折腾不务实的,比如柳佳宁那样的。   所以,朱紫青想进沈家门,任重道远。   “我父母好歹是教师,家境小康。如果讲门当户对,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而你呢?不过是江市的普通市民,听说你妈妈年轻时在当地很有名气,在你刚出生不久就跟别人跑了。无论是家世还是家风,你比起我来,差得太远。”   有名气三年字,朱紫青咬得很真,明显是反义。   韩数眼一眯,她最讨厌别人提到那个生她的女人,也最不喜欢别人把她们相提并论。显然,朱紫青踩到她的底线了。   “你既然这么有底气,跑到我面前来虚张声势做什么?我家庭条件比不上你,那是我的事。我与你们已经桥归桥路归路,我好或是坏对于你能不能进沈家门有影响吗?你应该担心的是自己,你是以什么手段上的位,将来自会有其他的女人效仿。因果循环,你今天对我说的话,将来一定会有人对你说。但愿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   说完这些话,韩数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小区。   清尘浊水,泾渭分明。   她未来的人生与沈书扬不会再有联系。关于沈书扬的事情,他的红颜知己,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回到家中,把自己丢进沙发,抱着抱枕静静地靠着。包里的手机不管不顾地响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想也不想地摁掉。   电话是柳佳宁打开来。   不到一会儿,铃声又响起。   韩数现在无比怀念以后的智能手机,可以拉黑自己不想接的电话。她挣扎了一会,按了接听键。   “韩数,你知不知道,书扬要带朱紫青去美国?”   “刚知道,朱紫青来找过我了。”   柳佳宁似乎非常生气,闻言声音尖利,“什么?她还有脸去找你,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她当成朋友。韩数,我宁愿和书扬去美国的是你,也不愿意看到那个人是她…”   韩数的眼神透过阳台的窗户,看到对面的楼。眼底划过迷茫,听着柳佳宁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前世她到底执着什么,竟然与这些人纠缠了那么多年。   “…韩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对不起,我和沈书扬已经分手,他的事情和我再也没有半点关系。希望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谢谢。”   柳佳宁急得火都冒起来了,这个韩数怎么会轻易认输。不应该啊,对方明明不是容易低头的性子。   “你不要说气话,他们三天后就走了,到时候一切都来不及…”   “嘟…嘟…”   韩数已经挂了电话,很快那电话又打过来,这次她直接摁掉。如此反复三次,电话再也没有响起。   她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看着楼底下的树和人。物是人非,自她重活过来的那天起,她就决定不会再走前世的路。   这一刻,心中才有那种恍若隔世之感,事实也确实是隔了一世。此生,她不会再进沈家的门,她的生活中不会再有柳佳宁,朱紫青。   手放在腹部,她有孩子,骨肉相连的孩子。   如此,足够。   在阳台上呆了三十分钟,想起自己的店面,还有接下来的事情,她赶紧开始做计划表。三个月就要盈利,虽然她有信心,却还是有压力。   伏案工作,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待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外面的天快黑了。   吃过饭,休息一会再洗个澡。洗到一半时,突然停电了。她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站着不动。   浴室里都是水,要是滑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等了一会儿,等眼睛开始适应黑夜中的光线,才扯下浴巾包住身体,慢慢地往外一步步地挪着。   一手护着腹部,一手摸索着。   出了卫生间,听到有人敲门,声音急促。她心一惊,脑海中闪过许多不好的画片。摒着气不敢喘,眼神四下瞄着,想找到什么能趁手的武器。   “数数,你在家吗?”   低沉的男声响起,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也不顾上许多,小心地走过去开门。   来人正是赵时律,赵时律一直就守在楼上,迟迟不敢上来。今天早上,他在她未起身之前离开,不是他不愿意见她,而是他在害怕。   堂堂时居集团的赵总,也会害怕。   他害怕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不真实的,他害怕再一次重复那天早上的情节,再一次看到她厌恶的眼神,再一次听到那些磨灭不掉的咒骂。   今天他工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早早就守在小区外面,望着熟悉的楼栋中八楼的灯光。直到整个小区陷入黑暗,他才在保安那里打听到,原来今天停电。早就张贴过公告,停电时间是晚九点到明天早上九点。   他担心她没有看到公告,没有做足准备,这才鼓起勇气敲门。   韩数让他进来,刚才紧绷的神经全部放松下来。她没有发现自己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竟是无比的心安。   他离得近,她本来就有些身体发软,这下更是软得不像话。还未走到沙发前就已经身体往下滑,被一只坚实的手臂紧紧托住。   触手之中,是细滑的肌肤。   透着阳台的微光,他能看到她身上仅裹着一条浴巾。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女子原有的体香,冲击着的感官。   那夜里他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嫩如凝脂,温香软玉。   心不可抑止地升起情愫,刹那间遍布全身。   黑暗中,韩数看不到他眼里的隐忍,看不到那隐忍之下的疯狂暗涌。只感觉他手轻轻一带,她就跌进他的怀中。   坚实与柔软,向来都是那么的合贴。她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服,不让自己再滑下去,却不知这个动作令他身体越发紧绷。   他的手臂收拢,将她搂在怀中。   怀中人娇弱的身体,露出来的圆润肩头,还有那如兰的气息,无一不在摧垮着他的自制力。可是他的理智提醒着他,不能再犯上一次那样的错误。   她绝望的眼神,无声哭泣,他不想再看到。   黑夜会带给人勇气,严丝合缝的拥抱会给予人力量。这样的时刻,赵时律终于敢问出一直不敢问的话。   “那天晚上的事…你恨我吗?”   他问出声,心像滴血一般。   虽然他想过无数次,都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答案。可是他还是执着地想从她的口中知道,知道她的想法。   韩数身体一僵。   恨吗?   在前世里,最开始她是恨的。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怀孕?要不是因为流掉那个孩子,又怎么会生不出孩子?   流产这件事情,或许在男人的眼中稀疏平常,可是带给一个女人的伤害却是永无止境的。她发现怀孕时是孕早期,用的是药流。   她没想到的是,药流会流不干净。于是就会有清宫刮宫…   只是那一切,真的应该怨他吗?   那一夜,她是清清楚楚的。或许是红酒中的东西作祟,或许是自己身体最深处的渴望得到释放。总之,她没有半点的不情愿。   相反,那些欢愉她记得真切。此后在与沈书扬的婚姻,再也没有体会过。   人们总会找借口,将犯的过错推到死物的身上,孰不知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明明没能把握好自己,一与他接触就软了身子化成一瘫水,却在事后将所有的罪名都算在他的头上。   她的内心是卑劣的,她在掩饰真实的自己。却害怕自己像母亲一样,在别人的口中永远都是伤风败俗,不知检点的名声。   多年后的她,早已有一副钢铁武装起来的心。也早已强大到不受任何人的影响,无论什么样的言论,她都能一笑置之。   人只有足够成熟,才会去审视剖析年少时的自己。   在后来的日子里,原生的成长环境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小,她也能坦然面对自己不时涌升起的身体本能反应。   那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现在的自己,年轻的外表之下是那颗日后强大的心。   她已经有勇气面对生活的不完美,正视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她想,这个时候,再说恨他事实上是矫情的。   要说是恨,她更恨自己。   “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   赵时律的心一松,还好不是自己不敢面对的那个答案。她一个女孩子,确实是会害怕的。所以那些话应该是她害怕之下的口不择言。   她会和沈书扬分手,让自己到她的家里,是不是代表着她对自己并不是全然无情?   这么一想,他将她搂得更紧。   停电后,房子里的空调也跟着停了。刚开始还有冷气,过了这一会儿,冷气也散了一些。他抱得紧,她开始觉得热。   “我热…”   她挣扎了几下。   他立马松开她,察觉到自己身体异样,暗骂自己一声。   “这电要停一晚上,小区门口贴了公告。你是想住酒店还是…我家?”   原来有公告,可能自己进出匆忙没有注意。她想着,琢磨着他的意思。他可能不知道,这般小心翼翼又故作随意的话,语气中都透着期待。   酒店还是他家?她也在问自己。   “你家方便吗?”   他紧紧攥成拳的手慢慢松开,手心里都是汗。   “方便。”   只要是你,无论何时都方便。 第12章 梦幻   韩数就着手机的光亮换了衣服,简单收拾了睡衣之类的,提着一个袋子出来。赵时律掩着激动的心情,锁好门护着她走楼梯下去。   他人高腿长,为了护着她,弯着腰尽力与她齐平。一只手拿着手机电筒照路,一只手虚环着她的后背。   两人亦步亦趋,缓缓抬阶而下。   好在住的是八楼,不算太高。   出了小区,发现楼底下许多摇着扇子纳凉的人。老年人居多,他们是从没有风扇空调的日子过来的,倒是能受得住,想必年轻人忍不住这个闷热,早早去住酒店了。   开车到了赵时律的小区,韩数很是吃惊。她没想到他住得离自己这么近,心下又是一番感慨,前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这个小区是南城有名的高档小区,就是在十二年后,南城人提起来还交口称赞的那种。无论是小区建筑风格还是物业管理,都是首屈一指。   当然价格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他的房子很大,有两百多平。客厅比她整个房子都大,里面的装修低调简单。沙发是暗色系的,藏蓝的颜色在水晶吊灯之下,暗沉奢华。   她站在玄关处,看着他递过来一双新的粉色拖鞋。粉粉嫩嫩的颜色,鞋面是卡通兔子的模样,还有长长的耳朵。   样式可爱,很讨女孩子的欢心。   可他是男人啊。   一个男人家里居然备着这么粉嫩的女士拖鞋,真的好吗?   她还未回过神来,他已将她按坐在鞋凳之上,蹲着身替她换上拖鞋。她想缩回脚,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捉住。   她的视线之中,是他乌黑的发,还有他长长的睫毛,以及他修长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笔直。唯有美中不足之处是中间的关节略粗,她知道那是生活留下痕迹。他和她一样,都要帮着各自的阿婆干活。   她记得他削瘦的肩膀扛过米面,记得他大冬天的去买煤炭,然后一袋袋地扛进屋。   此时此刻,遥远的记忆带来的不是苦闷,而是感恩。她感恩自己能重活一回,能发现过去生活中的感动。   感恩过去生活的艰难,感恩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她由着他替自己换好鞋,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脚上的肌肤,不由得又想缩回脚。略一留意,发现他耳根有些红。   鞋子换好,两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带她去住的房间。房间的布置与客厅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不再是暗沉的色系,而是粉粉的公主调。   这…?   她疑惑地看着他,一套房子的装修风格相差也太大了些。而且他为何要在家里准备这样一套房间,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妹妹之类的?   “这是谁的房间?”   赵时律耳根有一些红,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微颤,“我…想过或许你会来做客…所以,这是为你准备的。”   为她准备的?   韩数定定地看着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为什么前世的她,一味知道躲着他。   从小到大,她就害怕这位邻家哥哥。   她害怕他,不光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更主要的是她讨厌他永远直勾勾盯着人看,却天天阴沉沉不说话的模样。   他的样子,总让她联想到大漠孤狼,极其危险。   她一心想逃离朱雀巷,所有和朱雀巷里有关的人和事,在她心里都打上不好的烙印。她向往书中谦谦如玉的公子,觉得那样的男人才是自己想要的。   年少时的想法,总是风花雪月诗意朦胧。   而生活,远不止那些,更多人情客礼,米油酱醋。   当然沈家的家世,是不需要她操心柴米油盐的。但她想要的家庭温暖,她在沈书扬的身上没有得到过。   结婚头几年,还不明显。   随着年纪渐长,才显现出来。   八年的婚姻,足够她看清沈书扬的为人。他确实有上古遗风,不光做派像古代公子,就连行为,也仿着那古代的才子。   他的生活中,不光有诗,还有浪漫和远方。   这样的男人,或许是个好情人,但一定不是好丈夫。加上他们没有孩子,婚姻也就变得越来越平淡如水。   她的出神,让赵时律有些忐忑。   “你不喜欢吗?”   “喜欢。”   哪个女孩子心中没有公主梦?要是没有公主梦,又怎么会一直想要找白马王子?在她的幻想中,那个白马王子对她呵护有加,温柔体贴。   赵时律眼里泛起喜悦,她喜欢。   他的眸中是她,她娇美温婉,恰似江南水乡中出来的灵秀女子。此时的她没有拒他千里之外的冷漠,眼里也没有令他痛彻心肺的无情。   宛若幽兰,亭亭玉立。   正是他心中的小仙女。   粉色的衣柜,粉色的水晶灯,粉色的被褥,粉色的纱窗,就连床头灯都是粉色的。这是一个粉色的世间,足以满足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公主梦。   就算是心理年龄较大的韩数,同样沉浸在粉色的世界中。   一道房门,将她与他的世界暂时隔离。她换好睡衣躺在柔软的粉色大床上。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一位童话中的公主,住在梦幻的城堡中。   她翘起嘴角,没错,一位老公主。   客厅里的赵时律心满意足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深邃的眼神中全是柔情。那间他精心布置的房间里,睡着他的小仙女。   犹记得她四岁时,披着家里的剪下来的纱帐扮着公主。彼时的她天真烂漫,拖着纱帐告诉自己她是公主,将来要住进城堡中。   忆起往事,他眉眼都是温柔的。   这个家因为有了她,似乎处处都变得不一样。他心中涌起漫天的欢喜,胸中堆满千万柔情。他想呐喊,他想肆意地描绘他们将会在一起的画面。   他还想就这样守在她的房门外,直到天荒地老。   时针一点点地移动,眼看着到了午夜,他依然睡意全无。   不知想到什么,他拔通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那头才被接起,传来睡意惺忪的男声,似乎正被人从甜梦中惊醒。   “冯秘书。”   电话那头的冯新民眼睛一睁,人立马清醒。   “赵总,您有什么吩咐?”   冯新民一抬头,看看了床头的闹钟,十二点三十五分。   老板这个时候还不睡,一定是有紧急要事。他打起精神,一只手揉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以最佳的状态迎接老板的指示。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老板那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想向你请教一个情感问题。”   情感?   冯新民将电话拉远,看着屏幕上通话显示的老板二字。没错啊,是他的老板。难道是他耳朵听错了?   “老板,您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冯秘书!”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悦,隐约听到磨牙声。   那就是没有听错。   冯新民脑子飞快地转着,他那冰山脸面瘫相,对女子目不斜视,从没有情感生活的老板,居然在大半夜打电话向自己咨询感情问题,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板,请问您想问哪方面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心中燃起浓浓的八卦之火,那位幸运女神是谁,竟然值得他家老板半夜还在辗转反侧?   “…如果有一女子,之前对你冷淡,最近开始搭理你,你要怎么做?”   不给老板好脸色的女人?有吗?   冯新民心里想着,嘴却是飞快地回答,“老板,一般这种情况,说明对方开始动心,这个时候要趁热打铁,死缠烂打,争取速战速决,一举拿下。”   赵时律的脸顿时黑了,什么趁热打铁,死缠烂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再说死缠烂打有用吗?他以前偷偷跟踪的行为和死缠烂打应该差不多,也不见有什么起效。   等等…   确实是有效果的。   “具体点。”   冯新民得到指示,立马道:“老板,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女人都受不了糖衣炮弹,像什么送花送包送首饰的都可以,更进一步的可以送房送车。”   送花?   她不是不喜欢吗?   赵时律想着,嗯了一下,挂了电话。   那边的冯新民看着电话,出神了半天。真是奇了怪了,老板那样要貌有貌,要钱有钱的男人也会有感情问题。   青年才俊,成功企业家,还长得一表人才,那不是有前赴后继的女人想往他身边凑,还用得着自己一个打工的来支招追女孩子?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想知道老板心头好的那个女人是谁。这一纠结,第二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去上班。   眼看着都到了九点,老板还没到。   他心里的八卦之火烧得更旺,难不成老板昨天也失眠了?   一直到九点半,严肃着脸的赵时律才出现在公司。冯新民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偷瞄着他的脸色。   真是奇怪,老板怎么还和平时一样,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难不成自己估计错误,老板并没有被感情问题所困扰?   他跟着赵时律进了办公室,汇报了今天的行程安排。观察着老板冷峻的表情,压下心头的好奇,告退出去。   外面,妆容精致的白露正笑吟吟地与小秘书说着什么。冯新民眼睛尖,看到小秘书不知又往抽屉里放了什么东西。   白露和他打过招呼,推门进了赵时律的办公室。   冯新民心知肚明,昨天老板嘴里的女人一定不是白小姐。白小姐借着白氏和时居的合作关系,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在老板的身边,根本就不是那对老板不理睬的神秘女子。   相反,却是老板不想搭理的女人。   “小刘啊,拿人的手短,不要什么人送的东西都收。”   “老大,白小姐非要送的,我推不掉。”小刘秘书满脸通红,小声地解释着。   冯新民看破不说破,意味深长地睇她一眼。 第13章 怀疑   赵时律的办公室里,白露拿着两家最新合作项目的整体设计方案,请他过目。   白氏是做酒店的,而赵家是做家居的。两家最近要合作的是南城西边的一块地,准备盖一个高档小区。   白露学的是园林设计的,也是此次项目的建筑设计总监。   “时律,赵阿姨过几天要从美国回来,我妈妈说想给阿姨接风洗尘。”   “哦。”赵时律还在看着方案,眼眸未抬。   白露有一些气馁,但脸上还是得体的笑,优雅地站在桌子前。简约的无袖及膝白色连身裙突出她干练大方的气质,交错在一起的十指之上,是镶钻的水晶美甲。   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无不显示良好的家世和教养。   只可惜,赵时律一心在方案上,根本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这个方案比前次有一了些进步,但是…”赵时律说着,眉头皱起。   白露倾身凑近,“哪里还要改进?”   她恨不得将整张完美的脸呈现在他的近前,让他看到自己的好。不光是家世才能,就是美貌,她也足以傲视其他女子。   赵时律身体微往后一仰,很不习惯她的接近,好看的眉皱得更深,“白小姐这份方案前后改了八次,都没有达到我们时居的要求。我有理由怀疑白氏根本旗下无能人,连一份设计方案都拿不出来。要是那样,我们时居愿意接手。”   白露脸一白,慢慢站直。   “时律,我们两家的合同里早有说明。我们白氏出设计出规划,你们时居负责整楼装修,施工这一块则交由第三方建筑公司。”   白氏看好房地产这一块,要在南城的地产业分一杯羹。赵家抱着和白氏一样的想法,决心进军房地产。   “合同我当然知道,但白氏提交的方案为何毫无进步?那块地我们三个月前已经拿下,按照进程宣传单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派发。白小姐到现在还没有完整的设计方案出来,我们怎么印单子,何时开始开盘预售?”   “时律…”   白露深吸几口气,他怎么不明白自己的心?她为何一直没有做好方案,还不是想借着磨合方案的事,和他有一些多的相处机会。   他难道不明白两家长辈的心思,合作项目是假,联姻才是真。他们白家诚意如此明显,为何他一直没有看见。   她也是骄傲的人,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才能。   既然他置疑自己,那么她就让他看看自己真实的能力。   “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方案。”   “好,我等着白小姐的方案。”   赵时律平静地说着,接着埋首工作,一副送客的模样。   白露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优雅得体,“时律,等会就到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也正好和你再商量一下方案的细节。”   “不了,我今天有约。”   “哦,那下次吧。”   白露微笑着离开,关上门后随意地问小刘,“你们赵总今天中午和谁有约?”   小刘翻开行程表,“上面没写,应该不是公事。”   “好,我过几天要去巴黎,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白露这一说,小刘就明白了,朝她眨了一眼睛。   她提着包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离开,一进电梯脸就冷下来。时律的心里难道真的半点没有她,为何自己明示暗示对方都像听不懂似的。   今天和他有约的人是谁?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不知是男是女?   赵时律在白露走后,根本没有工作,而是盯着手机发呆。到底要不要打电话?数数会不会嫌他烦?   今天早上她说是有事,却拒绝让自己送。   死缠烂打,真的会有用吗?   一直纠结到十一点四十,终于还是忍不住,所有的犹豫在想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时,全部土崩瓦解。他按开手机,拔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韩数正看着工人做活,弄了一上午,隔断眼看着就要装好。也是她要求简单,力求速度快,所以选用的是最简单的一种。   下午贴壁纸的过来,壁纸一贴,就算齐活了。   电话响起,上面显示的哥哥二字,足足让她愣了十秒。   “喂?”   “…在忙吗?”赵时律问着,身体坐得笔直。   “上午忙完了,下午再弄一下就可以了。”   他知道她弄了一个店面,也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但他没有问。她从事做衣服的行业,是不是受沈书扬的影响?   “…吃过饭了吗?”   “没有。”   她站的离店面有些远,毕竟怀着孕,虽然是简单弄个隔断墙,要求的也是环保材料,但她还是注意些的好。   大概是猜到他打电话来的用意,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说道:“感谢你昨天收留我,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   “好。”   赵时律飞速回答着,掩饰不住心里的雀跃。立马结束工作,合上笔记本拿着车钥匙出门,一边走一边查看手机上的短信。   小刘看他出来,想起白小姐的暗示,忙追着问道:“赵总,您要外出吗?要不要我替您安排司机?”   “不用,我自己开车。”   他一走,小刘连忙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韩数站在商业街下面等着他,他将车停好,快步跑过来。见她鼻尖冒着细小的汗珠,心疼不已。   “干嘛出来等?”   她笑了一下,“怕你找不到地方。”   今天她穿的是简单的淑女款亚麻长裙,有些宽松。长长的秀发松松地挽起,恬静又美好。静立在路边,像一道唯美的风景线。   现在两人同时站着,更是如画般赏心悦目。   吃饭的地方由韩数定,她最近胃口偏酸辣,就想吃开胃的饭菜。赵时律当然没有异议,和她一起进了一家川菜馆。   她拿起菜单先点了两个菜,一个是醋溜土豆丝,一个是酸辣藕片,又怕这两个菜营养跟不上,加了一个一虾两吃,接着把菜单递给他。   他随意加了两个荤菜,叫了服务员。   上菜的速度还算快,两个素菜先上。   两人边吃的时候,隔壁桌来了一对小夫妻。妻子怀着孕,看着应该是四五个月的样子。一边喊着热一边向自己丈夫撒娇。   服务员递给他们菜单,那妻子看也不看就点了两个菜,也是醋溜土豆丝和酸辣藕片。   “这两个菜没营养,再加一个虾和排骨吧。”那老公说着,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妻子的嘴巴还是嘟着的,“这都快五个月了,我怎么还会有孕反应啊。每天都只能吃酸辣口儿,还不能吃荤的。我的肥肠啊,我的大猪蹄啊…”   她一边说着,一手摸着肚子,语气幸福中故意带着哀怨。“宝宝,你怎么这么挑嘴啊,害得你老妈天天吃素。”   当丈夫的连忙安慰,轻声温柔。   赵时律看着面前的醋溜土豆丝和酸辣藕片,猛然想起那酸得要人命的桔子。他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愣了足有三十秒。   韩数只顾埋头吃菜,暗想着他应该不会猜到。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希望他猜到,还是不希望他猜到。   菜慢慢上齐,他一边吃着,眼神不时偷瞄着她。她的筷子只伸向面前的土豆丝和酸辣藕片,虾只吃了两个,似乎极不喜欢的样子。   他狭长的眼微闪,觉得心跳得快要蹦出来,却什么也没有问。   一顿饭吃得还算满意,不过是相对韩数而言。反观赵时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   本来韩数要结账,他则先站起身。   她也不多让,静静地看着他。   他长得高,加上长相出色身材挺拔,穿着考究,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菜馆里来往端菜的小妹们不停地偷看他。   看看他,又看看韩数。   男的帅,女的美,天生的一对。   韩数能听到她们小声的议论声,说什么这样般配的男女,简直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她们的声音压低却带着羡慕,一直目送他们出去。   出了菜馆,她说起自己的开店计划,并邀请他去店里看一看。   他求之不得,与她一起到了店里面。   因为还没有贴壁纸,所以看起来有些乱。以她现在的能力,要资金没资金,要人没人,只能从小做起。   而且在她生孩子之前,她都打算小打小闹,嫌点奶粉钱就算了。至于扩大规模之类的,则等到孩子出生以后再慢慢计划。   “简陋是简陋了点,但万事开头难,总得从小做起。我这小摊子一弄,说不定以后能成为南城数一数二的高定品牌。”   “我相信你。”   在他的心中,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她要做的事情一定能成。再说,不是还有他吗?   韩数被他一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视线瞄着他身上的衬衫。合体的剪裁,蓝宝石的袖扣,正是阿玛尼顶级设计师出的新款。   她心下一动。   “不知赵总愿不愿穿我这样不知名的设计师做出来的衣服?”   几乎是略带调侃的语气,在她与他的相处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亲昵。以前的她,对他极为冷淡,便是迫不得已要说话,语气都是夹冰带霜的。   而现在的韩数,从十二年后过来,人生阅历的不同,久经商场的圆滑。还有对他渐渐放下芥蒂的心,正一点点地转变着。   所以她的语气自然而然就变了。   他深邃的眸专注地看着她,“荣幸之至。” 第14章 做衣   此时的二楼,客人很少。店主们或是吃饭,或是聊天,都窝在各自的店里,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整个楼层略显得有些安静。   韩数的店在最里面,她故意挑了这个清静的地方。或许对于其他商家来讲,这个位置很偏,几乎没什么人会逛到底。   但对韩数来讲,她要的就是闹中取静。   他眼中的深情是那么的显露无疑,浓到化不开。似堆聚而起的厚重墨云,又似万年积沉的暗渊寒潭。   情缘已起,不知何归。   浓到深处,浑然忘我。   她下意识还有些想躲,曾经以为男女之间的情意,无非是如水般脉脉,潺潺如细流。年少时对他的害怕,无非就是他的感情充满侵略性,执着且深沉。   给他做衣服,是刚才临时起意想到的。做谁的生意不是做,何不从熟人开始。而且她自认为自己的手艺不差,除了没有国际大牌的名气,做出来的衣服几乎可以与之媲美。   “我的收费不便宜,不知你要做几身?”她说着,移开目光。   全部都要,以后他的衣服都由她做。他想着,又怕她太累了,“先做两身吧,以后的你看着办,一年四季我都要,价格随你定。”   这可是个大客户啊!   韩数想着,心里的算盘划拉开来。   原本她想先打开女装的市场,毕竟女装需求最多。以现在的收入水平,一般的工薪阶层收入在一千多到三四千的样子。   所以,她的定价是一千多到三千左右。   高定的礼服,是在出入重要场合才穿的,花掉一个月或是半个月的工次,普通人还是能接受的。   订价虽高,却一定会物有所值。   她都计划好了,来逛街的散客现在根本不用想,一个单都拿不到。所以她想从杂志社开始,从时尚圈先打出名声。   至于他,一个大公司的老板,要价当然不能低。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分明是要送钱给她的样子。若她还是上一世身处这个年龄的时候,必然不会接受他的任何好意。   可是现在不同,她有孩子要养。   赚钱是当前最迫切的事情,而且无论她要价多高,最后都是花在他的孩子身上。身为孩子的爸爸,他有义务抚养。   “…咳,你的衣服我一定会让你满意,当然价格也要高一些。一年四季。秋冬款贵些,我们另说。先做两身夏款,一身收你一万五,你看可以吗?”   “可以。”   他随手从夹子里拿出一张某银行的白金卡,递给她。   “这是我的副卡,你要多少直接取,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傻了,呆呆地看着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倾着,微俯着头。两人的瞳眸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的额前有几丝不规矩的发,零乱着。   身随心动,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另一只手已经伸出,轻轻地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   “不要有负担,我只是不愿意转账,太麻烦。再说以后还有秋款和冬款一次次地转更是麻烦,还不如你看多少钱,直接自己取。”   他解释着,生怕她不收,把卡直接塞到她的手中   她似被烫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卡还是他手上的温度。捏着那张卡,脑子抽抽地想着。这可是孩子他爸,养孩子是他的责任。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是拒绝那就太矫情了。   “好,卡我收下。我会保留好取款凭据,以方便对账。”   怎么样都好,只要她能接受。   他心下一松,眼里堆起笑意。丹凤眼中,璨若星光。星光点点,洒在漆黑的天幕中,浩瀚无垠,亘古永存。   谈妥条件,韩数取来布尺替他量身。他很高,手臂伸长,背挺得笔直。而她围着他转,脸色专注而认真。   不时在纸上记得尺寸。   她身上的清香,还有她温婉的眉眼,就在眼前。   这一切,美好得像梦。   量完身材,她不禁感叹,他的身材也太好了。比例完美,十足的衣架子。她一直知道他是长得好的,书中形容他有高贵俊美的长相,还有冰剑破云般的身材。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的就是他这种。她一边记着尺寸,一边吐着气,拼命想散去自己脸上的热气。   量完衣服,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收好记尺寸的本子,问道:“你公司不忙吗?”   “不太忙。”   他看了一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韩数以为他已经离开,不想没多大会,他拿着新买的扫把簸箕还有拖把桶之类的上来。手工订制的衬衫卷到手肘处,一副要干活的模样。   “那个现在打扫白打扫了,等会还要贴壁纸,等壁纸贴完打扫的好。”   “好。”他应着,把东西搁在一边。   “你公司真不忙啊?”见他还不像要走的样子,她随意地问着。   “嗯,不忙。”   她垂下眼眸,不忙才怪。堂堂一个大老板,哪里可能会不忙。一想到他是等着帮自己打扫卫生,心里泛起一股暖意。   一点半的时候,贴壁纸的师傅来了。贴壁纸的是一对父子,父亲满脸沧桑,儿子也长得老实憨厚。   一看主家两口子居然长得这么好,而且看穿着就不是一般人,两人都很是拘谨。老汉有些想不通,这么光鲜的夫妻俩,怎么就弄了这么一个小店?   “老板,你看我们要怎么贴?”   他问赵时律。   赵时律看着韩数。   老汉回过神来,看向韩数,“老板娘,你看要怎么贴?”   韩数脸有些热,虽不至于红透,但多少有些羞赧。她舔了舔唇,仔细交待了对方一番。对方听明白后,立马带着儿子开工。   赵时律冷峻的眉眼柔和着,老板娘?   听起来不错。   需要贴壁纸的只有前面的会客处,面积不大。赵时律上去帮忙,把那父子俩吓得不轻。一看他身上的衣服,哪里像个做苦力活的。   赵时律也不说话,给他们打起下手来。   过了一会儿,老汉心道真看不出来,这个老板不光是长得好,干起活来没有半点的敷衍。关键是没有看不起他们,说话眼神什么的都没有半点的轻视。   有了他的加入,这点活忙了两个小时就完工。   工钱是昨天就谈好的,按面积算。   韩数没有多余的话,道过谢就把钱给结了。这样好的主家很难碰到,不光帮干活给钱还痛快,喜得那老汉不停说着祝福的话,恭喜发财之类的。   师傅们一走,赵时律搬个椅子出来,让她坐着,自己则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他个子高,干活也利索。   动作如同一只蓄势的猎豹,优雅又充满力量。   他提着水桶进进出出,一会洗拖把,一会拖地。她静静地看着,眼神如水,突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前世追求的是什么?   凭心而论,当然是爱情婚姻,美满的家庭。因为自小家庭的不完整,她内心特别渴望家的温暖。   只是,苦苦追求得来的往往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他高大的身体弯着,在仔细地拖着地,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服被弄脏。她开始恍惚起来,觉得眼前的一切,才是自己原本想要的。   妇唱夫随,琴瑟和鸣。   平淡温馨的生活,有着普通婚姻中的细微感动。在柴米油盐中,会有许多的琐事,两人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那才是她想的生活。   收拾干净后,店里焕然一新。   他以为她今天应该没事了,将拖把洗净收好后,询问她是不是要走。要是走的话,他可以送她回去。   “你赶紧回公司吧,我还要再呆一会儿。我和杜晓美约好了,让她过来量尺寸。忙完后,我自己坐车回去。”   韩数说着,她和杜晓美确实约好的。杜晓美会提前半小时下班,然后到店里与她汇合。   他踌躇一下,半晌点头,“那行,我回去了,你…万事小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   她送他离开,他颀长的身影引得不少人侧目。她看到的就有几家店面的姑娘跑出来张望,然后不知和同伴说些什么。   长相出众的人,到哪里都是焦点。   比如他,比如她。   她独自坐在店门口,便有几个好奇的人过来问她要开什么店。她微笑着解释,说自己要开一个高级定制服装的店。   并将那几个姑娘一一赞美了一番,惹得几位姑娘约好等她店开了,一定来捧场。她含笑说着感谢捧场的话,笑容恰到好处,温婉恬美,令人心生好感。   店里多少还是有些气味的,她得注意些,索性一直坐在外面,等着晓美。   大约四十分钟后,晓美还没到,店里却来了一位意外之客。说是意外,其实也算意料之中。她知道自己和赵时律走得近,迟早就将这位书中的女主引来。   果然,白露先是高傲地用眼神鄙夷了她的店面,乃至于整个二数的所有店面。   “韩小姐,不知有没有空,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何必找地方,我看这里就挺好。”   白露脸上依旧是优雅的笑容,“也好,那就我在这里和韩小姐说两句。”   韩数微笑着,坐在椅子上不动,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15章 支票   “韩小姐,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可以,白小姐有话直说,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白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唇角勾起冷笑。真是好极了,这女人气焰如此嚣张,难不成真以为赵家会接受一个家世低名声差的女人?   “据我所知,韩小姐和沈氏的公子原本是恋人,对不对?”   韩数闲适地坐着,眼里还是带着笑的。她和沈书扬的事不是秘密,白露能打听到不足为奇,她笑意深长,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想进沈家失败,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时律的头上。恕我直言,沈家的门你都进不去,何况是赵家?你真的以为豪门是你凭着自己有点手段有点姿色就可以进的吗?”白露轻蔑地说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优雅,透着优越感。   “白小姐,我也说句不好听的话,我想进沈家也好,想进赵家也好,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哪家的人,是姓沈还是姓赵?”   白露收起笑,冷冷地哼一声,“你和姓沈的怎么回事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打时律的主意,那我就有资格提醒你。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不知廉耻?据我所知你确实和时律是邻居,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的母亲…恕我直言,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千方百计接近时律,无非是为了钱。”   韩数最近几日,接连被人提到那个生自己的女人,面色立刻就变了。她腾地站起来睨着对方,从对方精致的妆容一直到脚上的水晶高跟鞋。   白露身高一米六多一点,就算是穿了高根鞋也只和韩数差不多高。   “我的事情和我妈有什么关系?白小姐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居然卑鄙到拿别人父母说事。我就不信你们白家一清二白,不说往祖上八代数,就是三代之内,恐怕也有许多龌龊之事。我可是做过记者的人,也认识不少记者朋友,信不信我给你家扒个底朝天!”   韩数怒视着,眼底像喷着一团火焰。   白露完美的笑容有一丝破裂,白氏家族人多事杂,当然有许多面和心不和的事情。再加上豪门之中,为了利益明争暗斗,糟心的事不少。   “韩小姐何必这么激动,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我能不激动吗?要是别人说你爸爸原来是你姨妈的男朋友,是你妈妈从自己姐姐手里抢过来的丈夫,你会不会生气?”   白露的脸完全裂了,阴了下来,“你从哪里听说的?我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   “白小姐又激动什么,我不过是从别处听来的,向白小姐求证一下。你看你在捅别人刀子时那么畅快,轮到别人戳你的伤疤,你也知道难受。所以说笑人之前,先自检自身。这世上谁也不比谁清高,又何必自掘坟墓?白小姐你说是不是?”   韩数一口气说完,表情恢复闲定从容。做为一个知晓原书情节的人,会知道女主妈妈的事情不足为奇。书中描述女主的妈妈是一个为爱敢做敢当的人,女主也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   那书幸好是烂尾了,简直是不知所谓,可能作者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写下去吧。   白露脸色几经变化,也恢复成得体的模样,“好,我们不谈家事,只谈你和时律的事情。韩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们白家和赵家是世交,家中长辈有意撮合我们联姻。实不相瞒,我是时律的未婚妻。身为他的未婚妻,我有权力警告所有意图接近他的女人。”   韩数听她说完,突然笑了。拜提前知道书中剧情的好处,她很清楚白露这个自封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没错,白家是想和赵家联姻。   但赵家的掌舵人,也就是赵时律的母亲并未一口同意。只说可以创造机会给两个晚辈认识,若是他们彼此欣赏产生感情,再谈订婚的事。   也就是说,赵时律的妈妈希望自己儿子在婚姻上能有一定的自主权,就算是联姻,也要找一个真正喜欢的人。   “白小姐,恐怕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吧。据我所知,赵家不反对联姻,却并未定下你们的事情。你这个未婚妻未免叫得太早了些。”   白露心一沉,这事是谁告诉她的?难不成是时律?   不,不会的,时律不是这样的人。   “你不管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我都要告诉你,我和时律订婚那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我请你离时律远一点,你既然是为了钱,那么我可以给你。”   只见她从铂金包中拿中一张支票,韩数眼尖,看到的数目是二十万。   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想不到重活一回,还能碰到豪门用钱砸自己的事情。只可惜,二十万对于当过沈家掌舵人的自己来说,实在是入不了眼。   “白小姐,请问你以什么身份让我离开赵总?说句不中听的话,恐怕你在赵总的心中,仅仅只是一个世交的女儿,连女性朋友都算不上。那么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离开赵总?我要是图钱,跟着赵总多少钱捞不到,谁稀罕你这二十万。”   白露的笑容彻底没了,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么难对付。   “你果然是冲着钱来的,只是你一个裁缝,妄想进赵家的门,简直是痴人说梦。”   韩数也正了脸色,“白小姐,我能不能得看我愿不愿意。但我知道白小姐你是根本不可能嫁进沈家,因为赵总压根不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对于白露来说,最有杀伤力。   但凡女子,最痛恨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也不愿别人提起这事。有多少人活在自己的假想之中,装着幸福地生活着。   “韩小姐,你不要太得意。无论你怎么折腾,最后时律的未婚妻只能是我。”   韩数眼神微暗,赵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嫁进去的。好在她只想养孩子,稳定与孩子爸爸的关系,至于嫁人,她暂时还未想那么远。   但是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耻也好,她目前并不希望自己孩子的爸爸娶别的女人,尤其是白露这样的。   “白小姐,我很佩服你的自信。你要真这么有底气,此刻就不可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韩小姐,我也很佩服你的勇气,我们走着瞧。”   白露一扭腰,踩着高跟鞋,昂着头离开。   她走后大概半小时后,杜晓美就赶了过来。一进店面,先是上下打量着,背着手从工作间转到外间,不停点头。   “不错,还算有模有样。”   韩数被她一副领导视察的样子逗笑了,拿着布尺,朝她招呼。现在的杜晓美身体要略胖一些,没有后来那种白骨精般的骨感之美。   “我说韩数,你真的会做衣服?”   “当然是真的,摊子都起来了,还能有假?”   杜晓美点头,也是。   韩数这姑娘太用功了些,一定是暗中学的做衣服,本想着给沈书扬惊喜的。只可惜沈书扬那货不是个东西,听说要带朱紫青出国。   “…你有没有听到沈书扬的事?”   韩数替她量着尺寸,闻言头也不抬,随意地回着,“嗯,听说了,两天后就离开南城。”   “你真的不难过?”   “我为何要难过?我和他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爱带哪个带哪个。”   杜晓美大松口气,笑了起来,“就该这样,那样朝三暮四的男人,刚和你分手转眼就和朱紫青好上了,分明是个花心大萝卜。”   “他可不是刚和我分手才和朱紫青好的,而是在这之前,他们就好了。”   韩数漫不经心的话,听得杜晓美叫出声来,“什么!沈书扬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韩数,你和分得好,太恶心了。   ”   是啊,太恶心了。   韩数以前知道时,也是恶心得几天吃不下饭。   “幸好你们分了,要是以后结婚再知道他们事,还不得气死。朱紫青这个人,以前在学校时处处和你比,我还以为是个好强清高的人,没想到连这样不耻的事都做得出来,简直是道德沦丧!”   杜晓美义愤填膺地说着,咬牙切齿。   “好了,我都不气。”   韩数收好布好,拍拍她的脸,“等着我的新装吧,一定会让你艳压群芳,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真的吗?那我等好好感谢你,衣服多少钱,我拿给你。”   “我们之间谈什么钱,你呀真要感谢,就记得帮我好好宣传,尤其是在随云总编的面前。”韩数说着,意味深长地朝她眨了一下眼。   杜晓美立马明白了。   “懂了,保证完成宣传工作,一定要让随云总编知道有你这么一位心灵手巧的服装设计师。”   “上道。”韩数嗔她一眼,眉毛微挑。   杜晓美啧啧出声:“要说我杜晓美从小到大最佩服的人,就是你韩数。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不光是学习好,商业头脑也好。我敢说,你既然敢干这一行,一定是有把握的。我现在很是期待,你给我做的礼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等着吧,包你满意。”   韩数前世帮她设计过不少的衣服,知道怎么样的风格最适合她,知道怎么搭配能突出她清爽甜美的气质。   收起本子布尺,整理一下拿着包和她出去。   关好店门,两人下了楼。   一路说说笑笑的,突然杜晓美的声音戛然而止,用手肘捅捅韩数,“你看,那是不是花心大萝卜?” 第16章 春心荡漾   韩数抬眸看去,十步开外,沈书扬站在路灯下。白色的衬衫卡其色的西裤,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引得好些姑娘不停回头。   论长相,沈书扬当然是出色的。白净的皮肤,俊秀的长相,浓浓的书生气,眉宇间又自带着魏晋公子的惬意风流。   可是,现在的他脸色阴沉着,哪里还有温润如玉的感觉。   “他怎么会来?”杜晓美疑惑地问着。   韩数心中冷笑,是因为白露,白露把他招来的。白露是利诱威逼自己不成,所以让沈书扬来找自己。   打得倒是好算盘。   她拉着杜晓美,想绕开他,哪知他却朝她们走过来。   “你为什么躲我,心虚了吗?”   心虚的人不应该是自己,韩数停下脚步。   “沈公子有话直说,不必阴阳怪气。”   沈书扬冷冷一笑,桃花眼中全是讽刺,“我阴阳怪气?韩数,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尖酸。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分手,原来你韩数清高都是装的,骨子里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听说你最近缠着时居的赵总,想攀上赵家的大树,是不是真的?”   “沈书扬,要是我记得没错,我们已经分手。”   沈书扬的眼神闪过阴鸷,这是他最不甘心的事情。在男女感情中,他一直占着主导,只有他甩女人,还没有女人敢甩他。   韩数是第一个。   “我沈书扬也会看走眼,还以为你是一朵冰清玉洁的雪莲花,没想到却是迎风招摇的桃花。我劝你醒醒吧,赵总不是你能攀上的。”   “你和朱紫青很久之前就已经私下来往,咱们彼此彼此。听说你们要去美国,我祝你们一路顺风。”   不愧是书中的渣男配和渣女配,她和沈书扬还真是半斤八两。她心里冷着,无比庆幸自己能重活一回。   沈书扬阴沉着脸,在他的心中韩数一直都是清高的女人。她的清高不光是不搭理男同学,更是她表现出来的淡薄和志存高远。   面前这个眼神犀利,言辞尖锐的女人,哪里还是他心目中那个清雅如水的人。   韩数说完,就要拉着杜晓美离开。   沈书扬青着脸,一只手过来扯她。   “你干什么?”杜晓美拦在她的面前,怒视着沈书扬,“我可是记者,小心我向媒体曝光今天的事。堂堂沈氏的公子,居然在大街上强行拉扯女人,就不怕你们沈氏企业的形象一落千丈!”   “沈书扬,我和你已经分手了,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   韩数说着,与他目光对视。   “我还有话要问你,听说你开了一家裁缝店。你什么时候学的做衣服,是不是因为我?”   “你想多了。”   她越是无所谓,沈书扬就觉得她在撒谎。   “要是没有朱紫青的事情,你是不是不会和我分手?”   这种假设怎么可能会有?要是没有朱紫青,他沈书扬确实是一个表里如一的谦谦公子,那么他们上辈子的婚姻中,即使没有孩子,也不可能相敬如冰。   但是世上,哪里有如果。   “你不觉得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吗?事到如今,我们好聚好散,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好,很好。我记住了。”   他松开她,桃花眼脉脉生情。现在的韩数只觉得这样的情意令她有些恶心,她胸口堵得慌,很想吐。   她别开眼,突然看到不远处躲闪的身影,嘴角勾起笑意。   “沈书扬,你在我面前做出这么深情的模样,就不怕伤了别人的心?”   沈书扬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朱紫青。   朱紫青被发现,犹豫一下大大方方地走过来。   “好巧,没想到随便逛个街会碰到你们。”   真是好巧,韩数笑着,瞥见沈书扬难看的脸色。   沈书扬要是看不出来朱紫青是在跟踪自己,那他就是白活了。做为一个标榜堪比古代世家公子的男人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监视自己。   “书扬,这不是要去美国了,我想着自己还要添置一些衣服,所以就随便出来逛逛,没想到会遇到你们。你们聊吧,我自己逛。”   “我和沈书扬没什么好聊的,走吧晓美。”   杜晓美立马挽着她的手,两人先行离开。   八月初,天气还是很热的。   街上来往的人却不少,丝毫没有被炎热吓跑逛街的热情。街道两边,是一家连着一家的小吃摊,空气中飘着烤串的香气。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都没有说话。   “韩数,你和那个赵总以前关系怎么样?”   杜晓美突然来一句,韩数微一怔。   “不怎么样,普通的邻居关系。”   “那是谁传你和赵总的事情?”   还能有谁,女主白露。   “你记不记得那位白小姐,她今天来找我,一开口就让我不要纠缠赵总,还开了二十万的支票。”   二十万,在现在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数目。   韩数淡淡地说着,杜晓美的眼睛睁得老大,结结巴巴地问着:“二…二十万?你…你没有收?”   “当然没收,我干嘛要收她的钱。”   “那可是二十万,不要白不要。反正你和赵总又没有什么关系…等等…你不会真的和赵总…所以才不收的吧?”   她这一问,韩数自己都有些发愣。她和赵时律有关系吗?要说有,他们并不是男女朋友,仅是以前的邻居。要说没有,他们却有了孩子。   “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那二十万我才不要。我要是真和赵总有什么,多少个二十万都有。”   “哟,有情况!”   杜晓美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谁不知道韩数为人严肃,最听不得别人拿她和男生开玩笑。以前沈书扬追她时,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博得美人一笑。   今天沈书扬质疑她和赵总,她居然没有辩驳。现在还说这样的话,难不成两人真有什么事?   “韩数,你和赵总真有情况啊?”   要是有情况,也不足为奇啊。他们俩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男的帅,女的美,妥妥的青梅竹马。   韩数但笑不语,嘴角莫名翘起。都发展出一个孩子,算是男女交往的终级目标了吧。或许是重生,或许是知道他的情意,或许因为他是自己孩子的爸爸。   总之,她对他,心情现在颇为微妙。   杜晓美惊讶不已,“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春心荡漾,明明就是有情况。”   “谁春心荡漾了?不过确实有一点情况,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有后续发展,我第一个告诉你。”韩数尽量平静地说着。   杜晓美立马就明白了,担忧转成欢喜,高兴地说道:“依我看啊,他一定对你有好感。要不然上次采访一听说是你马上安排,还指名要你去。你们小时候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现在正好单身,不妨考虑考虑一下。我可是听说这个赵总为人虽然冷漠了些,但绝对洁身自好。这个我有发言权,我堵过他一段时间,发现他根本没有夜生活。”   韩数虽然早就知道他的为人,但从别人口中听到中肯的评语,多少有些动容。只不过并不每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女都能称为青梅竹马的。   她和他,明显就不是。   “他要真有,你也发现不了。”   “是真没有,你可不能看不起我作为一名记者的专业眼光。”   杜晓美不满地说着,佯装生气。   “谁敢质疑你杜大记者。”   “这还差不多。”杜晓美眯着眼笑起来,“你们真的有什么,可不能瞒我哦。”   “一定不瞒你。”   两人重拾欢笑,沈书扬的插曲被她们抛在脑后。   一边走着一边说话,商业街两边有许多发传单的人,杜晓美随手接过一张传单,看也没看,直接拿在手上。   发传单的人认出韩数,犹豫几下,叫住她,“小姐。”   “你叫我。”韩数莫名其妙地回头,指了指自己。   “是的。”那小伙子说着,脸先红了。“我上个七夕时给你送过花,你还记得吗?”   “哦。”韩数脸冷下来,记起他来,以为他想搭讪。   “是这样的,我送完花出来后,有个先生拦住我…给我一些钱,让我再给你送花。可是他不知怎么的,又不送了,钱也不要…”   韩数原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听他一说,露出惊讶的眼神。不过很快,她就猜到那个男人是谁。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你不是送花的吗?怎么还发传单?”   传单小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电科大的学生,我叫贺学文。学习不忙时我就出来兼个职,什么都做。”   说完,他从口袋取出一叠钞票,递给韩数。   韩数不要,能出来兼职的学生大多家庭并不富裕。   “你收着吧,他给了你就是你的。”   “有一千二百块,不是小数目,你们真的不要?”   韩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拉着杜晓美走远。   贺学文这才踏实地把钱收好,之前总觉得白拿别人的钱心里不踏实,暗想着自己真是走运。此时旁边不远处一个白T恤小伙子看到这一幕,走过来问道:“学文,你认识刚才那两个人吗?”   “你还不知道我,我在南城怎么可能认识人。”   贺学文把送花的事情一说,连说自己走了大运,等下回要请同学们吃饭。   “别了,省着用吧,这一千二够你几个月的伙食费。”   两人的家境都不好,正是因为做兼职才认识的。相似的家庭环境让两人成了好友,也都知道赚钱的艰难。   “行,等会我们回学校,我就请你一个人吃碗砂锅粉,再加几串烤肉。”   “好。”   白T恤小伙子望着韩数她们远去的背影,出神了许久。 第17章 期待   韩数和杜晓美已经走远,贺学文说的事情勾起了杜晓美的好奇心,一直路都在打趣,追问那要送花的人是谁。   “韩数,你说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了?是不是又是你的爱慕者?”   “我不知道是谁,那天沈书扬给我送过花,被我丢了。”   一扯到沈书扬,杜晓美赶紧岔开话题,说起杂志社的事情。尤其杂志社新来的一个主编,在她的口中出现了三次。   “你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韩数皱着眉,问道。   杜晓美脸有些红,不自然地回着,“不是说过了嘛,叫程磊,长得特别精神。关键是勤奋肯吃苦,听说还是当年安城的高考状元。”   韩数心里一沉,晓美一副陷入爱河的模样,不会现在就爱上程磊了吧?   “晓美,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你得深入了解才能下决定。”   杜晓美脸更红,“我了解了啊,他在南城自己供了一套房子。今年二十六岁,年轻有为,前途不可估量。”   “你了解他的家庭吗?”   韩数问着,想起了前世。   杜晓美嫁的人就是程磊,不过这个婚姻对她的伤害太深,以至于她后来根本不相信婚姻,宁愿一个人单着。   程磊个人确实比较优秀,可是他是一个典型的凤凰男。   所有凤凰男有的毛病他全有,自尊心太强,刚愎自用听不别人的建议。而且所有凤凰男家庭该有的他一样不落。什么奇葩父母,极品亲戚,还有想沾光的乡亲。   最典型的是他是父母生了四个女儿才得来的宝贝儿子,而且他还是一个大孝子。   可想而之,杜晓美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嫁进这样的家庭会遭遇什么问题。婆媳关系,隔三岔五就冒出来借住的老家亲戚。   还要接济农村的姐妹们,就连所有外甥外甥女上学的费用,都是程磊这个舅舅负担的。因为当年是姐姐们赚钱供他上的大学。   他自己十分节俭,并且严格控制着晓美的经济,晓美多买一件衣服在他的眼中,都是罪恶。   结婚不到三年,杜晓美差点变了一个人。抑郁,暴躁。   最后离婚了,她才慢慢好转,却再也回不到婚前开朗的模样。   “韩数,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门当户对啊?”杜晓美嘻嘻哈哈地说着,跳着走远了几步,笑眯眯地望着她。   “我哪有那么古板,我觉得一个人的家庭能反应出他的三观。你总得要三观一致,志趣相投以后才过得幸福吧。”   “说得也是,要是像你和赵总一样青梅竹马就更好了。”   杜晓美玩笑地说着,带着浓浓的调侃。   韩数立马作出假怒的表情,故作生气地回着,“好哇,居然取笑起我来。我看春心荡漾的是你吧,是谁刚才一口一个程磊的。你不是自诩大记者吗?有本事好好侦察一下那个程磊,说不定会有新发现哦。”   但愿晓美能将自己的建议听进去,去了解程磊的家庭。   “我在说你的事,你就扯到我头上了。哼,反正我不管,你要是真有什么情况,我一定要成为第一知情人。”   韩数停住脚步,认真看着晓美。眼前人开朗热情,很难想象会是以后那个表面左右逢源圆滑世故,却将自己内心封锁起来的人。   “晓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我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但是你自己的事情要上心些,我不想你受到伤害。要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那都是欺骗感情。可真是以结婚为目的,我们就得先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   她眼神认真,杜晓美不自觉地点头。   一想到好友和沈书扬的事,沈书扬人品是一方面。在不知道这个之前,两人之间最重要的障碍就是两人家境悬殊。   “门当户对这个词听起来迂腐,可是人生在世,本就在世俗之中,怎么可能不在乎家世。人可以穷,但不可以有穷的思维。嫁给一个人,不光是嫁给他这个人,而是嫁给他的家庭,甚至是他的家族。所以婚前了解,总好过婚后磨合。”   杜晓美也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韩数,这样的话我妈也和我说过。她不反对我谈恋爱,但一定要先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我还笑她老土,现在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很有道理。”   有过阅历,有过婚姻的女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多出一世的经验,韩数怎么可能认清这个事实。   两人在公交站分开,各自乘车回去。杜晓美是南城的土著,毕业后与父母住在一起,她的父母开了一个商店,家境还算可以。   韩数坐在公交上,夜晚的南城和白天不一样。灯火阑珊,华灯闪耀。没有白天的灼热和来去匆匆的行人,有的是悠闲的人们和热闹的喧嚣。   突然公交一个猛刹车,她胃里似有东西想翻涌出来。   赶紧捂着胸口,拼命压制着。   一直忍到公交到站,再也忍不住,扒着垃圾桶大吐特吐起来。   “哟,姑娘,晕车啊?”   一个老大爷问着,她顾不上回答。   “哎哟,这不是隔壁的姑娘吗?”一道女声接着响起。   韩数听出是那位伍太太的声音,伍太太的身边跟着一个少年,斯斯文文的长相,短袖短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就没有再说话,看样子有些腼腆。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过嘴,问道:“你好,带孩子上补习班回来吗?”   “可不是嘛,下半年就初三了,明年就考高中,不补习怕跟不上。”   伍太太一脸的忧心,现在的孩子上个学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上了重点初中,还要考重点高中,等高考完才能松口气。   “你孩子这么用功,肯定能考上一中的。”   韩数记得清楚,伍太太的儿子确实考上一中。当妈的高兴,逢人就说,连她这个不怎么说话的邻居都知道。   “那借你吉言。”伍太太笑得真诚起来,觉得邻居姑娘不光长得美,心也善。   两人边说着话,少年不远不近地跟着,三人往小区走。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韩数。”   伍太太笑起来,“这名字取得好同,韩数函数,你父母一定是文化人。”   韩数眼神有些恍惚,她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韩东了。以前只在逢年过节才可以见到,自从奶奶去世,她没有回过江市,也没有再见那个所谓的父亲。   “应该是随便取的,我父母没什么文化。”   伍太太立马岔开话题,“上次见到你的男朋友,长得真好。”   韩数笑笑,顺手捋了捋发。   然后伍太太把赵时律好一顿夸,又扯了许多家常。   到了八楼,各自开门后伍太太的儿子先进去。伍太太想想,对要进屋的韩数小声道:“刚才我看你吐得那么厉害,我以前怀我家儿子时也是那样。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就是提个醒,许多女孩子不懂没注意。要是乱吃了药,以后不好。”   韩数微怔,然后笑了一下。   “你提醒的是,我明天就去医院看看。”   “那行,你和你男朋友长得那么好,要真是有孩子,那得多漂亮!”   伍太太说着,进了屋。   韩数也跟着进屋,关门。   靠在门上,想着伍太太的话。是啊,她和他长得都不错,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是长得像她,还是长得像他?   她的心开始无比期待起来,算日子应该能去医院照B超了,明天她就去检查一下吧。   此时的他,在干什么呢?   时居大厦里,已经漆黑一片,唯有二十六楼还亮着灯。   赵时律坐在办公桌前,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俊美的脸在屏幕的光亮中越发的深沉,狭长的凤眼半敛着,长长的睫毛覆着。   他的脑海中是白天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回放着,无比清晰。   那个心尖上的人儿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和那孕妇一样挺着肚子,对自己撒娇,嘟着嘴抱怨这个不想吃那个不想吃?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心塌了一块,洼陷成沼泽,内里软成稀泥。   半晌,他动了。   在电脑上打开百度,输入几个字。   怀孕的症状。   然后盯着那几个字,看了许久,修长的手指按下鼠标,点了搜索。 第18章 开诚   很快,搜索结果就弹了出来。   他认真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对比着。早孕的症状一般有喜食酸辣、不喜荤腥、嗜睡、恶心呕吐、胸部胀痛、脾气阴睛不定,性格变得极为敏感。   目前她和前两条能对上,后面的他无从知道。   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许久,似乎并不能印证那个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他视线离开屏幕,慢慢抬头望去,一室的冷清。   过往的岁月中,有许多这样孤寂的夜。而今,纵使依旧孤身一人独处,他的心中却似有了世间最美的期待。   他期待着自己的等候能落地生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长成枝繁叶茂果实丰硕。   过了一会儿,他关上电脑切断电源,起身离开办公室。二十六楼是他一人的办公区域,左边是会客厅,右边是会议室。   这个时候,整层楼空无一人。   出了大厦,开车驶上道路。不知不觉又开到她的小区底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无时不刻都在受着她的牵引。   她在做什么呢?   如果她真的怀孕,她会怎么做?   他变得不确定起来,又隐含着热切的期待和渴望。   突然手机有短信进来的消息,他打开一看,是她的短信。   【别在外面晃了,快回去睡觉吧,我要是有事我打电话给你的。】   抬起头,他看见八楼的窗台上隐约站着一个人。远远瞧去那身影是那么的窈窕纤细,楚楚动人。很快那人影离开,紧接着窗帘被拉起。   他握着手机,静默一会,开车离开。   韩数进了房间,收好刚才画好的设计图,这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起床刷牙时,她终于领会到了孕吐的厉害。原本还以为昨天是晕车的吐,没想到那就是孕吐拉开的序幕。   其实说是吐,也不尽然,因为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但她感觉胆汁都吐出来了,嘴里苦苦的。除了苦,没有任何的感觉。   自然,也就没有食欲。   有了孕吐的反应,她能更清楚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存在。他(她)这是在向自己宣告自己正在生长。   镜子中的她,脸色带着睡醒后的无神,还有一丝苍白。   可是她的眼中,却有无尽的喜悦,欢喜到快要满出来。   外面响起敲门声,她开门一看是送快递的。看到熟悉的包装箱子,她什么也没问,直接签名收货。   家里的桔子正好吃完了,要是在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吃桔子。   新到的桔子新鲜青绿,偶尔有一些带黄的。闻起来酸酸的,冲淡了她刚才孕吐后的不适。也不管是不是空腹,剥开一个吃完,胃部果然舒适不少。   洗完脸,换好衣服出门。   早市已散,她找了一家早餐店要了一碗粥,就着咸菜,勉强吃完。嘴里木木的,像是没有知觉,抗拒着任何食物。   为了孩子,还是得吃。   吃过早餐后,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桔子,边走边吃。   三个小时后,南城中心医院的妇科诊室,中年女大夫看着手中的B超单子,面无表情地问道:“孕七周,打算要吗?”   韩数微笑回着,“要的。”   女大夫的脸色好看起来,变得和颜悦色。   “孕早期要补叶酸,我开个单子,还有注意不要剧烈运动,十二周后到产科检查建册。想吃什么就吃,要是实在吃不下不要勉强,孕早期孩子需要的营养并不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好单子,说了一句恭喜。   “谢谢。”   韩数由衷地道着谢,接过单子,紧紧地捏在手上。   “下一位。”   女大夫的声音重新恢复成冷漠,以前的韩数不理解,觉得妇科的医生们都好冰冷无情。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无情,那是怒其不争。   医院是最能见证生离死别的地方,医生们见得太多,当然更愿意看到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和病人身体康复的欢喜。   年轻女孩子独自来看妇科,虽然见得多,但还是会有人带着有色的眼神。   她长得漂亮,走到哪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在排队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后指点她不知自爱,这么年轻来妇科检查定然不是好事。   她不理会这些人探究的眼神,现在的她是十二年后那个强大的女子。她已经可以自动屏蔽别人不好的言论,不去理会他人的流言蜚语。   在药房取了叶酸,放进包里。   此时艳阳高照,四周可见热浪形成的气流。车流滚滚,人潮涌涌,让人觉得分外的燥热。   她上身是白色的短袖,下面是长长的雪纺风情花裙,特意穿着平底鞋。本是十分随意的装扮,却愣是被她穿出了飘飘欲仙的感觉。   医院的门口,进出的人还是很多。大多数行色匆匆,或提着买的盒饭,或是垂头丧气,面露焦虑。   医院是最能见证人生悲欢离合的地方,世间百态,尽在那一间间的病房之中,在那一张张夹杂着喜怒哀乐的脸上。   偶尔也会有孕妇经过,大多有人陪着。   她看着那些人的肚子和她们脸上温柔的神情,会心一笑。再低头看着手中的B超单子,单子暗影的中间,是黑色不规则的圆形。圆形中,则有一个白点。   在旁人诧异的眼神中,她举起B超单子,亲上那白点。   她的眼睛里有泪意,莫名想哭。忍了忍,仔细地把单子叠好,放进包里,小心翼翼地离开医院。   没在回店里,而是打车直接去时居大厦。   在看到B超单子的那一刻,她突然就真实地有了要当妈妈的使命感。一个孩子的降生,不光是吃饱穿暖那么简单,还有完整的家庭。   为了她的孩子,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她的孩子,不能像她一样,生长在父母缺失的家庭中,从小听着别人的非议长大。她有信心可以给孩子所有的爱,但唯独不能代替爸爸的角色。   没有爸爸的孩子,心理发育怎么能健全?   出租车停在时居大厦的底下,她付过车钱下车。一楼前台的小妹惯例询问她找谁,事先有没有预约。   她摇了摇头,“我找你们赵总,但是我没有预约。”   前台小妹犹豫一下,好像认出了她。   “你是上次那个杂志社的记者吧?要不我打电话问一问冯秘书?”   这个小妹还算热心。   韩数笑了笑,“不用,我打电话给你们赵总吧。”   小妹惊讶地睁大眼,很快又觉得正常起来。她既然采访过赵总,会存有赵总的号码也不足为奇。   电话一响,那边好像就接了。   “喂,我在你们公司楼底下。”   赵时律正在开会,狭长的眼神闪着不为人知的欢喜。刚才电话一震,他一看到上面的名字,立马拿起接听离开座位。   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他人已到了会议室外在,沉着声,“你等我,我去接你。”   转身进了会议室,安排冯新民主持,自己则匆匆下楼。   前台的小妹听韩数说了一句话就挂了电话,以为她被拒绝了,好心地说道:“我们赵总永远都是工作第一,他可能正在开会,要不你晚点再打?或者你登记一下,留个号码,我帮你转交给冯秘书?”   “谢谢。”韩数微笑着,“他马上下来。”   小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总裁专用电梯开了。   赵时律从里面出来,长腿大步迈着,深邃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欢,“等久了吗?下次要来提前打电话,我去接你。”   “就等了一会儿,和前台小姐聊了一下,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赵时律转头看了前台小妹一眼,说了两个字,“很好。”   前台小妹激动得心“扑咚扑咚”地跳着,妈呀!赵总夸她很好,天哪,今天是黄道吉日吗?她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刚才那位漂亮的小姐是谁,难不成是赵总的…?   那边韩数和赵时律已经进了电梯,电梯一路上行,韩数没有再说话。赵时律没有想过她会来找自己,脑子里除了激动,一片空白。   电梯到了二十六楼,办公室门口的小刘刚才看到赵总急匆匆地下去,现在又带上来一位小姐。她当然认出韩数,心里留了心。   等他们一进办公室,她就立马打了一个电话。   赵时律让韩数坐下,亲自给她倒水。   “要咖啡还是茶叶?”   “不用,白开水吧。”   她打量着办公室的布置,上一次太过匆忙,没有仔细看。这一次倒是大方地打量着,布置依旧是深色简约款,极为适合他本人的气质。   很快,他端水过来,又问她饿不饿,要吃些什么。   “不用,我不饿。你坐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面上带着认真,他眸色一黯,坐在她的对面。   “上次你曾经问过我对你是什么意思,我曾回答你考虑好就会给你答复。所以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他看着她,正襟危坐着,像是等待宣判的人。   “我觉得我们可能不会成为男女朋友。”   这句话让他的心刹那间滑进深渊,紧接着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但我们可以以另外一种关系相处,比如说为人父母的关系。”   她说完,从包里取出那张B超单,递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下一章就开始入V了。明天的万字大章会在凌晨发出,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19章 孩子   赵时律脑子里全是空白, 她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 可是组合在一起,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明白。   机械地接过她递过来的B超单,黑白如幻影的B超图他看不懂, 他的眼睛紧紧地落在最下面的字上。   超声显示:宫内早孕,胚胎存活。   早孕?   他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心境瞬间的万变,犹如地狱和天堂,皆在白纸黑字间, 起起落落, 极致幻化。   无数的猜测,试想过的无数可能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他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 像是被一股暖流带着,急速上升直冲云霄。   冷峻完美的五官微微地扭曲着,狂喜覆盖了他眼中的冰冷,那喜悦盛不住, 满得全要溢出来。薄唇紧抿着绷成一条线, 嘴角似乎在轻抖, 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是什么意思?   父母?   他和她吗?   她的意思是他们要为人父母,要共同拥有一个小生命。是自己想的这样吗?他不停问自己, 眸光紧紧地盯着她。   他是不是在做梦?   自己心上的人怀了他的孩子, 还愿意生下来。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母子(女)就是自己人生的所有。   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命根子。   他愿意倾其所有护着他们, 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你刚才的意思是你愿意生下来?”他问着,语气忐忑。   “没错,孩子是上天赐予的,要是拒绝会遭报应的。”她轻喃着,想起自己的上一世,可不就是因为放弃孩子,所以才会受到惩罚。   亲耳听到她肯定的答复,他双手成拳,眸中全是她。她的长相一如从前,温婉美丽。可是此刻在他的眼中,她的美胜过世间一切美景。   一生所求,终将得偿。   人的一生,如果有比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让人欢喜的事情,那一定是心爱的人给自己生一个孩子。   他此前的半生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这一刻是无数个披星戴月跋涉的苦行者见到的那一抹曙光,终将照亮他往后的旅途。   两人相望着,她的脑海中掠过的是前世种种,如老电影一般一帧帧地在眼前晃过,慢慢化成云烟消散,最后只剩下眼前人的面容。   而他的眼前唯有她,从粉粉的一团,到纤细窈窕。从朱雀巷那长长的窄街中,一直到南城。他偷偷追随着她的脚步,默默地看着她。   她幼年时的玉雪可爱、她慢慢长大后的冰冷漠然、她痛骂自己的神态、她绝望的眼神、最后定格成眼前的女子。   平静,柔和。   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她秀美的长相一如从前,但由内而外的气韵却大不相同。   岁月何其神奇,他记得她稚童的模样,记得她高举到他嘴边的麦牙糖。那甜香常萦绕在他梦中,到了此刻清晰如故。   鼻息间,还隐约能闻到。   甜蜜,温暖。   “谢谢。”   许久,他轻语。   谢谢你像小仙女一样降落在我的身边,赋予我灰暗的人生一道美丽的色彩。谢谢你多年后还能对我重新展颜,让我再次看到世间最美的颜色。   她的眼眶立马红了。   这声谢谢太过沉重,沉重到让她想起自己的罪恶。犹记得书中的那个片断,多年后他知道自己曾经怀过他的孩子后的反应。   那种无声的悲怆,那种刻入骨髓的痛苦。   好在,上天愿意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可以重新回到过去。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她的孩子还在,她可经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孽。   这个孩子,是她的救赎。   她一副要哭的样子,立马让他手足无措。   网上可是说过孕妇心情起伏大,容易喜怒无常。他忙用纸巾替她擦眼泪,自然而然地坐到她的身边。   她控制不住自己,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紧紧地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感受她的哽咽。   她是不是不太愿意留下他们的孩子?   可是,就算她不愿意,那句让她放弃的话他说不出口。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希望她能生下孩子。   “数数,你要是觉得有负担…你就说出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哪怕你把孩子丢给我一人…”   韩数从他怀中抬起头,眼眶红着,眼里还有泪意,“你说什么呢?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们要为人父母?你是不是只想要孩子?”   语气委屈中带着控诉。   他哪里会有那个意思,不是怕她…   “我怎么可能有那个意思?那个…你要是愿意,我们马上结婚。”   结婚两个字韩数当做没听到。   她为自己刚才突然来的脾气懊恼着,闻言小声地道:“对不起,我刚才情绪激动了。孩子是我自愿生的,我当然希望他(她)不要有你我那样的童年。”   一提到童年,赵时律深邃的眼眸渐深。记忆中并不宽敞的朱雀巷,厚重暗沉的石板路,斑驳的老墙。每到梅雨天气就潮湿的空气,滋生出阴霉味久挥不散。   伴随着阴郁的气氛,还有那些异样的眼神,躲躲闪闪地议论声,充斥着他的整个童年及青少年。   他的手臂收紧,闻着她秀发间的清香,“不会的,我们都会是好父母,对吗?”   她已平复情绪,点了点头。没错,他们一定会是好父母。她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妈妈,而他,她相信他一定会是好爸爸。   两人从未这般拥抱过,反应过来的她,轻轻将他一推。   他不舍地松开,深情的眼神看着她,慢慢移到她的腹部。那里一片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要吃什么,想吃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迭声问着,一声比一声关切,听得她心头一暖。   “我没有想吃的,你今天早上送的桔子不错,我包里还带了几个。”她说着,取出一个来。   他立马接过去,替她剥好去络,再递还到她的手中。   外面有人敲门,传来冯新民的声音。   “你在这里等我,那边就是休息间,你要是想累了就去躺会,我去去就来。”   “去吧,工作要紧。”   她说着,掰开桔子。   他起身离开,和冯新民一起去会议室。   外面的小刘纳闷着,怎么那韩小姐还没有出来?她和赵总有什么话说?赵总都走了,她怎么还不走?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身精致的白露走了过来。   她永远都是优雅得体的样子,轻声地问着,“你们赵总在吗?”   “我们赵总刚去了会议室,白小姐你要不在会客区等一会儿?”小刘回着,声音跟着压低,凑近一些,“白小姐,上次那个采访赵总的韩小姐在里面。”   白露眼神微变,点了点头。   “那我进去等赵总吧,正好和韩小姐说说话。”   韩数坐在沙发上在吃桔子,悠闲随意,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韩数听到她的声音时,已经把B超单收好了。   白露脸上笑着,心里已是惊疑不定。这个女人,居然登堂入室了。时律是什么意思?竟由着这女人如此随意?   “韩小姐也在啊?时律真是的,怎么把客人独自丢下?”   韩数笑了一下,白露女主人的做派太明显。   “刚才冯秘书找他,他去处理公事了。我没什么事,他陪不陪我都无所谓,我就在这等着他就行。”   白露眼神闪着,这话听着怎么透着一股子亲昵。   “韩小姐的裁缝店不忙吗?”   “不忙,都没什么客人,没什么好忙的。赵总可是我的大客户,在我那里订了好几套衣服。”   听她这么一说,白露心里好受一些。时律一定是碍于以前的情面,才同意在她那里做衣服的。想不到她倒会顺着竿子往上爬,赖在时律的公司不走。   “时律的衣服都是赵阿姨在国外定制的,他可能不太会穿你一个裁缝店里出来的衣服。”白露明显的不相信,认定这是她想勾引赵时律的借口。   韩数又笑了笑,吃下最后一瓣桔子,抽出纸巾擦手,“当然会穿,他可是说过以后不会再穿什么国外名牌,全部穿我做的衣服。”   白露不信,眼神开始凌厉起来。   “韩小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因为别人客气的话,就得寸进尺。时律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时居的总裁,他会穿你一个名不经传的裁缝做的衣服,还全部?”   “信不信由你,只是因为你问到了,我就随口一提。”   韩数身体往后一靠,含笑看着她。   白露深吸着气,优雅地走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来。   “我信韩小姐说的话,时律这人看着面冷,实则最念旧情。他还记得你们曾经的邻居情分,愿意拉你一把。你一个女子,又刚被人甩,开个小裁缝店生意也不好。他这是可怜你,同情你。”   韩数依然笑着,并不反驳。   “听说韩小姐是南大毕业的,还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女,为什么甘愿做一个小小的裁缝?以你的学历和才华,胜任一个公司的部门经理绰绰有余。我们白氏在南城有六家酒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去任何一家出任经理。”   这个条件对于一个刚毕业的新人来说,确实十分诱人。可是韩数不是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她可是有着许多年管理经验的人。   “多谢白小姐的好意,只是我这人性子不太讨人喜欢。要是进公司容易和人相处不来,我就喜欢自己工作,赚多赚少就图个自在。”   白露眼底划过轻视,觉得她自甘平庸,不想着提升自己,就想着凭着年轻貌美不劳而获。   “韩小姐,女人的青春有限,青春饭吃不长久的,唯有事业才是自己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优越感,恨不得把韩数比到尘埃里。   原书中对于女主的描写也是极尽赞美,漂亮能干,专情又有才华,是妥妥的白富美。与男主无比般配,甘愿痴情守候。   韩数眼神飘忽起来,前世、梦境、还有原书。这一切是那么的荒诞却又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赵时律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白露,原本柔和的脸色立马严肃起来。   白露优雅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时律,我听说韩小姐在里面我就进来了。刚才我听说韩小姐迫于生计开了一家裁缝店,觉得有些浪费人才。所以我诚意邀请韩小姐去白氏就职,你帮我劝劝她。”   韩数无语,低头笑了一下。   赵时律冷着脸,“那是她的事情,不需要你费心。你今天来时居有什么事,方案做好了吗?”   白露脸略有些僵硬,努力维持着脸上优雅的表情,“我说过三天之内一定会交一份满意的方案,我的能力你放心,方案已经提前做好。”   她把方案交到他手上,他接过来没有看,随手放在桌上。   “白小姐,我看过后会与你沟通的。”   赵时律说着,走到韩数的面前,微弯着腰询问,“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他的语气是别人从未见过的温柔,对待韩数的样子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白露被晾在一边,原本就极为难堪。现在看到这一幕,觉得无比太刺目,他的温柔刺痛她的眼,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时律,你上回不是还催着要确定方案好印宣传单子吗?为何不现在看?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随时修改。”   “白小姐,现在是吃饭时间。方案我们下午再谈。”赵时律并未回头看她。   “那正好,我请客。”   “不用,我让冯秘书安排你的午餐。”   白露脸上的优雅有些维持不住,她的眼神看向韩数,韩数半垂着眸子,未看她一眼。她心里更气,指甲掐得更深。   韩数忽然抬起眸,看了她一眼。   “赵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每回来时居,往往不到半小时白小姐就会出现。不知道是我一人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其他女人来找赵总,白小姐都会及时赶来?”   白露“刷”地一下白了脸,心里“咯噔”一响。眼里全是不可置信,这个女人怎么敢?怎么敢在时律的面前告自己的状?凭什么?   她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赵时律,赵时律也真起身体,缓缓看向她。   那原本深邃的眼中全是冷漠,俊美的脸上是她看不懂的彻骨寒意。他整个人冷下来,走到桌子前打了一个内线,“冯秘书,你过来一下。”   很快,冯新民便敲门进来。   一看室内的情形,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老板,您找我?”   “小刘私自放人进我办公室,让她去财务那里结工资走人。”   冯新民看看韩数,又看看白露,不知道小刘私放进来的到底是哪一个?   “时律,你不能听信一个外人的话,我没有故意监视你。都是因为最近方案的事情,我跑得比较勤,撞上的机率大了一些。”   “外人?”赵时律闻言,眼神更冷。   冯新民皱着眉,可是白氏和赵氏两家是世交,分明是有联姻的打算…但是老板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漠,今天难不成要闹僵?   “时律,我们白氏和赵家是世交。韩小姐对于你我而言,就是一个外人,她说什么你不能都相信。”   赵时律冰冷的眼就那么看着她,眼神一如往常的冷漠,“她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是什么?   白露心沉到谷底,时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被这女人给哄骗过去,真的为了这个女人下自己的脸面?   冯新民已听出自己老板的话外之意,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内人在古代是妻子的意思,他们老板这是…承认韩小姐是妻子?   韩数还是坐着的,此时也坐不住了,她慢慢起身。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索性说来。上一世,她和沈书扬的婚姻中横着柳佳宁,还有朱紫青。她可不想这一世,和赵时律之间还要插着一个白露。   那样膈应的事情,她不愿意经历第二遍。   “白小姐说是巧合,世上除非人为,要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昨天赵总刚去过我的店里,不到一个小时白小姐就出现了,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不…时律你别听她胡说…我只是去那里随便逛逛,不想碰到韩小姐,谁知道她竟然误会了,还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赵时律哪里会信她,他眼底划过狠厉。韩数是他的底线,谁也不能碰,任何人都不行!   冯新民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从他刚从江市接回来没多久,就跟在他的身边。记得那时候他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经过这几年的淬炼,他已收敛所有的锋芒,尽皆藏起。   然而名剑再是蒙尘,利芒仍在。   他气场一变,冯新民就觉察到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白小姐很明显惹到他,他真无情起来,根本不会把两家的交情放在眼里。   “我有没有胡说白小姐难道不清楚吗?白小姐口口声声自称赵总的未婚妻,让我远离赵总,并甩给我一张二十万的支票…这事白小姐总不会忘吧?”   “你胡说…你胡说…时律你不要听她的…”   赵时律不光是眼神变了,整个人都变了。要不是韩数见过他更阴沉的样子,只怕现在都要被他的模样吓到。   白露明显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她有些站不住。   “白小姐,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何时订过婚?”冰冷的字,一个一个地从他嘴里冒出来,冷进人的心里。   “时律…你听我解释…”她急急解释着,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敢说?时律会不会误会她,她该怎么办?   “不用解释了,我们时居真心诚意和白氏合作,没想到白氏却如此没有诚意,那么我现在宣布时居和白氏的合作作废。白小姐以后不用再来谈什么方案,我怕谈着谈着,我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妻子。”   白露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才是最配得上时律的人,一定是韩数用花言巧语迷惑了时律,才让时律这么不留情面。   “时律,你听我说,合作本来就是幌子,是我们两家为了撮合我们。她是为了你的钱…赵阿姨不会同意你们的…”   赵时律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来,他怎么不知道两家要联姻?   “我妈同不同意不关你的事,她就算是为了我的钱,我愿意双手奉上,她要多少我给多少,哪怕是我所有的资产。现在请你离开!冯秘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让小刘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白露被他的话惊住,他竟然是心甘情愿受骗的,还要把所有的资产都送给这个女人。凭什么?这个女人什么都比不上自己,为什么?   冯新民也被镇住,接收到老板飞过来的眼刀子,他头皮一麻,立刻飞快出门去办。   小刘还在留心着办公室里的动静,听到赵总的吼声,她心惊了一下。然后看到冯新民出来,她连忙小声问道:“老大,赵总在发火吗?我怎么听到他让人滚…让谁滚啊?”   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赵总肯定是让那姓韩的滚。哼,不过是一个小记者,仗着长得漂亮就想勾引他们赵总,也不看看赵总是什么身份。   长得好,家世好,还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怎么可能是普通女人能配得上的?也只有白小姐那样的富家千金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总裁夫人,其他的人都是痴心妄想。   冯新民一脸严肃,眼神复杂,“赶紧收拾东西,立马走人。”   什么?   小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大让她走人?   “老大,我犯什么错了?”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什么东西都收?你是不是把赵总的行踪透露给了白小姐,现在赵总知道了十分生气,你被开除了!”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大…”到底是年纪不大的姑娘,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变故,那眼泪就“扑扑”地往下掉,大颗大颗的,“老大…怎么会这样?以前不是一直没事吗?我也没有说什么,怎么就把我开除了…”   “白小姐是谁,是你的老板吗?”冯新民一脸的怒其不争。“你做过什么心里清楚,你不冤,别在这里哭,赶紧走人!”   小刘更委屈了,她做什么了,不就是帮老板拦桃花吗?公司里都在传,白小姐一定会是他们的老板娘。她这不是讨好未来的老板娘吗?怎么还会丢工作呢?   “老大,你帮我求求情…我把她送的东西都还给她…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改…”   冯新民摇摇头,“晚了,赶紧走吧。公司不追究你泄漏老板行踪的罪你就该谢天谢天了,还想着留下来?我给你一句忠告,以后无论在哪里上班,记住不要贪小利,老板的利益高于一切。”   小刘抽抽答答的,怎么想都不明白。   “赶紧收拾,等下赵总出来看到你还没走,可就不好办了。”   小刘一听,知道事情无可挽回,认命地开始收东西。心里后悔不已,她能当上总裁办公室的小秘书,招了多少人眼红。   工作轻松不说,工资还很可观。   离开时居,她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   冯新民眼神闪了闪,看了一眼老板的办公室。这时白露提着包出来,脸色很难看,完全没有往常的优雅。   她匆匆走着,连个眼神都没给其他人。   小刘哪里管得了许多,人冲出去,紧紧地拉着她,“白小姐,你一定要帮我向老板求情。我都是听你的话,是你说会保我以后当秘书组长的…”   白露暗恨,这个不长眼色的。   “刘秘书,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常来时居和你熟一些,偶尔给你带个小礼物什么的,谁知道你竟然做事这么没有分寸。”   小刘被她说得有些发懵,“白小姐,不是你让我留意赵总的事情,一有女人来找他就告诉你…”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都是你误会我的意思…时律…你要相信我。”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小刘回过头去,只见赵时律和韩数就站在办公室门口。   “赵总,你不要开除我。都是白小姐让我做的,公司里的人都在传说她以后会是我们的老板娘,我一个小秘书,得罪不起…”   “冯秘书!”赵时律睨一眼冯新民,冯新民暗自叫苦。   “赶紧走吧,再晚点走恐怕连工资都结不到。”他走到小刘的身边,拉了一把。   白露昂着头,看着那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该死的,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她不甘心,不甘心输给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人。   天底下做着嫁进豪门梦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最后还不都败给现实。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婚姻越是由长辈做主。   她就不信,赵阿姨会认一个这样的儿媳妇。   小刘抽抽答答被冯新民拉走,白露也高傲地扬着头,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口,就剩赵时律和韩数。   韩数进去拿包,赵时律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拿包的手被人按住,他整个人环在她的身后,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发誓,我真不知道白家存的是那个心思。你放心,无论我母亲…是什么想法,都不能左右我的决定。”   这话她信,即便是上辈子她都嫁了人,他的想法也没有变过。   他的母亲,在书中是一位极为通情达理的女人。即使他一直拖着没有娶妻,他妈妈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数数…”   见她不语,他轻唤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听得她浑身一颤。   “这事以后再说,我饿了。”   孕妇最大,一听她饿了,赵时律连忙带她出去吃饭。   两人一出门,冯新民等候在一旁。   “赵总,韩小姐。”   赵时律微微颔首,和韩数离开。   冯新民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觉得出奇的般配。怪不得赵总从来不找女朋友,或许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小青梅。   青梅竹马,真令人羡慕。   那边赵时律和韩数出了电梯,一楼的前台小姐立马恭敬地打招呼。   韩数微微一笑,“赵总,这个前台不错,小姑娘挺热心的。”   赵时律眼神闪了闪,心里有数。   因为韩数想吃辣白菜,两人选了一家韩国料理。辣白菜豆腐汤上桌的时候,赵时律的手机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声抱歉然后离开座位。   韩数心下一动,能让他不能拒绝的电话,只能是一个人。   他的母亲。   她所料不差,打电话过来的确实赵氏的上一任总裁,赵时律的母亲赵远芳。赵远芳此时身在国外,陪着自己的父亲看病。   “时律,刚才白云先打电话给我,说你宣布和白氏终止湖庭一号的项目,有没有这事?”赵远芳的声音不紧不慢,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焦急和怒火。   “没错。”   电话那头的赵远芳停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因为白小姐对我的私人生活造成困扰,她收买我的秘书监视我的行踪。”   “这确实是她的不对,但是她的心意你应该明白。她是个女孩子,只想着多了解你。行为虽然有失偏颇,但出发点却不是恶意。你告诉妈妈,你对她就没有一点好感?”   赵时律眉头皱起,难道母亲真的有意和白氏联姻?   “没有。”   赵远芳听到儿子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好,妈妈知道了。但公是公,私是私。就算不联姻,我们也可以和白氏合作。”   “我们时居有能力自己开发一个项目,不需要借助白氏。”   “项目的事情先放一边,时律,我听说你好像…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赵远芳把白云先的原话省去,那原话可不好听。什么物质女,就是看中时律的钱,在背后使绊子,让时律误会白露。更过分的是,那女人在时居指手划脚的,伊然一个女主人。   做为母亲,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儿子被其他女人蒙骗。   “嗯。”   赵远芳听到这个嗯字,愣了一下,“时律,妈妈希望你能幸福,你要是觉得那个女孩子适合你,妈妈也想见见。”   “好,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你爷爷还惦记着当曾祖父呢。”   母子俩讨论了一下老爷子的病情,就挂了电话。赵远芳收起电话,出神了许久,眉头紧锁着,长长地叹一口气。   “是给时律打电话吗?”   房间里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一位中年男子扶着。赵远芳连忙起身,上前扶着他的另一只手臂。   “爸,是时律。”   “哼,白云先是不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给你上眼药啊?”   赵远芳和中年男子把他扶坐到沙发上,轻轻点了一下头。   “可不是,好像白露在时律面前受了委屈。听白云先的意思是咱们时律不对,在外人面前不给白露面子,似乎还和一位姑娘走得近…”   赵老爷子七十八,面色有些不好,但总体精神状态不错。他有一双精明睿智的眼,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深沉古板。   也是这几年,脾气好了些。   赵远芳长得不像他,但眼里的精明如出一辙。   论长相,赵时律长得也不像她。她眉眼大气,就算年近五十依然保养得十分好,瞧着就像三十多的样子。   “我们时律和什么人来往,还要经过他白家的同意?白露那丫头聪明有余,就是性子太小气,和她那妈有得一比。”赵老爷子哼哼着,语气中颇为瞧不上白家那位太太。   “爸,我明天就回南城,到时候我问问情况。时律的性子我了解,他不是一个愿意和姑娘打交道的人。白氏和咱们家的那个项目也是给他们两个小辈练手的,要是能成自然锦上添花。要是时律真不喜欢白露,我不会逼他。”   赵老爷子脸一沉,“怎么,你想让你儿子也学你?”   “爸!”   “罢了,过去的事,我就不提了。时律的婚姻大事,一定不能由着他自己胡来。白露虽然有一些小缺点,但总体还是个不错的姑娘,长相家世都没得挑,你可不能纵着时律。”   赵远芳刚才微变的脸色已经恢复,“爸,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时律不喜欢的人,哪怕长得再好家世再好,我都不会逼着他娶的。”   “你…你这是和我做对?你还想不想我病好了?”赵老爷子气得顿了一下身边的拐杖。   “老爷子,大小姐是想小少爷过得开心,并没有反对你的意思。”那中年男子朝赵远芳使个眼色。   赵远芳便起身借口收拾东西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就是护着她,从小你就护着她。她的心思我还不了解,怕是心里还怨着我呢。”赵老爷子说着,声音低落下去。   “老爷子,你都是为她好,大小姐心里明白着呢。”   中年男子姓张名大海,是赵老爷子收养的,一直都跟在赵老爷子身边。他管着赵家的大小事务,算得上是管家。   赵老爷子听他这么一劝,气是消了一些。   “你去订机票,我和她一起回南城。这个破地方,呆得我都快烦死了。”   赵老爷子说着,看了张大海一眼。   “老爷子,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问过医生。”   “哼,你去问吧,反正我就是要走。”   赵老爷子任起性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张大海想了想,决定先和赵远芳商量一下,再问过医生后做决定。   赵时律回到位置时,韩数已吃完一份辣白菜豆腐汤,其他的东西一个都没动。酸酸辣辣的汤菜,吃得她还算舒服。   “快些吃吧,肉我都给你烤好了。”韩数招呼着他。   他坐下,看着她替自己夹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吃完饭后韩数要回店里。赵时律坚持送她,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昨天坐公交她吐成那样,何必要逞能。   送她到店里后,他一直磨蹭着不离开。   韩数看出他的心思,这个男人是不放心她一人。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但她没有他想的那么娇贵。   “你赶紧回公司吧,我一个人可以的。你看多少孕妇还不都是挺着大肚子挤公交上班的,我这月份还早,根本不累。你放心,要是有事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想了想,看他还是不放心的的样子,说道:“你下班来接我吧。”   这句话才算是让赵时律走了。   他一走,她就拿出画好的设计图开始裁布。面料是开店之初就订的,她又是精于此道多年,手上的活是又好又快。   快收工时,订做的招牌好了。招牌店的工人给她送过来,帮她把招牌弄好,只见上面是四个大字:挚爱一生。   下面则是小些的字:高级服装私人订制。   赵时律来时,盯着招牌出神了许久。   挚爱一生。   谁是谁的挚爱?   她是他的挚爱,他们一定会相伴过完一生。   “怎么样,还行吧?”   她笑吟吟地问着,请他进去。   “再等一会,我收个尾。”   他跟着进了工作间,就靠在隔断门边,看着她在工作。她的动作娴熟,一看就是技艺熟练的人。   她什么时候偷学的?为了沈书扬吗?   他狭长的眼沉沉的,不管是为了谁,她今后都只能是自己的。   已近六点,街上开始上人。二楼慢慢人流多起来,喧嚣不断。而最偏在里面的这间店面,却是安静祥和。   灯光柔和,室内温馨。   他温柔地望着她,她在干活的间隙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虽然没有交流,却此地无声胜有声,胜过世间千言万语。   盛世安稳,岁月静好。   剪下最后一个线头,晚礼服就算完工,熨烫的工作明天来做,今天收工。   她抖了一下礼服,小心地挂起来。   “走吧。”   她拿起自己的包,关了灯。他关好店面,和她一起走。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她坐在副驾驶上,不时用余光看他。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脸色冷峻面无表情。   若是她再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用力,而且他的唇是抿着的。剑眉微蹙,连眼梢都透着严肃。   她纳闷着,刚才还好好的,暗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他先下车,从车后绕过来给她开门。她似乎听到后背箱打开的声音,正准备自己下车,车门就开了。   视线中,是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   玫瑰的后面,是他紧张的俊颜。 第20章 求婚   他深邃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生平第一次给人送花, 他整个人都是绷着的。不知是热的还是被玫瑰的颜色映的, 原本冷峻的脸看起来已经红透。   红艳艳的玫瑰是那么的鲜艳,即使是夜幕降临, 借着灯光,也难掩其鲜艳夺目的热情。一如爱情正浓的时候, 花红叶绿,艳煞旁人。   韩数有些失神,求婚这样的事情, 她曾经历过。   那时候沈书扬安排工厂做了一万零一件T恤, 取意万里挑一。他让人在衣服上面全印着五个字:我们结婚吧。   这些衣服他做好后送到南城最大的广场派发,派发当天他把自己约到那里。她到时, 只见广场男女老少都套着同样颜色的短袖,煞是壮观。   广场正中央则高升的两簇气球,气球下面条挂着条幅。上面写着:韩数,嫁给我吧。   任何一个女人, 遇到这样的浪漫场景都会感动, 她也不例外。在围观人的起哄声中, 沈书扬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犹得自己置身在那样的气氛中, 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她那时候觉得沈书扬很用心, 为了给她惊喜,会瞒着自己做那么多的事情。   几乎是立刻,她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围观人的欢呼, 一声声的祝福声,响在耳边。她看着沈书扬,觉得那双桃花眼中盛满的都是似水柔情。   那一刻是难忘的,她以为她嫁给了爱情,以后的婚姻一定会幸福美满。   可是现实跟她开了很大的玩笑,到后来她才悟出来,并不是所有轰轰烈烈的开始,都会有一个凌驾于平凡之上的结局。   往往越是激情四起,最后都是平静黯淡收场。   比起前世的浪漫盛大,眼前的求婚是那么的简单质朴。然而她不再是追求感性的少女,而是心灵成熟的女人。   那些花里胡哨的噱头,浮夸又不切实际。越是张扬绚丽,就越显出婚后生活的苍白无色。   她的沉默,对于赵时律来说,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   突然,他缓缓蹲下,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嫁给我,不是因为孩子…”   因为我爱你。   可是这句话在他的唇边流连着,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的确,他不是因为孩子才想向她求婚的,但却是这个孩子的到来给了他勇气,让他可以鼓起全身力气向她求婚。   “我…”   这件事情对韩数来说很突然,突然到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同时她又觉得理所当然,为了孩子,他们成为夫妻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她却犹豫了。   上一次的婚姻带给她的失望感太强,她可以完全不用依靠男人自己生活,也有信心能独立抚养孩子长大。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她的孩子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他们两人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   赵时律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心慢慢下沉。自己确实太急了些,他心里清楚。她才刚决定要生下孩子,自己应该让她有时间适应突然的变化。   “你不用急着回答…是我太过急切。”   车子停在小区侧门的路边,虽然位置有些偏,但来往的行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们。有人走得慢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观望着。   一对手挽着手的恋人经过,男的吹了一个口哨,调笑地说着,“呀,求婚哪!这么浪漫。”   女的拧他一下,“你什么时候求一个?”   “哟,想嫁给我了?行啊,我明天也买一大束玫瑰向你求婚。”   “行了吧,你没看到人家开的车子吗?等哪天你也开上那样的车子,别说是玫瑰,你就是拿一把草来求婚,我也嫁给你。”   两人边说着,边往前面走去。   赵时律还捧着花,维持着单跪的姿势。   韩数坐在车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犹豫什么呢?他爱自己,爱到骨子里。   她呢?   对他现在的感觉很微妙,至少是有些心动的。她是活过一世的人,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答应你…”   他的眼眸中瞬间大亮,眉梢都带着喜悦。薄唇动了一下,千言万语积压在心头,还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习惯了沉默,爱已深入骨髓,早已无声。   最后,万般深情化成一句,“我会对你好的。”   她相信,如果一个人痴守半辈子都不能称之为用情至深,那么她不知道世间还有哪样的付出可以称为痴情。   “我有条件的。”   “你说。”   只要她愿意嫁给自己,无论有什么要求,他都答应。   “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公开…这是我的私心,我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和别人无关。而且我们是因为孩子才结的婚,那么可不可以相处的模式先不变…”   “可以。”   他起身时,扶了一下车门。   一手拿花,一手扶她下车。   她接过他手中的花,捧在手里,“我家里的花瓶正好没花插,我就拿回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转身欲走,手臂却被人拽住。   慢慢地回头,撞进一双深情幽暗的眼眸中。   “赵总…”   他长腿一迈,与她靠近,手轻轻一带,她就顺势朝他靠拢。两人近到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你一人住着,我不放心。”   “我…”   韩数想拒绝,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她那个拒绝的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孤寂,又带着无比的渴望。   “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去买点菜给你做饭。”   赵时律不给多余思考的机会,锁了车就朝超市走。他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得体的衬衫,笔直的长腿,还有那迈出去的坚实步伐。   多么出色的男人,这一会儿的功夫,已有好几个行人偷偷看他。   只是,为何她会觉得心酸?   这么好的男人,长得帅又有钱,用情专一。在书里却是一个痴恋女配的可怜男人,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算不上好女人,不值得他守候半生。   她骨子里是自卑的,自尊心强。   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她很难去完全爱一个人。即使是沈书扬,仅是他符合她对男人的幻想,她才会和他在一起。   这样的自己,何德何能让一个人爱了多年。   她快走几步跟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他脚步放缓,微垂的眉眼掩不住的欢喜。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她刚才答应了自己的求婚,她是他孩子的妈妈,她是自己一直深爱的女人。   光是这样想,一颗心填得满满的。   他试探地去牵她的手,她微一挣扎就由着他。他的手紧紧包裹着她的手,生怕她挣脱,掌心火烫一片。   她没有看见他满脸的紧张,他在害怕。   同时他的耳根红透,那是他在害羞。   从小到大,除了幼年她不懂事时,他可以这样牵着她的手,后来他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大方地牵着她。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翻涌的,他的心是狂跳的。   她刚才的挣扎是下意识的反应,只是因为不太习惯。就算是和沈书扬在一起,他们也极少有这样牵手走路的时候。不是沈书扬不想,而是她不愿意。   那个生她的女人,带给她的影响太大。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任何男人表现亲密,她害怕,只要她稍有出格的举动,那些污秽的词就会加在她的身上。   所以上一世婚后的第一次争吵,就是沈书扬觉得她没有情趣。   其实说白了,就是床第之间太拘谨。她放不开,也根本体会不到什么快乐。无论何时,她脑子里都是清醒的,她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可耻的声音。   除了那一夜。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大手包着小手。到目前为止,她以为她足够了解自己。可是这一刻,她有些迷茫了。   她不明白心里为何雀跃,不理解那融贯全身的欢喜。阅历告诉她,凡事要是弄不明白,不如顺其自然。   他人高腿长,错前她一步。他不敢看她,生怕在她眼中看到不情愿。走了几步路,她都没有异议,他嘴角微扬,满心欢心。   脑海中像是绽放了千万朵烟花,璀璨耀眼。   超市很快到了,他第一次觉得什么是时光飞度,转瞬即逝。有些不舍地由着她挣开自己的手,去推购物车。   这有超市是国内最知名的连锁店,卖的东西很齐全。   她推着车,他则认真地挑选着食材。   看他的样子,没少自己做饭。   趁着他选菜的时候,她也挑了一些东西,放进购物车中。两人买了两大袋东西,他一手提着一袋出了超市。   超市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宝马。   宝马车内,是阴着脸的白露。她的手里,是最新款的拍照手机。她一张张地翻着,看着照片中牵着手的两个人。   他们的表情是那么的让人讨厌,尤其是那照片中的女的,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她挑了几张,用彩信发到一个号码上。   很快,就有电话打进来。   “沈书扬,照片看到了吧?这下你总该相信我说的话,韩数分明就是攀上赵时律,所以才和你分手。”   悦喜酒店某个房间的大床上,朱紫青从被窝钻出来,转身趴在沈书扬的身上,用手指在他胸膛上划着,听着他的声音。   “白小姐,韩数已经不是我女朋友,她和谁交往和我没有关系。我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你想得到赵时律那是你的事情,我沈书扬不是你手中的剑,不会由着你指哪打哪。”   白露的脸在手机的蓝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模样,她眼神冰冷,带着恨意。   “沈书扬,你好歹是南城有名的少爷。难道你就甘心让那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给耍得团团转?要是传出去,别人都会说韩数遇到赵时律,所以甩了你,你想听到这样的话吗?”   沈书扬顿时面色一阴,没错,他不甘心!   从宴会那天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糟透了。他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也许是因为韩数的态度,也许是因为母亲的话。   母亲对他很失望,认为朱紫青不如韩数,并且隐晦地谴责了他在和韩数谈恋爱的同时,和朱紫青在一起。   原本他和韩数月底去美国,因为种种原因,他和朱紫青明天一早就走。   “说吧,你想做什么?”   白露勾起嘴角,笑了。   “沈公子,你应该知道这几年什么行业风头最劲,那就是房地产。美国不停地降低贷款标准,以吸引更多的人买房产,证明国际大形势也看好房地产。我们白氏做酒店起家,三个月前已拿下一块地。也不瞒你,原先的合伙人是赵氏。但赵家没有诚意,擅自中止合作。要是沈公子愿意,我白氏愿与沈氏合作。”   沈书扬有些心动,房地产都是热钱,他早就想做了。   无奈现在沈家做主的是母亲,母亲压根不同意沈氏跨足其它的行业。   就连爷爷也不赞成。   要是这次自己真的能拉上白氏一起,或许母亲会同意。   “白小姐,我马上要去美国,学业为重。至于韩数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听。”   “沈公子不要急着拒绝,我等你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朱紫青缠上来。沈书扬有一些烦躁,想推开她。她的手顺着他的下巴,从下巴到胸膛,再滑进那隐秘之处。   “衣裳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书扬,你这几天都瘦了,我好心疼。”   沈书扬眼一眯,捏了捏她的胸,“郁郁层峦夹岸青,春山绿水去无声。烟波一棹知何许?鶗鴃两山相对鸣。江山如此多娇,引得本公子常折腰。”   “书扬…”   很快房间里响起唇齿交融的声音…   那头的白露看着手机,冷笑一声。她就不相信哪个男人愿意被女人耍弄,沈书扬那么高傲好面子的人,一定会和她合作的。   她发动车子,调头离开。   此时,韩数和赵时律已经到了家门口。伍太太听到隔壁开门的动静,推开门探出一个头来。看到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韩小姐,回来了。”   “是的,伍太太还没休息啊?”   伍太太把门打大开,眼神没有离开赵时律,“我家的小子还在做题,我哪里能休息?韩小姐,你也不介绍一下你男朋友,他叫什么啊?做什么工作的?”   “他姓赵,做家居的。”   “原来是赵先生,家居行业,那就是做室内设计的吧。”伍太太朝韩数挤眼睛。“你们俩长得可真好,让人百看不厌。韩小姐,你有没有空,我有两句话想问你?”   韩数微笑着,让赵时律先进去,自己停在门外。   “韩小姐,你今天去医院了吗?”伍太太压低声音问着。   “去了。”   韩数一猜,她就是问这件事情。   “怎么样?”   “嗯…托了你的吉言。”韩数含蓄地说着,脸上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伍太太立马高兴起来,心里想着小姑娘就是脸皮薄。自己刚怀孕时也是这样,心里高兴着,想别人问又怕别人问。   “这是大好事,你男朋友知道吗?他怎么想?”   “知道的,他当然想生下来。”   “那敢情好,现在很多男人不负责任,有了孩子不要,造孽不说,关键是女人伤身体。我在医院里见得多,最不愿意听到不要两个字。我刚才一看你欢喜的样子,就猜到你男朋友肯定是同意留下孩子的。看你男朋友的条件,家境应该不错的,这样出色的男人,千万不要放过。”   伍太太说着,眼里划过羡慕。   “要是决定生下来,那你们得抓紧,尽快把证给领了,领了证才能办准生证。”   韩数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常色。自己真是想得不够多,连生孩子需要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以为生孩子是简单的事情,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事。   看来无论如何,等先把证领了。   “伍太太你在医院上班吗?不知道是哪家医院?”   “中心医院妇产科的,你在哪家医院检查的?我跟你说,中心医院的产科是最好的,你下次检查就到中心医院来吧。”   “我就是中心医院检查的。”   “哦,哦…我今天轮休。”伍太太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似的,也跟着笑起来。“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无论是去医院还是在家里,我随时欢迎的。”   “谢谢你。”韩数是真心的道谢,伍太太一看就是热心人儿,或许有些人会不喜欢这样性子的人,但她很喜欢。   她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也没什么亲人朋友。   其实在她的心里,她是渴望亲情和温暖的。只是一直缺失着,她也就那样封闭自己,习以为常地生活着。   “谢什么,你别嫌我事多就行。咱们邻里邻居的,多帮忙是应该的。”   “哪能呢,感谢都来不及。”   “我就是有些不放心,你赶紧进去吧,别让你男朋友等久了。”   伍太太催促她进屋,她道了声晚安,进屋关门。   赵时律在厨房里,围着她的碎花围裙,正在洗菜。他的动作很是熟练,眼神看似十分的专注,其实自她进门起,他眼角的余光就一直跟着她。   她倚在厨房门上,“你今天求婚,带必备道具了吗?”   他转地头,狭长的眼中难得有一丝迷茫。   片刻间,他反应过来。擦干手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硕大的钻石晶莹剔透。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翘在他的面前。   “帮我戴上吧。”   他照她的话做,小心翼翼将戒指戴在好细白的无名指上。   “好看吗?”   她欣赏着,随意问道。   “好看。”   她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第21章 结婚   纤细玉白的手指, 莹亮闪耀的戒指。戒指与她的手指是那么的契合, 尺寸刚好得就像订做的一般。   她都有些怀疑他私下做过什么, 转念一想,就算是他暗中早有计划, 其实也不足为奇。   “你接着洗菜吧,我去把花插起来。”   她转身去取被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花束, 眼睛瞄到另一袋从超市买的东西。她翻开袋子,找出一双新买的男士拖鞋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换上吧。”   很简单的样式, 蓝色的, 带着塑胶的味道。   他拿着菜,手还是湿的。   见到她手中的东西, 心中欢喜,立马换上。   比起他为她精心准备的东西,她准备的都很家常随意。牙膏牙刷杯子,全是常见的样式。但在他眼中,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   “你坐一会, 菜马上就好。”他一边说着, 一边接着洗菜。修长的手卷着袖子,洗菜的动作娴熟, 站着的姿势说不出的优雅。   她静看一会儿, 点头。   “好。”   坐到沙发上,把花一枝枝修剪,然后插到瓶子里。她一边做着手上的活, 一边听着厨房里传来声响,锅碗声,切菜声。   不知不觉中,心里被温暖填满,不由得弯了嘴角。   恍惚间,她似乎体会到有家的感觉。脑海中构想着画面,他在做饭,她在干活,孩子在身边跑来跑去…   那不就是她一直向往的生活吗?   不知过了多久,她把花插好。余下的就随意插到阳台的花盆中。玫瑰长得虽然娇艳,却并不是难打理的花,埋进土里,还能开上一段时间。   折回房间后,她闻到熟悉的味道。   “是赛螃蟹…”   她惊喜地说着,人已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高大的男人挥舞着锅铲,在翻炒着。锅里面,是金黄色的炒蛋,散发着遥远熟悉的味道。   他刚好起锅装盘,狭长的眼望过来。   “闻到味儿了?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大冬天生病,就喊着要吃螃蟹。寒冬腊月的,韩阿婆没地买螃蟹。我阿婆听到后,就做了一盘赛螃蟹送过去,你一人吃得干干净净。隔天一早,烧就退了。”   他的语气平淡,声音不高不低,透着满满的怀念。   童年的事情她很多记不住,但生病想吃螃蟹的这件事情太过深刻,她依稀记得。从那以后起,她就爱吃这道菜。   “来,尝一口。”   失神间,一筷子炒鸡蛋近在眼前。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熟悉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中的每一个味蕾。和张阿婆做得很像,他手艺不错。   “像不像我阿婆做的?”   “像,和张阿婆做得一样。”   张阿婆,韩阿婆。   这两个人是他们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亲人。张阿婆去世得早些,她去世后,他就离开江市了。   “我…很想她们…”韩数吃着鸡蛋,语气有一丝哽咽。   张阿婆温柔善良,说话轻声细语的,眉目慈祥从不与人红脸。而她的奶奶韩阿婆年轻是泼辣的性子,做事风风火火的。   两位老人性格不同,却都是极其善良的人。她小时候曾发过誓要让阿婆过好日子,可惜她们没等到他们可以尽孝道的一天。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眼神怜惜。   “她们也会一直想着我们…只要我们过得好,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孝顺。”   “没错,你说得对。”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他眼神幽暗,今天工作完后,他一直在网上搜索孕妇的相关信息。女人怀孕,不光是身体会产生变化,就是心情也会大变。有人会多愁善感,有人会变得性情暴躁。   网上说姜醋解吐,会缓解一些孕吐反应,但不宜多吃。所以他就想到赛螃蟹这道菜,不光能解孕吐,还有营养。   她不想吃荤腥,除了赛螃蟹,他做的另外两个菜都是素的,一个清淡,一个酸辣。   吃完饭后,他还是不让她动。自己收拾碗筷,洗好再擦净灶台。最后又是扫地,又是整理桌子。   一个晚上,就看着他忙来忙去。   这套房子不大,因为有了他,显得格外的小。   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吃着桔子。眼神瞄着他干活的样子,仿佛他们已经一起生活多年般,就该是这样。   他打扫完卫生,想洗个澡才想起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   她眉眼低着,没有抬起。   “我买拖鞋牙刷的时候在超市里看到有卖睡衣的,顺便拿了一套,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你买的,都是好的。”   他看着她起身,从袋子里拿出一套没拆的睡衣。看大小应该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上面印着可爱熊,甚是滑稽。   很难想象他一个大老板会穿这么幼稚的睡衣,但他什么也没说,拿起就进了卫生间。   二十分钟后,他出来了。   她回过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上衣还差不多,袖子短些也没关系,裤子也短了一些。不过好在是夏天,在空调房里穿成这样刚好。   只是样式和图案…   有些不忍直视。   她使劲憋着笑,“挺好的。”   他眉眼沉沉,只要她开心就好。   晚上睡觉时他回到次卧,次卧不大,就光摆了一张床了和一个小衣柜。床是一米五的,长是两米。   他长得高,躺上去脚差点出了床尾。真到现在,他才敢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才敢把她说过的话细细回想。   明天…   她说明天去领证,那么明天过后,是不是他就能光明正大陪在她的身边,受着法律的保护,以她的丈夫自居?   黑暗中,他眼神越发的幽暗。那种呼之欲出的欢喜无人能懂,他只能拼命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里擂鼓般的狂啸。   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他应接不暇。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几乎能弥补他前二十多年的所有的孤寂。   妻子,孩子。   他将全部拥有,未来的日子里。不会再有那些辗转无眠,牵肠挂肚。他在乎的人,他爱的人,他都有资格光明正大的守护着。   想了一下,拿过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冯新民。挂了电话后,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开始编辑短信,不停地输入删除。   最后才发出两个字。   隔壁房间里,韩数也有些睡不着。手机响起,她拿过来一看。一看到那哥哥两字,不免脸红心跳。   【晚安。】   很简单的短信,她看过后,没有回。   把手机放离床较远的地方,抱着枕头侧睡着。   心里纵有千万种思绪,也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要与何人诉说。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   十二点半的时候,次卧的赵时律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轻轻地出去。外面冯新民拎着两个大箱子,累得气喘吁吁。   老板打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在酒吧和美女喝酒聊天。   听完老板的吩咐,他是越想越惊讶,也顾不得心里的疑惑快速离开,去到老板的家中收拾了一些日常衣物和用品,驾车到了短信上的地址。   看小区的样子,只能算是普通的小区,老板怎么会在这里?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敲响了门。   赵时律开门后问了一句,“户口本拿来了吗?”   “拿了,在箱子里。”   冯新民还要说着什么,赵时律接过东西就把门关上了。   “诶…老板…”   冯新民的鼻子差点被门碰到,心里的八卦之火烧得旺旺的。他家千年冰山脸,不近女色的老板居然在外面过夜了。   难道他家老板这棵铁树要开花了?   虽然是看了一眼,但房子里的布置明显是女人住的,是不是那位韩小姐?老板到底是老板,要么没有行动,要么速度飞快。这才一天的功夫,就住到别人家里了,看来好事不远。   不过老板的性子他琢磨不透,同居就同居,怎么不住自己的大房子,非要窝在别人的小房子里?   他偷着笑,愉悦地等着电梯。   电梯一开,一个浑身酒气男人走出来。   “咦?冯秘书?”男人惊奇地叫着,酒醒了大半。   冯新民眼眯着,认出他来,“你是…二数业务一部的?”   “正是,冯秘书好记性。我是业务一部的伍俊辉,真没想到能在家门口碰到冯秘书,太意外了。我家就住在这层,冯秘书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坐坐吧。”   伍俊辉说着,热情地招呼着他,一边就去开门。   “这个时候,怕是太打扰了吧?”   现在都快一点了,寻常人家早就睡觉了。他看着伍俊辉开门的房子,心里更是惊讶,怎么这么巧,就在隔壁?   心里想着太晚了,不好打搅别人。但却按不住更浓烈的八卦之火,在伍俊辉的热情邀请下,他跟着进了屋。   伍俊辉兴奋不已,冯秘书是总裁的心腹,他一个小小的业务部小组长平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没想到能在家门口碰到,真是缘份。   “俊辉,你回来了?”   伍太太听到开门声,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冯新民,以为是送自己丈夫回来的同事,客气地招呼着倒茶,“我们家俊辉又喝多了,麻烦你送回来。”   “这是我们公司赵总的秘书,冯秘书。”   “啊,是冯秘书啊。快坐快坐。”   伍太太看他年轻斯文的样子,还以为是丈夫的属下,没想到是顶头上司的秘书。“真是感谢冯秘书,送老伍回来。”   “伍太太,伍组长不是我送回来的,我们是在电梯口碰到的。”   “冯秘书也住这楼?”   伍太太一问,伍俊辉的脑子里也打满了问号。对啊,冯秘书刚才要下楼的样子,莫非也住在这一层,以前怎么没有碰到过   “不是的,我是来看一个朋友。”   “你朋友也住这层?”   伍太太这一问,把冯新民问住。面上是半点没露出什么,脑子却是快速想好了借口。于是笑了一下,神色自然。   “对。我那朋友刚搬过来,我来看看,不太放心。不知道这小区住户的素质怎么样?这层楼住的都是什么人。”   伍太太一听,爽朗地笑起来。   “冯秘书,你放心,我们小区治安一向很好。物业也不错,小区干干净净的,邻里之间还算和睦。就拿我们这层楼来说,两梯六户。西边三户一户住的是一家三口,另一户住的是一对老夫妻,还有一户是两个刚毕业的学生。我们东边一户是我家,一户三代同堂,另一户住的是年轻的小两口,都是本本分分的人…”   说到这里,伍太太心里存了疑问。老李三代之家不可能出租,韩数小两口今天还碰到过,房子也不可能租出去。西边的三家人最近也没看到搬家,而且今天她都有碰到过。冯秘书的朋友搬进的是哪家啊?”   冯新民眼神微闪,“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太晚了,就不打扰了,告辞。”   “冯秘书,我送你。”   伍俊辉忙起身送他出门,等他下了电梯才回家。   一回到家,就看到自己的老婆皱着眉头,“你们冯秘书的朋友到底是谁?咱们这层没有空房子往外租啊啊。”   伍俊辉的酒差不多全醒了,但人很是疲惫。闻言身上的疲惫都跑得干干净净,“难不成咱们这层原有的住户,就是他的朋友?”   “有可能。”   他这一说,伍太太也觉得有可能。   “你说会是谁呢?”伍俊辉一边脱衣服,一边猜测着。“以前也没见冯秘书来过,还真不好猜。要不然,咱们还能趁机打好关系。你是不知道,在公司里,我一个部门的小组长是很少有机会见到冯秘书的,更别提我们赵总。”   “你们老板姓赵?”伍太太惊叫起来。   “对啊,你不是早知道嘛,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伍俊辉小声责备着,生怕她吵醒儿子。儿子学业重,每天作业做到很晚。   伍太太能不吃惊吗?隔壁韩数的男朋友就是姓赵。而且看那气派,就像一个贵公子,说是大公司的老板她毫不怀疑。   “老伍,我跟你说。隔壁那个韩小姐…”   “哪个韩小姐…”   “你不认识,这不重要。我要说的是韩小姐的男朋友,就是姓赵。”   伍俊辉正准备进卫生间洗澡,听到这话,人停下来,看着自己的老婆,“姓赵,长得什么模样?”   “长得太好看了,跟明星似的。个子特别高,很帅。”   “那就错不了,冯秘书的朋友能是谁?我们赵总可是全公司女士心中的梦中情人。你说的那位韩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伍俊辉一拍手,看着自己的老婆。   伍太太立马回道:“韩数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而且依我看,她和你们赵总好事将近,说不定很快就要成为你们的老板娘。”   “不可能,我们赵总好像快有未婚妻了,听说是白氏集团的大小姐。”伍俊辉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摆手。   “啊?这不能吧?”   伍太太低呼着,韩数都怀孕了,听她的口气,赵总是愿意负责的。不会是小姑娘太单纯,被有钱的老板给骗了?   伍俊辉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嘴巴撇了一下,“没什么不能的,有钱人的世界太复杂,咱们老百姓不懂。别说是有未婚妻,就是有老婆,那外面还不是一堆的二奶三奶四奶,没什么好稀奇的。我去洗澡了,你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上早班。”   “好,你洗好也赶紧睡觉,睡前喝杯牛奶解解酒。”   “知道了,今天的事不要乱说,我们就假装不知道赵总的那个韩小姐住在隔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我看赵总肯定很难得过来,要不然我们以前怎么没有碰到过?说不定新鲜劲一过,很快就分了。”   伍俊辉交待完就进了卫生间,伍太太则摇了摇头,满腹疑问地回到卧室。   第二天一大早,她上的是早班,看到隔壁紧闭着的门,暗想着找个机会好好问问韩数。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可千万别被人欺骗走上歪路。   她前脚走了不到半小时,赵时律和韩数就出了门。   韩数被南大录取时,办了户口迁移,她一人一户。而赵时律让冯新民送来的户口上也只有他一人。   一路上,都是沉默的。   这种沉默不是那种压抑的沉默,而是平静安宁的沉默。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来办理结婚证的人不多。到了民政局填表拍照,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拿到红色的结婚证。   赵时律看着结婚证上的他们,红色的底色,并肩而坐着。她的面容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原。他是一贯的表情,神情严肃。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工作人员最后盖章那一刻,他仿佛听到石头落地开花的声音。   两本结婚证,他一人收起来,韩数什么也没说。   办理人员嘴里说着恭喜的话,开着玩笑说他们是自己工作二十年见到的最般配的一对。   郎才女貌,一定要百年好合。   赵时律诚挚地与人道着谢,和韩数离开民政局。   从民政局出来,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大地被炙烤得热浪腾腾,尽情挥发着浓烈似火的热情,一如赵时律的心。   这是一个最能体现悲欢离和的地方,有人笑,有人哭。一对对男女,有的相互挽着,脸上是对婚姻的憧憬。有的分得很开,已形同陌路。   两人都是出色的外表,女的漂亮有气质,男的英俊贵气。   “我…”   赵时律长说了一个字,手机就突兀地响起来。   “快接吧。”韩数催着他。   他拿出手机,来电显示的是赵女士三个字。   韩数知道,这个赵女士一定是他的母亲。说实话,她还没有做好见他家人的准备,之所以这么急着领证,都是因为孩子。   “我还没准备好去你家…”   她话说了半截,深深看他一眼。他就明白了。拿起手机按下接听,只听得他“嗯嗯”两声,就挂了电话。   “我母亲回南城了,我今天可能陪不了你。晚上给我留门,无论多晚我都会回家。”   他用了家这个字,这个字对别人来说可能稀疏平常,但对于韩数来讲,却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极其简单的一个字,包含的意思复杂沉重。   她看着他,笑了一下。   “好。” 第22章 老公   此时的她, 眼神柔和, 眉目温婉。   就像他在无数个梦中奢望的那样, 没有冷漠,没有无视。有的只是她还幼年时对自己的那种亲近, 毫无芥蒂。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如此匆忙, 他觉得委屈了她。   在他的梦想中,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   “我妈妈的电话,去年她陪我爷爷去国外养病, 刚打电话说一起回来了, 让我回一趟老宅。”   “哦,那你赶紧去吧。”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里, 她记得白露曾提到过他的母亲。言之下意他母亲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和他在一起。   对于这件事情,她暂时还没有想法。不过依照原书中的情节,他的妈妈不是一个古板专权的长辈,而是一位很尊重儿子想法的母亲。   即便他妈妈不同意, 事实已定。生米已成熟饭, 任何人反对都改变不了他们已是法律认可的夫妻事实。   “你赶紧走吧, 我自己坐车过去,路上开车小心。”她说着, 从包里拿出一套备用钥匙, “这个给你,家里的钥匙。”   他伸手接过,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不急, 我先送你去店里。”   她原本想拒绝的,见他坚持,也就没多说什么。   他送她到商业街后,调转车头往城南开去。   城南的赵家老宅子里,赵老爷子摸着打小就在的黄花梨桌子,还有多宝阁上那些价值不菲的收藏品,不停地感慨着,“古人说得好,在家千样好,出门万事难。以后再也别跟我提去国外的事情,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家里。”   “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爸,你说的是什么话,皮特医生都说了,你的病暂时没有大碍了。只要按时吃药,隔段时间去国外复查,能活到一百二。”   赵远芳扶他过来,坐在沙发上,在他腰后垫上垫子。   “什么一百二,那我不成老妖精了?”赵老爷子鼻腔哼哼着,心里却十分受用。   “老爷子,大小姐说得没错,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张大海一边说着,一边替他们父女俩沏茶。   很快,屋子里就弥漫着茶香。   “那臭小子快到了吧?”   “要是不堵车,应该快到了。”赵远芳回着,看了一眼墙上老旧的西洋钟。   这座钟可有好些年头了,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挂在墙上,听说是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赵家在清朝起就一直经商,虽然建国初期遭逢过一些变故,但家底大部分都保存下来。   赵老爷子不说话,慢慢地品着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赵时律迈进老宅的大门,张大海才欢喜地出声,“老爷子,大小姐,小少爷回来了。”   “哼!”   赵老爷子面色一喜,紧接着板起脸冷哼一声,继续喝茶。   赵远芳望着自己的儿子从门口进来,笔挺修长的身姿,冷清俊逸的长相,那狭长的丹凤眼,那略抿的薄唇,一如记忆中那个阳光的男子。   父子二人长得相似,但性情却有天壤之别。   时律严肃冷峻,而那个人则是开朗乐观。   她表情微怔了一会,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儿子这么出色,那个人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还不知要欢喜成哪般模样。岁月积沉,他却永远年轻地存在于自己的回忆中,不曾远去。   “爷爷,妈。”   “时律,快过来坐下。”她招呼着儿子,不去看赵老爷子铁青的脸。   赵时律没有坐下,微弯着腰,“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   “死不了。”   “爸,您是怎么说话的?时律可没有做错什么,您可不能因为外人而迁怒自己的孙子。白露那丫头是不错,但再不错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是咱们赵家的孩子。”   赵远芳不满地说着,再次让自己的儿子坐下。   这一次,赵时律坐下了。   “时律,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和白氏合作。前一个小时白云先又打电话过来,语气很是强硬,说是我们赵家要是看不起他们白家就趁早说。听他的口气,我觉得白家似乎找了新的合作对象。”   赵老爷子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眉毛一瞪,“他敢?他白家以前是做什么的?白云先的爷爷不过是我们赵家的一个掌柜,要不是咱们赵家帮扶,白家哪有今天。”   论起赵家和白家的渊源,得追溯到清末时期。那时候的赵家就是地主,有着好些个铺子。而白家的先辈,不过是其中一个铺子里的掌柜。   代代相传,掌柜也是一代代手把手地教着传着。   “爸,那都是老黄历了。白家在改革大潮中出了头,那是人家的造化。我们就事论事,要是他白家真的另攀高枝,我们赵家也不会拦着。时律,你来说说,有没有这回事?”   “你问他,他就是想和我作对。白家那闺女哪里不好了,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家世有家世,怎么就配不上你,让你嫌弃成这样?”   赵时律接过张大海递过来的茶,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张叔。他面色平静,并没有因赵老爷子的冷言冷语而受到影响。   赵远芳不乐意了,低低地叫一声,“爸,时律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插手他的事情。白露这姑娘是不错,但就是被她妈妈娇惯了些,以为咱们时律也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非得围着她转。”   赵时律喝了一口茶,满齿盈香。   “白家这两年步子迈得大,不光是想涉足房地产,还想弄度假村。湖庭一号这个项目本身没有问题,我们赵家也愿意和白氏合作。但很明显,他们的动机不纯,目的也不简单。三个月前拿的地,到现在方案才刚出来。房地产现在正是火热的时候,赶早不赶晚,迟了不知形势会有什么变化。”   赵远芳眉头一皱,之前公司一直是她在管着,她有着商人独有的敏锐感。一听他的话,立马就想到些什么。   “依你看,房地产的风险比预估的要大?”   “目前看,确实是的。美国那边一直降低贷款标准,本身就是一个信号。银行为什么这么做,我想答案只有一个,缺钱。”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赵老爷子看看女儿,又看看外孙,手一挥。   “先别说这些,我们赵家还没搞房地产的,何必杞人忧天。咱们来说说白家的事,刚才你说白云先那小子找到另一家合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远芳看一眼自己的儿子,“我是听出那么个意思,具体得要问时律。时律你来说说,白氏最近有什么动作?”   赵时律放下杯子,抬起眸,“沈家。”   “什么?”   赵老爷子呼地站起来,眼里的精光毫不掩饰,带着厉色。可能是起得有些急,气喘得有些快,胡子都在抖动。   张大海忙过去,替他轻拍了几下。   “老爷子,您没事吗?”   “没事,好个白云先!他难道不知道我们赵家和沈家的过节,居然去找沈家。好,我成全他们。时律你立马去,和白家解除合作关系。”   赵远芳也站起来,关切地扶他重新坐下,“爸,您别激动,坐下再说。这些事情时律心中有数,会处理好的。”   “那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赵老爷子眼睛一瞪,看向赵时律。   赵时律慢慢地站起来,略弯着身体,“那爷爷您好好休息,我去工作了。”   “一来就想走,就那么不想看到我这个老头子,你们刚才还说我会活过百岁,就这样子,我活到百岁还有什么意思?”   人年纪一大,性子就越发的随性。赵老爷子以前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现在老了,想多和外孙相处,又拉不下面子说不了软话。   张大海一听忙道:“小少爷,老爷子一回来就安排人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你吃过饭再回公司吧。”   “也不急在这一时,吃了饭再走吧。”   赵远芳也跟着这样说,赵时律就坐下了。   张大海默默地退出去,不大一会儿,赵远芳借口去厨房帮忙,也跟着离开。   “陪爷爷下盘棋。”赵老爷子哼哼地说着,赵时律便取来棋盘和棋子。   祖孙二人你来我往,杀了十多盘,赵老爷子赢得少,输得多。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朝自己的孙子使眼色,对方也跟没看到似的。   “你小子越来越狡猾,也不知道让着长辈,不下了。”他一推棋盘,脸别到一边。   赵时律慢慢地收拾棋子,“是爷爷教我的,说下棋如商战,容不得半点心软。”   “我是你爷爷。”   “所以,我让您了。”   “……”   他这一说,赵老爷子更加心塞,敢情自己险赢的那几盘还是这小子放水?真要说起来,自己岂不是一盘都赢不了。   可能是觉得有些下不了台,赵老爷子臭着一张脸。   “你吃完饭把我养的那几盆花修了。”   赵时律放好棋盘和棋子后一言不发地离开,把赵老爷子气得鼓着眼睛,不停地抖动着胡子。进来的张大海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   “老爷子,是不是小少爷的棋艺又精进了。那都是老爷子您教导有方,小少爷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小子,就是气人。”   话虽是埋怨,但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   “小少爷是天生的经商之才,虽然话少,但无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我看他,不像大小姐,倒是随了您。”   “我们赵家可是经商好几代,他是我赵家的后代,那自然是有这方面的天赋。”赵老爷子骄傲地说着,突然眉头一皱。   他这么出色的孙子,凭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   “你等会找个机会和时律说说,白家那事就此作罢。我一定要让白云先那小子好好看清楚,是我们赵家不愿和他们白家合作,不是他白家甩了我们,什么玩意儿…”   “是,老爷子。”   张大海笑容满面,老爷子年纪大了,性子越来越像孩子。   他扶着赵爷子去餐厅,赵远芳和赵时律已坐好等着他。他一到,就开始上菜。   赵家家规严,讲究食不言。一顿饭吃下来,只听到碗筷的轻微声,和轻轻的咀嚼声,其它的声音一律没有。   吃完饭后,张大海帮着赵时律一起修剪花枝,瞅着这个机会他和赵时律说了老爷子的意思,并再三说起老爷子的思孙之心,要他以后常回老宅看看。   “谢谢张叔,我记下了,爷爷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小少爷你言重了。”   张大海和他一起修完枝丫,收拾好后进屋去照顾赵老爷子。赵老爷子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午睡的时间都由一小时延到两小时。   看时间,老爷子快醒了。   赵时律没有等爷爷醒来,独自离开。   赵家的老宅还保留着民国时期的西洋建筑风格,屋子庭院都带着那个年代的气息。墙上还布着爬山虎,几乎占了墙的三分之二。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什么人。   约摸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赵远芳追出来。   “时律,你等等,妈妈有话问你。”   赵时律刚走到车子前,闻言停住脚步,缓缓转身。   时间像在这一刻定格住,赵远芳的眼前仿佛出现另一个身影。那人的长相与面前的人重合,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那人的眼底永远是带笑的,笑容温暖。   她拼命眨了一下眼睛,将涌上来的思念压下去。   “时律,妈妈耽误你几分钟。我想和你谈谈白露的事情,抛开白氏和赵家的关系不说,白露这姑娘还算不错。很有礼貌,而且也很能干。”   “妈,我有对象了。”   他淡淡地说着,眸底划过暖色。   赵远芳先是一愣,“是什么样的姑娘?”   “她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道尽所有。对于他来说,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心里永远的小仙女。除了他,他的眼里容不下别人的身影。   赵远芳突然眼有泪意,这个孩子一向心思重。她对他是亏欠的,他不爱说话,性子冷,当妈的看在眼里,心都是痛的。   她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笑起来,“那敢情好,什么时候有空再来给妈妈看看。你爷爷的工作妈妈来做,他最后一定会同意的。”   “谢谢。”   她听到这两个字有些难过,儿子和自己这么客气,想想都让人心酸。可是那时候除了把他交给奶妈养,她没有别的选择。   “时律,妈妈希望你开心。无论你找什么样的姑娘,只要你喜欢,妈妈一定全力支持。你有自己的主见,妈妈不会干涉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赵时律喉间有些干涩,好多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一个人习惯了将自己的情感埋藏在心中,便是有再多的感触都不会说出来。他眉眼低着,点了点头。   一直目送他的车子消失不见,赵远芳才依依不舍地进屋。   赵时律回到公司后就着手安排和白氏解除合同的事情,等下班时已是十一点。回到家中,客厅的灯还是亮的。   他心里有暖流经过,看着主卧紧闭的门,轻手轻脚地洗澡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   一夜好眠,韩数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一看上面的号码她就按了接听,眼睛微睁着,打了一个哈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电话是杜晓美打过来的,声音透着欢喜,似乎很高兴。   “你怎么还不起床?不是说让我今天试礼服的吗?我可是和胡主编请了两小时的假,赶紧起来我们一起去你店里。”   说是说好了,不说约的是下午,不是早上。   “你…现在哪里?”   “哈哈,你家门口,快来开门。”杜晓美说完就挂了电话,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韩数马上清醒飞快地起身,出了房间。客厅里很干净,那个修长的身影正在拖地。他颀长的身子杵着拖把,皱着眉看向门。   他昨天几点回来的?自己最近睡得沉,居然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她顾不得许多,上前去拉他,边拉别小声说着,“杜晓美来了,你赶紧进房间躲着,不许出来。”   他眼眸发沉,由着她把自己推进房间,然后一把将她环在怀中,抵在墙上。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低哑的声音,隐含着愤怒。   “不是。”她被圈着,他高大的身体呈压迫之势。头微俯着,清爽的男人气息夹杂着睡衣未洗的布料气味,全部涌进她的鼻腔。   她身体开始发软,暗骂自己没用。   为什么一遇到她,她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有反应。   “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太突然了,而且这种情况下见面不够正式。”她解释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   他眼神更黯,刚睡起来的她是那么的不设防。松散的发,素净的脸,还有粉色略干的唇,以及清澈如水的眸子。   睡裙是吊带的,里面没有穿内衣,她出来的急都没顾上换。   领口往下,是大片雪白的肌肤。他甚至能看得到隐秘的风光,如记忆中一样让人移不开视线,美不胜收。   他呼吸重起来,眼神幽深似暗潭,喉结滚动一下。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推了他一下,“赵总…”   “你叫我什么?”他拼命压抑着奔涌的情潮,努力控制着自己。额间的青筋变得明显,眼尾发红。   “我…时律…”   “不是这个。”   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暗沉低哑。   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轻颤。自己不是人事不知的少女,知道他此时的状态代表着什么,也知道他顾忌自己怀孕什么都不会做。   是哪个呢?   叫时律都不行。   “哥哥…”   这两个从她的嘴里轻唤出,他整个人身体紧绷到极致。那一夜,她被自己诱哄着,就是这样叫他的。   一声声,娇媚含情。   他还是不放,她急了。   到底要叫什么啊?   猛然间,她想到了。   狠狠心,低着声,“老公。”   他身体一震,下意识将她圈紧。这两个字,胜过世间千言万语。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是她嘴里的老公。   “韩数,你到底在不在家啊?”门外传来杜晓美的声音,似乎等得有些着急。紧接着韩数听到自己的电话响了,一定是晓美打的。   “你快放我出去,晓美等急了。”她面色潮红,使劲推他。   赵时律深吸几口气,放开她。   “去开门吧。”   她连忙从他腋下逃开,快速开门出去。   他眸底的暗色沉了沉,双拳松了又紧。等了这么多年,他有的是耐心。她是他孩子的妈妈,他不允许自己再纵容她从自己身边逃开。   不急,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时间更新,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哦~~ 第23章 怀疑   一道门将两人隔开, 他心绪起伏不平, 靠在门后面, 眼眸幽深地看着这间小小的卧室。衣柜里挂起的是他的衣服,床头柜上都是他的东西。   空气中, 都还飘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勾动着他的所有感官。   他已住进她的房子里, 以她丈夫的名义。   无论什么样的原因,都不可能再把他们分开。即使是她,也不能。结婚证他一人全部收好, 想离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外面的韩数脸颊红透, 再次回头确认一下次卧的门是关着的。晓美今天来得太突然,她没有半点准备, 这事现在不是说的好时机。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走过去将门打开。   外面杜晓美等的有些不耐烦,靠在门边,“怎么这么慢?”   “刚才干活, 没听到。”韩数说着, 让杜晓美进来, 顺手把门关上。先她一步取出拖鞋,生怕对方去鞋柜子拿, 发现男式的鞋子。   客厅里还有拖把, 说成是她在做活应该不会让人怀疑。可是莫名的,她有些心虚,眼神不由自主往次卧那里瞄去。   杜晓美的手里还提着早点, 包子和牛奶。一进屋就左看右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故意做出一副捉奸的模样。   “快快出实招来,你这么久不来开门,是不是在屋子里藏了人?”   她作势就要去开房门,只把韩数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说什么呢,没个正经的。你没看到拖把吗?我刚才在干活,真没有听见。”   杜晓美哈哈一笑,凑到她的面前,“逗你玩的,看把你吓的。可真够勤快的,一大早起来就搞卫生,怪不得你脸那么红。”   “……”   韩数没有接话,让她先坐下。   杜晓美刚一坐下,很快站起来,鼻子深深地嗅着,大叫起来,“呀,你煮稀饭了?”   “哦…对。”听她这一问,韩数也闻到稀饭的味道,猜想着定然是他一大早煮的。眼神再次瞟向次卧的方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早知道我就不买早餐了,就馋你做的饭菜。”   杜晓美自来熟地去到厨房,一看之下,又是惊呼出声。   “韩数你可以啊,从哪里弄来的辣白菜,味道真不错。哟,还有拌西兰花也不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话音落了一会,就见她从厨房端出两盘小菜。一盘辣白菜,一盘拌西兰花,然后后又兴冲冲地进去,盛了两碗稀饭出来。   可能是上次自己吃韩国料理时,吃光了一份辣白菜豆腐汤,所以他才弄了这道菜。韩数隐晦地看一眼闭着次卧的房门,心里一片温暖。   此时,杜晓美盛了两碗稀饭出来,“你是不是猜到我会来,故意多煮了稀饭。我看哪,两个人吃刚刚好。”   韩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嗯了一声。   杜晓美从来不与她客气,反客为主地朝她招呼着,“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哪。”   “我先刷牙洗脸。”   “你怎么一大早起来忙活,到现在还没刷牙洗脸?”杜晓美随意地问着,也不等她,自己开吃起来。   “就是想忙完以后再洗,免得干完活一脸的汗,还要再洗。”她解释着,快速进了卫生间。   洗完脸后,才坐餐桌旁。   稀饭煮得刚好,稠而软烂,小菜酸辣很是下饭。   杜晓美吃得满头大汗,她也吃了一碗,很是合胃口。   吃完饭,不用吩咐,杜晓美自觉地去洗碗。一边洗一边催她,“赶紧换衣服,我就只请了两小时的假,要是超过时间,胡主编能把我念死。”   “不是说好下午的嘛,你直接换好衣服化妆去参加宴会。怎么来得这么早?”   杜晓美嘿嘿一笑,“还不是因为你夸下海口,说要把我包装得艳惊四座。我这心哪,就像千万只猫在挠一样,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美美的样子。”   韩数也跟着笑了一下,进房间换衣服。一边一边记挂着次卧里的人,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换好衣服后,杜晓美也收拾干净了,手里还提着带来的包子牛奶。   韩数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理解。   “不能浪费,浪费是可耻的。早上吃不完的,可是留到晚上热一热再吃。想想有些山区,还有很多人吃不上呢。”她义正言辞地说着,神色间很是有些正义感。   这话一听,就像是程磊说的话。在晓美和他结婚后不久,韩数听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话。什么剩菜不能倒,要留到明天热热再吃。   还有厕所的卫生纸不用买好的,反正都是一用就丢的垃圾,粗糙一些也没有关系。还有出门不要打车,公交环保又省钱。   总之,只要是能省钱的,在程磊的嘴里总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些确实在理,比如说坐公交出行。但有一些很难接受,比如说吃剩菜。   新婚初期,晓美还能笑嘻嘻地接受。日子一长,加上和公婆住在一起,有些习惯真的很难迁就。   最奇葩的是程磊父母小便不爱冲厕所,说是小便也是水,就不要浪费水了,水是要钱的。   生活习惯的不同,迁就十天半个月可以,但是要长时间的相处,一定会产生摩擦。刚开始,程磊还能帮晓美说话,日子一长,觉得晓美看不起他的父母。   吵架,争执,冷战接踵而来。   而晓美,也从一个开朗的人慢慢变得满腹牢骚,抑郁暴躁。   看着现在笑得开心的好友,韩数的心不由往下沉,难道晓美和程磊已经开始交往了吗?   “是吗?看不出你还有这么高的觉悟,就是不知道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和你说给你听的?”   “你不管谁说的,总归是有道理的话,咱们就得听,你说是不是?”   “没错,浪费可耻,留到晚上吃也行。”韩数心想着,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分开。要不然,还会重复上一世的事情。   两人一起出门,韩数把门拉上就走,被杜晓美发现,立马制止她。   “你怎么不反锁啊?”   对啊,出门就应该反锁门。   可是她家里还有人,反锁了他怎么办?   “发什么呆啊,快反锁啊。”   杜晓美催着,她无奈地说忘记了,拿出钥匙把门反锁上。   心里很是抱歉,他还在房间里的呢。门又反锁了,可怎么出来啊?也是今天晓美来得太赶巧,原以为会去自己店里面,没想到会来家里。   想了想,边走边发短信。   【门反锁了,你找人帮你开门,或者等下我再回来一趟帮你开。】   短信发出去,心里还是不踏实。   没过几秒,收到回信。   【不用,我找人开,你路上小心。】   她收起手机,这才算是心安了一些。杜晓美在前面走着,回头看她在用手机,忙凑过来,神神秘秘地朝她眨眼。   “韩数,你今天有些不太对劲,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大记者,你以为我是你的采访对象,也能挖出一些劲爆的消息。我就一普通老百姓,没什么感天动地的故事。赶紧走吧,不是怕迟到?”   杜晓美挽着她的手,“也是,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一个书呆子,以前上学时就知道学习,男同学都在背后都叫你冰美人,这你不知道吧。除了沈书扬的事,你哪里还有什么秘密,你就算是请我来挖,我都不挖。”   韩数又一阵心虚,嗯嗯地敷衍两声。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到自家阳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倚在窗边,眼眸深深。   她心一阵狂跳,连忙转过头。   杜晓美满脑子都在想那件礼服,“我心里一直琢磨着会是怎么个惊艳法。要是不先试过衣服,恐怕今天上班都是心不在焉的,所以也不想等到下班,索性就先和你去试过衣服再上班。”   “放心,一定会如你所愿。”   关于这点,韩数很有信心。   “好,我能不能一鸣惊人就全靠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出了小区。   到了店里,杜晓美一看那挂的礼服双眼一亮。衣服已经熨烫过,无论是设计还是样式都很是别致。   韩数取下来,让她换上。   她兴奋地换好,在试衣镜前照了半天,怎么看怎么满意。   “天哪,韩数,这真是你做的,也太美了!我都不知道我长得这么甜,分明就是个甜姐儿,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女汉子呢。”   她左右转着,腰身扭来扭去。   礼服是白色的,V领设计突出她漂亮的锁骨。她的肩有些窄,还有点溜肩,所以肩腰处的设计尤为重要。   加宽加平,呈一字肩形。   腰身收得刚好,下面的裙摆微篷,刚好在膝上一寸。在她转身间,背后的大蝴蝶结似肩膀般,轻盈俏皮。   “试试这双鞋子,我帮你搭配的。”   鞋子是韩数昨天买的,就为了配这件礼服。   “哇,太好了。”杜晓美惊呼着,狠狠亲了她一下。“韩数,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你这样打造我,我明天要是不能帮你拉几个单回来,我都对不起你。”   “说什么呢,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只管美美美,有人问你就说,然后发一张我的名片。不用你推销,酒香不怕巷子深,我有信心。”   杜晓美眼里冒着星星,“韩数,你好霸气啊!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还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没想到还是一个气场全开的女BOSS。”   “让你发现还得了,你没听说过BOSS都是深藏不露的。”   “对,对,没错。”   杜晓美说着,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隔壁店里的两个店员好奇地在外面看着,看到杜晓美身上的礼服,发出惊叹的声音,“这衣服真好看,真的是你们做的吗?”   “那还能有假,衣服是这位美丽能干的小姐亲手设计制作的。”杜晓美一挑眉,得意地在那两人面前转了一圈。   “哇,真能干,比我们店里的衣服还漂亮。”   杜晓美夸张地摆了一个姿势,“当然比你们店里的好看,我们这是私人定制,专门量身单做的,比流水线上出来的千篇一律更贴身。”   “做这样的一件衣服要多少钱?”有一个店员心动了,问她们。   杜晓美看向韩数,韩数淡淡一笑,“得看样式,最便宜的一件也是你们店里衣服的两倍。”   那两位店员没想到这么贵,露出吃惊的表情。韩数不以为意,反正她针对的人群本来就不是大众消费者。   “那我们买不起。”店员说着,有些讪讪地回去。   杜晓美看了韩数一眼,摇了摇头,“是她们没眼光。”   “不是没眼光,是没钱。”   “对,对。”   换下衣服,杜晓美突然要上个厕所,二楼的两边各有一个公共厕所。她急急火火地离开,找到靠右边的厕所。   “我跟你说啊,我们店隔壁开了一个裁缝店。我还以为价格不贵,结果我刚问过,你猜怎么着?人家最便宜的一件,都比我们店里的衣服贵一倍。”   外面一个人说着,杜晓美听出是刚才其中一个店员的声音。   “哇,那么贵,有人买吗?”   “不知道,不过我刚才看到有一个小姐穿了一件裙子,是真的好看,可惜我们买不起。我跟你说,那个店里的女裁缝长得很好看,而且她男朋友一看就是有钱人。”   “是吗?有钱人的女朋友怎么会到这里来开一个裁缝店?”   那店员撇撇嘴,“谁知道,有钱人的事情咱们可不清楚。你不知道,她那男朋友不光看着像有钱人,而且长得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个子高高的,两条腿好长,就像电视里的长腿欧巴……”   “真的,那女裁缝长得好看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不好看,能找得到那么优秀的男朋友…”   两人边说着话,边离开厕所。   杜晓美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地燃烧起来,韩数居然找男朋友了!而她身为对方唯一的好友,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赶紧开门洗手,急匆匆地回到店里。一进店,也不说话,就用一种极为暧/昧的眼神看着韩数,从上到下。   韩数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扔一个白眼过去。   “怎么了,上个厕所被东西附体了?怎么这么看人,不认识啊?”   “不认识,啧啧…看不出来啊,韩数,你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啊?连我这个好友都瞒得死死的,你快从实招来,最近和哪个男人眉来眼去的?”   韩数心一跳,好笑地推开她。   “什么眉来眼去的,说得那么难听。你杜大记者上个厕所都能发现我和别人眉来眼去,可真够敏锐的,不愧是个记者。”   “你少扯开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   “我…”韩数犹豫一下,正要鼓起勇气说。   此时,杜晓美的电话响起来,她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听声音不像是工作,倒像是什么男人打过来的,韩数心一沉,猜到或许是程磊。   挂了电话后,杜晓美眼里闪着喜悦。   “晓美,你是不是和那个叫程磊的在交往?”   晓美没有回答她,脸上的羞涩说明一切。转而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瞪,“韩数,你少扯开话题,你说为什么有人传你不光是找了一个男朋友,而且还是一个多金帅气的男人?”   韩数之前要说的话在嘴边打着转,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她心里担心着自己的好友,程磊不是良配,她要怎么才能让晓美认真这个事实。   “我的事说来有些话长,我…等我想好我再告诉你。”   杜晓美有些失望,作为好友,自己希望她能尽快记忆沈书扬,再找一个比沈书扬优秀的男人,气死那个花心的男人。   不过听韩数这口气,似乎是有些苗头,或许在考虑那个男人,她又期待起来。   “行,你想好再告诉我。不过你占着这样的好位置,多观察一下来往的优秀男人。说不定哪天你能碰到一个更好的。”   韩数失笑,晓美的心意她知道。   但是…单身的男人一般是缺什么买什么,很少会慢慢逛的。二楼全是女装,几乎不可能有单身男人来买东西。   再说,她也不用再找。   “你有没有想过,能来逛街买衣服的男人,要么是有女朋友陪的,要么是有老婆陪着的。哪个大男人吃饱了没事干自己来逛街。”   杜晓美一听,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是,这一整楼几乎是卖女装的。能上这层楼的不用说都是有主的。你那个正在考虑的男人,要是考虑好了一定记得告诉我。”   “你就别为我操心了。那个程磊…你千万不要一头栽进去,多了解再做决定,尤其是他的家人。”   “知道了,韩妈妈,比我妈还啰嗦。”   杜晓美佯装生气地抱怨着,看了一下时间,“我不能再呆了,时间快来不及了。美人儿,谢谢你的衣服,我走了。”   她装好礼服和鞋子,急火火地去上班。   韩数看着她下了二楼,这才拿出手机。手指按着,在电话薄中找到那让人面红心跳的哥哥两个字,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一下,那边就接起来。   “喂,你还在家里吗?”   温柔压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像羽毛一样拂过人的心,那里被抚得轻柔舒适,令人欲罢不能。   赵时律正站在阳台上,眼里全是暖色。   “没有,我还在家。”   家这个字,在他们口中说出,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你有没有找到人帮你开门,要不我赶回去?”   她略有些自责歉意的语气让他的心片刻间软成水,原本被她藏起来的那一丝不满烟消云散。从店里到家中,那么长的路,这么热的天,他舍不得她来回奔波。   他透过阳台的窗户,看着下面的来人。   “不用,我让冯秘书过来了。” 第24章 知足   他们住的那栋楼底下, 冯新民正往上张望着。看到自家老板冰山似的脸从阳台上露出来, 他才算是相信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老板会被人反锁在屋子里, 一路上他都不停想象着这个画面,越想越得莫名喜感。   当然, 脸上是看不了任何端倪的。   很快,八楼上有个袋子装着的东西掉下来, 他赶忙将东西接住,飞快地穿过去,进了楼道。一路上八楼, 开了房门。   赵时律正站在玄关处, 直接出门压根没有请人进去坐坐的意思。从他手上拿过钥匙,将门反锁, 一气呵成。   “赵总,是先回公司吗?”   “嗯。”   冯新民一个字都不敢多问,低着头走在后面。   韩小姐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把赵总一人锁在屋子里, 诡异的是赵总居然没有半点的不悦。并且赵总还有韩小姐家里的钥匙, 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   “赵总, 白氏的人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公司。”   “嗯。”   白氏的人是来签合作解除的文件,听说沈家在这件事情上插了一脚。冯新民想着, 跟在赵时律的身后。   到了时居大厦后, 赵时律直接去会议室。   会议室中,除了时居的高层外,还有白氏的人。白氏那边来的是人白露, 她的身边跟着白氏的一位副总,还有一位律师。   白露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这个人,自从她第一次在赵家见到,就不由自主地爱上。   他阴郁帅气,沉默寡言,做事稳重。   不同于她认识的那些富二代,喜欢夸夸其谈,显摆炫耀。   “时律…”她站起来,“我想和你再谈谈。”   赵时律眼眸未抬,径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淡淡地回了着,“白小姐,今天谈的就是合同的事情,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言之下意,他们并无私事可聊。   白露俏脸一白,咬了一下唇。   他真的愿意为了那个韩数,不惜和他们白家撕破脸。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那个韩数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根本不可能在事业上给他任何帮助。而自己,不论是长相还是家世,都不比那个韩数差。论能力,她自认为能成为他的助力,他为什么执迷不悟?   “是这样的,时律…”   “请白小姐叫我赵总。”   白露面色更难看,“好,赵总,关于合作的事情,要是你回心转意,我们白氏还是愿意与时居共同开发湖庭一号的项目。”   “白小姐,我们时居之所以退出这个项目是因为白氏的不诚心,不存在我们回心转意的说法。合作之初,我们的共同目标是谋利益。同样,解除合作,也是因为利益的考虑。白氏既然重新找到合作伙伴,那我们时居愿意成人之美。”   赵时律一边看自己律师递过来的文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   只把白露说得面上挂不住,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找过沈书扬?   她找沈书扬还不是被他和韩数刺激的,韩数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好。进不了沈家的门,就来缠着时律,还偏偏把时律的心给勾过去了。   “赵总,和沈氏合作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我们白家和你们赵家是世交,万万不可能弃你们赵家,而去选择别的合作对象。当然,要是你们赵家对合作的项目不感兴趣,我们才会去找合适的同盟。”   赵时律闻言,一脸平静。   言语之间的往来争执,他向来不屑一顾。   “白小姐,据我们所知,你们白氏已经私下和沈家有了协议。这个时候还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未免太自欺欺人了些。我们赵总念在两家的交情上,自愿退出,已经极为诚意。要是白氏还要给时居抹黑,我们不介意走司法程序。”   冯新民的话声一落,白露身边的那位副总立马出来打圆场。   “冯秘书言重了,我们白氏能坐到这里来谈,就足够表明诚意。合作不成,两家的情分还在,不能因为一次不相投的项目就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是我们白氏拟的关于那块地的出让合同,你们看一下?”   当初拿地,两家采用的是参股平摊制。现在赵家退出,且不说是否白家一人继续接盘,时居先前参的股都要退出来。   冯新民严肃地接过来,大概扫了一遍,交给赵时律。   赵时律看也没看,直接转给律师。   接下来,都是商议。   一个小时后,合同全部签完。   会议室里的人相互握手告别,白露在最后。她不停回头看着那个放在心里好几年的男人,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他对自己,难道就没有一星半点的好感?   “赵总,我想和你谈谈。”   赵时律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白小姐是谈公事还是私事?”   “就一些私事,我听说赵爷爷和赵阿姨回来了。不知赵爷爷的身体怎么样,我想抽空去看看他老人家。”   “我爷爷身体很好,白小姐有心了。”   白露优雅地拎着包,听到他这么说,露出笑意,“那好,我就怕你会因为这次合作不成的事情,不想再看到我。我是真的想念赵爷爷,赵阿姨…”   “白小姐,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能混为一谈。”   “你说得对,既然这样,那现在到了下班时间,就是私人空间,不如我请大家吃个饭,就算是这个项目的散伙饭。”   前面刚走出会议室的副总律师等人停下来,静听他们的安排。白露觉得她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她摆足了大方的高姿态,他应该不会拒绝。   赵时律看了大家一眼,点点头。   “那就谢谢白小姐,冯秘书你和李律师去吧。我中午还有些事情,就失陪了。”   “行,赵总,那我和李律师过去。”   冯秘书说着,和李律师往外走。   白露站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确实给了自己面子,可是他不去算怎么回事?他中午不会又要去韩数那里,她就不明白,那个女人有什么好。   他这样,那个沈书扬好像也没死心。   她目光微动,划过冷意,笑了一下,“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后,赵时律原打算去韩数的店里,却不想在一楼大厅碰到了提着便当来儿子的赵远芳。   “时律,你要出去?”   “妈,你怎么来了?”   赵远芳举了一下手里的保温桶,笑得慈爱,“我不是怕你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所以今天有空,就特意给你送饭过来。都是你爱吃的,我特意让做的。”   赵时律收好手中的车钥匙,和她一起上二十六楼。   趁着洗手的时候给韩数发了一个信息,【中午有事,不能陪你一起吃饭。】   【好,我知道了。】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发完短信,他才出来。   赵远芳已经摆好碗筷,共有两副,看样子她也没有吃。   像这样母子共同进餐的时光并不多,赵时律坐到她的对面。她低头替自己的儿子夹菜,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儿子太独立懂事,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怪只怪他们母子分离太久,久到早已生出厚厚的隔阂,无法消除。   吃过饭后,她把东西收起来。   赵时律泡好茶,替她倒了一杯。   “和白氏的那事谈得怎么样,他们可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没有,一切都按章程办事,上午已签好解除合作的合同。”   赵远芳点头,白云先这个人颇有些圆滑。就算真的寻到下家,也不可能和他们赵家撕破脸。南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赵家比起白氏,根基深得多。   “那就好,今天白露那丫头还打电话给我,想去看你爷爷。”   茶水的热气氤氲着,赵时律的眼神被蒙上一层雾,看不真切里面的深沉。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是赵远芳和他说话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不在自己身边长大,又不是开朗明快的性子。   她怕一个说错话,让他对自己生了误会。母子俩人的情分本来就淡,要是再生间隙,恐怕很难弥补。   “她以一个世交后辈的身份去看爷爷,没有什么不妥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再怎么说,以咱们两家的交情,总不能拒绝别人登门。不过白家这事,做得确实有些不太地道。”   早先白家提出合作的时候,她就明确表示过,合作是合作,不牵扯到小辈们的婚事。当然如果时律真的中意白露,那么她乐见其成。   很显然,白家不是这么想的。   白家将这次合作看成是两家结亲的开端,所以白露才会将时律视为己有,连监视行踪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难怪时律会生气。   说实话,她这个当妈的都不敢监视他的事情。他昨天曾提过有交往的女孩子,她都忍着没让人去查。   她就害怕,一个做得不对,将时律原本就和自己不怎么亲近的心推得更远。   “人都是为己,他们会找上沈家也不足为奇。这件事到此为止,他们白家想找什么人合作,那是他们的权利。”   赵远芳笑了一下,儿子明显不想再谈白家的事情。   按理说,白露那丫头模样才能都是出挑的,怎么就让儿子生不出半点好感呢?她现在开始好奇起来,那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女孩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此时的韩数,自己吃过饭,画了一会儿设计图,就搁下笔。   她看着手上的图纸,想着挂一件什么样的礼服到外面吸引顾客的眼光。想来想去,还是做一件较为浮夸的礼服。   突然,手机响起。   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顺手就接起来。   “韩数,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啊?”她不经心地问着,手在稿纸上随意勾绘。   “沈书扬,还有朱紫青,原来他们并没有出国。那个负心汉还有脸跟我打招呼,还有那不要脸的朱紫青,还有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沈书扬打情骂俏的。他们瞒着你早就勾搭在一起,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韩数手中的笔一顿,晓美义愤填膺的声音令她一阵阵心虚。她和赵时律的事情,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光彩的。   她可以在陌生人面前坦然地和他在一起,也可以在不熟的人面前大方地承认他们的关系。唯独在晓美面前,她做不到。   晓美性子直率单纯,开朗热情,对事情的认知非黑即白。   而她呢,成长的心路复杂。从小到大,她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交好的同学,也不爱与别人走得近。   在初中时,那时候班里转来一位女同学,热情主动,总缠着她问问题,她替对方解答过几次,那女生便成了班里唯一和她说话的人。   后来,那位女同学渐渐开始疏远她,就算是碰到也是目光躲闪。   在之后的很久,她才知道,是女同学的妈妈不让女儿和自己一起玩。理由很简单,怕被自己带坏。   她在学校里,是再安分不过的学生。就因为长相出众,还有那样一位声名狼藉的生母,所有人都带着有色的眼光看她。   认定她骨子里一定是和她生母一样的人。   自那以后,她越发的沉默。   杜晓美是她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好友,她现在可以无惧别人的流言蜚语,也可以不在意他人异样的眼光,但晓美……   近心生怯,越是亲近在乎的人,越是不想让对方失望。   “这对狗男女,我就等着看朱紫青怎么被甩…韩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那边杜晓美见她没有吭声,以为她在难过。   韩数心里交战着,今天这件事情或许是个契机。她觉得,她可以趁此机会把自己和赵时律事情向晓美提起。   “我在听,晓美…我和沈书扬分手,不光是因为朱紫青…我和沈书扬,其实彼此彼此,谁也不比谁高尚。”   终于说出口了,韩数的心像空了一块。她害怕起来,晓美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和那个女同学一样,从此开始疏远她?   “怎么可能?他沈书扬怎么能和你比?他是个花心负情汉,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说的是真的,我…和他差不多,我和那个男人…。”   电话那头的杜晓美脑子一懵,“韩数,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和沈书扬交往的同时,也有另一个男人?”   是这样吗?   大概意思差不多吧,无论是巧合也好,误会也好,狗血也好。她和赵时律的那一夜,确实发生在她和沈书扬交往期间。   而且,他们还有了孩子。   上一世,这个秘密深埋在她的心里,她谁也没有告诉。而这一次,她决定留下孩子,秘密就不可能被瞒住。   她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所以她一直说不出口。   再说,自己和赵时律的纠葛,她无法对任何人详说。她做不到将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情诉之于口,尤其是那一夜。   “差不多的意思。”   这句话说出口,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她摒着气等着,等了好一会,杜晓美的声音才像是从远处飘来。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去忙了。”   电话传来“嘟嘟”的声音,那边已经挂掉。   韩数看着手机,出神了许久。上一世一直的好友,这一次或许将离她而去。她记得大学时,别的同学都不喜欢她,尤其是女同学,嫌她自命清高。   其实她不是清高,可是她无从解释…   冷漠已伴随她多年,只有武装好自己的心,才不会被人伤害,不会被人言语攻击。她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   只有杜晓美,每次上课都要挤坐在她的身边。无论是在年级教室还是在阶梯教室,都爱坐在她的身边。   因为她复杂,所以她喜欢简单的东西和人,就像杜晓美。   而这一刻,她只感觉那些被自己小心掩藏的灰暗全部暴露出来,晓美大概是不会再和她做朋友了。   她就这样呆坐着,木然地看着桌上的稿纸,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喧嚣声,仿佛身处在另一个时空。   良久,她慢慢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握着杯子靠在沙发上,心情已经平静。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常有,哪能事事如愿。有所得必有所失,她既然选择生下孩子,那么相应的后果她就得承担。   亲情,友情。   前者随着奶奶的去逝消失,后者怕是也不会再存在。   但是她还有孩子,血脉相连的孩子。   或许,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赵时律一进店,就看到她呆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她的目光有一丝茫然,像迷途的孩子一样懵懂无依。   他的心狠狠抽痛。   自己是不是逼得她太紧了,所以她才会无所适从?她已是他的妻子,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数数…”   “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她露出惊讶的眼神,起身看了一下手机。   不早了,都六点了。   “我收拾一下,我们回家吧。”她忙去收起稿纸,把该装的东西放进包里。   他默默地看着她,她的手指上空无一物,结婚戒指也没有戴。   她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戒指被她收起,她确实打算暂时不戴的。不过,现在没有必要了。   “因为要做活,所以没戴。从明天起,我会戴上的。”   “好。”   他吐出一个字,人已近在咫尺。   那高大的身影慢慢朝他移过来,罩在她的身上。她心一颤,假装忙碌地收拾东西。身边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过她手中的包。   她心里长松一口气,还以为他要抱她。同时有些隐约失落,也不知道在失落什么。   两人并肩出了商场,商场外面行人比白天多了许多倍。往来逛街的,还有发传单的人,将街道变得越发的拥挤。   地上随处乱弃的传单,显得无比杂乱。   左边的人行道上,站着许多发传单的人。   “学文,这边的活明天就结束了。下个星期有一个KTV的活,就是给包间送酒的。一个小时三十块,你去不去。”   贺学文一听,咧嘴一笑,“当然去,发传单才八块一个小时,那边三十块为什么不去?咱们是男人,又不怕吃亏。”   说完,他看到赵时律和韩数出来,用手肘捅了一下说话的同学,“韩理,你看。那位小姐身边的就是那位先生,上次给我钱的那个。”   韩理抬头看去,只看到他们的背影,无比般配。   “这位先生是个有钱人,他开的那车子…啧啧,我奋斗一辈子都不知道买不买得起…”   贺学文羡慕地说着,边朝路人派发传单。   韩理则盯着那两人的背影,目光复杂,直到他们消失在人群中。 第25章 见面   晚饭还是赵时律做的, 韩数吃完饭后就被他按在沙发上休息。而他则挽着袖子收拾碗筷擦桌子, 然后洗碗。   一室温馨。   她起身, 朝厨房走去,靠在门边上。   厨房里男人的身姿修长, 国际大牌手工定制的衬衫被卷到手肘处,青竹般的手指一手拿碗, 一手拿着洗碗布。   即便是做着家务,也难掩他一身的矜贵。   “今天…你妈妈到你公司了?”   她半低着眸,像是随意地问着。   他洗碗的手停了一下, 很快重新动作起来, “嗯,她给我送饭。”   人在看别人的事情时, 总是理性客观。她曾对晓美说过,嫁给一个人同时就是嫁给他的家庭,甚至他的家族。   可是此前,她在和他的婚姻中并没有考虑这些。   或许,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书里说过, 赵夫人是一位特别开明的长辈。她想, 一个能顺着儿子心意同意他不娶的母亲,一定是位通情达理的女人。   “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话一问出口, 赵时律就转过头来。那狭长幽深的眼中带着些许期翼, 厨房的灯光洒进他的眸中,如同暗夜星光。   “我妈…是个很不容易的人,她很豁达。”   原书中对于他妈妈的事情并未多说, 不过他能这么评价,可见赵夫人不是个难讲话的,应该是有阅历有涵养的人。   “听说你爷爷身体不好,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不可以登门拜访?”   赵时律的眼中迸出火光,目光大亮,“你说真的?方便的,什么时候都方便,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来安排。”   他的心雀跃着,她是愿意陪自己见父母,是不是代表她对两人婚姻开始重视?   “嗯…过几天,我给自己做一件衣服。”   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第一次登别人的门,总得展示一下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女人。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别人将她视为靠男人养的花瓶。   “好。”   他按捺着喜悦,快速地将手中的碗筷冲洗干净。   韩数看着他,他的眉眼尾梢中都透着欢喜。她知道他一直顾忌着自己的心情,从不提见父母和公开的事情。   仔细一想,她似乎钻了死胡同。既然已经结婚,过不了多久孩子也会出生,怎么可能真的不和他的家庭有所牵扯?   “到时候,你也穿我做的衣服吧。”   “好。”   她笑了一下,回到房间去画设计稿。   而他,洗完碗后,则是把屋子里的卫生搞了一遍,再洗个澡回屋拿出笔记本处理工作。明明没有多少的交流,但一想到她在身边,那种满足不自觉就将心填满。   为了做她和他的两套衣服,韩数忙了差不多四五天,等到衣服完工收尾时,店里来了两位客人。   是杜晓美,旁边跟着一位精英白领丽人,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干练,妆容精致,正是尚都的杂志总编随云。   “总编,你怎么来了?”   韩数迎上去,快速看了一眼随云身边的晓美。晓美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眼神乱飘,最后盯着门口穿了一件夸张礼服的模特架子。   “听晓美说你自己弄了一个店面定制衣服,真不错。”   随云说着,四顾看去。   “就是一个爱好,小打小闹。”   韩数请她们坐下,倒了水。   “万事沾上兴趣二字,就算不上小打小闹。没有兴趣,所有的工作都是按部就班,很难突破自己的极限。一旦有兴趣,你就会不停钻研,这以后会走到哪一步说不准。”   随云说着,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外面模特架子上的衣服。“那也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   “不错,设计大胆,很抓人眼球。前几天晓美穿的那件礼服,听说也是你做的,很是让人惊艳了一番。”   韩数又看了晓美一眼,晓美也看过来,眨了一下眼睛。   她心下欢喜,看来晓美并没有因自己上次说的话而有太大的反应。最近几天她有些失落,很怕失去这个唯一朋友。   “多谢总编夸奖。”   随云笑了起来。“说实话,你做的衣服无论是设计还是手工,都不比那些国际大牌差。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门手艺,怪不得要离开杂志社。”   “我是出于喜欢,也是因为某些事情。前段时间我曾参加过一个宴会,不小心弄脏了一位女士的衣服。那位女士开口就说自己的衣服是香奈儿新款,让我赔三万七。幸好我因为爱好服装设计,多看了一些相关方面的书,对于南城的制衣市场也有一些了解,才能识破她穿的是一件仿品。”   她平静地说着,自嘲一笑。   “当时我就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能有自己本土的大牌?所以才开了这么一个店。”   “有理想,能敢于实践,不错。你得给我也做一身,让我也放一下异彩。”   “行啊,这是我的荣幸。”   韩数立马起身,取来布心,要替她量尺寸。她大方地站起来,张着双臂,任由韩数一边量着一边记尺寸。   “总编什么时候要?”   “半个月后,我参加的是一个关于慈善的晚会,样式你看着设计。这价格嘛,就按你的收费来。”   韩数笑了一下,“总编赏脸,我一律打八折。”   “那敢情好,我还成VIP待遇了。”   “总编驾到,必须VIP啊。”   随云吃了一惊,惊奇地看了韩数一眼。这小姑娘在尚都实习时可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说话圆滑了。   “行啊,韩数,像个生意人。”   韩数闻言,笑了一下。   管理沈氏那么久,什么场面上的人没有遇到过,多少会学会一些场面话。难怪老佛爷会吃惊,刚毕业的自己确实不爱说话。   “总编,到时候设计稿出来后,你先过目一下,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再修改。”   “行,专业。”   说完,随云笑了起来。韩数和杜晓美也跟着笑。   “收拾一下,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杜晓美欢呼一声,“谢谢总编,我就说跟着总编一定有好吃的。”   几人说说笑笑,韩数关了店门,和她们一起下楼。随云走在前面,杜晓美故意错后一步,和韩数一起。   韩数半低着头,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我是有些生气…”   “其实我…”韩数欲言又止,关于那一夜,她还是无法向任何人诉说。   杜晓美连忙制止她,“你不用告诉我,每个人都有隐私,都有不想和别人说的事情。我觉得感情是个人的事情,旁人是看不透的。”   韩数深深看了她一眼,“谢谢…”   “谢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得互相理解。”   “你两小姑娘在后嘀嘀咕咕说什么?”随云回头,招呼她俩快走。   杜晓美嘻嘻哈哈地小跑几步,韩数也加快了步伐。   随云开车,带着她们绕了几圈,然后停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要不是她带着,韩数根本不知道闹市中还有这么一个环境幽静的地方。   上了四楼,一道拱门上品味居三个大字飘逸大气,一推门是古色古香的布置。   菜馆的老板看到随云,热情地打着招呼,一看随云就是这里的老客户。   店里人很少,除了角落的屏风内好像坐了两个人,再没有其他人。   杜晓美一直打量着,啧啧称赞,低头对韩数说:“以我一个记者的敏锐眼光,这家菜馆的装修十分考究,老板很有品味,但是价格一定是不低的。怪不得老佛爷都赞不绝口,提过好几回。”   韩数但笑不语,示意她小声点,让总编知道她们私下叫老佛爷不好。   屏风那边的客人正好吃完,似乎是听到声音,有人站起来,朝随云打招呼。   “哟,赵总,您怎么也在?前段时间不还在国外吗?”   “前几天回国的,这不一回来就想念老余做的菜,过来打个牙祭。”   韩数和杜晓美只当随云碰到朋友,默默地选了一处,静静地坐着。   “随云总编,好久不见。”   “白小姐也在,一段时间没见,白小姐越来越漂亮了。”   白小姐?   “是那位白小姐。”杜晓美轻声和韩数说着,韩数点头,眼眸微沉。   刚才她听到随云总编喊的是赵总,天下叫姓赵的总很多。但是能和白露在一起的,只能是赵时律的母亲。   “我听说赵总要办一个画展,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我也好提前给您宣传一下,要不是听一个朋友提起,我都不知道您是个画家。”   “不过是个小型的画展,值不得宣传。再说画画只是我的爱好,不敢当画家二字。”   “阿姨就是画家,我爹都说阿姨您画的画千金难求,何况是办画展?以前听时律提起过,说阿姨您画画有好些年头了。”   远芳明显有些激动,语气都带着轻微的不稳,却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更多,故作淡定问道:“时律知道我画了很多年?”   白露含蓄一笑,“他很忙,阿姨你是知道的,他忙起来常常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记。只是他是不善表达的人,把什么事情都埋藏在心里。可是母子连心,他心里一直默默关注着阿姨呢。”   “他呀,就是一工作起来,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在当妈的眼中,孩子永远都是不会照顾自己的。   “阿姨,时律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时居集团是他一手创办的,不停地壮大,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赵家以前一直都是做家具和生产室内相关装饰的,有好几家大工厂,却一直都是走传统经营模式。   赵时律接手后,才成立集团公司。   随云是惯会说场面话的人,就着白露的话,把赵时律夸了又夸,还提到前次赵时律接受尚都采访的事情。   赵远芳一边听着,一边含笑说两句,眼神不知为何就看到韩数和杜晓美。   “你今天带了两个小姑娘,是你的得力干将吧?”   随云笑道,“是两位很有潜力的后辈,你们过来打个招呼。”   韩数和杜晓美听到这话,一起走过去,先是叫了赵总,然后和白露打了招呼。白露的眼神越过来,看到了韩数,目光微闪。   “原来是韩小姐和杜小姐,我们见过面。”   赵总一听她认识,颇有些意外,问道:“露露认识她们?”   “也不算认识,见过两次面,记忆犹新。我第一次见韩小姐,是在时律的办公室外面,当时韩小姐头发零乱地从时律的办公室出来。第二次是我去找时律,韩小姐就坐在时律的办公室里,而时律并不在。”   白露的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重。   韩数脸顿时冷下来,白露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显。她这么一说,无论谁听到都会将自己当成为攀高枝,不顾脸面死缠着男人的女人。   果然赵远芳看向韩数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审视,眉头也皱了起来。   “白小姐怕是有什么误会,第一次见面时是因为赵总接受尚都的采访,晓美打电话让我过去救急。当时我是急匆匆赶去的,所以有几根发丝较乱,绝对称不上零乱。第二次我去找赵总有事,赵总和我谈事的时候被冯秘书叫走。事情没有谈完,我就在那里等他。”   韩数不紧不慢地说着,将白露有歧义的话全部驳回。   如此一解释,赵远芳的眼神有一些复杂。她皱着的眉头锁得更深,看韩数的眼神从审视变成打量。   她是阅历深厚之人,自然不会因为白露的一番话就对人有所偏见。但这位叫韩数的姑娘能大方说出原因,反驳回去,她还是比较欣赏的。   “我又没说什么,韩小姐为什么解释?”   白露优雅地笑着,脸上的表情完美。   韩数微微一笑,直视着对方的眼神,“我并不是怕白小姐误会,我是怕赵总误会。其实白小姐说的不全,我和白小姐不止见过两次。还有一次,白小姐来我的店里找我,给我开了二十万的价,让我不要和赵总见面。”   一听这番话,在场的人除了杜晓美,脸色都是一变。   “你给钱让韩小姐不要和时律见面?”赵远芳不敢置信地问着,根本想不到这是白露会做出来的事情。   白露凭什么?她既不是赵家的人,也不是时律的什么人,怎么敢干涉时律的生活?连自己这个母亲都不敢这么做。   真是太不像话了!   怪不得时律会生气。   “阿姨,你别听她乱说……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社会风气,有些女孩子仗着自己有些姿色想往上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我都是怕时律会一时脑热,受了蒙骗。”   赵远芳压着心头的怒火,多年的教养让她无法在大庭广之下训责一个世交之女,但是白露的行为确实激怒了她。   “敢问白小姐将赵总当成什么人?赵总能管理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是不能明辨是非之人?他要是那么轻易受人蒙骗,还怎么在商场立于不败之地?”   韩数这番话说完,赵远芳的脸色更不好看。白露把时律当成什么了?怪不得时律不喜欢她,她这么做只会让人厌烦。   且不说她和时律还不是男女朋友,就算是也没有这样行事的。派人监视时律的行踪,拿钱打发时律身边的女人。   这一件件事情听起来简直荒唐又可笑。   白露暗恨,没想到这个女人如难缠。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给脸,“韩小姐,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实话实说。阿姨,我之所以会警告韩小姐,是因为韩小姐动机不纯。阿姨您可能不知道,韩小姐之前交往的对象是沈氏的公子,沈家没有同意,不知为何最近频繁去找时律。”   “白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杜晓美才说了半句,就被韩数制止。   随云总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数一眼。   韩数还是一脸平静的模样,说道:“我与赵总是小时候的邻居,我们都在江市长大。我和沈书扬确实交往过,但分手并不是因为沈家不同意,而是我不愿意。”   说到这里,她看向赵远芳,“赵总,很抱歉初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原本我打算登门去拜访您和赵爷爷的,不想会在这里遇到。要是给您留下不好的印象,并非我的本意。”   杜晓美眼睛睁大,一看别人也是惊讶的表情,赶紧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去,没有当场就问韩数。   赵远芳这才认真仔细地看着韩数,难道这就是时律说的那位…   只是和沈家的儿子交往的事,有些让人不太舒服。但她不是武断的人,也相信儿子有自己的判断。   仔细一看,这姑娘长得不光是漂亮,还有那么一些韵味。说话有理有据,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没有时下年轻姑娘的浮躁,带着超出年纪的淡定从容。   沈家的儿子他知道,徒有其表,难成大器。   这姑娘眼神坚定,是有主见的人。沈家并不太看重门第,或许真像她说的,是她不愿意嫁进沈家,而并非沈家不让她进门。   “韩小姐以前住在江市?”   “是的。我是江市人,以前有幸和赵总做过邻居。”   “原来是时律的小青梅。”赵远芳说着,眼神柔和起来。 第26章 大闹   青梅?   那岂不是承认姓韩的和时律是青梅竹马。   白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赵阿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 难道时律在家里提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话里又是什么意思?   她白着脸看着这一切, 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纠着之前的事情多说。如果再多说几句,恐怕赵阿姨会对自己心生讨厌。   “原来韩小姐和时律是小时候的邻居, 怪不得时律会另眼相看,是我误会了。在这里我向韩小姐道歉, 希望韩小姐不要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韩数还是有些佩服白露的,上一次在时居的时候也是这样,对方道歉很快, 看上去也很诚恳, 但有几分诚意大家心知肚明。   “白小姐,你这话说得我都不太明白了, 什么叫原来韩数和赵总是小时候的邻居?上一次在时居时,我记得冯秘书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你,说韩数是赵总的邻居,并且你还大方请我们吃了饭, 怎么这会儿就忘记了?”   杜晓美实在是听不惯白露睁眼说瞎话的样子, 分明就是有意为难韩数, 还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韩数看了晓美一眼, 心下感动。   白露先是面带茫然, 尔后像是恍然大悟,“看我这记忆,没错, 冯秘书是提过。我最近忙着昏头转向,一些小事总是记不住。韩数,真是对不住,要不你们这顿饭我来请?”   “白小姐,这不合适,今天是我要请韩数和晓美吃饭的。”随云淡淡地出声,那双世故的眼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得透彻。   韩数本不想太过咄咄逼人,但白露这黑白颠倒的说法,她真是听不了。要是寻常也就算了,在赵时律的母亲面前,她不想白白担了不好的名声。   “白小姐,你说忘记了那便是忘记了,我也不计较。但做为一个被你再三为难过的人,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诋毁别人的成本很低,上下嘴皮子一张,脱口就来。希望白小姐以后指责别人时,先三思一番,以免再误伤到无辜的人。”   这番话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听在白露的耳中却无异于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赵远芳认真地看着韩数,这姑娘不卑不亢的样子,令她生了好感。   白露脸还是白着的,优雅得体的笑容一直都在,“多谢韩小姐提醒,这话我记下了。但我也要提醒韩小姐一句,你要是真的行得端坐得正,就不会招来别人的闲话。”   “白小姐,要是所有的人都管好自己,就不会有所谓的闲话。”   韩数说完,不想再和她争辩。   白露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神情开始恢复高傲,面上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对赵远芳道:“阿姨,您不是还要去和人谈展地的事情,时间差不多了。”   赵远芳没有看她,反而是看了一眼韩数,“既然是时律儿时的伙伴,欢迎你到家里来做客。”   “谢谢赵总,我一定会去的。”   她们离开后,杜晓美再也忍不住,狠狠扯了韩数一把,凑近她的耳朵,“你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赵总吧?”   “是。”   “我就觉得你俩有问题。”   随云不动声色地坐到桌子旁,招呼两人落座。   “吃什么,不要和我客气。”   “我才不会和总编客气呢。”杜晓美说着,已经拿菜单。   而随云则是含笑看着韩数,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韩数回她以微笑,也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我点了两个菜,韩数你点吧。”   杜晓美把菜单递给韩数,韩数伸手接过时,被杜晓美一把将手抓过。只见韩数的手指上,戴着那枚大钻戒。   “你…你…你这是什么情况?”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我结婚了。”   “啊!”杜晓美叫起来,“你这个坏丫头,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是谁?难道…不会是赵总?”   随云一直淡定的脸上出现波澜,也看着韩数,期待着她的答案。在两人的目光之下,韩数点了点头。   “恭喜你。”随云立马道贺。   韩数是小赵总的女朋友和妻子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之前她就猜到韩数和小赵总的关系肯定不寻常,但只想应该是交往的男女朋友关系。   没想到,居然是夫妻。   看来,赵总还不知情。   豪门的事情向来看不透,她常和一些上流人士打交道,早就养成不露声色,凡事不多问静观其变的心态。   “谢谢,只是刚领证,还没来得及公开。”   “那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韩数笑道:“要是办的话,一定会亲自送上请柬。”   言之下意,有可能不办。   随云是何等通透之人,闻言只道喜,不提其它。   “天哪,你速度可真够快的。”杜晓美压低声音,佯装生气道:“不行,你必须补偿我这颗受伤的心。让你们家赵总好好请我吃一顿,我才原谅你。”   “好,我帮你转达。”   杜晓美这才把生气收起来,正经地坐着。   一顿饭吃得还算欢乐,随云是个很风趣的人。见识广,对于时尚风潮和各地风俗侃侃而谈,很是引人入胜。   那边赵远芳和白露离开品味居,一下楼,白露就急急解释起来,“阿姨,我真的是为时律好。他工作忙,我不想他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和人分心。韩数这件事情,我处理不是很妥当,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赵远芳叹了一口气,停住脚步,面向她。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想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干涉时律的私事。”   这话问的有些重,白露眼睛茫然了一会才回过神,脸色已是白到无血色。   “阿姨,您在怪我?我真是出于好心…”   “白露,这件事情时律很生气,所以才会中止湖庭一号项目的合作。同样,我刚才听到韩小姐说的话,我不仅是生气,我还很痛心。”赵远芳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实话我很乐意看到你和时律能成为一对。但是感情这件事情最是强求不来,我不会勉强时律,同样我也不希望看到别人给他施压。我很痛心,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阿姨,我错了…我真的是太在乎时律了,我怕他会被有心机的女人勾走。你是不知道,韩数绝对是有目的的…”   “那是时律的私事,韩数是什么人,时律有眼睛能看清楚,同样我也有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她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心机女。而且我还觉得你的关心,对时律的生活和工作都造成了干扰,我希望你能明白如何处理。你自己好好想想,今天就不用陪我去谈场地的事。”   赵远芳说完,进了自己的车子。   白露站在路边,阴冷的眼回对看了一眼品味居的方向,也坐进车子里。她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拿出镜子开始补妆。   品味居的几人吃完饭后,随云把韩数放在商场的外面。   临走时,杜晓美拉着韩数说悄悄话,“我不管,你看着安排,我那顿饭你家赵总必须请,而且我要狠狠宰他一顿,我要吃大餐。”   “好,要吃什么都可以。”韩数笑着应着,送她们离开。   她在路边站了一会,太阳照得地上明晃晃的,很热也很温暖。她以为不会再来的友情重新回来,就像这夏日的阳光,一下子就照进人的心里,坦坦荡荡的。   回店里时,远远就看到店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见过面的白露。白露一身的名牌,提着爱马仕经典款的手包,很是显眼。   白色的细跟高跟鞋,精致的妆容,昂着头气场十足地站在那里。   论长相,白露长得很出色,论家世更是万里挑一。   这么一个浑身名牌的美女出现在二楼,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韩数店面隔壁的几个店员就不时地在门张望着,品头论足。   看到韩数过来,白露勾起红唇。   这个女人,真是越看越讨厌。真把自己当真灰姑娘,以为凭着姿色就能和自己抗衡。她也不想想,除了那张脸,她有什么地方可以拿出来和自己相提并论的。   “韩小姐,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可以,白小姐有话尽管说。”   韩数也站在门口,丝毫没有开门请对方进去坐的意思。   白露面露讥讽,这样正好,让这二楼的商户和员工们好好听听。她就不信,有了一个坏名声,韩数还怎么在商场混下去。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话直说。”   “请讲。”   韩数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微微把身体靠在墙上。两个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美得更有千秋,一个温婉,一个明艳,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   此时正是下午一点多,商场最是空荡的时候,所有店面里都没什么客人,同排的店员都探出了脑袋,尤其是隔壁店里面的,全都若有若无地关注着她们。   “韩小姐的家世,不用我多说,韩小姐心里再是清楚不过,你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要钱。所以我想请问韩小姐,到底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时律?”   韩数笑了一下,她能听到隔壁两个小店员的抽气声。   “白小姐好大的口气,敢问白小姐一句,你以什么身份让我离开赵总?”   “什么身份你不用管,我家和时律家是世交,两家长辈对我们的事情乐见其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凭韩小姐的家世,想进赵家的门是根本不可能的。时律也就是念着旧情,怕你难堪才不好拒绝你。”   白露眼神睨着,这女人那么不识趣,她就得好好教训一番。她相信,从今天开始,这整个商场的人都会知道韩数是抢别人男朋友的小三。   看她的店还怎么开下去?   韩数收起笑容,用手指轻轻一撩头发,手指上的戒指露出来,光彩夺目很是耀眼。   白露的脸顿时变了,变得阴冷苍白。   “白小姐,我和赵总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你一个世交之女可以比的。我敢肯定的告诉你,就算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他也不可能选择你。因为他压根不喜欢你!”   要是赵时律对她有情,她就不可能十二年后还靠近不了他。   白露的脸色更难看。   韩数并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接着说道:“白小姐一向自诩出身名门,没想到这么喜欢抢别人的男人,还喜欢用钱砸。钱是好东西,但是再多也有买不来的东西,何况是别人的丈夫。”   “你是什么意思?”白露心一沉,拿包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   “白小姐听不懂吗?你今天上门来,不就是想用钱砸我,让我和我丈夫分开。我告诉你,不可能!”   丈夫?   白露呼吸急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她一定是骗自己的!   “你胡说,他不可能娶你!”   “我干嘛要骗你,我们是合法夫妻。你今天的行为就是破坏别人家庭,你是一个妄想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   白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不可能。   “我不是…你才是,你和你妈妈一样,就是一个水性扬花的下贱货。你们就知道勾引男人,不知羞耻!”   韩数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将自己和那个生她的女人想提并论,从前的她,被人揭穿此事只有无尽的羞耻感。   而心灵成熟的她,则只有愤怒。   “白小姐,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居然拿别人的长辈说事。难道你忘记你爸就是你妈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所以你也想抢别人的老公。我告诉你,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报警。我要让别人看看,堂堂白氏集团的千金,居然想男人想疯了,上门抢别人的老公!”   韩数这番话一说出来,旁边人的议论声就大了。   “真看不出来,你看这女人一身的名牌,通身上来有几十万,她怎么会抢别人老公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就凭她有钱呗。你刚才没听到她让挚爱一生的老板娘开价啊?一定是看上别人的老公了。我跟你说,裁缝店老板娘的老公我见过,长得可帅了,就跟电视明星似的。”   “怪不得会有人上门抢,看来找男人不能找太帅的…”   “就是,太帅的不可靠。他自己不出轨,经不住女人上赶着往上贴啊…”   韩数听到别人的议论声,有些哭笑不得。   白露怒视着她,转身对着看热闹的人大喊,“看什么看!你们别被她骗了,她才是小三。她想嫁入豪门,抢别人的男朋友。”   韩数一句话没有,拿起手机就拔了110。   “喂,派出所吗?我店里来了一个女疯子,说是要用钱砸我,要我把老公让给她,闹得我做不了生意,赶都赶不走…”   “对,她是个疯子,我这里是…”   “韩数,你敢!”   白露上前一步,夺走她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你这人怎么这样,上门抢别人老公还有理了,还敢摔别人的手机?”隔壁店的一个小店员跑出来,站在韩数的身边。   “就是,裁缝店的老板娘真是倒了血霉,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还是什么人家的千金,呸…真不要脸,想抢别人老公!”   白露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她瞪着韩数,“你骗人,他不会娶你的!”   “白小姐,你要不要和我去一趟派出所?”   韩数看着她,面色依旧平静。   “你休想,我才不会相信你。”   白露用力吼完这一句,踩着高跟鞋,有些狼狈地下了楼。   小店员看一眼韩数,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刚才谢谢你。”   “别谢我,谁知道有钱人家的小姐这么不要脸,别人的老公都的抢。”小店员说着,替她捡起地上的手机,“都摔坏了。”   韩数接过四分五裂的手机,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事,重买一个。”   她拿出钥匙,把店门打开,那个小店员跟着进来,“你真的没事吗?我看那小姐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怎么办?”   “她翻不起大浪,我老公很厉害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灵灵。”   “行,我记住了。我现在要去买个手机。”   她长得温婉,似水温柔的长相特别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加上刚才的事情,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想保护她。   程灵灵看她柔弱的样子,立马自告奋勇,“我陪你去吧。”   韩数笑了一下,“不好吧,你还在上班呢。”   “没事,现在店里没客人,我和店长请两个小时假。”   “那行,就麻烦你了。”   程灵灵咧嘴笑了一下,跑回店里请假。不大一会儿,锁好门的韩数就和她一起下了二楼。商业街里就有手机店,倒是不远。   韩数对现在的手机没有多少的期望,让店员拿了一个老牌子的最新款,听着手机店人的介绍,也没多问什么就决定了。   程灵灵睁大眼,这老板娘买个手机也太随意了。   转念一想,对方是个老板娘,也就能理解。   手机卡一装上,立马就有电话进来,赵时律的声音带着焦急,还有一些气喘,“刚才手机怎么打不通?”   “哦,那老手机坏了,我重新换了一个。”   正走进时居大门的赵时律松一口气,天知道他一开完会给她电话,竟然提示关机时,他整个心都提起来。   “好,我等会就到你那里。”   “嗯。”   程灵灵故意躲得远远的,没有听她讲电话。等她挂掉电话才走过来,笑着问道:“是你老公打过来的吧?”   “嗯,我请你喝东西吧。”   “行啊,反正请了两个小时假。”   还以为买手机要费些时间,没想到老板娘这么爽快,半个小时不到就搞定了。这多出来的时间正好坐一坐。   两人挑了一个小店,点了两杯果汁还有一些小食。   谈话中,韩数了解程灵灵就是本地人,高中毕业就开始上班。看得出来,是一个热情的小姑娘。   时间差不多后,两人开始往回走。   一走到商场的门口,就看到行色匆匆的赵时律。   修长的身姿,得体的衣服,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加上那完美如雕刻般的长相,一瞬间就吸引住了许多路人的目光。   “数数。”   他一开口,低沉的嗓音像浓厚的美酒,醇得醉人。   程灵灵双眼发痴,喃喃地道:“韩姐,你老公长得真帅,难怪那富家千金会上门来抢…”   赵时律耳朵尖,闻言冷眉微蹙,“抢什么?” 第27章 拜访   韩数抿嘴笑了一下, 看了一眼程灵灵。   程灵灵像想起来似的, 立马说道:“哦, 我上班时间到了,韩姐, 有空再找你玩。”   “去吧。”   韩数笑着点头,看着她跑上楼。   赵时律冷峻的脸瞬间柔和起来, “刚才她说什么抢人?”   “抢你啊!”她随意地说着,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他好看的眉一急,已经猜到是谁了。“这事你不用管, 我自会处理。”   “不用你处理, 她没有占到便宜。你要是插手,只会让她更加纠缠不清。再说女人之间事情, 还是女人解决比较好。对了,今天,我还碰到了你母亲。”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商场里面走。关于白露的事情, 她并不想多谈。都是一些老套的手段, 她并不惧怕什么。   听他这样说, 他也暂时不提,顺着她的话, “我妈…她没有为难你吧?”   “你不是说她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怎么可能会为难我?”   他沉默下来,理智上猜想是一回事,但因为太在乎, 所以总会担心。看她面色平静,语气轻松,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韩数想的却是,既然都碰到了,索性尽快登门拜访。   “我想明天休息一天,去你家拜访,你时间方便吗?”   他一听,眼里都带着光芒。   “方便的,我安排一下就可以。”   两人都是长相极为出色的,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美丽温婉。加上不久前才发生豪门千金上门来抢老公的事情,二楼的许多商户不由得注意到他们。   怪不得会有人上门来抢,裁缝店女老板的老公长得真是太帅了。   韩数对这些好奇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赵时律也一样目不斜视。这对气质卓越的男女,就在别人的眼神中回到店里,取了衣服,然后离开。   回到家里,韩数就让赵时律去试衣服,自己坐在沙发上等,顺便打开了电视。   没过一会儿,他换好衣服出来。这身衣服剪裁得体,并不逊于他之前穿的那些高级手工定制。白色的衫衣,配上她买的玛瑙复古袖扣,越发显得他眉目清俊,矜贵高冷。   他朝她走过来。   原本冷清的眸中全是柔和,微俯着头,站到她的面前。她是也是站着的,在他高大的身体笼罩下不由往后缩。脸上微泛着红晕,仰着头看着她。   “很好看。”   “是你手艺好。”   他领口有一颗扣子没有扣上,微微敞着,隐见完美的锁骨。她鬼使神差般去替他扣上扣子,不想两人因此靠得更近。   近到能闻见彼此的气息。   她被他眼中的幽暗吓到,此时他的眼神,和她记忆中害怕的目光一样,充满侵略性。面对她时,他极尽耐心,却又时不时流露出浓浓的占有欲。   电视声音传来,是奶粉广告的声音。   “我…我们的孩子以后吃什么牌子的奶粉?”她紧张之下,脑子一抽,也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定要一句。   他狭长的眼微闪,视线下移,移到她的胸前。   不是应该母乳喂养吗?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的脸“轰”一声,像烧起来一般,全部红透。真是要死了,怎么没话找话起这个话头。   而且似乎她感觉胸部有些胀,还有些痛。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越是控制自己不去想,脑海中越是浮现出她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模样,娇媚动人,活色生香。   尤其是峰峦处的美景,最是动人。   不算很大,但绝对不小。   他的孩子以后会缺粮吗?   “现在的奶粉广告都做得很好,但是安全第一。我们不知道哪个牌子的奶粉最适合孩子,得提前了解一下,你说是不是?”   她打着马虎眼,不露声色地恢复如常。   现在那轰动的奶粉事件还没有发生,但是这个问题还是值得重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母乳喂养,那也是后来最提倡的。   “你说得没错,我会去查。”   他身体僵硬着,眸色变深。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感觉到他慢慢松懈,她往后挪了挪,挪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尽量镇定自若地坐到沙发上去。不大一会儿,他也跟了过来,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此时,电视里播出另一段广告。   她脸色顿时又像是充了血,该死的黄金时间,广告真是太多了。电视里的女孩子又蹦又跳的,说着什么不侧漏。   赵时律微低着眼眸,感觉得她在瞄自己,嘴角微扬。   她浑身的不自在,早早回到房间。   赵时律看着她紧闭的房门,也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老宅打电话,电话是张大海接的。   “小少爷。”   “张叔,我妈在家吗?让她接一下电话。”   赵远芳听到声音走过来,张大海把电话递给她,“是小少爷。”   “妈,我明天回家,会带一个人,是个女孩子。”   “真的吗?太好了。”赵远芳高兴地说着,朝往这边看的赵老爷子说道:“爷,是时律,他明天回来。”   “回来就回来,打什么电话?”赵老爷子哼哼着,转头让张大海明天安排多买些菜。   赵远芳那边挂了电话,抿着嘴笑着走过来,“爸,明天时律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要带一位姑娘来看您。”   赵老爷子的身体立马坐得笔直,眼睛一瞪,“姑娘?这臭小子交女朋友了?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有没有白家那丫头长得好看?”   赵远芳脸上还是笑着的,她隐约猜到会是白天见过的那个姑娘。想起白天的事情,她对白露真是太失望了。   怪不得时律不喜欢白露,要真是成了,以白露这样的性子,什么跟踪砸钱的事都做得出来,以后注定家无宁日。   “爸,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要是我猜得不错,应该是时律的小青梅。两人一起长大,情份错不了。”   赵老爷子眉头一皱,一起长大的,岂不是江市那个小地方出来的。他是十年前才知道自己有个孙子养在江市的朱雀巷子。   那个巷子住的都是一些小市民,时律挑了一个那地方长大的姑娘,能好吗?   他的表情,赵远芳看在眼里,脸色凝重起来。十年前,父亲知道时律的存在后就要接回来,时律不愿意。   一直到奶妈去世,时律才回到老宅。   其实在赵家度过那场危机,重新走上正轨后,她就想接孩子回来。可是那时候她还没有离开巩家,怕委屈孩子。直到她和巩家强离婚后,她立马去接时律。   彼时,时律已是一位少年,身材清瘦,眉眼阴沉。   他不愿意,一口拒绝了她。   她几次三番苦劝,他都不愿意。   时律不喜欢说话,但实在是个重情的孩子。他既然中意那姑娘,可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或许之前不肯回南城,也有这姑娘的一部分原因。所以要是他们反对,只会伤孩子的心。   “爸,你得相信时律的眼光,他看上的姑娘,错不了。”那姑娘长得比白露还要顺眼,看起来很舒服。   “哼,一个毛愣小子,有什么眼光?”赵老爷子嫌弃着,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总不想他和我一样吧。”   赵远芳这话一出口,赵老爷子脸色一变,手都有些抖。   气氛陷入僵硬,张大海连忙打圆场,“老爷子,时居集团可是小少爷一手创立的。自从创立以来,咱们赵家所有的业绩翻了几番。小少爷眼光独到,已有您早年的大将之风。他挑中的人,您一定会满意的。”   赵老爷子闻言,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又叮嘱他一番明天要好好准备。至于嫌弃的话是再也没有提,自己摆弄着棋盘。   被赵家人议论的韩数已经换了睡裙坐在床上,她拿出手机,看着现在砖块一样的家伙,在手里把玩着。真的无比怀念后来的轻薄智能款,随手拿起来就能上网。   哪里像现在,就是想查个东西都没有法子。   因为之前要出国,所以她没有买电脑,也没有拉宽带。   她按了按自己的胸部,感觉确实有些胀痛。要是以前,随时可以拿出手机来百度一下。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好像他回来的时候带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能不能上网。她依稀记得现在的笔记本是可以用便携网卡的。   想了想,开了房门,探出一个头。   客厅里没人,只听到浴室传来水声。   正要退进房间,浴室门开了。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丝绸睡衣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脸上被湿气润得更加英俊出色。与自己买的那套可爱熊睡衣不同,这套宝蓝色的睡衣衬得他慵懒贵气。   “我之前看到你有带电脑回来,可以上网吗?”   “可以的。”   “那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想查个东西。”   “好。”他一边答应一边去房间里取。   很快,他就提着一台笔记本出来,比想象中的要轻要薄。她还以为现在的笔记本都是十分厚重的。   “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一愣,低下头。   “谢谢,我用完就还给你。”   他会带笔记本回来,说不定有工作。   她回了房间,关上房门。   打开笔记本,输入密码直接开机。桌面是许多的文件,密密麻麻的,看起来都是工作文档。她找到浏览器,打开百度。   在搜索栏输入自己要查询的关键词,很快跳出许多搜索结果,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得多。   查询完胸部又查将来哺乳的问题,往往是跳出许多的网页,有一些甚至是如何在孕期保养胸部,然后产后就会有更大的产出。   她怀着羞涩好奇的心,一个个地点开看。   看到最后,她不光是了解在整个孕期中的胎儿发育问题,而且还知道自己身体会产生的变化。比如说胸部增大,还有私密处沉淀黑色素,腹部长妊娠纹等。   越是往下看,越是感觉世界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那是一扇通往她从未去过的向往之地的大门,她看得仔细,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记下,到最后已是瞠目结舌。   这才想起他还要工作,赶紧清除浏览记录合上笔记本。   抱着笔记本去敲他的房门,门一开,露出他颀长的身姿。   “我用好了,还给你。”   他伸手接过,看着她。   她不自在地把头发捋到耳后,“你赶紧忙吧,早点休息。”   “好。”   她进了房间后,次卧的门才关上。   赵时律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冯新民打了一个电话,“冯秘书,之前湖庭一号的项目,国有土地使用证还没有办下来吧?”   “还没有,按流程大概这个月底下来。”   “好,是这样,之前申请资料是由我们递上去的。既然我们已经中止和白氏合作,原则上我们应该拿回资料,交由白氏另行递交,这件事情你去办。”   那边冯新民表示明白,赵时律挂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视线落到那台笔记本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走过去重新开机。打开浏览器,点开历史记录,只见浏览记录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他唇角扬起弧度,小丫头,还有些机灵。   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动着,很快将删除的浏览记录找出来。   一条条地看过去,眼前充斥着胸部变形,隐秘处腋下变黑的字眼。还有一些如何保养的话,甚至还有孕期夫妻生活有关的话题。   孕期要如何过夫妻生活,姿势什么的都有讲究,怎么才能不伤到孩子,怎样才能让孕妇感到身心愉悦。   还有一些产后的相关信息,什么喂养的姿势,产后的护理和产后多久可以性生活等等。   她这些都看过了吗?   他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慢慢变得幽深,不禁想到她刚才浏览这些信息时会是怎么样的表情?是害羞,还是好奇?   夫妻生活…   她和他吗?   他不可抑制地想到那一晚,“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感觉到自己身体起的反应,握紧拳努力平复着那汹涌的情潮。   隔壁的韩数还没有睡着,她想的是原来一个女人在孕育过程中要发生那么大的变化,而且在产后很多人都是恢复不过来的。   她的手放在腹部,那里还是平坦的。   母亲…   这个词真神圣。   可是为什么她的生母…   她告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人,生而不养,那个人不配不人母。她绝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任由自己的孩子受尽白眼。   突然,她听到隔壁的开门声。   紧接着,她听到厕所门开的声音,还有淋浴的声音。   他不是睡前才洗过澡吗?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疑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后,她就想到了某些可能。也想起了刚才上网时查到的相关信息,说是有些人在孕期反而会需求旺盛。   同时,也想到了那一夜的情形。   他眼底的情涌,他身体的张力。她在他身上的情动,她的吟哦…   一幕幕,明明是刻意压制着从不去回想。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让她不由得呼吸急起来,身体软成一滩水。   要死了,她怎么想到这些。   虎狼之龄的女人不能动情,一动情就睡不着。一睡不着,就会失眠。所以次日清晨时,她和毯子抵死缠绵,就是不想起床。   “数数…”   九点了,赵时律才在外面轻轻地敲门。   叫了几声,里面都没有动静。他怕有什么事,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开门。一开门,眼神立马变得幽深。   只见她卷着毯子,一条腿搭在外面。   睡裙被卷到腰间,笔直白晳的腿就那么横在中灰色的毯子上,显得像玉瓷般莹白。可爱的小脚趾微蜷着,指甲粉亮。   更要命的是她卷起的裙子处,露出肉色的蕾丝花边,包裹着圆润的臀,无声地诱惑着他的感官。   他狭长的眼眸一沉,立马将门关上。   深深做了几个呼吸,修长的手指曲起,轻轻地叩响房门,“数数,九点了,该起床了。”   如此唤了三遍,韩数才茫然地睁开眼。惺忪地揉了一把脸,很快想起今天要去他家见他妈妈还有他爷爷。   急忙从床上起来,换上挂着的裙子,在镜子里照了照。   和想象中的一样,完全符合她的气质。偏韩版的腰间放宽设计,略带少女风,既不显得随意,也不会太过隆重。   出了房间,刷牙洗脸。   而那个男人正在摆放早餐,动作娴熟,眼神似乎往她这里看了一下,又很快垂下眉眼,没有再望过来。   吃过早餐好,两人各自整理一番。因为怀孕,韩数已经不化妆了。但今天要见他的家人,为表尊重,随便化了一个极淡的妆,描了眉抹了口红。   清清爽爽的打扮,让人眼前一亮。   他目露赞赏,眼中的深情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赵家的老宅在城南,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   老宅的建筑风格和沈家老宅的有些相似,对她来说倒是有许多的熟悉感。她四处看去,心里涌升起感慨。   张大海在门口迎接他们。   “这位是韩小姐。”赵时律介绍着。   “小少爷,韩小姐,老爷子和大小姐在客厅里等着你们。”   临到跟前,韩数难免有些小紧张。赵时律的手伸过来。拉过她的手,牵着往宅子走去。张大海跟在后面,看到他们相握的手,眼里闪过欣慰。   赵老爷子坐在真皮沙发上,赵远芳坐在旁边,眼神不停往外面看。   一看到儿子牵着一位姑娘走进来,她眼神微愣。   这样眉眼柔和的儿子,她极少看到。   倒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儿子带回来的果然就是昨天见过的韩小姐。也难怪时律会喜欢,一起长大的情份,加上这姑娘长得温温婉婉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她站起来,上前去。   韩数连忙挣开赵时律的手,有礼貌地称呼着,“赵总好,赵爷爷好。”   赵老爷子看了下,对于她的长相气质还算满意。   赵远芳一把拉着她的手,一拉之下发现有些异样。她的手上戴着戒指,硕大的钻戒,一看就是时律买的。   “时律已经求过婚了?”   韩数面露羞赧,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你是不是应该改口了,怎么还叫我赵总?”赵远芳笑吟吟地说着,眼神扫了一眼没说话的老爷子,又看向站在一边的儿子。   韩数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承认自己,她深吸一口气。   “妈。” 第28章 坦诚   赵远芳听到这声妈字, 高兴不已, 当下就送出见面礼。赵家底蕴学厚, 从祖辈传下不少的好东西。   她送给韩数的是一只玉镯子,套进纤细的手腕。碧绿的镯子, 一看水头就是传了好几辈的,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韩数皮肤白, 碧绿的镯子一衬,更加肤色透亮。   赵远芳是越看越满意,这姑娘长得讨喜, 眉目温婉很有江南女子那种如水的气质, 让人看了就舒服。   穿着上也很得体,不张扬不过分隆重, 恰到好处。   “这是你们奶奶传给我的,现在我把她传给你。将来啊,你再传给你们的孩子,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谢谢妈。”   她的心沉甸甸的, 这个镯子代表的是家族的传承。   “快叫爷爷。”   赵远芳慈爱地笑着, 让她上前。   她走过去, 对着赵老爷子叫道:“爷爷。”   赵老爷子哼了一声,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也没有为难, 让张大海拿出一样物件,交到她的手上。她拿着那复古雕花的小盒子,不用打开就知道是好东西。   “谢谢爷爷。”   赵老爷子瞪了自己孙子一眼, 这个臭小子先斩后奏,都求过婚才把人带回来,根本没把他这个祖父放在眼里。   “你跟我来。”   他眼睛没有看自己的孙子,脸色看不出喜怒。让张大海扶着,一手拄着拐杖,缓缓朝二楼书房走去。   赵时律看了韩数一眼,跟着上楼。   赵远芳则拉着韩数,让她坐下,“别担心,爷爷已经认可你了。他呀脾气不好,要是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别往心里去。”   韩数羞赧一笑,坐到对面。   赵时律走上楼梯时,还不时看着下面的人,见韩数和自己母亲气氛融洽,心头微微松口气,跟着赵老爷子进了书房。   赵老爷子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拄着拐。   张大海已经很有眼色地退出去,书房里只剩下爷孙二人。   “哼,翅膀硬了,求婚这么大的事情我和你妈竟然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赵老爷子没听到孙子的回答,抬头一看,眼睛一瞪。看到自己孙子站得笔直,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句话都不说,心里来气。   “怎么,无话可说了?你个不孝的臭小子!”   “您骂得对。”   赵时律脸色平静,低着眉眼,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赵老爷子一看他这样子,火气更大。一想到孩子的脾气,硬生生地压制住。   “人已经带回来了,你婚都求了,我们赵家也不是不讲信誉出尔反尔的人。我只问你,你确定就是她了吗?”   “是的,爷爷。”   赵老爷子长长呼出一口气,脸板着眉头皱着。   “听说她是你在江市的小伙伴,我知道你念旧情。但是人我见着了,样样都一般,也就长相拿得出手。说实话,她的家庭家件比起白露来差得不只一星半点吧,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看不上白露那丫头?”   赵时律听到他的问话,抬起眸,狭长的眼神中除了幽深还有坚定,“爷爷,除了她,我谁也看不上。”   “你…”赵老爷子顿了一下拐杖,急速地咳了两声。   臭小子,就是来气他的。什么叫别人都不要?这话听着怎么如此耳熟,他的心慢慢沉下去,想到了三十年前。   那时候,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现如今,轮到她的儿子对自己说同样的话,当真是…   罢了,同样的错他不想再犯。当年他害得女儿离家出门,背井离乡,吃尽苦头。现在他不可能再把唯一的孙子往外边推,那种痛苦他承受不了第二次。   “爷爷,您没事吗?”赵时律上前,替他拍了拍背。   “死不了,以前你妈气我,现在轮到你。我迟早有一天会你们母子俩气死。”赵老爷子喘着气,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萎靡。   赵时律替他倒了一杯热水,“爷爷,您且有得活,您还要抱曾孙子呢?”   “哼,谁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命?”赵老爷子看了他一眼,脸色终于缓和了,“你既然认准了她,爷爷也不做棒打鸳鸯的事,咱们赵家也不需要什么联姻来锦上添花。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赶紧把婚一结,早点让我抱上曾孙子。”   他年纪大了,就想享天伦之乐。时律是自小养在江市的,回赵家已经长成,他还从没有抱过孙子呢。   说起来,都是遗憾。   有了曾孙子,这碍眼的臭小子有多远滚多滚。他天天带着白胖胖的曾孙子,给他什么都不换。一想到这里,心里热乎起来。   拿起拐杖,轻轻敲了孙子一下。   “我不管你的事,你得尽快让我抱上曾孙子。”   “好。”   赵时律没有躲,凭那拐杖硬生生地敲在腿上。当爷爷的自然是下手有分寸,并没有使多大的力道。   对于孙子的反应和回答,赵老爷子还是很满意的。   这还差不多,他想着。臭小子极少有事会应得这么爽快,但他知道,时律一旦承诺的,就一定会办到。   看来,他想抱曾孙,等不了多久。   一起到要抱曾孙,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孙子这模样是认定了那丫头,可是那丫头,听说之前风评并不算好。   他重新皱起眉来,敲了敲拐杖。“去,把你那小媳妇叫上来,我有话和她说。”   赵时律眼神微闪,下楼去叫韩数。   “去吧,爷爷要是说什么,你就顺着他说。人老了,脾气就像个小孩子,你得多夸夸他,尤其是他书房里的字,都是他自己写的。”赵远芳轻声说着,朝韩数眨了一下眼。   韩数会心一笑,心里感激着。   跟着赵时律上了二楼,进了书房。   “你出去,我单独和她谈谈。”赵老爷子不耐地挥着手,让自己的孙子出去。这小子一副守护的姿态,难不成还怕自己这个老东西为难他的小媳妇?   韩数看了赵时律一眼,示意他听爷爷的话。   赵时律沉着眸,略有些不舍地离开。   “哼,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看他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真是碍眼得很。”赵老爷子冷冷地说着,看了韩数一眼。   “他是担心爷爷的身体呢,怕我不会说话,惹得爷爷生气。”   赵爷子一听,心里有些受用。这丫头还算会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还算顺耳。   但他可不是三两下就会被收买的,该考校的还是要考校,“你去,把那上面的棋盘和棋子取下来。”   韩数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书架上的棋盘棋子,将它们拿下来。   “会下棋吗?”   “会一点。”   “好,我们杀一盘。”   棋场见人品,这是赵老爷子一贯的想法。本以为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会下棋的很少,不想这丫头还会下,算是有些意外。   韩数之所以会下棋,完全是因为沈家爷爷。   当年她嫁进沈家后,不光是沈夫人很喜欢她,就连沈爷爷,也十分喜欢她。她为了迎合老人家的喜好,特意学过下棋。   后来有事没事,她就和沈爷爷杀上几盘。棋艺虽算不上多精,但她自认为还是能见人的。   摆好棋子,两人对弈起来。   初时,赵老爷子不以为然。觉得她说会下棋,应该是个略通皮毛的水平。没想到下着下着,他的眉头紧锁起来。   这丫头,棋艺不简单哪。   韩数和沈家老爷子对弈多年,深知老人的脾气。不许让,不许明显放水,要不然他们会觉得对手瞧不起他们,是在敷衍。   所以,此次她是严阵以待的。   赵老爷子看着棋盘上的局,心里暗暗吃惊,什么时候这丫头已经不动声色地布好了局,就等着自己往下跳。   而且这下棋的套路似乎有些熟悉。   “丫头,你学下棋多久了”   “没怎么学过,偶尔看别人下过,自己瞎琢磨的。”   赵老爷子精明的目光看向她,“天份不错,年年轻轻能有这样的棋艺实属不易。”   “是爷爷您让着我。”   韩数谦虚地说着,她以前跟着沈爷爷学了不少套路,后来已经青出于蓝。沈爷爷每每输给她,只会更加努力地琢磨棋局,斗志昂扬。   她觉得老人就得有精神寄托,正是因为如此,沈爷爷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一直很好。   有没有让赵老爷子自己心里清楚,暗自心惊着。同时觉得自己输给一个丫头有些下不了台面,一想到这丫头的下棋风格,心里升起一丝恼怒。   “狡诈多计,你下棋的路数倒是像一个让人讨厌的家秋。”   像一个他讨厌了一辈子的人,沈经才。   这丫头一定是个性狡猾的,就像那个讨厌的家伙一样,处处耍着心眼,硬生生地夺去了惠珍的心。   说不定,时律是被这丫头用计迷住的。   “听说,你和时律小时候是邻居?”   韩数见老爷子停止下棋,反而开始问话,心道果然来了。这是豪门娶媳妇的路数,当年她也曾被沈家老爷子审问过。   “是的。”   “那么你事先知不知道时律的家世?”   韩数略一沉默,在朱雀巷时她当然是不知道的。事实上,在前世里就算后来知道他是大集团的老板,她也没有任何的想法。   “在老家时不知道,是到南城来才知道的。”   赵老爷子眼里的精光一闪,“也就是说,你是在知道时律是时居的老板时才和他来往的,对吗?”   作为一个曾经的家族掌控者,赵老爷子在昨天女儿提到时律的小青梅时,就立马派人将韩数查了一遍。   所以,他是知道这个丫头和沈家孙子的事情。   韩数心一沉,赵老爷子这话里有话,对方分明已把自己当成一个攀高枝的女人。确实她转变得太快,恐怕有许多人都会这样想她。   “我在他交往时,确实已提前知道他的家世。”   “哼,恐怕不光如此吧。我还听说,你以前和沈家那孙子要好过,就在一个月前,你还准备和沈家的孙子一起出国,有没有这回事?”   赵老爷子语气平缓,但话里的锋利字字直刺人心。   韩数脸色未变,这样的场景她有想到过。她和沈书扬是交往过的事情不是秘密,赵家人当然会知道。   路是自己要走的,也是自己选择的。她料想过会途经遇到的困难和种种挫折,也会为了孩子一往无前。   “没错,在南大上学时,我们曾经交往过,并且也计划一起出国。但是后来发生一些事情,让我觉得自己和沈书扬并不合适。”   赵老爷子眼底露出一抹欣赏,这丫头还算有些担当。他还以为她会找出百般借口,矢口否认那件事情。   “那为什么和沈家孙子分手,他们家的家世不比我们赵家差?”   “爷爷,我要是说我看中的不是家世,您肯定不信,但是我确实并没有把家世看得太重。抛开家世不说,您孙子比沈书扬强上太多,这个您不可否认吧?既然如此,我为何要选择一个逊色的人,而放弃那个优秀的人?”   赵老爷子一听她的话,脸上泛起薄怒。   这丫头以为自己是谁,想挑谁就能挑谁吗?   “好不要脸的理论。”   韩数脸色微变,赵老爷子不喜欢她,她能感觉得到。所以他才会直接了当地审问自己,字字戳人心。   她就不相信,赵老爷子没有查过她?   既然查过,就应该知道那日宴会的事情,还有沈书扬和朱紫青的事情。那么他现在指责自己,分明心里早有了偏见。   “爷爷,我恐怕很难改变您对我的看法,我不想多说什么。您身体不好,我以后还是少来惹您嫌。”   赵老爷子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间,这丫头说话太噎人了。   他是那个意思吗?   她不来老宅,那是不是让他孙子也不要来老宅。心思坏透了的丫头,就和那个印象中讨人厌的家伙一样。   “你是吃准我们家时律非你不可?”   韩数低着头,她是真不愿意和赵时律的爷爷对上。但是似乎他爷爷看自己时,带了某种偏见,她有些无奈。   她相信日久见人心,以后等大家都了解多些,再慢慢走近。   “爷爷,我没有那样认为。”   “你就是这样认为的,你是吃定我们家时律非你不娶。我倒是很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这样死心塌地的。”   赵老爷子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很是不善。   韩数抬起对,认真地看着他。   “爷爷如果非要这样说,我只能说,或许是我挟子登堂入室,所以他才会这样死心塌地吧。”   赵老爷子被她的话说得一愣,好多年都没有人敢这样直面地和他怼上。他这心里是既恼火又有些兴奋。   这种浑身被人激起斗志的感觉还是很多年前,那时候他和沈经才都喜欢惠珍。但是沈经才那个小人,耍尽心机赢得了惠珍的心。   等等,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挟子登堂入室?   难道她…   “你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都含着期待的颤抖,眼神下意识朝她腹部看去。   “爷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韩数直视着他,既然他认为自己是处心积虑和赵时律在一起的,那她就摊开来说。她知道,像赵老爷子和沈老爷子这样见惯大风大浪,精通算计的人来说,你越是坦诚,他们反而越不会多加为难。   相反,要是藏着掖着,说什么为了爱情之类的虚话,他们反而更加不喜。   她眼神有一些恍惚,前世里她和沈书扬夫妻关系虽然不好,但她和沈家的其他人关系是十分亲近的。   无论是沈爷爷还是沈夫人,都对她很好。   她很庆幸,赵时律的妈妈也是一个十分开明的人。想来,她会和前世一样,不用太过烦恼婆媳关系。   赵老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这丫头…你怀孩子了?”   “是的。”   韩数平静地答着。   赵老爷子“呼”一声站起来,朝外面喊道:“臭小子,你快给我滚进来!”   几乎是立刻,赵时律就推门进来,眼神先是扫过韩数,见韩数低着眉收拾棋子,心里略略地松了口气。   这小子一脸护媳妇的样子,看得赵老爷子心里不爽。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是个顽固不化的老迂腐,会为难一个丫头?   当真是小看了他。   “你这臭小子是什么态度,难不成以为我会苛待你的小媳妇?”   “爷爷,我没有那样想。”   “没有就好,我问你,刚才这丫头说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赵时律的眼神看过去,恰见她微抬了一下眼皮,目光柔和,两人眼神撞到一起,很快分开。   “知道,刚怀上没多久。”   “你…你个臭小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整个书房都回响着老爷子的怒吼声,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把楼下的赵远芳和张大海听得心惊胆颤,急急忙慌地跑上来。   赵远芳看着埋头收拾棋盘的韩数,又看看站得笔直该训的儿子,还有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父亲,心里纳闷着。   “爸,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你问你的好儿子!”   赵老爷子气呼呼地说着,转头一看韩数弯着腰在干活,又是一声大喝,“放在那里,什么都不要动,好好给我坐着。”   说完,他几步走过去,也不叫张大海,自己三下两下把棋子收拢,装进棋盒中。张大海有眼色地接过来,放到书架上。   韩数听话地坐在椅子上,被吼得也有些茫然。   赵老爷子可能觉得自己刚才声音有些大了,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不要乱动,坐着就好。”   韩数点了点头,乖乖坐着。   赵远芳被自家老父亲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看样子不像是在为难韩数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爷爷这是怎么了?”轻声问自己的儿子。   赵时律看了一眼坐着的韩数,韩数对他露出一丝笑意,眉眼一弯。   他心下大定,深吸一口气,“妈,韩数怀孕了。” 第29章 婚礼   赵老爷子虽然从韩数那里知道这事, 但明明白白地听到自己孙子亲口承认, 就像一块巨石落地, 心里的震动还是强烈无比。   赵远芳、张大海全部望向韩数,书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很快,赵远芳回过神来, 惊喜地说着,“这…这是好事啊,你们两个孩子怎么到现在才说”   “也是刚知道不久。”   “多久了?”   赵时律那天人都是飘得, 但关于孩子的一切他记得清清楚楚。检查的时候是七周, 现在应该孕八周多了吧。   “八周了。”他说着,又道:“爷爷, 妈,我们已经领过证。”   赵老爷子一听,不怒反喜。   “好,孩子都有了, 是应该把证领了。时律这事做得对, 拖泥带水, 含含糊糊不是我们赵家人的做派。”   赵远芳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也欢喜起来。   这样的情景, 韩数有些羞涩。她把头微低着, 没有与任何人的眼神对视,也没有看任何人。毕竟事关自己,还是这样的事情, 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赵老爷子故意板着脸,背着手说道:“你们孩子也有了,证也领过,何时办婚礼啊?”   赵家人果然不拖泥带水,这才初次上门就谈婚礼的事情,速度之快。猛不丁一听,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   婚礼这事,韩数还真没怎么想过。按她的想法,婚礼是能简就简,不办也可以。但那仅是她一人的想法,只因她前世曾经有过,觉得挺累的。   可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也是两家人的事情。于是她看向了赵时律,赵时律当然想大办,此时也犹豫了。   一来是她的身体情况,刚怀上孕不能太累,二则怕她有些不太情愿。他们的事情,别人不知道缘由,他身为当事人,自是看得明明白白。   要是没有这意外到来的孩子,恐怕数数不会和自己…   赵远芳看出一些门道,坐到韩数的身边,拍拍她的手,“我们赵家在南城是有头有脑的,按理来说婚礼应该大办。但是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还听说有人旅行结婚什么的,什么都不办。”   “那怎么行,一定得办,还要大办。”   赵老爷子说着,脸鼓起来。   他们赵家现在当家人的婚礼,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算起来,赵家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热闹过,太过冷清了一些。   加上他近些年身体不太好,老在国外呆着,南城的那些老朋友们可能差不多都快把他给忘了。他要让那些人看看,他们赵家后继有人,子孙绵长。   他目光盯着赵时律,孙子能干。不光是把赵家带上另一个高峰,而且在婚事上也没让人操心,一提婚事,孩子都有了,真给他长脸。   赵时律接收到爷爷殷殷期盼的目光,看了一眼韩数。   韩数在他的眼神中看出期翼,心里一软,竟是半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妈,婚礼当然是要办的。只是…”   “你们想办就好,其它的事情都不要你们操心。时律只管忙他的工作,你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插手。”赵远芳一听她愿意办,高兴得连忙打断她的话。   她脸色还带着犹豫,不是这样的。   两家人结亲,还得见父母。   可是她已有好几年没有回过江市,她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好,加上根本不亲近的继母和弟弟,再说她还那样一个名声不好听的生母。   前世里,她赌着气,根本没有通知他们。   但是沈夫人还是请了他们。   想想那次,并不是很愉快的事情。他们和她有隔阂,她对他们有怨气。大家都做着表面功夫,不冷不淡的,弄得气氛很是尴尬。   好在他们在婚礼第二天就回了江市,后来再也没来找过她。直到她重生前,她都没有再回过江市,也没有见过他们。   赵时律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将她的犹豫挣扎看在眼里,大概明白了她的担心。   “妈,婚礼的事情先别急,数数才怀上孩子,还要仔细静养。至于办婚礼的事,也得先见见她的父母,然后再说。”   赵远芳一拍脑门,“哎哟,看我,真是高兴得过了头,连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确实是要先拜访亲家那边,再商量婚事。”   “妈,这事等我和数数抽空回一趟江市再说。”   “好,好。”   赵老爷子脸色也缓和下来,的确是他们太心急,连基本的礼数都顾不上了。按理,时律要先登门去拜访韩数的父亲。   “行,时律啊,这事你们抓紧。”   赵时律应着,眼神并未离开自己的小妻子。   赵远芳将婚事先搁在一边,关切地问道:“数数啊,你快告诉妈,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姑娘她一见就喜欢,难得是儿子也喜欢。她是越看越满意,这姑娘真不错,一进赵家门就怀了孩子,她就要当奶奶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儿子有许多的愧疚,也有许多的遗憾。   在儿子需要她时,她没有在身边。   他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他什么时候开始说第一句话,他什么时候会跑,她统统没有参与过。她只能从奶妈的嘴里听说,了解他的事情。   时间过得真够快的,那个她深深觉得对不起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自己也要当父亲了。不能成为合格的母亲,她一定会是一位合格的奶奶。   要是时律的父亲在天有灵,能知道时律要结婚,而且即将要当爸爸,不知道有多开心。她脑海中现出一张带笑的脸,狭长的眼中全是笑意,在微笑地看着她。   眼眶一湿,差点落泪。   幸好屋子里的人都看着韩数,她略一低头,装作不经意地擦拭着眼睛。再抬头时已是神色如常。   张大海没有看韩数,他的目光都落在赵远芳的身上。看到她的动作,再看到她略微发红的眼眶,恍然明白了什么。   韩数被几双眼睛盯着看,赵老爷子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感动不已,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就像她以前在沈家时,沈夫人也会时常问她,想吃什么,爱吃什么。   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是希望能得到回应的。他们愿意为晚辈付出,哪怕能替孩子们做一件小事情,都觉得无比满足。   要是她说没什么想吃的,肯定会收到几双失望的眼神。   于是,她像是仔细想了一下,说道:“我想吃又酸又辣的,不要荤菜。”   “好,好,妈去安排。”   赵老爷子在后面喊道:“让厨房多做些花样。”   “知道了。”   赵远芳说着,人已下了楼。   书房里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赵老爷子有心想说些什么,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质问人家姑娘,颇有些拉不下脸。   张大海到底不是真正的长辈,也不好说什么。   还是韩数打破僵局,对赵时律说着,“你不是说要带我好好参观一下老宅吗?”   “时律,你赶紧带韩数四处走走,仔细一些,别累着她。”赵老爷子大手一挥,让他们离开。   他们走后,他立马朝张大海招手,“大海,你等会李律师过来一趟,我有事让他做。另外,你把我的字典词典和《楚辞》《易经》都找出来,我得好好给曾孙或是曾孙女取个好名字。”   他说着,眉梢都带着喜悦。   张大海也沾染了这份欢喜,赵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欢乐的气氛了。那位韩小姐看来是个有福气的,一进赵家就带了喜事。   大小姐今天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他看在眼里,也跟着高兴。   那边赵时律带着韩数在小花园里走着,老宅的布置中西合璧,既有西洋建筑的风格,又有些江南园林的雅致。   赵时律不停看着旁边眉眼温和的姑娘,内心充满感激。时光荏苒,一晃经年。他看着长大的丫头已经亭亭玉立。   曾经多少个梦中,他梦到自己能接近她。   梦醒后面对的却是她冰冷的眼神和漠然的无视,那种落差和煎熬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渴望着,又被她的冷若冰霜打击得溃不成军。   像这样两人并肩漫步着的画面,他连做梦都觉得奢望。   而今,他略一侧头,就能看到她完美的容颜。   他的手伸过去,轻轻牵着她。   她微低着头,没有拒绝。脑子里却是在想着江市的人,若是按她前世的脾气,她是不会去请那些所谓的亲人。   可是重活一世,她有了往后十二年的人生阅历。不光是性情变得豁达许多,想问题也没有那么偏激了。   她不喜欢父亲,父亲未必见得喜欢她。   或许是迁怒,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受损。所以除了逢年过节,他几乎不会去看她和奶奶。明明是住得不远,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记得小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爸爸,爸爸却不和她住在一起,也从不关心她的。就算是碰到,都是极冷淡的,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有一次,她听到同学们的议论,他们议论那个生她的女人,还提到了她的父亲。   她没忍住,跑到爸爸的家中。   可是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爸爸都无动于衷,脸色复杂又难看。   最后,是奶奶找到她,把她带回了家。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要过爸爸,也没有再去他们家。他们就像是陌生人,彼此视而不见。   多年的隔阂,不是说解就能解的。   “我们…真的要回江市吗?”她轻声地问着,对于他来说,江市恐怕也不是有什么美好回忆的地方吧。   “好几年没回去了,我们就当是回去看看。”   他淡淡地说着,在一棵树荫下停往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数数,不为别人,只为我们自己。我们长在那个地方,过去都是不可磨灭的。你不喜欢他们也好,憎恨他们也好,回去看看又何妨。”   是啊,回去看一眼又怎么样。那里是她和他一起长大的地方,承载了他们过去的回忆。在那里,他们有过最亲的亲人。   他们的阿婆们。   至于父亲一家,要是愿意来喝喜酒就来,不愿意来她也不勉强。   “好,我听你的。”   赵家老宅存在了近百年,院子里的树林都已长成。大树成荫,就算是在这炎热的天气,也很是阴凉。   细细的微风吹过,带来些许热气。   韩数的脸微微泛着红晕,白瓷般的皮肤像染上薄薄的一层胭脂,粉扑扑的,煞是好看。几丝不听话的头发,随着微风不停地拂在脸上,酥痒痒的。   他修长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替她捉住那调皮的头皮,轻轻地捋在她的耳后。手指不经意划过她的脸,指尖下是嫩滑的皮肤。   两人金童玉女般,吸引了别人的视线。在厨房安排饭菜的赵远芳看到他们的身影,嘴角露出慈爱的笑意。   “胡姐,菜的味道做得重一些,酸辣要地道。我记得我怀时律那会儿,就馋酸菜鱼,也不知道数数爱不爱吃,我们把这道菜加上。光吃菜没有营养,鱼肉最好了。”   胡姐也感染了她的喜悦,再三地恭喜着。   “大小姐,你放心,我多做几道,总有小少夫人爱吃的。”   “好,辛苦你了。”赵远芳说着,眼神还看着院子里的孩子们。   两人还站在树荫下,时律高大帅气,数数美丽恬静。远远看去,十分的登对,任谁见了都会夸一句郎才女貌。   “你看,我们家时律和数数真般配,两人都长得这么出色。你说,他们的孩子得有多漂亮,多讨人喜欢,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大小姐,这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你很快就能抱上孙子的。依我看呀,不论是长得像小少爷,还是像小少夫人,一定是天下最漂亮的孩子。”   赵远芳笑起来,眼里脸上全是欢喜。当妈的就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那比夸自己还有欢喜许多倍。   交待好胡姐,她便亲自洗了水果,端去了客厅。   外面的太阳还是很烈的,就算院子里比较阴爽,终究比不上屋子里的空调凉快。韩数和赵时律逛了一会儿,也进了屋子。   “快点进来,你看数数的脸都晒红了。”   赵远芳招呼着,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赵时律。   赵时律神色未变,拉着韩数坐下。   三人都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   “数数啊,你多吃些水果。刚才我还和胡姐说,以后你们的孩子一定长得特别漂亮。要是女孩,就得像妈妈。要是孩子,像谁都可以。不过无论男孩女孩,眼睛像数数才好。”   韩数的眼睛长得好,水灵灵的,像含着一汪清泉。   赵老爷子刚下楼梯,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深表同意。韩丫头的眼睛确实生的极好,越看就越觉得温婉有灵气。   “爷爷。”   赵时律和韩数都站起来。   赵老爷子朝韩数摆手,“在自己家里,不要太拘束,都坐吧。”   他在张大海的搀扶下,也坐到沙发上。   “那个…孩子的名字,你们不用管。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让我来取。”他清清嗓子,说出这句话。   赵时律倒是无所谓,韩数也觉得可以。   老人家一辈子就图个儿孙满堂,给孩子取名字对他们来说,代表着晚辈们的尊重,和他们自己的威信。   “都听爷爷的。”   韩数说完这句话,赵老爷子心里喝了蜜水一样。心道这丫头看来还是有些可取之处,要不然时律也不会看上。   至于她和沈家孙子的事情,或许真像她说的,是她觉得不合适才分手的。   论品性才能,他自认为自己的孙子比姓沈的孙子强上百倍。没理由韩丫头会选择沈家孙子,而放弃他们家时律。   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已换了一副面孔,不停劝韩数多吃一些。韩数看到自己碗里堆得高高的菜,又是一阵感动。   赵老爷子看到赵时律在给鱼挑刺,有些满意。   “刺挑干净些。”   “……”   赵时律手一停,似乎能够看到自己以后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前爷爷最盼望的就是自己回家,他一回来做的都是他爱吃的菜。   而现在…   韩数望过来,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他心里升起欢喜,只要她高兴,什么都不重要。   吃完饭后,赵老爷子坐了一会就要去午休。临走之前,看了赵时律一眼,这个孙子总趁着他午休的时候离开。   这一次,他可不许。   “你们今天就不用回去了,在家里住一晚。”   住一晚?   韩数心一跳,看向赵时律。   赵时律心一动,沉默以对。   赵老爷子觉得此事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今天是周六,时律也不上班,留宿一晚应该没有问题。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孙子在家里过夜了,人老了,就盼着一家人在一起。   “是啊,你爷爷说得对,你们就住一晚再走吧。”赵远芳也跟着劝。   韩数略挣扎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那行,我等下把时律的房间收拾一下。时律很久没回来住了,之前我们在国外,他怕是从来没有回来过。”赵远芳说着,起身兴冲冲地离开。   韩数微低着头,脸红了一下。   今晚,他们是不是要同床共枕?   心里这隐隐的期待和羞涩感是为哪般? 第30章 偷香   偌大的客厅之中, 就剩下她和赵时律, 中央空调的冷气让整个宅子都凉爽无比。桌上的果盘叠拼着红绿相间的水果, 没有冰镇过,却鲜艳水灵得惹人垂涎。   她捏起一块无籽西瓜, 试图驱散心头没由来的燥热。   “等下要不要午休一下。”   他问着,也开始吃水果。   “嗯。”   她垂着眸, 经他这么一提,她还真觉得有些累了。   胡姐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看了他们一会儿, 再缩回去, 满脸的笑。赵远芳靠在墙上,愉悦地飞扬着眉眼。   “怎么样, 是不是特别般配?”   胡姐竖起大拇指,“般配!我就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般配的年轻人。”   “我们家时律眼光高着呢,他看上的姑娘,错不了。他们可是青梅竹马, 多么让人羡慕的关系。”赵远芳说着, 眼里有一些感慨。   “小青梅。”她呢喃着, 突然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水果, “噔噔”地从左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胡姐失笑, 大小姐这是又有灵感了。   客厅里的韩数吃了两小块西瓜还有四颗草莓,觉得不能再吃了。她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汁水,一根根葱白的手指嫩生生的。   赵时律看着她的动作, 下意识咬了一口西瓜。   “我吃好了。”她站起来。   “我带你去休息。”   他跟着起身。   赵家老宅一共三层,赵老爷子年纪大了,起居室就在一楼。二数右手边是书房和客房,左手边是赵远芳的卧室和画作室。   赵时律的房间在三楼,倒是清静。   韩数是第一次来他的房间,房间很大,卧室连着书房。她看着整齐的书架,还有复古的布置,有些出神。   她再一次想到睡觉的问题,在赵爷爷和赵妈妈看来,她和赵时律已是夫妻。所以是不可能给她安排客房的,看来她确实要和他独自一室了。   卧房床被是深灰的,低沉而内敛,一如他的人。   他修长的身体上前,掀开薄被,对她道:“你午睡一下,我看会书。”   她点点头,心里松口气。   躺在床上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是新洗过的床单,她却愣是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么的清冽,无孔不入。   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原以为应该是睡不着的,不想脑子放空,没多大会儿竟然沉沉睡去。   梦中,她似乎站在一颗大树下。树荫凉爽,微风徐徐,她闻到夏天的气息,热情中带着草木的香气。   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花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暗香疏影间,一人一马朝她奔来。那男人骑在白马上,白马皮毛滑亮,精神抖擞。他一身白色剪裁合体的西装,眉眼清俊,举手投足间全是贵气。   一如童话世界中的白马王子。   她脸颊微红,羞涩地低下头去,不想看到自己的衣服。不是她平时穿的衣服,而是华美繁复的白色蕾丝长裙,长裙之下,是透明的水晶凉鞋。   这是…公主的装扮,她什么时候有一套这样的衣服?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一人一马已近到眼前,马上的男人跳下来,英俊潇洒,身姿帅气。   她感觉到他站到自己面前,感觉到他俯下头。甚至她还能闻到他清爽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带着灼热。   他的眸中盛满深情,他的鼻子高挺俊秀,他的唇薄削紧抿着,慢慢地凑近她。   像清风拂面,又似蜻蜓点水,那唇贴上她的唇。先是轻柔地覆着,小心翼翼,很快她能感觉到他不满足于此,开始辗转。   梦中不知身在何处,只愿随心而动。   她眸微敛,顺从地偎进他的怀中。他的唇热烈起来,反复碾压。   良久,她觉得差点不能呼吸,他才放开她。   她长长的睫毛颤着,慢慢地睁开眼睛。视线之中是陌生的天花板,还有陌生的环境,在一瞬间的恍惚后,她才清醒过来。   鼻息间,他的气息还萦绕着。   她想起刚才的梦,还有那个唯美浪漫的吻,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这才发现她的唇湿润润的,而且似乎还带着他的气息。   心下狐疑,看着不远处认真坐着看书的男人,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知是不是梦境的缘故,她现在看他,只觉得他长得真好。眉目如画,稳重内敛。若说年少时的他是阴沉沉的,那么现在的他已将那份阴沉转为深沉。   他静坐在那里,清俊雅致。那修长的手指拿着书,眼眸微垂着,静谧如一幅画,而他就像古画中出来的贵族公子。   她从未这样认真看过他,就如第一次见到般。专注地、不带任何偏见地仔细看着。他的眉眼,他的气质,每一样都是那么的出众,那么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呢?   赵时律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的手心已经出汗,手中拿着一本书,表面上看起来面色如常,但是他的耳根却是红的,心是狂跳的。   若是她在身边,必能发现他不光是红了耳根,而且气息极为不匀。刚才趁她入睡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吻了她。   一想到那个吻,他心跳得极快,带着隐秘的欢喜。   不动声色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像是听到她起床的动静,走了过去。   “睡好了?”   她微垂着眸,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居然做那样的梦。便是在她以前少女时期,到后来和沈书扬交往时,都没有做过如此浪漫的王子公主梦。   “嗯,睡好了。”   拿出手机看了看,已是下午两点五十分。算起来,她睡了近两个小时,真够久的,而且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的头发有些乱,裙子也略微皱了些。   他伸手替她整了整发,那清冽的气息又喷在她的鼻息间。她仿佛能闻到梦中一样的气息,不自觉地红了脸。   从他的视线看下去,她乌黑的头顶,还有泛粉的颈子,无一不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他喉节滚动一下,想起自己在网上查询的结果,眼神暗沉下来。   孕三月前不宜同房。   她不自在地避开他,自己理了理裙子。   “走吧,我睡了这么久,可能爷爷和妈妈都醒了吧。”   第一次来别人家做客,就睡得比长辈们还晚。要是讲究些的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看她,她可不愿意给长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两人一起下楼,经过二楼时,她看了一眼左边的房间。赵时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画室的门虚掩着。   “妈肯定在画室里。”   他说着,她才想起那天听白露提过赵妈妈要办一个画展。   “我能过去看看吗?”   “可以。”   他带着她,走到画室前,敲了一下门。里面传来赵远芳的声音,“进来吧。”   画室很大,东西很杂却并不显得零乱。正中间的画架前,赵远芳一手托着调色盘,一手在画作上涂抹着。   转过头,露出笑意,“你们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   韩数说着,眼神已将画室里的东西扫过一遍。白露说得没错,就看这里面挂着的画,以及那些画作的功底,赵妈妈称得上一位画家。   “妈,你现在画的是什么?”   她走近前,看着画纸上的大根轮廓,像一棵大树,被涂了大片的绿色。树底下站着一对男女,只有雏形,还未着色。   赵远芳轻轻一笑,“我呀,画的是你们。你们今天给了我灵感,我要将自己看到的画下来。”   原来是他们。   “名字我都想好了,等画好后再给你们看。”   赵远芳说着,卖了一个关子,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从前她的画作,色彩无论是艳丽还是暗沉,所展现出来的感觉都是偏压抑的。   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回味。   但是现在,她觉得生命中添了其它的色彩,那是之前她没有看到过的,很温暖的颜色,带着生命的希望。   韩数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赵妈妈会画她和赵时律。看到画作上的场景,再想到自己刚才的梦,似乎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不自觉地有些脸红。   “听说妈你要办一个画展,不知什么时候办,在哪里办?”   赵远芳放下手中的画笔和调色盘,解下围裙,“下个月十五,就在南大办。届时学校也开学了,学生也多。我准备放在图书馆的一楼大厅,到时候你陪妈一起,好吗?”   “当然可以,妈办画展,我一定会捧场。”   南大是韩数的母校,算起来她有许多年没有去过了。一来是因为沈家的事多,二来是她在学校里没什么特别的回忆,也就一直没有回去过。   正好,趁此机会故地重游。   “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有你陪着妈,我对这次的画展充满了信心。”   “妈,你画得这么好,画展一定会成功的。”   “数数说话,我爱听。”   赵远芳很高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儿子也很好,可是因为没有长在身边的缘故,她是想亲近都不知从何处亲近。儿子不比女儿,女儿更贴心。   而且因为韩数,她能感觉到儿子的变化。   原本冷清的人,也变得温暖起来。这样的改变让她想流泪,她不能给予儿子,韩数都弥补了。做为一个母亲,她对这个儿媳妇,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她拉着韩数的手,赵时律眉眼柔和地跟在后面,三人一起下楼,却在楼梯口被张大海叫住。张大海说赵老爷子和李律师在书房,让他们一起进去。   韩数有些纳闷,怎么还有律师?   李律师是赵家的专用律师,深得赵家人的信任。他们进去时,正见李律师拿着一些文件,在请赵老爷子过目。   看到他们进来,赵老爷子招手。   “韩数,你过来。”   韩数隐约猜到一些,心里的诧异更深。   赵老爷子手中拿着的是时居集团股份的转让合同,转出的是时居百分之十的股份,而转让的对象就是韩数。   “你看一下,在这里签个字。”他把合同递给韩数。   韩数心一惊,下意识看向赵时律。   赵时律眉眼未动,替她接过来,把笔递给她,“爷爷送的,你就收下。”   收下?   说得可真轻巧,又不是十块钱。这可是时居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她平白得了这么多钱,受之有愧。   “这…太贵重,我…”   “爷爷给的你就收,你是时律的妻子,是我们赵家人,这股份是你应该得的。就是你爷爷不给,我也是要给的。”赵远芳说着,眼里含着笑。   时居是家族企业,赵家人拥有绝对的掌握权。赵时律控股百分之四十七,赵爷爷有百分之二十,赵远芳则占了百分之十五。   张大海也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余下的百分之十三,分散在公司的董事手中。   “签吧。”赵时律把笔塞到她的手中,她还是没有动作。   赵老爷子看了一眼,慢悠悠地说着,“你就拿着吧,我年纪大了,谁知道哪天两脚一蹬。我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不给你们我也带不走。你是赵家的媳妇,拿百分之十的股份是应当的,要是什么都没有,那才让人笑话。”   “爸,您说什么两脚一蹬的话做什么,也不嫌晦气。您可是要做曾祖父的人,说话可得注意些,尤其是在数数面前。”   赵远芳小声说着,略带埋怨。   “对,你说的对。”   赵老爷子一副知错的样子,把李律师看得目瞪口呆。再深深看一眼韩数,心里了然。怪不得赵总会解除和白氏的合作,原来已经有了意中人。   而且听老赵总的意思,这位韩小姐已怀了身孕。   韩数还有些犹豫,无功不受的事情,她还真做不来。   赵时律不说话,一手拿着合同,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就要去签。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腾”地红透。   看来,这合同是不签也得签。   她挣开他的钳制,“我自己来。”   其余几人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看到似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低着头,握着笔在合同上签上名字。   合同签完,李律师收起,又递上一份合同。   她眼睛睁得老大,这是一份房产转让的合同。   “签吧。”   赵时律说着,幽深的眼神看着她。大有她不签就握着她的手代签的架式,她一想股份都要了,也不在乎多一套房子。   只是这房子…她一扫上面的名字和面积,心都颤了两下,竟然是市中心的一套近四百平的洋房。   李律师把两份合同收好,向赵家人告辞离开。   韩数的心还是飘着的,时居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外加市中心的一套洋房,她这是一跃成为大富豪了?   只是心里为何忐忑不安,深深觉得受之有愧。   离开书房后,她一路沉默着。   等到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时,她想了想,迟疑地开口,“我觉得…不能要你们家的东西,到时候我把股份和房子转给你…”   赵时律脚步一停,缓缓地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婚姻不是儿戏,我既然结了婚,就不可能离婚。你是怎么想的?”   她被问住,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或许刚开始决定和她在一起时,她想的只有孩子。但人非草木,她既然已知他对自己的心,加上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的心态已经有了改变。   “我…没想过离婚。”   他紧绷的神经一松,能听到这个答案,真是意外之喜。   “既然你我都不准备离婚,那么赵家所有东西都是你我共有的,你又有什么不能要的?或者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东西你先收着,将来可以传给孩子。”   “我…”   她张了张嘴,似乎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他。他说得没错,要是不准备离婚,那又为什么不要赵家的东西?   自尊心吗?   不是的。   他说得对,她的孩子姓赵。如果她真的觉得不能收赵家的东西,大可以把东西以后转给儿子,那依然是归还给了赵家。   只是想归想,怎么觉得怪怪的。   他像是能猜透她的纠结,修长的手伸过来,牵起她的手,“别想太多,长辈赐不可辞。你要是拒绝,爷爷会难过的。”   她低下头,轻轻点了一下。   两人离得很近,相携的手,互看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另一个人的心。   白露就站在赵家宅子的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她看着不远处的那对男女,手指掐得死紧。   那女人,竟然登堂入室了?   而且,时律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她从来没有看到过。   张大海看到她,出门来迎。   “白小姐,你怎么来了?”   “张叔,我是来看赵爷爷的。”   她保持着优雅的笑,下巴昂着,神情不自觉带出高傲。时律把这个女人带来赵家又如何,赵爷爷能不能接受还另外两说。   “快请时吧,老爷子正在客厅里。”   张大海说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赵时律他们,说道:“白小姐要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今天我们家小少夫人第一次上门,家里人都很高兴,怕是会怠慢你。”   他话里有两个意思,一是指责白露不请自来,二是透露自家小少爷已经有妻子了,让白露趁早死心。   可是听在白露的耳中,她什么都忽略了,只剩下四个字。   小少夫人? 第31章 异样   她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明明太阳还毒辣着, 她却觉得无比的寒冷。像是有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 灌进她的衣服里,再钻进她的心里。   从内到外的冷, 冷得让她差点站不住。   那个女人这么快就被赵家人承认了吗?那么她算什么?她想努力维持自己的优雅,可是心里涌出来的恨意差点淹没了她的理智。   赵时律牵着韩数, 已经朝她走过来。   “白小姐,你好。”   韩数打着招呼,很平常的语气, 听在白露的耳中只觉得是一种炫耀, 一种挑衅。她扯了一下嘴角,也打了招呼。   “韩小姐。”   目光落在时律和对方紧扣的手上, 又是一阵刺目。   韩数微微一笑,“白小姐,我喜欢别人叫我赵太太。”   什么?   白露瞳孔一缩,脸上的优雅开始崩裂, 他们竟然已经…她所有的理智都快要消失, 她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女人的目的, 想让时律看清楚这个女人的企图。   可是她还没有开口,就看到赵时律冷清的眸光一缓, 牵着韩数直接进屋, 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一眼。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久久回不了神。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快, 快到自己根本就来不及做什么,那个女人就轻轻松松得到赵家人的认可。   “白小姐,你请吧。”   张大海在一边说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白露身体摇晃一下,总算是恢复了理智。她昂着头,拎着包冷着脸走进屋。一踏进大厅,脸上马上换了另一个表情。   “赵爷爷,我来看您了。”   “白丫头啊,你今天来得倒是巧。”赵老爷子眼一眯,笑呵呵地道。   “早就想来看赵爷爷了,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就是那个湖庭一号的项目弄得有些不愉快。我有些不好意思,怕时律生气,就一直没敢登门。”白露说着,自然地坐到赵老爷子的身边。“赵爷爷,我看您身体这么硬朗,比去年见着时还要年轻。”   赵老爷子大笑起来,“你这张嘴,就是会哄爷爷开心。都是年轻人,你来见见我们家韩数。今天是数数第一次来家里,爷爷我高兴。”   白露面色微变,看了一眼韩数。   “我和韩小姐见过面,是认识的。我惦记着赵爷爷的身体,差点忘记了,还没恭喜韩小姐。”   “谢谢白小姐。”   当着赵老爷子的面,韩数没有再提什么要叫赵太太的话。她不需要知道白露的想法,倒是没什么好在意的。   无论对方叫不叫她赵太太,在法律上她就是赵太太。   “白小姐,我们家小少夫人喜欢别人叫她赵太太。”张大海不经意地提醒着,站在赵老爷子的身后。   韩数看过去,朝着张大海感激一笑。   赵老爷子眼底划过精光,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对,对的。都结婚了,还叫什么小姐不像话。白丫头啊,你以后还叫我们数数赵太太吧。”   他一口一个我们家数数,只把白露气得七窍生烟。   她是真没想到,连赵爷爷这么顽固的人都会轻易被韩数迷惑住,也不知道这女人都有什么手段。   不愧是水性扬花的女人生出来的,骨子里就是贱。除了会把男人耍得团团转,什么本事都没有。   “前段时间我看韩小姐和时律还不熟的样子,我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快…”   “数数啊,已经是我们赵家人了。”   赵老爷子愉快地说着,喝了一口茶。精明四故的目光半敛着,将在座几位小辈的表情尽收眼底。臭小子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不出来喜怒。   数数倒是出人意料,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很沉得住气,真是不错。   反而是以前看好的白丫头,眼底的波澜让人看得明白,还有脸上的表情,透露了她心里的不甘心。   两下一比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臭小子的眼光就是好。   他垂下眼皮,再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这也太快了啊,我都不知道…真是恭喜…韩小姐终于得偿所愿成为赵太太了。”   得偿所愿四个字,语气都变了。   韩数听出她语气中的讽刺,直视着她的眼,“谢谢白小姐,能嫁给时律,嫁进赵家,我确实是得偿所愿。”   重回一世,能弥补前世最大的遗憾,她感恩上苍,终于让她在一切可以挽回的时候,还能重新拥有自己的孩子。   得偿所愿四个字,足以代表她所有的感恩。   白露被她语气刺激到,这女人,看着还真是碍眼。一副胜利者耀武扬威的模样,暂时成为赵太太又如何,有本事永远不要被时律看清楚真面目。   到那时候,等待她的只有豪门的抛弃。   “屋子里闷,我带你到后面走走,爷爷养的花应该都开了。”   赵时律压根不想呆在这里,要不是碍白家和赵家一直以来的情分,白露早就被她请出去了,哪里还会听她话语里一直找数数的不痛快。   “去吧,去吧,屋子里就是有些闷。”赵老爷子说着,笑呵呵地让他们离开。   赵远芳从二楼下来,看到白露,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白露怎么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白露脸一白,看来赵阿姨对自己也生了误会。以前赵阿姨可是叫自己露露的,而现在连名带姓的叫,分明是生了间隙。   她看着那一对男女出去,心中暗恨。   赵时律带着韩数到了宅子后面,后面和前院不一样。前院是雅致的,是古典幽静的。而后院就要接地气得多,高雅中带着田园气息。   一个大大的玻璃花亭,里面有桌椅。   四周种满着花草,还有一些菜。   花亭的花架上,养得都是蕙兰,什么品种的都有。程梅、元字、大富贵、端会梅等十几种,比起以前沈家养的惠兰品种,只多不少。   她心里疑惑着,以前沈爷爷养蕙兰是因为已故的沈奶奶名字里有个蕙字。但赵爷爷为什么也喜欢养蕙兰?   从年纪上,赵爷爷和沈爷爷应该是同辈人,又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们从未有过往来,这就令人奇怪了。   前世里,她身为沈家的媳妇,几乎与南城所有的上流人家都来往过,唯独没有赵家。那时候她只以为是赵时律避着她。   现在看来,或许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些花侍弄得真好。”   兰花是娇嫩的,也是不太好养的花。越是名贵的品种,越是难养。放眼之处,花亭布置的用花全是蕙兰,而且有六成都开了花,足可见养花之人的技艺高超。   “都是爷爷打理的,爷爷不在时,也会让人专门照料。”   赵时律说着,看了她一眼。   自他来赵家起,后院里的蕙兰一年四季都在。因为照料的好,又有暖房,几乎一年到头都能看到盛开的兰花。   “爷爷好雅兴。”   她说着,凑近一株花,深深地嗅着花香。   他眼神幽深,觉得这一幕如画如诗。花美,人更娇,让人生出岁月静好的满足,所有的尘世烦恼都不再重要。   “呀,这里还种了菜?”   她说着,人走到那一小块菜地前。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阿婆和你阿婆都喜欢在院子里种一些小青菜。院子的墙根底下,摆放着一些花盆,盆子里种着大蒜之类的。”   “当然记得。”   怎么可能会忘记,关于朱雀巷子里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眼前欢喜的女子。她仰着头,看着菜架子上的青瓜,就像记忆中一般美好。   他走过去,头差点顶到瓜藤的架子上。   她抿着嘴笑起来。   白露刚走到后院,看到了这一幕。   她的心又被深深刺痛了,为什么自己所渴望的一切,时律都给了那个女人。那么温柔的眼神,她从来没有看到过。   如果说她以前是因为喜欢赵时律而穷追不舍,那么从这一刻起就变了一种执念,不甘心中透着疯狂。   赵时律看到了她,淡淡的眉眼扫过去。   “时律,我找你有些事情。”   “如果是公事,你可以找冯秘书谈。如果是私事,那就直说。”   他大手牵着韩数,重新回到花亭中。   白露深吸一口气,朝他们走过去。   “我就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让人把资料拿回来。眼看着土地使用证就要办下来,你们这个时候撤回资料,我们岂不是要重新递交?”   她心中有怨,他竟然如此绝情。不光是拒绝她的爱意,在合作的项目也不给她半点的情面。她就是想不明白,论长相家世,她哪一点不如韩数。   “时居和白氏已中止合作,按正规操作我们当然要撤回资料。白氏无论是独揽项目还是寻求合作,都应该重新递交新资料,以免以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在公言公,在私言私,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白氏着想。”   “那我不是还要感谢你?你可知道这一来一去,至少要多耗费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们的项目想问世,还得等上半年。”   韩数一听,就知道是所为何事。在前世里这一年,时居和白氏初次达成合作,共同开发了湖庭一号的房地产项目。   这个项目走的中高端品牌,在今年年底全部预售完成,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而明年开始的危机,给了国内房地产一个不小的冲击。时居和白氏在今后的两年间没有再开发项目,却拿了不少的地。   等危机过去后,各种档次的楼盘像雨后春笋一般,让时居和白氏都赚得盆满钵满。沈爷爷时常为此长吁短叹,看着沈书扬一脸的怒其不争。   赵时律眉头皱着,以前他一门心思都在韩数的身上,还真没看出白露的想法。还是最近,一而再的连续事情,让他觉察到白露的执着,心中越发的不喜。   “白小姐,任何生意和项目都是有风险和等待的,你们白氏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今天白小姐来看我爷爷,我很感谢,要是想谈公事,请和冯秘书联系。”   他这番不留情面的话,听在白露的耳中又是一种难堪。她看着一边悠闲从容的韩数,觉得更加的不爽。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才会被时律讨厌。现在连赵爷爷和赵阿姨都变得不冷不淡的,让她心冷。   想到这里,她只想揭穿对方假装清高的伪装,让时律看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货色。   “好,我们不谈公事。今天能见到赵太太,我很高兴。前两天我遇到沈氏的沈公子还有佳宁,才知道你们竟然是大学同学。而且沈公子谈起赵太太,似乎念念不忘…还说原本打算和赵太太一起出国的,没想到赵太太琵琶别抱,让他打击不小。”   赵时律眼睛危险地眯起,狭长的眸中满是厉光,就那样朝她射过去,其中的冷寒令人胆颤。白露心突地一跳,故作镇定地保持着优雅。   韩数的眼神从蕙兰上移开,抬起眼眸。   “多谢他还记得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辩驳没有不快,轻描淡写的就像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样的态度又让白露觉得一阵心塞,更让她心塞的是时律的脸色没有半点的变化。   不应该的,世上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妻子的过去。何况大家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大场合都会碰面的。   不,他变了。   他的脸阴沉起来,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阴鸷。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冷冰冰的话就响起来,“我妻子的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需要外人来告诉我。白小姐已经看过我爷爷,该回去了。”   他这是要赶她走?   她眼睛眨了眨,似乎还是不能接受他对自己没有半点情意的事实。   “白小姐,老爷子让我备了一些从国外带的礼品,你看是不是放在你车子的后备箱?”张大海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出现在后院。   白露微抬了一下头,努力做出优雅的样子,慢慢地转身。   “麻烦张叔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和赵爷爷告个别。”   “老爷子刚才说头有些疼,已经回房间歇着了,我送白小姐出去吧。”   没有人看到白露的脸色,那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模样,看来整个赵家都不欢迎她了。她心里涌起的除了难堪,还有怨恨。   等她走了,韩数微低着眸,坐到桌子前。眼神定在一株兰花上面,看到他也跟着坐下,抬起眼眸。   以前她没有在意过他的想法,觉得她和他的关系是暂时的,自己的眼里只有孩子,并未认真去思考他们的未来。   然而,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   “刚才白小姐提到的沈家公子沈书扬,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曾经交往过。她说得没错,我们原来打算一起出国的。”   赵时律深邃的眼眸中有一丝波动,这件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同时也知道她为何和沈书扬分手的原因。   “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只为自己感到庆幸。   “那你有什么看法?”   他心里划过一丝喜悦,她这是开始在乎自己的想法了吗?   “你是我的妻子,以前的事都不重要。”   她和什么人交往过又有什么关系,最后她还不是成了他的女人,他孩子的母亲。要说有想法,那只有嫉妒,他嫉妒沈书扬曾经光明正大地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自居。   不过,那是曾经。   从今往后,她只能是赵太太,他的妻子。   “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韩数不知道还可以回答什么。   两人沉默下来,默默无言。   夏日开始西沉,天还是很热。   但后院里因为花亭的设计还有四周花草的遮挡,显得分外的凉爽。晚风渐起,她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饭菜香,也能闻到兰花特有的清香。   静谧美好,令人心安。   就像许多年前,她坐在朱雀巷的小院里,看着奶奶在院子里洗衣服,然后晾晒。满院子都是迎风飘扬的衣服,像一面面旗帜。   那种短暂的幸福感就如此刻一样,盈在心里,满满的。   “还记不记得以前…”   “记得。”他的眼神也幽远起来,仿佛眼前的女子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女。   他爱偷偷地看她坐在院子里做作业的模样,搬着一个小板凳,前面搁一张小桌子,趁着日头未落,借着光亮把作业做完。   巷子里的人家都爱在屋檐下做饭,架着两个煤球炉子,一个煮饭,一个炒菜。   阿婆们都在做饭,他的个子高,站在两家中间的矮院墙边,就能看到另一个院子里少女的身影。   整个巷子里的人家都在差不多时间做饭,天地间都是烟火气。在烟火气氤氲中的,是他心中的小仙女。明明身处凡尘,却像是一抹皎月,高高在上。   那一刻,是他一天之中心里最宁静的时候。   她微微地侧过脸,看向他,他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回望过来。   赵远芳从后门探出头看,看到花亭中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眼底带着笑意,“时律,数数,吃饭了。”   “诶,来了。”   韩数先起身,赵时律连忙扶她一把。   她低下头,嘴角微扬。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听着赵老爷子一下午想好的名字。一个个地讨论着,最后赵老爷子自己不满意起来,表示还有好几个月时间,他一定想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名字。   韩数有些无奈,可以料想到孩子出生以前,赵爷爷都会不停地取名字。   同时心里涌起感动,感谢这个孩子带给她的一切。   最后,赵时律被赵老爷子叫进书房,而她则被赵妈妈叫住一起进了二楼的房间,赵妈妈塞给她一件睡裙,“这是以前别人送的,我一直没有穿过,你晚上将就穿吧。”   “谢谢妈。”   大红色的丝绸睡裙,上面的吊牌还没剪。   韩数一看就知道这是真品,价格不低。   也没打开来看,拿着上了三楼。   洗完澡后,从袋子里把睡裙拿出来,这才发现是一条吊带的,带子细细的,仿佛一掐就断。领口开得极低,大腿处还开着高叉。她没穿内衣,露出了大面的肌肤还有深深的沟壑。   大红的颜色,衬得她皮肤胜雪。   这也太艳了些!   正想着换上自己白天的裙子对付一晚上,就听到房门响起的声音,顾不得多想,立马钻进被子里。   赵时律进来,看到她已上了床,不知想到什么,喉节滚动一下,眼神暗沉。   “我去洗澡。”   “好。”   他进了浴室,她才探出头来。   一想到衣服还在浴室外的隔间里,认命地重新缩进被窝里。   走进卫生间的赵时律看到她脱下来的衣服,眼神闪了闪。底下是她的裙子,而内衣什么的都放在上面。   肉色的,带着蕾丝。   他鼻管一热,赶紧进了浴室打开花洒。   洗完澡出来,他穿着睡衣。看到床上隆起的人形,薄唇带出笑意。   床很大,他从另一边上去,掀被躺下。韩数慢慢把头探出来,尽力装作平静的样子,道了一声晚安。   他眼里的暗色更色,伸手摁灭了床头灯。   黑夜让人五感更加敏锐,他浑身紧绷着,任由心跳一声快过一声。那种悸动令人发狂,差点丧失理智。   不行,现在还不行。   他闭上眼睛,控制自己不要靠过去。   韩数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浑身不自在。一想到自己睡裙底下是空的,就将被子捏得死死的。脑海里是天人争斗,一方面是自己虎狼之龄的渴望,另一方面是身体的不允许。   或许是因为怀孕后身体易疲惫,不知过了多久,她还真的睡觉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觉得自己梦到了那一夜。   他抱着她,她浑身热得吓人,身体很空虚就想得到更多。不由得拱着身体,朝那人偎过去,期望有更多的爱抚。   同时她仿佛是清醒的,心里羞涩着,觉得这样奔放的自己太过羞耻。   不知怎么的,就睁开了眼睛。   还未适应黑暗,立马察觉到身体的异样。细细的睡衣带子被拉下,一个脑袋正埋首在自己的胸前,随着他的动作,异样的舒服从胸口升起,漫延到四肢百骸。   还有一只大手在抚摸着她光滑的大腿,渐渐往上…   她不由得蜷曲起脚趾,那种快意差点让她吟叫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开始装不下去,他终于离开她的身体。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他轻柔地替她整理好睡裙,盖上被子,然后下床。   下床后直接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俊美的脸。   脸上带着红晕,眼里全是情潮,翻涌不止。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薄唇泛着水光,回味着刚才那奇妙无比的滋味。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体的异样,暗骂一声该死。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本来只想亲一下,怎么没有控制住想要更多,差点就… 第32章 做饭   黑夜给了人无穷的想象和灵敏的感官, 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浑身的毛孔都像是张开的, 仔细探知着黑暗中的一切。   韩数躺在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能感觉到真丝睡裙的丝滑柔软, 还能感觉它贴在皮肤上的凉意。   尤其是胸前,那里有些胀, 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痛又像是欢愉。   刚才他是…   天哪,她怎么能够由着他那般…而且还是那么的沉醉其中, 浑身战栗, 甚至在他身体离开时怅然若失。   浴室里传来水声,她知道他在洗澡。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一夜, 他强劲的身体还有那蓄满力量的动作,不停冲撞着她,不知疲倦。   脸颊越来越热,她却不敢轻易翻动身体, 生怕弄出声响, 让他发现自己在装睡。   那种情况下, 她除了装着还未睡醒,似乎并没有别的法子。要是她真的睁开眼, 四目相对, 不知会有多尴尬。   十多分钟后,听到他进房间的脚步声,她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维持着之前的样子。随着一股清爽的沐浴露的香气飘来, 身侧的床一沉,他人已重新躺下。   这一下,两个人都睡不着了。   他侧着头,适应了黑暗的眼神看着她的睡颜。慢慢地轻轻靠过来,怕惊动她,手很小心地伸着,最后轻轻落在她的腹部。   那里平坦一片,什么都感觉不到。   生命的牵引是很奇妙的,他就是知道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混着她和他骨血,在努力地生长着。一想到这件事情,整个人都是满足的。   他的手掌很大,贴着丝绸的睡裙,掌心的热力隔着薄薄的面料源源不断地汇进她的皮肤中。她有些热,偏生她还要装作没醒的样子。   温热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耳边,越来越近。   终于,一个吻落在她的脸颊,移到她的唇上。   她的手不由得曲起,努力控制着自己。心里似羞还恼,这个男人,真当她睡死了,又是吻又是亲的。   好在,他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她还真怕他把之前做的事情再做一遍,那样她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装得下去。   时间流逝得极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升起困意,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整个人都被他圈起来,糊里糊涂地睡过去。   早上睁开眼时,身边的被子是空的。   她长舒一口气,要是早上起床还要面对他,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一想到夜里的事情,她脸立马烫起来。   床头是叠放整齐的衣服,洗干净烘干过。裙子叠在下面,内衣放在上面。她脸更是红透,不知道做些事的人是家里的帮佣还是他。   要是他的话…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快速下床换好衣服刷牙洗脸,然后下楼。   一到楼底下,就看到一身运动装的男人进来。他的发间还有湿气,黑色的运动装将他强劲的身体显露出来,犹如一头猎豹。   他的眼神幽暗,充满着侵略性,仿佛随时会冲地来侵占着她。她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竟有些不敢看他。   谁能想到冷清寡欲的男人在黑夜里会变成另一个人,她不记得曾在哪里看到,说一个女人在少女时期喜欢的男人是清风朗月类型的,或是酷炫狂拽的。但成熟后喜欢的是复杂的混合体,她们喜欢男人白天是衣冠楚楚的君子,夜里则化身成为精力充沛的禽兽。   她现在觉得,后者说的或许就是他这种的。   他在人前的冷峻自制,都和夜里那个偷香窃玉的男人判若两人,有着天壤之别。   两人隔得有些远,他眼里的侵略感令她心惊,她下意识别过脸。又怕他看出什么端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餐桌前。   “哟,数数也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赵远芳从二楼下来,满脸的笑意。   不提昨夜还好,一提昨夜韩数就想到不可描述的事,脸一热,点了一下头。赵时律面色没有半点变化,依旧冷着脸,径直上楼去了。   赵远芳没觉察出什么异样,笑吟吟地坐到餐桌前。   很快,张大海扶着赵老爷子出来,几人等了一会儿。胡妈在端粥和菜及汤包的时间,赵时律已快速冲过澡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下来。   韩数见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模样,之前看他穿运动装已是很有些冲击,现在又看他一身的休闲打扮,更是觉得焕然一新。   正装的他,冷峻严肃。   休闲的他,眉眼柔和一些,而且看起来更有朝气。   赵老爷子是老派人,早餐不喜欢吃西餐,稀饭和包子才是他的最爱。胡姐的手艺极好,稀饭软糥粘滑,小菜清爽淡口。包子个头很小,一个个小巧玲珑,汤汁浓味道鲜,是鲜笋蘑菇鸡肉的。   就是现在闻不得荤的韩数都吃了一个,再就着小菜喝了一小碗稀饭。   吃饭的时候食不言,一家人说话是在早餐结束后。赵远芳先起的话头,问他们现在是不是住一起,是住哪个房子里。   身为一个大老板,赵时律当然不会只有一套房产,故而赵妈妈有此一问。   “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要弄儿童房,暂时我和数数住在一起。”   赵时律淡淡地说着,韩数就看了过去。儿童房?他的动作够快的。她想起那套房子里的那间公主房,弯了一下嘴角。   要是以后别人去他家里做客,看到不是公主房就是儿童房,还摸不准他有几个孩子呢。光是想到那样的画面,她都有些忍俊不禁。   “还是你想得周到,儿童房确实该准备起来。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也让人在你们三楼弄一间儿童房。以后你们一家三口回来住,也更方便。”   赵远芳欢喜地说着,得到了赵老爷子的大力支持。赵家就是做家居的,什么都是现成的,张大海去安排就可以。   父女俩就着儿童房这个话题又延伸到了孩子的其它用品。   但凡是女人没有不爱购物的,赵远芳表示孩子的所有物品,她当奶奶的全部承包。也就是说,她将要大肆采购,开启买买买的模式。   说到买,她脸都是发亮的。   当奶奶的包了婴儿用品,当太爷爷的也不甘落后,大手一挥,说要给孩子弄个什么教育基金,也就是说养孩子的事情,年轻的夫妻不用操心。   韩数听着,和赵时律相视一笑。   敢情他们做父母的,没有任何要做的了。   她还是有要做的,她负责生。   围绕着孩子的话题,一说就是两个小时。老爷子意犹未尽,当下又兴冲冲地去书房查字典看书,非要取一个十分满意的名字。   赵远芳则让胡姐收拾出了好一堆东西,无非是一些吃的和补品之类的,让张大海搬到赵时律的车子上。   离开时,她又拉着韩数的手,说了好一通的话,大多都是叮嘱他们要常回老宅,还有照顾好自己。   韩数一一应着,眼前的一幕似乎也曾经有过。   那时候,她每逢出差,临行时沈夫人也是如此这般细细的叮嘱着。同样的轻柔细语,同样的殷殷期盼。   她觉得自己何其有幸,不管婚姻如何,两世都有好婆婆。她没有妈妈,对于这样难得的关爱陪感珍惜。   赵老爷子背着手站在门口,粗声粗气地道:“以后没事来陪我下棋。”   “只要爷爷不嫌我烦,我会经常来的。”韩数笑着回着。   “别嘴上说得好听。”   老人家嘴里嫌弃着,心里却是高兴的。人年纪大了,就盼着一家人团聚,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   以前在沈家时,沈爷爷虽不催她,但有时候听到谁家又添丁进口了,难免有些惆怅。其实沈爷爷和赵爷爷有些像,无论是爱好还是性情。   她和沈书扬的婚姻虽然失败,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可以值得流恋的地方。但是对于沈爷爷还有沈夫人,她是从内心里尊敬和感激。   感激他们的开明,感激他们对自己的关爱。   她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赵老爷子,微微地笑着,“爷爷,不会的,我会记得的。”   “你自己答应的,可不是我说的,你要说到做到。”   “一定。”   赵老爷子脸还是板着的,但眼里的柔和说明了一切。这丫头,棋艺还真不错,人品嘛,应该也不错。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常回来,孙子孙媳妇还在大曾孙子,家里就热闹了。   现在,他就盼着曾孙子赶紧出世。   赵时律一直没有说话,他很不习惯这样的离别。以前他每次离开都是无声的,从不会这样依依不舍。   两人坐到车子里,韩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和爷爷妈妈道别?”   他沉默一会,放下车窗,淡淡地说了一声,“你们进去吧,我们会常回来的。”   赵远芳眼眶一红,拼命忍住,嗯了一声,她激动得差点落泪。   赵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一抖,眼里流露出欣慰。等车子开走,还在张望着,直到看不见,转头对张大海说,“大海啊,时律懂事了。”   “老爷子,小少爷一直懂事着,以前是不爱说。现在有小少夫人在身边叮咛,以后肯定会不一样的。”   “张大哥说得对,时律这一结婚,人都变了。”赵远芳也是一脸的欣慰。   孟行,要是你看到这样的儿子,你会和我一样高兴吗?   她眨了眨眼,把泪意压下去,转身和张大海一起扶着赵老爷子进屋。   赵时律和韩数回到家,不过才离开一天,韩数却像是离开了很久一样。可能是老宅的生活节奏很慢,慢到明明才一天一夜,她感觉过了许多天。   “你歇着,中午的饭我来做。”   一进家门,赵时律搬东西,归置好,一直没停。   韩数不和他抢,她确实有些累。可能是怀孕的缘故,人总是懒懒的,于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吃的。   清澈的眼眸不时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好看。   他严肃的时候,冰冷淡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而此时的他。围着她的卡通围裙,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哪里像一个集团的大老板。   恐怕谁都不会想到,他还会做饭吧。   “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韩数透过猫眼一看,是隔壁的伍太太。她把门打开,伍太太就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袋东西。   “今天你在家呢?我们昨天回了一趟老伍的老家,带了一些土特产,给你分一些。”   她递过袋子,袋子里是一些新鲜的山核桃还有一些松子。   “对,刚回来,要不要进来坐坐。”韩数招呼着,让她进来。   她一进门就听到厨房的声音,轻声问道:“你男朋友在家?”   “是啊,今天周末不上班。”   赵时律一手拿着菜,在厨房探出身体。高大修长的男人,围着卡通的围裙,手上的菜洗到一半,还在滴水。   “这是隔壁的伍太太。”   “你好。”   伍太太不想会碰到赵时律,也不会想到赵时律在厨房忙着做饭。一想到这可是老公的大老板,惊讶不已。   大老板的气场太强,她立马觉得十分的拘束,“我家里的煤气灶上还煮着汤,我回去了。”   她回到自己家里后,连忙跑到房间里。伍俊辉躺在床上休息,她走上前把他摇起来。他拧着眉,被人摇醒有些不耐烦。   “我跟你说,我刚才给韩数送山核桃,看到你们赵总了。”   “赵总?”伍俊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又来这里了?”   难不成赵总对这个韩小姐是认真的?公司和白氏的合作中止,他一个小组长也听说了。他还知道赵总之所以开除小刘秘书,就是因为小刘秘书和白小姐关系好。   这么看来,赵总和白小姐,并不像未婚夫妻。   “你看你就知道睡?你知道你们赵总在做什么?他在做饭!”伍太太说着,斜眼睇着自己的老公。   同样是男人,别人老公长得跟个明星似的,还是大集团的老板。回到家里都让老婆休息,自己在厨房里做饭。   她家倒好,她日夜班颠倒着上,不仅要照顾儿子,还要侍候自己的男人。洗衣服做饭,忙里忙外的都是她。   “不…不会吧。我们赵总,做饭?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伍俊辉一脸的不相信,他们赵总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在厨房里洗菜做饭?   伍太太一听,眉毛竖起来,“我骗你干什么?要不你自己去看?”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小职员跑到大老板家里,他认识我是哪根葱啊?”伍俊辉说着,一脸若有所思。   “你说,我们会不会弄错了?隔壁韩小姐的男朋友就是刚好姓赵而已,应该不是我们的赵总吧?你想想看,我们赵总是什么身份?那可是身家几十亿的大老板,他会陪着一个女人住在咱们这样的小区,还下厨做饭?”   想想也不可能啊。   有钱人出入的都是高档会所和酒店,住的是大豪宅。就算是找了女朋友,也不可能窝居在小房子里。   他们有的是钱,还在乎一套房子。真要是喜欢的女人,不是送车就是送房,早就住到大房子里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   伍太太被他一说,也有些动摇。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男人,又帅又有钱,还会做饭?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或许真是我们搞错了。我记得我曾经问过韩数,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我好像记得是做什么室内设计的…”   伍俊辉一拍手,“对吧,我就说,怎么可能?一个大老板还做饭,做梦吧!赶紧做饭去,我都饿死了。”   “行,饭马上就好。”   伍太太一肚子的疑惑,想着原本打算要问韩数的事情,对方的男朋友今天在家不好问,得寻个机会好好问一下。   隔壁房子里,赵时律煮饭的同时炒菜。两个人吃饭,菜也简单,三菜一汤。汤是西红柿鸡蛋的,菜是从老宅带来的。   新鲜的鱼虾,还有后院里采摘的青瓜。   韩数觉得自己或许算是孕期反应比较轻的人,除了胃口不太好,早上会干呕之外,似乎并没有出现那种吐得吃不下东西的情况。   赵时律的菜做得都很合她的口胃,虽然胃口不是太好,也吃了半碗饭。   下午没什么事,外面也热,没什么好玩的,索性就窝在家里面看电视。而他则拿着笔记本在一边工作。   她看着他的笔记本,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也买一台。   “你这笔记本多少钱?”   “你想要一台吗?”   她点点头,有电脑到底要方便些。她很不适应现在非智能的生活,没有以后那么便捷,想查找什么,想买什么,一个手机搞定。   他眼眸一闪。   “你要用的话,这台电脑就放在家里,咱们一起用。”   “那你上班怎么办?”   她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工作的办公电脑放在家里,那他以后是不是不太方便?可她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他这般做都是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要是她另用一台电脑,他还怎么知道她关注什么东西。   “没事,公司还有电脑。资料文件可以发邮件共享。”   “哦,那也行。”   她转过头去看电视,他则垂着眸,心思已全然不在工作上。 第33章 议论   夜里, 两人还是分房而睡。   韩数早早进了房间把门关起来, 开始画设计图。关于何时回江市的话题, 两人下午谈过。最近几天肯定不行,他那么一个大公司, 得提前计划。   她也不行,随云那件衣服要先做出来。   努力把思绪集中在工作上, 在脑海中勾绘着衣服的款式。她大学学的是中文,后来跟沈书扬一起出国才学的服装设计。   现在,她很感谢这门手艺, 还能混口饭吃。   隔壁的次卧已熄了灯, 黑暗中,赵时律眼神幽深, 看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才能像昨天一夜,能拥着她入眠。即便是什么也做不了,闻着她的气息也是好的。他愿意受着那样甜蜜的折磨,在黑夜中辗转, 也不想再独自入睡。   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一, 赵时律去上班。   韩数睡天九点, 早饭在锅里热着,她吃完后就出门去尚都杂志社给随云送设计图。本来她可以发邮件的, 但是她想顺便去看看晓美。   没有打的, 而是选择乘坐公交车。   虽然赵家给了她那么多股权还有一套大房子,赵时律的副卡也在她手中,可是她还是愿意照自己的习惯去生活。   现在快十点, 上班的高峰已过,乘车的人并不多,她有座位。车子开了好几站后,上来一对母女。   她只扫了一眼,就认出了她们。她们是程磊的妈妈和妹妹,在前世里,她是见过的。算时间程磊的妹妹今年要来南城上学,看来母女二人是提前来了。   程磊比她和晓美大四岁,是在首都上的大学。他妈妈前头生了四个姐姐,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开始计划生育,在农村不算是稀奇的事情。   生下程磊后,计划生育开始了。程家人已经生了儿子,倒是无所谓。不想程母在九年后,又怀孕了。按理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但程家人觉得的上一胎是儿子,这一胎应该也会是个儿子。   于是东躲西藏,生下了程磊的妹妹程凤。   程凤五官长得不差,算是中等人。程家的其他几个姐姐也是普通人,程父也是一脸老实巴交的长相。可以说,程家能生出程磊那样的儿子,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程磊不光长得好,学习又好,能力也不错。要不是受原生家庭的拖累,和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应该能走得更远。   程凤一上车就坐在韩数旁边的空位上,此时车里的座位都坐满了。程母小而精干的眼神在车里面一扫,没有看到多余的空位置。   “美女,你给我妈让个座。”程凤对坐在里边的韩数说着,一脸的理所当然。   程母立马跟着说,“闺女,我腰不好,你给我让个座吧。”   要是韩数不了解她,还真会被她骗到。她身形弱小,脸黑瘦还有很深的皱纹,一看就是受过劳苦的。   背也有些驼,真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事实上,她身体很好,好到曾经有一次晓美和程磊争吵时,她一巴掌就把晓美扇倒在地。或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晓美对程家人死了心。   韩数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站起来,自己走远一点,扶着把手。她现在怀着孕,不必要的冲突她一定要尽力避免。   程母得意起来,像自己的女儿炫耀,说什么她打听过,在城里坐公交用什么法子让别人让座,一试一个准。   那程凤也得意地炫耀,说什么城里的人就是傻。   她们说的是安城话,安城话和南城话不一样,不光口音不一样,而且更加绕舌和含糊,语速很快比较难听懂。以前韩数在上大学时,宿舍里就有一位安城的同学,倒是能听懂大部分。   她别过头,不去看那对母女。   车子开动后,她们又说起话来,都是夸程磊的,声音不小,前面座位上的大妈皱起眉来,回头看了她们好几眼。   程母却越发得意起来,以为前面的人羡慕她生了好儿子。   最后,那大妈什么也没说,在下一站就下车了。   程母脸色更得意,“这些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以后你哥哥娶了个城里的媳妇,我让她天天侍候我,给我做饭端洗脚水。”   在程母的心里,他的儿子世上最了不得的人。在整个县里都是有名的,她在老家无论去哪个村里走亲,只要是听到她儿子是谁,没有不羡慕她的。   “妈,上次哥哥不是说有个叫什么美的嘛,不就是城里人。”   程凤说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韩数,似乎有些烦躁。   韩数长得美,随便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今天穿得是偏韩版的连身裙,略带娃娃款的A型裙,腰那里是宽的,显得她气质飘然。   她乌黑顺滑的头发扎成丸子头,精致的五官全部显露出来,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先前坐着还不那么引人注意,现在站着,就像一道清新靓丽的风景线。   美人谁都爱看,车上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就看向她。程凤妒嫉地看着她白嫩的皮肤,再看自己黄里透红的模样,心气不顺起来。   对于城里的姑娘,程凤有着深深的敌意。   “妈,城里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个叫什么美的,天天不要脸的缠着哥哥。”   “没错,那个什么美我不同意,听说家里是开店的,那哪里行?你哥哥可是状元,在古代状元配的都是公主。你哥哥怎么也得给找个当官的女儿,或是大老板的女儿,那个叫什么美的绝对不行。”   程母斩钉截铁地说着,神情骄傲。   “就是,妈你得警告那姓什么美的,让她不要缠着哥哥。”程凤附和着。   韩数忍着没和她们理论,真是服了这对母女。程凤什么本事都没有,来南城上学还是程磊要求的,要不然以程母的性子,女儿是不用上学的。   程凤上的是一所技校,专科类的。   程磊的想法是好的,姐姐们都耽搁了,唯一的妹妹总得要学点什么。无奈程凤根本不明白他的苦心,在学校里就爱和别人攀比,不好好学习。   韩数都不知道对方找晓美要过多少次钱,每次打电话喊嫂子都是要钱。关键是钱给了,还落不下好。   程凤和程母一样,特别爱挑刺,还爱在程磊面前说晓美的坏话。一家人子,防晓美就像防贼似的,生怕晓美乱花钱。   后来程凤结婚了,嫁了一个业务员,两口子天天在程磊那里蹭吃蹭喝。   程磊买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他们夫妻俩一间,程母和程父一间,另一间就是程凤和她老公的。关键是,每到寒暑假,还有老家的四个姐姐带着孩子就来了。   不到一百平的房子里,挤得全是人,晓美只好住到娘家。   就这样,程母还不满意。说她是在躲懒,不想侍候婆婆。   刚开始,晓美还能理解。程磊能上大学,全靠四个姐姐打工赚钱供的。这工作赚钱了,回报姐姐们也是应该的。   可是凡事不能太过,过了就变成理所应当的了。   晓美这世如果还嫁给程磊,一定会和前世一样伤心收场。   母女俩又开始议论起老家谁谁的是非,声音越来越大,引得车上好几个人都不停地看过来。可以她们毫无所觉,越说越兴奋。   看她们的样子,应该也是去杂志社。   果然,到站后,三人一起下了车。   程凤看着韩数,见那也是朝杂志社的方向走去,和程母不知道在后面又说些什么,指指点点的。   快到杂志社时,韩数给杜晓美打了电话。等到了杂志社门口时,晓美已经出来接她,同时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程氏母女。   很快,程磊出来了。   “妈,你们怎么来了?”   “磊子,我们来看看你上班地方,真大,真气派!”   程母看着高耸的大楼,眼里全是骄傲和得意。她的儿子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回到村里她可得好好显摆,还不得让人羡慕死。   程磊看了一眼杜晓美和韩数,面色并不算太好。   他身高有178,长相白净,斯文儒雅。身上既有文人的气质,也有精英的干练,很精神得体的一个男人。   要是不说,谁能看得出来他是从农村出来的。怎么看,他都不像是程母生出来的孩子。   在尚都杂志社,他是时事版块的主编,是女人眼中的青年才俊。他有值得骄傲的资本,当年安城的高考状元,上的是首都的名牌大学,后来的履历也是完美无瑕。   别人见到他,不是称呼为程主编,就是直呼英文名字leo。   可是程母的出现,将他打回原形,他压根不想别人看到。因为只要和老家连在一起,他就不再是什么主编,而是大磊子,就好比老家常听到的狗蛋牛娃。   “磊子,赶紧带妈进去转转。”   程母命令着,就要进去。   程磊为难地道:“妈,你和小凤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现在正在上班,等下班我再找你们。”   “你是领导,你妈来了,进去看看怎么了?”   在程母的认知里,他儿子是领导。她这个领导的妈来了,那是要热烈欢迎的。她可是知道县里领导到他们村里下访时的样子,她就得要和那个一样。有人给她倒水,有人给陪她说话,有人带着她参观。   程磊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们这边,眼里划过一丝懊恼。   杜晓美肯定不愿意立马进去,磨磨蹭蹭的站着不走。那边程磊既没有向她们介绍自己的母亲,也不愿有其他的同事看到,只想赶紧把妈妈和妹妹弄走。   他轻推着程母,“妈,我正忙着,下次带你参观。”   程母有些不高兴,嘴里叽里咕噜的,“我不参观也行,你不是说有个什么闺女,想和你处对象,妈可得给你把把关,让我见见。”   “妈,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我哪里能不操心,你要是找一个开小店的,我不干。再怎么也得找个当官或者大老板家的。你是什么身份,那可是状元。”   “哥,妈说得没错,不光要有钱,还要长得好,就像门口那两个女的。”   程母一听,回头看了一眼韩数和杜晓美,嘴一撇,“不行,长得瘦不拉几的,不好生娃娃。”   程磊脸都红了,虽然想着别人可能听不懂,但他还是难堪得不行。赶紧把她们带到附近的小店,点了一些果汁和吃的,让她们别乱跑。   韩数看杜晓美还在发呆,说道:“看什么,人都走了。”   “没…没什么。”   “晓美,我跟你说,找男朋友一定不要找刚才那男人那样的。”   “为什么?”晓美不解地问着,巴巴地看着她。   她眼神眺着那母子三人离开的方向,道:“刚才那对母女是那帅哥的妈妈和妹妹,我们乘的同一辆公交车。那可是山里飞出的金凤凰,人家当妈的志向可大了,说他儿子是状元,要配就得配公主。”   “那是他的妈妈?”杜晓美懵然地问着。   “对啊,你刚没听那男的叫妈吗?”   “没听太懂,看起来不像啊…”晓美喃喃着。   韩数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应该是受了冲击。不过此事还得下重药,要不然晓美不会轻易放弃程磊。   “错不了,她们在车上说了一路。说的安城话,你记得以前我宿舍的那个李天娇,不就是安城的?所以她们说的话,我能听懂。人家可是说了,现在没有公主,要不然以他儿子的人才,怎么也得配个大官的女儿或是大老板的女儿。”   杜晓美这才回过神来,“呸,谁惯得她,谁给她的自信,还要找大官的女儿?”   “她一直说她儿子是状元,找个媳妇跟选妃似的,咱们又不认识她,随她爱怎么说怎么说。不过有这样的婆婆,哪个女人嫁给她儿子,都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韩数状似不经意地说着,边说边看杜晓美的脸色。   杜晓美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我跟你说,你可别笑话我……刚才那男的就是程磊,可是我之前万万没想到他妈妈会是这样的人…”   “程磊?”韩数故意露出满脸的惊讶,“你不是说他是主编吗?怎么他妈妈……”   “我哪知道他妈是这样的人。”杜晓美原本以为能培养出程磊那样出色儿子的父母,就算是农村人,也一定是开明豁达的。   “怪不得在公交车上,一直听她们说有个叫什么美的城里姑娘天天缠着她儿子,还说她坚决不同意。”   韩数观察着她的脸色,这个时候晓美对程磊应该是好感阶段,还没有到后面的爱得死去活来,不顾一切。   但愿晓美会怯而止步。   “呸,美得他!我天天缠着他,分明是他苦苦追求我好不好?”杜晓美气愤起来,真想不到程磊是这样的人,居然在他妈面前说是她追求他的。   要点脸好不好!   韩数觉得这话不一定是程磊说的,程磊毕业于首都名牌大学,不可能那么没有素质。应该是他妈妈和妹妹误理解他的意思,故意在外面显摆的。   “歹竹出好笋,程磊看上去确实不错。不过有这样的妈妈,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谁要跟他过了?”   杜晓美郁闷起来,自己这正热乎着呢,突然当头一兜冷水,将她刚烧起来的火浇得透心凉。还说要带他和韩数见个面,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见着了。   幸好,及时看清了他的本质。   韩数看她并没有太大的难过,就猜到他们的感情应该还不深。   “你能这样想就好,刚才那妈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我们连长相都配不上他儿子,因为我们看上去太瘦,不太好生孩子。”   杜晓美:……   什么年代,娶媳妇难道回家是当猪吗?还要生十个八个的。   “她以为女人是什么,娶回家就是生孩子的。再说现在的政策严得很,哪里是想生就能生的,真是可笑。”   “那是你不了解他们那里,只要想生就一定有办法。什么躲啊藏的,什么法子都有。怕就怕她不光是想让媳妇生,而是非要生孙子。”   万一生的是女儿呢?   那可不得要一直生到儿子为止。   杜晓美一听,立马恶寒起来。她从程磊的口中,已经知道他上头有四个姐姐,原来就是为了要生个儿子。   “让她儿子找头母猪去,不光能生,而且一窝就生十来头,有公有母,还是花色的。”她愤愤地说着,满脸的怒气。   韩数拉着气愤的好友进门,“没错,这状元哪,咱们普通人配不上,让他找个大官的女儿去。”   杜晓美睨她一眼,“你这什么好朋友,我这恋爱没开始就失恋了,你还说刺人心窝子的话?”   “我哪里刺你心窝了,我这是为你高兴。眼看着前面一个大火坑被你避开了,我身为你的好朋友,高兴都来不及。”   韩数说的是实话,能让晓美远离程磊,她就不会再看到以后那个被伤透了心的晓美。晓美也能一直保持这样快乐开朗的样子。   “为了安抚你的伤心,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杜晓美看过来。   韩数顿时有些心虚,眼神闪了闪,“其实刚才程磊的妈妈说错了,她说得大错特错,我哪里不好生养了,我…”   杜晓美看她脸红红的欲言又止,脑子里像炸开了花,眼神就往她的腹部瞄去,迟疑地问道:“你…怀孕了?”   “嗯。”韩数心里松口气,可算是把怀孕这件事告诉晓美了。说实话,她一直都觉得难以启齿。   “我的天,赵总速度够快的啊!”   韩数脸更红了,羞得轻捂着她的嘴,“那个…先不要声张,时间还早。”   很多地方都有孕前三个月不公开的习俗,韩数对这个孩子太过珍视,就算是觉得无稽之谈,也愿意遵守。   杜晓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要当干妈!”   “好,没问题。” 第34章 巧遇   两人刚要进电梯, 程磊已大步走进来, 这下不一起也一起, 几人同进电梯。杜晓美按了九楼的按钮,然后板着脸不说话。   可能是因为韩数在, 程磊也一脸严肃,同样没有说话。   一直上了九楼, 出了电梯,程磊才低低说了一句,“杜记者, 等会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我有事找你。”   “程主编,我是财经版块的人, 没事我去你们时事干什么?”   两人眼神撞在一起,杜晓美眼里冒着火花,韩数似乎能听到“嗞嗞”的声音,仿佛只要一个爆点, 就能炸响。   “晓美, 我有话和你说。”程磊看了韩数一眼, 眼神有些闪烁。   “我和程主编是同事关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都是工作的事情, 程主编有话可以直说。”   程磊眉峰微微拧起来, 他摸不准杜晓美为什么生气。是不喜欢他的出身,还是气他刚才没有介绍自己的母亲。   要真是她介意自己的家庭,那就没什么什么话好说的。他不能改变自己的家庭, 他的父母和他的姐妹。   “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离开。   杜晓美心里的火“噌”地一声全部冒起来,她几步上前,拦住他,“你知道什么啊?没话好说了?刚才是你的妈妈和你妹妹吧?你怎么和你妈妈说我的,我天天缠着你?程磊,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我杜晓美是那样的人吗?我有那么贱吗?”   他们在电梯口,此时并没有人。   程磊停住,回过头来,“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你听谁说的?”   杜晓美刚才是一时情急,这下不知怎么回答了。   韩数朝前走几步,大大方方的承认,“我说的,我和你母亲妹妹坐同一辆公交车过来。她们在车上说了一路,都是你的好话,和晓美的坏话。比这更难听的都有,要不要我一一复述?”   “不用了。”程磊的脸色铁青,他不认识韩数,但是他知道,这样的话,像是他妈说的。   杜晓美一想到那些话,更加来气,“程主编,你说的没错,我一个平凡的女人哪里配得上你这个状元?你妈可是说了,在古代你是要娶公主的。现在没有公主,你怎么的也要娶个大官的女儿或者大老板的女儿。”   “我妈…她不懂,她就是一农村来的,不知道现在的社会…”程磊解释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   杜晓美冷冷一笑,眼神儿挑着,“不懂?她都多大年纪了,不懂现代化,还能不懂事啊?你们程家志向远大,将来是要找官二代富二代的。我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高攀不上!”   “晓美,这件事情我以后再和你解释。这位是…”他故意转变话题,问起韩数来。   “我叫韩数,是晓美的大学同学,以前也在尚都实习过一段时间。”   程磊微垂着眼,“韩小姐,你好。”   “你好。”   两人打过招呼,杜晓美拉着韩数就要先进去。   韩数扯住她,看着程磊,“程主编年纪轻轻就能坐上主编的位置,可见个人业务能力是很厉害的。但是再忙,也得关心父母。之前在公交车上,你母亲说她腰不好,要求我让坐,你有空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说完,这才由着晓美拉走。   晓美嘀咕着,“有没有搞错,她哪里像腰不好的样子,还要你一个孕妇让座?”   “让个座没什么,尊老爱幼嘛,再说别人也看不出来我怀孕。”   两人声音不大,程磊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色青红交加,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不由得咬紧牙关,手紧紧地攥成拳。等前面两道丽影进了玻璃门,自己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进了门,看到她们朝总编的办公室走去,眼神复杂。   杜晓美敲了门,听到请进二字,推开门和韩数一起走进去。   随云正在看最新一期杂志的样刊,抬头一看,见是她们,脸上立马堆起笑意。从办公桌后面出来,招呼韩数坐下。   “人我带上来了,总编那我就去忙了。”   “去吧。”   随云含笑点头,杜晓美就出去了。   “你怎么亲自跑一趟,发个邮件就行。”   韩数把手里的稿纸递过去,微微一笑,“顾客就是上帝,第一次合作,我得拿出诚意。以后再有订单,我就发邮件。”   “行,不错。”随云只扫了一眼,眼前就是一亮,“今夏的米兰时装周报道你看过吧?我敢说你设计理念比他们更前卫。而且这衣服很适合慈善晚会的主题,新颖却不张扬,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的夸奖是真诚的,以一个媒体人的直觉,在第一次看到杜晓美穿的那件礼服时,她就能感觉出来设计师的水平领先国内的许多人。   “谢谢夸奖,不敢与那些一流设计师相提并论。”   设计前卫这个并不是韩数真的就比别人厉害,而是她有往后十二年的阅历和与服装打交道多年的经验,自然比起当下的设计,走得前一些。   “我很满意,不用改,就按你设计来做成品。”   随云一锤定音,当下拍板。   “那行,感谢总编对我的信任。”   “哎哟,你太客气了,能劳时居的总裁夫人亲自给我设计衣服,是我的荣幸。”随云笑眯眯地看着她,打趣着。   她倒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跟着笑了一下。   收起稿纸,眼看着就要到中午,随云自然是热情邀请她一起吃饭。韩数想了想,答应下来。给赵时律发了一个短信,说自己中午不在家。   她怕他中午回家,早上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他轻轻地进来,似乎说了什么中午要回来给她做饭的事情。   一来一去,就算是开车,也不算近。   “给赵总汇报啊?”   随云一边拿包,一边还不忘揶揄她。   她大方地承认,“对。”   “小两口感情真好。”   她笑了一下,没有辩驳。   两人出了门,叫上晓美,开车到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地点地随云选的,杜晓美一听吃大餐两眼都在发光。   韩数看着她现在的模样,觉得还是这样模样的她更可爱。比起以后那个被伤透心,有些游戏人间的女人来讲,还是眼前的她开心。   三人落座,点了三文鱼刺身、烤牛肉、烤蘑菇、金枪鱼寿司、鳗鱼饭,还有味噌汤。合上菜单,随云问她们要不要来瓶清酒。   “不…不用,我暂时不能喝酒。”韩数立马拒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杜晓美看了她一眼,跟着帮腔,“对,她不能喝酒,我来一瓶吧。”   随云要开车,也没有要,就杜晓美要了一瓶。   侍应生离开后,随云看着韩数,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闪。不能喝酒?是来了例假,还是其它的。莫非是肚子里怀了赵氏的龙太子?   她是极有分寸的人,就算猜到些什么也不会问出口。别人不说,她决不会多问,这是她做人的原则。而且她还想着借此和赵氏打好关系,怎么可能会贸然问别人的隐私。   再说怀孕这东西不比其它,它是藏不住的。也不用问,时间到了,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料理上来后,几人慢慢吃起来。   韩数只要了味噌汤和鳗鱼饭,再吃了几片烤蘑菇。每次吃饭,吃得最香的永远是杜晓美,连随云都羡慕她的好胃口。   “还是年轻好,热量消耗得也快,吃再多都不怕。女人年纪一到,除非是吃不胖的体质,否则就得好好控制体重,不敢放开来吃。”   这个烦恼韩数好像没有过,可能是她前世太忙,事情太多,再加上家庭不是很如意,自然就胖不起来。   但是她倒是听得多,看得多,确实如此。   “减肥是女人终生的事业。”   “说得没错。”随云附和着,笑了一下。   此时门口推门进来两个人,不知怎么的,他们就看到了韩数这桌。两人齐齐先是一愣,然后径直走过来。   在经过他们这桌时,沈书扬停了一下。   随云抬起头,打了一个招呼,“沈公子,真是巧啊。”   “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随云总编。”   沈书扬的身边,是朱紫青。朱紫青噙着笑,颇有些得意地伸出手挽上他的胳膊,无声地向别人宣示自己的主权。   韩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   他们离开后,杜晓美翻了一个白眼,这朱紫青还真够不要脸的。以前在学校里装得多么清高,处处都和韩数较劲,没想到私底下还挖人墙角。   她有心想刺两句,看韩数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埋头吃饭。   韩数顿时没了胃口,看到眼前的鳗鱼饭直犯恶心。她站起来,轻声地说失陪一下,自己要去趟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在洗手台前干呕了几下,除了吐出两口酸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觉得好受了些,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捋了捋头发。再洗了手,正在擦干时,沈书扬走过来。   白色衬衫配着卡其色休闲裤,儒雅又不失时尚的打扮,也是他最爱的打扮。这身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十分的合体。论长相,他是很出色的。桃花眼里脉脉含情,眉宇之间自有一派文人的风流倜傥。   “分手了,就要装做不认识吗?”他靠在墙上,盯着她。   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她脸上的皮肤好到吹弹可破,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一段时间不见,她倒是越长越美了。   而他呢?   天知道他最近是怎么过的,原本以为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分手就分手。可是和她分手后,他再看身边的女人,都没有她那种味道。   比她漂亮的没有她有韵味,和她一样清高的没有她漂亮。以前他还觉得朱紫青和她有些像,可是现在看来,朱紫青就连清高都是流于表象,根本没有她的气质。   越是没有得到,就越觉得稀罕。越是稀罕,就越会拿身边的女人和那个人比,越比就越觉得还是那个得不到的人最好。   久而久之,那个人就变成白月光,变成朱砂痣。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你觉得分手后再做朋友,有可能吗?你想,朱紫青都不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各自安好吧。”   她眼冷着,根本不想回头看他。   “我看是你不愿意吧?朱紫青是什么东西,她能左右我?”   韩数听他这话,才转过头来,看着他。   前世里,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是自己的理想型呢?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或许是因为他的气质。年少时的感情,总是建立在肤浅的外表之下。   “我不想知道你的感情生活,你和朱紫青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做不到弄到现在的地步,还能和你做朋友。”   她错过身,想离开。   手被他拽住,他的眼里闪过阴霾。   “请你放开我,沈先生。”   她挣了挣,没有挣脱。   男人的力气和女人不一样,再是瘦弱的男人也比寻常的女人力气大。她挣不开后,索性不动了,就用一种极为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要是我不放呢?我没有去美国,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被她的眼神刺激到,心里莫名生恨。慢慢凑近,气息喷过来。   明明以前曾经是夫妻,但是现在再次闻到他的气味,她觉得无比的恶心。那种恶心犯上来,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你放开我,我想吐…”   沈书扬脸沉得厉害,她看到自己都想吐了吗?为什么,她突然变成这样,难道以前的那些全是假的吗?   他的手慢慢收紧,她的手腕很细,细到他感觉再捏紧就会断掉。   “你放开我,我真的要吐了…”   骗谁呢,他还没听说过看人看吐的。他自己的长相,他自己清楚,绝对是帅哥一类的,加上家世,他足可以傲视别的男人。   “我真的忍不住了,你快…”   “我不放…”   “哇…”   沈书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秽物全部吐在他的身上,衬衫上裤子上还有鞋子上,全部沾满。   鳗鱼饭还有味噌汤,混着胃酸,发出十分古怪的味道。   他的手不由自松了,韩数也吐完了,心里舒畅了不少。她拿出纸巾,擦着嘴和手。是他自找的,她可是提醒了好多次,他不听,怨不得别人。   “我告诉过你的,我要吐了,你不相信。”   沈书扬目光阴狠起来,瞪着她。她一脸的无所谓,眼神里还有那么一丝无辜。这样的她,也是他没有见过的。   他满腔的怒火顿时消了,脸却还是青着的。   “要不,我赔你钱?”   到底是吐了别人一身,她有些过意不去。   “赔什么钱哪?我这样怎么走啊?”他低吼着,看到她无辜的脸,火气又压下去,声音变软了一些,“你看,怎么办吧?”   韩数看着他这一身的呕吐物,味道并不好闻。她记得他是有些洁癖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收拾得人模狗样,从来不会有这样狼狈的样子。   于是,难得生了一丝愧疚,“要不,我给你买套衣服吧,你在这里等我。”   “不用了,我去买。”朱紫青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看清沈书扬的样子,惊叫起来,“书扬,这是怎么弄的?韩数你这人也太小心眼了,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来恶心人?”   “这你可说错了,不是我恶心你们,是你们恶心到了我,我才吐的。”   沈书扬脸一沉,看着朱紫青,“我的事什么轮到你做主?让她去买,今天不买,我跟她没完。”   “那行,等着吧。”   韩数压根不想欠他的,也不想以后还要和他有牵。她转身离开,回到座位那里。   杜晓美都吃得差不多了,一看她回来,立马说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那个…有点事,我刚才吐了,吐了沈书扬一身。我现在去给他买一身衣服,你们慢慢吃。”   随云什么都没有问,杜晓美立马站起来,要代替她去。被她按住了,她记得刚才在车子上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商场。   商场她是不会去的,那里的衣服一套下来最少要好几百。   给沈书扬买衣服,她一定会尽量找便宜的。左右看了看,发现商场旁边有一条巷子,巷子里有一些平价的专卖店。   她故意挑了一个价位最低的专卖店,扫了店里的衣服一眼。挑了一件大红色的圆领T恤,T恤上打了两个绿颜色的补丁,还故意弄起一圈线头。   T恤正中间印着一个大大的白色骷髅头,还有大大的英文字母。再挑浅蓝的牛仔裤,膝盖处磨得白白的,还破了一个洞。   尺码倒是不会弄错,她随口就能说出来。报尺码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样的数字在前世里,她几乎熟记在心。   “小姐,现金还是刷卡?”   “哦,现金,一共多少钱?”她回过神来,从包里拿出钱包。   “我们在打折,一共是118元。”   韩数微笑地递过去一百二十块钱,对方找了两元。她看着收银小妹把衣服叠好放进袋子里,眼神有一丝恍惚。这样的衣服换成以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沈书扬的身上。   接着袋子,提着往回走去。   她一进料理店,杜晓美站起来,跟着她去卫生间。沈书扬还在门口等着,看到她袋子上的字,眉头皱起来。   “韩数,你买的什么衣服?书扬能穿吗?什么前线,这是什么牌子?”   “我就这个消费水平,他爱穿不穿!”   韩数把袋子递过去,举在半空中。沈书扬青着脸,看着她葱白的手指和粉嫩的指甲,一言不发地接过进了男厕所。   不大一会儿,他换好衣服出来。原来清风明月般的公子,转眼变得不伦不类,有些非主流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儒雅二字。   杜晓美捂着嘴,不厚道地笑出来。 第35章 介绍   韩数没有笑, 她眼神复杂。曾经最熟悉的人, 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丈夫, 为何她现在觉得如此的陌生。   陌生到她仿佛从未与他交往过,陌生到她有些怀疑前世的所有过往。   夸张的T恤, 破洞的牛仔裤。他的头发本来有些长,略有几丝垂在额前。白净的脸, 清秀的长相,还有那双桃花眼。   娘。   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字。   或许面对他,她的心里再无波澜, 反倒可以像个旁观者一样客观地看待他。他此时的模样确实有些娘气, 与清风明月毫不相干。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奇怪的物种,奇怪到她自己都解释不了。因为她在打量着沈书扬的同时, 莫名就想起赵时律。   那个男人永远如宝剑一样,或是锋芒毕露,或是敛藏光华,皆立于天立之间, 伟岸不凡, 渊渟岳峙。   他深邃的眼眸, 他孤冷的气质。他在年少时的阴沉和现在的内敛沉稳,无一不清晰在刻在心里, 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占据她的心。   她的心莫名狂跳两下, 漫起些许甜蜜。   杜晓美的那声嗤笑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该听到的人还是听到了。比如沈书扬, 比如朱紫青,两人全部瞪过来。   沈书扬脸色复杂,青红交加,桃花眼危险地眯起来,从杜晓美的脸上转到韩数这边。这他妈是什么鬼衣服,谁知道她从哪里买来的?   “怎么?傍上时居的赵总,日子过得这么寒酸?你买的是什么玩意儿,地摊货?”   “沈先生,我以为一个有风度的男人,不应该恶语伤人。你扪心自问,在我与你交往期间,我可有用过你的钱?”   没有。   她的眼神平静,沈书扬没由来的觉得烦闷。他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要是没有后来的变故,两人此时已身在国外,一起求学。   “我与沈先生的事情,不需要牵扯别人进来。我赔给沈先生的东西,自然用的是自己的钱,怎么会用别人的钱?我就是这样的消费水平,也只买得起这样的衣服。还有我不是在地摊买的,好歹是个专卖店。”   给沈书扬买东西,她怎么可能动用赵时律给她的钱,他不配。   “对啊,可不就是专卖店,对于我们刚毕业的人来讲,穿这个专卖店的衣服最划算。”杜虹美跟着帮腔,语气带着揶揄。   这个时候,随云也走过来。她原本怕韩数尴尬,到底涉及情感纠葛,对方现在已是赵氏的正宫太太,要是被她一个外人瞧见什么,日后相见多有不自在。   她一瞄着这边的动静,终于坐不住。   “这身衣服穿在沈公子身上,真精神。”   随云说着,脸色如常。除了精神二字,再也找不出其它的词来夸赞。确实,这身衣服是时下青少年最爱的款式,沈书扬穿上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不是精神是什么。   朱紫青脸色很难看,看了一眼韩数,低声道:“书扬,要不我再给你去买一身,这身实在是…不太适合你的气质…”   “不用了。”沈书扬阴着脸,打断她的话。   韩数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衣服也已经赔了,再没有多费唇舌的必要,“沈先生,衣服我已经赔给你,想必你以后不会拿这件事情,再向我索要赔偿吧。”   “韩数,你怎么说话的?书扬身上的衣服,一套下来最少好几万。你看你买的什么玩意儿,我敢说几百块都不值吧?”   朱紫青不满地冲着韩数,眼神儿是明晃晃的看不起。比起韩数,她的家境小康,以前在大学时,她最讨厌别人把她和对方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她们哪有可比性,就韩数那个家庭出身,哪里配和她比?   她喜欢沈书扬,偏偏沈书扬看上了韩数,一直苦苦追求。她看着对方清高的模样,嫉妒心一直在发酵。   后来她终于搭上他,心里别提多开心。可是他只想和她保持秘密关系。在明处,他的女朋友还是韩数,这让她由嫉生恨。   现在,她只觉得无比的畅快。   原来离开沈书扬,韩数就被打回原形。看看这身衣服,就是对方现在的生活水平。她和韩数,终究是不同的。   “我可是问过沈先生和如何赔偿的,沈先生同意赔他一套衣服,并未规定价格。沈先生,你说对吗?”   他没有说话,绕过她们,深深看了韩数一眼,径直出了料理店。   朱紫青睨视着韩数,“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攀得上时居的赵总。看到你现在处境,原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让人同情。”   韩数慢慢勾起唇角,“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话我得送给你,你好自为之。至于我,压根不需要你的同情,因为我现在是赵太太。”   赵太太三个字,像咒语一样,骇得朱紫青瞳孔一缩。   怎么可能?   “朱紫青,我们韩数已经是名正言顺的赵太太。我看你想成为沈太太,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有功夫在这里耍嘴皮子充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进沈家的大门。”   杜晓美的话肯定了韩数的说法,朱紫青的脸色极为精彩。她胸口急剧起伏着,竟然不知要说些什么。   最后狠狠瞪了杜晓美一眼,跑上去追沈书扬,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德行!”   杜晓美翻了一个白眼,惹得韩数莞尔。   随云也跟着笑起来。   三人回到座位上,韩数已没了胃口,随云再三问她还要不要吃点什么,被她拒绝,“不了,再吃我怕还忍不住。”   要说之前只是怀疑,现在随云已经能肯定韩数确实是怀上孩子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和赵总领证。   原来是奉子成婚。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嫁入豪门的,能嫁进去就是本事。   出了料理店后,随云要送她回去,被她拒绝了。随云也没有再三,把她送到附近最近的一处公交站牌后,带着杜晓美回杂志社。   她仔细看了站牌上的公交路线,说实在的,在重生以前,她有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了。对于南城公交线路,几乎忘记得差不多。   一趟趟的看下去,看到途经的站点有南城最大的书店,毫不犹豫地上了那趟公交。   到了书店,径直去了育儿区。   无论什么时候,长得漂亮的人都让人看得舒服。韩数长得温婉水灵,要不是以前对人太冷淡,其实这样的面相是很有眼缘的。   她在翻看书的这会儿,已有几个年轻的大学生模样的男子朝她看过来。看到她找书的区域,遗憾不已。   原来是个孕妇。   美女总是被人捷足先登。   远处中学生辅导资料区的伍太太不经意地张望几下,就看到了她。她那么漂亮,无论在哪里都很打眼。   韩数手中拿着一本怀孕知识百料,正看得入神,不想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韩数,真是你啊?”   “伍太太,好巧。”   伍太太欢喜地说着,“可不是好巧,我刚下班,帮我儿子选了几本书,不想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也买书啊?”   “是啊,什么都不懂,看些书总是好的。”   “对。”   伍太太说着,在书架上抽出好几本,“这几本都比较实用,孕期护理到育儿喂养都比较全。另外这份营养搭配的孕期菜谱也很实用。”   “太好了,我不知道怎么挑选。”   关于孕期育儿的书籍种类太多,她是真不知道如何挑。   伍太太早就选好了书,她拿着伍太太推荐的书,两人一起到收银台结账。结完帐后,伍太太看一下手机,觉得还早。   “这个点回去早了些,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我们去坐坐吧。   韩数自是没有拒绝,说实话中午吃的饭都吐了,这会儿她还确实有些饿。两人进了甜品店,各自点了一杯果汁,还有两份小蛋糕。   蛋糕是草莓味的,抹着草莓酱,上面还顶着一颗水灵灵的大草莓,看着很有食欲。   “我怀我儿子那会,就爱吃酸甜的。那时候条件还没这么好,我老公刚进公司,还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我就是一个护士。有一天馋得狠了,一咬牙买了三个这么大的蛋糕,都被我一口气给吃完了。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爱吃甜品。”   伍太太说着,先挖了一勺子。   韩数被她说得口齿生津,也吃了一口。   果然,没有腻味的感觉,甚至还挺喜欢的。   “没错吧,孕初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当然适当的忌讳要避免。像这样的甜品,早期吃一些没关系。到了后期就不要吃太多甜的,就怕妊娠糖尿病什么的。”   韩数听她一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说着说着,伍太太话锋一转,支吾起来,“韩数,那天我老公回来,说是远远看到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他觉得你男朋友有些眼熟…好像是他们公司的老板,我还说他看错了。”   韩数先是一愣了一下,问道:“你先生在哪家公司上班?”   “时居。”   “那真是巧了,是一家公司。”   听到韩数这么回答,伍太太算是确认她男朋友就是自家老公的顶头上司。心里对自家老公埋怨起来,什么不可能,人家明明就是大老板,还是一个会做饭的大老板。   她可是一直记得老公提过他们老板和什么白小姐的事情,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韩数说说。   “韩数啊,照理说咱们认识的也不久,有些话不应该讲…”   “伍太太,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也别叫我伍太太,怪不习惯的。我姓张,叫兰娟。医院里的小护士们都爱叫我张姐,你叫我名字或是叫张姐都行。”   伍太太自己不好意思,韩数再年轻,那可是自己丈夫老板的女朋友。她哪里还能让对方一口一个伍太太的叫自己,臊得慌。   韩数笑起来,确实邻居之间来往一直叫人家太太生分了些,而且也有些怪异,当下从善如流叫了一声张姐。   张兰娟也不纠结了,她实在是不想看到一个好好的姑娘走错路。要是韩数的男朋友真是老公的老板,就怕门不当户不对的,将来有变故。   而且韩数给人的感觉十分的舒服,并不像什么随便的姑娘,再加上又怀了孕。   “是这样的,我听我们家老伍说,他们公司的老板好像有个未婚妻什么的,是另一家大公司老板的女儿。我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   成年人说话,点到为止。   韩数吃了一口蛋糕上的草莓,眉眼微垂着。   “这事我知道,不是什么未婚妻,不过是他家一个世交的女儿。我和他自小认识,了解他的为人。”   “原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啊,那感情一定很深。你这都怀孕了,有些事情得抓紧。”   张兰娟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明白。   她透过店面的玻璃,耳边传来来往行人的说话声。外面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顶着陌生的面孔川流不息,各自为生活奔波着。   就像人生,总是匆匆。   青梅竹马,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   “多谢你的关心,其实我们已经领证了,只是一直没有公开。”   张兰娟一拍掌,立马大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我听我们老伍一说心都提起来,就想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你。”   说到这里,见韩数并没有什么不悦,才接着道:“你是不知道,现在社会太复杂了。别说是像赵总这样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就是一些年纪大的有钱人,都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挖空心思攀上去。我看哪,八成是那个什么白小姐故意让别人传的,要不然别人怎么会说她是赵总的未婚妻,你得留个心眼。”   韩数眸色一冷,在原书中白露确实一直以赵时律的未婚妻自称,整个时居大厦的员工都知道。   “你说得是,我会注意的。”   “可一定得注意啊,你们家赵总长得那么出色,还是个大老板,多少女孩子想往上扑。就拿我们家老伍来讲,以前是个累死累活的小业务员,那些姑娘连个正眼都没有。现在混成了组长,倒是会经常收到一些关心。我呢,又是黑白班颠倒的,想管都管不上。好在我们家老伍知道分寸,从来不搭理那些人。”   这样的事情,韩数当然听过不少。   上流社会中,包养的事情层出不穷,各种狗血的故事都听说过。她那时候还庆幸,沈书扬是富二代中的清流。   但是…   他终究让自己失望了。   思及此,她眸色微冷。   张兰娟以为她想多了,赶紧转移话题,“你别多想,我就是随口一说。我看你们家赵总不光事业做得大,也是十分顾家的,回到家里还会做饭。哪里像我家的老伍,只要回到家里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会做。”   她微微一笑,听到别人夸他,心里莫名觉得舒服。   他确实是世上不多见的专情男人,在前世那样的情况下,都还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或许老天让她重活一世,不止是弥补她的遗憾,还有他的。   如此想着,突然想立刻看到他。   张兰娟还在说话,“我等会要回去,你现在回吗?我们家老伍只要没有应酬就一定回家吃饭。外面的饭菜哪有家里的健康,天天吃肠胃都受不了。”   韩数心一动,摇摇头,“不了,我还有点事。”   “那行。”   两人出了甜品店后,就分开了。   韩数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时居的名,就靠坐在后面。一道车门,将她与外面炎热世界隔开。现在是下午,还未到下班时间,没怎么堵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她走进时居大厦,前台小姐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圆圆的脸,长得很可爱,看起来有些讨喜,属于甜美系的女孩子。   “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找你们赵总。”她微笑着,原本想直接打电话给他的,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要给他惊喜的意思,也就没打电话。   前台小姐眼神露出惊讶,忙问道:“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韩数低头笑了一下,这熟悉的问话,“我姓韩,没有预约。”   话音一落,那位前台小姐立马热情地迎出来,“原来是韩小姐,赵总正在开会,要不要我打个电话?”   “不用,我自己上去吧。”   “那您慢走。”   前台小姐目送着她进了电梯,忙拿起电话,打了一个内线,“小江姐姐,韩小姐来了,已经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二十六楼,韩数一出来,就看到了张眼熟的面孔。   “韩小姐,您来了。赵总正在开会,您要不先坐着等一会儿?”   这位小江,就是以前韩数来时居时的一楼前台。从一楼直接调到二十六楼,还是赵总亲自指定的。   她就知道是托了韩小姐的福。   投桃报李,她调到二十六楼后,就对新来的前台交待过。要是有一位姓韩的小姐来找赵总,一定要热情地放行。   韩数也认出了她,笑了一下,“恭喜高升。”   “都是托韩小姐您的福,还有我们赵总的提拔。”   小江请她到接待等候区,问她要喝点什么,她只要了白开水。   随手拿了一本时事杂志,慢慢地翻看起来。在等候的半个小时之间,小江一共来问了她三回,生怕她无聊。   终于,那头会议室的门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群人,几乎都是精英的打扮,年纪有中年有青年。走在最前的男人身高腿长,一身剪裁合体的衬衫西裤,神色冷峻地和身边的冯新民说着什么。   小江小跑上前,轻声说了什么。   他的眼神越过来,直直地看向等候区,一眼就看到那个眉目微垂的女子。她姿态温婉,宽松的长裙闲适。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她优美的侧脸。   听到动静,韩数抬起头,也看到了他。她放下手中的杂志,微笑走过来。   从会议室里出来的高层们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好奇。这位美女是谁,为什么赵总看到她,眼神都变了?   赵时律面上依旧是严肃冷清的,但在长期习惯他一身压迫感的员工眼里,已看出不同。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冰冷的气势也有所收敛。   他看着她走过来,仿佛看到了时光在一幕幕地回放。无论是少女时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是他心里的小仙女。   等她走近,他轻轻地揽着她的肩,向自己的员工们介绍。   “这是我太太。” 第36章 缠绵   他的嗓音冷淡一如往常, 太太二字的咬音上低沉之中掺杂着一丝柔情。淡淡地化开, 融在唇齿之间, 凭添些许缠绵。   时居的高层们见惯自家老板严肃冷清的模样,以前除了一个白小姐, 老板似乎没有任何的绯闻。别的公司老板不是带着小蜜,就是与什么模特明星之类的暧/昧。   这样一位洁身自好的老板, 带动整个时居的风气都是正派人。所有人对于韩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板娘好奇不已。然而老板还在,就算心里被八卦之火烧得抓心挠肝,也只能保持着镇定。   “总裁夫人好。”   “总裁夫人好。”   一声声热情的招呼, 尤其是小江的那一声最欢喜。   小江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先前的小刘秘书会被开除。白小姐对老板的司马昭之心,公司里的人大多都知道。   然而传言白小姐是老板的未婚妻, 大家也就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有不少人想巴结上白小姐。小刘是赵总的秘书,近水楼台。自然是经常接触白小姐,也就顺理成章地巴结上了。本以为会更上一层楼, 哪里知道正宫娘娘杀出来。   结果自然是鸡飞蛋打, 连公司和白氏的合作都取消了。可见正宫娘娘在老板心中的地位, 那可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取代的。   小江庆幸自己是个颜控,被老板娘的盛世美颜所吸引, 多问了两句, 才能受到重用。这样一想,她看韩数的眼神更加的热切。   以后她就是老板娘的人了,当然是在不违背老板意愿的前提之下。   韩数微笑着, 一一见过公司的高层。打过招呼后,才和赵时律一起进了办公室。   他们一进去,那些高层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赶紧进了电梯。到了电梯里,再没了什么顾忌,相互打听起来。   “赵总什么时候结的婚?”   “老板娘是哪家的千金?”   “怪不得那个白小姐…原来老板有老婆了…”   “老板娘长得真漂亮,和赵总简直是天生一对。”   最后这句,得到所有人的赞成。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就他们老板那个长相,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关键是还这么有钱。要真是找个长相普通的女人,那才叫天理不容,暴殄天物。   所有人的脸上都因为知道老板结婚的事,变得神秘和兴奋起来,面上泛着红光,急切想与人分享。于是回到各自的部门,自是对着心腹手下们说了起来。   业务二部的销售总监也抱着同样的心思下到二楼,召集部门的主管组长开个二次会议。会议的内容是传达上面的指示和安排,尤其是公司的一些新政策。   末了,销售总监像是很荣幸地提起,说今天老板娘来了。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问,“总监,你看到老板娘了吗?长得怎么样?”   “看到了,长相嘛?你说呢?就凭咱们老板那明星一样的长相,老板娘怎么可能会难看。”   “头,是不是白小姐啊?”   销售总监用手上的文件敲了一下那问话的主管,“白小姐你个头!老板娘可不是她,你们以后少说白小姐的事情,要是风声传到老板娘耳朵里,枕头风一吹,有你们好受的!”   听到这里,伍俊辉一直都没作声。   他存了心思,散会后躲进厕所给自己老婆发了一个信息。   【少和隔壁的韩小姐来往,赵总已经结婚。】   赵总是有妇之夫,那韩小姐不就是二奶小三。要是哪天被老板娘发现,必然会是一场轩然大波,到时候他身为韩小姐的邻居,太过尴尬。   最怕的是被老板娘迁怒,丢了饭碗。   自己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没有靠山没有根基的,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熬到现在,凭的是吃苦耐劳。   要是真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丢了工作,他所有的努力岂不是全都成了泡影,一切又要重头开始,太冤了。   很快,张兰娟回了信息。   【瞎操什么心,韩数就是你们赵总的太太。】   什么?   那位韩小姐就是他们的老板娘?   伍俊辉只是在韩数刚搬来的时候碰到过一两回,记得是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姑娘,身材很好。每回碰面的时候,他都和老婆一起,不敢细看。   真想不到,住在他们隔壁的姑娘,居然是他的老板娘。   上次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老婆瞎想,他们的老板怎么也不可能住在他们那样的小区,和自己老婆挤在一套小两居里面,而且下班回来还要做饭。   现在想来,他是打自己脸了吗?   要是以后老婆还让他干家务做饭什么的,他是做还是不做?不做的话,老婆现在有最好的理由念叨了。   他都能想得到她会怎么说:“你看看人家赵总,又有钱又长得帅,又疼老婆。回到家里,又是做家务又是做饭。你一个小小的业务部组长回到家里还要充大爷,让我侍候你喝侍候你吃。赶紧,给我做饭去!”   那么,他不做也得做。万一自家婆娘发起狠,把老板娘搬来,那不是等于赵总也知道了。一想到这里,就仿佛能看到自己系着围裙在家里干活的样子。   赵总啊,你为什么那么优秀?你还让不让我们活啊?   他心里哀号着,苦兮兮地想着,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以后没好日子过。他上一天班下来,累得要死,就要回去好好躺着,等吃等喝。   看来,以后这样的好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手机响起,是短信进来的声音。他打开一看,还是他老婆发来的。   张兰娟想了想,才给他发来的。   短信很长,大概的意思是人家韩数两口子很低调,肯定不愿意别人知道他们的私生活。作为他们的邻居,在公司里千万要保密。   而且,更不要仗着邻居关系,故意和赵总套近乎,免得别人心里觉得烦,适得其反。   张兰娟有自己的想法,韩数这姑娘不势利,就算是知道自己老公是时居的员工,也并没有半点的看不起。   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以一个邻居的身份和对方来往。   至于男人们的事情,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所以她才会叮咛自己的男人,千万不要因为和自己老板成了邻居,就想着借机讨好,或是做些什么。   伍俊辉看到这条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明白自己老婆的意思,连忙回了一个信息过去。   【我知道分寸,你放心。】   就算老婆不说,他也知道怎么做。   他收好手机,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忐忑。他和赵总夫妇做了邻居,要是被同事们知道了,还不要被羡慕死。   可是一想想,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日子,他都开始同情自己。   厕所是公司的八卦聚齐之地,不大会儿,就有好几个同事进来,在谈论着老板娘的事。老板什么时候结的婚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老板娘是何方神圣?   正是因为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猛然听到老板已经结婚,所有人都生出浓浓的八卦之心,热烈地议论起来。   伍俊辉出来洗手,脸色不算太好。   “伍组长,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白?”   “最近肠胃不好,有些不舒服。”伍俊辉无奈地说着。   问话的同事立马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咱们做业务的,少不了应酬,我前段时间肠胃也不好。我听人家说喝什么养胃茶好,我买了一些,确实有些效果。”   “真的有效果吗?那我也试试。”   “我也试试…”   做业务的人,十个有九个肠胃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一听到有这样养胃的好东西,全部来了兴致,一边离开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伍俊辉走在最后面,心道你们哪里知道我的苦。   我不是胃苦,我是心苦。   二十六楼。   韩数和赵时律进了办公室,他把她安顿在沙发上。然后从一个角落里拿出好大一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堆零食,放在茶几上。   一个大男人的办公室里居然还有零食,她诧异起来。   “你爱吃零食?”   他脸一红,“不是我吃,是你吃,我随便买的。”   她低头抿嘴,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看着他扒拉开包装袋子,大多是坚果类的。碧根果、夏威夷果、薄皮核桃、腰果、巴旦木、松子等。   全是坚果,没有其它的,他这是把她当成松鼠了?   他拆开一代碧根果的包装,把里面的坚果倒出来,替她剥壳。   “怎么全是坚果?”   她问道。   他剥壳的手一顿,耳根微微泛红。他不知道孕妇吃什么好,都是在网上查的。网上说多吃坚果补脑,孩子会聪明。   本来是要准备燕窝花胶等补品,为此他还专门咨询过专家,专家并不建议在孕早期进补。在孕早期,胎儿的营养最好从食物中获取。   尤其是坚果和水果鱼虾等,对胎儿早期的发育最好。   他让人买了一大箱坚果,本想着下班带回去的,不想她今天来公司了。   “那个…多吃坚果和水果蔬菜好,网上说的。”   韩数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很难想像他一个大老板在网上搜索孕妇要吃什么。想想那样的画面,都觉得有些甜蜜。   修长的手指,捏着剥好的坚果,递到她的眼前。   她默默地接过来,放进嘴里。   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新买的书,“诺,这是我买的参考书,你也一起看吧。”   “嗯。”   “你去工作吧,我自己吃。”她催促着他。   他想了想,起身。   “那行…你坐一会儿,要是累了就到里面休息。我最多忙两个小时…”   “好,你去吧。”   赵时律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觉得这一幕让他十分欢喜。自己在工作,她在一旁陪着,等着他一起下班。   夫唱妇随。   他想到这个成语,在心里细细咀嚼着。   随手拿起手边的计划书,是开会时冯新民交给他的。随便看了一眼,眸底深沉如水。时居和白氏解除了合作,原本打算投进去的那资金,他想重新安排。   计划书的内容,还是要往房地产发展。   韩数眼睛尖,之前那计划书放在茶几上时,她就多看了两眼。作为一个重生者,她大概知道城市的未来十多年间的发展。   而且,她也知道时居中止了和白氏的合作。   “我听说你们和白氏没有合作了?”   他从计划书中抬起头,狭长的眼幽深,“这是公司商议许久的决策,在那个项目上,白氏并不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们时居要想进军房地产,可以自己单干,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实力。”   她微笑着,他这是怕自己乱想,觉得时居和白氏分道扬镳是因为自己。所以才会解释,不想让自己内疚。   明明看着这么冷清的人,不熟悉他的人哪里会知道,他是个多好重情又心细的男人。他的好,别人不知道,可是她知道。   她希望,除了她,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个想法一冒头,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他在自己心里占据了这么大的位置,大到自己已经不愿意他对任何人好了吗?   她努力不去想这代表什么,脸上尽量装得很淡定。   “房地产项目有着很好的前景,从长远来看肯定是十分好的项目。但是从国际形势上来讲,近两年却不是好时机。最近我关注了一下国际新闻,美国那个信贷政策的变化,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以我个人之见,要是真打算开发房地产,可以等上两三年。当然,这几年之中,可以静观其变,适时地在价格合适的时候买一些地皮。”   他幽深的眼神划过赞赏,她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   “好,就听你的。”   她嘴张了张,什么叫就听她的?   不过这件事情,听她的也行。其实就算她不说,她觉得以他的敏锐不可能觉察不到形势的变化,要不然前世也不会有那样的眼光和策略。   “哦。”   她低下头,重新埋首在那堆坚果里。   他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她现在的样子好乖巧。微低着头,温婉的眉眼,纤白的手指在剥着坚果的壳,像个听话的小姑娘。   手有些发痒,想过去揉揉她细滑的头发。拿着计划书的手不由得收紧,眼神不受控制地溢出疯狂的占有欲,一如多年前。   小姑娘被他看得心“咚咚”直跳,这样的眼神,她不用抬头看,也能想象得出来。就像以前的他,每次看她时,她都想逃开一般。   她坐着不敢动,面无表情地嚼着坚果。办公室里全是她吃东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太过安静显得越发的清晰。   就在她觉得开始有些透不过气,呼吸开始紊乱时,他已重新开始工作。那认真的样子,让他俊美的脸显得更加的有魅力。   她逐渐平静下来,一边翻看着书,一边吃着零食。   赵时律分了心,没法全身投入工作中。眼角的余光,不停地注意着她。她吃东西的样子,她轻轻拨弄发丝的模样,都是那么的美。   要是这样下去,恐怕他花上一倍的时间,工作也做不完。   他叹息一声,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   她抬起头,有些惊讶。   “这样坐着累不累,那边有一个休息室,你要不要进去躺一会?”   他说话的同时,清俊的眉眼已近在她的眼神。她能从他瞳眸中看到自己的模样,有些呆呆的,透着一股娇憨之气。   “好。”   躺着总比坐着舒服。   休息室就在后面,不大,却也不算小。摆放着一张宽一米五的床,还有一个小书柜。床头还放着一本书,看来是他常休息的地方。   小小的休息室,闻到的全是他独有的气息。   这种气息令她心安,今天跑了几个地方,她确实有些累。先是看了一会儿书,然后眼睛开始犯困,索性闭上。   或许是因为孕妇本就嗜睡,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赵时律几次忍着进去看她,努力克制自己把工作做完。   外面的小江也密切注意着老板办公室的动静,一直不见人出来。已过了下班时间,她还想问赵总有没有其它的事情,又怕打扰到他们。   最后想了想,拔通了内线。   得到老板的回复,她才敢收拾东西下班。   赵时律挂了电话,起身轻轻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安安静静的,他的小姑娘正睡得香甜,手上还拿着一本孕期大全。   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仿佛就成了全世界。   他慢慢地走过去,俯着身体,在她熟睡的面颊印上一个吻。她微甜的气息瞬间充满着他的五感,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将视线往下移,那粉嫩的唇因为睡着而小小地嘟起。   粉嫩的颜色泛着诱人的光泽,他轻轻印上去,不敢使劲。   须臾间,甜美的气息将他包围。噬骨的滋味牵引着他,他想得到更多,不知不觉中他开始贪恋地描绘着她的唇形。   突然,她嘤咛一声,吓得他赶紧离开。   却不想,她并未醒过来。因为那声嘤咛,粉红的唇微微地开启,更是引得人想去采撷,一亲芳泽。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又俯头下去。   这一次,他没有满足于表面,而是试探着更深入。谁知他才一动作,那睡梦中的姑娘的丁香小舌就缠了过来。   他先是浑身一震,脑子里空白了一下,很快顺着自己的心意,与他缠绵起来。   韩数还在梦中,梦中的男人紧紧地抱着她,深深地吻着。她喘着气,努力回应着他。她知道抱着他的人是谁,心微微地颤着。   可是男人的动作有些急切,她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情急之下,醒了过来。   唇齿之间的感受,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哪是什么做梦,分别地这男人趁着自己睡着了偷吻自己。   感觉到她的异样,他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无言的羞涩弥漫开来。 第37章 烟火   他深邃的眼中是她, 微微零乱的发, 慵懒惺忪又带着些许羞赧的脸。她的眸中, 迷茫又羞涩。粉唇润泽着,略带红肿。眉目之间, 还有致命的娇媚,令人疯狂。   而且此时, 她就在自己的身下,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模样。   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这样的情景,都会血脉贲张, 化成禽兽。何况对于他而言, 这是自己一直渴望的女人,那种充满掠夺的念头一经冒起, 已呈燎原之势,燃烧着他的理智。   他眼神越来越幽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她乌黑的瞳仁中,倒映着他的脸, 俊美隐忍。她能感觉到他的克制和眼底的情/欲, 同时脑子渐渐清明起来。   “不行, 会伤到孩子的。”   这句话一出口,他所有的剑拔弩张立刻散去。而她, 则为自己刚才说的话羞愧。什么叫伤到孩子, 要是没有孩子,是不是就可以了?   他会这么想吗?   赵时律满脑子都在为自己刚才的禽兽念头羞愧,要是她不出声阻止, 自己会不会不顾一切?要是真的伤到孩子,他怎么办?   所以,他没有多想。   “你…饿了吗?”   他低沉的声音问出这一句,破解一室的尴尬。   韩数立马配合地点头,“我饿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饿,只想打破这种僵局,让两人从尴尬中解脱出来。   “那你起来吧,我们去吃饭。”   他快速离开,像逃似的。   她红着脸起身,理了理发,抚平裙子,开门出去。一出休息室,就看到他在关电脑收拾东西。桌上的零食也收拾好,全部丢进纸箱里。   整个二十六楼空无一人,他拿着车钥匙抱着纸箱子,她跟在后面。   关于之前那个吻,两人都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在那件事情上,无论说什么都是尴尬的。她会不自在,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后知后觉地想着,要是她没有醒过来,他会不会继续?   一想到这个,细白的脖子都开始泛粉,幸好他看不到。   上了车,赵时律问她想吃什么,她摇了摇头。今天胃口不太好,中午吐过后,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不吃不行,你刚还叫饿,我们找个地方,吃了再回去。”   都七点过了,赶回去做饭太晚,不如在外面吃。而且就算她不吃,他也是要吃的。她想了想,点头同意。   吃饭的时候,她只动了几筷子,夹了几口菜吃,就不想动了。   他眼有忧色,什么也没有说。   “医生说过了,现在是孕早期,吃得下就吃,吃不下就吃些水果什么的。”她安慰着,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他朝服务生招了一下手,给她点了一个水果拼盘。她慢慢地吃着水果拼盘,他则吃着饭菜,倒还算和谐。   吃过饭后,他说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心里还纳闷着,看着车窗外的霓虹,感觉是往店里去的方向。不由得更加疑惑,这么晚他还要去她店里做什么?   车子停在离商场两百米远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大型的连锁超市。超市在一层和负一层,二层和三层是购物广场,再上面就是公寓。   他把车子停进车库,走到右手边替她开车门。   “要买东西吗?”   “不是。”   他说着,带她上去。   电梯一直运行到二十楼,他才说到了。到了这里,韩数隐约有些明白他做什么。看到他拿出钥匙,更是知道他带她看什么东西。   果然,他在这里买了一套公寓。   “这套公寓是全新的,一年半前交的房一直没有人住过。”   韩数进去,看得出来这套房子是全新,家具什么的也全是新的。只是房子交房时是精装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家具…   像是知道她的顾虑,他示意她先坐下。   “家具是时居下面的工厂订做的,全实木的,只做了简单的抛光打磨。”   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   公寓的面积都不会大,这套房子看建面和自己住的那一套差不多。但因为是一室一厅,显得要宽敞许多。   客厅的落地窗极大,加上二十层的高度,可以将附近的街景尽收眼里。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她又看去看了卧室,有些满意。猛然间想到,一室一厅的,要是他们都住在这里,岂不是要同床共枕。   记得这幢公寓是有两室的,他怎么偏就买了一室的?   “这个地段比较紧俏,大多要么自住要么出租,目前只有这一套空着一直未住过人。”   他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会买个一室一厅的,但是她并没有问,他为何要单单解释。她心下怪异,看了他一眼。   “咱们现在住的房子离你的店比较远,多少有些不方便。这里离得近,你要是不想回那边时,我们可以住在这里。”   我们两个字,才是他说这番话的重点。   韩数想了想,再次觉得他想得周到。离店里很近的地方有套房子,就算是中午想休息一下,也是很方便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   赵时律见她继续打量房间,心里长长松一口气,耳根微微泛红。   “我好像记得爷爷送我的那套房子似乎离这里不太远。”她想起那套房子,离这里最多十来分钟的车程。   那套房子是洋房,肯定比这套住得舒服。   赵时律手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那房子太大,不太好收拾,一直没住过人。我已经安排好人去重新装修,你要是想住,以后可以住到那边。”   “哦,也是。”   那套洋房比起公寓,还是远了些。   她摸着柜子,柜子打磨得很光滑,原木色看着很舒服。   “这都是你们工厂做的?”   “没错,现在时居下面有六家工厂。除了做家具的,还有其它家居周边的。像是什么沙发、摆件什么的。另一个主要的业务就是室内装修及所有的板材地板瓷砖等,时居都有。”   她露出惊讶的眼神,对于他的事情,前世时刻意不关注,还真不知道时居涉及的产业有这么多。既然产业这么多,为何不干脆做大些?   “我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你说?”他看着她,认真恭听的模样。   “我是这么想的,时居已经有这么多的工厂,可以说现在除了盖房子,装修布置方面的几乎占全。我在想,你们是不是可以和厨卫公司合作,时居可以开展另一个业务,叫做全屋定制。”   这项业务,在多年后是有人做的,而且成绩不错。   只要产品过硬,设计合理,一般的客户都会愿意把所有的东西交到一家去做。那么一来在成本上相对划算,二来也更省事。   赵时律一听,眼神从惊讶到赞许。   她的建议极好,而且十分可行。   “这个想法很好,我明天就在公司召开一个会议,拟定好计划。要是真的推出,你功不可没。是想要分红,还是要股权?”   他问着,眼神极其认真。   “我就随口一说,真的做的还是你们。我不要分红,也不要股权,我都有股权了,要那么多做什么?”   她轻声说着,心里为自己能帮到他而高兴。   他狭长的眼神微闪,她现在不要没关系。夫妻一体,他的就是她的,以后有的是法子让她接受。   回到小区后,就在小区旁边的水果摊子上,他买了几大袋子水果。还要抱着那个装坚果的纸箱子。   她要帮他提,都被他拒绝了。   洗过澡后,两人各自回房间睡觉。   他躺在床上,眸中幽暗一片。还是得想个法子尽快搬到公寓那边去,那样他们就能像在老宅一样,同室而居,同榻而眠。   韩数睡到半夜,饿得醒过来。嘴里直冒酸水,突然特别想吃酸辣粉。越是饿,就越是想吃,想得差点流口水。   她轻轻地起床,想去找些吃的,水果也好,坚果也好,先填个肚子,   可是,真的好想吃酸辣粉。   她解开一袋腰果的包装袋,抓了几个塞进嘴里,像只小动物一样地窝在沙发里嚼巴起来。越吃就越觉得不太对味,还是想吃酸辣粉。   一看墙上的挂钟,都12点半了。   次卧的门打开,看到客厅中的人,赵时律狭长的眼一眯。   “怎么睡不着了?”   她回过头,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和急步过来的修长身影,突然莫名觉得有些鼻子发酸,很想有个可以撒娇的人。   这种情绪来得快,令人措手不及。   “我饿了…”   “想吃什么?”   “…我想吃酸辣粉…”   说完这句,她有些羞愧。她几乎是从不撒娇的人,以前和沈书扬在一起时,她一直都尽力表现得大气独立,让别人看到的都是她坚强能干的一面。   她大概知道或许是因为孕期激素的缘故,她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   赵时律动作特别快,一边应着好字,一边赶紧回房间换了衣服。不到三分钟,他就出来,手里拿着钥匙。   “你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好。”   她轻声答着,鼻子有点塞。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开门出去。   电梯一到,里面出来一个人,那人随意抬头看他一眼,立马吓得酒都醒了,“赵…赵总…”   赵时律看他一眼,似乎有些面熟,好像是时居的员工。   伍俊辉立马介绍自己,“赵总,我是业务二部的伍俊辉,也住在这层楼。”   “哦。”赵时律没心情搭理他,正要进电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卖酸辣粉的?”   “知道,出了小区左拐一直走,从第一个路口进去,走一百米左右到一个巷口,进去就有一排小吃店,第四家就是酸辣粉。”   “谢谢,伍俊辉是吧,我记住你了。”   赵时律按下电梯,随着电梯门合拢,伍俊辉还回不过神来。他们老板对他说谢谢,还说记住他了。   怎么跟做梦似的,他是不是还没有醒酒?   他一出学校进的就是时居,那时候时居还不叫时居,是赵氏责任有限公司。他所在的是一家子公司,生产家具的。   后来他一步步做起,升成子公司的业务经理。   赵总接手赵氏后,整合赵氏所有的子公司,成立了时居集团。他从子公司的经理调任到集团,成了业务二部的组长。   时居三年前已经上市,他们这些老员工都分到了公司的股票。像他这样的中层分的不多,高层更多些。   但是再少,也值十几二十来万,要是以后再涨,还不止这个数。   他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也没什么大本事,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在一家公司脚踏实地干活。要不然跳来跳去的,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当然,前提条件是跟对老板。   赵总在他的心目中,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那个神一样的男人会和他做邻居,打死他都不相信。如果有一天那个神一样的男人会对他说谢谢,那么他更是不可能相信。   然而,这一切,现在都是真的了。   可惜,这样的喜悦不能和任何一个同事分享,唯一能分享的只有自己的老婆。   回到家里,连忙把碰到自己老板的事说给老婆听。语气中全是炫耀和欢喜,把赵总感谢他的话说了三遍。   张兰娟原本要给他拿衣服,让他赶紧洗个澡,一听这事,站着不动。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你说我发什么疯?你看看你们赵总,深更半夜还去给老婆买酸辣粉。你一个小小的员工,回到家里还当大爷,还要别人侍候。你今天自己找衣服,以后你的事情都自己做,我累了一天,我去睡觉了。”   伍俊辉刚才的兴奋劲立马散得无影无踪,看着自己老婆下他,进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他无语望天,认命地自己动手。老板太优秀,简直不给他们普通男人活路。   那边赵时律找到了卖酸辣粉的小店,小店的门口摆着好几张大桌子,有一些人坐在那里一边吃一边聊天。   这条巷子里除了小吃店,还有露边烧烤摊。几乎每家小吃店都会在外面摆桌子,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夜市。   喝酒的,聊天的,行酒令的,声音嘈杂。   他长身玉立,本来又生得出色,加上衣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酸辣粉的老板娘胖乎乎的脸都激动得发红。她开店几十年,还从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客人。   “帅哥,你要吃什么?”   “给我一份酸辣粉。”   “要什么口味的?”老娘问着,眼睛不离开他的脸。真是越看长得越帅,她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他身上。   他狭长的眼眸扫到店面墙上的种类,淡淡地道:“每种口味给我来一份。”   “好咧!”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心道这男人果然是个有钱人,说不定没有吃过酸辣粉,要不然怎么会每种口味来一份?   赵时律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整条街上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烧烤味,酸辣味,还有炒菜的味道。   烟熏火燎,处处都是烟火气。   他的长相和穿着和这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丛灌木中长了一棵青竹。灌木杂且乱,参差不齐,而青竹高秀挺拔,鹤立鸡群。   隔壁烧烤摊上的几个女人不停地望过来,小声地议论着,眼中似有渴望。有个抽烟的女人试图过来搭话,被他冷冽的眼神一冰,又坐了回去。   他能听到那女人身边的男人调笑,“还有你不敢的事?你以前追男人的骚劲都去哪里了?”   那女人低着头,“别闹,那男人和我们可不是一路人,人家是有钱人,长得又好,看起来家庭条件也好。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呀,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   不知道那男人又说了什么,抽烟的女人骂了他几句。   赵时律面色沉如水,眼底无波,却将那些人的动静看在眼里。这样的情景,让他想到了朱雀巷,那些人的言行举止也极像以前的那些人。   市侩,复杂。   什么样的人都有。   直到老板娘说粉做好了,他眼眸才抬起。   付过账,大步离开。   那修长的身影,迈开的长腿,看得之前议论他的几个女人红了眼。真恨不得追上去搭话,可是又不敢。   路上,偶尔还会碰到夜归的人,或是匆匆,或是慢悠悠,几乎都是一脸的倦色。   开门进屋,他的小姑娘还可怜巴巴地在沙发上等着。乌黑的头发散着,抱着一个的抱枕,看起来十分惹人心疼。   一看到他提着东西进来,她眼睛一亮,像小兔子一样欢喜地迎上来。   “怎么买了这么多?”   一共有五份。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每样来了一份。”   他把酸辣粉放到餐桌上,“有红烧牛肉味的、肥肠味的、杂酱味的、酸菜味的还有排骨味的,你要吃哪一个?”   韩数眼神晶亮亮的,看着眼前的红油重辣的粉,闻着空气中的酸醋味儿,口水分泌得更多。肚子叫得厉害,恨不得立马开吃。   “我吃…酸菜味的。”   赵时律把酸菜味的找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烫,慢点吃。”   “嗯,你也吃。”   她迫不及待地吹凉一口,放进嘴里,酸辣的味道顿时充满整个口腔,舒爽得她长长地吸一口气,眼睛眯起来。   “真好吃。”   受到她的感染,他坐到她的对面,也打开一份,陪着她吃起来。   热气腾腾,空气中飘的全是酸辣味。这本是很平常的小吃,却愣是让她吃出了一种幸福的味道。   她和他,长于朱雀巷。   那些市井中平常温馨的瞬间,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他的心头。豪华大酒店里的精美菜式,哪里吃得出来这样的滋味。   他看着她以极快的速度吃完一碗粉,又看着她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   “还要不要吃一点?”   “不要了,好饱。”   她站起来,摸着肚子。   这时候的她,完全没有防备。或许是因为人在夜晚会格外的放松,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他的面前,她已经越来越自在,就好像他们是天下最亲近的人。   至亲至疏是夫妻。   “你在客厅走动十分钟再回去睡觉,要不然胃不舒服。”   他叮嘱着,就看到她张嘴打了一个哈欠,一边还揉着眼睛点头。他的心顿时就软了,软得一塌糊涂。   十分钟过后,韩数已是哈欠连天,赶紧回房间睡觉。   而赵时律,则坐在客厅中,独自呆了许久。   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渴望,轻轻地推门进去。看到她蹬开被子,两条腿都晾在外面,慢慢地拉过薄被,替她盖上。   修长的手指迟疑地伸出去,抚弄着她的发。在刚才他一开门,看到她朝自己跑过来时,他就想这么做。   轻抚了一会儿,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最后关门离开。 第38章 催促   第二天。   赵时律先送韩数去店里, 然后自己开车回到公司。他与许多的总裁不一样, 别人一般都喜欢司机接送。   而他, 长在市井,早已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   再者他之前常常独自跟踪她, 可能是并不想别人看到他的那一面,所以他一直都是自己开车独来独往。   进了一楼, 冯新民早就等在那里。   “赵总好。”   前台和进来的员工们向他问好,他和冯新民进了老板专用的电梯。冯新民递给他一沓资料,“赵总, 这是您吩咐的有关于业务二部伍俊辉的个人资料。”   “好, 我等会就看,你发个通知, 十点准时开会。”   “是。”   两人上了二十六楼,赵时律进了办公室,冯新民则去安排会议。   伍俊辉的个人资料比较简单,一个从学校出来就进了赵氏的老员工。赵氏见证对方的成长, 同事们对他的评价都是能吃苦, 肯动脑子。   所以, 这些年他的业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赵时律修长的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然后靠在皮椅上, 将全屋定制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在心里仔细琢磨着。   十点整, 冯新民在外面敲门,“赵总。”   “进来。”   “人员已到齐,会议可以开始了吗?”   他站起身来, 挺拔的身影走出去,冯新民跟在后面。   昨天才开过会,今天这会是临时加开,经理总监们不知道今天开会的议题是什么。方才问过冯秘书,冯秘书也不清楚。   当赵时律把全屋定制的话题抛出来,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个想法十分可行,就如同全权委托装修一样。   只不过,之前大家都没有想到。   “赵总,我觉得可以。”   “我也觉得可行。”   讨论完毕后,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提议特别好。赵时律不是来征求大家建议的,但是听到大半的员工都看好这个项目,再一次为自己的妻子感到自豪。   “好,我准备把这个项目交给业务二部。”   “多谢赵总信任。”业务二部的葛总监站直来。   “你先坐下,业务二部一直在销售家具方面成绩显著。这个全屋定制的项目一推出,势必会加大你们的工作量。所以该招聘就招聘,该调岗就调岗。另外这个项目需要一个新经理,你们业务二部有个叫伍俊辉的,经理一职由他担任,总策划还是葛总监来做。”   葛总监说不吃惊是假的,他管着整个业务二部。二部里有二位经理二位副经理。还有四位主管,四位副主管,下面才是八个组长以及若干业务员。   这么大的项目,怎么会突然提升一个组长任经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项目几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且以时居在南城的业务,以前就曾经与厨卫公司打过交道,可说谈合作十拿九稳。   这么一个前景看好,又能轻易出成绩的项目,按理说会交给公司资历更老的管理去做。而这个人,也会由他这个总监推荐出来。   没想到赵总直接越过他,指派了伍俊辉。   不过,这是赵总的决策,他不敢有异议。   “是,赵总,我们业务二部一定完成赵总交给我们的任务。”   “好,你务必在今天下班之前,拟一份计划书给我,并且在下班之前联系上三四家厨卫公司,得到他们的报价和了解他们的合作意向。另外,你回去开个小会后,让伍俊辉到我办室室一趟。”   交待完这些,赵时律宣布散会。   葛总监满腹疑惑又斗志昂扬地回到业务二部,叫来所有的经理主管和组长们,开一个传达上级决策的会议。   在会议上他宣布了赵总的决策,并发布了今天的任务。   最后他看向伍俊辉,“伍组长,这个项目要单独成立团队,赵总指任你为经理。你等下自己看看,咱们业务二部哪些人适合调任到你手底下,另外需要招聘多少人,报到人事部。”   伍俊辉有些发懵,愣了半天。   会议室里的人稍微有些吃惊,不过很快都回过神来。伍经理是赵总指派的,谁也不敢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就连不满都不会有。   “伍经理,恭喜啊。”   “恭喜啊,伍经理。”   其他的同事一声声的恭喜才把他拉回现实,出任经理,他吗?   他想到昨天晚上碰到赵总的事情,难道因为他给赵总指了买酸辣粉的地方,所以就得到这个经理的职位?   不,应该不是的。   赵总哪里可能是这么随意的人,一定是自己这些年任劳任怨的工作,得到了赵总的赏识。   无论如何,他现在是新项目的经理了。   “那个…我是真没有想到。不过,总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栽培和赵总的提拔。”   葛总监有些满意,这个伍俊辉在时居无根无基的,工作一直兢兢业业。这个项目交到他的手上,又是赵总指定的人,他还是没什么意见的。   “好,加油干。”   “是,总监。”   葛总监笑了一下,对大家道:“散会吧,伍经理去一趟二十六楼,赵总找你。”   “诶,诶。”   伍俊辉紧张起来,他一个小组长,还从来没有到过二十六楼,那里只有公司的高层领导才有机会去。   葛总监拉住他,随意问道:“你来集团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赵总的人。以前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可得多包含,咱们都是为了工作。”   “总监,我和赵总没有什么关系。”   “行了,你快去吧。”葛总监拍拍他的肩,也不追问。没有关系,那是骗人的。一个没有关系的人,会得到赵总的亲自委任,说给谁谁也不信。   不过伍俊辉这人太低调,在工作上没得挑。或许对方是不想别人知道,他是圆滑世故的人,当然知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伍俊辉当然不敢向别人坦白自己和赵总是邻居,他怀着兴奋和忐忑的心情,上了二十六楼,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来。”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门,脸上堆着礼貌的笑。   “赵总,您找我?”   “嗯,进来吧。”   他走过去,在赵时律的手势下,坐到椅子上。   “伍经理进公司有近十八年了吧?”   “是的,我是一从学校毕业就进的赵氏。感谢公司对我的栽培和提拔,把我从子公司调到集团公司。”   赵时律点头,这些资料他都看过,不过是例行寒暄。最主要的还是看对方的个人业务能力,能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刚才葛总监应该和你们开会过,提到了公司马上要开展的新项目,你有什么看法。”   伍俊辉之前一路上就在想这个问题,赵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们是邻居而不看重他的个人能力。只能说邻居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在赵总面前露脸的契机。   至于委任新项目的经理,赵总应该是经过综合考虑的。要是他真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赵总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他。   “赵总,我觉得这个项目非常的好。我们公司的销售业务分为一部二部,一部是承接室内装修及销售板材瓷砖等,二部是销售家具和周边配套产品。可是说,两部各有所长,有时候也会合并接单,但通常彼此独立。我们时居的业务范围,在家装方面,可以说除了厨卫,几乎全部囊括。要是加上厨卫,我们就可以承接客户的单子,推出一条龙服务。我认为这个项目是个全新的定义,也是家装行业的一次重大突破。”   伍俊辉一口气说完,手心都在冒汗。   赵时律看着他,赞许点头,“我们时居要的是效果,讲的是业绩。伍经理放心大胆去做,公司会全力配合你们。”   “谢谢赵总,我一定不会辜负赵总对我们的期望。赵总您放心,这个项目我们一定会做到最好。”   其实这个项目,以他们时居这样的行业翘楚推出来,难度并不大。因为时居本就拥有除了厨卫以外的所有产品,实行起来阻力很小。   赵时律鼓励了他几句,就让他离开。   伍俊辉离开二十六楼后,再一次在心里要求自己一定要好好干。方才赵总谈话,半句没有提到私人关系,他可以肯定赵总必定了解过他在公司的表现,才会把这个项目交给他。   回到二部,他马不停蹄地向葛总监申请人手,开始联系厨卫公司,并且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表。   赵时律在送走他后,接到了赵远芳的电话。   赵远芳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时律啊,我等会去你公司给你送饭。另外,我给你送完饭后再去给数数送,我和她一起吃。今天胡姐做了很多菜,都是你和数数爱吃的。”   “妈,你送来送去的是不是太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我闲着也没事。你可以随便吃,数数不行啊。”   说完,赵远芳就挂了电话。   赵时律看着电话,无奈摇头。他都计划好了,中午去那边公寓做饭。被他妈这么一搅和,看来自己今天要一个人吃饭。   他把玩着手机一会,给韩数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就接上。   “在干嘛?”   “刚裁好布料,准备等下缝合。”   他眉眼柔和起来,似乎能看到她认真工作的模样。一丝不苟的眼神,平和温婉的面容,还有灵巧的双手,在不停地忙活着。   “是这样的,等会妈要去给你送饭。”   “送饭?从老宅到这里,太麻烦了吧?”韩数停下手中的工作,坐到外面的沙发上。   “妈愿意,中午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饭,妈会陪你一起吃。”他嘴角微微泛起笑意,觉得和家人谈论这样生活的琐事,莫名让人觉得很放松,很温馨。   “哦,那行,我知道了。”   韩数一挂电话,抬头一看,就看到店门外含笑的程灵灵。   “韩小姐,我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的,我的店才刚开始还没有什么生意。”   “等下要中午了,我看你老是一个人,就是想来问问你,要吃什么,我等会去买饭给你带上来。”程灵灵说着,进了店里面。   韩数笑了一下,“谢谢,今天不用,等会我妈给我送饭过来。   “那行,你哪次要带饭告诉我一声,我帮你买。”程灵灵说着,语气有些迟疑起来,“韩姐,我…我听到咱们商场的很多人议论你,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数收起笑意,她或许猜到别人会议论自己什么。要是放在前世这个年纪,她会十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现在的她,早已过了在意他人眼光的年龄。   “你讲吧,没什么不好讲的。”   程灵灵绞了一下手指,坐到沙发上,“韩姐,那我就说了。咱们二楼这些人,你应该想得到的,没事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她们都在打赌,说你这店开不到半年就会关门,说你的衣服要价太高,比她们店里的品牌衣服要价还要高许多,没几个傻子会买。”   她一说,韩数就觉得她自己应该加工了一下,那些人说的应该更加犀利。   “韩姐,我觉得吧,你做的衣服很好看。要是价位再便宜一些,可能会有很多人愿意光顾。就拿我们店里来说,每次搞促销的时候生意明显火爆许多。新品上市没有折扣的时候,很多人只看不买。”   韩数正色起来,心里感谢她的好意。   “灵灵,她们觉得我的衣服贵,那是她们站在普通消费者的水平上看问题。你想想看,总统套房那么贵,如果是你,你会住吗?”   程灵灵立马摇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才不会住呢,就睡一个晚上差不多要花近大半个月的工资。哪里睡不是睡,几十块百来块的旅社里对付一晚就行。”   “对啊,这就是受众的不同。那些总统套房照样天天满员,这说明无论什么样的定位,都有它自己的市场。就好比香奈儿古奇,随便一个包几万到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一般人会买吗?当然不会!所以我的客户绝对不是天天逛街淘便宜货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特别有钱的人,只能说是中层人群。既有些小资,又不那么富裕的人。”   程灵灵听她说完,不停地点头,“韩姐,虽然我听得不是太懂,但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我觉得你是轻易不开张,一开张就能吃一个月的那种。”   韩数重新展颜,笑了起来,“没错,应该就是这样的。”   “韩姐,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你要是以后缺人的话,可不可以考虑我。你放心,我虽然不太聪明,但我是很勤快的。”   “好哇,要是以后我招人,第一个考虑你。”   “行啊,谢谢韩姐。”   程灵灵欢喜地离开,回到隔壁的店里。店里的其他几位店员又在打趣她,说她想巴结韩数。她也不回嘴,只管傻笑。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赵远芳提着保温饭盒到了店里面。她眼睛那么一扫,将店里店外看得清清楚楚,“不错,看来是用了心思的。”   “妈,你快坐。”   韩数递给她一杯水,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   她打开饭盒,“饿了吧,赶紧吃。我让胡姐做了酸菜鱼,还有香辣虾。”   “闻起来就好香,我还真饿了。”   韩数很捧场,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在她的注视下夹了一只虾放在嘴里。虾肉饱满,外皮酥脆,辣味正好。   一口下去,满齿生香。   “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太合了,妈,你也吃。”   看到她吃得开心,赵远芳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也跟着拿起筷子,陪着她吃起饭来。她的店本来就在最里面,加上中午人少,倒是闹中取静。   “我看你这害喜算好的,和我以前怀时律的时候差不多。虽然胃口不太好,但总体没遭什么罪。我可是见过孕吐吐到住院挂水的,那才叫一个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去,吃什么吐什么,只能挂营养液。”   韩数没有听说过这么厉害的,露出惊讶的眼神。   “那么厉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遭罪也得吃。吐了吃,吃了吐,在医院里躺上一两个月,天天挂水。等孕期反应过去,也就好了。”   赵远芳说着,心有戚戚蔫。   她也是在别人嘴里听说的,说实话,对于那个女人,她还是很佩服的。没有非凡的毅力,也管不了那么大的企业。   只可惜,两家有些宿怨,她们没有来往。   韩数很给面子,吃了大半碗饭,还吃了不少菜。   吃完饭后,两人坐着聊天。赵远芳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那笑意并不是流于表面的,而是发自内心,让人心生好感。   “爷爷的意思原本是想和你父母见一面,谈谈你和时律的婚礼。但是你家里情况特殊,所以我们尊重你的想法。你父亲住在江市,我知道你和他关系不是很亲近。可是数数,他是你父亲,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告诉他。至于他要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情,你尽到为人子女的本分就行,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要是以前同样年纪的韩数,定然不会赞同赵妈妈的说法。或许是她阅历不少,也或许是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谢谢妈,我和时律计划回一趟江市。等手上的单子做好,时律那边安排好,我们就回去一次。”   赵远芳欣慰起来,“你做得很好,你们啊,得抓紧些。爷爷等不及了,天天在家里看日子,又让你张叔到处看酒店。”   提起赵老爷子,两人相视一笑。   “真好,你们赶紧办婚礼,我也等不及了。”赵远芳感慨着,目光露出一些遗憾,声音低下去,“你和时律一起长大,我想听听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任何一个母亲,不能参与孩子的成长过程都是难以弥补的遗憾。这种遗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永远都在那里,消磨不去。   韩数微垂着眸,眼神渐渐生出一回忆的迷离。   “我们俩在那条巷子里都算是比较不同于常人的,同样没有父母在身边,同样跟着阿婆生活。说起来,记忆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快乐的事情。别人提起我们,都说我们是一根藤上结的两颗苦瓜。”   赵远芳别过脸,眼眶已经红了。   她有想过自己的儿子过得并不开心,要不然也不会养成那样冷清孤僻的性子。但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还是分外的难受。   “张阿婆腿脚不好,我奶奶年纪也大了,两家的重活基本上都是他做的。冬天买碳,买煤球,搬进院子都是他的事。他不爱讲话,总是默默干活。我下自习一人回家,他总是偷偷跟在后面护送,怕我发现…”   说到这里,韩数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那一个个黑夜,他无声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可是自己却一直避他如蛇蝎,根本看不到他的关心。   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是怀着怎么的心情,一直默默关心自己的?一想到他会伤心,会痛苦,她的心跟着揪起来,仿佛感同身受。   还有,赵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要把赵时律养在江市?   但是她没有问,她看得出来赵妈妈很爱时律。或许是有什么苦衷,才什么把他寄养在别的地方。   赵远芳努力平复着心情,挤出一个怀念的笑意,“他这照顾人的性子啊,像他爸爸。”   时律的爸爸?   韩数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且她记得赵妈妈结过婚,是姓巩的,之前是南城的市委,后来调到别的城市当市长了。时律姓赵,为什么不是姓巩?   赵远芳说了这一句,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句,而是话锋转到他们的头上,“你和时律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妈看得出来,他对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原来还想着,我这儿子是不是太不愿意和女孩子说话,那可怎么办?”   韩数低头一笑,努力平复心情,面上浮现些许羞涩。   赵远芳慈爱地打量着她,这姑娘模样出挑,又和时律自小一起长大,再是合适不过。最重要是,时律喜欢她。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儿子欢喜更重要的事情。   韩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赵夫人的眼神让她想起沈夫人。沈夫人也常用这种慈爱的眼神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孩子。   这个时候,茶几上的手机不管不顾地响起来。   赵远芳随手拿起递过去,看到上面来电显示的哥哥二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她真的想不到,自己那总是一副冰山冷脸的儿子,还有浓情蜜意的一面。   小两口,倒是有情趣。 第39章 好奇   韩数接过来一看, 都不敢抬头看婆婆的眼睛。那蓝色屏幕上显示的哥哥两个字, 让她脸上瞬间像着了火似的, 面红心跳起来。   做为一个过来人,赵远芳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女儿娇态。见她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嘴角露出一个宠溺的笑意。   “妈还在?”   “嗯,我刚和妈一起吃过饭。”   她的声音小小的, 每个字都包在软软的语气中,蒙着一层水雾,听得就像微风拂过脸颊, 轻轻柔柔的。   电话那头的赵时律狭长的眸中柔情一片, 冷峻的俊脸温和舒展。他略略地扬起嘴角,淡淡的幸福感在那唇角之间。   “好, 我晚点打给你。”   “嗯。”   韩数挂掉电话,脸已经红透。   赵远芳含着笑,若无其事地进到内隔间,看到那裁好的布料, 没有去动。而是打量着内隔间里的设备, 以及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半成品。   那件半成品是之前韩数给自己做的孕妇裙, 后来因为接了随云的单子,就搁置在一边。   “你这手艺很有些老派裁缝的手法。”   赵远芳看着, 眼里全是赞赏。   “个人爱好, 我喜欢做衣服。”   韩数只能这么说,至手她制衣的一些手法,确实是跟着老裁缝学的。那是她在接手沈氏以后, 在民间挖到了一个老裁缝。她跟着老裁缝,学了不少古派的做衣方法。   比如说旗袍,比如说花式盘扣,甚至还有刺绣。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还能盈利,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赵远芳感叹着,并没有因为她的职业而有什么偏见。韩数自己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小裁缝。   比起什么大公司的白领,自己确实有些不太上进,甚至可以说自甘平庸。   听到赵远芳的话,她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这个婆婆,性情豁达,通情又开明。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要是不幸运,怎么会两世都碰到好婆婆?   要是不幸运,她怎么可能重活一回?   她想起婆婆的画室,还有对方即将举办的画展。觉得婆婆话里有话,与其说刚才说的是别人,不如说是在说自己。   “妈,你是不是最喜欢画画?”   赵远芳身体微微一顿,眼眸中泛起迷雾。她看着韩数,笑了一下,“时律的爸爸是学画画的,他爱画如命。自他走后,我才捡起他的画笔,从头开始学。”   爱人的爱好,就是她的爱好。   她记得那个高大阳光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对着天空大喊:“我孟行,将来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我要画天、画地、画尽世间一切美景!”   多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从未忘记过。   自他离开后,她就有一个信念。   她要秉承着孟行的理想,拿起他的笔,学着他的模样。画天、画地、画尽世间一切美景。她要实现他的愿望,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   这是韩数第二次听她提到时律的爸爸,很显然她口中的男人,一定不是那个巩市长。而且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深情,还有缅怀。   时律爸爸,或许已不在人世。   韩数不敢贸然开口多问。   赵远芳说完这一句,很快从思念中抽离,她指着桌上摊开的设计图,“你这图画得很有水准,一定是用心学过的。”   韩数在国外学过三年的设计,又肯定努力吃苦。后来成天泡在沈氏的设计部,和公司里的设计师们又学到不少,齐众人所长。   所以她画图技术和技巧都算上乘。   “我都是偷偷学的,算不上多好。”   缝纫也好,画图也好,她只能说是悄悄学的。好在也没什么人怀疑,毕竟她和沈书扬有过那一段。   沈家是做服装的,别人都以为她是为了沈书扬,偷偷学的。   “妈,我给你量个尺寸吧。”她岔开话题,很怕别人再追问。   “量尺寸可以,但是做衣服不急。你现在怀着孕,不能操劳。咱们一家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数笑了一下,“妈,我知道的。我这店才刚开始,统共就接了一单。我想好了,在生孩子之前,我一个月最多接五单。要是没单子的时候,我就慢慢给家里人做,我不急的。”   她说着,取来布尺。   赵远芳微笑着,张着手让她量尺寸。   “我看你这里也没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你这一天下来,总得睡个午觉才行。”   “时律在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我要是累了,我就回去歇着。”   “好,还是时律想得周到。”   韩数被婆婆别有深意的眼神一看,又想到刚才接电话的事情,脸上有些发热。   赵远芳却觉得很欣慰,儿子和儿媳妇感情好。她这个当妈的,只会高兴。谁不想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谁不想自己的儿子生活幸福,婚姻美满。   送走她后,韩数一个人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   改个什么备注呢?   时律?   不行,太随便。   赵总?   不行,太生疏。   老公?   更不行,想想脸都发烫。   就是在前世里,她也没有这样叫过沈书扬。她的叫法一直都很中规中矩,婚前她叫他书扬,婚后私下叫书扬,外人面前称他为沈总。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是哥哥吧。这两个字可是时律自己输入的,不知情的人并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别人会真以为是亲人。   正对着手机发呆的时候,茶几被人敲了两下。   “发什么呆啊?来人了都不知道?”杜晓美脸晒得通红,一屁股坐下来,“哎呀,今年这夏天,比往年都要热。我在外面跑了大半天,脸都晒脱了皮。”   韩数赶紧给她倒了一杯冷水,她接过三两下进了肚。   “刚在附近做了一个采访,热得我都快冒烟了,正好来商场凉快一下,顺道来看看你。”杜晓美说着,凑近她的脸,“我看你最近日子过得滋润,都没有想我吧?”   “说什么呢?我天天想你呢。”   “骗鬼的吧。”杜晓美不满地哼哼着。   “嗯,就是骗鬼的。”   韩数一本正经地说着,把杜晓美说得一愣。大约十秒左右才反应过来,这个鬼是在说自己,立马作势要扑到她的身上。   “呀,我发现你现在越学越坏了。赵总那性子,也不可能会带坏你啊?”   “我以前隐藏得深,你没发现而已。”韩数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次,晓美只喝了一半。   “你怎么会到这附近采访?”   也难怪韩数会有此一问,这里是商场购物街聚齐的地方,大多都是些零售商,不远处是居民区,没有什么商业新闻。一般的幕后老板也不会常过来,她来采访谁?   一说到这个,杜晓美就垮下肩膀。   “我被临时抽调到时事版块了,刚才采访了一个家庭狗血事,那家可复杂了。就为了拆迁分房子的事情,前头离婚的老婆回来了,要分房子。再婚老婆的儿女也来了,也要分钱。男的不干哪,他的儿女们也不干。街道调解了好几回都没用,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支的招,他们给都市报的记者。那记者知道我们要素材,给我们杂志社打了电话。这不,我就被派过来了。”   “时事版块?程磊负责的那个版块?现在我们杂志社的稿子这么杂了吗民事纠纷狗血类的题材都能过稿?”   “可不是就是那个,提到他我就来气。自从程磊到了咱们杂志社,我发现我们杂志社的整体水平都被拉低了。就时事版块的那个杂志,一期比一期接地气,更深入百姓生活,完全没有以前的高大上。关键是销量翻了两番,你说找哪说理去。”   杜晓美脸气鼓鼓的,正是因为销量大增,总编很重视时事版块。所以程磊要抽调人手,上头立马就批准。   累得他们这些记者,顶着烈日在满大街地找素材。   韩数对于程磊这个人的能力,还是从没有怀疑过的。能够放弃高大上的路线,改走生活路线,不得不说,很有头脑。   毕竟,看高大上的人少,你天天谈什么世界大事啊,老百姓不爱看。   “他能找对市场定位,说明他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韩数中肯地评价着,杜晓美白了她一眼。   “他嘴皮子一动,我们累死累活的。谁知道他是怎么跟我们胡主编说的,愣是要借我过去。你不知道,最近他天天跟我说他家里的事情,还要带我去见他妈妈,我都没同意。你说他故意外派我出来采访,是不是打击报复?”   杜晓美现在对程磊的感情在好感之上,但要说爱,肯定是没有多少的。要是没有程磊妈妈那一出,两人长时间相处有了真感情,再是发现对方的家庭不如意,恐怕也会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但是一旦在感情初期就遭受当头一棒,多半是会清醒过来的。   “应该不是的,他不至于这么狭隘。单说程磊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他…还行,他妈妈……我受不了。我都明着拒绝他,他为什么还要缠着我。我真是搞不懂,我到底有什么吸引了他?”   韩数失笑,晓美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开朗。加上长相甜美又清爽,又是南城本地人,很容易受到男孩子的青睐。   可是她亲眼目睹过唯一的好友结婚后的模样,她是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晓美嫁给程磊。哪怕程磊再优秀也不行。   一个优秀的男人,不一定能在家事上拎得清。但凡是程磊后来能为晓美多考虑,两人的婚姻也不至于压抑到那个地步。   “你这是在烦恼啊,还是在炫耀?什么叫你有什么好?这话酸不酸啊,我听着都倒牙。”   杜晓美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在你面前说说嘛,在别人面前我可不敢这么得瑟,哈哈……”   “美得你!你可千万别头脑发热,一时感动就答应了他。你想想看,以他孝顺的性格,以后会不会和他父母住在一起?”   “他妈好像现在就住下了…”   “赡养父母是为人子女的义务,他做得没错。”   韩数对于他的孝顺,还是没有什么看法的。关键是他妈那个性子,一般人完全受不了。再加上他家庭的那个氛围,也太让人不舒服了。   杜晓美沉默下来,凭心而论,程磊确实是个比较出色的男人。有学历,有能力,为人也比较谦和。   可是一想到他妈妈的性格,她就莫名烦躁。   “算了,他呀,我不考虑了。”   “太好了,我真怕你被爱情冲昏头,明知是火坑还要往下跳。”韩数心里一松,晓美会说这句话,代表她心里真的不会再考虑程磊。“选日不如撞日,你不是想让赵总请你吃大餐吗?”   “真的,今天可以吗?”杜晓美脸上的郁闷立马一消而散,有大餐吃,谁还纠结感情那点小破事。   “我打个电话。”   韩数笑着,拿出手机。故意遮掩着,拨通了赵时律的电话,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他独特的清冷嗓音从那头传过来。   “妈走了吗?”   “嗯,走了一会儿。晓美刚才过来了。她说让你请客,我们要吃大餐。”   赵时律唇角带着笑意,“好,想吃什么,让她定。”   “行。”   韩数挂了电话,笑着对杜晓美道:“想吃什么,尽管定吧。”   “哇!”杜晓美高兴地欢呼起来,扑过来轻轻地抱着她,“太好了!有钱就是好啊,看看你们家赵总多么阔气。我想好了,我还要吃法国大餐,这次我要吃松露什么的。”   上次吃法国餐时,她听到那白小姐和厨师说什么松露之类的。回去她一查资料,才知道那是顶级食材,比她吃的什么鹅肝还要奢侈。   她一个小记者,凭自己的工资是别想吃得到。   有这样的好机会,不吃白不吃。   快六点的时候,赵时律来接她们。   这次去的是另一家法国餐厅,好几十年的老店,号称所有的食材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新鲜又正宗。   杜晓美不客气地点了几道顶级大菜。鱼子酱鹅肝、松露牛蚝、金箔蛋糕等,下手之狠,毫不客气。   韩数一直笑而不语,自己光要了一份水果沙拉,慢慢地吃起来。   “你就吃这个?”   杜晓美指指韩数的面前,转念想到她现在怀孕,可能吃不了什么油腻的东西,也就没有再问。看了一眼赵总,觉得他们还挺般配的。   两个人都长得好,赵总个子高,韩数在女人里面也算是个子不低的。   她在瞄着夫妇俩的时候,赵时律眉眼未动。   他冷漠惯了,所有的温柔都在只韩数面前。有外人在的时候,虽然他尽力缓和,但是清冷的气质已深入人心。   杜晓美想得很好,要和他如何说话,趁机套个近乎。可是真的同桌吃饭,发现还是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表现自如。   心里纳闷着,他这样的性子,是怎么追到老婆的,怎么就和韩数成了夫妻?   于是,一顿下来,她除了吃,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讲。   吃过饭后,韩数要赵时律要送她回去,被她坚定拒绝。吃得太饱,要是还在赵总的高压之下,她怕自己消化不良。   最后,赵时律打了一个电话。   “我让人送你回去。”   冯新民刚好就在附近,收到老板的召唤,很快赶了过来。他穿着T恤牛仔裤,很随意的打扮。一副清秀的长相,还戴着眼镜,看起来就是斯文人。   要送自己的人是个帅哥,杜晓美当然愿意。   赵总自然是更帅,但是太冷了。   冷得她都想好好拉着韩数问个清楚,就这样一个冰山样的男人,是怎么追女孩子的?又是用什么法子把老婆追到手的?   但是,现在不行。   冰山还在,她都快被冻死了,哪里会不怕死地拉着好友问明白。   赵时律和韩数目送冯新民的车子走后,再驾车离开。路上,韩数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冒出一句。   “那个冯秘书有女朋友吗?”   “我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   赵时律淡淡回着,看了她一眼。   她攒着眉,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个事情放下。一切随缘吧,要是两人真对了眼,也不用别人撮合。要是不来电,再给他们制造机会也没用。   两人回的还是韩数的房子,她是念旧的人,在一个地方住惯了,并不愿意搬走。   停好车子,两人一起进小区时。上了八楼,发现自家门口蹲着一个人。看身影是个男人,双手抱着头,头埋在膝盖里。   赵时律冷眉一皱,将韩数护在身后。   贺学文听到动静飞快地抬起头,一脸的慌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差点扑过来。被赵时律的眼神吓到,停着不敢动,“先生,小姐…”   韩数认出了他,他这副样子明显是遇到难事。眼睛红着,像是哭过,脸色慌乱,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是你?”   赵时律眯起眼,“你认识他?”   “你不记得了?上次七夕你不是要让人送花给我,结果又没有送。他就是当时的那个送花小哥,好像是电科大的学生。”   “没错,谢谢小姐还记得我。我…我知道自己打扰你们了…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韩数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既然碰到了,别人求上门,总得问个清楚,“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学文深吸一口气,慌乱的心随着她的声音慢慢安定下来。 第40章 韩理   原来, 他和同学都在KTV做兼职, 给各个包间送酒水。本来是个轻省又赚钱的活, 一个小时三十。一个小时比在外面发传单站几个小时都要多,两人都很开心。   KTV那个地方,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两人还是学生, 很多事情难免有些看不惯。但他们在兼职期间也算接触到社会,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所以一向都小心着,绝不会轻易惹麻烦。   今天晚上, 他的同学负责给5号和6号包间送酒水。5包间里的公主小妹是个新来的, 听说是今年高考完的学生,已经被南城大学录取。   她家庭条件不好, 父母为供她上高中已是捉襟见肘,连大学的学费都凑不出来。她性子好强,为了尽快赚到学费,才会选择到KTV里来当公主。   毕竟KTV这个地方, 来钱最快。   这样的女孩子, 年轻又有些姿色, 还未经过社会的大染缸,在客人眼中就是一块新鲜可口的嫩肉, 是个有眼力的常客都想先吃一口。   尽管那女孩子洁身自好, 仍然免不了被客人揩些油。   他的同学和这个女孩子常接触,对她有些同情。好在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就算钱再多, 也坚决不和别人出台,有些客人占些便宜也就算了。   可是今天的客人不一样,这个客人姓金,别人叫他金公子,是KTV的常客,而且出手十分大方。他几乎把KTV能带出去的女孩子玩过一遍,自从这位公主小妹一来,他就盯上了。   今天晚上,金公子带了一帮人朋友来,不停地给她灌酒。他的同学送了好几次酒水进去,后面一次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女孩子已被客人压在沙发上,衣服都脱得差不多。   就算包厢再吵,那几个男人的起哄声再大,也能听到女孩子绝望的哭声和呼救声,以及金公子得意的狂笑声。   最终他同学没有忍住,故意装成不小心的样子,打碎了几瓶酒。   瓶子碎裂的声音很大,金公子被吓了一跳,发愣的时候女孩子得已脱身。   就因为这个,金公子觉得他同学扫了兴致。朝自己带来的一帮人使眼色,几人上来,把他同学狠狠揍了一顿。   还不解气,叫来经理。   经理又是赔笑又是解释,说他同学还是个学生,不知人情世故。   谁知道金公子一听他同学是个学生,狞笑着说要让他同学付出代价。当着所有人的面,金公子颠倒黑白,说是他同学见色起心调戏那个小妹,他们是见义勇为看不下去才会揍一顿。   更可气的是,不知金公子是怎么威胁那女孩子的。那个女孩子也转了口风,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金公子得意万分,说要他同学好看,于是闹着报警,说他同学强行施暴未遂。   有那女孩子的证词,还有金公子的不依不饶,警察依法把他们带走。他负责3号和4号包间,一听出事,急忙出来拼命为同学辩解,无奈不在现场,说什么都徒劳无功。   最后,还是KTV的经理把他拉到一边,说让他有路子就找路子,实在没有路子,找个有能力的老师来求情也可以。   最好是争取和解,做那女孩子的思想工作。否则一旦立案,他同学的前程就毁了。   现在是暑假期间,两人是因为要打工兼职之类的,在校外合租了一间民房。这个时候,他们是没有办法找到老师的,更别提有能力管这事的老师。   他在南城举目无亲,认识的人也都是普通百姓。   思来想去,他才会抱着一试的态度来找韩数他们。   “小姐…先生,我知道我…很失礼。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们,是很没有礼貌的。只要是有一点希望,我也想替我同学争取一下。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上进的学生,他能上大学有多么的不容易…他爸爸妈妈都下岗了,爸爸出过车祸,不能做体力活,他妈妈自己还有病,也做不了什么事。他打工兼职,不光要负担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有照顾父母…我不忍心看到他…就这么被人毁了。”   赵时律眼眸深沉,他是在市井里生活过的,见过很多人生活的不易。不过,有时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从不会轻易起同情心。   一切都得看事实真相。   韩数想的则是,要是KTV的包间有摄像头就好了。不过现在摄像头还没有应用得那么普及,再说就算是普及KTV包间那样的地方也是不可能安装的。   要不然,摄像记录一调取,事实胜于雄辩。   如果真像贺学文学的这样,那么事情对于他那个同学极为不利。一是有被害人的说辞,指认他同学就是施暴人。二是包间里的人全是那金公子的朋友,不可能有人会帮他同学说话。   真走法律程序,他那个同学被判强/奸未遂的可能性极大。就算从轻判处,案底是一定会留下的。   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这将是一辈子无法抹去的污点。   要是学校再来个处罚,恐怕他连学都上不成了。   那个金公子够狠!   “你能确定你自己说的属实,你同学真的没有犯错?”   “小姐…我向您保证,我说的句句是真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的。您要是有机会,去我们学校打听一下,信息与电子工程系二年级的韩理。你们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学生。”   韩理?   韩数心一突,瞳孔微缩,“你同学叫韩理?哪里人?”   “他是江市人。”   贺学文的眼睛里冒出希翼的火光,他们会问自己,是不是代表会帮忙?他是实在没有办法,要不然也不可能会来求陌生人。   也许是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不一样,至少不像其他那些眼睛长在天上的有钱人。所以自己在走投无路时,将他们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韩数看向赵时律,赵时律也看了一眼她。若是他们想的没错,这个韩理应该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韩理。   “我去一趟,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赵时律柔声对她道。   “我…”   她张了张嘴,心情十分复杂。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再次听到那家人的消息。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不知道那家人居然过得这么惨。   “你身体要紧…听话,我知道怎么处理。”   他替她开门,她低着头,乖巧地进了屋。   很快,门从外面关上。她机械地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脑海中浮现出那过往的一幕幕。   那家人住在不远的地方,但是除了过年过节,几乎不怎么登门。   她记得每次过年,那一家三口上门时奶奶都很高兴。就算那个她应该叫爸爸的男人并不太高兴,那个后母脸色复杂,奶奶还是很盼着他们来。   他们每次来,从不过夜。带着他们的儿子,那个小男孩叫韩理,比她小四岁。奶奶很喜欢他,她看到奶奶心肝宝贝地叫着,心里很难过。   有时候,她会害怕。害怕奶奶不要她,会跑去和那家人一起生活。每当他们一走,奶奶总会很伤心,她那时候不懂,只巴不得他们永远都不要来。   她记得,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奶奶总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那个小男孩,她的异母弟弟,只要来送节拜年的时候,总爱跟在她的身后。因为她有恨,她有怨,所以她向来都不搭理他。   她记得他稚嫩的声音,一声声地叫着她姐姐。她不为所动,甚至有些烦。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着他摔倒在地。   当他摔倒的时候,她会忍不住过去扶他。他可能看出规律了,总是故意摔倒,一次次的,明明摔得不轻,却笑得开心。   她终究是恨意大过一切,他再怎么讨好她,她都是冷冰冰的。每每有一点心软,再看到那个对她视而不见的所谓父亲,她的心肠又再次冷了。   后来,小男孩慢慢长大,知道看别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和她亲近了。那一家三口再来,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和她说话,也不会再有人跟在她的身后,一声声地叫着姐姐。   虽然有些失落,可她却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往后的十几年,她也没有和他们有过联系。她不知道他们竟然过得那么拮据。当初奶奶去世后,身上的积蓄都给了她。   她知道,那个院子是给父亲一家的,所以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时光荏苒,她早已没有恨,却也不会再有亲近之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些,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边赵时律开车和贺学文一起过去,贺学文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子,要是平常必定十分激动。但是此刻,他只有焦急。   车子开得很快,不到四十分钟就到达派出所。一下车,赵时律先打了一个电话,接着和贺学文走进去。   那个经理还算负责,并没有走,一看贺学文请来的是赵时律,吃了一大惊。他真不知道看起来不起眼的穷学生,居然还认识时居的大老板。   “赵总…您好…”   赵时律接受过杂志社的采访,上面有他的照片。而且KTV的经理是什么人,那可是三教九流都要认识的,就怕哪一天被鹰啄了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好。”   “经理…韩理现在怎么样了?”贺学文小声地问道。   “在单独审问。”   经理说着,有心还要和赵时律套近乎。却见赵时律正和警务人员说着什么,眉目冷峻,一脸严肃。   “赵总,您稍等,我们所长马上就来。”   那一边等着的几个人脸色开始不对起来,其中一个黄头发的轻声嘀咕着,“老大,那两个小子不会真有后台吧?你看他叫来的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   被称为老大的人就是金公子,他眼睛一斜,拨弄着手指上的大金戒指。   “瞎操什么心?整个城北谁不知道我金某人,谁不卖我面子。这小子这么年轻,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依我看不过是个公司上班的打工仔。”   金昌利轻描淡写地说着,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只知道哭的女孩子。心里冒起一股邪火,他妈的小娘们,哭起来都勾人心,不得到她,他就不姓金。   女孩子的旁边还有一个女警,在做着她的心理工作。   这年头啊,还是要有钱,有钱做什么都可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别人能把他怎么办?   赵时律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心里有了底。不一会儿,派出所的所长来了,一见他就紧紧地握手。   “赵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所长,我是为了一个案子来的。”   “什么案子?”张所长露出吃惊的表情,一旁的警务人员有眼色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快速把案情说了一遍。   他立马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么个小案子啊,赵总你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不知那个韩理是赵总什么人?”   赵时律微微一笑,“算是亲戚。”   张所长一听,马上让人把口供拿过来,并询问韩理现在审讯得怎么样了。   “所长,老李他们在问话,那个韩理一口咬定他根本没有起意侵犯过刘晶晶,真正想非礼刘晶晶的是报案人金昌利。”   “金昌利是哪一个?”   金昌利听到张所长叫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所长啊,我就是金昌利。那个姓韩的小子人面兽心,见到人家小姑娘长得水灵,就想着占便宜。这样的人还是个大学生,简直是学校的耻辱啊。你们是人民公仆,一定要替可怜的小姑娘伸张正义。”   那个被点名的刘晶晶抬起头,看了过来。   一眼,她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如松柏般挺拔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忘了伤心。   “来,来,小姑娘,你把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   张所长和颜悦色地招唤着,那个女警扶着刘晶晶过来。刘晶晶腿都在发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金昌利威胁她,说要是她不说施暴的人是韩理,那么他就到处和别人说自己在KTV卖身,让自己上不了大学。可是韩理是为了帮自己,要是韩理那下没有弄出动静,恐怕自己就…   但是她最大的愿意就是上大学,摆脱贫困的生活。   左右为难,心乱如麻。   她低着头,把唇咬得发白,“我…我不记得了…”   “你哪里能不记得…你再好好想想,那个韩理平时都是怎么骚扰你的,今天又是怎么趁你喝得有些多,想对你非礼的?”   金昌利说着,眼睛却是带着威胁的。   在派出所里呆着的都是什么人,那可以说是办案的老手,人精中的人精,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这件案子,其实再明白不过,这个金昌利才是那个见色起心的人。   大家都看不惯金昌利的嘴脸,又不得不按规矩证据办事。所以才会慢慢地拖延时间,希望这个刘晶晶能想通,说出事情的真相。   刚才那个一直给刘晶晶做心理辅导的女警很失望,她刚才说了那么一堆,敢情刘晶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刘晶晶怯怯地抬了一眼,看着赵时律。心里拿不准对方是什么身份,看对方的穿着气质,不像是普通人。   也是她刚才心里太乱,没有注意到他进来,不知道他到底是金家的人,还是来帮韩理的。在心里转了七八弯,琢磨了一下。   她和韩理说过话,知道韩理是江市人,家庭条件并不好。要真是条件好,也不会出来做暑期工。   所以这个男人八成是金公子那边的人。   于是牙一咬,心一横,“是韩理…他趁我酒喝多了,在我想去洗手间的时候,想占我便宜…是金公子他们救的我……”   女警一听她这话,心都凉了。   金昌利更是得意,叫嚣着,“所长,你听见了吧?是那个小子不安好心,我们几个实在是看不下去,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你说,不是有个什么见义勇为的奖吗?能不能给我发一个?我给你们派出所送锦旗,给你们送购物卡。”   张所长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头看向赵时律。   赵时律狭长的眼眸中全是冷意,就那样睨视着金昌利。右手慢慢抬起,解开左袖的袖扣,那慢条斯理的动作,透着说不出的味道。   随着他两边袖扣解开,袖子被他挽到手肘处,露出紧实的手臂,以及手腕上的江诗丹顿。   金昌利家里虽然有钱,但是近几年才暴发的,平日里就喜欢金器,并不认识多少奢侈品。但是刘晶晶认识,她家境虽然不好,却喜欢看一些时尚杂志。   用那些杂志上的奢侈品来激励自己,让自己更加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猛然间,她想起前不久看过的一期《南城风云》,虽然只有一个不算太正面的照片,但是她还是记住了。   他是时居的赵总!   她的心狂跳起来,这个南城最顶级的钻石男人,听说还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本人看着比照片上的更俊美,更有气质。   英俊不凡,身家不菲。   这样的男人,才是每一个女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目标。   她懊恼起来,自己怎么刚才只顾着心乱,没有留意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为谁来的?   赵时律袖子挽好,整个人气质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是高冷严肃,现在就是加了一分狠厉。   “你想要见义勇为奖,是吗?”   冰冷冷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寒。   张所长轻轻咳嗽一声,“赵总,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不会轻易立案的。再说见义勇为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那得经过上级评定。”   “所长,你这话就不对了,不就一个破奖吗?你给谁不是给,我还能让你们吃亏?”   金昌利故意露出自己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三个字:我有钱。   张所长都懒得理他,一个小小的暴发户,居然敢在赵总面前谈钱,真是可笑。   赵时律收敛起刚才毕露的锋芒,这样的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倒是这个叫刘晶晶的,一看就心虚,应该是受到了威胁。   只是一个人,对自己施加援手的人都能违背良心地诬蔑,就算是再有苦衷,都是令人不耻的。   刘晶晶见他看过来,心里还小鹿乱撞了一下。她知道自己长得好,要不然金公子也不会老想着占有自己。   她当然想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但是金公子那样的她不愿意。   要是赵总这样的,那…   她脸颊红了一下,立马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地方,捂着脸假装伤心起来。   赵时律眸光更冷,看向张所长,“张所长,我想见见韩理。”   “好,赵总你跟我来。”   刘晶晶捂着脸,从指缝中看着他走远,心里琢磨开了,赵总难道是来帮韩理的?要是这样,那么她干嘛要怕金公子。于是她哭得大声起来,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   “警察姐姐,我…刚才说慌了……”   女警听她这么说,对身边的同事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同事立马要重新给她录口供。   金昌利一听刘晶晶要重新录口供,急得脖子都粗了,“不是都录过了,为什么还要录?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黑幕,要陷害好人哪。”   “我们绝不会陷害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那位女警回过头,严肃地丢下这句话。   他还在嚷着,说自己是好人,没有人理他,警务人员直接把刘晶晶带走。   皇朝的经理和贺学文一直就在旁边,两人连话都没有插上过。经理深深地看了贺学文一眼,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幸好自己还算良心未泯,有心帮这两个学生一把。   有时候与人为善,就是给自己积德。   “贺学文,你和赵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总那个算是亲戚的说法,他当然不会相信。   贺学文眼神闪了闪,他们和赵总能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也不傻,不可能会这么说,只能含糊地道:“就是认识。”   经理就没有再问了,心道一定不是认识这么简单,要不然人家一个大集团的老板,会替他们出这个头?   警务人员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件事情似乎要有变化的模样。   金昌利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色厉内荏地大喊着:“这年头,好人不好当。你们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好人还有错了,大半夜耗在这里…”   说完,他对几个兄弟使眼色,就想溜出去。   两个警务人员拦住门口,“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配合你们个屁,我告诉你们,老子是见义勇为。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出去打听一下,老子家里有人又有钱。你们要是敢拘着老子,老子就到上级告你们去!”   “金先生,现在是案情调查取证时间,你是当事人,有义务配合我们的工作。要是对我们工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欢迎建议。”   警务人员一脸的公事公办,表明只是依法办事。   “不是录过口供,取过证了,还取个屁的证。你们这是要存心包庇…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没完…”   没有人理他。   两个警务人员就守在门口,表情十分严肃。   金昌利无奈,骂骂咧咧地坐到原来的地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第41章 真相   赵时律在审讯室里见到了韩理。   韩理长得和韩数一点都不像, 他更多的是像韩东, 他们的父亲。他长相中等, 身高也是中等,放在人群中, 根本不起眼。   二十岁的男人,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男人。他的身上, 带着这个年轻应有的稚嫩和意气。同时,又具备着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应该有的担当和坚韧。   他坐在那里,原本头是埋在手中的, 听到动静, 抬起头来。   只消一眼,他就认出了赵时律。   赵时律离开朱雀巷时, 他已有十岁,已经记事。   他记得奶奶家的隔壁有一个张奶奶,也记得张奶奶有一个孙子。还知道那个大哥哥喜欢他的姐姐,虽然姐姐不喜欢大哥哥。   警务人员看到赵时律进来, 没有不吃惊的。   “张所长, 我能和韩理好好谈谈吗?”   张所长点点头, 朝属下们一使眼色,大家一起出去。   “是贺学文去找你们的?那我…姐她也知道出事的是我吗?”   赵时律站在问讯的桌子前, 看着眼前的人, 没有说话。但同时有些疑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数数在一起的?   韩理眼神黯淡下来,原本就疲惫的脸, 这一刻莫名多了一丝沧桑,和他原本的年纪极为不附。他苦笑一声,“我真不知道学文会去找你们…之前我和他一起在商业街那边发过传单,看到过你和我姐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我们在你同学口中知道你的名字。”   “那我姐知道是我?…她有没有说什么…她还记不记得我?”韩理问着,眼神中迸出不一样的神采。   姐姐猜到可能是自己,她还让赵大哥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认他这个弟弟?   赵时律认真地看着他,别人或许不会理解他眼中的那一丝光亮。但是自己知道,那是对自己在意的人生出的希翼。   就好比曾经的自己。   “没有,她没有说什么。不过她能让我来,证明还是记得你的。”   韩数确实什么也没有说,在之前的那种情况下,还有贺学文在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加上并没有见到人,不能肯定这个韩理是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韩理。   现在看来,当然能确认。   韩理眼中的火光大盛,很快又黯下去,“我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这次的事…算我倒霉。”   他语气有些颓然,原本就不想多管闲事。在KTV那样复杂的环境里兼职,也看过很多令人震惊的场面,听过许多毁尽三观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刘晶晶初入社会,很快又要成为大学生。他潜意识地觉得她和KTV里的那些公主们都是不一样的。   结果,他还真的有些失望了。   不过,他不后悔。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如果什么都不做,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做不到。就算他硬着头皮离开,可能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谴责自己的良心。   “人大多数都是自私的,人性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就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你就当是受个教训,以后凡事多想一下。”   赵时律已经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要是贺学文没有来找自己,可能他就会留下案底,甚至连大学都上不了。   仅是因为一次好心,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韩理点点头,“我知道的。”   以后他再做什么事之前,一定会想清楚。想想值不值得,想想家中的父母。   赵大哥出现在这里,他知道事情肯定会解决的。可是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年少的他还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帮了刘晶晶,为什么她会反过来替金公子他们说话,诬陷自己。   其实,他应该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人性的自私和阴暗,明白了好人不好当,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同情的。   张所长出现在审讯室的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赵总,那个刘晶晶已经翻供。施暴的人是金昌利,金昌利矢口否认,但刘晶晶提供了证据。她的指甲缝里有在反抗金昌利时的留下的皮肉,金昌利的脖子上也有抓挠的痕迹,证据已经采集,交由检验科,会很快出结果,金昌利那几个人已带到另一个审讯室,他抵赖不掉。”   “谢谢张所长,那我可以带韩理走了吗?”   “可以,但是韩理挨了他们的打,你们要不要去验个伤什么的,让他们赔偿。”   “你说呢?”赵时律转过头来问韩理。   韩理有些木木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彻底颠覆他前二十年的认识。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他摇了摇头。   “那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赵时律说着,长腿一迈,和张所长一起走。   韩理跟在后面,到了外面,贺学文立马跑过来,“没事了,赵总来了以后,刘晶晶翻了口供。你快感谢赵总,人家愿意帮咱们这个帮,那是多大的人情。”   “谢谢赵总。”   赵时律嗯了一声。   皇朝的那个经理还在,也上来和赵时律打招呼。赵时律礼貌地点了点头,乐得那经理直搓手,很想握个手什么的,却又迟疑着没有伸出来。   刘晶晶还没有走,她眼眶红红的,眼神怯怯。她是受害人,年轻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本应该是被人同情的。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同情她的。   她迟疑地走过来,“韩理,对不起…我当时吓坏了,金昌利又威胁我…说要让我上不了大学…我害怕…”   韩理低着头,没有看她。   她眼泪流下来,“韩理,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刘晶晶,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事了?你别忘记了,之前那个金公子是怎么说的?他说要弄死韩理。你的大学重要,韩理的大学就不重要了?你知不知道,要是韩理真的被判,他很可能要坐牢,会被大学开除的!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还要别人原谅你,你要不要脸?你不是有证据吗?你指甲缝中不是留着那金公子的皮肉吗?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偏偏等我们找来赵总,你才说。你把韩理当成什么,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贺学文吼完,还不解气。   天知道他去找赵总他们时,有多害怕。他怕赵总不愿意帮忙,他怕因为这件事情,韩理再也不可能回到学校。   他们约好在大学期间一起做兼职,将来一起找工作的。   因为帮了别人一次,却害自己差点陷入绝望的境地。而那个始作俑者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我们不傻,只是我们还有良知。而你呢,对一个救你的恩人都能狠心诬陷,还说什么吓坏了,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都这么心狠,要是故意是不是要杀人放火!”   “贺学文…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我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爸妈没有能力,我要是不上大学…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刘晶晶说着,捂着脸哭起来,肩膀微微地颤抖着,楚楚可怜。   一边哭,那指缝中的眼神却是瞄了赵时律好几下。   “学文,和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走吧。”   韩理背过身,就要往外面走。   “韩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原谅我好不好?”   刘晶晶一把拉着他,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那一脸的委屈和可怜,或许很多男人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会心软。   但是现场的四个男人,没有一个心软的。   赵时律冷淡惯了,根本不可能对韩数已外的女人关注半分。那KTV的经理,是个见惯场面的,刘晶晶这样的伎俩打动不了他。   而贺学文和韩理,恨她都来不及,哪里会再起怜悯之心。   包括旁边的警务人员,都心照不宣地摇头。这个刘晶晶哪,虽然还没有被花红柳绿的场所腐蚀,但看着不远了。   心术不正,就算以后上了大学又怎么样?   韩理甩开她的手,她一脸可怜地看向赵时律。   “赵总,您帮我说句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我吓坏了,只想保住自己…”   明明是哭腔,却愣是绕出一丝尾音。   赵时律眼一沉,眸一冷,还没出声。   前面的韩理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她,“刘晶晶,我警告你,你不要把在皇朝学的那些把戏用在赵总的身上,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赵大哥是他姐姐的,谁也不能抢!   他在皇朝呆了一些日子,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勾着男人的。那种恶心的事情他说不出来,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刘晶晶缠上赵总,那么他一定会阻止的。   刘晶晶脸一白,咬着唇,看起来更是委屈又可怜。   “韩理,你在说什么?我…我哪里是那样的人…我在皇朝都是为生活所逼,我想多赚些生活费…其它的我什么都不会想。”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要趁机缠上赵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皇朝的经理摇摇头,“刘晶晶,出了这样的事,KTV那边你就不要再去了,我会让人把你的钱结清的。”   “经理…我知道了…”   她垂着肩膀,看起来确实惹人疼惜。无奈一番做派没人看,白瞎了她的表演。赵时律早已走远,走在最前面,和张所长说着话。   贺学文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拉着韩理离开。   在门口和张所长分开,他们几人到了停车处,赵时律向那经理道谢,“今天的事情多亏你提醒,要不然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办。”   说完,他主动伸出手,和经理握了一下。   经理笑容满面,“能有幸认识赵总是我的荣幸,今天的事情我也是顺手一帮。韩理毕竟是学生,我虽然在那样的地方工作久了,但还是不愿意看到好好的苗子毁了。”   赵时律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时居找我。”   一件还一件,然后两清。   那经理是个人精,人家赵总这么久都没有问自己姓什么,根本就是一副不想多牵扯的态度。他顺势答应,一脸的荣幸。   “承蒙赵总看得起,我姓余,您叫我小余就好。以后要是赵总能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赵时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虽然不喜欢他这样的圆滑的人,但还真说不好,哪天就能用上,“小余是吧,我记住你了,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不用了,赵总您慢走。”   贺学文和韩理都坐在后座,赵时律上了车,问了他们地址,发动车子。   他们住离电科大不远的民房里,租了一户人家的三楼单间。房间了除了一张木架子床,还有一张桌子,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角落里放着两个行李箱,上面堆着一些看不出来是脏还是干净的衣服。房间里飘着方便面的气息,可以想得到这两个孩子,经常吃方便面过日子。   “那个…赵总,我们这里太乱了,太小了,您不要介意。”   贺学文说着,手脚麻利地把那堆脏衣服塞进箱子里。   韩理站着没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快开学了吧?”   “是。”   赵时律在桌上拿起一支笔,找了一张纸,写下一个号码。“你们以后要是想兼职,可以到时居找我。时居旗下有好几家大卖场,经常会有活动,有很多的传单要发。你们可以自己组织人手,从公司宣传部那里拿到报价,我会交待下去。”   韩理还是没有动,人呆呆的,在收拾东西的贺学文一听,眼前一亮。   发传单是有人组织的,组织的人是有抽成的,他们都是通过一些上级拿到单子,而那些上级是在公司接单子。层层抽成,然后找人派发,当然中间的差价就全进了他们各自的腰包。   以前自己和韩理都没有路子,也不认识什么公司的管理人员,只能做最吃苦的发单员,赚着最少的钱。   “赵总,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韩理这一天的起伏太大,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还是有些振奋。   “赵总,谢谢!”   “你们好好干,以后不要去KTV那样的地方。我相信你们在时居赚的钱足够你们大学的开销,还会有盈余。”   “我们向您保证,一定好好干,不会给您丢脸的。”   贺学文兴奋地说着,郑重地保证着。   赵时律离开后,直接回了家。   韩数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从房间里出来。   “事情怎么样了?他…还好吧?”   这个他,问得有些迟疑,但一定是问韩理。   “你还没有睡?”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睡得不太踏实。一听你开门,我就醒了。那个人是不是…韩理,他怎么样了?”   她一连串地问着,虽然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是透着一股担心和焦急,恐怕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赵时律换好拖鞋,走了过来。   “是韩理,我已送他们回去了,没事。”   “真是他啊,没事就好。”   韩数说着,假装打着哈欠回房间,“折腾这么晚,你赶紧睡觉吧。”   “好。”赵时律答应着,轻轻叫住她,“数数…我觉得他们两个都很上进,所以让他们以后帮我们公司发传单。”   “哦,可以啊。”   他为什么要解释?是怕她不愿意吗?她没有不愿意,她以前是恨那个生她的男人,不想和他们的儿子亲近,可是不代表她就讨厌韩理。   那个异母弟弟,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她的。   人都是感情复杂的动物,有时候复杂到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比如她对韩理,现在想想小时候她还是很想和他做姐弟的。是因为那个生他们的男人太无情,她才不肯理他。   她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   同样失眠的还有那个民房里的两个大小伙子,贺学文是激动的,他以后就要成为传单负责人,背后靠的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做最底层的发单员,站在烈日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他们可以和以前见过的负责人一样,什么都不干,就只要召齐人手,安排任务就可以。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会赚得更多。   韩理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不知道赵大哥为什么愿意帮他,是不是代表在姐姐的心目中,自己还是一个弟弟,一个在她心里还有一点儿位置的弟弟?   “韩理,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哦,你说什么?”   贺学文把那号码存进手机里,又拿过韩理的手机,存了进去。再把那张纸小心收起来,妥善地夹进一本书里。   “我说赵总这么帮我们,我们是不是要表示感谢。虽然人家大老板什么都有,但我们得有做人最起码的道德,提上一点东西去向他们道个谢,你说是不是?”   韩理闻言,有那么一点心动。   但很快在心里否认,比起心动,更多的是胆怯。   他不敢去见姐姐,小时候姐姐冷冰冰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记得。姐姐不喜欢他,他要是上门,会不会被赶出来?   “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赵总已经让我们负责时居集团以后的传单发放,我们本来就应该要感谢。礼多人不怪,要是礼不到,别人或许还会觉得咱们不知道感恩。”   贺学文的说法,很有道理。   韩理知道,于情于礼他们都要去谢谢人家。可他就是怕,怕看到姐姐…   一直到睡觉,他都没有同意,贺学文念叨着,抵不住睡意,不知不觉睡着了。   发生了包间的事,KTV那边他们当然不会再去兼职。那个余经理第二天一早通知他们去结了工资,还给韩理赔偿了一千元医药费。   最后,还请他们吃了饭。   他们知道,人家看的是赵总的面子。但他们还是很感谢,要不是余经理,昨天贺学文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在余经理的口中,他们知道金昌利后来怎么样了。金家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说服刘晶晶的,最后还是私了。要是猜得不差,应该是给了刘晶晶一笔钱。   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不难预料,这世界,有钱能使鬼推磨。   吃过饭后,两人去了时居,一到前台说是赵总让他们来找宣传部的负责人。那前台小妹二话没说,就让他们进去。   见了宣传部的经理,经理例行问过几句话,就拿出拟好的合同。合同这样的东西,贺学文和韩理都没有见过。   可是他们知道,赵总不会害他们。   大概看了一下,就爽快地签了合同。   签完合同,约好领传单的时间,两人马不停蹄联系以前一起做兼职的同学,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同学因为兼职没有回家的。   他们这一联系,就将以前的人拉过来一半。   主要是他们出的价高,那边八元一小时,他们出到十元。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虽然不多,但十元和八元还是有区别的。   一切办妥后,传单在三天后如期开始派发。   在这三天当中,贺学文一有空就在韩理面前念叨,要去感谢赵总他们。   韩理被他说动了心,脑子一热,买了一些水果,两人就来到韩数的小区。一直等到六点,韩数和赵时律才回来。   姐弟俩多年后第一次见面,说不尴尬是假的。   韩数倒还好,多活了那么多年,又重活一回,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韩理到底年轻,脸上有些挂不住,一直不敢抬头看她。   “进来吧。”   她淡淡地说着,请他们进屋。   贺学文连忙摆手,他们穿的也不好,进去怕弄脏别人的屋子。“我们就是来道个谢,就不进屋了。”   赵时律人高腿长,站在一边,看了韩数一眼,道:“进去吧,站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贺学文这才放心,扯了韩理一下,进了房间。   两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韩数给他们倒水。贺学文有些紧张,手脚不太知道怎么放,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   韩理还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韩数多年后,第一次看到这个异母弟弟。她的眼神很复杂,印象中那个小男孩原来已长得这么大了,和那个生他们的男人长得真像。   赵时律眼神一闪,朝贺学文示意,“你跟我出来一下,去下面买个东西。”   贺学文心里虽然疑惑,还是屁颠颠地跟着赵时律出去,下了楼。   屋子里就剩下韩数和韩理姐弟俩,姐弟俩都是爱藏心思的人。一肚子的官司,就是不喜欢说出来。   韩理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很大的勇气,“…姐,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就算再不好,也比以前好。奶奶不在,我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奶奶在,她还有个家,还有个关心牵挂她的人。奶奶不在,她家也没了,亲人也没了,住在哪里都一样。   这话说得有些赌气,韩理听得出来,她还是怨爸爸。   “…那就好。”他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挤出这一句。同时在心里嫌自己嘴笨,在姐姐面前,连话都不会说。   韩数有些不舒服,什么叫那就好?难道他们会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吗?真的在乎,为什么那么多年一直当自己不存在一样?不是视而不见,就是避得远远的。   那还是父亲吗?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只要离你们远远的,你们就觉得好,是吗?”   韩理心一惊,不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被她眼里的冷意吓到,又低下头去。“不…不是那样的,爸…他心里也不好受…”   明明已经不在乎了,为什么提起来自己还是这么难过?韩数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多年积压的委屈,急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原来不是不太乎,而是刻意不去想。   “他有什么不好受的?他不是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吗?”   “…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几年,爸出过车祸后身体一直都不好…”   “他身体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对她不闻不问,凭什么自己要在乎他的身体?他下岗也好,出过车祸也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韩数冰冷的话,刺痛了韩理的心。韩理头埋得更低,心里一阵阵的难过。原来在姐姐的心目中,竟然这么恨爸了。   他开始替自己的爸爸委屈起来。   “…是啊,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你本来就不是他亲生的…” 第42章 姐弟   说完这句话, 韩理立马后悔起来。   他怎么能就将这话说出来了?   “姐…我…我…”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手足无措起来, 根本不敢抬头看韩数的眼睛,也不敢看她此时的表情。她一定特别难过, 极其伤心。   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屋子里是长久的沉默,没有质问, 没有哭泣。韩数似乎在发呆,脑海中不停回想着韩理说过的那句话。   奇异的是,她居然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短暂的震惊过后, 她整个人都木木的。她想起年少时听过的那些难听话, 好舌的人绘声绘色地议论着那个生她的女人,是如何的行事随便, 身边的男人是如何的不断。   那些人有男有女,年纪都可以当她父母了。在女人的嘴里,她总能听出一些轻视,还有一些鄙夷和不屑。但在是在男人的嘴里, 她听到的是不怀好意, 以及在看她时, 那若有若无令人讨厌的露骨目光。   年少时,她只觉得那目光让人不舒服, 再大一些, 她知道那些目光的含意,觉得无比的恶心,也更痛恨那个生她的女人。   以前她也有想过, 为什么那样一个女人,会嫁给老实的男人。现在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怪不得…那个男人会一直不亲近自己,甚至再婚后一直不住在家里,和妻儿住在一起。他一定是不喜欢自己的,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视自己为亲生女儿。   那些困扰在心里的死结和怨恨,在这一刻得都显得那么的可笑。可笑的是她一直对那个男的怀着恨意,怨他不配为人父。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   她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妻子与别人的孩子。他能让自己姓韩,默认奶奶抚养自己,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韩理很久没有听到她说话,心慌起来,“姐,我…我…我真是该死。”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响亮的声音在静默的屋子里显得特别的刺耳。随着一巴掌下去,他半边脸颊立马红起来。   可见他打得有多狠。   韩数慢慢抬起眼皮,看着他。   他幼年时的模样,那跟在她身后的小身板,还有他看自己时那纯真渴望的眼神。在此刻想来,她将怨气撒在他的身上,是何等的不应该。   对他而言,是多么的不公平。尤其是现在知道她的身世,对于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她深深愧疚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奶奶到最后临终都没有告诉过自己,看来是决定将这个秘密一直保守下去的,根本不打算让自己知道。   “我…无意中听到奶奶和爸爸的谈话…”   韩理低声嚅嚅,其实并不是谈话,而是争执。那是奶奶病重的时候,和爸爸交待身后的事情。奶奶要把一辈子的积蓄留给姐姐,爸爸有些不愿意。   爸爸认为,韩家养了姐姐,还供姐姐读书上大学,已经是做到仁至义尽。那钱要留,也只给留给韩家的孙子,就是他自己。   他记得奶奶说的话。   奶奶说:“她妈妈是在嫁进咱们韩家才生的她,她就是咱们韩家的人。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把她养大就是天大的恩情。可是东子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老太婆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乖巧懂事,我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孙女。我知道,我这一走你们不会管她。她呀,还要上大学,将来要嫁人。那些钱,就当是我给她的学费和以后嫁人的陪嫁。”   他听到奶奶说完后,爸爸沉默了许久,觉得还是不应该把钱都留给姐姐。毕竟那些钱不是小数目,要给就给一半。   最后奶奶说:“东子啊,我走后房子是你们的,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身上没有钱傍身怎么行?那孩子的脾气我知道,她什么都不说,却比谁都要强。我走后,她是不会回来的。就算是遇到再难的事情,她都不会来找你。她一个女孩子,举目无亲,要是没有钱,万一有事,她怎么办?”   爸爸又沉默了很久。   他当时极为震惊,不敢再多听下去,便悄悄离开。   至于后来,那钱的事情怎么解决的,他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想,爸爸应该是按照奶奶说的,同意把钱都给姐姐了。   因为,他们家一直都没有钱,连他上大学的钱都是七拼八凑的。   “姐…我…我今天说了不该说的,你骂我吧。”   韩数苦涩不已,她有什么资格骂他?要不是他今天说出来,恐怕她一辈子都不知道她不是韩家的人。   一辈子怀着对韩家人的怨,过完一生。   前世不就是那样的,她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怨错了人,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能一直瞒着她的身世,无论是奶奶也好,还是那个男人也好。他们对自己,已尽了世间最大的善意。   “不,我要谢谢你。”   是啊,她要谢谢韩理。   要不是韩理,她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或许有人觉得人生糊涂些更好,但是她不愿意那样。宁愿知道痛苦的根源,她也不愿意活在被人粉饰过的太平中。   至少她不会恨错人。   当然,她不会怪奶奶。因为没有奶奶善意的隐瞒,恐怕幼年的她会遭到更多的非议。奶奶对于她,永远都是最亲最亲的人。   没有奶奶,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她。   别人可能不知道奶奶的伟大,为了她这样一个没有血缘的孙女。奶奶一直和自己的儿子一家分开住着。   她能想象得到,那个男人是多么的不理解。他对于自己的母亲,会不会也有埋怨?所以才会不常回来,就算是回来,也都是走个过场。   奶奶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可能还会去恨奶奶的亲人。不仅不恨,她应该感恩,感恩他们同意奶奶把她养大。   她的眼眶开始湿润,奶奶的模样永远在记忆中,从不曾褪色。那慈祥的笑,笑起来满是皱纹的脸。有时候也会严厉,那是在有人乱嚼舌根的时候。   在她的印象中,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放学回家。她在院子里写作业,奶奶在屋檐外面做饭。那佝偻的身影,每每想起都是清晰如故。   都是因为她,奶奶才不能和儿子住在一起,不能安享晚年和自己的子孙一起拥有天伦之乐。   “对不起。”   韩理惊讶地看着她,很快明白她这声对不起的意思。   “我…我们都没有怪过你…你又不知情…都怪我…”   看到她眼里有泪光,他连忙从茶几上抽出纸巾,递过去。心里懊悔不已。今天真是昏了头,怎么能提这个事情?   以后,姐姐肯定更不会认自己了。   韩数擦着泪,“怎么能怪你?我感谢你都来不及,要不是你,我恐怕一直都认为自己最委屈。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曾经那么的讨厌你们一家人。”   她其实不止讨厌,在少女时期,她甚至是憎恨他们的。   那种仇视,直到慢慢长大一些,才渐渐消散。但是怨是一直都在的,直到韩理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世前,她的潜意识里还残留着那种埋怨。   韩理低下头去,他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姐姐根本不愿意搭理他,总是冷冰冰的,有时候还会很凶,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年幼的他,伤心了很久。   后来长大一些,知道姐姐也是爸爸的孩子,他还问过妈妈,为什么姐姐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他记得妈妈说,因为姐姐的妈妈没有和爸爸在一起。   小时候总是很懵懂,并不能理解这些意思。   等他再大一些,他终于知道这复杂的关系。   但是他还是想姐姐奶奶都和他们住在一起,每次和爸爸提起,爸爸都是一脸的沉默。他为此曾经埋怨过爸爸,觉得爸爸不是一个好父亲。   一直到他知道姐姐的身世。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姐姐…”   这是真心话,即便是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姐姐,他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姐姐。在他的心里,从来不曾改变过。   韩数听到他这句话,莫名想哭。   “谢谢。”   谢谢你一直把我当成姐姐。   韩理低着头,眼泪“叭嗒”地滴在手背上。   自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他和姐姐能这样单独在一起,好好地说话。虽然话题沉重,但是谢谢两个字,还是让他感慨万千。   小区的外面,贺学文有些莫名其妙。   他和赵总都站了快一个小时了,也不见赵总要买什么东西。甚至也看不出来赵总要买东西的样子。   赵总笔直的站在树下,眼神一直望着小区里面,视线落在中间他们住的那栋楼。可真够奇怪的,有什么好看的,想看就回去看,为什么站在小区外面看?   贺学文忍不住挠了一下头,有钱人的想法他真是猜不透。   “赵总,您要买什么?我去给您买吧。”   赵时律收回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水果摊前。   “你去买几箱水果吧。”   “几箱?”   贺学文吃惊起来,谁买水果论箱的,又是不搞批发,几斤还差不多。心里这样想着,琢磨着自己口袋里的钱能不能买得起。   赵时律从皮夹子里拿出一沓钞票,递给他。   “随便买。”   “哦。”   贺学文呆呆地接过钱,心里的疑惑更大。到底要买几箱?   “赵总,您要买几箱?”   “随便,三四箱就行。”   这下,总算是有个大概的数。贺学文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捏着钱到了水果摊前。水果摊上,除了一些常见的水果,还有一些看上去比较少见的。   他想了想,人家是大老板,肯定不爱吃便宜的水果。于是问了价格,拣贵的拿。还别说,大手花钱的感觉就是好。   就是有些心疼。   一边买着,一边注意那边赵总的表情。   见赵总还是冷峻没有表情的样子,心里有些犯怵。来来往往的一些女孩子,总把眼睛往赵总身上瞄。   卖水果的小贩看到他边挑水果,边看赵时律,有些了然。   “小伙子,那人是你老板吧?”   “你怎么知道?”   贺学文惊讶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卖水果的怎么知道赵总和自己的关系。   小贩神秘一笑,他们做生意的要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就白混了。“你这水果是给你们老板买的,我跟你说,这个进口的水果你多拿些,错不了。”   “哪些是进口的?”   贺学文平时极少买零食,水果也是很少买的。一般也就买些那种很常见的,又便宜的水果。像什么进口水果,他压根不知道有哪些。   “你看这葡萄柚啊、榴莲哪、车厘子啊,都是进口的。”   “那是个臭臭的就不要了,其它的我都要。”   小贩又笑起来,“小伙子,你别看它臭,吃起来香。尤其是有钱人,很多人爱吃这玩意儿。这东西女人吃了好,和木瓜一样,都有好处的。”   贺学文一听,想着说不定赵总是给那小姐买的。既然女人吃了好,说不定那位小姐也爱吃,于是捏着鼻子让老板搬了一个。   水果挑了三箱,就是那种普通装水果的箱子,加上一个大榴莲,花了七百多块钱。虽然不是花自己的钱,贺学文还是心疼得要滴血。   七百多块钱,在学校食堂吃饭要用一个多月,就这么点水果就糟蹋了,真够可惜的。   临到要搬的时候,他犯了难。要是两箱,他还好搬些,三箱水果还加一个刺儿头,他实在是有些吃力。   还是小贩有眼力劲,这么出手大方的客户,可不多见,于是主动要帮忙。   “你等等,我问一下我们老板。”   贺学文和小贩分别抱着箱子,颠颠地跑到赵时律面前,“老板,水果买好了。是搬回去,还是怎么处理?”   赵时律眼眸淡淡,皱着眉看着上面那个大大的榴莲。他之前在网上查过,说榴莲性温,孕妇不能多吃。   “留一箱我搬上去,另外的放到车子后备箱。”   他把车钥匙交给贺学文,自己抱着有车厘子的那箱水果进了小区。   贺学文看到只剩了两箱水果,有些不太好意思让卖水果的帮忙,表示自己可以搬过去。卖水果的笑着道:“没事,我帮你搬过去,我老婆会看着摊子。”   于是两人搬着去找赵时律的车子,赵时律已告诉他们停车的地方。   卖水果的看着那车的标志,连连咂舌,“哇,这车子要一百多万吧。”   贺学文不知道怎么开后备箱,还是那小贩小心地接过钥匙,按了一下车钥匙,打开后备箱,把水果放进去。   放好水果,那小贩围着车子转了几圈,左摸摸西摸摸,过了一会儿瘾。   “就冲这个,这趟没白跑。”   贺学文向他道了谢,然后自己进了小区。   他到了八楼后,见门还留着缝,直接推门进去。一看里面三人的表情,觉得有些怪异。赵总脸色冷冷的,那位小姐面上也不太好看,眼眶有些红。   更可疑的是韩理不光眼睛红红的,半边脸也是红红的,像是挨了一巴掌。   他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想法。   不会是韩理这小子…   不,不会的,韩理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赵总,小姐,我们今天打扰了,这就告辞。”   他上前去把韩理拉起来,韩理低着头站起来。   赵时律接过他递来的钥匙,带着他们出去。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贺学文满肚子的疑问,堆在心里差点要烧起来。   一直到赵时律把他们放在租房的楼下,再让他们把那几箱水果拿走,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主要是韩理一直低着头。   赵时律的车子一离开,贺学文再也忍不住了。   “我和赵总离开后,你和那小姐怎么了?”   韩理还是低着头,“没什么事。”   “你骗我干什么,没有事你脸怎么红了?还有那位小姐,好像哭过的样子。你到底做什么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犯浑…”   韩理打断他的话,深吸一口气,“你瞎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说了没事。就是我说错了话,害得我姐…有些难过…”   贺学文原本满心的疑问,听到他的回答,更是云里雾里。   “你姐…谁啊?你爸妈不是就生了你一个吗?”念完这句,他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个和赵总在一起的小姐,是韩理的姐姐?   天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你不会说,那个小姐……是你姐姐吧?”   韩理点了点头,抱起水果,就要往楼上走。   贺学文连忙抱起剩下的水果,跟在他的后面。   “你什么时候有个姐姐,是亲的吗?”   亲的吗?   韩理也在问自己。姐姐的事情不能再有人知道,在法律上来讲,她确实是他的亲姐姐,无论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于是他点点头。   贺学文差点尖叫起来,急急地问道:“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你不是说你父母就生了你一个。”   “没错,我妈生了我一个,我姐是我爸前面的妻子生的,以前跟我奶奶生活在一起。”   韩理一说,贺学文就明白了。怪不得韩理从来没有提过,怪不得他到南城来大学都没有去找过自己的姐姐。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同父异母,这关系确实有些复杂。他听过许多同父异母的人家,要么是为了钱闹得像仇人,要么是因为父母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韩理的姐姐以前是和奶奶过的,怪不得他们不太亲近。   真想不到,韩理姐姐的男朋友竟然是赵总。那不是要是韩理的姐姐嫁给赵总,那韩理不就是赵总的小舅子。   他这是攀上贵人了。   贺学文想着,心里雀跃了一下。   很快又否定自己的想法,赵总是什么人,他会和韩理的姐姐处对象,也不一定结婚哪。毕竟就韩理的家庭条件,和赵总还是很有差距的。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再多说。   再说他和韩理是好朋友,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背景和亲人,都不能改变他们的关系。   他们就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以后和时居那边打交道,不该说的他一定不会说一个字。   要不是自己天天说要去感谢赵总,恐怕韩理根本就不想见他姐姐。之前两人商业街发传单时,曾经看到过赵总和他姐姐。   那时候,韩理都没有说什么,只怕在心里并不愿意去找姐姐的,也不愿意和对方有瓜葛的。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真是奇妙。要不是这次出事,自己情急之下去找赵总,恐怕韩理就算是真的被判刑,都不会主动开口。   那也不就会出现姐弟见面的情景。   姐弟俩关系僵到这个份上,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真令人唏嘘。都是父母一辈的事情,为什么要延续到下一代。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两人进了屋子,把水果放在地上。榴莲特有的气味立马变得浓郁起来,很快小小的屋子里都是它的味道。   “我东西怎么这么臭?”韩理捂着鼻子,“是不是坏了?”   贺学文立马护住榴莲,生怕韩理把它丢了,“不是坏的,这东西听说闻着臭,吃起来香。关键是太贵了,就这么一个,要一百多呢。”   “什么,一百多?”   韩理皱着眉,有些不相信。   “太臭了,看起来不能放。”   算起来,他们晚上还没吃饭呢。贺学文想着,决定今天就吃水果,“要不,我们今天把它吃了吧。”   韩理没有反对。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地上,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在吃着榴莲。一边吃,一边相互嫌弃。什么东西,看着就跟吃那啥似的。   不过味道还可以,就是不能闻。   赵时律一路开得快,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小区。之前他一直没有问,不知道数数和他弟弟说了什么,怎么两人都是那样的表情?   心里担心着,连电梯都等不及,大步跑着上了八楼。   到了门口,稍微喘了一下气,拿出钥匙开门。   门开后,那个小姑娘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眶更红,像是大哭过。他的心揪起来,关上门大步朝她走过去。   “怎么了?”   韩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突然起身一把将他抱住。 第43章 安定   赵时律整个人呆住,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主动抱着他。不过是迟疑了一秒钟, 他精实的双臂就将她紧紧抱住, 恨不得融进骨血中。   她香馥娇软的身子似乎在微微地颤抖,发间的清香淡淡的。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像是溺水的救生者抓住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   泪痕已干,但心还是像浸在五味杂陈的水中, 酸涩难当。   她不会想到,有一天视为至亲的奶奶竟然是没有血缘的。也不会想到,怨了一辈子的人其实并没有对不起她。   一天之间, 一切全部颠覆。   猛然发现, 世界如此之大,她竟然连个亲人都没有。   方才他们离开后, 她一人静思着。想起她的前世,除了沈家人,她也没有联系过韩家人。但是那种感觉和现在不同,她心怀有怨不联系别人, 和别人与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仿若被人遗弃了, 孑然一人。   那种感觉太让人难过,心空落落的, 无所归依。自己一向坚持的信念在一刻间土崩瓦解, 心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她的手放在腹部,感受着那里存在的生命,她才慢慢缓过神来。她还有孩子, 这个与她骨肉相连的人。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改变他们的关系。   他们是永远不能割舍的亲人。   除了孩子,她还有孩子的爸爸,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之前她一人呆着时候,不知为何她满脑子都是他。   明明是分开了一会儿,她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她只想见到他,想让他陪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他一进门,她就立马将他抱住。快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是想那么做,就那么做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那空落落的心安定下来,像是从半空中落到地上,踏实又安心。她知道,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男人一定会一直在她的身边。   “怎么了?”   赵时律轻声地问着,手慢慢抚着她背。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有些羞赧地捋捋了些许零乱的发丝。仰着头看着他,他眼眸中的担忧,他毫不掩饰的深情。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怪错了人。”   他微蹙着眉,先前姐弟俩脸色都不好看时,他以为是因为她的父亲和继母。姐弟俩的感情本就淡,可能是谈到韩父的身体,才会起争执。   看来,应该不是。   “是不是韩理说了什么?”   他拉着她,和她一起坐到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抽出纸巾,递给她。   她眼红着,眼眶中还有湿意。接过纸巾,擦了一下,摇着头,“不是…也算是。他是说了一些事情,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我有什么资格埋怨他们,有什么资格恨他们?要不是他们,我又会在哪里?”   两人靠得极近,她可能没有发觉,他的手臂地环着她的。   他没有追问,等着她慢慢说来。   她苦涩一笑,抬着头看着他,“你知道吗?我不是韩家的人。奶奶不是我的亲奶奶,韩东也不是我爸,韩理更不是我的弟弟。相反如果不是奶奶坚持抚养我,恐怕我不知道会送到哪里,可能是某户人家,也可能是孤儿院。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很可笑?”   他心里震惊,根本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难怪,韩父明明住得不远,却极少来看她和韩阿婆。   “这么多年来,我把所有的恨都加在他们一家人的身上,你知道对他们是多么的不公平。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对不起奶奶,奶奶那么疼我,为了我不惜和自己的儿子分开。而我怀着对他们的恨意,仇视着他们。你说,奶奶以前是不是很伤心?”   那个最疼她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奶奶至死都保守着这个秘密,她知道奶奶是为她好。   “我恨他们不管我,有时候会问奶奶,奶奶一定很伤心。我怪着他们,却不知最应该恨的另有其人。你说,那个女人为什么生下我?为什么要把我丢下一走了之?”   她问着,眼中再次蓄满泪水。   那个女人,她每次想起都视为耻辱,而今更是深痛恶绝。她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着一个人的下限。   他默默地递着纸巾,这个时候,她要的是宣泄。宣泄一直积压在心头的委屈,诉说自己不为人道的苦涩。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最害怕听到什么?我最怕听到别人议论她,每当听到别人谈起她,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么多的她在哪里?恐怕从来没有想起过还有一个被自己抛弃的女儿吧?”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浑身发寒。   因为,她发现自己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女人能生下女儿一走了之,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跟别的男人私奔。   而她呢,前世里,不是同样为了和沈书扬在一起,而放弃腹中的孩子吗?   她和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赵时律一直认真地听着她说话,专注而又认真,自然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和情绪的变化,以及忽然绝望悲伤的眼神。   他慌了。   “数数…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们还有孩子。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   他的话坚定深情,将她的心从黑暗的深渊中拉起来。   她看着他,眼神恍惚。   是啊,她还有他,还有他们的孩子。   或许正是因为她前世做错了,所以上天才会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和自己的孩子好好的,陪着他(她)长大,和他(她)的爸爸一起。   她确信,就算她会是一个好妈妈,他也会是一个好爸爸。   “谢谢。”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道谢,前一次是谢韩理,谢韩家一家人对她的养育之恩。这一次是谢谢他,谢谢他一直爱着她,谢谢老天给她一次赎罪的机会。   赵时律眼一眯,他不喜欢听到这两个字。   那是朋友之间才会用的词,夫妻之间,永远没有谢谢二字。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都是他的责任。   他要的不是谢谢,他要的是她的信任以及她的爱。   “数数,对于我,你永远不要说谢字。”   “好,我以后不会说了。”   她点点头,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   人生有许多的不如意,无论顺境逆境,能一路有人护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擦干眼泪,明天还要继续,生活还要延续。   她的手放在腹部,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   孩子,妈妈上一次不应该抛弃你。这一次,妈妈一定不会和你分开,无论任何原因,任何理由,我都不会不要你。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没有之前的那种僵硬。   他感觉得到,眼神柔和着,环着她身体的胳膊不自觉地收紧,轻轻地将她揽过来。她顺从地靠近他,没有挣扎,没有排斥。   这样很好。   虽然他期望更多,但是他知道要给她时间。他相信,以后自己会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爸爸。   两人静静地偎依着,时光静谧温馨。   仿佛之前她的伤心难过,都是一种错觉。   墙上的挂钟指到八点半,时间已经不早。   她手放在腹部,幽幽地道:“我饿了。”   他赶紧放开她,这一折腾他连吃饭的事情都忘记了,自责于自己的粗心。她现在身体不一样,一顿不吃都不行。   “你等着,我给你洗些水果,你填填肚子,不要吃太多。我马上去做饭,很快就好。”   “嗯。”   她乖巧应着,红肿的眼睛还有鼻头点缀在白白的脸蛋上,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他手有些发痒,很想去摸摸她的脸。   手微握成拳,快速离开。   他的动作很快,洗了一些车厘子端过来,然后就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锅碗的声音以及水龙头的流水声。   韩数靠在沙发上,奇怪于自己的心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她一只手按在心口,那里平静安定,仿佛之前的苦涩都是错觉。   她捏起车厘子,慢慢地吃起来。   味道酸甜适中,清爽脆香。一个接一个,吃起来就停不下来。不知不觉中,小半盘车厘子就被她吃完了。   赵时律趁着炒菜的间隙出来看一眼,就看到那个小姑娘对着空盘子纠结,好像是在想自己怎么吃得这么快,一会儿就吃完了。又好像在想着,要不要再吃一点。   或许她自己没有发现,她最近变化很大。   以前浑身的冰刺,不容忍他的接近。永远都是冷着一张脸,从他身边轻过也是目不斜视,视如无物。   他经常偷偷跟着她,发现她对自己冷漠,对别人也不见得多热情。同学也好,那个沈书扬也好,她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拒绝与人亲近。   但是现在的她,不再排斥他的接近,也不再把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冰冷之下。甚至会像现在这样露出真性情,仿佛回到很多前的时候。那个他印象中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会有着各种丰富的表情,会追着他甜甜地喊哥哥。   他的心软得一榻糊涂。   韩数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他在厨房的门口探出身体。忙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空盘子放到茶几下。   装模作样地打开电视,看起来。   赵时律已经重新回到厨房,修长的手握着锅铲,在翻炒着里面的菜。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喜悦,溢在眼角眉梢。   吃完饭后,在他收拾碗筷的时候,她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我想回江市一趟。”   她刚才一直在想,是时候该回去一次了。   那家人,她想见一见。有些事情,她还想当面问清楚,比如说那个女人,以前那个女人的事情,还有谁是她的…生身父亲。   他点点头,“好,我会安排。”   她接着看电视,他则在厨房里洗碗。水龙头的声音被电视的声音所掩盖着,她的心思却不在电视上。   终于,她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看着他干活,高大颀长的身材和修长的手指,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他长的当然是十分出众的,侧面看去,鼻梁高挺,睫毛纤长,下颌完美。   她的脸上不自觉就带出一丝欣赏。   他洗完东西,转过头来。   两双眼中都有着不一样的情绪,他的眸子深邃,饱含着无限的情意。她的眼神开始起了波澜,他已始开始成为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不再是印象中阴沉沉的少年,也不是别人眼中羡慕的高富帅。   他就是他,独一无二的他,在她的生命中,他是最特别的人。那个默默陪着她,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的他。他的存在,在她的心里,已经渐渐有了一席之地。   “洗完了?忙了一天,你早些睡觉吧。”   她说完这句话,进了卧室。   他则慢慢咀嚼着她的话,包括她说话的语气,慢慢地心里雀跃起来。她是在关心他?会不会有一天,她的关心远不仅于止?   夜很静,无论悲欢离合,人们都会以崭新的姿态去迎接未知的明天。   随云的衣服已经做好,韩数第二天到店里就打了电话给对方。表示如果对方忙的话,她可以送到尚都去。   送当然是不会让她送的,随云没过多久自己来到商场。   一进店面,就看到熨好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她是眼前一亮。   “我就知道你的手艺错不了,晓美,你说是不是?”   杜晓美也跟来了,看样子意气风发,没有上次见面时的那样郁闷。韩数多看了她两眼,她用嘴做着口形,说是等会再说。   随云到里面换上衣服,走出来一看,自己对着镜子是越看越满意。   “这设计和做工,说是大牌都不为过。”   “你看看,还有哪里要改的?”韩数替她整理着,同样看向镜子。   随云很满意,出乎意料的满意,她笑道:“不用,尺寸合贴,样式我也很喜欢,没有要改的地方。你这么好的手艺,我一定要好好宣传。”   “那我就谢谢总编了。”   韩数笑着,自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随云在上层社会摸滚打爬,早就是副玲珑心肝,这么好的示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韩数是赵总的太太,和韩数打好关系,就是和赵家打好关系。   以前她和赵远芳也认识,但关系一直算不上多好。   现在有了韩数,就好接近多了。   韩数前世在沈家多年,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眼光。随云这个人虽然不能算什么大好人,但总体还是值得打交道的。   况且,她的衣服要想打出名气,还真少不了时尚圈的人口口相传。   趁着随云进去换衣服时,杜晓美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我又回财经版了,我直接跟总编申请的。我说程磊借着工作机会骚扰我,我不堪受扰,强烈要求调回来。”   韩数睁大眼睛,这姑娘真敢说。   骚扰?   程磊那么自尊心强的人肯定受不了,这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缠着晓美了。看来这一世,晓美不用再嫁给他,也不会再有那个失败的婚姻。   此一世彼一世,差距如此之大。   幸好晓美反悔及时,才能避免上一世的悲剧。   她替晓美高兴,也有些纳闷晓美心态的转变之快。上次她们见面时,晓美虽然对程磊的家人失望,对程磊却还是有些纠结的。   怎么没几天的功夫,连告程磊黑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心里有些狐疑,多看了晓美两眼。   这一看,就看出了一些不对。以前晓美也是开朗的,只是开朗和明艳不同。开朗不带什么感情色彩,但明艳就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莫非晓美有新情况?   会是谁呢?   “这么狠的事情你都能做出来,看来是不打算考虑程磊。要我说,以你的条件,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不要着急。”   “谁着急了?反正着急的人不是我。”   晓美说着,眼神有些得意。   韩数心里肯定,这姑娘一定有新情况。   她垂着眼眸,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要是晓美想说,自然就会说的。很明显晓美并不打算说,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   随云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新做的礼服已被装起,提在手里。杜晓美立马装作很正经的样子,坐得笔直。   “今天单位挺忙的,改日我再请赵太太吃饭。”随云歉意地说着。   韩数哪里能还让她请,忙推拒着,“那怎么好意思老让你请,改日我做主,请总编吃饭。”   “行,一言为定。”   随云爽快地就着,和杜晓美离开。   韩数把店里收拾一下,去了一趟隔壁。隔壁店里的客人不多,程灵灵站在门口发呆,她招了一下手。程灵灵和自己同事说了一声,就跑出来。   “韩姐,你找我?”   “嗯,是这样子的,我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店里会关几天门。我怕有什么事,想让你帮我偶尔看一下…”   本来没什么好看的,在商场里面不会出什么事情。就是怕万一,店门一直关着,真要有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程灵灵一听拍着胸脯道:“没问题的,这是小事,我有空帮你瞅两眼。”   韩数笑起来,有些喜欢这样爽快热情的女孩子,“那好,我留个电话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给我打电话。”   “行。”   程灵灵和她互留了电话。   她关好店门后,离开商场。打了一个电话给赵时律,问了韩理的住处,没让他送,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过去。   韩理租的房子就在学校不远,倒也不难找,就是环境不是很好。   这里是老居民区,房龄较老,巷子里随处可见拉来拉去的电线,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连着千家万户。   此时是中午,韩理和贺学文都没有出去。一般来说,夏天发传单的时间都集中在早晨和晚上,以晚上为主。   毕竟晚上才是人们出来逛街的好时间。   房子的楼梯间有些暗,她慢慢地爬上去,敲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贺学文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   打开门一看,见是她,他吃惊不已。   “韩理,你姐来了。”   韩理原本是躺在床上的,一听声音,一轱辘爬起来,胡乱地把被子一卷,又想起什么似的,快速叠起来,生怕韩数看到被子乱乱的。   韩数在外面站了两分钟,估摸着差不多,才走进去。   “你是韩理的姐姐,我就和韩理一样,叫你姐姐吧。”贺学文说着,给她搬了一个板凳,在上面擦了又擦,生怕她嫌不干净。   她点点头,“可以,你也叫我姐姐吧。”   韩理心跳加快,她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还认他这个弟弟,还同意自己叫她一声姐姐?他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坐在床边。   贺学文看看韩数,又看看韩理。   “姐,韩理,我出去一趟,你们慢慢聊。”   说完,他就快步出门了。   狭小的单间里,就剩下韩数和韩理姐弟俩。从小到大,他们几乎没有独处过,除了昨天。所以不光是她不自在,韩理也有些拘谨。   “姐…你怎么来了?”   心境的不同,会影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韩数觉得她就是如此,现在她看韩理,没有任何的偏见,甚至有些愧疚。   “你暑假一直没有回江市吧?”   “是…”   韩理低着头,家里情况他知道,学费恐怕是拿不出来的。这一个多月他赚了一些,加上上个学期做的兼职,应该能交清下一学年的学费。   韩数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家,心里的愧疚更深。   奶奶把钱留给了她,要不然他们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她决定把钱还给他们,或是卖掉房子,或是把房子直接过户给韩理。   这件事情,她会尽快去做。   “是这样的…我和你赵大哥要结婚,我们想回江市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你爸妈?他们应该也想你了…”   “你们要结婚了?”韩理问着,惊喜不已,真心替他们高兴。   小时候他就能看出来赵大哥喜欢姐姐,经过这么多年,他们都要结婚了,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高兴的。   赵大哥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一定会对姐姐好的。   “恭喜你们,我…快开学了,就不回去了吧。”   “你很久没回去了,不想他们吗?你要是回去的话,和我们一起。”   韩理有些心动,他怎么不想爸妈?爸的身体不好,妈的身体也不好,他回到家里,还能帮他们干一些活。   “回去吧,就当是陪我们。我们很久没有回去,朱雀巷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一起回去的话,还能带我们到处转一转。”   她这一说,韩理就坚定了。   “行,那我回去。” 第44章 脸大   两人又沉默下来, 韩数眼睛一扫, 看到桌子堆着的书, 随手取出一本,翻看两下。书是与电子信息相关的, 上面写着《C语言设计教程》。   “你是学计算机的?”   “信息与通信工程。”   她把书放回去,这个时候电子信息还是不断创新的阶段, 专业人才会很吃香,也比较好就业。往后几年,是电商的飞速发展时期, 要是能把握住, 赶上这场浪潮,必能站在科技贸易的最顶端。   “这个专业不错, 你好好学。尤其是电子商务类的资料,你多看一些,将来有好处。现在国内有很多家电商都在初期阶段,我觉得这个行业前景特别好, 你关注一下。要是有合适的机会, 可以去一些相关的公司做兼职, 定能学到不少在课本上学到的东西,为你将来毕业后就职方向, 也能起到帮助。”   韩理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 当然记在心里。   姐弟俩又没有了话,不过现在的沉默不再和之前那么尴尬。   韩数站起来,“我回去了, 走的时候我提前告诉你。”   “好。”   韩理送她下楼,在楼底下看到贺学文站在一处阴凉处,他的前面还有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直的头发。巴掌大的小脸儿的,五官长得还不错,看起来楚楚动人。   女孩子看到韩理,眼睛一亮,很快又露出可怜的表情,怯怯地走过来。   当然,那怯怯的眼神在看到韩数时,愣了好一会。心里立马泛起嫉妒,酸酸的。她原以为自己应该是韩理认识的女孩子中最漂亮的,没想到韩理还认识这样的美女。   韩数的长相十分出色,精致得就像古代画卷里出来的仕女。身材气质都属上乘,是一般的小家碧玉所不能比的。   但凡是女孩子,见到比自己漂亮的总会不由自主地进行比较。刘晶晶心里纳闷着,猜不到韩数和韩理的关系。   从外表上来看,谁都不会以为韩理会认识像韩数这样出众的人。   “韩理,我是来求你原谅的。”   “刘晶晶,你能不能不要来找我们?韩理差点被你害惨了,你怎么有脸来求他原谅?”贺学文不客气地说着,眼底划过愤怒。   韩理低声对韩数道:“姐,你赶紧回去吧。”   刘晶晶听到这个姐字,心里闪过诧异。真想不到长相普通的韩理还有一位这样漂亮的姐姐,就不知道是什么姐姐。   她在KTV里看过很多男孩,都有什么干妈啊干姐姐之类的。   就是不知道韩理这个姐姐是不是干的?   看对方的衣着,不像是很有钱的人。不过气质很好,说不定家境可以。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美女怎么会看上韩理?   韩数直视着刘晶晶的眼神,人人都说眼睛是一个人的心灵窗户,这话不假。对方虽然看着单纯柔弱,但那眼里透露出来的东西却不是那样。   在心里稍一琢磨,她就知道这个刘晶晶是谁,应该就是那天出事的女孩子。这位姑娘的野心和想法几乎能从眼神中窥得一二,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   她倒要看看,对方还要做什么。于是往旁边一站,也不说话。   刘晶晶咬着唇,可怜巴巴的。   “韩理,我…我当时就是吓坏了。后来…我不是反应过来,替你解释了吗?你就不要怪我,原谅我好不好?”   “你这样说,我是不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翻供,我还得坐牢,还会被学校开除?”   韩理本是内敛的性格,凡事不喜欢多言。但是这个刘晶晶说的话,明着是认错,可是语气真是让人心里堵得慌。   刘晶晶的眼里立马蓄满泪水,“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被那金公子给…可是我是真不知道他会那么狠,竟然想毁掉你的前途。你不知道,当时我吓得快晕过去了,他又那样威胁我…我一害怕就顺着他的话说。本来以为他会放过我们,没想到他居然要报警。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韩理为什么要原谅你?你恩将仇报,不知感恩,差点就害死韩理了,凭什么你在这里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他就要原谅你?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你是在KTV里当公主,又不是真的公主,我们没有义务包容你!”   贺学文说话比韩理要犀利的多,韩数多看了他一眼。韩理性子闷,是一个爱在心里藏事的人。这样的人,有时候会吃亏,要是和贺学文在一起,两人还能互补。   怪不得能成为朋友。   刘晶晶大颗的眼泪滚下来,身体摇摇欲坠。   贺学文说话太难听了,为什么要揭她的伤疤?她又不是心甘情愿去KTV上班的,她都是为了替父母减轻负担。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我没有办法…我父母没有能力,我只能靠我自己…我光明正大地赚钱,没有赚不干净的钱,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她的眼睛滴到地上,看起来十分的无辜和可怜。   韩数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刘晶晶心思真多。不光是心思多,可能也有一些手段。要是一般的愣头青,还真会被她给哄得心软。   这样的事情很常见,血气方刚的男人被女人一哭,提着刀就找人拼命的事很多。最后的结局都不会太好,不是受伤就是送命。   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是韩理和贺学文欺负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个小姑娘说话能把人给憋屈死。韩理不善言辞,只觉得这话听得憋闷,却不知如何反驳。   贺学文不一样,闻言当下就不耐烦了。   “你赚什么钱关我们什么?你跑到我们面前哭哭啼啼的,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哪里知道因为你,差点把我们害死了,你还有脸来哭。你快走吧,管我们原不原谅你,我们以后都不想看到你了!”   “你走吧,别来找我们了。”韩理也开了口。   刘晶晶眼睛流得更厉害,“我…你们都不理解我的苦,你们知不知道那个金公子威胁我父母要私了,还要我做他的女朋友…”   韩数冷冷一笑,敢情这个刘晶晶是在怪韩理。   贺学文的肺都要气炸了。   她制止他,看着刘晶晶,“刘小姐,你觉得那个金公子现在要你做他女朋友,都是韩理害的吗?”   刘晶晶抬起头,看着她,咬着唇不说话。   这样子,是默认了。   “我问你,要是当里韩理没有出手帮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能全身而退吗?”   “我感谢他帮我,可是…”   可是他为什么不帮到底,为什么不扛下所有的事情?要不是他惹恼了金公子,金公子又怎么会放话要缠着她不放。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难道长得好也是一种罪过?   “可是他不应该找人帮忙,对吗?他就应该担着非礼你的罪名坐牢是不是?刘小姐一定是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听多了,理解有偏差吧。我们家韩理是好心帮你,你不但不感谢,还埋怨起来,良心都被狗给吃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一朵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是个男人都会被你的纯洁和美丽打动,心甘情愿为你去死是不是?”   “就是。”贺学文附和。   长得也就是一般漂亮,哪里来的脸觉得别人要把她当成真正的公主。比起韩理的姐姐,她就是一只白色的水鸟,哪里来的自信把自己当天鹅?   “我没有不感谢,我只是想让韩理再帮帮我…我不能和金公子在一起,那样我的前途就全完了。你们不知道他的为人…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那样的人,怎么能做的我的男朋友?我还要上大学,我还有理想…”   金昌利上了中学就辍学,仗着家里有钱,几乎黄赌毒都沾。   刘晶晶不是不想找有钱的男朋友,而是她清楚金昌利就是想玩玩她,不是真心的。何况对方是那样一个人,她怎么能接受?   贺学文忍不住了,天下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按他说,这个刘晶晶和金公子真是天生的一对,两个人都不要脸。   韩理真是冤枉,怎么帮了这样一只白眼狼。   “你脸真大,你害得韩理一次还不够,还要来害第二次?你上不上大学关我们什么事,你去找你父母啊!你的理想又关我们什么事?我们都是穷学生,怎么帮你对付金公子?”   “不用你们…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我不能再害你们。可是你们认识赵总,只要你们带我去见赵总,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韩数听了她的话,不知怎么的突然笑了。原来说了半天,这个刘晶晶志向远大,没有看上金公子,而是看中她男人了。   在那天韩理就看出来刘晶晶有一些邪念,没想到真的被他猜中了。别的事他都能不计较,唯独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他觉得很恶心,自己帮的人,到头来居然想算计到姐夫的头上。   早知道,哪怕被人指责,他也不会出手帮刘晶晶。贺学文说得对,能在那里面上班的女孩子,没有一个单纯的,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你…真是不知羞耻。我是瞎了眼,以为你和那些KTV的小姐不一样,其实你们是一样的,一样的不要脸!”   刘晶晶身体晃了晃,“韩理,我和她们不一样,你误会我了……你们不知道金公子的家世,他们家在城北是很有名的,开了一个很大的超市,有钱有势。我们家就是普通人,哪里对付得了他?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只有赵总才能帮我…”   “你凭什么以为韩理他们带你去见了赵总,赵总就会帮你?”韩数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睨视着她。   韩数身材和气质都属上乘,无论哪方面都足以辗压别人。   刘晶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这位小姐说话的语气听得人很难受。但她有她的骄傲,于是昂着头,一副坚定的样子,“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恐怕不止是你的事情,作为赵总的太太,听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要找自己的老公帮忙,我想我有权利过问一下。请问刘小姐,凭什么有信心觉得我丈夫会帮你呢?”   不光是刘晶晶吃了一大惊,贺学文也吃了一惊。   韩理的姐姐竟然是赵总的太太,难怪…他还以为只是女朋友呢。   “你…你是赵总的太太?”刘晶晶迟疑地问着,心里的嫉妒一下子全部冒出来。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杂志上不是说过赵总根本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哪里来的太太?   这位小姐是不是胡说的?   “不可能,赵总根本没有女朋友,又怎么会结婚?”   刘晶晶话一出口,贺学文和韩理的脸色都变了。   她真的是冲着赵总来的,连赵总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结婚都打听清楚了,真令人恶心。   “我姐和我姐夫结婚凭什么要让你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韩理说话不客气起来,老实的脸上,那永远内敛的眼神开始凌厉起来。他现在真是后悔不已,都怪他识人不清,还替姐姐惹来麻烦。   韩数嘴角勾起来,睨着刘晶晶。“刘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家赵总凭什么会帮你?是凭你在KTV学的一些花样,还是你这张还算清秀的脸?”   这话说得明白,刘晶晶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没有那样想…”   “是我说的难听,还是你被人说中心事觉得难堪?你不是这么想的,那是怎么想的?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两点,你还有什么本事说服一个男人替你做事,你倒是说出来给我听听。要是真有才能,可以达到利益互换的标准,赵总那里我帮你去说,你看怎么样?”   贺学文明白过来,看着刘晶晶。   “你说啊,你有什么能力?是身怀绝技,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才能,能给赵总的公司带来利益?”   刘晶晶倒退一步,咬着唇低下头去。   “你们…不帮忙就算了,我不怪你们…今天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跑远了。   那飘扬的白裙,纤弱的身材很容易让男人升起一股保护欲。不得不说,这个刘晶晶还是有些资本的,要不然也不会生出那样的野心。   韩数脸色不太好看,看了一眼韩理,“以后帮人的时候多想想,这个刘晶晶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单纯。要是她以后还来找你们,你们要知道拒绝。”   “姐,我们知道的。经过上次的事情,韩理早就看清她的真面目,不会再心软的。”贺学文说完,扯了韩理一下。   韩理低着头,“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多管闲事。”   “我不是让你们以后变得冷漠,有些人确实应该帮,有些人却不值得帮助,这个得靠你们自己去判断。”   “是,我们知道了。”   两个大男孩子送她出巷子里,看着她坐上出租车,才转身回出租屋。   韩理说了要回江市的事情,贺学文立马拍胸脯承诺,“你去吧,传单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行。现在又不用亲自干活,我就是安排一下,轻松得很。你和咱姐咱姐夫多陪咱爸妈几天,到开学来就可以。”   “你倒是叫得亲。”   贺学文嘿嘿一笑,“咱们是什么关系?你姐就是我姐,你姐夫就是我姐夫,你爸妈就是我爸妈,你说是不是?”   韩理弯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   两天后,他坐上赵时律的劳斯莱斯加长版幻影,还有些恍惚。这样的豪车,他只在同学买的杂志上看过,还从没有见过真车。   从南城到江市,走高速要驾车近四个小时。他坐在驾驶座的后座,而韩数则坐在副驾驶上。副驾驶上面放着两着极为柔软的靠枕,一个用来垫腰,一个用来垫脚,还备有轻薄的毯子。   就算是韩理一个外人,都能看出赵时律对韩数的用心。   车子里备了几大袋子零食坚果,加上车载冰箱里的饮料。想吃想喝,方便快捷。   韩理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子,心情很是雀跃。南城到江市,坐火车要七个小时。而且他每次坐火车,都是赶在返校的高峰期,客流量特别大。   就算是座票,也不好受。   过道上挤的全是人,泡面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车厢。还有各种各样的吵闹声,以及列车服务员不停地推着车子经过,又挤又闷还很烦躁。   要是夏天更是难过,各种各样的人。有的有体味,有的有汗臭味,甚至还有臭味,及其它说不出来的味道。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体验绝对谈不上多好。   他从车窗看向车外,觉得无比舒适。   前面的赵时律替韩数调整好座椅,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睡一觉,睡一觉就到了。”   声音轻柔,和他的冷峻的长相一脸都不一样。那种温柔和小心,无论是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情意。   韩理心里高兴,赵大哥是真的喜欢姐姐。   窗外的景致慢慢开始移动,韩数时而睁开眼睛,时而闭上。这条路,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走过。   近乡情怯,就算是故乡已经没有最疼爱她的奶奶,她多少还是有些心情忐忑。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对那个不愿再回去的地方,是有感情的。   黑色的幻影平稳快速地行驶在高速路上,过了近三个小时,下了高速转进江市。到了江市地界后,韩数就睡不着了。   她坐起身,赵时律把车停靠在路边,替她把车座调整好。   江市和她印象中的变化不大,高楼很少,大多是些多层的老小区。街道也没南城那么宽敞,也没有那么干净。   但是家乡的味道一下子涌出来,她甚至能听得到熟悉的家乡口音,那么亲切。   “赵大哥,姐,你看那个地方是新建的一条步行街,以前的市场都拆了,是前年拆的。拆完后就在原址上建了这个步行街,里面比以前繁华干净多了。你们要是感兴趣,到时候我带你们逛一逛。”   她听着韩理的话,看到崭新的街道,眼神迷离起来。曾经记得以前和奶奶来过,她从小到大的衣服,几乎都是在市场里买的。   市场杂乱,卖什么的都有。   时光掠过,留下的只有记忆,在脑海中不时地涌现。而记忆中的情景,已物是人非。无论是人和物,都不会再重现。   她怀念着,心情复杂。   韩理已经提前给韩东两口子打过电话,也提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事情,被韩东好一顿骂。后来说到韩数和赵时律要结婚的事情,韩东才被转移了注意力。   问了他很多事情,得知他们都要回来,语气有些激动。   “姐…我们等下直接回朱雀巷吗?”   韩理问着,因为他不知道韩数到底是什么想法。   “回朱雀巷。”   回答他的是赵时律,赵时律和韩数提过,他们在江市不会住酒店,就住在张阿婆的那个院子里。   张阿婆早年一直在赵家做事,后来年纪大了才回到江市。她无儿无女,唯一的亲侄子不是个东西,早就断了来往。   所以在去世后,她的东西都留给赵时律。   其实韩数不知道,赵时律每年都会回来。尤其是在她还在江市的时候,几乎一有空就回来,偷偷地看她一眼,又匆匆离开。   车子两边的建筑越来越熟悉,韩数没有再说话。   朱雀巷不宽,他们的车子是开不进去的。赵时律找了一个停车的地方把车停好,然后几人步行进巷子。   韩理拖着箱子走在最前面,赵时律和韩数走在后面。   熟悉的石板路,斑驳的老墙,一切都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叠在一起。遥远而又陌生,却又近在咫尺,令人心生唏嘘。   巷子里偶尔有人出来,看到那些熟悉的脸孔,韩数越发的思念奶奶。   “是哪家的娃回来了?”有老人问着。   然后便有人回答,“长得可真俊,看着像是张家的那个孙子和韩家的那个孙女。你还记得不,以前咱们这个巷子里,就数那两个娃儿长得好。”   “可不是嘛,看着还就是…”   赵时律对她们微笑着,算是打招呼。   以前他们还生活在这里时,两个人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也不爱和别人打交道。就算现在不叫人,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看着像是发达了,听说张家那个孙子,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小小的议论声传进韩数耳朵里,她不由得想起以前,也是这些街坊邻居,在背后议论着她的生母如何如何。   市井之中,永远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感情色彩。   慢慢离他们的院子越来越近,韩理走得更快,还没到门前,停了下来,等他们。他们在张阿婆的院子停下,赵时律开了门,把东西搬进去。   韩理则朝隔壁走去,进门就喊起来,“爸,妈,我回来了。”   韩东和妻子杜若梅听到声音,忙跑出屋子。看到儿子进了院子,身后并没有人,有些小小的失望。   韩理转过头,看向隔壁的院子。   两家院子中间有一道矮墙,不高,可以相互看得清楚。   那边院子里,并肩而立着一对男女。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温婉美丽。两人正好也看过来,与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 第45章 身世   暌违多年, 韩数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韩东是什么时候。印象中的他, 老实巴交的脸, 总是板着的。脸上的法令纹很深,因为生活并不算太如意, 极少看到他欢喜舒展的样子。   现在,他似乎更老了。   那种老, 不是因为岁月积累赋予的,而是日子愁苦堆积在眉宇间的。法令纹更深,抬头纹像刻在额头一样, 就算不皱眉也无比深刻。   韩理低着声, “爸,妈, 我姐和赵大哥也回来了!”   韩东的唇嚅动两下,嘴角纹更深。他心头五味杂陈,千头万绪都纠在一起,怎么扯都扯不开。无论何时, 他看到前妻留下的那个孩子, 总是莫名复杂。   最终, 他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身边的杜若梅回过神,用手肘推了自己丈夫一下, 堆出一个笑, 对赵时律和韩数道:“一路累了吧,我做了饭,你们等下过来吃吧。”   韩数长长的睫毛颤动, 闪了几下。   她的喉咙是干涩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怨恨他们时,自然是看他们做什么都觉得虚伪。尤其是对这个后妈,她是带着成见的。   现在再看,对方明明眼睛真挚,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一叶障目,不见真相。   拨开真相,才知道一切错得离谱。再见面感慨万千,千言万语不成形,竟然不知如何答应,不知要如何交流。   “那就麻烦杜姨了。”回答的是赵时律。   “不麻烦,不麻烦的。”   那边一家三口听到他的回答,韩理和杜若梅脸上带着笑意。韩东虽然不说话,脸色却是缓和了下来。   “我们先收拾一下,等会过去。”   赵时律一手提着箱子,一手牵着韩数,进了屋。   屋子里的格局和韩奶奶家的很像,韩数小时候还会来玩,长大后几乎不怎么来。家具老旧,透着那个年代应有的气息。   看上去,收拾得很整齐。   该归类的都归置得很好,用床单盖着。一楼原来是张阿婆住的地方,除了卧室还有客厅。卧室的门都锁得好好的,屋子里光线并不是很好。   赵时律提着箱子,往二楼去。   他以前就是住在二楼的,二楼比一楼要敞亮些。建筑风格类似于小阁楼,算得上是一个套间。他让韩数站远点,自己揭开盖住家具的布单,在露台上抖着,再叠好收起。   韩数就站着没动,看着他的动作。   阳光从露台照进来,他像是沐浴在金色的光晕之中。高大的身姿显得门框都变矮了,她似乎可以看得到他从小少年慢慢长高的过程。   原来,他的样子在自己的脑海中,竟然是那么的清晰。   一切弄好,他才让她进了房间。   木架子床,木桌木椅,原本的漆色早已斑驳。床尾是老旧的立式衣柜,旁边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还摆放着一些书。   桌子上,罩式的台灯,瓷器笔筒等还在。   他先替她把电扇打开,然后把两个箱子提进来。从柜子里取出被子等东西,放到露台上晾晒。被子被封在大大的塑料袋里面,保护得很好。蓝底碎花的被面,很难想象是他会盖的被子。   “先歇个脚,要是不习惯,我们去住酒店。”   他是无所谓的,在哪里睡都是睡,何况是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不了,就住在这里吧,挺好的。太阳这么大,被子曝晒过就行。而且现在天热,盖不了什么被子,你等会把车上那个毯子取过来。”   “好。”   二楼比一楼要热一些,老旧的电扇发出“嘎吱”的声音,穿过遥远的记忆,响在她的耳边。她记得,以前她和奶奶每天夏天,也是守着这样一台老风扇,过完一整个炎热的夏季。   在更遥远些没有电扇的日子里,是奶奶的老蒲扇,一下一下地替她扇着风,讲着古老的故事,哼着听不懂的曲子,哄她入睡。她甚至能记得奶奶眼角的皱纹,是那么的亲切慈祥。   她眼睛眨了眨,把差点涌出来的泪意压下去。   弄完这一切,赵时律身上出了一些汗。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他伸手接过,唇角微扬。   “赵大哥,姐,你们要不要帮忙?”   韩理的声音响起来,似乎就在楼下。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人已进了一楼,然后听到脚步声,人已上了二楼。   “赵大哥,被子都晒上了?我妈还说你们很久没有回来过,怕是东西都用不成,让我来问问,你们还差什么。”   “不差什么,都有。”   赵时律淡淡地说着,用纸巾擦完汗,捏成一团丢成垃圾篓里。   “那行,你们过去吧。我妈把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了。”韩理热切地看着他们,尤其是韩数。只要姐过去,赵大哥一定会去的。   韩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韩理立马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满脸都是欢喜。   三人出了院子,进了韩家的院子。   韩数一进院子就呆住了,看着原本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起来。陌生之中,似乎有些东西并没有改变。   墙角边,还种着一溜小白菜,就像奶奶还在世一样。屋檐下的煤炉子还在,就是多了一个煤气灶。   烈日当空,那些菜却在墙根的阴影中水灵灵的,半点不见蔫耷。她仿佛能看到奶奶佝偻的身影,在用水瓢一勺勺地浇着水。   “姐,太阳大,进去吧。”   韩数缓过神来,看着门口迎出来的韩东和杜若梅。韩东什么也没有说,还是杜若梅热情地小跑过来。   “数数啊,时律,你们快进屋吧,外面晒死个人。”   她想拉着韩数,却没敢伸出手。   进了屋,几人坐下。   原本熟悉的客厅变了许多,韩数打量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以前她和奶奶两人住时,要空荡得多。   现在多了好些不熟悉的家具,应该是他们搬进来的。终究是不一样了,连以前她和奶奶用的那台电扇都不见了,或许是坏了吧。   桌子上,摆了不下八个盘子,都是一些家常菜,还有一大盆鱼头酸菜豆腐。   “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阿姨也没什么好手艺,你们将就着吃吧。快吃吧,一路赶过来,肯定饿了吧。”   杜若梅招呼着,朝自己丈夫使眼色。   韩东本就是木讷不爱说话的性子,他和韩数多年隔阂,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缓和的。现在就算是想说什么,也像是张不了口似的。   韩数看着她,嘴唇动了一下。她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自小到大,她没有叫过他爸爸,现在更是不可能叫出口。   “动筷子吧,时律啊,你开车最辛苦。我听韩理说,走高速都要三个多小时,你一定累坏了。赶紧吃吧,别客气。”   杜若梅心里着急,老公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儿子也不爱说话。父子俩真是急死个人,她说不动老公,忙对着儿子。   “韩理,你帮你姐夹菜。”   “不,不用,我自己来。”   韩数拿起筷子,夹了最面前的一盘菜。   “没什么好菜,你们多担待。”韩东冒出这一句,韩数夹菜的手一停,鼻子有些发酸。   “挺好的,杜姨辛苦了。”赵时律说着,夹了一筷子赛螃蟹到韩数的碗里面。   杜若梅欢喜起来,“我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记得以前他们奶奶在世的时候,好像说过数数爱吃炒鸡蛋,其它的都是我自己估摸着做的。要是不合口味,你们就多担待些。”   “很好吃。”   韩数吃了一口,轻声地说着。   杜若梅更是高兴,脸上都泛了光。   论长相,韩东普通人,杜若梅也不算很出色。她有些胖,五官什么的都不怎么出彩。记得以前皮肤还是不错的,但是这次见到,似乎皮肤黑了许多,也更粗糙。   虽然没有韩东那么多的皱纹,看着也老了不少。   一顿饭安安静静的吃完,杜若梅不让他们动,和韩理两个人收拾好碗盘筷子去洗。屋子里就剩下韩东、赵时律和韩数三个人。   韩数这才注意到,韩东走路很慢,背也没有以前那么直。   她想起韩理说过他出了车祸,然后身体一直很不好。看样子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很明显,怪不得他没有出去工作。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迟疑了一会,她还是问了出来。   问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莫名难过。   韩东愣了一下,手胡乱地从茶几底下摸出一包烟,是那种极为便宜的卷烟。他又摸出一个打火机,想要点上烟。   “韩叔,抽烟对身体不好。”赵时律及时制止了他。   他呐呐着,把卷烟放下,有些不自在。“我这身体…还行。”他接了这一句,又没了话,几人又陷入沉默。   前几年,厂子改革他们夫妻双双下岗。韩理他妈找了一个服务员的工作,他没什么本事,也没有技术,最后想来想去,买了一辆三轮车,给别人拉货。   为了多赚些钱,起早贪黑地干。   有时候客人半夜要送货,他就得给你半夜拉过去。谁想到,越是倒霉,就越是容易出事,他没干到三个月,就出车祸了。   正是因为那场车祸,掏空了他们夫妻二人多年积攒的钱。江市的交通不是很好,许多偏僻一些的路段是没有监控的。   他出事的地方恰好就没有,又是晚上,那个货车司机一看撞了人,立马驾车逃逸了。虽然报了案,可是一直找不到人。   最后,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就是苦了孩子。   韩理还算懂事,有空就帮着他们干活。现在家里的收入都靠韩理他妈,他一下雨变天什么的就要吃药,光花钱。   大学第一年的学费是七拼八凑弄齐的,开学的时候带了三个月的生费。后来的开销孩子就没让他们管了,暑假原本也是说不回来的,要留在南城勤工俭学。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回来?…都怪韩理那小子,说话嘴上没个把门,什么都往外说…你这些年,一直都怪我吧”他低着头,没有看韩数。   韩数知道,这话是在问自己。   在过去的那些年,她是怪的。怪他不配当一个父亲,丢着女儿不管,不闻不问。就算是她妈妈犯了错,也不应该迁怒到她的身上。   而今,她明白了。   他确实有资格迁怒。   “…以前不知道,自然是怪的。现在…不怪了。我…还要谢谢您,谢谢您让奶奶把我养大,让我有一个家。”   韩东愁苦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以前没人能理解他。别人都在背地里说他不养女儿,不孝顺老母。   他心里委屈,无人诉说。   这个孩子,说实话他喜欢不起来。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出来伟大的事情。他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因为米爱花那个女人,他总觉得自己低人一头。被人嘲笑的滋味,还有遭人背叛的痛苦,他全部压在心里。   当年,米爱花挺着大肚子和人私奔了。他到处找,刚开始有人问起来,还替对方瞒着,说她回娘家了。   后来,她倒是回来了。他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愿意和她过日子的。她长得漂亮,漂亮的女人总让人不由自主的宽容。   他想,只要她好好跟他过日子,以后再给他生个他的孩子,他就心满意足了。这些事情他都不会计较,也会把她生的孩子视如己出。   谁知道,她不过是把孩子给他送来,没呆两天,又趁人不注意跑了。   这一跑,再也没回来。   那段时间,他受尽多少耻笑。   一想起来,他都抬不起头。看着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他几乎是汇聚了所有的怨气。他起过把孩子送人的念头,最好是送得远远的。   母亲拦住了他,母亲说到底是一条命,既然托生到他们韩家,就是他们韩家的人。要是送到不好的人家,孩子就毁了。   他拗不过母亲,只好同意。   但是,他受不了别人的指点。唯过逃开,逃得远远的,不和这个孩子在一起。他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他重新开始生活,就没有人再说三道四,说他窝囊。   “你不用谢我…是你奶奶坚持把你留下来的。”   “奶奶是我最感谢的人,我也要谢您,要是没有您的同意,我也不会被留下来。”   要是他是狠心的人,说不定会背着奶奶把自己偷偷送走。但是他没有,就冲这点,她现在已是感激不尽。   韩东又沉默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   都怪他自己,以前就只知道躲得远远的,要不然…   母亲在世时,劝过他很多次。说孩子是好孩子,又是女孩子,养好了是父母的贴心棉袄。养恩不比生恩小,只要真心养孩子,孩子会知道感恩的。   他听不进去,一直不愿意亲近这个孩子。   现在想想,要是自己那时候想得开一些,和最初想的一样把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现在是不是他就有一个贴心的女儿,会叫自己爸爸。   “…我不是你亲爸,可是在外人眼里我还是的…你在外面还是不要叫我叔之类的,我怕别人听到,又会多想,又会说三道四,对你不好。你不知道人言可畏,有些人的嘴比刀子还厉害,还要伤人。”   他就是被那样的话伤怕了,怕到躲开。   韩数眼眶一红,咬着唇点头。   她何尝不知人言的可怕,她就是因为听多了那些的闲言碎语,才会变得那么敏感。用坚强的外表来掩盖自卑的内心。   以至于,前世过成那样。   谢谢他还会替她着想,这一刻,她所有的怨都没有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公无私的人,他能做到让奶奶抚养自己长大,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谢谢。”   赵时律适时地递过纸巾,让她擦一擦。   有些话,当事人可能问不出口。作为外人,赵时律问出来比较好。他和韩数对视一眼,再看向韩东。   “韩叔,数数的妈妈和那个生父现在哪里?”   韩东料到他们会问这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心里还有恨,却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米爱花离开后,他消沉许久。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同车间的一个女孩子一直喜欢着自己。这个人就是现在的妻子,韩理的妈妈。   韩理的妈妈是个好女人,长得不怎么漂亮,却善解人意,默默地关心着他。最后他们结了婚,他不想委屈她,执意要搬走。   她有些不愿意,说替他照顾好女儿。他不愿意,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离这个孩子远远的。这一走,直到母亲去世后,他们才搬回来。   刚开始几年,他还会留意米爱花的事情,后来他就埋进心里,不去打听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数数的妈妈在哪里。那个女人…我是说米爱花…她当年跑的时候,听说是跟了一个外地人,后来还有人在邻市见过她。再后来就没有音讯了,我有好多年没有听人提起过她,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至于…”   说到这里,韩东抬头看了一下韩数。   “那个男人…早就不在了。”   韩数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那个生父已经不在人世。她微微地怔住,心里一片茫然。人都不在了,她找谁去质问?   她原本想的是就算不认他们,她也要当面问个明白。问问他们是怎么为人父母,问问他们这些年,良心安不安?   “怎么不在的?”   韩东不知不觉又想抽烟了,手伸过去,想到刚才的事,又缩回来。脸上有一些怅然,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在你妈嫁给我之前,他带着一帮人和另一帮人打群架,被人捅死了。”   当年,米爱花是附近有名的美人。想和谈朋友的男人很多,喜欢她的人也很多,包括韩东。她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身边总围着许多男人。   她的风评不算好,在那个年代,她的言行举止和打扮都让很多人看不惯。她的流言蜚语很多,什么水性扬花啊,不知检点哪。   说归说,男人们却喜欢她。   她眼光高又爱玩,被男人恭维惯了,只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平日里,最爱和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其中就有韩数的生父。   那个男人虽然家境不算好,但是长得特别帅,又高又帅。他在街道上混着,总爱骑着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引得女孩子们尖叫连连。   米爱花同样被他吸引,和他处起了对象。那时候,总能看到那个男人风驰电掣地经过,后面带着裙摆飘扬的米爱花。   后来,混混们发生了斗殴事件,他被人当场捅了好几刀,不治身亡。   当时米爱花已经怀孕,不过没人知道。她不知怎么想的,非要生下来。因为韩东是国营工厂的工人,工作稳定而且人最老实。于是她找到韩东,要是韩东愿意替别人养孩子,她就嫁过来。   韩东喜欢她,当下就同意了。   “…我不是拦着你去认他家人,而是他家的情况复杂。你要是认了,他们一定会拖累你的。他死了以后,别人赔了两万块钱。就因为这两万块钱,他的哥哥嫂嫂和他父母打了生死架,最后成了仇人。现在他那父母还住在隔壁街道的破房子里,一大把年纪还是那个样子。女的成天打麻将骂街,男的不着四六,一有钱就喝酒,一喝起酒来就发酒疯,见人就打,没有敢惹。要是知道你是他们家的人…你以后想甩都甩不掉…”   一大把年纪的老人,都六十多了。女的还爱占小便宜,偷东家偷西家,就爱顺手牵羊。还有那个男的,更是让人不耻。不是和老寡妇牵扯不清,就是偷看人家小媳妇,被人抓住打了好几回,死性不改。   那样的人家,谁沾上都晦气。   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   他当初没有声张,和那个男人的家庭也有关系。   母亲说过,要是他把人送回去,以那家人的德行,这孩子就是泡进苦水里了。以后怎么办?那不是造孽吗?   所以,这些年他们都没有露过口风,就是怕那家人听到什么风声,找上门来要人。   现在,他看到这孩子大学毕业了,又和时律在一起。两个孩子都好好的,要是被那家人缠上,没有安生日子过。   韩数茫然的心更加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的生母名声不好,没想到生父也不遑多让。真是讽刺啊,他们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谁会愿意自己的生父是那样不堪的人?谁会愿意自己有那样的亲人?他说得对,这样的人家,她怎么可能会认?   “…你放心,我不会去认的,我姓韩。”   这个韩姓,是奶奶给她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   韩东像是放下心来,“好,不认就好。” 第46章 父女   客厅里又陷入沉默, 最后被杜若梅的声音打破。她端着洗好切好的水果进来, 笑吟吟的, 因为天热,微胖的脸红红的, 还有一些油光。   “来,别光顾着说话, 吃点水果。”   切好的西瓜,水灵灵红艳艳的,看得就让人口中生津。   “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这西瓜是今天一大早你韩叔去买的, 可新鲜了,你们赶紧吃吧。”   杜若梅说着, 坐到韩东的身边。看着自己的丈夫,又看看赵时律和韩数,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怎么都不说话。   韩理跟着进来, 也坐下来。他看着大家, 大家都不说话, 气氛怪怪的,看来得说点什么来活跃一下。   “爸, 妈, 我姐和赵大哥要结婚了。”   韩东吃惊地抬头,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暗骂自己真是老糊涂,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举止亲密, 可不就是一对恋人。   他之前一直简单的以为,两人就是关系好,顺路一起回来的。   韩理这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提前说。   杜若梅一拍大腿,笑起来,“这是好事啊,你们这两个孩子以前阿姨看着就般配得很,又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阿姨祝福你们,替你们开心。”   “谢谢杜姨。”   赵时律眉眼柔和,深深地看了一眼韩数。   韩数低着头,微微一笑。   杜若梅迟疑一下,问道:“那个…时律啊,你们结婚阿姨和你韩叔都很高兴。只是你老家那边还有没有亲人,他们知道吗?”   关于赵时律身世,朱雀巷里的人有很多的猜测。以前说什么难听的都有,后来就传出来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养在外面?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他是私生子,以前迫于无奈寄养在外,现在长大了才被接回去。既然是有钱人家,那关系一定错综复杂。   “我爷爷和母亲都见过数数,他们很满意。这次我们来江市,是想亲自告诉韩叔和杜姨我们的婚事,也郑重地邀请你们去参加我们的婚礼。”   杜若梅面上一喜,正要答应下来,像是想到什么的,把脱口要说出的话咽下去,看向自己的丈夫。   韩东微低着头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孩子都找到归宿了,他还是很欣慰的。只是他们到底不是亲父女,以前关系也不亲近,还是不去的好。   想到这里,他额头上的刻纹越发的明显,“我们…就不去了吧…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赵时律知道他的顾忌,如果是以前不知道数数的身世,恐怕自己对他是不可能这么尊敬的。但是现在不一样,数数应该也想要补偿他们。   “怎么会是添麻烦?我和数数都希望能在婚礼现场得到你们的祝福。你们要是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韩理早就等不急了,心急地小声催促,“爸…你就去吧…我姐和赵大哥都亲自来请了…”   韩东还是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韩数开口。   韩数心口干涩,太多年没有和他说话。今天要不是时律,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怎么问他那些事情。   生分久了,已融进了骨子里。   一只修长的大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时律现在是什么表情,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像是受了鼓舞,她慢慢地抬眸,看向韩东。   “…我希望你们都去…”   韩东有些激动,别过脸,语气有一丝哽咽,“好…我和你杜姨一定去…”   “数数啊,我们一定都去的。”杜若梅附和着。   “好,谢谢。”   韩数重新低下头,心里像是突然轻松起来。原来和他们相处,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是不是自己以前要是迈出这一步,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养育之恩,她来不及报答奶奶。   所以,她会尽力照顾奶奶的亲人。   “…当年奶奶去世之前,给我留了一笔钱。用那笔钱,我在南城买了一套两室的小房子。我想把那套房子卖了,把钱给你们,或者把房子过户给韩理…”   杜若梅有些吃惊,当年婆婆去世后,除了这院子什么都没有留下,她也没有在意。觉得婆婆一个老人,又养着一个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积蓄。   没想到,还留了钱给数数。   不过,既然婆婆把钱给了数数,那他们再要回来不合适。   “数数啊,那钱是奶奶留给你的,我们不要。我和你…韩叔还能做活,家里也没什么负担,有吃有住的,不用花什么钱。”   韩数鼻子一酸,无论杜姨是不是真心不想要,能有这番话,她已经很感动。   “杜姨,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们的情况,你们不用推了。要是你们不要钱,我就把房子过户给韩理。以后你们去南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韩理以后工作了,也有套房子住。再说…我…爸身体不好,你们就在南城住下,好好检查一下身体,看还能不能调养过来。”   那个轻轻的爸字,像是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尤其是韩东。   那么多年了,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叫过自己一声爸爸。   韩数自己都有些想哭,爸这个字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陌生。一个从来没有叫出口的字,其实真的叫出来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杜若梅已经开始抹眼泪了,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数数啊,你有这份孝心,我和你爸就知足了…你一个女孩子,嫁人也没个嫁妆,那房子你就当是奶奶给你的嫁妆吧。”   说到最后,她哽咽起来。   韩数也有些动容,鼻子酸酸的,眼眶一红。为什么在前世里,她从来都没有试图亲近过他们?如果她亲近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没有答案,也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她情绪的波动,身边的赵时律是最能感受到的。要不是有外人在场,恐怕他早已控制不住自己拥她入怀。   现在,他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杜姨,你听我说。我支持数数的决定,我和数数结婚后,就不会住在那套房子里。而且说到房子,数数名下除了她自己买的那套房子,还有五套房产,我自己也有好几套房子。我们不缺房子,相反那套房子给你们才是最合适的。”   五套?   韩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会开玩笑。只是她明明记得爷爷只过户了一套大洋房给她,哪里来的五套?   赵时律的大手还握着她的手,收紧一下。   杜若梅睁大了眼,难道那些人真的没有说错?时律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只是看数数的样子,也像是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房子似的。   难道房子是时律偷偷送的?那么多房子,亲家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不太好吧…”   “杜姨,这是数数对你们的孝心,你们就收下吧。要我说你们干脆搬到南城,一来全家人能在一起,二来韩理的以后说不定会留在南城发展,你们也省得惦记。数数的那套房子你们先住着,将来韩理工作了,我这个当姐夫再送他一套房子。”   韩东和杜若梅以前就是厂子里的普通工人,对于他们来说房子那是天大的事情。以前他们一直是租别人的房子住,后来搬回来才算是有自己的家。在他们的概念里,一辈子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怎么从这孩子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去市场买了一把青菜一样。   “这…这哪里行…”韩东呐呐着。   “韩叔,我就和数数一样叫你爸吧。爸,这没什么不行的,数数说得对,你的身体确实要好好调理一下,南城的医疗技术比江市要好,你们搬过去后,周末韩理还可以回家。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杜若梅很心动,她当然希望能常常见到儿子。   只是…那房子,就这么收了,是不是不太好?   “杜姨,我是真的不缺房子,而且过得也不错。当初奶奶把钱给我,肯定是怕我一个人受苦…她把钱留给我,是希望我有难处的时候可以防身。我想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同意我的决定。她一定也希望你们都过得好,一家人在一起。你们想想韩理,他可是奶奶的亲孙子,奶奶一定希望他过得好,有出息。”   杜若梅又抹起眼泪来,用袖子擦着,韩理给她递了纸巾。   所有人又陷入沉默,最后韩东似乎想通了,“好,你孝顺,爸就收下房子。”   “姐,你把这套房子给我了,姐夫就不用给了。”   杜若梅擦干眼泪,忙接过韩理的话,“对,不用再给了,一套房子够住了。”   “杜姨,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们公司将来可能会开发房地产,会建小区,到时候让韩理挑一套就是。”   “房…房地产?”韩东惊讶地问出声,他一直没有问时律的家里到底做什么的,没想到不光是有钱,而且还是做房地产的。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一定特别有钱。   “爸,妈,姐夫的公司在南城都是数一数二的,特别的大。你们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不光是南城有姐夫的公司,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分公司,特别的有名气。”   杜若梅震惊地眨着眼,还是有些不敢确信。   赵时律嘴角微扬,没有否定韩理的说法。   韩东和杜若梅不自觉得咽着口水,真想不到,时律的家里居然这么有钱。可是他家这么有钱,会不会不好讲话?   电视里不是经常演那有钱的婆婆刁难媳妇的事吗?   “时律啊,你们家条件那么好,数数去你们家,不会受什么委屈吧?”   杜若梅问出这句话,韩数立马抬头。   她根本不会想到对方会担心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奶奶几乎没有是真正关心她的。当然,时律除外。   赵时律握着韩数的手更加收紧,把她的手紧紧包在掌中。   “杜姨你放心,我爷爷和母亲都特别喜欢数数。数数在我们家,不会受任何一点委屈的。”   他不允许任何人委屈他的小姑娘,也不会让她的小姑娘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余生很长,他会一直守护着她。   “好,好,那我们就放心了。”   杜若梅很高兴,她不光是为自己一家人能去南城生活,更高兴的是丈夫和数数的事情。两个人现在能这样相处,真好。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但是再急,也不可能马上和他们一起走。   最后商定,这次他们先不走。等赵时律和韩数结婚之前,他们把江市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去南城。   最高兴的莫过于韩理,他一想到以后他们一家人都在南城,他就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年轻的脸上泛着喜悦的光,眼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今天杜若梅是和饭店请了假,她现在年纪大了,好点的工作找不到。只能在不远处的一家饭店里给厨师打下手,切些菜什么的。   中午是请的假,晚上是饭店最忙的时候,按规定她还得去上班。不过她今天打算提辞职的事情,想早点去。   韩数知道离她上班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市场,市场里卖一些杂货肉菜水果之类的,于是她想一起去,顺便买两双拖鞋。   赵时律肯定是要跟着的,他一起去,韩理自己也想去。   于是,杜若梅上班的路上,头一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巷子最中间的一个妇女刚好站在门口,拿着一块西瓜在吃,看到他们,愣了一下,拉住杜若梅,“若梅啊,你儿子回来了?”   “是啊,不光韩理回来了,他姐姐和姐夫也回来了。”   韩数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整个朱雀巷子嘴巴最碎的冯阿姨。她的女儿黄赛月和自己是同学,也是在学校里说自己坏话最多的一个。   冯莲认真地打量着韩数和赵时律,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韩数也回来,越来越漂亮了,和她妈一样漂亮。咦,她老公好像是以前张婶子家的孙子吧?”   韩数低垂着眼,冯阿姨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不喜欢。   一般人说话,谁会在后妈面前提亲妈,还一样漂亮?明明话里有话,故意膈应人。   杜若梅这人,遇人三分笑,心里却什么都明明白白。冯莲这是拿话刺人呢,不过要说刺人,谁都会。   “就是张婶子的孙子,他们马上要结婚了。让你家小月抓紧些,赶紧找个对象,别再挑来挑去。我记得你家小月和我家数数好像还是同学吧?她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我们数数当年考上南城大学,你家小月没有考上,复读一年还是没有考上。要是一起考上来那该多好,大学还能当同学。”   杜若梅喜滋滋地说着,一脸的高兴。   她越是欢喜,冯莲被她刺得难受。   “我家小月啊,也考上大学了,也是很好的大学,离家里还近。她是舍不得离开我,这孩子就是孝顺。找的工作也好,说是什么事务所,能进去的都是很厉害的人。她眼光高得很,不是什么人都能看上的。好多个老师啊公务员哪,她都看不上,上次还有一个市委工作的男孩子,追到我们家来了。求着我家小月和他处对象,小月就是不同意。”   冯莲说着,还意味深长地斜了韩数一眼。   韩数无语,以前她无数次因为冯阿姨的闲话难过。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无论对方再说什么,她只当过耳风。   黄赛月就在江市上的学,并不是本科,而是三年制专科。所以她们才会同一年毕业,对方也参加了工作。   杜若梅被冯莲拉着,看样子一时半会走不脱。   不过呢,杜若梅受够了冯莲,老用话刺人,今天她儿子闺女女婿都在,她决定好好怼回去,出一出压在心头许久的恶气。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给市委领导开车的小伙子吧?听说不是正式编制,就是个临时工。上回我见着了,长得倒是挺精神的,就是个头不太高。”   “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哟,韩数真的要结婚哪,什么时候办喜酒啊?在哪里办啊?有没有买房子啊?是不是结婚后还要住在张婶子的院子里?”   冯莲一边串的话,句句都戳人的心窝子。   韩理年轻,一听哪里服气,就要插话,被韩数一拉。   这些女人言语之间的你来我往,她相信杜姨一定会应付得很好。要是韩理一个男孩子插话进去,那冯阿姨可有得贬。   杜若梅笑起来,“他们都在南城上班,我家时律是大公司的领导,平时忙得很。孩子们孝顺,我们做长辈的也要体谅他们。我就说了不要让他们跑来跑去,就在那边办,到时候我和韩东都去。女儿女婿孝顺,非给我们买了房子让我们过去住,说是让我们享享福。我和韩东啊准备过些日子就搬到南城去,以后我家那院子,你们街坊多帮我留意一下。”   这话一出,冯莲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她们这些邻里之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攀比。要说她冯莲在朱雀巷子里,那可是头一份,早年大家都吃不上饭的时候,她家可是从来没有短过粮的。   “哟,南城的房子比江市可贵多了,他们买得起吗?”   冯莲说着,自己也没有底气。她又打量起站在一边的赵时律和韩数,越看心里越不舒服。因为她发现,两人都太出色,看着就像是买得起的。   “你真是好福气,一天女儿没养,韩数还给你买房子。韩数,你可真是孝顺,可惜你奶奶享不到你的福。”   杜若梅脸色都没有变,终于趁机摆脱了她,亲热地拉着韩数,“我家数数就是孝顺,人家心里有她奶奶,她奶奶就算是没有享到福,也是高兴的。”   冯莲心里有气,不咸不淡地说道:“数数啊,你以前和我们小月关系那么好,把我们家小月也带到南城找个好工作嘛。”   “冯姨,黄赛月那么能干,我可没有那本事帮她找好工作。”   冯莲嘴撇了两下,目光灼灼地看向赵时律,“时律啊,你现在做什么的啊?是哪家公司的领导啊?有空来阿姨家里坐坐,以前阿姨就稀罕你…”   杜若梅立马打断她的话,“冯莲,我这还有事,就不陪你说话了。”   几人走后,冯莲眼呸了一声,眼珠子转着,进屋给自己女儿打电话。   走远一段路后,韩理低声嘟哝,“妈,你怎么不说姐夫是大老板,羡慕死她。”   “你个傻孩子,哪里能说这样的话。你是不知道她嘴巴长,到时候到处说。要是人人都找你姐夫帮忙,你姐夫哪里帮得过来。”   韩数真没想到杜若梅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和赵时律走在后面,两人对看一眼。   前面的杜若梅转过头来,低声对韩数道:“她可没安好心,她那女儿也不是个好货。以后她们要是有什么事找你,你可千万别答应。”   “杜姨,我知道的。”   韩数和黄赛月以前同学的时候关系就不好,加上冯莲的为人,她才不会多管闲事。   到了市场,因为太阳没那么大,而且又有好几棵大树挡着,已经有很多人把摊子支到外面,吆喝起来。   买东西的人不少,大多都是买菜回去做晚饭的。   突然,有个老太太叫起来,说卖菜的小贩打了她。   “你们来看看,这个小伙子不地道啊。老婆子我想买他的菜,他居然冤枉人,说我要偷他家的菜。你们来评个理,这事没玩!”   那老太太喊着,一屁股坐在摊子前,哭骂起来。   哭她命苦,儿子死得早。骂别人丧尽良心,欺负她一个老人。越骂越难听,那个小贩无奈得很,被她这一闹,自己摊子前一个买菜的人都没有。   “阿婆,你快起来,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不行,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旁边有人向小贩支招,小贩摇摇头,拣出一些菜,“阿婆,我说错话了,向你赔个礼。这些菜,你拿回去吃吧,就当我给你道歉。”   那阿婆一听,一骨碌爬起来,抢过他手里的菜,还顺手在菜摊上拿了两个茄子,“算你这个小伙子还有点良心。”   她抱着菜走远后,人们便议论纷纷。   “小伙子,你是第一天在这里卖菜吧。以后看到她,你躲远点,她要是顺了你一点菜,你就当没看见,否则啊没个消停。”   “就是啊,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那样不要脸的。”   杜若梅脸色复杂起来,看了一眼韩数。   韩数先是有些莫名,杜姨的眼神有同情,还有无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没有说出来。   略一思忖,心下悲凉。   她想,她知道那个阿婆是谁了。 第47章 燥热   杜若梅不知道韩东已经和韩数说过那一家人的事情, 慌忙别过眼, 生怕韩数看到她眼底的情绪。她怕数数看出点什么, 要是追问起来,她真不忍心告诉这个孩子, 刚才那个人人憎厌的阿婆就是数数亲爸的母亲。   这个孩子已经够苦了,要是知道自己还有那样的亲人, 不是更苦?   韩数已经看到了,也知道杜若梅的想法。没有追问,只有微低着头, 装作一无所知。   “时间不早了, 我要去饭店,你们再逛一逛。几年没回来了, 咱们这里好多地方都有变化。韩理,你带你姐和姐夫四处走走。”   韩理立马应下,几人看着杜若梅不高的身影离开。   “姐,姐夫, 你们想去哪里走走?”   赵时律狭长的眼眸淡淡地睨向韩理, 韩理心里一突。他还算机灵, 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姐夫眼中的含义。   “看我这记性,差点都忘记了。姐, 姐夫, 我和同学约好了,要一起去找另一个同学玩。不好意思,我就不陪你们了, 改天再陪你们一起逛。”   韩数有些狐疑,韩理刚才还答应杜姨陪他们好好逛逛,怎么反悔得这么快?她看了一眼赵时律,他面色如常,似乎也不清楚为什么。   她大眼闪了闪,什么都没有问。   韩理已经识趣地快跑着走远,边跑边往后面朝他们挥手。   “你不是要买拖鞋,那里就有一家。”   赵时律转移韩数的注意力,两人朝买拖鞋的杂物店走去。那店里的老板看到他们,先是一愣。这样出色的男女可不多见,看着看着觉得有眼眼熟。   “两位也是我们这里的人?”   韩数笑了一下,说起家乡话来。   那老板挠着头,自己失笑。还当是外地来的有钱人,没想到还真他们江市的人。这两个年轻人不错,看起来在混得很好的样子,还会买他们店里的东西,真是质朴。   不像有的年轻人,一出去见过世面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画着鬼一样的妆,说着杂着洋腔的家乡话,真当自己是大城市里的人。   听到他们要买拖鞋,老板热情起来。   两人挑了一双粉的一双蓝色的普通塑胶拖鞋,付过钱,离开市场。   也没有回朱雀巷,而是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家卖酸辣粉的,两人简单吃过。   接着又开始走,走着走着,就到了韩数以前的中学门口。两人相差了好几岁,她上中学的时候,赵时律差不多高中快毕业。   这么多年过去,学校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校门口对面那一排排的小饭馆还在,不过近一半的都关了门。等到开学时,这里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关于学生时代的记忆,韩数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除了被同学们孤立,永远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人和事。   曾经以为,她对过去不会有任何的怀念。   但是,此时此刻站在学校的门口,她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记忆中的种种,开始变得无关紧要。   她唯有感谢那段孤独中勤奋学习的时光。   这是江市的九中,听它的排名就知道不是什么很好的中学。在这所中学上学的学生都是附近的普通居民的孩子。   条件好些的人家,挖空心思也要把孩子送到一中二中。   奶奶没有门路,她也不想转学。就算是能考上一中二中,如果不是成绩实在太过拔尖,还是得交一些赞助费。   那时候的她,太过封闭自己,没有朋友,也不会去主动注意别人。   比如说他,躲都来不及。   她甚至都想不想来,他是在哪里上的中学,哪里上的高中,又是在哪里上的大学。   “那个…你在这所学校上过吗?”   “没有,我在市一中。”   韩数惊讶起来,她竟然不知道他是一中上的。那时候她压根不会在意他,加上张阿婆和奶奶都不知道江市有哪几所中学,他自己又不提,所以才没什么人知道。   可能提过,她没有听而已。   “那可是江市最好的中学,你大学是在哪里上的?”   “首都大学。”   她震惊了。   一直以来,她没有见他在附近上过学,还以为他和街道上的那些无业青年一样,随便混了一个技校之类的。没想到人家还是学霸,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以前的她都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关注过?   赵时律微垂着眉眼,心里有些失落。她果然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连他在哪里上的学都不知道。   转念一想,恐怕不止她不知道,朱雀巷子里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吧。   因为在高考之前,他的户口已迁到南城,他是在南城参加的高考,录取通知书也是送到南城。他大二时,阿婆就去世了。   “我没有和别人提起过。”   “哦,原来是那样。”   韩数有些闷闷的,她在朱雀巷里算是会读书的女孩子,当年考上南城大学可是惹得很多人羡慕。那时候她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轻了一些,至少她向别人证明自己和那个生她的女人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可笑。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他这么厉害,怎么会喜欢并不算多出色的自己?   “走吧。”   她语气有些失落,径直走在前面。   赵时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她为何低落?比起少女时期的她,此时的背影更加窈窕,更有气质。   记忆像是穿过岁月,重新把过去的一切浮现在眼前。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永远冷若冰霜的女孩子。清瘦的身姿,背着大大的书包,独自一人走在放学的路上。   不由自主,他的脚步跟上去。   前面韩数心里有些堵,有些情绪莫名其妙地冒出来,比如说自惭形秽。她还以为自己有着往后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应该早已抛却了过去敏感自卑的自己。   没想到,今时今日,再度体验了一回。   她闷闷地走在前面,后面的赵时律提着一个蓝色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那两双塑胶拖鞋,和他的长相气质颇有些不搭。   他没有急着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隔着一段距离,就像曾经的他们。   那些往事,他记在心里,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一直到去上大学之前,他都是这样的,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风雨无阻,甘之如饴。   韩数走着走着,猛然脚步一停。她心里豁然开朗,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纠结他是否优秀过自己的事情?   他的优秀,她在往后的十二年早已亲眼目睹。   而现在,她应该为他骄傲,以他为荣,又怎么会计较自己不如他呢?   她放慢脚步,慢慢滋生出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许多年前,她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悄悄跟着。   开始,她不知道是谁,胆颤心惊了好几天。   后来,她长了一个心眼,就在前面不远的拐弯,故意躲着。然后看到他现身,那一刻两人面面相觑,尔后谁也没有说话。   她依旧是走在前面,他依旧天天跟在后面,直到他离开江市。而且她发现,就算后来他离开江市,也没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跟着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做过什么,有机会好好问问。   突然,她起了顽皮之心,学着从前的样子,故意闪到拐弯的地方躲起来。想着等会要吓他一跳,那是她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   想想都幼稚,却令人心动。   后面的赵时律看到她的动作,嘴角微微地扬起。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   不过,他的小姑娘不再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而是他的妻子。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在她的身边,不需要藏着掖着。   “赵…赵时律!”   一道激动的女声响起,紧跟着是高跟鞋的声音。   “真的是你!我刚才远远看到你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年…你搬到哪里去了?怎么再也没有回来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赵时律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子,那烫卷的发,窄窄的短裙还有细细的高跟鞋,以及欣喜的眼神,还有浓烈的香水,都令他极为不适。   他好看的眉头皱起,“这位小姐…麻烦让一下。”   黄赛月像是受到严重的打击一样,身体摇晃一下,“赵时律,我是黄赛月啊,你不记得我了。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你这次回来,还走吗?你要是走,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赵时律脸色像是罩着一层寒气,再次冰冷地开口,“这位小姐,我和你不熟,请让开。”   韩数的脸色慢慢变冷,这个黄赛月,原来竟是一直喜欢时律的吗?   怪不得,怪不得以前上学时,说自己坏话最多的人就是黄赛月。她知道黄赛月嫉妒自己,一来学习好,二来长得不错。   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   她慢慢地从拐角现身,冷冷地看着。黄赛月堵在时律的面前,恨不得整个人扑上去。她的心里升起一把火,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火。   “黄赛月,好久不见了。”   黄赛月不想此地还有第三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最讨厌的人。讨厌的长相,讨厌的语气,所有的一切都让人讨厌。   “你是…韩数!”   “难得你还记得我。”   韩数慢慢地走过来,走到赵时律的身边,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时律,你怎么走得这么慢?我们快点回家吧。”   “你们…”   黄赛月一连番地受到打击,心碎了一地。   “还没告诉你,我和时律一起回来的。过段日子,我们就要结婚了。今天下午碰到你妈,你妈说你现在很多追求者,你也赶紧找个人定下来。”   赵时律深邃的眼神看着身边人,他从来没有在她的眼中看过如此的样子。像是被抢了食物的小动物一般,炸着毛护着自己的东西。   没由来的,他心情愉悦起来。   韩数见他不动,一只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拧,“时律,我们走吧。”   这个动作,根本就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可是她就是做了,而且觉得十分自然,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忸怩。   黄赛月回过神来,她不能让赵时律就这么走了。这么多年,她的心里一直就没有放下过。她喜欢他,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   那么酷,那么帅,就是她心里要找的男人。   他走了好几年,一点音讯都没有。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这一次,她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等一等!”   “赵时律,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前面的两个人停下脚步,韩数刚才火都没撒出去,这下更是一点就着。而且她发现,自打怀孕后,她的情绪就有些压不住。   黄赛月故意忽略她,看着赵时律,“赵时律,你真的不能和她在一起。你想想看,她妈是什么人?别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和她妈就是一样的人!”   赵时律眼一冷,浑身散发出森然的寒气。   韩数按住他,自己面对黄赛月。有些事情她积压在心头很久,是时候算个账了。   “黄赛月,我和你同一条巷子长大,一起上的小学,一起上的中学,一起上的高中。以前我就知道在学校里,说我坏话最多的人就是你。初二那年,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她和我关系还行,后来是不是你从中挑拨的?你那么做是为什么?我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在败坏我的名声?”   “你的名声还用得着败坏,你有那样的妈,就活该一辈子被人说三道四!”   黄赛月的性子和冯莲一样,自以为是,吃不得半点亏。更是学得和冯莲一样尖酸刻薄,嘴不饶人。   韩数以前太沉默,总是默默承受着,不会去辩驳。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过去的她。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过后,韩数的手都在发抖。这一巴掌,她用了全力。过去那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她统统汇聚在这一巴掌里。   “你…敢打我!”黄赛月捂着脸,正要还手。   手被却另一只大手紧紧抓住,那大手的主人目光如刀,似凌迟一样剜在人的身上,寒气切入人的骨子里。   “我不打女人,但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人悔不当初!”   赵时律整个人又变成那个刀刃出鞘的男人,一字一字皆似刀锋,直直射向人的心里。他早已收敛的厉气,在这一刻又重新现出来。   大手松开后,黄赛月被抓的那个地方骨头都在痛,但是再痛都比不上她的心痛。她碎成一片片的心,再次碎裂,直到碎得成了残渣。   为什么?   那个人,会是韩数?   她哪里不如破鞋的女儿,赵时律为什么多年来对那个死丫头一往情深,从来不正眼瞧自己一眼?   她不甘心,不甘心哪!   韩数的眼眶有些湿,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黄赛月,你要记得这一巴掌。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也可以用到你的身上。你和你妈一样嘴欠,一样欠收拾。刚才的话你要是再敢说,我还是会打。你如果不嫌丢脸,大可以到处去说,我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你耳光。念在我们同学一场,今天我不和你计较,下次你再敢乱说,我不光打你,还要告你诽谤!”   “你…你们做得出来,还不让人说了?整个朱雀巷,谁不知道你妈是破鞋?破鞋的女儿就是破鞋!”   “你再说!”   韩数把手扬得高高的,黄赛月捂着脸,看着旁边冷面冷眼的男人,终于哭起来。   她先是假哭,后来看他们走了,才是真的哭。走远的男人高大的背影,把身边的女人护得严严的,像对待宝贝似的。   为什么,那个人不是她?   此时,赵时律只怕韩数误会,低低地解释着,“我是真和她不熟,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她倒是找我说过话,还送一些小东西之类的。我都没有收过,也没有和她说过话。”   “解释什么?我又没有多想。”   赵时律眉头紧锁,这小姑娘嘴巴都能挂水桶了,还说没多想?   韩数真没生他的气,她是气自己。气自己年少的时候怎么会在乎那样的人说的话,还为此躲着不该躲的人。   上一世,她过成那样,实际上有些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她无比庆幸自己能重活一回,可以珍惜自己应该珍惜的一切。   回到家里,赵时律进屋把灯打开,看到她还站在院子里,轻声道:“我去车子那里取些东西,你先歇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你去吧。”   韩数坐在他搬出来的板凳上,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着,就像以前一样。夜晚比白天凉快很多,院子里还有一些微微的风。   隔壁院子里灯是亮的,她能听到有人的咳嗽声。   很快,韩东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也不说话,自己搬个凳子,也坐在院子里,就那样守着她。   一人一个院子,两人都不说话。   韩数之前有些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何必再执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就像她所期望的那样。就算是不言不语,也知道有人在牵挂着你。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没过多久,韩理回来了。他一进院子抬头望去,就看到隔壁的韩数。扭头跟韩东说了一句,就赶紧过来陪韩数。   韩东这才搬着凳子进了屋。   “姐,你怎么一个人?我姐夫呢?”   “他去停车的地方取东西,一会就回来。”   “那行,我陪陪你。姐,你还记得那个黄赛月吗?就是今天下午碰到的冯姨家的女儿。”韩理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她的不远处。   她微皱起眉,怎么能不记得?刚才还见了。   “记得,她怎么了?”   韩理压低声音,“姐,我刚回来的时候经过她们家门口,被她给拉住了。她一直问我姐夫和你的事情,还问我姐夫现在是做什么的,和你是不是真的要结婚?”   她倒是不死心,韩数脸冷着。   韩理踌躇一会,年轻的脸上有些犹豫。像是仔细思量一番,小声地说起来:“姐,我跟你说。以前我小的时候就碰到过她缠着我姐夫呢。那时候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记得有一回她拿着什么吃的要送给姐夫,姐夫理都没理她。我看哪,她八成对我姐夫有意思。她的性子和冯姨一样,特别招人烦,你可得防着点。”   韩数脸色冷冷,手放在腹部。   谁要是敢抢她男人,也要看她答不答应,她孩子答不答应!   “行,我知道了。”   “…姐,有些话我不好说,我知道你和我姐夫感情好。不过咱姐夫太优秀,你真的得防着,现在的女孩子可势利了…哎哟,有蚊子!”   韩理本来就不是什么擅长言辞的人,以前也是个闷头闷脑的人。还是今天家人解开了心中的疙瘩,一家人又全要搬到南城去,他心里顿时就开朗了,话也不自觉多了些。   又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怕韩数多想,只能用打蚊子来掩饰自己。   韩数听过多他的话,心又塞起来,自打重生后,她发现自己不停地被打脸。   以前见了就躲的男人,没想到越接触越是发现他的好。他越是好,她的危机感越来越严重,似乎真像韩理说的,自己得有所防备。   “我知道的,外面蚊子多,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进屋去。”   “行,姐,你们早点休息。”   韩数上了二楼,看到桌子放的笔记本,不知想到什么,开机连网。这种便携式的网卡就现在而言,是最方便的,一插即连。   她快速打开浏览器,输入一行字:怎么对付情敌?   网页加载,出来很多的结果。   她觉得有些不对,那些人,无论是白露,还是黄赛月,哪里是她的情敌时律可不喜欢她们,她们最多就是一厢情愿,算不上什么威胁。   想了一想,重新输入: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又出来一堆结果,她随便点开一看。有说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的;有说不能让自己变成黄脸婆,要让男人永远有新鲜感的;还有说要夫妻生活和谐,只要那方面满足男人,男人就不会到外面打野食。   最后她发现,夫妻生活是被提到最多的一个。   她脸红起来,这个嘛…现在还有些困难。且不说她放不放得开,就单说身体,它不允许啊,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过了一会儿,她像做贼似的,又键入一行字:孕期如何过夫妻生活。   网页又加载出来许多,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看着,一条条地往下拉。简直是三观尽毁,说什么的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都有,看着人脸红心跳,浑身燥热。   原来就算不能那样那样,还是有很多法子的。   这天真是热,她心都热起来,脚底都发烫。   想着时间可能差不多,她赶紧清空浏览记录,把笔记本照着原来的样子话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吹着电风扇。   赵时律回来后,带着一些东西,看着她脸红红的,把风扇调大一档。   “这天就是热,往年怎么不觉得?”   “今年闰七月,凉得晚。”   他说着,把东西放下。有薄毯子,还有软席。把东西铺好后,再张罗着给你弄热水洗澡。老房子到底是不太方便,但他生活了那么多年,很容易就搞定一切。   洗完澡后,韩数燥热散得差不多。困意接着袭来,真的觉得自己很困。她也管不了什么同不同床的问题,自己先上床睡觉,睡在内侧。   一沾枕头,就打了一个哈欠。   赵时律眼底划过心疼,把风扇对着她。   “要不,我们去住酒店吧?”   “不了,那么多年就住过了,现在也能住。”韩数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没过半个小时,她就沉沉睡去,会了周公。   看着她的睡颜,赵时律睡意全无。   她睡着的样子是那样的不设防,粉脸俏生生的,嘴唇微微地嘟起。中规中矩的短袖睡衣睡裤,倒是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这小姑娘,是不是还防着自己?   他想着,幽光自眸底升起。   狭长的眼一扫,看到笔记本的位置似乎不对。   慢慢地走过去,伸手一摸,还有些热。他眼底幽深更甚,轻轻地开机,熟练地恢复清除的网页。   随着鼠标往下拉,一眼就看到输入的关键词。   孕期如何过夫妻生活。   他幽深的眼一沉,点开她浏览过的查询网页,逐页逐页地看过去。   许久之后,他合上电脑,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床上那个熟睡中的姑娘。眼中的幽深浓成一团墨,黑到化不开。   墨色之中,似有星光跳跃,几近燎原。 第48章 乱想   韩数醒来的时候, 天已大亮。   巷子里的清晨还是比较热闹的, 老人会趁着天还没热起来买菜收拾院子, 小孩子们也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听着熟悉的乡音从外面传进来,再看着陌生的屋顶, 还有不熟悉的环境,她好半天才恍悟自己身在何处。   床的外侧, 空无一人。   此时房门被打开,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进来,清冷的眉眼在看到她的那一刻, 冰雪消融。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 黑曜石的袖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同色的西裤, 禁欲又肃穆。   看到他的穿着,她微微一愣。   “你一大早去哪里了?”   晨起的声音,带着一丝娇软。   他修长的手指松开袖口和领口,将袖子慢慢卷起, 露出紧实的手臂。一边做着这些一边走到床边, 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我去给两位奶奶扫墓了。”   平静的声音, 却似石块砸在她的心上。她长长的睫毛轻颤,自己真是不孝, 居然还没有他心思细腻。   “为什么不叫醒我?我也一起去。”   “我问过杜姨, 你现在不适合去,我和韩理去了。”   虽然他们不迷信,然而在民间却还是有很忌讳的。墓地阴气中, 怀孕的女人一般都不被允许前往。   韩数低下头,咬着唇,恼着自己。前世里,她离开江市后就没有再回来,从来没有给奶奶扫过墓。每当奶奶的忌日,她会吃素一天,朝着江市的方向磕三个头。   她以为,只要把奶奶放在心里就可以。   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孝了。   “数数,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我想奶奶们都不会怪你的,她们一定希望我们好好的生活。以后我们会再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她们,好不好?”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   “好,我听你的。”   她别开头,他的举动怪怪的。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干嘛摸她的头,搞得她好像是个小孩子,还要人哄似的。   赵时律缩回手,手还有些痒痒的,“起来吧,杜姨做好了早餐。”   韩数点头,让他出去。   他眼神黯了一下,从箱子里找出一身休闲的衣服,拿着下楼。   两人换好衣服洗漱过后,便一起去到隔壁的院子。一进院门,杜若梅就高兴地迎出来,一边迎着,一边朝里面唤着老公儿子。   韩东和韩理也从房间里出来,一家人坐在饭桌上。   清粥小菜,还有外面买的包子和蒸饺油条,还有豆浆和馄饨,摆了半个桌子。江市和南城的风俗相似,吃的东西也大同小异。   “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每样买了一点,你看着吃。要是不合胃口,你告诉杜姨,杜姨给你弄。”   杜若梅今天早上才知道韩数怀孕的事情,立马就上了心。   韩数有些羞赧,“都挺好的,我胃口还行。”   “那就好,胃口好比什么都强。”   吃过早饭后,赵时律、韩数重新回到他们的院子里,一起上了二楼。然后他让她在楼上休息一下,自己则抱着一堆衣服下楼。   看起来,是他换下来的衣服。   老房子里没有洗衣机,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槽,以前家家户户基本都是在水槽里洗衣洗菜的,现在也有很多人是这样生活的。   他把衣服放在水槽边,看架式是要洗衣服。她微一愣,想起自己也换了衣服,原本还想这里洗衣服不方便,反正就是住两天,干脆带回南城洗。   没想到,他倒是洗上了。   她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下去,就看到他在扒拉衣服,动作熟练。   突然一抹粉色晃过,她看到他手里多了一个眼熟的东西。那东西勾在他的手指上,垂着长长的带着。仔细一看,差点没羞死过去,那竟然是她的内衣。   天哪!   他居然还要帮她洗衣服。   她是要下去抢回来呢,还是由着他呢?现在下去是不是太尴尬了。   挣扎再三,牙一咬就当做不知道。转身进了房间,打开风扇呼拉拉的吹起来。心里的热气熏得她脸红扑扑的,心跳加快。   一想到自己的贴身衣服在他的手掌下搓来搓去,她就控制不住想到一些有的没的。比方说昨天在网上查到的那些什么孕期夫妻同房的方法,现在想来竟然清晰无比。   她甚至脑海中都开始浮现他们的样子,两人交缠的身影…   这鬼天气,真是太热了!   水槽边的赵时律修长的手指勾着粉色的内衣,狭长深邃的眸子幽光一闪。心狂跳着,似乎能闻到上面的清香,幽幽入鼻。   耳根一红,努力镇定下来,自若地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衣服。   修长的大手搓洗着粉色的内衣,渐渐升起不一样的情愫。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仿佛好几年前,他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隔壁的院子。   那院子的晾衣绳上,一些衣服中间,就有这样一抹粉色。   彼时的自己,正值血气方刚,又暗中喜欢着隔壁的小姑娘。看到那样旖旎的颜色,接连做了几日的绮梦。   年少时的绮梦,在后来的日子里,时常会再次重现。   终于有一天,他得偿所愿。那一夜说是天堂都不为过,只是天明转醒,从天堂跌进地狱。幸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着洗衣服。   洗好衣服后,晾在衣绳上。那抹粉色在其它的颜色当中,尤为显眼。仿佛是多前的那一抹,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晃晃悠悠的让人差点血气翻涌。   韩数在二楼上,见他洗完了衣服,这才深吸一口气下楼来。   看到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脸上又是一红,“你…怎么把我的衣服也给洗了?”   “顺手洗的。”   他淡淡地说着,神情上看不出来刚才心里的潮起潮落。   韩数压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转移开,“现在还没那么热,我们去步行街那里转转吧。”   赵时律哪有不依的,当下带着她出门。   走出巷子,沿途遇到一些街坊,韩数一律微笑点头,碰到熟悉些的,或是叫爷爷或是叫奶奶,大妈大妈之类的。   那些人当着面,是把他们好一顿猛夸。待他们走远后,自是一番激烈的议论。不过,韩数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   两人步行到停车的地方。   车子是停在一个私人的停车场,他们去时,车子旁边围了一圈的人。能听到车场保安的声音和那些人兴奋的议论声。   “哇,这可是幻影啊!我昨天听我一哥们说在咱们这看到一辆这车,我立马就打听了地方,可算是开了眼界。”   “可不是,你们咱们江市这屁大的地方,什么时候见过几辆这样的豪车啊…”   “你们看归看,拍照也可以,可千万别上手,要是碰坏了哪里,大家都赔不起。你们拍拍屁股一走人,我的车场可跑不掉。”   车场保安说着,像老母鸡似的护在车子前面。   “你这小哥说话真好笑,这可是劳斯莱斯,还能一碰又坏,又不是豆腐渣。”一个女的噘着腥红的唇,不屑地撇着。   保安有些无奈,刚说话的姑娘也不嫌害臊。要不是他拦着,这姑娘都能爬到车顶上拍个照。看看摆的那姿势,真当车子是她家的。   他眼珠子一滑,就看到赵时律一行人。   赵时律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保安小哥没有见过明星,但他觉得明显也没有这位帅哥长得好。   “都别看了,车主来了。”   他这么一说,那些人就齐齐朝赵时律他们看过来。   “赵哥!”一个不太高的男人挤出人群,对同行的人说道:“这是我赵哥。我就说咱们这附近谁家能有开幻影的亲戚,原来是我赵哥。”   那些人也跟着叫起来,“赵哥好。”   “赵哥好。”   韩数皱起眉来,这场景怎么像黑社会老大和一群小弟会面的情景。这个男人她认识,是附近有名的混混,名叫老三子,以前常去她的高中周围瞎混。   这个老三子那时候狂得很,明明是个社会小青年,偏爱在学校里惹事。她班上的几个男同学都被对方揍过,更别提学校里的其他学生。对于这样的人,她向来厌恶。   “赵哥,这是咱嫂子吧。”   嫂子?   韩数的眉头皱得更紧,听着像黑社会老大的女人。   记得赵时律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冷峻的样子让那些人自动隔出一段距离。他们看着他按钥匙开车门,然后让韩数坐进去,关上车门。   他站在车边,那修长笔直的身形就像顶尖的国际名模。   “赵哥你又换车了。”老三子套着近乎,眼神崇拜。   赵时律看了一下老三子,对方立马心领神会,“都散了吧,给赵哥让个路。”   人群让开,赵时律上了驾驶座,很快绝尘而去。   “真帅啊!”   先前那说话的女人感叹着,很快嘴又撇起来。可惜这个叫赵哥的身边已经有了女朋友,要不然真的应该上去搭个话。   不过这年头,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有好几个女朋友的,她长长的假睫长眨着,娇声娇气地问老三子,“三哥,咱们赵哥是在哪里混的,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老三子眼一斜,“我赵哥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正经的有钱人。”   “哟,看三哥说的,这有钱人还分正经的和不正经的呀?”   男人有钱就变坏,哪有正经的有钱人,真是笑死个人。   “你拉倒吧,你屁股一翘,我就知道你是想屙死还是拉尿。我这赵哥可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你这样的女人敢想的。你呀,收收你的花花肠子,好好的和我哥们处。”   “三哥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我劝你啊,你千万别好奇。好奇害死猫,这话你听过吧?”   老三子一脸的凝重。想当年他就是因为好奇,多看了巷子里最漂亮的姑娘一眼。也是因为好奇,一听到有人出馊主意去堵那姑娘,结果碰到了硬茬子。   他现在想起来浑身都痛。   记得那一天,他听几个哥们闲聊。说是巷子里韩家那个小妮子越长越漂亮,看得别人心都痒,他好奇去看了一眼,差点魂都勾走了。   后来,好几个兄弟都按捺不住。他们说着韩东那个跑路的媳妇,还说韩家那姑娘肯定跟她妈一样,一勾就上手。   于是几人起了心,准备在那姑娘下晚自习的时候动手。   谁知道漂亮的花儿谁都爱,那姑娘身后跟着人呢。那人长长高高瘦瘦的,他们以为几人对一个,应该没问题。   那人朝他们勾手,他当时就来了气,率先冲上去。   结果被打得最惨,其他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家伙真狠哪,看着瘦瘦的,力气还真大,下手又重。   第二天他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又被对方拖进死角里狠揍一顿。其他几个人也是类似的情况,每个人都被修理得极惨。   关键是,接下来的很多天,他是旧伤一好再添新伤,直到他求饶。   最后他是真的服气了,甘愿当一个小弟。   赵哥离开江市后,保护小嫂子的任务就交给他。那些毛都没长齐的愣头小子,还想追他的小嫂子,他是知道一个打一个,一直打到整个九中都没有敢打小嫂子的主意。   当然,他得感谢赵哥。   要是没有赵哥,他就和以前一起混的那些人一样,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成天就知道和不三不四的女人耍个朋友,或者是投机取巧赚个轻便钱,有一天没一天的。   而他,早就在赵哥的资助下开了一间修车行。也娶了媳妇,还生了孩子,广交朋友,别人见了都叫他三哥。   他早就看得明白,赵哥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赵哥专情,长得好还有钱。   身边的女人,还是当年的那个姑娘。   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更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敢肖想的,尤其是像他认识的这些人。   他觉得跟这些人在一起,突然没意思起来,于是朝朋友们摆手,“都各自忙去吧,我店里一堆的事,以后再聚啊。”   韩数坐在副驾驶上,眼神不时偷看着开车的男人。他怎么会和老三子那样的人认识,他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刚才那些人,看上去不像是正经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赵时律修长的手转着方向盘,拐进另一条路,“以前认识的,不是很熟。”   他的眼神直视着前方,专注地开着车。韩数看不到他眼底的一闪而过的幽暗,那种暗代表着他的另一面。   她没有在问,心里的疑惑更深。想着那老三子以前的事情,不知怎么就想到自己的身上。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越想越觉得可能。   朱雀巷子的附近,治安和民风都不算太好,社会青年也多。可是那样的环境之下,为什么她能安安稳稳地上完高中,一直都没有碰到过什么麻烦?   是他吗?   就算他不在江市,也一直让别人暗中照顾自己吗?   她长长的睫毛微闪,看着他的侧颜。   步行街和大多城市的步行街一样,并没有多少鲜明的特色。只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有他们过去的记忆,所以才会显得格外不同。   两个人都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的店面。大多都是卖服装的,只有少数几家是餐饮或是卖其它的东西。   韩数想起原来老市场的样子,在心里对比着现在的店铺,它在之前老市场原有的位置是卖什么的。   她慢慢地说起,语气不紧不慢。   相比她而言,他对于市场这样的地方要陌生一些。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更喜欢逛街,记得那时候她最高兴的时刻,就是和奶奶在年前来老市场买年货。   她们的日子过得不宽裕,买什么东西奶奶都是计划好的,连钱都算着差不多。祖孙二人会一路问着价比着价,再回过头来买。   街道并不算太长,江市毕竟并不算大。   不到一个四十分钟,就算是走得很慢,他们也走到了尽头。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进店逛,所以用的时间特别短。   步行街的尽头,连着的还是老旧的居民区。   从街尾转进另一条胡同,走上一百米就到了江市的中心地段。也是江市市民最爱的悠闲之地,江市的中心公园。   公园还保留着以前的模样,不大的中心湖,湖边的粗杨柳,还有围绕着湖边的一些亭子或是运动器材之类的。   太阳有些高,公园的里的人不算多。   老人和小孩都趁着太阳不大的时候出来,等日头渐高,都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两人沿着柳树荫下走着,微风带着热气,还有湖水的气息,丝丝地钻进人的鼻腔中,带着夏天的味道。   “赵…时律!”   迟疑又欣喜的声音,是对面走过来的两位女子中的一人发出来的。那两个女子长得都还不错,一个穿着连衣裙,一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都有些书卷气。   赵时律应该是认出了她们,停了下来。   “真的是你啊!”穿裙子的女子有些激动,看到他身边的韩数,脸色一黯。   韩数眼神闪了闪,几乎立刻肯定对方喜欢时律。这样的眼神,虽然掩藏得好,但那种爱慕中带着的期盼还是让人看出端倪。   “真巧。”赵时律的语气淡淡。   “这位是你女朋友吗?”那女子忍不住问着,眼睛却是看着他的。   “不是,这是我太太。”   那女子的眼神片刻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失落。身边的同伴轻扯了一下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   “恭喜你啊!自从高中毕业后大家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们班每次聚会都没有你,大家都想知道你的情况。没想到你都结婚了,真是想不到啊!”   “时律,她们是你的高中同学吗?”韩数适时地问着。   赵时律点点头。   那女子失落的情绪已经藏好,认真地看着韩数。韩数大方让她看着,知道她想看什么。想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嫁给时律。   “你和时律是首都大学的同学吗?”   “不是,我是他的邻居,他看着我长大的。”   “哦,原来这样啊。”   那女子失落地笑了一下,看一眼赵时律。   赵时律眉眼淡淡,似乎并不愿意多说话。   “那你们逛吧,我们走了。”   偶遇暗恋多年的人,纵使有千言万语,在对方已经结婚的情况下,什么都说不出口。那女子转过身时,差点落泪。   “你该死心了,他都结婚了。”   “是啊,我是该死心了。”   那女子说着,忍不住还回过头,悄悄地看向那背道而行的两个人。   他的身边有了另一个人,对方长相气质都很出气,自己压根比不上。多年的暗恋,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他们青梅竹马,他的妻子比她早到了许多年,她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他们看上去真相配。”   “是啊,像赵时律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找一个普通的女人?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走吧。”   风把她们的谈话吹散,没有传进别人的耳中。但是韩数却能大概猜到她们会说什么,刚那个女人眼里虽然有爱慕,但和白露黄赛月之流不一样。   世间有多少的单恋都是克制的,是不为外人道的。   多少人的身边的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其实是另一个人埋藏在心里的阳春白雪,春花秋月。   她的男人当然不可能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他是松柏翠竹,是江涛白浪,是她可以依靠的巍峨青山。   同时,她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是很多的人的梦。   他这样的长相,放在哪个学校,那都是校草一般的人物。没有理由不被人喜欢,没有理由没有女孩子追求。   “时律,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是校草吗?”   赵时律看她一眼,“不知道。”   “那以前有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他眉头微蹙,她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她低下头,抿嘴一笑。这个男人,为什么越来越让她觉得不一样?在她以前的认知里,和现在她了解的他完全不一样。   就是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么多年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想起他们的上一世,她是别人的妻子,他独身一人。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她也从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   他有他的人生,她有她的生活,他们就是同一个城市生活的陌生人,各自朝着自己人生的轨迹前行。   想着想着,心揪起来。   不…   现在的她,已经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可能。她的人生中,要是没有他,那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到那个情形,她差点窒息。   或许,他在自己的心中,开始越来越重要,重要到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翻涌的情绪,不会的。这一世他们再也不会是陌生人,他们是夫妻啊,他们将要为人父母,怎么可能会分开?   试探着伸出手,用食指勾着他的手指,一下两下。他身体先是一僵,然后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紧紧地包在他的大掌里。   他掌心传来的热度,是那么的让人有安全感。   她嘴角微微地翘起,明明心里甜蜜着,可是却想流泪。 第49章 婚期   回去的路上, 车子拐进老城区街道时, 被堵在一个路口。看着有些人在搬着桌子凳子, 一个个地摆在路两边,韩理才明白过来。看来今天是有人家办喜事, 在门口办流水席。   在她的印象中,江市的老市民, 无论婚丧嫁娶,都爱摆流水席。后来人们越来越追求更好的生活体验,流水席慢慢被酒店订席所取代。   在江市人的心中, 无论是嫁还是娶, 只有在家乡办过席面,才算是真正的结婚。   她怔愣的这一会儿, 赵时律一边打着方向盘调头,心里若有所思。   他们回去后,杜若梅正忙着准备中午的饭菜。一家人吃过中饭,赵时律叫上韩理, 看样子又要出去, 韩数有些纳闷, 但也没有多问。   她现在比不上以前,老是犯困。这会不想动了, 就想睡上一觉。   一个半小时后, 赵时律和韩理到家的时候,她还在睡着。   赵时律看了一会她的睡颜,她在睡梦中或许是觉得有些热, 哝咕一声。他没有调高风扇的档,而是拿出一把蒲扇,轻轻地替她扇起来。   他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看着她的脸,熟悉的眉眼,刻在心里的长相。时过多年,终于可以如此近距离地好好细看。   隔壁的屋子里,韩理喝了好大一杯水,才算是慢慢消化了心里的震惊。   “妈,你可知道我刚才跟我姐夫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杜若梅一边说着,一边又给他倒了一杯晾好的白开水。   “我们去的是江枫大酒楼,就是那个我们江市最贵的酒楼。我姐夫说了,他和我姐的婚礼会在南城举行,但他们江市是在长大的,巷子里的街坊们很多都不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情,他想办个酒席。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结婚的事,也算是给请街坊们吃个饭。只要大家带嘴来,不收礼。”   韩理一说,韩东和杜若梅就明白了。   “这是好事,我之前没提,怕他们嫌麻烦。老一辈的人都说,只有在家乡摆了席面,才算是真的结婚。你姐夫想得就是周到,我正好认识做席的人,我去和人家说,保证办得妥妥的。”   说完,杜若梅就要起身,被韩理一把拉住。   “妈,你没听到我说,我刚和我姐夫去江枫大酒楼了。我姐夫已经和人家酒楼的人谈好,让他们酒楼出人出菜出家伙,到我们这里来给大家做一道席。”   韩东吃惊地张大嘴,请大酒楼的人去巷子里做饭?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听说过这里面的菜贵死人,当年开业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议论过,说是一桌席1888。现在过了好几年,肯定不止那个数。   “韩理,你姐夫真的和人说好了?咱们巷子里谁家办事之类的都是请的专门做流水席的,花不了多少钱。江枫酒楼的菜太贵,划不来。”   韩理恍惚一下,何止是贵,简直是贵得离谱。   “爸,妈,姐夫给人家钱了,你们猜多少?”   “多少?”夫妻两人同时问着。   韩理慢慢伸出二根手指头,晃了两下。   “二万?有些贵,咱们这里一趟席下来,挑最贵的谋面,摆上个四十桌,最多一万多。不过人家到底是大酒楼,贵些也应该的。”   “什么二万?是二十万!包下人家酒楼一天,而且订的全是酒楼里最贵的菜。你们没看到,酒楼老板的脸都笑开了花,把姐夫当成送财童子,一直低头哈腰地把我们送出来。”   韩理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那可是二十万哪,怎么在姐夫的嘴里就跟二十块钱似的随意。他看过那家的菜单,他们现在最贵的一席是2888。   他算过账,他们巷子不算长,撑死二十席,怎么算也都是不到六万。   听姐夫和那老板谈的意思,是按照八十席的量来准备的,打了折扣。现在是天气热,是婚嫁的淡季,那酒楼现在一天的流水并不多,猛然来这么一个大客户,能不高兴吗?   “二十万?那是多少钱哪?”   杜若梅呐呐着,看着韩东。韩东也是一脸震惊,手上的烟都差点掉了。他们累死累活干了一辈子,说句不害臊的话,现在家里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韩理从提回来的塑料袋出拿出几个鼓鼓的信封,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杜若梅问了一声,打开一看,吓得心突突直跳。“你这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妈,我姐夫给的。他让妈找几个相熟的人,明天帮忙招呼一下。另外再让咱们多买些瓜子水果之类的零嘴,让那些街坊们的嘴别闲着。”   “那…那也要不了这些钱哪?”   韩理坐下来,点点头,“这里是五万,当然要不到这么多钱。可是姐夫刚开始给的是十万,我好不容易才推掉五万的。”   “这买瓜子水果的要几个钱,咱们家出就是的,怎么要你姐夫的钱?好歹也是咱们韩家嫁女儿,不能什么都不出啊?”   杜若梅一把包起钱,就要去还。   韩理拉住她,“妈,你没明白姐夫的意思吗?我觉得他是想变相帮我们,又怕伤我们的自尊心。”   “那也不能要!”   “妈,姐夫不会收的。他可是说了,十万我不要,五万我还不要,他就要生气了。要我说,咱们以后在其它的地方找补,总会有机会的。”   韩理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找个机会,把这份钱找补回去。他听妈说,姐姐已经怀孕了,他以后可以把钱用在小外甥的身上。   韩东终于抽完一根烟,摁灭在烟灰缸中。老实巴交的脸上皱纹还是一道道的,却看上去没有那么深了。   “韩理说得没错,以后会有机会的。”   杜若梅拿着那包钱,人还有些愣愣的,“那…这钱…”   “造吧,找些勤快的人,给别人工钱,然后水果瓜子什么的,挑好的买。关键是别让人捣乱,咱们得看好,别给孩子们丢脸。”韩东说着,站了起来。   一转头,看到老婆还在发呆,“走啊,找人通知街坊们,买瓜子水果,赶紧弄起来啊。”   “哦 ,哦。”杜若梅忙拿上一些钱,把其它的藏好,急急忙忙地跟着韩东出去,后面还跟着韩理。   不到半个小时,整个巷子都知道老韩家的闺女要嫁人。   到哪都能听到杜若梅的大嗓门,“我家数数和时律要结婚了,说好是在南城办。可是孩子们孝顺哪,说是要请大伙儿吃顿饭。明天哪就在咱们巷子里摆席,大家都来。不要送礼,就带一张嘴来,全家都来,我们时律请的是江枫大酒楼的厨子,人家酒楼里的人来给咱们做饭。”   “韩理他妈,真是江枫大酒楼的厨子?”有人探头问着。   “那还能有假,我们家时律亲自请的。你们尽管敞开肚子吃,什么好吃的都有,保证让你们每个人都吃个够。”   冯莲在屋子里也听到她的声音,脸色阴阴的,嘴撇着,“看把她狂的,还大酒楼?要不是有个好女婿,我看她吃个屁?真是气死人,怎么让韩数那个丫头碰到好事?”   坐在她对面的,是黄赛月。   黄赛月的脸色很难看,没想到赵时律真的要娶韩数。   能请来江枫酒楼来办席,看来赵时律是真的有钱。这样有钱又长得帅的男人,怎么会喜欢韩数?为什么偏偏是韩数?   母女二人没有出去,但心里却是越来越难受。没有别的原因,正是因为随着杜若梅的嗓门喊遍整个巷子,巷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沸腾起来。   其一因为能吃到大酒楼的好菜,其二是因为不用随礼。   韩家人说了,只要带嘴,什么都不用带。白吃的好菜谁不喜欢,何况大家本来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人。   走哪都能听到巷子里的人在议论韩家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吃人的嘴短。一听别人要请大酒楼的人来做好吃的给大伙儿吃,那是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把杜若梅夸得合不拢嘴。   这份喜悦一直延伸到第二天,看到江枫大酒楼来了几辆大车拉来桌椅,搭好凉棚,巷子里再一次沸腾起来。   杜若梅找来好几位相熟的人,给每个桌子上都摆好瓜子零嘴和水果饮料。一次不多摆,等着吃得差不多再添。   韩家的院子里堆满了东西,进进出出的人,嘴里说着恭喜的话儿。   东西一摆好,巷子里的人呼拉拉的全部坐到桌子上,吃吃喝喝,聊着天,好不热闹。就算有人连吃带拿,杜若梅也装作没有看到。   大价钱都花了,要是计较这些小钱,那不是给孩子们丢脸嘛。   赵时律和韩数没有露面,就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着那些乡亲,听着他们嘈杂的说话声,还有那不时响起的恭维声。   “谢谢。”   “我说了,不要和我说这两个字。”   赵时律不喜欢听到这两个字,他们是夫妻。婚事是两个人的,酒席也是两个人的,她何必对自己客气,还说什么谢谢。   “我忘了,保证没有下一次。”   韩数说着,拉了一下他的手。见他不为所动,主动勾着他的手指,摇了一下。她这般样子,就像是在撒娇。他心下一动,反握着她的手。   九点后,各种各样的食材拉到巷尾的空地上。只听得一声声的惊呼,“哇,我看到那多的鲟鱼,还有龙虾。”   “那算什么,我还看到大螃蟹了,特别大,比人脸还大。”   “我还看到鸽子了。”   随着一声声地惊呼,街坊们更是期待今天的席面。   唯有冯莲母女,一直都摆着脸色,也不搭理别人。杜若梅看在眼里,什么话都不说,更加热情地和街坊们说着自己女儿女婿多么孝顺。   “韩理他妈,你们家数数嫁得好,你们两口子以后就跟着享福吧。”   “就是啊,真是命好啊。”   “是啊是啊,以后你们去了南城常回来看看我们。”   十一点过后,整个巷子的上空都飘着香气。这番热闹的景象把附近有些没事干的人都吸引过来,不花钱的好饭好菜,有人也想蹭蹭。   反正也没人管。   酒菜备得十分的多,到后来无论是不是街坊都可以吃,只不过没有桌子坐。   韩数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似乎在她的记忆中,朱雀就没有这么热闹过。她眼睛尖,看到一个阿婆和一个老头各自拿着一只大海碗朝巷尾挤过去,眼神一黯。   正是那天在小市场看到的讹别人菜的阿婆。   赵时律深深看她一眼,“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用在意。”   是啊,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以前的她和那些人没有关系,以后她也不会和他们有任何的牵扯。   她回望着他,笑了一下。   酒席散后,巷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那些帮忙的人都得了三百块钱,和不少剩下的水果饮料等,各个都兴高采烈的,欢欢喜喜地拿着东西回家。   巷子里再一次恢复平静。   韩数和赵时律也吃过饭,杜若梅和韩理挑了一下菜,端过来给他们吃的。   他们两人原计划是晚上再住一天,明早回南城的。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赵时律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脸色凝重。   赵老爷子突然犯病,他们要尽快赶回去。他一言不发就开始收拾东西,韩数隔着院子叫韩理也收拾行李。   “怎么了,不是说好明早回的吗?”杜若梅最先跑出来,惊讶地问着。   “南城有些事情,时律要回去处理。”   “哟,他的事最重要,快快,韩理,咱们赶紧装东西。”   母子俩急急地回到屋里,好在是因为回来呆两天,东西都不多。韩东不知道怎么帮忙,一个劲地在旁边问着,还有没有什么没带的。   杜若梅则是在旁边埋怨自己,以为他们明天走,本想着晚上去买些土特产的,这下什么都带不成。   “爸,妈,不用急。那些东西没买就没买,你们过段时间也要去南城,再带上就行了。”   “对,对,韩理说得对。”   他们这边不到半个小时收好,那边赵时律和韩数也整理完毕。   韩东和杜若梅把三人送到停车的地方,韩东没有见过豪车,但也知道那车不便宜。赵时律把行李都放进后备箱中,和夫妇俩人道别。   赵时律说:“爸,杜姨,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们。”   “别,你忙你的,我和你杜姨自己坐车去。”   韩数立在一边,看着他们,“搬家不是做客,东西很多。你们放心,不耽误工作的,时律会派其他人来接你们。”   杜若梅笑起来,胖胖的脸上有些红,“那行,听你们的。”   韩理又叮嘱了自己父母几句,有些离别的伤感,转念一想过段时间爸妈也会去南城,重新高兴起来。   黑色的幻影像一道魅影般,快速离开。   赵时律握着方向盘,脸色是绷着的。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他内心的波澜,韩数却隐约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担忧。   “时律,爷爷不会有事的。”   上次见到,老爷子精神尚好,说话中气十足,实在是不像病危之人。   他没有说话,唇抿着。   坐在后座的韩理心一惊,原来姐夫着急回去不是因为公司有事,而是因为赵家爷爷病了,怪不得姐夫这么着急。   “姐夫,姐,我想去看望一下赵爷爷,会不会打扰到…”   “韩理,今天太晚,你先回去。我们还不知道爷爷的情况,等稳定了你再来看。”   这话是韩数说的,要是爷爷的情况真的不太乐观,今天肯定是有些手忙脚乱的,确实不是探病的好时候。   “那等下你们不用把我送到,你把我放在你家附近的公交站就可以。”   “不用,不差这一会儿。”赵时律说着,打着方向盘,上了高速。   韩数觉得先去看爷爷才是最重要的,韩理住的地方离得确实有些远,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们直接去医院,让韩理打出租回去。”   赵时律想了想,点头。   一路沉默着,下了高速时,路灯都亮了起来。两边的灯光快速朝后面撤去,像急速划过的流星。   车子进了城区后,找个地方把韩理放下来。   韩数给了韩理几百块钱,刚开始韩理不要,说自己有钱,还是姐夫给的。韩数硬塞给他的,说姐夫给,当姐的更要给,最后他才收下。   然后他们看着他坐上出租车,两人才开始往医院赶。   赵老爷子在南城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他们赶到时,张大海就在门口等着。   “小少爷,小少夫人,老爷子在三楼,你们跟我来。”   张大海的脸色还可以,赵时律和韩数都略略地放心。   “张叔,爷爷怎么样了?”   “老爷子没什么大碍,下午一直喊心口痛。医生说他本来心脏就不好,这次是气火攻心。他的身体啊切忌大怒大悲,要保持心情愉快…”   说着话,几人到了三楼。   三楼是VIP的病房,有着极好的硬件设施,当然也有着寻常人想象不到的高昂医疗费。能在这里住院的,非富即贵。   轻轻敲了病房的门,赵远芳开的门。   病房内,赵老爷子还躺在病床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他们看过后,赵远芳作了一个手势,示意赵时律和韩数出去。他们轻轻地退出病房,留下张大海守着。   到了休息区,几人坐下。   “数数身体受得住吗?要不先回去休息吧,爷爷这里没什么事情,你的身体现在是咱们赵家最重要的,千万不能有闪失。”   赵远芳说着,上下打量着韩数。   韩数精神尚好,她一路都躺着的,还闭眼休息了一会。现在才八点多不到九点,时间还算早,就是睡觉也太早了些。   “妈,我没事,我再呆一会儿。”   赵远芳点头,看她状态确实不错,也就没有再说,转而问道:“这次回江市,一切顺利吗?”   “挺好的,见过数数的爸爸和阿姨,他们过段时间就来南城。”   赵远芳疲惫的脸露出一个笑意,“那就好,看样子可以办婚礼了。你爷爷就着急这件事情,他早就看好日子,就等着你们的消息。”   “爷爷一直养得不错,怎么突然犯的病?”赵时律眉眼有一丝忧色,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赵远芳叹了一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韩数心里“咯噔”一下,刚才上来的时候,时律也问了张叔同样的问题。张叔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她一眼。   现在婆婆又是这个表情,难道事情和自己有关?   “妈,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说吧,我们听着。”   “那行,我就说吧,反正也瞒不住,就是心里有些膈应。事情是这样子的,你爷爷今天一早去见老朋友,一高兴就和别人说你们要结婚,还说大概会在国庆左右办婚礼。”   他们想的是,国庆的时候,韩数孕期已满三个月,胎相坐稳,又看不出来什么孕相。加上天气没有那么热,正好可能穿婚纱,是办婚礼的好时候。   不想因为是喜事,赵老爷子和好友一说,一下子就传开了。   结果下午的时候,赵老爷子接到一个电话,正是那位世交打来的。说是白家要嫁女,婚礼也定在国庆左右。   这都算了,关键是白露要嫁的人,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居然是沈家的孙子沈书扬。   他们要结婚就结婚,偏偏要和时律他们订在相同的日子。而且具体的日子没有放出来,要是猜的不错,肯定会是同一天。   一个白露,一个沈书扬,简直就是冲着赵时律和韩数的。   赵老爷子一听,心口痛的老毛病就犯了。   赵时律冷着脸,韩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想都想不到,前段时间还趾高气扬说让自己离开时律的白露,竟然会嫁给沈书扬。   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们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尤其是韩数。这天下每天要结婚的人多了去,就算是赶在一天那又能怎么样,咱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管别人做什么。”   赵远芳就怕韩数多想,毕竟那个沈书扬是她的前男友。更巧的是,白露那个丫头,以前又是缠着时律的,还真是躲不开的孽缘。   “你爷爷犯病跟这件事说有关也有关,说关系不大也不大。数数你不千万不要多想,也不用自责。就算你不认识沈家的孙子,你爷爷今天这病还是得犯。”   韩数惊讶地抬头,她不知道婆婆是不是在故意宽慰自己,反正这份体谅自己,处处为自己开脱的心意,她十分感动。   “妈,我不会多想,我…以后只想和时律好好过日子。”   这是她的心理话,经过最近的种种,她越来越庆幸自己能有重来一次的幸运。可以看到和前世不一样的人和事,可以领会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赵远芳欣慰一笑,“你能这样想,妈就放心了。就怕你这孩子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自己给自己增加压力。你和时律好好过日子,爷爷和妈妈比谁都高兴。白露爱嫁给谁嫁给谁,沈家的孙子爱娶谁娶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不是?”   “妈说得对。”韩数也笑了一下。   “其实这事啊,说起来远。我也知道得不多,我只知道你们的爷爷啊和沈家老爷子不对付。好多年了,我们两家在南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我记事起,两家就不来往。我曾经问过你们的奶奶,她告诉我是结婚之前的事。也没多说,应该是和沈书扬的奶奶有关。”   这样的事情,赵时律显然是没有听说过的,清冷的眸中有疑惑还有诧异。   韩数则是想到赵家后院的花亭的那些蕙兰,以前沈爷爷也有同样的爱好。心想一定是因为沈家奶奶,沈奶奶名字里有一个惠字。   赵远芳显然是不愿意把长辈的秘密详细告诉孩子们,能简单的提一下,算是解释赵爷爷为什么气极攻心的原因。   “行了,别人的事情咱们不会理会。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想来你们爷爷应该也不会过多放在心上。也就是一时之气,气过就好了。等爷爷醒来后,我们就商量婚礼的事情。医生说了,爷爷啊,心情一定要好,以后才不会犯病。”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打开,张大海出来。   “大小姐,小少爷小少夫人,老爷子醒了。”   赵远芳先站起来,招呼着,“都进去吧。”   几人进了病房,赵老爷子已被扶着坐在病床上,身后垫着枕头。看到赵时律和韩数,眼里全是欢喜的目光。   口不对心,嘴里却责备着赵远芳。   “你看看你们,屁大的事就把孩子们惊动。一路赶回来,辛苦了吧?数数身体怎么样,你爸身体还好吗?”   “爷爷,我们不累,我挺好的。我爸和我阿姨过段时间来南城。”   “好,好,我给你们看好日子了,就定在国庆第二天,十月初二。十月初一是咱们国家的大喜日子,先大国再小家,咱们就在初二办婚礼。一定要办得大大的,哼,让那些家伙看看。”   赵老爷子说着,应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先是不忿着,很快又高兴起来。   “这个婚礼的事情你们不用管,我和你张叔来安排。大海,你赶紧把望南城订下来,我们就全包初二那一天。”   “是,老爷子。”   赵老爷子不知又想到什么,冷哼一声,“我们订了望南城,要是我猜得不错,他们肯定要订星海湖。两家酒店正好是对面,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西风压东风,还是东风压西风?沈经才那个小人,一定会卯足劲和我比,比就比,谁怕谁?”   韩数看了一眼赵时律,赵时律也看过来,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无奈。 第50章 亲亲   赵远芳也有一些无奈, 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又看看两个小辈。婚姻大事, 事关孩子们的一辈子,哪里能用来当成置气的事情。   她怕两个孩子会多想, 尤其是韩数。   毕竟韩数和沈家的孙子曾是处过对象,真说起来, 韩数是最尴尬的。要是心思重些的人,可能会多想。   “爸…要不问一下时律和数数的意见?”   赵老爷子兴奋的眼神转过来,先是看着赵时律, 接着看向韩数。精明的眼神一闪, 似乎明白过来。   “你们觉得怎么样?”   凭心而论,韩数压根不想再与沈书扬有任何的关系。在前一世的婚姻中, 她和沈书扬早已没了感情。她不想再和对方有任何的联系,就算是被人摆在一起议论,她都是不愿意的。   然而,事情居然这么有戏剧性。   沈书扬和白露, 这样的结合, 在这之前, 她是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   在前世里,她和赵时律没有交集, 当然与白露也没有交集。相同的, 她相信沈书扬和白露也是没有交集的。   现在,她和时律成为夫妻,沈书扬要娶的女人不是前世纠缠了十几年的柳佳宁, 也不是一直默默充当他情人的朱紫青,而是白露。   一变引万变,到底是不一样了。   白露对时律的感情,她是知道的。那样执着的一个人,不可能轻易放弃。就算是放弃,她相信也不会真的放下。   她现在担心,对方有另外的想法。她不知道沈书扬是怎么想的,怎么娶白露,又怎么会和他们的婚期订在同样的日子。   但是她是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比,而且她相信,以白露的为人,以后一定还有什么后招。   这一世,她能弥补前世的遗憾以,能有机会留住孩子,成为一个真正的妈妈,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至于其它的人和事,她本来不想去在意。   只是生活永远不会是那么的简单,它有时候复杂得让当事人都理不清。   “爷爷,您高兴就好,我们没什么意见。不过我觉得要是故意和他们比,是不是把他们太当回事了。”   她话音一落,赵老爷子兴奋的脸色就变得深沉起来,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对啊,他为什么要和沈经才比?那不是太看得起他们。他的孙子有能力有魄力,年年轻轻已经担起赵家的大梁,独挡一面。   姓沈的那个孙子到现在也没说有什么过人之处,更别提沈家的那个儿子,就知道做什么研究,对于生意的事情一窍不通。要不是靠着沈家那个媳妇,恐怕沈经才那把老骨头,还要亲自操劳,哪里能和他比?   就凭这点,他甩出沈经才老远,干嘛要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非要放在一起,那不是自降身份   “你说得没错,哼,我干嘛和他们比,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可比性?”   赵远芳心一松,微微一笑,“数数说得对,孩子们的婚事,我们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何必和别的人比。”   此时赵远芳的电话响起来,一看上面的号码,愣了一下。   “爷,是白云先的电话。”   赵老爷子冷哼一声,赵远芳走到外面接电话。   不一会儿,进来说道:“爷,白云先已经到医院了。”   “让他上来。”赵老爷子说着,脸上换了一个表情,严肃又威严,和刚才置气的老小孩模样判若两人。   张大海下楼去,把人带了上来。   白云先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商人,人长得儒雅,身材也没有发福。他戴着一副眼镜,一脸的忧心。   一进病房,就连走几步,到了病床前。   “赵叔,您真是把我给吓坏了。我一听你犯了病,急忙就赶过来。看到你精神还可以,我就放心了。”   “难为你还惦记着我,我是老毛病了。也是远芳和大海大惊小怪的,没什么事。你们那么忙,还记得来看我,我就知足了。”   白云先至始至终没有多看旁人一眼,把一个担心长辈的晚辈形象表现得十分到位。   韩数以前没有和白家人打过交道,不过看白家的发家史,不难看出都是极为有能力又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这个白云先,不简单。   关心问候完赵老爷子的身体,他才像是看到站在一旁的赵时律和韩数。   “时律也在啊,那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吧。恭喜你们,白叔一听到时律要结婚,真是打心眼替你们高兴。”   赵远芳适时地加一句,“大家同喜,时律和露露年纪都不小了,咱们做长辈的就盼着他们早些成家立业。听说露露也要结婚了,也恭喜你们。”   “唉!”白云先叹了一口气,“你说时律和露露,本来多好的一对啊。可惜没有缘分,要不然咱们两家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   “这儿女们的事情,现在哪里能由得了我们做主。露露那孩子眼光好,听说她那对象是沈家的孙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远芳说完,看了一眼韩数。   “我们家数数和沈家的孙子还是同学,听数数说沈家的孙子是个很不错的人,你们家露露嫁过去,你就放心吧。”   白云先一听她的话,露出惊讶的表情,也看向韩数。   “时律的未婚妻和书扬居然是同学,那还真是巧。”   韩数面上不是显,暗自赞着他的城府。南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上流社会来来往往就那么些人,她就不信白先生不知道她和沈书扬的事情。   赵远芳让韩数和他打过招呼,然后又道:“我们两家本来交情就不浅,加上数数和沈家孙子的同学关系,你们露露结婚,我们一定备上双份的礼金。”   “那好,时律结婚我们也一定备双份的。”   双方说话有来有往,看着其乐融融,丝毫不见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赵老爷子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疲惫,白云先立马有眼色地告辞。他一离开,赵老爷子立马精神抖擞。   “这小子,精滑得很,比他爹还要多心眼。可惜心有些歪了,竟想着旁门左道。”   “爸,你刚醒过来,就别操心这些事,公司的事情有时律,时律知道该怎么处理。至于婚礼的事情,等你出院了,我们再好好商议。”   赵远芳说完,看向赵时律和韩数。“两个孩子从江市赶过来,都累了,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对,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赵老爷子也反应过来,催促着小两口。最后,赵时律和韩数在病房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长辈们要求回去休息。   他们离开病房后,韩数收到韩理的短信。【姐,我已经到了。赵爷爷没什么事吧?】   她快速回一个信息过去,【没什么事,你早点睡觉。】   【好,那我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嗯。】   回家的路上,韩数一言不发。她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沈书扬和白露的婚事绝对只是一个开始,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们恐怕都不可避开那两个人。   想想,有些膈应。   直到进了家门,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赵时律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一直到睡觉的时候,两人道着晚安,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人提起那件事情。   不提,不代表可以逃避。   韩数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她拿出手机,想了想,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那件事情,你怎么看?】   手机很快震动,有一条短信进来,【不怎么看,无关紧要的人。你不要放在心上,万事有我。】   她看着这条短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是啊,还能怎么样?对于他们来说,那两个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她都知道劝爷爷不用在意,为什么轮到自己就这么纠结?   说到底,她是怕时律多想。   换成从前,她可能从不会在意。但是现在她开始在乎他,就会在乎他的想法。她和沈书扬,切切实实曾经是一对恋人,这是抹不掉的事实。   以后,因为两家的地位,肯定会被别人拿出来议论。她怕,他会受到他人的非议,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生出许多不应该有的是非。   【对不起。】   【数数,我们是夫妻,我不想听到谢谢两个字,也更不想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赵时律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灯火。在她的心中,难道自己是那么小心眼的男人吗?   一声对不起,如此的生分。   他看着手机,蓝色的屏光很快变黑。他一动不动,像尊雕像。多么希望有一天,无论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全身心地依赖自己,而不是客气地说着谢谢,对不起。   沈白两家结合,固然有个人感情的因素。但是更多的应该是商业考量,白云先那个人,颇有些为利是图。   赵家和白家,是多年的世交。   白家之前愿意和赵家绑在一起,无非也是因为商业因素。要是两家能结亲,则是商业联姻,强强联手,那才是白家的目的。   他不愿意娶白露,白家当然会另外寻求联姻的对象。   放眼南城,数得出来的人家就那几家,沈家无疑是另一个好人选。所以白云先才会甘愿断了赵家的联系,和沈家攀在一起。   利益所趋,无可厚非。   但是两家真的捆绑在一起后,针对的是他们赵家,那就休怪他不客气。   两天后,赵老爷子出了院。   在此期间,韩数带韩理去看望过老爷子。老爷子很高兴,精神也还算不错,韩理一直拘谨着,直到离开。   两人已经把衣服和生活用品搬到公寓里,那套小房子过户给了韩理。韩理过两天要开学,租的房子已经退了。   似乎一切重新开始,换了新环境,有着另一种和前世不一样的生活。韩数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   搬完家后,赵时律去了公司。   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去了一趟店里,开了门和程灵灵说了一会儿话。   “韩姐,你离开这几天,总有一个女人来找你。”   韩数有些惊讶,问道:“什么样的女人?”   “跟以前那个几十万有些像。”   几十万,什么几十万?她有些莫名奇妙,疑惑地看着程灵灵,只看到程灵灵吐了一下舌头,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韩姐,对不起,我说习惯了。就是以前来找过你的那个女人,商场里的人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就叫几十万。她那一身的行头,看起来能值几十万。”   韩数明白过来,几十万是指白露。   和白露有些像的女人,会是谁呢?   一转头,看到走过来的柳佳宁。   柳佳宁的脸色极为复杂,她的打扮穿着还是那么的耀眼,但是眼里的光芒却像是被人压去,变得无精打采。   程灵灵小声说到,“韩姐,就是她。”   “知道了,你回去吧。”   “有事你叫我。”程灵灵小跑着离开。   柳佳宁已经走进来,她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店里的布置,没有说什么。可是眼里的不以为然,还是流露出来。   韩数看着她,淡淡地道:“坐吧。”   她坐下来,一言不发,眼神呆呆地看着茶几,最后一颗泪珠滚落下来,滴到她的手背上。接着是两颗三颗,直到泣不成声。   韩数无奈是叹口气,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对于柳佳宁,她生不出来同情。前世里对方一直横在她的婚姻中,就算是并没有沈书扬发生过什么,也让她如鲠在喉。   “你…说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书扬就是不肯和我在一起?”   柳佳宁擦干眼泪,哽咽着,“以前他说是因为爱情,选择了你…我不服气,但多少还是知道他不爱我…可是后来你们分手了,居然是因为朱紫青。她有什么?好了,我以为书扬是和她玩玩,最后收心了还是会和我在一起,没想到又冒出一个白露。你说,这么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韩数也在问自己,前世的自己为什么就会看不到时律的好,偏偏要选择沈书扬。和沈书扬比起来,时律无论在哪方面,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可是当时的她,也是看不到。   不过是当局者迷,一叶障目而已。   柳佳宁的想法她理解不了,她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可以为了一个男人退让到那个地步,还傻傻地着着浪子回头。   “你当然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听说你要嫁给时居的赵总…你倒是眼光好会挑男人,挑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好。”   柳佳宁咕哝着,有些不服气,“你说我哪点不如你?我长得不差,家世又好。为什么你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孩子,前有书扬钟情于你,后来还能让赵总愿意娶你?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赢得书扬的心?”   “柳小姐,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你要是因为这个,找错人了。”   韩数脸色淡淡,感慨归感慨,她对柳佳宁生不出来同情。   “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教教我。我不会让你白教的,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柳佳宁的眼神急切,似乎真的想知道有什么方法。   韩数嘴角勾起,笑了一下,“没有任何的方法,男人和女人的事情是天下最复杂的事情,我没什么可教你的。倒是有一句要送给你,就像你自己说的,你长得好家庭条件也好,你觉得自己为一个男人耗尽青春值不值得?”   柳佳宁一愣,眼神古怪起来,“我只喜欢书扬,我没有想过其他的…”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想一想?你家里有钱,可以先出个国散个心什么的,好好想一想,值不值得。”   “有用吗?”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我就是提个建议,至于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柳小姐,要是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要工作了。我还是以前那句话,我和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找我。”   柳佳宁站起来,拎着手袋,眼睛还红肿着,脸色却恢复成以前高傲的样子,“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   韩数依旧脸色平淡,目送着她离开。   在这一刻,韩数能感觉到自己终于和前世的种分隔开,再也不会重蹈覆辙,和那些人牵扯在一起。   无论是沈书扬也好,柳佳宁好,在她的生活中,都只将是一个名字。   经过这一出,她也没有心思做活。下午早早关了店门,独自一人又回到公寓中。看着这个温馨的小家,心情变得不一样起来。   时律打过电话回来,说是公司事多,今天不回来吃晚饭,   她一个人简单做了饭菜,一个人吃过饭,然后站在阳台上消化一下。公寓一室一厅的,一想到从今以后,两人都要同床共枕,心里又是说不出的味道。   天慢慢地由亮转灰,然后灯光渐渐多了起来,直到霓虹闪烁。   一直到九点多,她有些发困才回到房间。床很大,差不多占了大半个房间,想着身边会多一个人,竟然有些期待。   闭上眼睛,慢慢地睡过去。   梦中,她似乎行走在鲜花遍地的草原上。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五颜六色很是漂亮。她闻着,慢慢地走着,心情愉悦。   突然一条小蛇从花丛中经过,游到她的脚边,昂起头来朝她吐着信子,似乎在向她撒着娇,把她吓了一跳。   这一吓,人就醒了过来。   抚着胸口,到客厅里喝了一些水。不知怎么的回想起那个梦,居然觉得那条小蛇有些可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在搜索栏里键入:梦到蛇是怎么回事?   周公解梦说孕妇要是梦到蛇,则预示着要生男孩子。她当然不迷信,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腹部上,想象着将来会有一个小男孩在她的生命中。   他会长得像谁呢?是像爸爸还是像她?   她希望他长得像他爸爸,那么帅那么高大。   一想到他的模样,有着和爸爸一样的长相,小小的模样软软香香的身体,糯糯地叫着爸爸妈妈,她的心就化成一滩水。   搜索结果往下拉,居然还有另一种说法。说是女人梦蛇,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是潜意识里在幻想男人的某个器官。   她愣了一下。   自己潜意识里有想过那样的事情吗?   夫妻之事,还有男人的某个器官。   脸色腾地一红,快速清除浏览记录关上电脑。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那样的事情,还什么幻想?   压根就没有的事情。   心里否认着,渐渐有些不确定起来。她应该是有过一些念头的,或许在潜意识里,她真的有那样的念头,不过是被自己给控制住了。   因为这个梦,还有最后那个搜索结果,她再次躺在床上后,再也睡不着了。一看手机,都到了凌晨,时律还没有回来。   静静地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再次睡着。脑海中竟然全部是那个搜索的结果,甚至她真的开始想起某个不可描述的画面。   突然,门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赶紧闭上眼睛,摒着气听着声音。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听到换鞋的声音,还听到放钥匙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人进了房间,轻手轻脚的。   再然后他取了衣服出去,紧接着浴室传来水声。   最后,水声停止。他又进了房间,沐浴露的香气飘得满房间都是,清爽好闻。随着香气慢慢接近,他轻轻躺上床。   这一下,整个身体都像是被他身上的气息包围住,她不由得心跳加快,一动不敢动。   赵时律慢慢朝她靠近,双手试着环住她。一只手自然地落在她的腹部,轻轻地摸了两下,像是在感受那里的生命。   她的脸越来越热,心里莫名涌起些许渴望。   等了许久,久到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慢慢变得粗重,浓郁地喷在她的脸上。随后冰凉的薄唇印在她的唇上。   “轰”   她的脑海中像是炸开一朵烟花,紧接着无数朵,一朵接着一朵,然后是漫天漫地的,将她团团围住。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妙。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只是简单的一个亲吻,她就能悸动得不可自抑。她是结过婚的女人,那么多年的婚姻生活,却未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那种期待,那份忐忑,还有那种情窦初开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男人的唇流恋地轻啄着她,然后像要离开。她整个人都陷入陌生的体验中,情不自禁地微张着唇,伸出软嫩的舌头。   赵时律如遭电击,他做着天人交战。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着,直冲到某一处。他喉咙滚动,拼命克制着,偏偏那不安分的香舌伸过来,勾住他。   他所有的理智抛到九霄云外,再也忍不住狠狠碾上去,辗转着… 第51章 情定   一吻毕,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分不清彼此。   卧室的灯已关, 窗户外面还有光亮透出来。视线朦朦胧胧的,灰暗中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慢慢地滋生着,生出情意。   这种流淌在他们之间的情意, 在交融着,在彼此纠缠着,分割不开。   赵时律看着身下的人, 她的眼眸微睁着, 说不出的迷离动人。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似乎还能在他身后看到烟花过后的绚烂。   她的唇水润润, 微肿着,越发的勾人。重活一世,她终于明白何谓真正的男女之情。年少时她不懂自己为何一见他就软了身,现在她明白了。   尤其是与沈书扬分居的那些年, 每每午夜梦回, 那梦里与她纠缠的人都不是自己的丈夫, 而是这位她刻意忘记的人。   那是因为男女之间真正的吸引力。   刚才他在吻她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愉悦从脚底升起, 甚至她能听得到心里的呼喊, 在声声地叫嚣着自己要去放纵。   可惜,天时地利没有人和。   现在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他黑沉沉的眼中,印出她的容颜。躺在他的怀中, 没有嫌弃没有反抗,有的只是全身心的依赖。一种暖流在他胸间涌动,他的心瞬间得到满足。   此般景象,他唯有在梦才敢奢望。   “七夕快乐。”   他低声说着,再次轻啄一下她的唇。   七夕情人节,今年有两次。现在已是凌晨,正是七夕节当天。   她眼角的余光一看,在床头柜上看到一大捧玫瑰。怪不得刚才一直闻到花香,还以为是沐浴露,没想到是鲜花。   情人节啊。   是情人才过的节日。   他们是夫妻,当然也可以称为有情人。   她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似乎在回味他的气息。这样的动作,就像一根引线,将平息下去的火星重新点燃。   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她急得双手抵在他的胸前。   “不要…”娇软无力的拒绝,听在他的耳中更是致命。   他瞬间清醒,眼尾还浸染着红潮。轻轻地放开她,躺在她的身边,手自然而然地搂着她,努力把自己身体的变化压下去。   “睡吧,明天我陪你过节。”   她依言,偎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心跳。她知道他在隐忍什么,也知道他们之间还差最后一步没有迈出去。   一只手搭在腹部,想着两人的孩子,觉得无比的安心。   可是经过刚才的事情,想睡着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越是不去想某件事,脑海中不停地反反复复回放着那些片断。关于那个埋藏在记忆深的一夜,再次涌上她的心头。   还有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孕期夫妻生活的话题,也清晰地浮现。   许多事情,想和做是两回事情。挣扎许久她下定决心,手往他身上摸去,一下往下,然后停留在某处。   在她的手伸过来时,他浑身的血液再次奔腾叫嚣起来,所有的理智再一次让步,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渴望,像潮水一样盖过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身体紧绷着,像拉满弓的弦。   直到她的手停下时,他才慢慢侧过头。幽深的眼中已是火光一片,火焰跳跃着,似要燃尽眼前的一切。   “你…想做什么?”低沉暗哑的声音,夹杂着情还有欲。   她的脸一红,自己要做什么?   他问得好奇怪,似乎是自己要做什么,而他并不想一样。她有些迟疑,为自己的行为觉得羞耻,手指慢慢往回缩。   她想退缩,怎么可以?   赵时律不可能允许她后退,一只大手死死地按着她的小手,“继续,做你想做的。”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他的手按着她的手,在引导着她动作起来。无论什么事情,迈出了第一步,再走第二步第三步就相对容易许多。   并不亮的光线中,看不见彼此脸上真切的表情,唯有喘息声,越来越清晰。听在她的耳中,熏染了双颊,通红一片。   幸好没有开灯,否则羞都羞死了。   一切结束后,他起身去清洗。她重新躺好,侧过身去,不知如何再面对他。   他回来后,轻轻从身后环着她,一手搭在她的腹部。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如同世间许多恩爱的夫妻一样。   清晨的微光照进卧室时,她就醒了过来。   感觉着他的大手搭在自己的身上,想起夜里息的行为,莫名又开始羞涩起来。作为一个结婚多年的女人,她实在是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   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对于沈书扬,她的感情也是不一样的。上一次的婚姻中,她对于自己的丈夫秉承的是相敬如宾,相互尊重。   而现在,她似乎体会了不一样的感情,灵魂交融,互为骨血。   男女之间的感情,往往在有实质性的进展后,开始突飞猛进。两人起床后,他不再拿着衣服去别的地方换,而是当着她的面开始换起来。   她用手捂着眼,松开手指缝。   美男更衣,赏心悦目。   他狭长的眼角余光看到她的小动作,清冷的眉眼柔和着,嘴角扬起可疑的弧度。心里愉悦着,即便是接到电话赶到处理麻烦,也依然神情舒展。   和她说公司有事,驱车赶到时居大厦。   冯新民狐疑地看着自己老板的脸色,这次的麻烦不小,赵总居然半点没有生气。   事情是这样的,时居的某一款环保实木地板被人举报,说是甲醛超标,使用的人家出现了头晕咳嗽等症状。且不论是不是真的超标,既然有人举报,工商那边先派人查封卖场,然后取样过去检测。   等到检测出结果,一来一去最少要两天。这两天中,时居旗下所有的卖场都要歇业。对于公司而言,一天的损失就是天大的数目,何况是两天。   再加上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对集团的名誉来讲,也是很大的影响。   “赵总,要不是要去工商那边探个口风,问一问举报的人是谁?”   赵时律眼冷着,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不用,能让工商那边不先和我们通气,就直接封店的,对方一定是有来头的。南城就这么大,不用问我也知道是谁。”   “那我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什么都不要做。我们的地板,是严格按照标准生产的,不怕检测,我等会给工商的胡局长打个电话。你尽快安排一下,让人去慰问那个客户。另外抽个时间,请国土资源局的人吃个饭,什么都不要多说,就提一下之前湖庭一号那个项目用地的情况。当初拍卖的用地面和现在真正的申请面积。还有那几户自愿卖地的拆迁户,你找个机会谈一谈。”   冯新民点点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显然,这件事情和白家脱不了干系。   白家不仁,休怪他们老板不义。   这件事情确实和白露有关,但却并不是白露做的。此时白露心里也窝着火,她把沈书扬约出来,开口就是质问。   “你怎么能够举报时居的产品有问题?”   沈书扬眉眼不耐着,坐在她的对面。“我都是按照白大小姐的意思做的,不是正合你的意吗?”   “你没的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让你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并没有让你针对时律。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做,害得时居的几个大卖场都关了门。”   白露精致的脸上挂着不满,相比起时律,这个沈书扬越是接触,她就越觉得能力太一般,甚至可以说有些平庸。   一个大企业的独三代,居然连话都听不明白。而且做的事情太过直白,太过鲁莽,一眼就能让人看穿。   商场之中,讲的是策略,讲的是迂回。   谁这么明着干,那不是等于给人递把柄。这样在商场中行事,迟早就把自己的路封死,没有退路。   沈书扬不耐烦的眼神中泛起恼怒,他本来就讨厌铜臭味,更不喜欢做生意。这些个商人,满身的市侩气,就算是面容娇好的女子,也显得有些面目可憎,一点也不可爱。   眼前的女人真拿自己当仙女,竟然敢命令自己。她以为她是谁,一个对别的男人死缠烂打的货色,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以为天下男人都得围着她转。   “白小姐,请你搞清楚事实。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不是你的下属,没有义务替你跑腿办事,也没有责任按照你的要求行事。我有我的做法,自有我的道理,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白露气结,瞪着他。   没错,两人是协议结婚。   目的很简单,白露不甘心。在她认为,自己才是和赵时律最相配的。那个韩数不过是仗着姿色和以前的情份迷惑了赵时律。   她会让时律看清对方的真面目,到时候陪在时律身边的,只有她。   而沈书扬,也有着类似的目的。做为一个男人,被女人甩了本来就是极其窝火的事情。况且那个女人还攀上了另一个男人,这就更让人生气。   “我没有忘记我们的关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时律。当然,我也不允许你损害到他的公司。至于韩数,到时候你想怎么样都是你的事情,我绝不会插手。可是事成之前,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只有我们相互合作,才能达到彼此的目的。”   沈书扬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缓和一下脸色,尽量压着自己的火气,“在外人眼中,我们是未婚夫妻,是一体的。我希望你明白,你的行事会影响到我。我希望你以后在什么事情之前,和我商量一下。”   说到夫妻两个字,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就算是名义上的夫妻,沈书扬身为男人,怎么样也应该顾及一下她的面子。可是他倒好,昨天还和那个朱紫青搂搂抱抱的出现在别人面前,还是有人告诉她的,那人看好戏的表情,弄得她很火大。   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我们是合作关系,你玩女人我不管。可是你下次玩女人能不能背着点人,不要弄得太张扬。那个叫什么朱紫青的,还有什么小模特之类的,怎么玩都是你的事情。不过我希望在我们婚姻期间,你能在表面上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至少不要让我太难看,也千万不要弄出什么私生子之类的。否则,我爸爸那里难交待。”   沈书扬二郎腿一翘,身体往后靠,桃花眼阴鸷着,就那么睨着她。   这个白露,给人的感觉还真是不好,难怪赵时律不要她,她哪里比得上韩数。   他还没惯她不识趣,明知道今天是七夕,他哪有空和她在这里说一些无聊的事情。虽然朱紫青也没多大劲,但总比她好。   “你也给我注意些,不要再用热脸去贴赵时律的屁股,否则我的面上也无光。今天是七夕节,你可别闹出什么事来,丢我的人。”   白露一听他说什么热脸冷屁股,当下黑了脸。   “你说话放尊重些,我什么时候会做丢脸的事情?倒是你,今天不要再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出来丢人现眼,要闹就关起门来闹,没人管你。”   沈书扬也是骄傲的性子,他有骄傲的资本。沈家的第三代独子,家大业大,走到哪里都是人人爱慕的对象,什么时候要看一个女人的脸色。   还有这女人说话不干不净的,嘴脸尖酸,真是白瞎了一张脸。   “我已经很尊重了,白小姐。人是相互的,你尊重我,我自然尊重你。当然你要是在我面前耍什么大小姐脾气,那可别怪我说话难听。”   “你…”   白露深吸一口气,瞪了他一眼,拎着包走了。   沈书扬桃花眼一闪,讽刺一笑。   老女人,还摆什么架子。   白露比赵时律小一岁,比沈书扬自然要大几岁。要不是她是白家的独女,沈家还不乐意这门亲事。   不过,两家长辈都不知道他们是假结婚。   沈书扬喝了一口水,莫名有些烦躁。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韩数和他分手后,他做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无论是柳佳宁也好,朱紫青也好,刚才那个白露也好,都勾不起他心的那根弦。他仿佛觉得,韩数应该才是最合适他的人选。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同意白露的假结婚,可能是因为不甘心。   如果真的有一天,白露和赵时律走到一起,他真想看看韩数脸上的表情。她会不会后悔,后悔现在和自己分手,而选择赵时律。   他狠狠放下杯子,点了一支烟。   吞云吐雾间,桃花眼中越发的阴鸷。   手机响起,是沈夫人的来电。他忙换了一个表情,接起电话。沈夫人让他回家一趟,有话要和他说。   他挂了电话,站起身来踢开椅子,骂了一个操字。   沈夫人不赞同儿子娶白露,年纪是小事,就算是大个几岁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儿子喜欢。可是很明显,她从儿子的脸上看不出来欢喜。   “书扬,你长大了,按理说妈妈不应该过多干涉你的事情。但是婚姻不是小事,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娶白露。”   “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是要娶她。她长得好家世也好,除了大我几岁,没有任何配不上我的地方,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夫人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妈不是不满意,是怕你们不合适。你没有结过婚,不知道不合适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   沈书扬怎么不知道,就像妈妈和爸爸,他们就是不合适的婚姻。爸爸一生醉心于研究,是电科大的教授。而妈妈每天只知道忙公司的事情,做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自小到大,他很少看到妈妈和爸爸像别的父母一样说说笑笑。   不过,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也不关心那个。   “妈,现在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讲什么从一而终。要是不合适可以离婚,就算不离婚也不是非要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你和爷爷不是一直想我找一个以后对咱们家生意有帮助的儿媳妇妇吗?白露就是那个人,她能干还有经商头脑,以后一定能替你分担公司的事情。”   “你这孩子,妈跟你说正经的,你就扯东扯西。行了,你既然决定要娶她,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夫人有些无奈,在他离开后,长长地叹一口气。公公的意思是白家家世不错,白露那姑娘长相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这门亲事没什么不好。   可她还是觉得那个叫韩数的姑娘有眼缘,一眼看到就让她心生亲切,仿佛她们天生就应该认识似的。   最近她天天喝蜂蜜水,不再喝咖啡,似乎胃病真的好多了。   那个姑娘,要是有她亲自教导,应该能担起沈家的企业,将来和她一样,能独挡一面。不过可惜,听说要嫁进赵家。   谁不知道赵家和他们沈家有些不对付。   她微微皱起眉来,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觉得那个姑娘太有心机,这边刚和书扬分手,那边就攀上赵家。   一时间,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赵时律那边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立马回家。   今天是七夕节,两人的第一个情人节。刚刚情定,又逢情人节,简直是上天注定似的。他答应要好好陪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两人先是在外面吃了饭,然后慢慢地沿着市中心的广场散着步。   广场上,随处可见一对对的情侣。他们相互依偎着。或是慢慢地散着步,或是笑着闹着。然后在他们的身边,总有追着卖花的小贩。   那些小贩的手中,抱着一堆一只只包装好的花。   但凡是有人来问,赵时律就买上一朵。在广场走了半圈后,韩数的手中就有一束花,看情形还会增加。   广场的中间,有人在弹着吉他,唱着情人间的歌曲。旁边围了几圈人,听着悠扬的吉他声,还有唱歌者略带着沙哑的歌声。   突然,那围在外边的一圈人中,似乎有熟悉的身影。   韩数一把拉住赵时律,一指,“你看那是不是晓美,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们公司的冯秘书?”   赵时律眼眸一扫,眯起来。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韩数呢喃着,觉得晓美的速度够快的。看到她和冯秘书牵在一起的手,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情侣。   两人没有去打扰他们,七夕之夜,难得的恋人时光。他们不想被别人打扰,别人何尝不是一样。   他们往另一边走去,那是广场的另一个入口。   入口处,有好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派发着什么东西。远远就能看到红丝带的标志,很是醒目。   赵时律他们经过时,那发传单的小姑娘一愣,心道这一对长得可真好。发呆归发呆,下意识还是把什么东西递过来。不敢递给赵时律,而是递给相对亲和些的韩数。   韩数没太注意,接过来一看,脸顿时红成熟虾。   赵时律狭长的眼神瞥过来,立马变得幽深。   宣传单上写着热爱生命,保护自己。附在宣传单上的则是一只正方形银色铝箔小袋子,依稀能看出来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韩数觉得手上的东西很烫人,连脖子都红透。刚好附近又没有垃圾桶,多年的习惯让她不可能随地丢垃圾。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只大手把她手上的东西拿过去,自然地塞进口袋中。   ……   她的脸更红了。   他怎么能把那东西收起来,这意味着什么,不会还要使用吧?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心里又羞又急。   “你…等下找个垃圾桶丢了吧…”   “浪费可耻。”   很冷静平常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清冷依旧。她却觉得不光是脸和脖子,恐怕全身都红透了。   心虚地别过脸,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   正当她左顾右盼想着转移什么话题时,突然被他一拉,人就被抵在阴暗的树底下。然后阴影将她笼罩着,随即而来的是热切的拥吻。   人行道上,还有不时经过的人。   他个子高,把她护在怀中,别人看不真切。   广场中,不知谁放起了烟花。一朵朵的盛开着,近在眼前,绚丽灿烂。那些烟花盛开着,炸响着,欢庆着。   不远处,走过来一对男女,男的英俊,女的打扮得十分显眼。男人看到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眼里是死一般的阴沉,那桃花眼中不再是脉脉深情,而是嫉恨。   韩数被赵时律放开时,差点站不稳。   她娇喘着气,眼神如水。   那潋滟的眉眼,羞红的双颊,哪里还有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分明是一个陷入热恋中的女人,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自己的男人。   “真想不到,韩数居然是这样的人。难道以前都是装的,装得那么清高…”朱紫青说着,眼里一片幸灾乐祸,还有不为人知的嫉妒。   “闭嘴!”   “书扬,我哪里说错了?”朱紫青有些委屈,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书扬,走了一个韩数,又来一个白露,中间还夹着一个柳佳宁,她转正遥遥无期。   沈书扬阴着脸,一把将她的手扯开。她踉跄一下,高跟鞋差点把脚葳了。   韩数不经意地看过来,就看到了拉扯的两人。她眼神平静,直直地看过去,略为一瞥又移开眼,像是看到毫不想干的陌生人,波澜不惊。   沈书扬的心刺痛一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种失去很重要东西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强烈,让人备感无力。 第52章 齐心   韩数已经收回目光, 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沈书扬。不过南城虽然不小, 以两家的地位以后还会经常在大场合中碰到的。   他的身边是朱紫青, 倒是意料之中的事。   前世里,他一定也是这样和朱紫青暗中来往, 只将她蒙在鼓里。或许有很多人在背后嘲笑着她,笑她是一个大傻子。   辛苦地经营着沈氏的企业, 而自己的丈夫却在外面为别人的女人吃渴玩乐。   就算是上一世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愤然悲凉。她神情之中轻微的变化也逃不过赵时律的眼睛,他蹙着眉, 淡淡往那边一扫。   深邃的眸子, 睨视的眼神。   即使是离得有些距离,沈书扬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极其令人不舒服, 昭示着那人的强大气场。   而且还是来自己前女友的现任,对方展现这样的气势,何尝不是一种示威。一想到这点,他就更觉得如芒在背。   他出身好, 一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从小到大, 身边的人都围着他转, 他要什么就有什么。别人对他,从来不吝溢美之词。他有自傲的资本, 哪里受得了来自别人的轻视。   作为一个男人, 对于情敌有着与着天生的敌意,更何况,他潜意识地觉得那人比自己优秀许多, 就算是他不想承认都不行。   这才是最令人恼火的地方。   他怒从心生,走了过来。   赵时律和韩数已人树底的阴影之下走出来,立在人行道上。   广场外的人行道很宽,来往的人也很多。他们长相出色,自然引得有人注目。而沈书扬和朱紫青,长得也算出众。   四个人面面而站,像一团发光体。   “赵总的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还有闲心在外面谈情说爱,真令人佩服。”   “沈公子成天无所事事,都能有心天天花天酒地,那才让人佩服。”   赵时律冷冷的话一出,沈书扬的脸色就变了。这个姓赵的在讽刺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我这个人天生讨厌铜臭味,不像赵总。”   他自诩是一个文人,当然不会与铜臭味同流合污。他看不上商人的嘴脸和手段,觉得唯利是图的人最低级。   “沈公子好清高,只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在外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哪样不是用铜臭买的?试问你身边的这个女伴,要是你一文不名,她会不会在你身边陪着笑脸?”   沈书扬脸一沉,居然下意识看了一眼朱紫青。   朱紫青心一虚,挤出一个笑。心里当然觉得不可能,要是沈书扬真是个穷小子,谁会花费心思去讨好,怎么还可能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   只是她根本不可能这样说,而是用一种仰慕和崇拜的眼神望着沈书扬,她知道他最喜欢女人这样的眼神。   果然,沈书扬很受用,信心倍增。   “我和女人交往,凭的都是自身的魅力。赵总敢不敢问问自己身边的女人,要是你是个普通人,不是大公司的老板,她会不会抛弃自己的男友,和你在一起?”   沈书扬的眼神盯着韩数,这个问题梗在他的心里,他早就想问了。要是韩数选择的是一个普通男人,他还不会有这么气愤。   因为那样的话,他可以等着看对方后悔。   可是她偏偏找的是赵时律。   韩数直直地看过来,没有躲避,“沈书扬,我和你分手,不是因为赵总,这点我希望你明白。同样的我和赵总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是大老板。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现在我也会和他在一起。我愿意和他一起共同奋斗,和许多人一样朝九晚五还着房贷,过着普通安乐的生活。”   前世时,赵时律一直都在。他比沈书扬优秀,比沈书扬深情。可是那时候的她,心里只有沈书扬,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好。   如果她真是金钱至上的女人,前世就会和他在一起,为何还要等到蹉跎一世?   扪心自问,要是现在时律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她还是会和他在一起。因为她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他们还有孩子。   赵时律的心一震,他没有想到她会直面回答这个问题,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同时心里的欢喜升腾着,漫出心间。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她有些喜欢自己了吗?   两人四目相望,彼此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不一样的情意。   沈书扬觉得这一幕特别的刺眼,因为他发现韩数看赵总的眼神,和以前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前者是温情脉脉,后者只是爱慕。   爱与爱慕,是不一样的。   “说得真好听,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韩数你是这么会说话的人?想不到你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以前真是高看你了。”   以前和他在一起时,她整天端着个脸,对所有的男人都是拒绝的。那时候他觉得她和所有的女生都不一样,是真正的高岭之花。   男人天生有着征服欲,越是难得到的,越是费尽心思去追。后来韩数成了他的女朋友,他是有些得意的。   再后来,她和自己分手。   谁知道一分手就攀上别一个男人,而且像换了一个人,从高岭之花变成娇艳的人间繁花,在别的男人身边妖娆着。   韩数转过头,看着他。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最熟悉的,现在她却觉得无比陌生。陌生到她都怀疑前世的一切,怀疑自己曾经与对方做过多年的夫妻。   “沈书扬,我以为一个男人最大的风度,是体现在和女人分手后,不恶语相向,不纠缠不休。分手是两个人的事情,何必把别人牵扯进来。曾经你在我的心中堪比魏晋公子,潇洒清高。是你,一手打破了我对你的所有幻想。而我在你的心中,只怕也已变得面目可憎,像所有爱慕虚荣的女人一样。既然如此,我们应当都庆幸,庆幸自己早早认清对方的真面目。从此不再联系,不再纠缠。”   不再纠缠?   说得容易。   沈书扬冷笑着,她说得倒是轻巧。她把自己甩了,居然还说什么以后不再联系。从来只有他不要别人,还从来没有女人敢甩他。   韩数是第一个。   自从和她分手后,他觉得一切都开始不对劲。凭什么他这边不好过,她却可以毫无负担地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搂搂抱抱?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二十多年唯一一个动过念头想娶回家的女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韩数,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所以才和书扬分手的。要真是那样,我向你保证我会和书扬分手,再也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你会不会和书扬和好?”   朱紫青不说话,韩数还真的把她给忽略了,一说话还是那么的令人不喜。那委曲求全的样子做给谁看?   谁逼着她当第三者,真是好笑。   沈书扬不说话,似乎赞同朱紫青的这番话。朱紫青咬着唇,心下一片冰冷,更是不甘心。果然在书扬的心中,自己是可有可无的。   为什么,她哪里比不上韩数?   韩数的脸上,平静无波。   朱紫青到现在还在玩心眼,一个可以甘心当小三多年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沈书扬?也不知道上一世的事情还有没有后续,在自己死后成为沈夫人的是朱紫青还是柳佳宁?   不过,那一切与她再无关系。   “朱紫青,你的保证什么都不是。你要真这么有骨气,这个时候就不会和沈书扬在一起。谁不知道他和白小姐要结婚,你不会没有听说吧?”   “我真的可以…”   “这话你去和白小姐说吧,跟我说没有用。”   韩数说完别过脸,看都不看朱紫青一眼,也没有再看沈书扬,而是仰着头对身边的男人展颜一笑。   “走吧,我们回家,我有些累了。”   赵时律牵着她的手,淡淡扫一眼站着的两个人,眼神带着警告。   两人走远,沈书扬的脸色已是铁青。   “书扬,你看看她,她根本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以前她跟你在一起,一定是因为你的家世。现在有了赵总,她就露出了真面目…”   “闭嘴!”   沈书扬阴着脸猛地转身,大步离开。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不如另一个男人,朱紫青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他不如赵时律,他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书扬,你等等我…”   朱紫青咬着唇一跺脚,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她看一眼远去的那两个人,心里又恨又嫉。凭什么韩数能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自己要这么委屈讨好,还换不来书扬的同等相待?   不,她不甘心。   都走到这一步,她回不了头。   以前她能弄走韩数,以后就能熬走白露。她相信,总有一天留在书扬身边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将会是最后的赢家。   前面走远的韩数想起沈书扬说的话,问着赵时律:“刚才沈书扬说你的公司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不是很大的事情,就是有人举报时居旗下的一款产品质量不过关,等检测结果出来就好了,我心里有数。”   韩数一听,就知道问题所在。   “是沈书扬做的吗?”   赵时律面冷着,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柔和的,“差不多,你不用担心。他是什么路数我看得清楚,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   在赵时律的面前,沈书扬的行为确实不太够看。   韩数明白这一点,沈书扬或许有些才情,但那些东西在商场上没有半点用处。前世里所有沈家的生意都是婆婆一点一点交到她手上的,要是沈书扬有一两分的经商头脑,恐怕婆婆都不会弃亲生儿子不用,而用她这个儿媳。   “有时候一些小把戏虽然无伤大雅,但也挺烦人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对了,之前我给你提的那个全屋定制的事,你考虑过吗?”   “公司成立了新的部门,专门针对这一项新业务,已经开始接单。我很看好这个业务的前景,我觉得这将是以后的一个趋势。”   他是生意人,有着独到的眼光,自然会从中看到商机。   “我还有一个建议,不知赵总愿不愿意听?”   他停下来,认真看着她,“有什么建议尽管提,到时候要钱要股份随你挑。”   她笑了一下,语气开始轻快起来,“我就是提个小意见,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再说我的股份够多了,你不用再给我。我也是前段时间想到的,你看国内现在兴起的网上商城,都已快形成规模。我觉得这也是将来的趋势,科技会不停的进步变化。以后想购物,不用出门逛街只要在网上就能完成。我想你们公司的业务,是不是考虑一下这一块?你们做一个线上的网站,把产品放上去,明码标价方便选购。还可以推广DIY定制业务,让客户在网上自行选择家装产品。”   赵时律沉思一会,立马嗅到商机。   “这是个好办法,我会认真考虑的。”   “你一定要认真考虑,就算是自己公司没办法运营一个单独的购物网站,也可以寻求其它的线上商城合作。像现在最大的那个X宝啊,你就可以在上面开一家旗舰店。其它的小商城有好几家,我个人觉得那个X东的发展潜力最大。”   韩数自己说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   对啊,她光顾着提醒他,差点忘记自己的事情。她的店铺也可以放到网上提供定制功能,或者开始自己生产衣服卖。   想到就去做,她急急地拉着他回家,打开电脑。夫妻二人就现在国内的电商前景展开了探讨,韩数是知道结果的,她要的是说服赵时律开展这项业务。   还有就是自己的事业,要如何发展。   两人探讨的过程中,她顺便在X宝上注册了一个店铺。   赵时律看着她的动作,眯起了眼。   这姑娘,电脑用得还真溜。   只是她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七夕情人夜,她就这样兴致勃勃地拉着自己说工作的事情,而且似乎越说越兴奋。   他有些无奈,看了一眼床头的那束鲜花,显然已彻底被人遗忘。   几天后,韩数在网上店铺挂上新做的几件裙子。她的裙子无论是面料还是样式都是非常出色的,加上她有后世的经验,知道如何处理照片才能吸引别人的目光,所以她的衣服看上去显得格外的有档次。   当然,她的价格比一般店铺里卖的要贵一些。   很快,她就收到第一笔订单。   这件事情让很高兴,比前世里谈了好几千万的单子还要高兴。   因为前世她依托的是沈氏企业,沈氏提供的平台让她有了发挥的空间。但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她是沈家的管理者之上的。   而现在她靠的是自己,在别人的眼中她就是一个普通做衣服的。虽然之前随云也在她那里定做过一件礼服,但那并没有带给她很大的成就感,因为其中有人情的情分在。   而这一次,别人能看到的只有她的产品,她能打动客户的也只有产品。这是对她个人能力的肯定,是对她手艺的肯定。   她正寻思着要如何发展,要如何扩大业务,随云登门了。独自一个人,没有带晓美。   一见面,随云就连说了几个抱歉。   “总编,你这是怎么了?”   她赶紧请对方坐下,倒了一杯水。   随云的脸色说不上好看,有些愧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讲?上次我在你这里做的那件衣服,穿出去后别人都夸好看。后来一个朋友借走了,我也没在意。谁知道今天早上有人告诉我,沈氏照着那衣服的样式,改动了一些,要批量生产。”   韩数沉默下来。   衣服这个东西不比其它的,它是极为容易仿照的。   而且这事怎么能怪随云,只能说沈氏有眼光。看出了那衣服的市场前景,所以才会大批量生产。   “不怪你,好东西都逃不过有仿品。这说明我的衣服好,要不然沈氏也不会想要仿着生产。再说衣服穿出去就是给别人看的,他们就算是不借,光看几眼,也知道怎么做。”   随云松了一口气,觉得沈氏有些不地道。   “我觉得他们这事做得真是难看。衣服是你设计出来的,他们想生产,应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通个气,付个版权费什么的。哪有这样不问自取,自己自行生产的?”   韩数心里也不舒服,其实也是早该想到的。   只是她了解沈夫人,对方不是这样的人。   前世沈夫人教给自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身不忘做人之本。一个企业要想长远发展,立于不败之地,更应该如同做人一样,严明自身。   沈家之所以会走滑坡路,就是因为在市场出现爆款时从不跟风生产。   它有着自己的经营理念,永远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可是服装这个行业,是要用产品说话的。所以她接手后,才会天天和设计师们泡在一起。   后来,沈氏才出过几款爆款,慢慢开始好转。   试问,沈夫人这样性情的人,怎么可能拿着别人的衣服去仿着生产?   “这件事情我会查一下,我和沈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对方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我想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随云一听,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自己会来请罪,哪里可能不把事情打听清楚。所以沈氏批量生产那件衣服的事情,随云是找人问清楚了的。   确实不是沈夫人的意思。   “你说得没错,沈夫人号称铁娘子。不光是她拼命三郎的工作态度,更重要的还是她做事的原则性。批量产生事情是沈公子的主意,最近沈氏坐镇的是沈公子,沈夫人有意培养儿子做接班人,好些事情都让他做决定。”   韩数沉思着,沈书扬一个男人,不可能会注意到衣服的事情。而且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极不愿意在公司花心思的人。   所以,幕后另有其人。   几乎是第一刻,她就想到了白露。   白露的行事,确实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包括用钱砸自己,想让自己离开时律等,无一不说明对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这话她就不能和随云说得明白。   “谢谢你今天来告诉我,要不然啊我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怪我就好,我也是一听就气得不行,他们行事也太不讲究了。大家都是上流圈子里的人,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哪里能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   韩数苦笑,可不就是。   还真是躲不开。   送走随云后,韩数一人坐在沙发上。当初雄心万丈要成为南城私服定制第一人,看来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南城有沈氏,就算没有沈氏,也还有很多的裁缝店。出了这件事情,定制的业务先放在一边,要不然是给他人做嫁衣。   她脑子里构思了好几个方案,手无意识地在茶几上画来画去,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她一抬头,就看到他坐在她的身边。   她迷茫的眼神令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她发是散着的,顺滑地披在肩上,乌黑的发丝和漆黑的瞳仁是一个颜色。   粉白的面颊,嫩红的唇,小巧秀气挺直的鼻梁。   她望着他,心突然跳得加快。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是不会说错的,也可以反过来说成情人眼里出潘安。她现在看他,无论是侧颜还是正脸,都觉得他帅到惨绝人寰。   “你怎么来了?”   赵时律的手从她头上拿开,抚了一下她的眉心,“皱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还真有些事情,就是上次我给尚都的随云总编做过一件衣服。没想到沈氏借着那件衣服的样式,要流水化批量生产。”   他闻言,好看的眉也跟着皱起来。   商场竞争,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底的。他身在其中,早已摸清里面的套路。可是她不一样,她不知道在利益的驱使下,人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何况是这么没有成本的剽窃。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摆到面上来说,都是极为难断定的。法律条文中根本就没有这一项的规定,而且数数的衣服也不是专利产品。   “你想怎么做?”他问她,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韩数不是真正的刚出社会的女子,她知道商场的那一套,也知道自己最好的反击是什么。只是,她没有资金。   事实上,她刚才想了那么久,心里已经有了雏形。   “我在想,与其让别人拿着我的东西赚钱,我何不自己先把钱赚了。”   做不了大的,她就从小做起,慢慢壮大。就算不能自己做,她还可以找代工厂,她相信自己有着后来十几年的阅历,知道每一年的服饰流行趋势,一定能走在别人的前面。   这话一出,他就知道她的决定。   “这很简单,前一次我们时居想进军房地产,有一笔资金暂时还没有用处。我看地产项目近几年形式可能会有些变化,所以我想投资其它的方面。”   她眼睛一亮,灼灼地望向他。   他薄唇勾起,深情看着她:“我决定投资我太太的事业,我们办一个服装厂。” 第53章 生命   沈家大宅里, 沈书扬满身酒味地回到家中。司机扶着他进门, 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夫人。   客厅中的灯调成暗黄, 沈夫人的脸色很不好,苍白中透着疲惫, 在暗黄的灯光下更是显出更多的倦意。   沈书扬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有醉。他的心里只有烦躁, 莫名的觉得闷堵。情人之夜,本应该是浪漫而快乐的,他不知为何失了兴致。   或许是因为之前和韩数的相遇, 对方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娇羞的模样一直浮现在他的眼前。他越想越烦躁, 喝了不少酒。   最后撇下朱紫青,哪里也不想去, 索性回大宅。   “书扬,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沈夫人一直在等他,本来想好好责备一番。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还有些心疼, 上前过来扶着他。   “妈, 你怎么还没有睡?”   沈书扬坐到沙发上, 家中的保姆给他端来醒酒汤。喝过汤后,他揉了揉眉心, 一副头疼的样子。   沈夫人看到他的模样, 想到他是自己受了那么多的罪才生下来的,自小千娇万宠地养大,又有些不忍心责备。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 他不喜欢经商,自己再逼他也没有用。只是不喜欢归不喜欢,却不能打破沈家多年的经营理念。   “书扬,我们这个季度的订单是有交货时间的。所有的订单都是排得好好的,我听说你让人抽出一条生产线,要排什么新品生产,有没有这件事情?”   一听这个,沈书扬又烦躁起来。   “妈,那些人怎么能这样?一点小事就烦你,他们不知道你身体不好?老这么烦你,你还怎么有时间休息?怪不得你天天这么累,依我看公司里的有些人全是白吃饭不干活的,不如趁机换掉。”   沈夫人太阳穴突突跳着,眉头拧得死紧。工厂的生产线突然抽出一条来生产订单上没有的产品,做为工厂的管理人员肯定会反映到她这里。   而且那件产品她刚看过,也知道是从哪里得的设计。   “书扬,工厂生产都是有流程的。哪条线什么时候生产哪款产品那都是根本公司的订单来安排的,以确保能按时完成订单交付给客户。我知道这些事情你不爱听,我们先放在一边。我只问你,那款产品你们在生产之前,有没有和原设计者沟通过?我们沈家绝不做以势欺人的事情,也绝不会剽窃别人的设计。你们虽然改了一些细节,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从自哪里。”   “妈,我就不明白了。经商是为逐利,我想妈应该也看过那件衣服设计,不可否认它将会是一个畅销款。既然是好卖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不能生产?那件衣服虽然是别人做出来的,但是她自己也不能证明东西是她的,根本不可能和我们产生什么纠纷。再说就算我们不做,我想看出那款产品前景的其它的人也会生产。”   沈书扬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这样的话不可能是一个不喜经商的人说出来的。而是白露说服他的时候说的,他不过是复述而已。   沈夫人苍白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力。自己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对于唯一的儿子教育真是太疏忽了。   原以为儿子和丈夫一样,有自己的追求所以不喜经商。现在看来他的观念已经有些偏斜,连基本的大是大非都不能分辩。   “书扬,你可知道我们沈家的经营理念是什么?”   沈书扬茫然地看着她,做生意讲的是利益为上,难不成还要有信仰和原则?   一看他的表情,沈夫人更加失望。她真是错得离谱,丈夫不爱做生意,醉心于教学研究。虽然迂腐古板些,但有大智和大才。   可是书扬…   她叹了一口气,“我们沈家自清朝起就是做衣服的,老祖宗们一直秉承着不贪不窃,童叟无欺的生意理念一步步将沈家发扬光大。虽然几经沉浮,但我们沈家的信念还在。你爷爷把沈家交到我的手上时,只说过一句话,那就是立身不忘做人之本,生意如同做人。你自己立身正,就不怕商场的斜风暴雨。”   沈书扬并不耐烦听这些,他满心都是烦躁。今天在韩数那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一回到家里还要听妈妈数落。   他就不明白,不就是赚钱嘛。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为什么非得扯上什么做人?无奸不商,真要是做生意都讲什么原则,哪里还有钱赚?   古往今来,士农工商。商为末,不就是因为商人奸滑,唯利是图才会名声不好。他就不相信,正正经经做生意的能发财?   要不然怎么会有铜臭味一说。   “妈,我最近在公司呆了几天。我发现公司近几年盈利并不多,去年甚至仅仅是持平。按理说,现在的人日子越来越好过,越来越追求物质生活,在置衣购物方面的支出一直在增加,为什么我们的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   沈夫人疲惫地闭上眼,又睁开,她也知道公司的问题所在。   可是这不是公司非要投机取巧的借口,归根到底是他们的设计不够前卫,创新不够大胆,每年推出的新品太少。   以至于现在的很多订单都是替别人代工。   她也在寻求改变,但绝不会因为自己设计不出好产品就去剽窃他人的作品。   “书扬,公司自然是要发展的,但绝不能为了利益而去做一些违背底线的事情。何况,那个作品是韩数设计出来的,她和你以前是什么关系?你窃取前女友的设计产品自己生产,别人知道会怎么说你?就算是能盈利,你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韩数两个字,彻底激出了沈书扬心里的火。   他恨恨地道:“一个爱慕虚荣,不择手段想嫁进豪门的女子,不值得我们尊重。妈,这件事情你不要管,我知道怎么做!”   “你不知道怎么做!”   沈夫人吼出声来,似乎又察觉到有些不对,压低声音,“我不管你的感情问题,你想娶谁妈都不反对。但是你不能把公司扯进去,公司的名声要紧。那件产品,我已经让生产线停了,已经出来的半成品,先放在一边。这件事情我会去处理,你最近收收心,好好为婚礼做准备。”   她说完,冷着脸离开。   沈书扬铁青着脸,骂了一个操字,一把扫开茶几上的东西,把腿搭上去。然后点燃一支烟,很快抽完,还是烦躁得不行。   最后起身,出了大宅。   沈夫人没有去休息,而是去找沈老爷子。沈老爷子年近七十,精神矍铄,连头发都还是乌黑的。   他正在画画,宣纸上是一株兰草,看得出是蕙兰的模样。   “找书扬谈过了?”   “谈了。”   沈老爷子搁下毛笔,冷哼一声,“他是不是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一副言之凿凿,有理有据的模样?”   沈夫人有些心塞,讪着脸点点头。   “都怪我们,从小没有抓紧他。看他乖巧,以为他是一个可造之材。没想到是花面好看的梧桐空心木。徒有其表,连孝义都不如。孝义虽然也不爱做生意,却在自己的教学领域中颇有建树。而书扬,我看他就是一个纨绔,只不过伪装得好。”   孝义就是沈书扬的爸爸,他是电科大的教授。   “爸,他还不懂事。我慢慢教就是,沈家的生意以后还是要落在他的手上。他还年轻,还会改变的。”   沈老爷子一直坚信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怎么教都不可能教好。他早已看透孙子的本性,连谈话都不想亲自去谈。   闻言长长地叹口气,不是他想比,而是不用比。光看就知道书扬比起赵家那个孙子,差的不止是一星半点。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孙子,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能放弃。真要是没有办法,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把生意交到孙媳妇的手上。   可是白家那个女儿不是书扬的妈妈,不一定做到无私为沈家。   “慢慢来吧,实在不行等书扬的媳妇进门,你提点一下她,但要先观察。”   沈夫人默然,突然觉得好累。   最近她一直在医院公司和家三头跑着,有些心力憔悴。回过头来一想她这一辈子,为了沈家一直忙碌着。   到了今天,丈夫还是不远不近的,从结婚那天起就一直不冷不热的。儿子小时候还算乖巧,现在已渐行渐远。甚至有时候她觉得陌生,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花心又不懂事的儿子。   “我知道了,爸。”   “最近你辛苦了,你妈妈的病怎么样?”   沈夫人的妈妈最近生病住院,老人家快七十多,医生说恐怕有些不太好。所以她一直在医院呆着,才把公司的事情交给沈书扬。   一来是她真的力不从心,二来也是想看看儿子的能力到底怎么样。   现在,她很失望。   “不是很乐观。”   她这一说,沈老爷子就明白了。人一老,大病要是挺不过去,生命也就到了尽头。这个媳妇是他亲自选的,事实证明他的眼光不错。   “你让亲家母安心治病,要是红会医院不行,就转到其它的医院。其它的医院不行,我们就转去首都医院。”   “谢谢爸,我知道了。”   沈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想到孙子做的事情,有些臊的慌,“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叫韩数?听说要嫁进赵家?”   “是的。”   “倒是个眼光不错的姑娘。”   赵老爷子哼哼着,就算是不承认,换作是他,书扬和赵家的孙子放在一起,他也会选赵家那个孙子。   赵广元倒是好命,半路认回来的孙子居然比他一直养在身边的强。   “你找个机什么去和那个姑娘当面解释一下,表达一下歉意。书扬这事做得不地道,我的老脸都快丢光了。”   沈夫人自是应下,就是沈老爷子不说,她也会去找那个女孩子道个歉。   当她出现在韩数面前的时候,已是两天后。   韩数和赵时律已经谈好办厂的事情,建厂房的费时太久,他们决定买厂房。这事他去办,连同一些手续之类的,他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期间赶紧画出产品的设计图纸,最好是能打个样。夏装和秋装都有些来不及,她准备从冬装先入手。   她不会再接单子,画图纸的话就在公寓里进行,于是把店门给关了。   同样的,还是让程灵灵代为瞅上一两眼。   程灵灵心里断定她是真的闲着开店玩的,哪个开店的像她一样三天两头关门。普通要这样做生意,早就周转不下去了。   只有闲钱多的人,才不会在乎。   “韩姐,你又关门哪?”   韩数被她问得有些想笑,什么叫又关门   不过确实,在外人的眼中,她实在是不像一个做生意养家糊口的人。一般人像她这样子干活,怕是早就饿死了。   “暂时关门,说不定过段时间会重新开业。到时候就不是裁缝店,而是一家专卖店。如果真的是开专卖店,我就聘你来当店长。”   程灵灵双眼一亮,冒着火花,“真的吗?韩数你真的要开专卖店?那太好了,我一定来,只要韩姐肯用我。”   “只要我开专卖店,一定用你。”   韩数笑着说道,一抬头就看到沈夫人。   程灵灵是有眼色的人,一看沈夫人的样子就知道是来找韩数的,连忙借口店里忙避开了。   两人寻了一家饮品店,坐下来。   韩数看着沈夫人,觉得她比上次见面时要憔悴许多。仔细一想,好像前世这个时间差不多快是沈家外婆去世的时候。   心里有些明白过来,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我冒昧来找你,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沈夫人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说实话,比起那什么白家的女儿,她还是觉得眼前的姑娘更合她的眼缘。   甚至她隐约觉得,这姑娘应该是他们沈家的人。   韩数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一定是因为衣服的事情,那件事情一定不是她的意思。婆媳多年,自己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大概能猜到一点。”   沈夫人无奈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这件事情伯母向你赔个不是,书扬也是一时脑热,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你在做衣服的天赋上竟然如此之高。要是你愿意割爱,我们沈氏愿意买下那件衣服的版权。”   韩数笑了。   这才是沈夫人的行事风格,什么事情都讲究光明正大,不卑不亢。   如果沈夫人不来这一趟,沈氏大可以照旧生产,反正自己是没有办法去追责的。可是她还是来了,来当面和自己说清楚。   “我当然愿意,那件衣服的版权也不要谈什么买不买。服装这个行业,仿的事情太多,追究是追究不过来的。我也不要什么版权费,就当是我送给你们沈氏的。不过只止一回,下不为例。”   沈夫人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惋惜。   这姑娘按她来看,最适合当他们沈家的媳妇。有能力有气量,可以弥补书扬的所有不足之处。要真是进了沈家的门,她再好好教导一番,以后必能扛起沈家的大旗。   说不定,还能带领沈氏谋求到更好的发展。   只可惜,两个孩子没有缘份。   书扬太混了一些,和这个姑娘交往的同时,还有另一个女孩子纠缠不清。还有柳家那个丫头在中间掺和着,简直是一团乱麻。   “你这样说伯母很欣慰,但是我不想让你吃亏。只要你的衣服出来别人觉得好看,自然还是会有人跟风。要不然这样,我看你那个裁缝店也不算是多红火,你可以来沈氏,我聘请你做首席设计师,薪水自然丰厚。”   沈夫人是真有爱才之心,同时也有自己的私心。   沈氏这几年没有起色,根本原因就是产品不够新颖。要是真请到有灵气的设计师,对沈氏的发展是大有益处。   韩数的作品她看过,很前卫时尚,理念很新颖而且特别有灵气。作为一个非服装设计类出身的人来说,这样的灵气和天赋是极为罕见的。   她相信,要是有对方的加入,沈氏一定会更好。   只是她的想法是没有错,别人却并不是如此想。   她看到韩数没有说话,醒悟过来。这姑娘马上要嫁进赵家,赵家可是不输沈家的。作为赵家的媳妇,是不可能来他们沈家工作的。   更何况,两家的关系并不好。   就算小辈们愿意,长辈们的那一关也不好过。她是爱才之心太切,一心想招揽人才,差点就要强人所难了。   “我是见才起心,一心想招揽你,却没想到你的难处。你嫁进赵家后就是时居的老板娘,当然不可能来我们沈氏上班。要不这样,以后你再有衣服出来,我们沈家愿意买生产权,价格好商量,你看怎么样?”   韩数心里叹一口气,无论哪个条件,她都不可能答应。前世里这个亦师亦母的人,自己今生看来是要得罪了。   “沈伯母,你的诚心我心领,但是这两样我都做不到。事实上通过这件事情我也发现自己做的衣服很有市场,与其让别人赚钱,不如我自己把钱赚了,所以我打算办厂自己生产。”   沈夫人一愣,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后是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她才慢慢点头,“我能理解,毕竟你有设计才华,而赵家有财力支持你,你们想开厂是合情合理的。那么我先恭喜你,以后大家是同行,希望我们能共同进步。”   而不是成为敌对,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韩数已听出她的言之下意,唯有一笑。   共同进步或许有可能,但一定会成为竞争对手。同行相争,是每个行业的绕不开的话题。重要的是良性的竞争还是恶性竞争,才是决定会不会敌对的因素。   显然,沈氏和赵氏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将要打破。   不过,那不是韩数能控制的。事实上就算他们不办厂,以沈书扬和白露的为人,也不可能做到和他们相安无事。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沈夫人离开的时候,脸色并不算很好看,但一直尽力保持着优雅和微笑。这是一个十分有修养的女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让自己露出任何的不妥之处。   韩数看着她离开,她的背影并不是那么的直,甚至有些弯。曾几何时,沈家的铁娘子享受着许多的人赞誉。   她是一个让男人都佩服的存在,能干又的魄力,可是谁又能知道她的辛苦?   女人一辈子的幸福在哪里,不过是嫁个好丈夫知冷知热,有孝顺的孩子承欢膝下。   这两样,她都没有。   灰姑娘嫁进豪门,表面看着风光。别人都羡慕她好命,被沈爷爷看中。还这么器重她,把沈氏都交给她打理。   所以她一直努力工作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辜负沈爷爷的厚望。   可是她的苦谁能知道,娘家不光是依靠不上。而且几乎全是靠着她的,沈家外婆一有什么事情出钱出力的就是她。   沈家舅舅也不成器,开了一家小超市,三天两头的没钱进货,也不知道卖货的钱去哪里了,他们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芝麻针尖大的事,她都要出钱出力。   要不是沈爷爷当初有言在先,不许沈家舅舅进沈氏,恐怕她现在的烦恼还要多。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韩数是最清楚的。   前世的韩数,把她的苦看在心里,尽力帮她分担着公司的事情。这一世,那个白露肯定不会是好相处的,她要怎么办?   到底有多年的感情,韩数有些替她难过。   怅然摇头,心里伤感着。今生今世,沈家的一切,和自己再无关系。   赵爷爷已经替他们定好日子,就在十月二号。与此同时,白家那边也出了消息,白露和沈书扬的婚期也定在同一天。   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韩数除了专心养胎,就是在家里画画设计稿。原本还想着自己设计婚纱,赵远芳怕她太累,坚决不同意,交给别人做。   就连赵远芳自己的画展,都搁置了。   按赵远芳的话讲,就是原本那个画展是个小型的。她最近有许多的灵感的,想再多创作一些产品,等以后办一个大型的画展。   无论是不是这个原因,韩数都感谢她的付出。   孕满十二周后,赵时律陪着韩数进行第一次产检。他们没有选择市中心医院,而是安排在赵家相熟的美和私立医院。   美和医院是南城最大的一家私立医院,收费最贵,设备最先进。更重要的是,它的隐私性更好,服务最贴心。   听胎心的时候,监测器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夫笑眯眯地对着年轻的父母说道:“听听这小火车,还真有劲。”   很单调的声音,不注意听就像是火车奔驰时发出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可是对于新手父母而言,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私立医院有私立医院的好处,顾客就是上帝。   夫妻俩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韩数不好意思了。看了那痴迷到深陷其中的男人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赵时律眉眼柔得滴水,视线慢慢从监测器上移开,落在她那截露出的肚皮上面,那里看上去并未隆起,皮肤光洁细腻。   生命如此神奇,那平坦的腹部,居然有了一个小生命。   他轻轻扶起妻子,替她整理衣服。   她不是很自在,又有些甜蜜。他们这般模样,落在别人的眼中,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夫妻。夫妻一体,至亲至疏。   出了医院,赵时律不时看着她,又看看她的肚子。   “小火车。”他清冷的声音低喃着,带着宠溺。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他这是给孩子取小名了? 第54章 得寸进尺   他一路开着车, 在前面的路口红灯转成绿车时, 方向盘打着转, 朝向老宅的方向。那修长的笔直的手握着黑色真皮方向盘上,被衬得像一根根上好的玉雕青竹。   她心里纠结了一下, 为他脱口而出的孩子小名。   谁家孩子会叫小火车?   万一是个女孩子,叫小火车是不是不太合适?   转念一想, 他应该是随口一说。至于孩子的大名,是赵爷爷包下了。小名嘛,她还想自己取呢, 至于什么小火车之类的, 她是坚决不允许的。   赵家老宅里,赵老爷子和赵远芳都坐在客厅中。一听到汽车的声音, 赵老爷子眼睛一亮,下意识起身,不知想到什么,重新坐下。   等张大海出去迎人后, 立马板起脸来。   “爸, 时律和数数回来了, 我去看看。”   “看什么?你一个当妈的还去迎孩子。他们两个没良心的,说什么常回来看我, 这么久才回来一次。三催四催才同意, 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当爷爷的亲自去迎接?”   话虽是这样说的,嘴里说着生气,眼神却是恨不得伸到外面。   赵远芳闻言, 无奈一笑。她知道自己父亲越老越像小孩子一样较真,甚至有些幼稚。也不和他争辩,伸手就将他搀起来。   他连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虎着脸让女儿扶着出门。   站在院子里,就看到张大海提着行李,看样子要过夜。他心下一喜,再看看后面跟着赵时律和韩数,还是故意板着脸。   一段时间没见,小两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两人并肩站着,男的高大挺拔,女的温婉美丽,看着就是一对般配无比的璧人。   要说有变化,那便是韩数的神态。   先前她的脸上一直都是淡然的,但现在更多是一种释然。释然之下,由升更多对生活的感恩,那种感恩之情从她的眉宇间透露出来。   “爷爷,妈。”   “哼,你们还知道回来?”   赵远芳一听自己父亲这老小孩使性子的话,抿着嘴笑。用眼神示意韩数,说些好听的话哄哄老人家。   韩数一愣。   她没哄过人,老人孩子她都没有哄过。脑子里想起自己以前和沈爷爷相处的模式,清了一下嗓子。   “爷爷,我们一直想着你呢。你看起来比上次精神多了。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年轻十岁不止,下次我给你做一身,一定让你年轻二十岁。”   听完她的话,赵老爷子立马眉开眼笑,板着的脸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绷不住。   “还是数数会说话,爷爷可等着你的新衣服。不过孩子,你可别急,身体要紧。不像有些人,每次回来都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能气死人。”   这个有些人,自然指的是赵时律。   赵时律无奈地看着前面的几个人,他们欢欢喜喜地进家门,把他一个人丢在后面。韩数回过头,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低头一笑。   一进家门,赵远芳就问起韩数的身体。从外表上看,还是以前的模样。三个月的身孕,有些人会显怀,有些人还是平平坦坦的。   韩数属于后者,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们今天去产检了,怎么样?”   “挺好的,都很正常。”   赵远芳松一口气,“那就好,你胃口还是老样子吗?有没有得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要是有,你一定告诉妈。”   韩数一直还算可以,就算是有些恶心之类的,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都还好,吃得也不算少,和以前差不多。最开始的时候有些难受,现在反倒没什么反应。”   她这么一说,赵远芳就彻底放心。孩子们回来她高兴,自然是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于是赶紧去厨房,要帮着胡姐一起准备饭菜。   赵老爷子则叫上韩数去书房,赵时律跟进去。别看赵老爷子嘴里嫌弃自己的孙子,心里可是惦记着。   瞥着孙子跟进来,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张大海摆好棋盘,韩数和赵老爷子对弈起来。韩数执白子,赵老爷子执黑子,很快就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韩数依旧是没有让着他,下两盘后,一胜一负,两人打平。她抬对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男人,打了一个哈欠。   赵老爷子和赵时律紧张地看着她,赵老爷子先问,“是不是累了,赶紧去休息。”   “那…我去休息一会,让时律陪爷爷下。”   有孙子陪着,赵老爷子没有不愿意的。可是脸上还是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冷哼一声,用眼角余光瞄着自己的孙子。   “爷爷,我先送数数上楼,等下过来陪你下棋。”   “去吧。”   韩数忍着笑,赵家祖孙的相处模式虽然别扭着,却有淡淡的温情。不像沈爷爷和沈书扬,沈爷爷是真心嫌弃沈书扬,宁愿自己这个孙媳妇陪着下棋,也不想多看孙子两眼。   上楼梯时,刚好赵远芳过来。   她让赵时律去陪爷爷,自己和送韩数上楼。   三楼的婴儿房已经布置妥当,里面堆得满满的婴儿用品。什么婴儿床啊,婴儿的玩具区啊,婴儿的吊篮啊。   她都怀疑能卖到的婴儿用品,都被婆婆给买回来了。   “衣服啊小褥子什么的我都洗过了,都收了起来。等你临产之前,我再拿出来洗一遍。”   “妈,这…”   赵远芳拍着她的手,“妈说了,你和时律只管好好的,其它的事情都不要你们操心。孩子的东西也好,婚礼也好,我和你爷爷张叔替你们弄好。时律安心忙着公司的事情,你就好好地养好身体。”   韩数有些感动,算起来自己两世都算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的婆婆都是极为通情达理,而十分知道体恤别人的人。   比起很多女人,婚后还要烦恼婆媳关心,她似乎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就算她的前男朋友和赵家较着劲,不仅要和他们同一天结婚,而且娶的还是白露,赵家人也没有露出半点的不满。   无论是爷爷,还是婆婆,提都不提。仿佛别人的事情真的和赵家没有关系,但是她知道,不可能没有影响的。   沈家是南城数一数二的人家,白家也不是无名之辈。强强联姻,肯定备受别人的关注。再加上她和时律的婚事,势必也是别人议论的对象。   别人会怎么说,无非是点错姻缘,两对新人调换了位置。   四角之恋,比三角恋更加狗血。她都想到别人会怎么说他们,会怎么议论他们。他们可以不在乎,但家里的长辈们…   幸好,长辈们都是大度的。   “妈,谢谢你们。”   “你这孩子,一家人谢来谢去做什么。你赶紧睡一会,吃饭的时候我来喊你。”   韩数照婆婆的话去做,躺在上次睡过的那个房间。从窗户看去,能看到远处的高楼和蓝蓝的天空。   手摸在腹部,感叹着生命的神奇。   上一世,她怎么就能忍心不要他(她)呢?   他(她)的心跳多么有力啊,像小火车呼啸而过。自己是作了多大的孽,才会那么狠心舍弃这团骨血。   老天何其怜悯她,让她可以重活一回。弥补前世的遗憾,过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自己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不是应该更要怀着感恩的心,对待生活的种种吗?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感到安宁,是孩子给予她的力量,是那个男人永不放弃的爱给了她力量。别的人,别的事,再也不可能影响到她。   管他什么沈书扬白露,那些人爱怎么样怎么样。   她安心地闭上眼,慢慢地睡过去。   书房里的祖孙二人边对弈,边谈起公司的事情还有沈家白家的事。男人们和女人们不一样,感情归感情,理性归理性。   逃避和不理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沈白两家的亲事就横在面前,不可能视而不见。   “白云先弄的这一出,看样子是要弃我们赵家,和沈家联手。以他们两家的势力相加,如果真的在商场上对付我们赵家,我们肯定会有些吃力。真要正面扛上,你有几分把握?”   商场之中,不讲旧情。   赵家和沈家白家的所经营的领域都不一样,正面对上的可能性不大。不过白家已经插手房地产,他们赵家要是将来也会涉足那个行业,势必会呈竞争之势。   “不管有几分把握,我会全力以赴。”   “好,你心里有准备就好。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白家的势力我知道,苟营之辈。开了几家破酒店就以为自己是南城的一流,当真是不自量力。沈家底蕴深厚,沈经才那老小子心计深,手段辣,他没死之前,你别动沈家。等他不在了,就沈家那个媳妇和不成才的孙子,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们也会走下坡路,而且一走到底。”   赵时律静静地听着,慢慢地落下一子。   大局以定。   赵老爷子瞳孔微缩,好半天抖起胡子,“你小子,行啊!不露声色,暗度陈仓。好,好!爷爷没什么不放心的,以后你们忙你们的,把孩子留给我们带。”   说了半天,原来是要曾孙的抚养权利。   赵时律沉眸不语,收着棋子。他倒不是不愿意把孩子交给爷爷和妈妈养,只是他也是初为人父,这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有人抢,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再说,还有数数那里。   她是孩子的妈妈,肯定是要和孩子呆在一起的。   赵老爷子眼里精光一现,语气有些寂寥,“我老了,你小时候没养在身边。我一辈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含饴弄孙。你们年轻人忙,我听说你最近买了一个工厂,准备弄什么做什么服装。你有那么大的公司要管,以后数数肯定是要忙服装厂的。我们帮不上忙,带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爷爷…”   “别叫我爷爷,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想过自己的生活,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一趟。可怜我在外面溜弯时看到别人牵着孙子,差点就要去抢了…”   赵老爷子说着,又是叹气又是伤心。   张大海站在后面,面无表情。   赵时律看了张叔一眼,从对方平静的表情中看出来,爷爷是在演戏呢。可是孩子的事,他一人不敢做主。   他比谁都明白,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他和数数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赵老爷子伤心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大度地道:“你们不把孩子交给我们也可以,要不这样,你们白天把孩子送过来,晚上再接走。或者在孩子还小的时候,你们干脆就住在老宅。我们一家人住在一块,也方便照顾。”   老宅离市中心也不算太远,孩子折腾来折腾去不方便,住在老宅倒是最好的办法。赵时律知道这是爷爷的计策,却没有办法拒绝。   “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答应吧?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和我这个老头子呆在一起…”   “爷爷,我得问过数数。”   赵老爷子眼一亮,“你这算是同意了?数数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她一定会同意的。你赶紧去问吧,大海,把棋子收起来。”   竟是这么等不急了。   赵时律有些无奈,上楼去找韩数。   韩数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是看她的脸,而是盯着她的肚子,似乎想看到里面那个小生命。   “怎么上来了?不陪爷爷下棋了?”她半眯着眼,如丝地看着他。   他眼神从她的腹部移开,挪到她的脸上。脸上带着睡醒的那种红晕,小脸白里透红,粉扑扑的。   眼睛半睁着,像是看人,又像是媚惑人。   “爷爷不下了。”   他淡淡地说着,翻身上床。   “你上来做什么?”   “我躺一会。”   韩数往里面挪了一下,把外面的位置空出来一些来。他一坐上来,就拉过她的手,环着他的腰。   ……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男人骨子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冷颜冷眼,天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走起路来目不斜视,眉骨都带着刀锋。   实际上…   最近越发的得寸进尺,自打上一回她替他那样过。现在是越来越霸道,只要是两人呆在一起,他绝不允许自己离他一步之外。   可是,她这满心满眼的甜蜜是怎么回事?   她不仅不讨厌他的霸道,而且慢慢地喜欢上和他亲密独处的时光。就连那样的事情,她现在也渐渐摸出一些门道。   他的腿很长,腰间精瘦。别人说的那种腰以下全是腿,恐怕说的就是他这种男人。   一想到他劲实有力的腿,还有堪比男模的好身材,以及……她不由得面红心跳起来,双手不由得抱紧。   先前是他强要她抱的,眼下换成她自愿的了。   她脸红红的,长长的睫毛颤着。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头往他身上蹭了蹭。几乎是立刻,两个人都感觉到他身体复苏的力量。   他微微叹一口气,有孩子真是甜蜜的折磨。   她差点松开手,想远离他。不想他按住她的手,眼眸垂着。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线,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别动!”   原本清冷的声音变得暗哑,漆黑的眼眸中有着她熟悉的火花。   她立马不敢动,身体微微僵硬着,保持着抱他的姿势。   过了好大一会儿,之前的张力慢慢松散。他的气息平稳下来,眸中的暗沉渐渐散开,取尔代之的是缓和。   “刚才爷爷提出来,我们可以把孩子放在老宅养,他们想帮我们带孩子。”   韩数微怔着,抬起头,仰视着他。   她不是不想让孩子和长辈们亲近,而是她前世可怜没当过妈妈。对孩子的渴望一直被压抑在心里,好不容易重来一回,她珍惜都来不及,哪里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开。   说到底,她想自己带孩子,不假手他人。   从她的表情上,赵时律就能看出来。她不会和孩子分开,哪怕是把孩子交给祖辈们养。其实他也不愿意,因为他和她有着同样的经历。   长辈们再是宠爱孩子,也代替不了父母。   “这个建议我没同意,爷爷又提出来,我们可以搬回老宅来住。等孩子大了要上学,到时候再搬走。”   “好。”   韩数不过是思考了几秒,就同意了。   赵时律都惊讶她会答应得这么快,毕竟现在很多年轻的女孩子并不喜欢和长辈们住在一起。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的成长环境,就不难理解。   做为都是和阿婆一起长大的人,很习惯和长辈们生活在一起。   “爷爷年纪大了,以后我们陪在身边也能照顾他。还有小火车,我希望他(她)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长大。有奶奶有曾祖父,还有爸爸妈妈。”   他一向是少言寡语的,极少会说这样动情的话。她几乎是在第一瞬间,就有些想流泪。这何尝不是他们以前所期望的,只是一直说不出口而已。   “好,我们的…你能不能不要叫他(她)小火车?要是一个男孩子还可以,你有没有想过是个闺女。你成天小火车小火车的叫着,她一定会和你急。”   一个女孩子,叫什么小火车?   赵时律被她的话一堵,眼里难得有些茫然。   是啊,一想到他粉雕玉琢的闺女叫小火车,似乎真的不太合适。   他清咳一下,“我就是随便叫的…你说不叫就不叫…”   说完,他轻轻拉开她抱着自己腰的手,这样的温馨时刻他都不忍心打破,心里很是不舍。但是他知道,爷爷一定在等着他的答复,说不定就在三楼门口等着。   “你不是要睡一会吗?”   “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赵时律起身出去,果不其然。赵老爷子正背着手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走来走去。一看到他,装作锻炼身体的样子。   “爷爷,你怎么在这里?”   “我活动一下手脚,刚才坐得有些久,感觉腿有些麻。”   “没事吧,要不去医院看一看?”   赵老爷子眼一瞪,觉得孙子不会讲话。一点事情就要去医院,那医院的味道又不好闻,还当是花园酒店哪,谁都爱去逛上一逛,住上一住?   “不用了,走走就好了。你怎么下来了?数数是不是还在睡?”   “刚醒了一下,我提了一下搬回老宅的事情,她一口就答应了。”   “我就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肯定会同意的。你也真是的,你干嘛这么急着和她说,让她多睡一下。”   赵老爷子心里乐开了花,脸还是板着的,训起孙子来。看到孙子还是一张瘫着脸,有些心塞,总觉得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被孙子看得一清二楚。   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去陪你媳妇!”   话音一落,人已经快步下楼,那利索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来腿麻。张大海跟在后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真好。   自从小少爷要结婚后,老爷子的心情是一天好过一天,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强。   中午一家人吃过饭后,不速之客再次登门。看着白云先和白露父女俩,韩数都怀疑别人是知道今天她和时律回了老宅,故意来的。   要不然,怎么每次她和时律回老宅,白家人就会登门,也太巧了一些。   白云先一进门就是不停的恭喜声。   “赵叔,我一听时律要结婚,就跟自己儿子要结婚一样。结果一打听日子,才知道事情这么凑巧,居然和露露结婚在同一天。”   赵老爷子打着哈哈,这个白云先,什么打听日子,分明是指赵家先和他们生分,没有把结婚的日子告诉白家。这是把错都推到赵家头上,来一个先声夺人。   口舌之争,赵老爷子向来不屑。   这一点,赵时律和自己的爷爷的很像。   白露依旧是精致的打扮,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人民币的味道。怪不得商场二楼的那些人取了一下几十万的外号,还真是贴切。   比起白露,韩数穿得朴素许多。简简单单的亚麻长裙,腰间宽松,脚上是平底鞋,脸上光洁一片。   白露的眼神先是落在她的身上,尔后移到赵时律的身上。   一段时间未见,尤其是在和沈书扬那样徒有其表的男人打过交道后,更加觉得眼前的男人才是自己想要的。   “我是来送喜帖的。”   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烫金喜帖,递给韩数。   韩数面带微笑地接过来,还饶有兴趣地打开。仔细看了一遍,道:“真是巧,和我们的婚礼赶在同一天。看来我们是不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不过还是要恭喜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白露心里暗恨,什么百年好合?这个女人好毒的心,居然想自己和沈书扬那个绣花枕头过一辈子?   真是做梦!   “大海啊,你去把咱们家的喜帖取一张出来,送给白小姐。云先啊,真是抱歉。喜帖才刚印出来,还没来及得派发。倒是你们动作快,先送过来。”   张大海立马到书房,拿来喜帖。   白云先接过喜帖,也认真看了一下,惊讶地道:“你们订的居然是望南城,真是巧得不能再巧,我们订的是星海湖,就在对面。到时候我得抽个空去你们那边讨杯喜酒喝,沾沾你们的喜气。”   “欢迎欢迎,我们也会去你们那边喝杯喜酒,一起同庆。”   赵老爷子笑起来,白云先也跟着笑起来,一派其乐融融。   送走这对父女后,赵老爷子的脸就冷下来,“好个白云先,居然先发制人,比我们早一步发喜帖。哼,以为这样我们就会落下乘吗?真是太嫩了!”   “老爷子,你是想…?”   “大喜之日,谁客少谁没脸。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是卖我的面子,还是卖他白云先的面子!” 第55章 婚礼   婚礼前一个星期, 韩东和杜若梅夫妇被接到南城。   一家人住在韩数原来的那套小房子里, 韩数夫妻俩给他们接风洗尘。在那附近的酒店订了一桌, 叫上韩理和贺学文,一行人吃了一顿饭。   上楼的时候碰到隔壁的张姐, 相互做了介绍。张兰娟是知道韩数小两口搬离小区的事,人家那么大的老板, 不可能一直住在他们这样的普通小区。   现在得知韩数的父亲弟弟和继母以后就住在这里,很是热情。韩数还亲自给她送了喜帖,希望他们一家三口能参加。   张兰姐自然是恭喜不断, 一口答应着。   韩东夫妻到了南城, 按理就得和赵家人坐下来商量结婚的事情。赵时律安排好时间,韩氏夫妻和赵家人见了一面。   对于韩数的出身, 赵老爷子和赵远芳事先早就知情的,江市的普通市民,就是一般的普通人家。见到相貌不显的夫妻二人,赵家人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吃惊的只有韩数的长相, 实在是不像是韩家人。韩东长得普普通通人, 韩理也是一般人。杜若梅和韩数没有关系, 不作比较。   就这样寻常的父子俩,还真看不出来韩家会出一个像韩数这样的美人。韩数的长相只能说大多数遗传那个生母, 可见那个女人长得应该是很好的。   见面就在赵家老宅, 韩东和杜若梅都有些拘谨。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城市民,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也不知道豪门世家是什么模样的。   好在赵家老宅很有年代感, 处处都是生活的气息,倒不是那种在电视上看到的富丽堂皇的豪宅。不过他们有所不知,那样的别墅,赵家是有的,而且不止一幢。   先前韩数听赵时律提过自己名下有五套房产,其中就有一幢别墅。   赵老爷子和和气气地问了他们一些简单的问题,都是有关江市的风土人情。赵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很是有些见地。   问的话都很通俗,略带着风趣。这让韩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能回答得上来,慢慢地紧张的心情没有了。   此次见面因为一方的有意放低身段,和另一方的诚心,还是很融洽的。   婚礼的事情赵家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韩东和杜若梅不用插手。   到了婚礼的前一天,韩数住进了原来的那套房子。很多地方的习俗都是女人出嫁,必须从娘家接走的。   韩家人之前还怕她不太愿意,随口提了一句,她就答应了。在她的坚持下,她没有住主卧,而是住在次卧。   韩理就在客厅沙发对付一晚。   这夜是难眠的,杜若梅犹豫再三,还是敲响次卧的门。   韩数开门让她进来,房间里挂着一套极其漂亮华美的婚纱,明天将会有造型师上门来做造型和化妆。   虽然是名义上的继女,但是两人除了上次在江市,基本上没有相处过。也是身世的疙瘩解开,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相处。   “杜姨,你快坐吧。”   “诶。”   杜若梅坐在床边上,看着那件婚纱。婚纱上镶嵌着无数颗水钻,耀眼夺目。这样一件婚纱,恐怕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   “我和你爸都替你高兴,赵家的长辈们看起来都好相处。我也没读过什么书,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你上过大学,懂得比我们都多…”   “杜姨,你有什么就直说,我听着呢。”   嫁人的前一晚,应该是新娘子和妈妈亲密谈话的时候。前一世,韩数是和晓美一起度过的。她没有亲人,没有好友,除了晓美谁都不熟悉。   这一世,有韩家人,她已经很知足。   杜若梅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没什么好说的,时律和你一起长大,你们的感情自然是好的。就是感情好的夫妻,更应该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产生什么误会…”   多余的话,杜若梅也说不出来。   韩数郑重地点头,杜姨说得对。自己性子闷,以前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夫妻之间确实要更加坦诚一些。   她会记住这番话。   “我记住了,杜姨。”   “诶,诶。你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杜若梅离开后,韩数还坐在床上发着呆。   明天就要嫁人了,前世里她忐忑度过婚前的一夜。这次她的心里为何如此平静,平静到觉得安心。   她站起来,立到窗户边。   楼底下,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站着,在抬头看着她的方向。她的心漏跳一下,认出是谁。除了他,还会有谁?   连忙打开房门,换上鞋子要出去的样子。   韩理睡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揉着眼睛起来,“姐,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我到楼下透个气。”   韩理立马清醒,“我陪你去。”   “不用。”她摆着手,开门准备出去。关门之时眼眸垂着,小声说了一句,“我看到你姐夫在下面。”   韩理一听这话,重新躺回去。   韩数怀着雀跃的心下了楼,果然那站在他们楼下不远的正是赵时律。   他长身玉立地站着,小区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面如冠玉,俊逸出尘。他冷峻的眉目之间,柔情一片。   她轻轻地走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恰当好处地露出几颗糯米白的贝齿。笑容甜美,五官精致如画,皮肤好到看不到毛孔。   论长相,她是万里挑一。眼眸鼻子无一处不完美,那红菱小嘴更是粉嫩诱人,泛着水润的光泽。   此时眉眼盈满深情,温婉的脸泛着甜美的气息,看着像个甜姐儿,偏还带着淡淡的仙气。   她脚步轻快地绕过一排金桂。蓝底碎花的连衣裙打底,外面罩着一件白色针织薄开衫。如瀑布般的长发随意地散着,乌黑顺滑。   脚上是平底的淑女鞋,露出一小截嫩生生的脚踝。   小区的金桂开了一些,香气馥郁。   她像香气氤氲而生的仙女般,灵动轻盈。风吹起她的长发,几缕发丝拂过她的面颊,她脑子闪过一道促狭的念头,朝那男人慢慢走去。   他眼角余光一扫,就看到想绕到他身后的她。   “你怎么下来了?”他问着,努力装出平常的样子。   “我看到你了。”   她迎视着他,露出优美的脖颈,在离他一步之遥时停下。   他很高,将近有一米八五的样子,眉眼深邃,立体分明。此时是夜里,他的眼神没有掩饰,带着侵略性。看向她时,那种满满的占有感,令她更加耳红心跳。   一抹红晕爬上她的脸颊,那露出来的粉嫩的耳根微微发红,呈嫩粉色。赵时律眼眸一沉,盯着那一抹红,身体不由紧绷起来,一时间觉得口干舌燥。   “你不好好睡觉,下来干什么?”   “我想来看你。”   她脱口出,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一句。说完以后,羞赧地低下头去,有些不敢看他。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在他的面前越发的轻狂?   赵时律整个人被定住,根本没有想到她说出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他呆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血管里的血液在欢快地奔腾。   韩数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鼓起勇气抬头,“你快点回去吧,我也要睡觉了。”   她像赌气似的转身就要走,不想手臂上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抓住。那双大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劲和它的主人一样,那么的强势。   “你不是怪我下来了,让我些回去休息吗?干嘛拉着我…   他双眼发着幽光,看着那粉嫩的樱唇开合。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走了许久的人,眼前突然出现绿洲。除了狂喜,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那狂乱的心跳,一声响过一声,震耳欲聋。   她的话被他的唇堵在嘴里,发出“呜呜”声……   八楼的阳台上,韩理立马捂住眼睛,快步回到客厅。   翌日八点,韩数就被杜若梅叫醒。客厅里,化妆师已经到了。恭敬地等着,韩东和韩理陪着人喝水说话。   化妆师是七点到的,杜若梅想让韩数多睡一会。于是先陪化妆师吃过早餐,才准备叫韩数起来。   化好妆后,到了九点,开始等着人上门。   韩家人在南城没有亲朋,隔壁的张兰娟一家就充作亲朋,还有杜晓美和随云,再加上贺学文。一群人挤在小小的两居室中,好不热闹。   晓美热情似火,一来就和杜若梅攀了亲。说是都姓杜,八百年前肯定是一家。杜若梅一眼就喜欢上开朗的晓美,笑成了一朵花。   接亲的人等候在楼道,伍俊辉和韩理贺学文作为新娘子的娘家人,负责拦门。   拦门的这三个人明显底气不足,伍俊辉看到自己的上司们,气势就矮了一截。不到两个回合,新郎那边递过来几个大大的红包,他们就把人放进来了。   晓美在房间里叫着,说他们三个人没用。她自己堵在房门口,双手伸着拦在外面,不肯人把韩数接走。   “赵总,结婚当天无大小,我就得罪了。”   赵时律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站在最前面。   他的气势,一般人还真受不住。杜晓美昂着头,心却是虚着的,眼睛不停地剐向韩理和贺学文,示意他们上前帮忙。   两个小伙子左顾右盼,装作没有看到。   最后,杜晓美强忍着头皮,问了几个问题就放人进房间了。捏着手里厚厚的红包,心里对韩数说着对不起。   都怪财帛动人心,做姐妹的只能投降了。   接新娘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房门一开,韩数几乎不敢抬头。她知道进来的是谁,心“咚咚”地跳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紧张。   直到那人牵起她的手,把她打横抱起。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一直把她抱下楼。   这是个普通的小区,一般人家结婚,头车就是个奔驰什么的。但是看着楼下停的那加长的劳斯莱斯,还有后面一溜的宾利,令人咋舌。   车子的旁边,已围了一些小区的居民,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哪个人家结婚,这么大手笔。   等看到新郎新娘出来,有些了然。再看到那些迎新的人,个个都是人中精英,更是觉得应该是这个排场。   纷纷打听着哪家嫁闺女,说哪家父母这么有福气,会养女儿,竟然嫁得这么好。杜若梅听着别人的羡慕声,嘴就一直没有合拢过。   人都上车后,车队缓缓驶出小区,一直朝望南城开去。   进入酒店后,韩数和亲朋们被安排在二楼的房间。赵时律则带着人去门口迎宾客,赵老爷子今天精神特别好,就跟着孙子一起亲自迎宾。   能来参加赵家喜宴的,大多都是赵家的故交。剩下的就是公司的中高层们,那些人是早就到了的,不敢让老板亲自迎接。   打眼看去,对面的星海湖也是热闹非凡。   沈老爷子和白云先夫妇带着沈书扬也在亲迎客人,不时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倒真是在像在打擂台一般,样样都是个比。   论比财力,赵沈两家都没带怕的。   慢慢地沈老爷子脸色不好看起来,因为他发现白家的客人几乎和赵家的客人差不多。不过去望南城那边赴宴的是家中的长辈们,而轮到他们星海湖,则是打发家中的小辈来过个场。   白云先也发现了,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是懊恼着。明明是他们白家先发的喜帖,怎么那些人卖的都是赵家人的面子?   赵老爷子心里有数,白家得势后忘了本。   他们忘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发的家?那是因为有赵家的引见,才让白家接触到那些老世家。   那些人卖的是赵家人的面子,而不是白家的。能派小辈过去走场子,都是给白家的脸面。   婚礼开始,韩数是由韩东牵着入场的。婚礼的曲子浪漫动人,看着尽头站着的那个男人,她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一番介绍之后,司仪让新郎说一下和新娘是怎么认识的。   赵时律接过话筒,深情看了一眼韩数。   “我和我太太从小认识,可以说我是着我太太长大的。她乖巧懂事,讨人喜欢。长大以后自立自强,聪敏好学。在我的心里,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她,保护她。”   他的声音冷清,叙事不急不缓,但是那字里行间的情意,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来。如果不是深爱一个人,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语气。   仿佛是穿过那些过往的岁月,她能清楚地记得他们彼此的模样。那个阴沉沉整天不说话的少年,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瘦长身影。一幕幕如泛黄的影像,呈现在她的眼前。   韩数的眼里似乎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她不是第一次嫁人。她能清楚记得嫁给沈书扬的场景,那时候她满脑子想的是不能有闪失,自己要如何如何得体,如何如何让别人看看,她是配得上对方的。   而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有想。   因为她知道,她这一辈子有人护着。   宾客们窃窃私语起来,都以为赵家娶了一个普通的女子。是因为这女子有长相,有手段有心计,把赵家孙子的心给拢住了。   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人家从小长大的情份,妥妥的青梅竹马。十几二十来年的情分,那可不是随便认识几年的女人能比的。   这女人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怎么就和赵总做了了邻居,还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怪不得赵总看不上别的姑娘,一心就想娶她进门。   别人羡慕的眼神落在韩数的身上,她环顾着众人,觉得此情此景有些不真实起来。这么的幸福,被人这么的爱着,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酒店外面,有人试图想闯进来。   今天的望南城只有赵家一家办婚宴,门外守着的保安维护着安全,同时也接到主家的通知,不许有什么闲杂人混进去。   豪门世家,万事以安全为主。   想进婚礼现场有四个人。一对老夫妻,和一对中年夫妻。老夫妻中的阿婆一听保安不让他们进去,立马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还有没有天理啊,亲孙女结婚居然让亲阿婆参加?她那是不孝啊!你们赶紧进去问一问,哪里有这样的理啊!”   保安有些懵,江市的方言和南城有些不一样,但是大概的还是能听懂的。   赵太太的父母都在里面,没听说有奶奶和爷爷啊。   “阿婆,你弄错了,里面结婚的是赵先生和赵太太。赵太太的父母都在里面,听说没有其他的亲人。”   “我们没有弄错,里面的那对夫妻是赵太太的养父母,这两位是赵太太的亲生的祖爷母,我们是赵太太的亲伯父和亲伯母。我们不想做别的,就想亲眼看着赵太太出嫁,你就放我们进去吧。”中年妇女说着,就想往里面冲。   这事保安可做不了主,一把将她拦下。那个阿婆滚在地上撒泼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一看就是要闹事的人,哪里是来好好参加婚礼的。   他一个小保安没有办法决定,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同事。   那同事年纪大些,见的场面多一点。一想到赵总亲自叮嘱过,说是婚礼开场后不许放人进去,有些明白过来。   “不放。”   “你这个看门的,怎么这么不知人情世故?都说了我们是赵太太的娘家人,我是她的亲伯母,你怎么能把我们拦在外面。要是以后你们赵太太问起来,你担不担得起责任?”   中年妇女叫起来,伸手就去推搡他们。   年纪大的保安朝年轻的使眼色,年轻的很快叫来几个人。几人合力,把这家人拉到一边,生怕他们吵到里面的宴席。   阿婆骂骂咧咧的,又急又快,听得不是很懂。   老保安板着脸,冷冷地说着,“对不起,我们是听命办事。赵先生吩咐过,婚礼开始后,不放任何人进去。你们既然是赵太太的亲人,应该事先就收到喜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一番话问得中年男女脸色难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说,冯莲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会不会诓我们?”中年妇女小声问着,有些不太相信。   这家的男人姓孙,叫孙铁柱,他媳妇叫李满香。他们住在离朱雀巷子两条街的一间民房里。和老两口一直是分开过的,几乎不怎么来往。   前几天那冯莲突然到他们家来,说是他们巷子里的韩家人发达了。女儿嫁到南城,有钱得很,还给韩家人买了房子。   接着她话锋一转,说当初米爱花可是和小叔子处过对象的。小叔子一死,米爱花嫁给韩东。算日子,韩家那个女儿出生的日子不对,说不定孩子是小叔子的。   韩家人说是早产,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冯莲不停地替他们委屈,说明明是他们孙家的姑娘,发达了竟然不知道帮助真正的亲人,反倒让韩家人占了便宜。   说得她心里火热起来,这些年,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听到钱字都两眼放光。   这不,他们抱着将信将疑的去找好多年前都没有来往过的父母。谁知一提之下,老两口就叫嚷着要来南城。   所以,才有今天的事情。   李满香一问,孙阿婆就叫起来,“错不了!以前那个米爱花天天缠着咱家玉柱,他们早就成了那事。玉柱一死,她就嫁给韩东,肯定有鬼!”   孙铁柱也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定是韩家人故意隐瞒的。   “可是咱们进不去,怎么办?”   “等啊,今天见不到她,还有明天和后天。我就不信亲孙女不认亲阿婆,冯莲可是提点过我们。要是她不认,我们可以去告她,告她…”   “弃养!”孙老头搭着话,眼里放光地看着望南城的酒店门口。   能在这样的地方办婚礼,自己那便宜孙女确实是嫁了好人家。他们是亲爷爷亲奶奶,怎么着也要让亲孙女给买个房子,给上好大一笔钱让他们养老。   否则,他们就去告,告那个不孝的孙女弃养。   “对,对,就是弃养。”   孙阿婆说着,突然有了底气。   他们就守在一边,想着等里面的人出来。就不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韩家人敢不承认孙女是孙家的。   等了很久,等他们都蔫巴了,也不见婚礼结束。   反倒是对面的那家先结束,看着一群群衣着光鲜的人出来,钻进一辆辆的小汽车里,孙家人的眼神越来越灼热。   这样的生活,他们也要过上。   孙阿婆眼珠子乱转着,突然看到那边酒店门口有张年轻的脸一晃而过。那熟悉的帅气面孔让她浑身一僵,差点哆嗦起来。   再一定睛看去,人又不见了。   她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是老眼昏花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青天白日的见鬼? 第56章 对质   很快, 望南城这边也有了动静。   开始慢慢有宾客出来, 孙家人一看有人出来, 立马高喊起来。又是哭又是闹的,别人想不注意都难。   孙阿婆不停地去拉着别人, “我告诉你们,我可是韩数的亲阿婆啊!”   “对啊, 对啊,我是她的亲伯母。”   “我是她亲爷爷。”   宾客们刚开始还莫名其妙,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家相互交换着眼神, 简单地议论两声, 眼神复杂。   孙家人一边拉着人诉苦,一边伸长着脖子在人群中寻找新娘。还试图往里面挤, 那几个保安努力拖住他们。   里面的赵时律早已得到消息,让韩数先上楼去休息。自己和韩东夫妻俩说了一下孙家人在外面的事情,韩东立马紧张起来。   “他们是怎么以知道的,还找到这里了?”杜若梅问着, 忧心忡忡。   韩数嫁的不是一般的人家, 大门大户的最讨厌女方家事情多, 这不是给数数招是非吗?而且偏偏赶在结婚的这一天,像是算计好似的。   韩东老实巴交的脸皱成一团, 这件事情他们一家人瞒得好好的, 怎么就会传出去?到底是哪个嘴长的看出些什么,露给孙家人了?   杜若梅心里也在嘀咕这个,猛然一拍腿, “一定是冯莲!”   他们要来南城的那几天,就数冯莲酸话多。话里话外的说数数不是她闺女,还接她到南城享福,她是走了大运。   最后扯来扯去,又扯到韩数她妈身上,说得越发的不着调。自己还以为对方是心里不平衡,故意说那些话来堵她的心。   没想到,对方是憋了一肚子的坏水。   她一说出冯莲的名字,韩东跟着点头。   那家人不能认啊,可是他们确实是韩数的亲人。要是传出去,不光是韩数的名声不好听,而且以那家人的性子,一定会缠着不放的。   韩东虎起脸来,狠狠地道:“管他谁说的,打死不能认!”   “对,不能认。”杜若梅附和着,又觉得自己失言,解释道:“时律啊,我和你爸不是拦着韩数认亲人,实在是那家人太混……就跟蚂蟥一样,甩都甩不掉。”   赵时律怎么能不知道,上次回去已经见识过那家人的德行,是一定不会认的。可是他们能找过来,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你们先别担心,认是不会认的。”   “不认就好,不认就好。”韩东说着,眉头却还是皱着的,“可是他们要一直这样缠着不放,怎么办?”   不远处,赵老爷子还坐着,张大海就站在身边。一边替赵老爷子倒着茶水,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赵老爷子精明的眼神看过来,全是深意。   赵时律抬头望去,和自己爷爷的眼神对上,逐渐幽深。   此时,酒店门口起了骚动。   孙阿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腿哭起来,“亲孙女不认亲阿婆啊!结婚都不让我们参加。韩家人天杀的,把我们孙家的孙女抢走,还不让我们见。可怜我的儿子啊,死了都没有女儿尽孝,连个纸都没有烧过…”   保安作势驱赶他们,一家四口齐齐叫唤起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尤其是孙阿婆,谁敢来赶她,她就像疯子一样的地撞上去,吓得那些保安都不敢动。   声音太大,宾客们已有人相到询问怎么回事。   就连在二楼休息的韩数,也隐约听到了动静。   “外面怎么回事?是有什么在哭吗?”   杜晓美不知情,打开房门,外面的声音便大了起来。   韩数一听孙阿婆的声音,就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脸慢慢冷下来,怪不得刚才婚礼的时候她觉得那么不真实,这样的幸福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能拥有。   原来通往幸福的路上,一定是设有许多障碍的。   “数数,那些人…”杜晓美也听出不动劲。   “走吧,我们去看看。”   “要不,还是不去看吧?”   韩数微微一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些人既然找上门来,就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钱,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杜晓美瞠目结舌,这还是亲人吗?   她还是有些担心,作为韩数唯一的好友,她是知道韩数跟着祖母长大。后来祖母去世,韩数几乎没有亲人。   得知好友和父亲和继母弟弟和好,她还替对方高兴。   没想到,事情不简单,还另有隐情。   “你真的没事?”   “没事。”   两人正要下楼,赵远芳一身的旗袍,急急跑上来,“数数,你先别下去,下面乱得很。你休息一会,等人都走了再下去。”   “妈,是不是江市来人了?”   赵远芳为难地点头,开始心疼起来。这都什么事啊,数数的命已经很苦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破事,真够糟心的。   “对不起,让你和爷爷受惊了。我不认识他们,以前也没有见过他们。不过……他们说的未必不是真的。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傻孩子,这事怎么能怪你?人哪,哪个能选择自己的父母,那是你根本就改变不了的。你爸和你杜姨出去了,还有时律,他们会处理好的。”   赵远芳过来扶着她,让她进去休息。   她摇摇头,苦涩一笑,“妈,我还是想出去。以前不知道,总觉得命运对我不公平。为什么别人有父母疼爱,我没有?我其实很想问,可是问谁呢?现在知道了,我觉得命运对我已经十分眷顾。但我还是想问问那些人,问问他们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亲人,怎么能一听到有个孙女流落在外,第一件事情不是心疼,而是要上门来闹事,想得好处?还有那所谓的亲妈,要是有机会,她也想问一问,到底是怎么样惊天动地的爱情,可以让一个女人不顾刚出生的女儿,也要和情人远走高飞?   她的脸色平静,眼中却有悲伤。   赵远芳略一沉思,道:“好,去问问清楚也好。咱们不惹事,不过事来了,咱们也不怕。你放心,家里人都会支持你的。”   “谢谢妈。”   “傻孩子。”   酒店外面,赵时律和韩东夫妻一露面,孙家人立马扑上来。   “孙女婿,我是数数的亲阿婆啊。我跟你说,韩家人不是个东西啊。这么多年,都瞒着我们,不肯把孙女还给我们。他们一肚子坏心,害得我们家玉柱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也害得我们连亲孙女都见不着…”   “对啊,对啊,全是他们在中间使坏,要不然我这个当伯母的一定把数数当成亲生女儿来疼。”   杜若梅气得肝都疼,孙家人是什么德行,谁不知道。真要是数数在他们家长大,那是掉进了苦水坑,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婆婆含辛茹苦地把数数拉扯大,朱雀巷里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听到孙家人这颠倒黑白的一番话,她真替婆婆委屈难过。   “你们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天打雷劈!你们是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为老不尊,偷鸡摸狗,还有脸说!”   “你个黑心肝的东西…你们韩家得了房子还有钱,就想独吞。我告诉你们,没那便宜的事情,我们才是她的亲人,我们也要房子,还有钱,一样都不能少!”   孙阿婆作势要来打杜若梅,被韩理死死制住。   韩理年轻,大小伙子一身的力气,孙阿婆哇哇地叫唤着。   很多宾客都没有走,不远不近地站着。赵时律眼神慢慢地扫过去,长辈们自然不会凑热闹,留下的都是些年轻人。他眼神微闪,什么也没有说。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群记者,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猛拍。   赵时律眸光更冷,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对面的星海湖。星海湖那边的宾客也有很多没走,往这边看过来。   酒店门口,站着准备离开的沈家人和白家人。   “真想不到,赵家新娶的媳妇身世这么复杂。”   “你不知情,听说她的生母作风不好,年轻时惹了一堆的风流债,后来还和人私奔了。”   “真的,这样人家的女儿赵家居然敢娶,可真够心大的。”   “可不是嘛,所以说女人哪长得有点姿色,再有些手段。管她是从地方出来的,香的臭的,只要把男人迷得团团转,照样能嫁好人家。”   “这结婚哪,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像白小姐和沈公子这样的家世。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相辅相成。”   “没错。”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白露脸上全是骄傲。她这样的家世和相貌,无论是嫁给谁,都会让人交口称赞。   而韩数……   那样出身的女人,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找个差不多的男人嫁了。而不心比天高,一心想攀高枝。   她倒要看看,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书扬啊,听说你和赵家今天新娶的媳妇还是同学。你说说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要真是和她的生母一样行为不妥当,我可得和赵叔好好说说。”   白云先问着沈书扬,把一个身为晚辈的担心表现得恰到好处。   沈夫人一听,眉微蹙。   离得近的宾客们,齐齐看着沈书扬。听说沈公子和赵家的孙媳妇以前是一对,不知怎么的那女人就嫁给赵总了。   老丈人这样问话,那都是坑啊。   沈书扬沉着脸,一言不发。   “亲家,书扬他们的学校那么大,哪里能认得清每一个同学?”沈夫人不冷不淡地插过话,白云先就打着哈哈,随声附和着。   都是人精,凡事不用点破。   白露却不想轻易揭过这个话题,“我跟韩数见过几次面,看得出来是个手段的,也有几分本事。就是可惜家里拖后腿,要是她嫁给一般的人,就没这样的事了。那些人无非是要钱,看到她嫁进赵家,想来沾沾光。”   她这番话说得尽力中肯,可是听在沈夫人耳中又是眉头一皱。   原因无它,沈夫人嫁进沈家也是门不当户不对,而且娘家拖后腿。   白露脸上的傲色在沈夫人淡淡地看过来时,慢慢僵在脸上。她心一沉,自己忘记这个临时婆婆的家世了。   她挤出一个笑,也没有解释。   反正是临时的婆家,她根本用不着讨好。   沈夫人原本就不太喜欢她,这两天接触下来,一分不喜已经加到三分。刚才她的那番话和神态,又增加了两分,已有五分不喜了。   不过,沈夫人久经商场,也是有城府的人,什么都没有说。   “书扬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不是还要赶飞机?”   白露睨了一眼沈书扬,和这个男人做戏真不值。为了做戏做得真,两人还要一起去马尔代夫度什么蜜月。   星海湖这边,随着白露和沈书扬的离开,宾客们好些也都走了。赵家的热闹,明天报纸上自然会出来,不用巴巴地在这里守着看。   沈夫人和沈老爷子坐进车子里,却并未离开,而是静观着对面的动静。   那边的孙家人刚开始看到记者拍照还吓了一跳,等到有人开始要采访他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   赵时律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话。那种阴沉沉的气势令很多人感到害怕,同时也有些摸不清头脑。   赵总这是怎么了,怎么不把人赶走,还由着他们闹?   韩东夫妻俩还有韩理贺学文都听得快气炸了,那家人怎么那么不要脸。说什么他们韩家瞒着他们,不把孙女还给他们,还说什么韩家居心不良。   这个时候,韩数已经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杜若梅担心地问着。   “我来看看。”   那边孙家人看到韩数出来,大声道:“记者同志,你们看,那就是我的孙女。”   说完,孙阿婆两眼发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来,就要抱着韩数,被赵时律一挡一扫,人就倒在地上。   “哎哟,没有天理了啊,没有王法了啊。亲孙女不认亲阿婆,亲孙女婿还打亲阿婆啊!”   那些记者围过来,话筒递到夫妻俩的面前。   “请问,这些是不是赵太太的亲人?”   “赵太太为什么不认自己的亲奶奶和亲爷爷?”   赵时律冷眉一皱,挡在韩数面前。韩数制止了他,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摇着头,然后面对那群记者。   今天这事,一定是有预谋在先。   要不然记者来得不会这么快。   杜晓美叫起来,“你们是哪个报社的记者,我告诉你们,我可是认识很多记者的。你们要是敢乱写乱拍,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都是同行,那些人中自然有人认识杜晓美。   可是今天这趟活,他们收了大好处的,怎么着也要把事情曝光出来。   韩数先是看了一眼孙家人,从孙阿婆到李满香。这样的亲人,真是天大的讽刺和笑话。如果在前一世这个年纪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想她有可能会崩溃。   感谢奶奶,感谢韩家人,让她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   此时的她,面对这些所谓的亲人,没有难过没有抱怨,也没有自暴自弃。她很平静,平静到像看一群路人在做着荒诞的表演。   然后她的眼神转向面前的记者,缓缓地开口。   “我曾经在杂志社上过班,了解你们的难处。一定是上头有命令,你们不接这活不行。既然你们问了,那我就一一回答你们,也让你们好交差。”   “第一,我不认识这些孙家人,因为我是跟着我祖母长大的。第二,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亲人,那么就凭一张嘴吗?请问证据呢?第三,他们在我结婚的当天来闹事,是亲人做得出来的吗?你们是记者,我想以你们的职业素养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不用我多说,今天的事情都是别人针对我们赵家耍的小人手段。当然,你们是收钱替人办事,我不怪你们。但也希望你们能有一个记者的严谨态度,有一写一,有二写二,不要胡编乱造,否则我们会采取法律途径解决。”   赵老爷子一直坐在里面静静听着,听到韩数有理有据的话,不停点头。慢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神情怡然。   “老爷子,这下你放心了。小少夫人是个能经事的,不会被这样的小事给难住。”   “商场之中尔虞我诈,他们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我相信时律自己有能力抵抗住大部分,但我也希望他的妻子能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现在看来,这臭小子眼光不错。”   张大海也露出笑意,“小少爷随您,眼光一向好。”   赵老爷子闻言,哈哈一笑。   那边孙家人一听韩数的话,哪里肯依。孙女不认他们,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都是天杀的韩家人哪,不肯告诉我们。他们心太坏了,我真是你亲阿婆啊!你不要被他们骗了,那房子不能给他们,要给我们哪!”   “我是你亲伯母啊!”   韩数看着她们,这些人的眼里只有算计,哪里有半点的亲情。   她感谢奶奶,没有把她送到这些人的身边。要不然,她都无法想象,自己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你们说我家人不告诉你们,那我问你们,你们现在是听谁说的?而且认亲不是凭一张嘴就能认的,证据呢?那个证人在哪里?证人都不来对质,你们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你们?”   孙家人被她说得有些懵,李满香喃喃地道:“冯莲说的啊,她和你们住得近…她说你是提前出生的,是玉柱的孩子。”   “原来是她,她是出了名的爱搬弄是非,她的话你们也信?这天底下早产的人那么多,难道个个都会碰到冒出来乱认亲的人吗?”   杜晓美拍起巴掌来,“真是活久见,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容易认亲的。光听别人疑神疑鬼的一说就可以认亲,而且还想要钱还要房子,真是太容易了。前段时间有人说我长得像外国一个总统,那我是不是外国总统家的女儿啊?我要不要去认一下?”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赵远芳被晓美这一说,也有些忍俊不禁。   那些记者到底是收了别人的钱,还是坚持挖根,“赵太太,他们说得不像假的,请问要是他们真是你的亲人,你会怎么做?现在科学这么发达,做个亲子鉴定不就清清楚楚。”   这个问题很刁钻,孙家人燃起了希望。   “对啊,可以做个鉴定。”   “对,做鉴定。”   “你叫什么名字?我觉得你做记者简直浪费,你应该去当律师。”杜晓美挖苦道,记住了问这个问题的记者。都是同行,这样不识趣,为了钱连基本的道德都没有,简直是他们记者界的败类。   “这个问题,又是不像又是要是。本身就是不确定的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假如我现在问你,你如果不是你妈和你爸生的,你怎么办?而且还不停有人冒出来要和你做亲子鉴定,你做还是不做?请问我有什么义务和一些莫名其妙跑出来认亲的人做亲子鉴定,他们凭什么?”   那个记者脸一白,实在是想不到看起来温婉的韩数会反问这样的问题。   韩数没有看他,对着众人道:“做为一个记者,要有自己的职业操守。莫须有的事情也拿出来问,到底是博眼球还是收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好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既然你们来了,那么也沾点喜气吧。”   她微一示意,酒店的工作人员连忙出来派发喜糖。   “孙女啊,我们怎么办?”   孙阿婆叫起来,今天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他们可不干。   韩数神色不变,突然笑起来,“各位记者朋友,你们来说说对于无故闹事者,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那些记者没有一个说话的。   杜晓美冷笑一声:“当然是报警哪。”   说着,她拿起手机真要报警。   孙家人一听,立马退得老远。   “你给我等着,连亲阿婆都不认,我要去告你,告你弃养!”   孙阿婆叫唤着,指着韩数,恨不得扑上来打一顿。韩数冷漠地看着她,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会是自己的奶奶。   她的奶奶,是多么的慈祥。   “那你去告吧!在告之前好好和指使你们的人研究一下律法,看看怎么样才能从我这里捞到更多的好处,我随时奉陪。”   孙家人被她一堵,李满香的眼珠子乱转,孙阿婆“呸”了一口。一家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边走边骂。   看到那家人的样子,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出来问题不对。有哪个真正想认孙女的人是这样的表现,分明就是来捞好处的。   有人看韩数的眼神同情起来,这姑娘长得确实不错,一身大红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既有风情又有气势,还真看不出来是小地方出来的。   看这姑娘刚才的气势,能力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差。要不然空有美貌的女人,赵总也不可能会娶。   就是出身差了些,一堆的烂摊子。   “今天对不住大家,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赵时律淡淡地出声,那些看热闹的宾客们立马讪讪地离开。开什么玩笑,赵时律可不是好惹的,万一记仇了怎么办?   韩数对着那些记者,微微一笑,“各位方便的话,可以进来喝杯喜酒,我让酒店给你们重开一桌。”   “不,不了。”   记者们也跟着散去,反正今天是可以交差的。   对面大奔里面的沈家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赵广元那老小子命还真不错。不光是孙子能独挡一面,就连这个孙媳妇也是个扛得起事的。   他一摆手,司机就发动车子离开。   后面车子里的沈夫人则是若有所思。   都是平民嫁进豪门,她不如这姑娘坦荡。试问在同样的年纪,她做不到这姑娘的从容不迫。真是可惜啊,要是嫁进沈家多好。   透过车窗,她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被赵时律护在怀中的姑娘,心里不知是羡慕还是酸涩,同时还有一丝自己都不明白的欣慰。   “走吧。”   她吩咐着司机,疲惫地靠在后座,闭上眼睛。 第57章 黑夜   望南城的门口, 韩数和赵时律等人已经折回酒店。出了这样的事情, 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好在人是打发走了,但谁都知道是暂时的, 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后续。   “我去找几个记者朋友,打听一下今天来的那些人的路数。都是同行, 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们。”杜晓美气得有些牙痒,什么人那么可恶,非挑着韩数结婚的当天来闹事。   韩数摇摇头, “他们不过是拿人钱财, 替人办事的,无可厚非。真正搅浑这件事情的另有其人, 你别搅进来,对你不好,我心里有数。”   晓美还要在那个圈子混,不值得去得罪人。   “欺人太甚, 赵总你可不能放过那人。”杜晓美何等敏锐, 韩数这一说, 她立马想到孙家人幕后的主使者是谁。赵总财大势大,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男人去处理的。   赵时律眸眼沉沉, 闻言颔首。   赵远芳脸上也是少见的强势, “今天这事我们赵家绝不答应,那些人要是自己寻来的还好说。真是有人从中挑拨,我们一定要查到底。”   赵家是在南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真要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就是和赵家过不去。对于那样的人,赵家绝不会手软。   此时,张大海扶着赵老爷子过来。赵老爷子脸色尚可,甚至有些放松。他看了一眼赵时律,又看了一眼韩数,什么也没有说,唯有欣慰地拍拍孙子的肩。   他直接出了酒店,坐车离开。   剩下的人依次离开,韩东夫妻俩一直没说话。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好看,觉得是因为他们才给韩数添的麻烦。   孙家人开口闭口就是房子和钱,指桑骂槐的不就是在说他们。要是他们不来南城,不要数数给的房子,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   韩数瞥见他们样子,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们在南城安心住下,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该来的躲不掉,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早知道早解决。”   “怎么解决?他们万一真要去告你…”杜若梅忧着心,圆圆的脸皱成包子。   韩数不怕他们告,这是民事纠纷,法院就算是收到诉状,第一件事情是要了解事情真相。事情的真相就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亲人,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之下,自己怎么可能会认他们?   再者如果真是弃养,还轮对不到自己,孙家的老两口可是有儿子的。天底下没有听过儿子不奉养老人,却告素未谋面的孙女弃养的?   她有想过用钱打发他们,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情一旦开了先例,以后他们就会像蚂蟥一样吸住自己不放。   无关钱财,而是她发自内心觉得厌恶。   她真的不想和那家人有一星半点的牵扯,如果她不是孙家的孩子……   “爸,我有话问你。”   韩东看了看大家,和她走到一边。   杜晓美识趣地到楼上休息的房间去收拾东西,赵远芳和她一起。楼下的大厅里,就剩韩数赵时律和韩东夫妇以及韩理。   韩数迟疑问道,“当年,那个女人除了和孙家的儿子处对象,还有没有和其他人?”   这样的话,从一个当女儿的口中问出来,是何等的难受。她在问自己的生母,年轻时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水性扬花,和好几个男人都有来往。   她现在甚至希望那个女人真如别人说的那样,和除了孙玉柱以外的男人纠缠不清。那样的话,至少她有可能不是孙家的孩子。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家,她想都不可能比孙家更恶心。   韩东听懂了她的话,略略一愣了一下神。   米爱花的样子浮现在他的眼前,年轻漂亮。他只知道有很多男人围着她转,至于有没有那个过,他还真不清楚。   他的脸上现出可疑的红,臊得慌。   毕竟米爱花是他的妻子,一个男人戴绿帽子本来就不是光彩的事情。他婚前是知道的,但是现在被人一问,还是觉得难堪。   “这事…我不是太清楚。是她告诉我你是孙玉柱的孩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有没有可能,我不是孙家的人?”   赵时律明白过来,握住她的手。她似乎有些颤抖,那是一种悲哀到极致的难过。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希望那个生她的女人一如传言中的那样不三不四。   这是何等的讽刺。   “我们先偷偷做一个亲子鉴定,无论是与不是,先想好对策。”   他的话给了她安定,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派人把韩家人和杜晓美送走后,夫妻俩才离开。他们没有打算出国度蜜月,虽然她已孕满三个月,可是大家都很谨慎。   再者,一个孕妇去国外度蜜月又有什么意思。   浪漫不会有,疯玩和肆意更是不被允许,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呆着,欣赏风景。   所以他们选择的距离南城不到三小时车程的一座庄园,这座庄园就是赵家的。那时应有尽有,自在又清静。   与此同时,正在VIP候机室的白露接到电话,匆匆离开。   “你去哪里?”沈书扬在后面问着。   白露回过头,讥笑一声,“沈先生难不成真的要和我去度什么蜜月吧?你和我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最清楚。你觉得就我们俩个人,这蜜月有什么意思。你放心,我这是看在合伙人的份上,替你着想。度蜜月的人都帮你找好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顺着她的目光,沈书扬看到拖着箱子的朱紫青走过来。   他脸一冷,最讨厌别人擅自做主安排他的事情。   “白小姐真是机关算尽,事事都想在别人前面。我沈书扬要做什么,还轮不到别人指手划脚。你叫来的人,从哪里来给我滚哪里去!”   最后一声是低吼的,朱紫青刚好听到,欢喜雀跃的脸色立马煞白。   “书扬…”   她小声地唤着,换来的是沈书扬厌恶的眼神。   沈书扬从小到大都是骄傲的,什么时候被别人这样安排来安排去。他最讨厌有人替自己做主,尤其是女人。   “谁叫你来的,你跟谁走。”   他说完,大步离开。   朱紫青想追上去,被他回过头来的眼神一吓,又缩着脖子。   书扬是真的生气了,她感觉的出来。最近书扬的情绪就不太好,对她是忽冷忽热的,她还以为结婚后,书扬会冷落自己。   没想到白露说可以成全他们,她高兴的都快要发疯,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接到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早早就等在机场。   “白小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除了这下,她想到别的可能。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她真是昏了头,居然相信白露真的会好心成全自己。   没想到,都是对方的阴谋。白露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想让书讨厌自己。   白露懒得理她,一个小三,还敢质问别人。   “我是真的诚心让你和他一起度蜜月的,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大的反应。可能是你在他的心中根本不够分量吧。”   朱紫青更气。   她气自己怎么会轻易相信白露,也气白露说话难听。   “好,白小姐,你够狠。”   白露无所谓地看着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翻不了什么大浪。   朱紫青恨恨地瞪一眼,拖着箱子离开。她一走,白露的脸色完全沉下来。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跟着出了机场。   电话是打给黄赛月的,两人约了地点见面。   换成以前,白露是压根看不上黄赛月这种人,肤浅又贪婪,看着就令人讨厌。但是现在她需要对方,因为孙家人之所以会来南城,而且还能出现在婚礼现场,都是她安排的。   而她自然是不会露面的,这件事情次给同是江市又是韩数同学的黄赛月去做,是最合适的。   反正只要有钱,自然有人卖命。   “白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你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韩数真的是孙家人?”   黄赛月一愣,立马点头,“白小姐你今天没有看到韩数的韩家人的反应,我敢肯定韩数一定不是韩家人。至于是不是孙家人,我想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孙家人,那就是另一家的人,不是更好。”   白露眼神一亮,没错。   堂堂时居的老板娘,生父不详也就罢了。要是隔三岔五就有人来认亲,赵家人就算是再深明大义,再宽宏大量,恐怕也容不下这样的媳妇。   “好,你说得对,让孙家人尽快行动。你放心,事成之后答应你们的我都会做到。”白露从手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钱,放在桌上。“这是今天的钱,以后你每做成一样,我都会加钱。”   黄赛月一把将钱拿过来,塞进随身的包里面。   “谢谢白小姐,我知道怎么做。”   她离开后,把包抱得紧紧的。最近这段时间,她几乎赚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目。要真按白小姐说的办成了,她得到的不光是钱,还能看到韩数的惨样。   想想都让人开心。   她没有注意到,从她离开后,身后就跟了人。   度情庄园内,韩数看着花房里的那一盆盆精心照料好的蕙兰,觉得这个庄园是个有故事的庄园。   不光是这个庄园老土的名字,还有这一盆盆的蕙兰。   也几乎能肯定,赵爷爷和沈爷爷还有沈奶奶当年必定有一场说不清的情感纠葛。至于赵爷爷这么多年,还对沈奶奶念念不忘。   不过度情这两个字,就有点让人牙酸了。   真的很难想象,赵爷爷那样的一个人会给庄园取这么一个名字。   庄园的露天花田中,种满了各色的花。放眼望去,黄黄一大片的是雏菊,紫色一大片的薰衣草和荷兰菊,红红一片的是玫瑰和朱顶红。   各色的大片像七巧板一样,将露天花田拼凑成一块巨大的七彩图案。   站在别墅的二层楼上,放眼望去,心旷神怡。所闻之处全是花香,所见之处全是美景,此前因为孙家人闹事而产生的闷堵散得一干二净。   赵时律从身后走来,看着迎风而立的女人。   她已换上轻松飘逸的裙子,宽腰的样子显得身姿更加轻盈。光洁的脚上是一双粉色的拖鞋,精致的脚踝露出一截。   他的小仙子,一直都是美的。   她的美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他轻轻地走来,不自觉地伸出双臂,从背后环抱着她。   “新婚快乐,赵太太。”   这声赵太太带着某种暗示,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张力。几乎是在一瞬间,她浑身紧绷起来,微微轻颤着。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庄园里很安静,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园工在作业。她抬头看去,能看到不远处的青山,这里仿佛是人间的世外桃源。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美景清幽,还有恍若与世隔绝的环境。   似乎要做些什么,才能不负良宵美景。   可是…一想到那件事情,她浑身紧绷成一根弦,他高大的身体精瘦强劲,手臂慢慢地收紧,身体贴得更加紧密。   “新…婚快乐…”   他低低一笑,热气喷在她的颈间,“你结巴什么?”   她结巴了吗?没有啊。   脸上已是绯红一片,明明刚才不觉得热,怎么现在变得热起来。微风拂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心里却还是火热一片。   说不期待,可能是假的吧。   但是…   她的顾忌,同样也是他的顾忌。他深吸一口气,松开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迫使她与自己面对着对。   “数数,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谈谈?”   他知道她对自己现在不一样,纵然谈不上爱,但喜欢和有好感是肯定的。可是远远不够,他越来越贪心,他想得到她的爱,完完整整的爱。全身心的,不带杂质。   她睫毛一颤,抬起眸。   没错,他们之前有许多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她想,他们确实需要好好地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好,你说吧。”   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从发丝间滑到她的脸上。这个姑娘,一直占据着他的心,从未离开过。   “数数,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她一愣,脸更红了。   这个问题真够直接的,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不是真正二十多岁的女人,她可是有近四十岁的心智。   爱与性,对于一个成熟女人来说,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爱就是爱,想爱就去做,何况是与自己的丈夫。   她点了点头。   赵时律忐忑的心像是飞上云霄,飘然起来。   “那么,你愿意和我生活一辈子吗?”   一辈子很长,却也很短。他甚至想再贪心一些,但愿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及生生世世,他都想和她在一起。   “我愿意。”不加思索,她就给了答案。   没有什么好想的,爱了就是爱了。   微风夹杂着花香吹过来,香气在他们的周围来来转转,久经不散。他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面容,美丽温婉,巧笑嫣然。   风起时,人心动。   不知何时,两人已拥在一起,深深以沫交融。   许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她含羞地点头,看着他下楼。   然后像是做贼一样,偷偷地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做为一个成熟的女性,绝不会认为新婚之夜的夫妻是盖着被子纯聊天的。   很快,她就打开浏览器,输入自己想搜索的内容。   孕期三个月后是不是可以同房?   什么样的姿势不会伤到孩子?   看着那些搜索结果,她一边看一边心里比较着,甚至在脑海中勾绘了详细的情形。一想到…不由脸红心跳。   耳朵还竖着,听着楼梯的动静。   生怕他会突然上来,把她逮个正着。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是这么的骚动,不知会怎么看她?   用完电脑,又像以前一样清空记录,放到原处。   做了几下深呼吸,她下楼去。   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偌大的餐桌上摆着精美的餐具。他从厨房走出来,端着菜。四目相对,她慌忙躲开。   夜里,怀着激动和期待的心情,两人早早上了床。   外面静谧一片,偶尔还能听到虫鸣的声音。晚风徐徐,吹动着窗纱。窗纱泛起涟漪,带着窗帘一起飞舞。   闭眼,睁眼。   心里疑惑着,为什么他似乎并没有那个想法?   她慢慢侧头,大着胆子去看身侧的男人。他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那的薄唇,无一处不完美。   他是一个相貌特别出色的男人,他闭上眼睛的样子比睁开时多了一份无害,没有清醒时那种咄咄逼人的霸气。   “睡不着?”   他缓缓睁开眼,低沉的男声有一丝期待,还有道不名的愉悦,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点什么。   她慌乱地摇头,闭上眼睛。   他轻笑一声,转过身来避开她的肚子,将她搂住。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敏感的肌肤上,“如果不想睡,要不做点别的?”   “不…不…”   她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答着。   “不?”他的尾声拖长,身体贴紧她。   那剑拔弩张之处顶着她,她越发的身体紧绷。感觉到她的紧张,赵时律慢慢松开她一些,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嗅着。   “我记得你以前总躲着我,为什么?”   韩数头皮开始发麻,他的声音带着某种魔力,慢慢地侵蚀着她的心。包裹在外面的坚硬外壳在寸寸瓦解,变得柔软一片。   自己为什么怕他呢?   他看她的的眼神,仿佛她是一块美味的蛋糕,恨不得吞之入腹。她怕他眼中的侵略,更怕的是自己会沉沦。   “我…怕你…”   “怕我什么?”   他的心跳得很快,过去求而不得的日子,每夜每夜都是煎熬。他曾经问过自己,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不怕自己?   这个问题压在他的心里,他早就想问个清楚明白。   “我怕…”   她怕什么?怕自己会和那个女人一样?怕被别人说三道四,将自己与那个女人相提并论。她怕别人轻蔑的眼神,怕别人言语中的看不起。   但她更怕,怕自己真的被他影响。   她的身体开始发软,手足开始无力。心里漫漫地滋生出复杂的感觉,那种感觉陌生的让人害怕,又让人无比期待。   就是这种感觉,让她对他避之不及。   “我怕…我怕自己会喜欢你…”   这是什么答案?   赵时律浑身一僵,怎么和自己猜测的完全不一样?天知道刚才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有多忐忑,他害怕听到残忍的回答,却偏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千料万想,没有想到是这个回答。   “什么意思?”他眼中似有火光,修长的身体悬起,几乎是将她压在身下。   黑夜给了人力量,她心跳得厉害。可是却不再害怕,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她想在这个永远包容自己的人面前,坦露自己的心路历程。   她舔舔唇,不意外地看到他眸一沉。   “因为我一看到你,身体就发软…我怕,我怕那种感觉。以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那种感觉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他的声音暗哑,苦苦压抑着自己的身体。   她心一横,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想要你…从以前就想…”   “轰”   他眸中的火花片刻间炸开来,四射成漫天的霓彩。狂喜让他的嘴角隐约有些抽搐,热浪一遍遍地冲击着他的心脏。   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小姑娘居然…   这个回答似乎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他突然觉得被自己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东西可以放出来,让它们见一见阳光。   他的眼微微地眯起,那里面跳动着狂热的光芒。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有做春/梦梦到的是谁?”   “谁?”   她问着,实则已是浑身红透。   天哪。   新婚之夜,她不知道还有哪对夫妻和他们一样。在讨论彼此年少时的不为人知的悸动和情感,而且他们的对象还是彼此。   赵时律心跳得厉害,像根根鼓槌击在心间,一声响过一声。   这种感觉令人沉醉,他的身体越发沉着,几乎地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的身上。却还尚存着一丝理智,避开她的腹部。   “是你…我看了你晒在院子里的粉色内衣…”   “别说了…”   她作势要捂着耳朵,他强势拉开她的手,强迫她听着。   那暗哑又带魅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然后当天夜里我就梦到你,穿着那件粉红的内衣勾引我,我没忍住…”   她脚趾头微微地蜷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个男人…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明明少年时候那么的阴沉沉,居然做这样的梦。而且他现在是堂堂的大老板,怎么敢说这样的事情?可是她居然好想听,是怎么回事?   “我才不会…勾引你…”   他嘴角勾起,眼尾腥红一片。   “你有…你只要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勾引我。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弄了你几次?”   她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怎么…什么都敢说…   可是好羞耻,又好想知道,而且好想听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她觉得自己自己都快软成一滩水,还是快沸的热水,就差咕咕冒泡了。   “我弄了你四次,一次比一次爽…你叫得真大声…”   “别说了…”   她拼命摇着头,整个人都开始热得冒烟。   他的眼眸中是她,她媚眼如丝,眸光潋滟。那水嫩的唇,那娇羞的容颜,一直拨弄着他的心弦。他身体的紧绷已经到达临界点,再也忍不住。   “好,不说。”   他话音一落,人已轻轻压上来…   以吻之名,终止话题。 第58章 低喃   郊外的夜晚静寂微凉, 四下漆黑一片, 唯有庄园几根灯柱上的夜灯发着微光, 与满天闪烁的繁星连成一片。   这里,有着城市里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没有城市的喧嚣, 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霓虹夜景。有的是宁静的夜色, 完全有别于城市的冷清,和让人心安的宁静。   别墅二楼宽敞的卧室中,散发着某种气息, 挥之不去。大床之上, 熟睡的女人发丝散落在枕间,面容娇好, 呼吸香甜。   床的外侧,还有人没有入睡。   赵时律靠坐在床头,就那样看着睡得香甜的女人,心被填得满满的。再是动情, 顾忌到她腹中的孩子, 他依然不敢放肆。   所以, 最后还是她用手帮自己解决的。   医生也好,网上的搜索结果也好, 都说三个月应该可以。   三个月已过, 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了。但是他不敢冒险,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说太珍贵, 珍贵到他害怕自己的一时放纵会伤害到他(她)。   他慢慢抬起手,缓缓地按在胸口。那里还在欢喜地跳跃着,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   新婚之夜,互吐心声。   那个放在心里的姑娘,终于在自己面前放下所有的防备。她羞怯地告诉自己,她年少时就对自己心动。他听到那句话,是何等的欢喜。这种喜欢胜过世间万千的快乐,欢喜到他恨不得昭告所有人。   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他的心灵游荡着,在暗夜是孤独前行。远处没有光亮,没有灯塔,他甚至不知道这样坚持的意义,也看不到路的尽头。   突然,路的远处出现了灯光。   他唯有紧紧追随着那光芒,拼命奔跑着,不敢停歇。   终于所有的坚持,都有了结果。所有的爱都有了回应,他的面前不再是微弱的灯光,而是漫天的繁星。   所以,他失眠了。   轻轻地下床,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公司的邮件。突然不知想到什么,调出浏览记录,看到今天的被人浏览过的网页,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顺着网页下翻,看着今天她看过的内容,弧度越发的扬起。这个傻姑娘,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小骗子。   他的脑子里全是烟火,一朵朵地炸开着,欢喜到差点无法呼吸。看来是再也不能分心去处理别的事情,工作邮件上的字,他一个都看不进去。索性关掉电脑,重新躺在她的身边。   她的幽香灌进鼻子里,撩拨着他的心。   他轻轻地叹息着,细啄着她的唇,低喃着,“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睡得真香。现在放过你,等你生完孩子,我再加倍讨回来。”   睡梦中的韩数嘤咛一声,像是应下了。   他的呼吸重起来,再次啄了一下她的唇,“早知道你那时候就想要,我何苦夜夜受煎熬,真该早点把你办了。”   那个时候,他以为她讨厌自己。她对自己那样的冷若冰霜,谁能想得到她其实心里也是有他的呢?   口是心非的小姑娘,真应该好好受到惩罚。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腹部,那里似乎比以前鼓了一点点。掌心慢慢滑动着,冷漠的心早已沦陷,开始幻想着孩子的模样。   心爱的人就躺在自己怀中,她的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光是想,已让人幸福到无以言表,满足到只余慰叹。   人生若斯,夫复何求?   互相吐露过爱意的夫妻会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就像他们一样,就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对方,就能感觉到幸福。   韩数从来没有想过,爱情会是这个样子。在她的阅历中,她对沈书扬只有过心动,那是浮于浅表的爱慕。   她和沈书扬之间,没有这种相濡以沫的温暖,没有这种甜蜜到满足的幸福感。现在的她,光是他修长的身影在厨房里忙进忙出,都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幸福。   厨房是开放式的,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在做什么。   他高大的身姿穿梭在厨房里,冷峻的侧颜如雕刻出来的一般,微垂的眼眸时不时看她一眼。他和她之间,像是连着千丝万缕,每一丝每一缕都蕴含着深情,在眼神交汇之间缓缓地流动着。   庄园的日子悠闲又懒散,却让人觉得无比的放松。   清晨,他们在花海中散步,中午他就在露台上看着风景,喝着庄园自产的蜂蜜水,吃着自己种的水果。傍晚,他们会在附近的山脚下走一走。   日子过得清静而又满足。   晚风徐徐,拂过他们的脸颊。   她神色平静柔和,被他护在怀中。乡间的小路上,高大的男人和娇美的女人总是会让人多看一眼。   他神情自然,大方任一些附近的村民议论着。   “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你和孙家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   她喃喃着,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感到难过。庆幸的是她和那样乱七八糟的一家人不是亲人,难过的是那个生她的女人,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行为不端。   “那真是…太好了。”   “这几天孙家人没有闲着,他们曾经向法院告过你,但是法院没有受理,认为无凭无据,不足以立案,建议他们私下解决。我想他们应该会寻求街道派出所或者舆论,一定会强烈要求与你面对面交涉。”   “不怕,我不是孙家人,他们再怎么闹都没用。”   赵时律狭长的眼深沉一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要是他想的没有错,弄走孙家人,还有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总之,没完没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顺便把你的样本和你爸的样本也送了检,结果和我们知道的一样。”   韩东不是她的父亲,这点可以肯定了。事实上也是为了怕万一,才会送检。一个男人要不是实在心里有数,也不会轻易承认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早就知道的结果,韩数还是有些难过。   “真是难为他了,那天他什么都没有说,应该是觉得很难堪。”   婚礼那天韩东整个人都是木的,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可是那样窝囊的事情被别人闹出来,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好受。   赵时律将她拥得更紧了些,替她捋着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你有没有想过,见一见你的生母?”   韩数一愣,抬头仰望着他。   小时候,她不止一次幻想过那个女人会回来。就算是名声再不好,也是她的亲妈。只要她回来,那她就是有妈的孩子。   可是,她年年都失望,一直到她长大。   “……能找得到吗?”   她的生父是谁,唯有那个女人才知道。孙家人可以打发掉,但是孙家人一走,她敢肯定还有会其他要认亲的人冒出来。   “现在不比以前,网络越来越发达,又有私家侦探,怎么可能找不到?”   “那就找吧。”   有许多话,她想当面问问那个女人,她的生父是谁,为什么会抛弃她?这些答案其实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重要,只不过她想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待。   尤其是她的上一辈子。   当他们回到南城后,韩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出最近几天的报纸。翻来翻去也没有看到有关于她的新闻,倒是发现了白家的往事。   豪门世家,只要深挖,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白夫人当年抢了自己姐姐未婚夫的花边新闻,充斥了最近几天的版面。听说因为这件事情,白夫人大闹报社。   陈年往事,被人翻出来本来就令人恼火。关键是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写的,事情极为香艳,几乎让白夫人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因为此事,白露和沈书扬的蜜月之行也取消了,两人都在南城。   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正在从行李箱里取衣服的男人。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与孙家人见了面,就在辖区的派出所里。孙家人还是那番说辞,叫嚣着要让韩数给他们养老。   孙铁柱两口子一直在哭穷,说家里怎么怎么揭不开锅。老两口怎么怎么可怜,一家人都吃不饱饭。   无论有多违伦常的事情,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都见过。   这件事情,看起来再明显不过。显然是孙家人看到没有养过的孙女发达了,嫁到有钱人家,就想来沾光。   说来说去一句话,就是要钱。   韩东夫妇陪同过来,做为当事人,他们也是要到场的。   孙阿婆一看他们出现,差点冲上来要打韩东,“你们韩家没有一个好人,霸着我们孙家的孙女不还。现在你们得了好处,就想让数数不认我们。我告诉你们,没门!”   工作人员拉着她,一脸的无奈。   这家人闹了好几天,烦都烦死了。   韩数很平静,看了对面的一家四口,“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说我是你家的孩子,证据呢?拿不出证据就凭一张嘴,那是碰瓷,是诬蔑。”   “做亲子鉴定。”孙铁柱一口咬定,表情笃定。   “好,那就亲子鉴定。不过在法律上讲究的是谁主张谁举证。是你们认为我是孙家人,所以相关费用都由你们来出,我碍于道义会配合你们。”   孙阿婆听得晕乎乎的,问身边的孙铁柱,“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孙铁柱也没有听得很懂,就听到要他们出钱的意思。“你这是不孝,怎么能让我们出钱?你钱那么多,出点怎么了?”   韩数就不说话了,看向派出所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立刻给孙家人普了法,惹得孙家人一直在大呼小叫,不肯出亲子鉴定的钱。本来就是来占便宜,想让韩数给他们房子给他们钱,一听到要自己出钱做鉴定,孙阿婆当下就在地止撒起泼来。   “还有没有天理啊!亲孙女这是要逼死亲阿婆啊!”   “同志啊,你们不能这样啊!不能看到他们是有钱人,就帮着他们……我们真是她的亲人,她有钱还嫁到有钱的人家,这钱就应该她来出。”李满香更是不愿意出这个钱,要不是因为有钱分,她才不会和老两口一起。   这些年,就因为当年小叔子赔偿款的事情,他们早就和两口断了来往的。   “法律上就是这样规定的。”   “什么规定?我老婆子不认字,你们这是糊弄我!”   孙阿婆抹着眼,眼珠子却是乱转的。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韩数身上扑,被赵时律等人挡住。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在我孙女面前胡说八道,让我孙女不认我们。你们自己住着城里的房子,好吃好喝的,没良心哪!”   韩数被赵时律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没有任何证据非要说我是你们孙家人,就凭这点,我也可以告你们。你们想要钱想要房子,那就证明给我看。我告诉你们,我配合你们做鉴定,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否则就凭你们那天大闹我的婚礼,没有证据就敢说我是你们孙家人,我早就报警了。”   这番话说完,韩数猛然一个清醒。   从一开始,他们的态度就错了,给了别人和孙家人一个误解,确定了自己不是韩家的人。也是他们心虚,否则一开始就咬定她是韩家人,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的事?   既然事情已经来了,绝了后患也好。   “数数啊,你不能这么无情啊…你真是我们家的孩子…你让韩东说说,当年米爱花嫁进韩家时是不是早就怀了孕?”   韩东黑着脸,极为难看,眉头的皱纹能夹死苍蝇。   韩数冷冷一笑,“你问我爸做什么?就算那个女人是嫁进韩家就怀了孕的,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你们孙家的人。听说那个女人的相好有好几个,你们凭什么就断定我是你们家的人?”   赵时律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再也不会受那个女人的影响?   韩东和杜若梅也很震惊,不过这些话由韩数说出来最合理。杜若梅没有那个立场说,而韩东顾忌到韩数的想法,也不敢这样说她的生母。   孙家人被她说得全懵了。   对啊,当年那个米爱花野得很,和好些男人都有来往,谁知道孩子是谁家的种。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家的啊。   “你们说我是孙家的人,那好,我配合你们做鉴定。但是你们要是连鉴定的钱都不出,那就不关我的事情。毕竟我是根本不想找什么亲人,也没兴趣知道自己是哪家的人。因为我是韩家人,我姓韩。”   “对,我女儿是姓韩的,她是我们韩家人。”韩东想起母亲的话,突然背挺得很直,斩钉截铁地说着。   “呸,你自己做了王八,还好意思说数数是你们韩家人!”孙阿婆吐着口水,眼睛斜着韩东,一脸的轻视。   韩东身体晃了一下,韩数扶着他,“生恩不及养恩大,在我心里,我就是姓韩的。我是我奶奶养大的,我爸就是韩东。无论我的生父是谁,我爸永远是我爸。”   听到她的话,杜若梅开始抹眼泪,韩东也是一脸的动容。   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母亲说得没错,可惜自己那么多年一直在钻牛角尖,不肯和这个孩子亲近。   他真是后悔啊!   “你这个孩子,亏你还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这么是非不分?”孙铁柱指着韩数,满脸的痛心和失望。   韩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李满香趁着别人不注意出去,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打给黄赛月的,他们一家人顺利来南城,是黄赛月暗中帮助的。   她说了一下情况,大概的意思是不想出钱。   黄赛月在电话那头翻着白眼,让她等一下,然后给白露去了一个电话。白露的回复很简单,这个钱她可以出。   李满香再次进来后,明显底气足了。   “数数啊,这个鉴定的钱我们出。谁让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只想认回你,别的真的没有多想。不像有些人,就想霸着你不放,想从你手里捞好处。”   韩数了然一笑,看来孙家的背后真有人。   “行,你们愿意出,我就配合你们做。警察同志,麻烦你们做一个见证,取样送样检验我想让你们把关。”   关于这点,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自然配合。   当着孙家人的面,韩数坐下来拿出指甲剪,剪了一遍指甲,把剪下来的指甲包好交给工作人员。   孙家人一脸懵,鉴定不是要验血的吗?指甲顶什么用?   “这点指甲能有什么用?”孙铁柱叫起来。   韩数睨着他,能剪指甲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难道孙家人以为她还会抽血验亲吗?想得倒是挺好的。   “亲子鉴定的样本可以是头发指甲和血液等等,出来的结果都一样。”工作人员解释完,孙家人还将信将疑。   最后取了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孙老头身上的样本和韩数一起做鉴定,两份样本由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陪同一起送到专门的司法鉴定中心。   事情进行到这里,韩数就离开了。   反正结果已经知道,这些孙家人从哪来到时候就会滚回到哪里去。现在她应该担心的是后续,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人冒出来。   得尽快见到那个女人,问个清楚。   几天以后,派出所打了电话过来,说了鉴定结果。和他们知道的一样,韩数和孙家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这下,孙家人彻底懵了。   孙阿婆不相信,在派出所的门口撒泼,“你们肯定是收了他们的好处,昧着良心哪!我不服,我要去告你们。”   “老太太,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家的门口。而且鉴定结果是专门的司法鉴定机构出来的,不可能有假。你们根本就不是赵太太的亲人,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诬蔑我们公职人员,我们是有权力依法拘留你的。”   孙阿婆一听要拘留她,立马从地上爬起来。   “你们就是看我们穷,所以欺负我们…”   “老太太,说话要讲证据。你们孙家想认孙女,人家也配合做了鉴定,事实证明赵太太不是你们家的孩子。要是你们再不依不休,那就是存心诈骗,那是犯罪的行为。你们如果还要闹,恐怕赵家那边不会好讲话。我劝你们,赶紧回去吧。”   孙老头哼哼着,就知道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还害得他白跑一趟,耽误了和老寡妇相会的时间。   李满香不甘心,那个丫头怎么能就不是孙家的人呢?   “呸!就说那个米爱花是个不干不净的东西,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过。”   孙铁柱心里烦躁着,满心欢喜以为有好处,没想到白跑一趟,怎么着也不能这样回去,“行了,少说两句。你赶紧打电话问一问,我们这趟出来,难道就白出来了?没这么便宜的事情,谁让我们白跑一趟,我们找她去!”   “对,对,一定要找她去!”   孙阿婆也反应过来,韩数这边的事泡了汤,他们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吧。   反正是冯莲的女儿带他们来的,这事就得黄家的丫头负责。   等他们找到黄赛月时,黄赛月已被派出所刑事拘留。原因是黄赛月被人举报偷窃,而且在失主家里失窃之后,有人看到黄赛月在某行存入了大量的现金。   因为数额比较大,黄赛月一开始拒不交待这些现金的来源,所以暂时将她拘留。   最后,黄赛月给白露打过电话后,才承认下来。   原来白露一听,就知道她是被人盯上,还后下了套。马上叮嘱她,只要她咬死不说出钱的来历的,承认钱是偷的,按全额把钱退给失主,其它的事情都有人帮她摆平,白家在南城是有很多人脉的。   法律有明确规定,全额退还赃款且态度良好的,可是视为轻微情节,不作犯罪论之。   而且事情解决之后,白露承诺会额外赔偿她二十万。   所谓财帛动人心,黄赛月想着拘留两个星期换来二十万,这买卖怎么算都划算。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孙家人和韩数没有关系,他们没有利用价值,白露压根就不会管他们。   当他们打听到黄赛月的事情,知道黄赛月被刑拘,怕被连累惹麻烦,一家人灰溜溜地回了江市。   这趟南城之行,半点好处没有沾到。他们在怨恨韩数同时,更多的是把怨气撒在黄赛月的身上。   于是不到一天的功夫,江市几乎能知道的人都知道黄家的丫头在南城偷东西,被派出所给抓了。最后传来传去,事情越来越严重,说什么的都有。说偷东西的,还有说卖那啥的,总之黄赛月的名声彻底臭了。   冯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夜赶到南城,两个星期之后才见到女儿。   一说家乡的那些谣言,黄赛月差点晕过去。   她怨白露不善后,又在那二十万面前低下了头。等她回到江市后,才发现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   得了二十万,母女俩少不得要显摆一下。穿金戴银的招摇过市,更加印证了她在南城卖了啥的谣言,把母女俩气得半死。   这些事情,全部和韩数无关。   韩数又恢复了往常那样的生活,画画图纸养养胎。直到赵时律告诉她米爱花的下落,她心里的平静重新被打破。   终于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她的心情特别的复杂。没有兴奋没有雀跃,也没想象中的怨恨,有的只有怅然若失。   怔神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轻声地问道:“她在哪里?”   “在安城。” 第59章 相见   两天后, 他们到达安城。   安城比南城自然是要落后许多, 离得不算太远, 可也不近。无论是建筑还是城市面貌,都不如南城那么繁华, 那么有活力。   在这样的城市,生活是悠闲许多的。   他们就站在一条街的商店旁边, 看着街的对面。说是街,实在是有些抬举,此处是城乡结合部, 店面都是一些很简易的铁皮房, 一共有两排,类似街道。   不远处是工地, 可以看得见扬起的尘土还有高高的塔吊。附近的房子都比较老旧,生活着最普通的市民,而且大多都不是什么有钱人。   对面那排店面的靠左边第三家,是一家卖馄饨包子的小店。   经营小店的是一对夫妻, 男的大约五六十岁, 饱经风霜的脸, 憨厚老实的长相,还有一条并不灵活的腿。女的长得要好看许多, 也要年轻一些。   不过, 脸上的愁苦刻得满满的,很难想象年轻时曾是一位以美扬名的女人。大锅的盖子揭开时,热腾腾的水气氤氲, 朦胧了她的五官。   这一刻,依然有些美感。   两口子一个负责下馄饨,一个负责端包子兼收钱。至始至都没的半分钟的清闲,一直忙到近十一点钟,客人才慢慢少起来。   那女的开始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趁机吃了两个包子。那男人也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清洗着锅灶,两人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应该都是些家常的话。   这是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夫妻,过着普通的日子,为了生计做着底层的小生意。在他们身上能看到平凡人劳作多年的痕迹,也能看到为生活所迫的那种辛苦。   韩数很认真地看着那个女人,不错过对方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一些别人口中传言的样子。可是她怎么看,也很难想象不远处的女人是男人们嘴里水性扬花、勾三搭四的女人。   那干活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和麻利,就算是站得有些远,也能看到对方双手的粗糙。还有那脸上的风霜,一看就是被生活磨砺过的。   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生母吗?   真的是那个她从小到大听到别人议论的风流女人吗?   她试图想找出自己和对方相像的地方,可是怎么看她都无法把自己和对方联想到一块。更奇怪的是她的心里没有半点的激动,别人都说母女连心,站得这么近,她都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小时候,她是幻想过生母的模样,是美丽的是妖娆的。   她会躲在被窝里一边恨着对方,一边又盼着对方能回来。   安城离江市并不算远,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个女人就生活在离自己并不远的地方。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来看过自己,哪怕是一眼也好。   没错,这个女人正是米爱花。   看到生母过着这样的生活,韩数的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难受。要是对方衣着光鲜,她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会过得这么不好?   透过米爱花的样子,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前一世。或许在别人的眼中,自己也是另一种可怜,另一种可悲。   虽然衣着光鲜,物质丰富。可是丈夫在外面有女人,自己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每天除了处理公司的事情,竟然没有自己的生活。   而沈氏的钱,沈书扬可以用它们去养别的女人。   那是何等的讽刺!   别人看她,也是同情的吧。   命运有时候真是喜欢捉弄人,生活推着人前进,有人被时光打磨得更加圆润通透,而有的人则在风雨中千疮百孔。   她感谢命运,能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街道的客人渐渐少起来,之前的拥挤慢慢变得空荡。馄饨店的客人开始稀稀拉拉,附近的早点店有的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关门。   那个男人不知道和米爱花说了什么,跛着脚骑着三轮车走远。   米爱花目送着丈夫离开,想坐下来歇一歇。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一对男女,眼神撞在一起,她当场就愣住了。   赵时律和韩数的长相太过出色,和逼仄简陋的街道格格不入,也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不是同类人。任何人只要随便看去,就能注意到他们。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那出色的男女朝她走过来。   韩数停在她的面前,近距离看,更能看到她脸的上风霜。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别人口中风流成性、专门和男人厮混的女人。   “请问,你是米爱花吗?”   米爱花瞳孔一缩,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是…你们是…?”   韩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姓韩,我爸叫韩东。”   米爱花的脸色立马变得煞白,下意识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像是确定丈夫不会这么快回来,才算是放心了一些。   她的心乱成一片,她从来没有再和过去的人联系过,这个姑娘是怎么找过来的?又是怎么知道她的住处?   “你们…找我做什么?”   韩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就是自己的生母。多年后重逢,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找她做什么?   对于这样的生母,自己还能有什么幻想?   “我不能来找你吗?”   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这样的态度吗?韩数的心寸寸冰冷,在来安城的路上,她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方式和开场白。   唯一没有想过是这种。   她本以为,作为一个母亲。抛弃二十多年女儿找上门,再不济也得象征性的掉两滴眼泪,问一问她的近况。   显然,事实比想象的更残酷。   看对方的表情,恐怕是做好准备一辈子都不会认自己。   “我看你现在过得挺好的…没事来找我做什么?我求求你快走吧,等下我老公回来,我说不清楚…”   米爱花的眼神闪烁不停,看这个丫头的打扮,应该过得不错。既然过得好,为什么要来找她?她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再也不想多生事端。   她只想眼前的两人赶紧消失,要是被老公和儿子回来撞见就不好解释了。她从来没有和老公说过以前有个女儿,要是突然冒出来,老公会怎么想?   韩数悲哀地看着她,心已冷到麻木。   还有什么可问的?还有什么值得期盼的?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我…我现在不方便。要不这样…你们先走,下午我有空,你们再过来,好不好?”米爱花的眼神中带着乞求,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像针扎似的。   韩数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是现在的模样,看到她祈求的眼神,竟是有些不忍。   “好,我们下午再来找你。”   米爱花立马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愁苦的脸挤出一个笑容。   韩数不忍再看,扭头就走。赵时律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将她轻轻拉住。她低着头,眼里已经有泪。   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就觉得想哭。   替自己不值得,替自己觉得悲哀。   赵时律将她揽着,慢慢地走出街道。迎面碰到那个男人,骑着三轮车,三轮车的后面坐着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子。   男孩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脖子上系着红领巾。他长得眉清目秀,看着跟骑车的男人并不像,眉宇之间肖似米爱花。   三轮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那个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车后面的男孩一直看着他们,在这样的地方,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人会来的。男孩的眼神有好奇,还有疑问。   “爸爸,今天我们单元测验了。”   “怎么样,难不难?”   “不难。”   “我儿子真厉害…”   父子二人的声音远去,他们的对话朴实简单,却透着亲人之间才有的温馨。曾几何时,韩数也渴望着有一天,她会向自己的父母炫耀自己考试得了第一名,会得到父母的赞扬。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   原来,她并没有完全释怀。   走出街道,驾车离开回到酒店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她躺在床上,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那个女人的模样,还有那对父子的样子。   “她是十年前到安城的,当时就和张建国在一起。张建国是甘省的人,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农民。在认识米爱花之前,没有结过婚。”   赵时律清冷的声音不徐不疾地说着,人已坐到床边,给她递了一杯开水。   她接过开水,包在两手中,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甘省离他们十万八千里,米爱花是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这些年,看起来过得应该不太好。”   那样沧桑的脸,那样愁苦的面相,哪里会是一个过得好的女人应该有的?何况还是一个别人口中的美人,变成这个样子,可见受过多少罪。   赵时律垂下眼眸,岂止过得不好,应该说是十分凄惨。   当年米爱花跟人私奔,那个男人本来就是一个不务正业,四处招花惹草的。嘴里说着大话,说是什么做生意的,其实就是一个无业游民。   男人用花言巧语骗走她,刚开始还过了一段时间蜜里调油的生活。后来男人的钱慢慢花光了,脾气变得暴躁,稍有不顺心,对她就是拳脚相加。   两人最初是在江市附近的城市生活,后来那个男人越混越背,混不下去决定带着米爱花回家乡。   米爱花想过要逃,每次都被那男人找到。   回到甘省后,那个男人变本加厉,对她更粗暴。   男人的老家,是一个特别穷苦的山村。因为穷,很多人都娶不上媳妇。终于在有一次欠了很多钱后,把米爱花抵给一个光棍。   之后米爱花苦难的人生才算真正开始。   不知道流转了几个男人,每一次都遭到更可怕的对待。最后在落得一身伤病后被人抛弃,走投无路时遇上张建国。张建国是真心喜欢她,她不想在甘省呆,他就带着她出来。   她想回到家乡,又不敢离得太近,所以决定在安城落脚。这些年,两人一直在安城生活,还生了一个儿子。   种因得果,米爱花已经为她年轻时欠下的债付出了代价。   韩数听完这些,已经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一个女人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被无情地摧残,是何等的不幸?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是米爱花自己。   如果米爱花不和别人走,选择和韩东一起生活,是不是她的人生就会不一样?而且不光是她的人生不一样,自己的人生也会不一样。   “她这是何苦?你说…她有没有后悔过?”   赵时律没有回答,一个人经历过那些事情,大抵都是会后悔的。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再后悔也不能改变什么。   韩数苦笑一声,“我看她没有后悔,你有没有看到她看我的眼神?没有后悔没有愧疚,甚至巴不得我永远不要出现。这么多年,她应该从来记不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那可是自己的生母啊!   到底是怎么样的铁石心肠,才会事隔多年后亲生女儿找上门来都无动于衷?   “她想的全是她自己,她怕她丈夫知道她以前的事情,怕我们打破她平静的生活。所以她巴不得我赶紧消失,越快越好。”   “数数…”   “你不用安慰我,我其实早就放下了。如果不是因为孙家人要认亲,恐怕我这辈子也不会过来找她。你说是不是很讽刺,她不想认我,我也并不想认她。天下的母女,做成我们这样子的,是多么的可悲!”   赵时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倔强的小姑娘,明明难受,非要装出坚强的样子,做出不在乎的表情,孰不知她眼中的泪光早已将她出卖。   熟悉的怀抱,令人安心的气息。   韩数觉得她心里的那丝委屈终于敢释放出来,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无声地哭起来,“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妈?”   为什么啊。   别人的妈妈,就算不疼爱女儿,至少会尽到一个当妈的责任。而她的妈呢?抛弃她就算了,为什么在她找上门来以后,开口就是恨不得她赶紧离开?   她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他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   “不哭,你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不值得为这样的事情哭。你还有我,还有其他关心你的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他低哑的话,让她终于哭出声来。   是啊,她也是要当妈妈的人。   可是…一提到这个,她就好愧疚。前世里,是她亲手放弃孩子的,所以她也受到了生活的惩罚。   是不是每一个抛弃孩子的女人,都会遭到报应?   “别哭了。”他用手拭着她的泪水,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哭得他的心都快碎了。   她慢慢止住哭声,手摸着肚子,再次平静下来。   “问过她后,我们就走。”   “好。”   她哭累了,睡了一会。   赵时律眉眼沉沉,一直守着她。   下午两点钟,他们重新去那条街道。米爱花早就坐在店里等他们,和早上的慌乱不一样,她的脸色看起来已经没的那么惶然。   再次见面,韩数的心态也平复了不少。自己已经是重活一世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对方不想认,那就不认。   “你们来了,快坐吧。”   米爱花把他们请进来,眼神落在赵时律的身上。   上午不敢多看,只记得是一个特别出色的男子。现在看到,只觉得比印象中的还要出众,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觉得这个丫头命还是不错的。   店里面很挤,本来面积就不大,最多十几平的样子。炉灶都在外面,里面摆放着桌子板凳,有四张。   后面似乎还有隔间,用布帘子挡着,应该是一家三口住的地方。   整个店面的里都充满油烟的气息,最显眼的地方贴了几张奖状。上面写着张子轩同学获得三好学生,或是第一名之类的。   韩数的脑海中,出现那个男孩的模样,看起来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孩子。   米爱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奖状,脸上现出骄傲,很快低下头去。   “我从小到大,也被评过很多次三好学生,考过无数的第一名。”韩数平静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一句。   米爱花的表情变得讪讪,“是吗?那真是不错…”   “你不用紧张,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打扰你生活的,而是有事想问你。”韩数已经坐下,开门见山。   米爱花的心提起来,他们要问自己什么?   “你想问什么?”   “孙玉柱你认识吗?”   米爱花表情一僵,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这个男人,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名字了?现在想想,就像上辈子。   “认识。”   “他的父母说我是孙家的人,非要认亲。”   韩数说完这句话,注意到米爱花的手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缘,似乎极力在控制着什么,眼里闪过慌乱,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认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韩数的心往下沉,她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孩子到底是哪一个男人的?要真是那样,事情就棘手了。   “他们是不是我的亲人,你不清楚吗?”   “我…”米爱花嘴唇嚅动着,竟不知如何回答。   韩数只觉得心头堵得慌,而且有一团火在烧。多想狠狠骂这个女人一顿,又多想不管不顾地哭诉自己曾经的过往。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做了亲子鉴定,他们不是。所以为了怕还有人上门认亲,打乱我的生活。我这才来找你,就想问一问,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米爱花心里一松,同时眼神开始躲闪,不敢与韩数对视。   韩数几乎想冷笑了,她的表情说明一切,看来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有好几个男人。怪不得从小到大,她的风流事迹一直为别人津津乐道。   “很难回答吗?”   “我…想一想…”   还要想?   韩数终于没有忍住,冷笑一声,讥讽地看着她。打从记事起就一直压在心里的那些事情,齐齐涌上心头。   “你知道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怕听到什么?我怕别人议论你。你知道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那些话有多难听?你一走了之,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爸?你没有!这么多年来,恐怕你一下都没有想过吧?那么我想问一句,你不惜抛夫弃女追求的爱情,到底给了你什么?”   “数数。”赵时律握住她的手,企图安抚她。   她冷冷地看着米爱花,看着对方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痛快。没错,她曾幻想过无数次,有一天要当面质问这个女人。看到对方后悔的表情,看到对方难过的样子。   可是,又有什么意思?   “我…对不起你们…”   米爱花低下头去,已是泣不成声。   “算了,我说过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就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有那么…重要吗?”   韩数的心已经麻木,原来自己在意的东西,在对方的眼中,竟然是不值得一提的。就是不知道对方此时的眼泪,到底是真的难过,还是在假装?   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   “当然重要,因为这件事情严重影响到我的名声和生活。孙家人在我的婚礼现场大闹,弄得我们全家都下不了台。就算是后来亲子鉴定出了结果,但是在别人的眼中,我永远是一个父不详的人。还有我爸,我爸凭什么替你承担责任?”   韩东?   米爱花眼里迷茫起来,想起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如果她踏踏实实的跟着韩东过日子,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年的苦?   “你爸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一直埋怨我?”   “你想多了,我爸早就结了婚。我后母人很好,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上了大学。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你,可能是当你死了吧。”   米爱花身体轻颤着,重新流下眼泪。   从进门起,赵时律就没有开口。他知道,这件事情数数想亲自问个明白,所以他一直静静地听着。   可是他的手,一直都紧握着她的手。   她感觉那种力量,可以让她有勇气面对所有的事情。   “你不是怕你丈夫碰到我们吗?那你赶紧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放心,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立马离开再也不会来找你。”   “真的吗?”   米爱花问出这一句,立马觉得不太妥当,改口道:“我是说…你真的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韩数听得明白,对方的那句真的吗,反问的是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对于这个生母,她已彻底死心。   “真的,我只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然后永远不会来找你。” 第60章 是谁   这句话不仅语气冷硬, 就连她的表情也变得极为冷漠, 谁都能听得出来每个字里包含的冰冷, 池字诛心。   米爱花似乎感觉到了,脸色很不好看, 表情讪讪,低下头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没有人再说话, 都在等,等米爱花那个回答。   米爱花低着头,看不真切表情, 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 才低声嚅嚅,“我也不知道是谁…”   等了老半天, 就等来这么一句话,韩数简直想笑。可是莫名又想哭,想骂,想质问这个女人, 为什么会让她有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世?   良久, 她缓过心绪, 一字一字地道:“总共有几个人,你都说出来, 其它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大不了, 她一个一字地偷偷想办法做亲子鉴定,总能找出当年那个男人。不过认是不会认的,她觉得恶心。   米爱花猛地抬头, 眼神有些古怪,“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知道你亲生爸爸到底是谁,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外乡人,听说没爹没妈,在江市呆了几天就离开了,很多人都不认识他。”   外乡人?   真是越来越没边了。   那样没影没名的人,让她怎么找?   “那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好…我也是无意中认识他的,身边的人都不清楚,也没人见过他。谁知道他…就那样走了,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放心,除了孙玉柱和他,在生你之前我没有别的男人。江市那边再有人要认你,一定都是骗子。”   米爱花急着解释,眼神有些飘忽。   赵时律眼神慢慢眯起来,江市不大。可是那个时候信息闭塞,一个没名没姓的外地人,还只在江市呆了几天,很难查出身份。   这无疑于大海捞针,越发的困难。   韩数有着女人的直觉,她觉得米爱花在骗她,哪个女人傻到那个份上,会连一个人的名字都不问,就和对方上床。   扪心自问,她觉得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傻到那个地步。   如果不是那个外乡人太狡猾,就是太过出色,居然让一个女人以身相许后都顾不上打听名字和来历。   还有一个可能,米爱花隐瞒了那个人的身份。同时有一点可以肯定,江市再有人冒出来认亲,一定是假的。   米爱花怕他们不信,再三保证,“真的是个外乡人,不是咱们那里的人…你放心的,谁来认都不是,你的生活不会受影响的…”   韩数冷冷地看她一眼,她说得真轻松。就算认亲不会成,但是时不时冒出一个所谓的亲爹,谁的心里会好受,谁的生活不受影响?   要不要再追问,怎么才能把米爱花藏在心里的事情套出来?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爱花,爱花,你快去看看,你们家老张被车子给撞了,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一地的血啊…”   米爱花脸一白,当下眩晕,扶着桌子站起来,腿肚子都在发软。   那报信的人看到赵时律和韩数,吃了一惊。像是料不到米爱花会认识这么出色的人,猜不出他们的身份。   “快去吧,你赶紧的,他X的那个撞人的车子逃了,这可怎么办?”   “走…”米爱花走出一步,身体一软,差点趴在桌上。   那男人有些着急,一把扶着她,拖着走出去。   韩数看了赵时律一眼,道:“我们陪你去吧。”   米爱花立马像是找到主心骨,忙说着谢谢。   离小吃街不远的路边,围着好些人。张建国倒在血泊中,一头一脸的血,人不知死活。三轮车被压得稀烂,倒在一边。   米爱花想扑上去,被韩数拉住了,“不能动,等救护车。”   赵时律已经蹲着身体,用手探了探脉搏还有气息,朝她们点头,“还活着。”   米爱花心一松,这才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让人好不心酸。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安慰她的,有指责肇事者的。   早有人报了警,也叫了120。   交警来得还算快,不一会儿,救护车也来了。医务人员快速地工作着,做了简单的紧急处理和吸氧,把张建国弄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走远,赵时律环顾四周。   交警人员在询问有没有目击证人,问了一圈都没有一个看到的。   此处离工地不远,路都是土路,设施完全没有,更别谈监控。没有监控,如果再没有目击证人的话,很可能只有自认倒霉。   张建国这次车祸,对于家里来讲是很重的打击。   韩数有些戚戚,有些于心不忍。那个女人到底生了她,没有看到也就算了,真的看到了而不出手相帮,那就是她无情。   只是一想到那个女人有可能骗她,她的心又极为不舒服。   “你说,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米爱花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吗?她不相信,至少在她看来,除非是傻子,要不然再怎么被爱冲昏了头,名字总会问吧?   赵时律深邃的眼神若有所思,刚才他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具体哪里不对说不上来,现在韩数一问,他就明白过来。   那是因为米爱花说的事情,极为不合常理。   对方一定还有事情瞒着他们。   两人默默地到了停车的地方,赵时律循着救护车的声音,跟了上去。   张建国被堆进手术室,跟来的交警与米爱花一起等在手术室外。米爱花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   要是老张有个好歹,她要怎么办?   日子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她不想再出什么事。苦日子她真是过够了,再也不想重头来过。   她紧紧地抓着交警,“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找出撞我老公的人,一定要找到啊…我们家老张不能白白被撞,一定要让对方赔偿…”   “我们会尽力的。”   交警的回答很官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抓到人。   米爱花很不满意他的回答,正要还说什么,医院的工作人员到了,递给她一单子,“伤者头部和胸腔内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要立马做手术。你是不是他的家属,麻烦先把费用交一交。”   木然地接过单子,一看上面的费用,她两眼一黑。   一万二。   她怎么交得出来?   交警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的窘迫,看她的样子和穿着,还有出事的男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生活不富裕。   可是他能怎么办?   米爱花带着哭腔,“我哪里有这么多钱?你们要找就找撞人的人…交警同志,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   小吃店肯定是能赚些钱的,但是他们一家三口所有的花销都在里面。她早年身体落了很多的病,经常打针吃药的,又要养孩子,他们是真没钱。   她“呜呜”地哭着,医院的工作人员长长地叹一口气。   这样的事情见得多,心都有些麻木了。可是医院有规定,没钱说什么都不管用。   “我来交吧。”   赵时律过来,拿过单子。   米爱花抬起头,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好多,整个人都没有精神气。在听到赵时律的话后,无神的眼一亮,重新恢复了一些生机。   看到这样子的她,韩数的心像针扎一下。   为什么,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到这样可悲的境地?   赵时律去交了费用,韩数依然站着,好在肚子没怎么显怀,别人看不出来。她淡淡地看着米爱花,米爱花不敢与她对视,低下头去哭泣。   “请问你们是伤者的什么人?”交警问着。   “同乡,我们与伤者的妻子是同乡。”   “哦。”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手术室的灯一直是红的。米爱花哭一会,望一眼,又哭一会又望一眼。自始自终都不敢看韩数。   韩数越发的肯定,对方有事情隐瞒。   她的脑海中不停猜测那个男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米爱花不敢说实话。对方难道是不法分子,或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人,抑或者是亡命之徒?   如果真是那样,她还要不要问个明白?   赵时律交完费用上来,看到韩数站着,忙扶着让她坐下。   几人都静静地等着,直到手术室的灯变成绿色,米爱花第一个冲上去。   “命是保住了,伤者一个小时候会醒过来。”医护人员说着,推着床往前走,米爱花扶床跟着。   “谢谢医生。”   张建国被推到病房后,米爱花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叫了一声。“子轩要放学了…我…没人去接…”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韩数他们的。   韩数心里叹了一口气,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自私又无知,害人害己。   赵时律冷着声道:“他在哪个学校上学,我们去帮你接。”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米爱花很快把学校和地址说了一遍。   赵时律和韩数离开医院,去接张子轩。   张子轩上的学校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学校,就在小吃街附近一所农民工子弟小学。学校的设施简单,来接孩子的家长都是附近的进城务工人员。   两人的样子,极为出众。   往校门口一站,就有很多人看过来。一看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的卡宴,更是令人疑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会把家里的孩子送到农民工学校?   张子轩背着书包出来,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他们,微微一愣,很快别过头去找自己的爸爸。   眼神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张建国。   却见那好看的哥哥姐姐朝自己走过来,心里更是吃惊。   “你是张子轩吧?”   “是…”   “我们和你妈妈认识,我们是来接你的。”   张子轩一听,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他妈妈怎么可能认识看上去这么有钱的人。他知道他爸爸那边的亲戚都是很穷的,都住在老家。   至于妈妈…   他确实没怎么听说过妈妈说起亲人,不过中午还看到过他们,似乎是从自己家里的方向过来,说不定真是认识妈妈的人。   “我知道你妈妈叫米爱花,你爸爸叫张建国,你爸爸妈妈现在没有空,我带你去见他们。”   赵时律这番话让韩数突然有些想笑,怎么听都像是诱拐儿童的不法分子说的话。要是她,也不相信。   张子轩明显有些怀疑,看了他们一会,突然转身跑进学校。   韩数凑近赵时律的耳朵,“他是把你当成诱骗儿童的坏人了?”   丝丝幽香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他好看的眉头攒起来,坏人?他吗?   “我要是坏人,你就是坏人的老婆。”   韩数笑了一下,他深邃的眼认真地看着。这几天来,她还是第一次露出笑容。自从知道米爱花的下落,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他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难受。   “数数,无论是什么结果,你都有我。”   “我知道的。”   刚跑进学校的张子轩又出来了,身边跟着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指着他们道:“老师,这个哥哥姐姐说是我妈妈的朋友,要来接我回家。你帮我记着他们的样子,还有他的车牌号。”   那个老师惊讶地看着他们,又看看不远处停着的车。心里想着,这么衣着光鲜还开着豪车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记下了车牌号。   赵时律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老师问他的名字,还认真地记下他的车牌号。   “子轩真聪明,你有这样的警剔心值得表扬。”韩数对于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倒是有些好感。   这么小的年纪,遇事这么冷静,是个可造之材。   什么都弄好了,张子轩才将信将疑地坐上他们的车。看着他们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开,心慌了起来。   “停车,这不是去我家!”   “你爸爸为什么没来接你,因为他出了车祸,现在就在安城人民医院。我们要带你去那里,你妈妈也在医院。”   张子轩听到韩数的话,小脸一白,“我爸爸…”   “没事,手术做完了,等你回去,他应该已经醒了。”   韩数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张子轩懂事地点点,低下头去。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到有眼泪滴下来。   这个孩子,懂事又坚强。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童年都不太好,不光是韩数,就连赵时律对张子轩都多了一份爱怜。   到了医院后,张子轩一直跑在最前面。赵时律对他说了病房号,他一下子就找对地方。推开门进去,首先就找到自己爸爸的病床。   张建国已经醒来,头上身上全部缠满白色的绷带,只露出眼鼻嘴,看起来很惨的样子。他躺着一动不动,米爱花就坐在一边抹眼泪。   “爸爸。”   “子轩,你爸爸他…”   “爸爸没事…”张建国挤出一句话。   刚才交警已经做了笔录,不过他自己是真没看清,只记得是一辆银白色的汽车,其它的就什么也不知道。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八成要自认倒霉。他受些伤痛无所谓,可是老婆孩子怎么办?他年纪大了,就盼着儿子快快长大。   这样想着,脸色越发的愁苦。   赵时律走过去,从钱夹子里拿出一沓钞票交给米爱花,“这些钱拿着,买些补品之类的。”   米爱花没有接,赵时律就把钱放在桌上。   张建国则是一肚子的疑问,想起白天才见过这对出色的男女,没想到居然是和老婆认识的。一定是江市的人,他们来找爱花的。   “你们是…”   “他们是我的同乡,亲戚家的孩子。”米爱花抢着回答,说完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人。   按理来说,张建国认识的米爱花就是一个有着复杂经历的女人,就算前头有一个女儿也不足为奇吧,有什么不敢说的。   韩数心下冰凉,自己的生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米爱花忌讳到连认都不敢认她?   “没错,我们是同乡。”   她拉了一下赵时律,“你好好养伤,我们走了。”   说完,再也不愿多看米爱花一眼,快步出了病房。   病床上的张建国皱着眉头,扯得伤口有些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米爱花,“你这个人,既然是老家的人,你怎么这样的态度?看起来这两个孩子应该是亲戚家的孩子吧,他们帮了我们的帮,我们怎么样也应该说声谢谢。子轩…你赶紧去跑一趟,把钱给他们送去,去向他们道个谢。”   张子轩听话地拿起钱,跑出病房。   赵时律和韩数走出住院部的大楼,凉凉的风一吹,还有些冷。   “哥哥,姐姐。”   张子轩追了出来,把钱还给赵时律,“这些钱我们不能要,我爸让我还给你们。还有谢谢你们。”   韩数对于张子轩,自然是没有什么偏见的。   “子轩,这钱你拿着。你爸爸出了车祸,肯定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多给他买些补品,让他身体好起来。”   张子轩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摇头。   “不,你们的钱我不能要。”   他把钱硬塞给赵时律,赵时律狭长的眼眸幽深,把钱接过来。对张子轩说了一串电话号码,“你记一下,这是我的手机号,你要是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张子轩重复了两遍,说是记下了。   韩数有些吃惊,这个孩子,还真是不错。   他们转身离开,走了不到十几步,就看到原本站着不动的张子轩跑过来,停在他们的面前。清澈的眼睛看着赵时律,眼神中晶亮的期盼。   “你是我的哥哥吗?”   赵时律眼一眯,哥哥?   “我知道我有一个哥哥,妈妈曾经提起过。她说我一个亲哥哥,生活在很远的地方,那个人是不是你?”   韩数心一动,张口欲问,被赵时律阻止。   他慢慢弯着身体,尽力与张子轩平视,“你妈妈真的说过,你有一个哥哥?”   “嗯,我妈妈说哥哥是我的亲哥哥,也是妈妈生的。哥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说等我长大了,她就让我去找我哥哥。”   孩子的眼神清澈,那期盼之情令人动容,“你是不是我的哥哥?”   赵时律慢慢地直起身体,摇了摇头,“不是。”   张子轩有些失望,还是很有礼貌的对他们再次道谢,然后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他一离开,韩数立马紧紧地抓住赵时律,急切问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米爱花生的是一个儿子?”   赵时律眉头轻蹙,一脸沉思。   莫非这就是米爱花一直隐瞒的原因。   如果说当年米爱花生的是个儿子,那个孩子去哪里了?而数数,又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被米爱花抱回韩家?   “先回去,打电话给你爸,问一问当年的事情。”   他的声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韩数刚才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张建国还躺在病床上,现在确实不是再问米爱花的好时机。   两人回到酒店,韩数一进房间就立马拨通韩东的手机。   杜若梅看到茶几上的手机在响,一看上面的号码,拿起来跑进房间,“老韩,快接,是数数打过来的。”   他们是知道夫妻俩去找米爱花了,这一天下来,韩东都有些心神不宁。一看号码,心头一跳,按下接听。   【喂,数数。】   【爸…我们已经见到她了。】   韩东脸色有些僵硬,二十多年了,再次听到那个女人的消息,说不激动那是假的。他其实是很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也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和别人私奔?   可是看着一旁的妻子,他什么也没有问。那个女人,在她离开的那一天,就和他再也没有关系。   【那就好…你们的事情问清楚了吗?】   韩数沉默了一会,眼神暗下来。   【问了…爸,她生我的时候,你在吗?】   韩东被她问得一愣,数数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还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数数是来责怪他的?   【不在…她第一次走的时候都快要生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生的。后来她抱着你回来,我以为她要和我好好过日子,谁知道没过几天又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好,我知道了,你和杜姨早点休息。】   韩数挂掉电话后,一直在想韩东说的话。也就是说,米爱花生孩子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所以生的是男是女谁都不清楚。   如果张子轩说的是真的,那么米爱花当年生的就是个儿子。   这样说起来,她又是谁?   “我到底是谁啊?”   她喃喃着,活了两世,恨也是错的,怨也是错的。到头来,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的人生,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赵时律坐到她的身边,环住她的肩膀。   他深邃的眼中是深情,是爱意。   “你是我赵时律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妈妈。”   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眼里干涩着,突然涌起一阵湿意,泪如雨下。 第61章 动人   第二天, 赵远芳打来电话, 询问他们的近况。得知他们现在安城, 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天婚礼发生的事情, 虽然没有登上报纸,但在圈子里早就传扬出去。   说起来, 数数这孩子命真够苦的。娘不要爹不是亲爹,跟着奶奶长大,好不容易顺顺当当地长大嫁人, 谁知道冒出那样恶心的事情。   找到生母也好, 什么事情当面问个清楚。   她交待了赵时律几句,让他好好照顾韩数的身体, 然后就挂了电话。   韩数觉得有些惭愧,自己当儿媳妇的确实做得不够好。从庄园回来后,他们就住在公寓里,还没有回老宅。   加上米爱花的事情, 他们又来了安城。   原本计划问过米爱花后, 他们就离开的。因为张建国出车祸的事情, 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于是他们在安城多呆了三天,这三天他们每天都会去医院。等张建国的伤势和情况稳定后, 韩数决定最后再问一次米爱花。   安城人民医院的住院部楼底下, 米爱花和韩数对面站着。   她们的旁边,是医院的小花圃,花圃的外面, 隔一段路就是一棵桂花树。此时金桂吐蕊,香满人间。   两棵树的中间,是一张木制长椅。   两人没有坐下,都是站着的。   米爱花有些紧张,这几天她一直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着。赵时律给张建国请了护工,她不用晚上守夜,可以回去陪儿子。   要不是赵时律和韩数,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刚才韩数一叫住她,她就知道韩数一定还有话要问她。   上一次她编出来的话,自己反复想了一下,觉得是有一点点说不通。但是为了儿子,她什么都不想说。只要一口咬定自己说的是真的,别人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这几天,谢谢你们帮忙。我们一家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建国的住院费就是一笔大开销,那个肇事者是找不到的,交警这几天来都没有消息,看来只能自认倒霉。   “就算是普通的同乡,碰到这样的事情,在我们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们也会帮忙的。”韩数的表情很淡,经过几天的消化,已经没有最开始的那种难过。   面对米爱花,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怨恨。   一个和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的人,她有什么好恨的?   “我们就要离开安城了,有些事情我一直在等你坦白,可是这几天我看来看去,你根本不打算告诉我真话。所以我只好开口问了。”   “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韩数垂了一下眼眸,缓缓地问:“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我想问一下当年你生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米爱花心一惊,瞳孔猛缩。   她绞着自己的衣服,表情惶恐又不知所措。眼神躲闪不敢与人对视,这分明是被人揭穿真相后心虚的表现。   韩数再一次肯定,对方当年确实生的是儿子。   “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现在通讯发达,有着各种各样的私家侦探社,只要肯花钱没有查不到的东西。”   米爱花脸色更慌了,他们都查到了吗?   “你们…别听人胡说…”   韩数的表情更冷,事到如今,米爱花还不想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恐怕是担心自己会去认亲,破坏她儿子的好生活。   “是不是胡说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和我做一个亲子鉴定就能知道。只不过我觉得是浪费,因为我能肯定你不是我妈。”   米爱花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慌成一团麻。   韩数盯着她,往前走了一步,“你还不打算告诉当年的事情吗?”   米爱花似乎挣扎了一下,低下头去,“我也是被逼的…是他们找到我,让我和他们交换的。他们那么有钱,让我儿子去享福,我就同意了…”   这几天韩数有思考过当年的事情,米爱花对张子轩说过那家人是有钱人。作为有钱人家,没有什么机会让米爱花这样的人接近,也没有可能被别人偷偷换了孩子。   更何况,不同性别的孩子,不具备被人调包的可能性。   果然,是她的亲生父母要求换的。   “他们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就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保守秘密。”米爱花一想到那两万块钱,心里就恨。   因为那两万块钱,自己满心欢喜要过上好日子。那个男人也很高兴,说尽了甜言蜜语,说要让她过好日子。   那段时间,他带着她到处玩,好吃好喝的。她以为是真爱,谁知道钱花完以后,男人就露出了真面目。   想到那些被人拳脚相加的日子,她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韩数垂着眼眸,两万块。   在亲生父母的心里,把别人的儿子当成宝,而她这个女儿只用两万块钱就打发给了别人。真是可笑啊,她的人生,竟然是这么的可悲!   米爱花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嚅嚅地道:“你别问我他们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们那么有钱,可能也怕我以后会找到…”   她冷冷地一笑,笑声带着讽刺,“你别怕,无论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我都不会问你。为了所谓的香火,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抛弃,只为换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子,这样的父母我为什么要去找?”   米爱花听到她的话,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也是,你现在的过得很好,我看你老公很有钱。你没有必要去找他们,是不是?他们是故意换的,你就算找到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认你,说不定还怪你…”   对方的心思韩数一清二楚,米爱花是怕自己去找亲生父母,坏了儿子的好日子。但是对方的话,却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他们存心用女儿换的儿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应该是当从来没有生过她这个女儿吧。何况他们既然换了米爱花的儿子,恐怕也怕被米爱花找到,然后借着儿子纠缠,所以米爱花应该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样的父母,存心只要儿子不要女儿,就算没有血缘都没有关系,她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说不定还怪她不懂事,非要给他们添麻烦。   “你说的不错。”韩数淡淡地看着米爱花,“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听说你那时候都已经和别人走了,后来又抱着我回到韩家,把我丢给韩家人后再次离开。就为这个,我要对你说声谢谢。”   要是米爱花心狠一些,把她随便便丢到福利院或是丢在某个地方,谁会知道?那时候的她对于米爱花来讲,是个负担。   米爱花明明已经和人私奔了,还再次回了一趟朱雀巷,只为把她放在韩家。就冲这个,她就应该心存感激。   “我……你不要谢我,你不怪我就好。”米爱花有些心虚,她当时是不想帮别人养孩子。不过那家人给了她两万块钱,在当时两万块钱是很多的。   加上她也确实是有那么一点不忍把孩子丢了,一想到自己儿子以后成为有钱人家的孩子,占了这个孩子的好日子。自己又收了钱,良心上过不去,才会抱回韩家。   无论是何种原因,韩数都真诚地道了一声谢。   “这件事情再怎么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你做得没有错,能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哪个当妈的都会同意。”   身为一个母亲,米爱花做的并没有错。有人要让自己的孩子去过富家少爷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米爱花眼珠子转了一下,迟疑问道:“你真的不怪我,真的不会再去找他们?”   “不会。”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米爱花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个孩子也可怜。要是她生的是女儿,她才不会和别人换什么儿子。不过有钱人家不一样,有钱人家都喜欢有儿子。   韩数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信封,递给她。   “这钱你们拿着,你丈夫就算是出院,身体也要养着。还有你儿子,我看是个不错的孩子,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你千万不要因为你丈夫现在养不家,就离开他们,没有父母的孩子是最可怜的。”   米爱花明显被惊住,她没有想到他们帮了她这么大的帮,还会再给钱给她。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感动是假的。   而且这钱,竟然是为了子轩。   她除了感动,还有一丝愧疚。   韩数把钱塞到她的手,转身离开。   她过了很多年的苦日子,那些人是怎么作践她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她和老公两个人做着小生意,赔尽笑脸,还从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们。   何况还是这个孩子。   这包钱很沉,数目不会小。一想到她和这个孩子无亲无故,对方这么不计前嫌地帮自己,她突然流下眼泪。   人非草木,谁能真正无情。   终于她下定决心,冲着那背影低低地说了一句。   “南城,红会医院。”   韩数的脚步停顿,仰头看了一下天空,长长的睫毛眨着,强压下翻涌的泪意。天空碧蓝碧蓝的,还有一丝丝的白云。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谢谢,不过我说过不会去找他们,就一定不会的。”   她头未回,重新抬起脚步。   米爱花把钱塞进袋子里,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这个孩子要是没有被父母换掉,那肯定会像小公主一样的长大。   韩家的情况并不好,这些年,她应该吃过不少苦吧。   可是这一切,怪谁呢?   之前是韩数要求单独和米爱花说话,赵时律就站在远处的树下,一直密切地注视她们这边。等她过来,大手牵过她。   他什么也没有问,牵着她上了车。   一路回到酒店,进了他们住的总统套房。韩数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已经平静了许多,慢慢地坐在沙发上,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时律眼眸沉着,坐在她的身边。   她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我饿了。”   他站起来,用座机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苦孩子,妈妈不要,爸爸不亲,只有奶奶陪在身边。现在想想,这恐怕是我能过上的最好的日子。就算没有父母,至少还有奶奶。”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嘲。   他站在桌子边,修长的身体一顿,看着她。   “我的亲生父母,为了所谓的香火,为了家业有男丁继承。竟然舍弃我这个亲生女儿,换了别人家没有血缘的儿子。你说可不可笑?”   她唇勾起,讽刺一笑,“这样的父母,我还找他们做什么?”   “数数。”   “我不会再去找他们,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你也不要去查。”   “好。”   静默了一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送餐的到了。   韩数变了一个神情,故作轻快站起来,“总统套房的服务就是好,这么快就送餐来了。”   赵时律看了一下她的表情,狭长的眼眸深不见底。见她似乎并没有把身世放在心上,微微地放下心来,去开门取餐。   点的是西餐,这个最快。   韩数早已坐在餐桌边等着,闻到牛排的香气还有意大利面的肉酱香,深深吸了一下。   看到她吃得香,胃口不错,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或许弄清楚事情也好,就算真相残忍一些,至少心里不会再有疙瘩。   至于她的亲生父母…   他眸色微冷,长长的睫毛覆下。   吃过饭后,天色已经晚了。   拉开落地大窗帘,可以看到安城的夜景。这几天韩数几乎没有心情看任何风景,眼下一切尘埃落定,心境倒是平缓许多。   命运有时候就是爱捉弄人,它捉弄了自己的上一辈子。可能是于心不忍,才会让自己重活一世,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   曾经以为的苦难,到头来却是此生能过上的最好生活。加上重活一回,还能弥补上一辈子的遗憾,她真的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相不相信世间有因果?”   “相信。”   他低语着,眼神柔和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妈妈把他交给张阿婆抚养,他又怎么会认识他的小姑娘。他无法想象生命中如果没有她,会是什么样子。   那一定是灰色的,永恒的灰色。   “是啊,我也相信。”   如果没有因果,她就不会重活一世;要是没有因果,她就不会生活的朱雀巷;要是没有因果,她也不可能认识他。   她现在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她的人生中没有他,她还会不会知道什么是爱?   安城比起南城来,自然是不够繁华的。   可是夜景霓虹,大多的城市都有些相似。无数灯光组成的夜景,像无数的繁星一样,成片成串,闪闪烁烁。   晚风徐徐,她裹着羊毛披肩,靠在窗台前。   她的身后,是他坚实的臂弯。   修长的身体微微前倾,从后面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两人静静地吹着晚风,看着这个异乡的景色。   心安处,即故乡。   她微转过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有疼爱自己的奶奶,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有不久后就会出生的孩子。人生如斯,何必再去追究生活的不完美。   凌晨一点多,她从梦中惊醒。   在梦中四周都是黑漆漆空荡荡的,她光着脚站在最中间,看不清前方,也不敢回望后面。刺骨的冷风吹着她的身体,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浑身像被风透一样,冷到骨髓。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一片黑暗中只有她孤仃仃地站着。   慢慢地黑暗似乎散去一些,前面依稀出现了几道人影,却不是朝她走来的,而是背着她离她远去。   那是一家三口的模样,一男一女中间牵着一个小孩子。那个孩子明显是个男孩,他在父母的中间欢快地跳着跑着。   她的心悲凉起来,即使是在梦中,她也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是她的父母和米爱花生那个儿子,他们是一家三口。而她呢,不过是被抛弃的人,没有人会回头看她一眼。   突然一道强光袭来,她伸手挡住刺眼的光芒。   却不想手缩小了好几倍,竟然是个儿童的模样。她想呼喊,可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情急之声,她大声呼喊着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   “时律,救我!”   几乎在她惊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赵时律就弹醒起来,一把搂过她,一手伸在床头那里按亮了床头灯。   “做恶梦了?”   她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他身上的气息和精实的身体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她唯有死死地抱着,才能驱散心中的恐惧无依之感。   “不怕,我有呢。”   赵时律乌沉的眼,像暗夜中的星子,其中的幽光深邃,像看不见底的暗渊寒潭。   他宁愿她是以前那个对人冷若冰霜的高傲少女,对人爱理不理。也不愿意她变得忧忧愁愁,无法开怀。   最近几天,因为身世的事情,她似乎更加沉默。   韩数仰起脸,看着他精致的下巴。那完美的弧度,就是最精良的雕刻家都刻画不出来,微抿着的唇,显露出他的担忧。   原来她嘴里说着已经放下,心里却还钻着牛角尖,自己的父母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没有亲生的父母陪伴,她还不是一样长大?   有奶奶,还有他。   人生还有什么可强求的,把自己弄得患得患失,让关心自己的人一起跟着担心。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平他微锁的眉头,呢喃着,“时律,有你真好…”   他眼眸一沉,她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一直以来,她和他说话,似乎除了最开始叫他赵总,后来根本不叫名字,也没有称号。   这两个字,被她叫出了缠绵的味道。   她换了一个姿势,整个人都扑进他的怀中。都说梦是一个人心里最深处最真实的反映,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很害怕被抛弃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更加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原来,在她的潜意识里,遇到危险恐惧时,她第一个想到求助的是他。   “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需要我,就会永远呆在你的身边。”他的声音低沉,安抚着她的心。   她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微蹭着,呢喃着,“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浑身像遇电击一般,她娇软似呓语的声音入耳,激起的是千层浪,万丈涛。那浪涛激进,来势汹汹,一下下地拍打着他的心脏。   双臂下意识将她抱紧,下巴抵在她的发上,“好,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她抬起头,看进他的眼中。   两人的眸中,同样的暗涌滔天,云起翻滚。   突然她环住他的脖子,红唇印在他的薄唇之上,拼命地吻着。他的回应迟了一秒,紧接着是无比热烈的碾压。   唇齿交缠,相濡以沫。   不知何时,她人已被翻转过来,压在他的身体之下。   他冷峻的眉眼染着情霜,眸底一片火光,灼热难挡。而她娇喘不停,胸口急剧起伏着,唇色水光潋滟。   “可以吗?”   孩子已经有十五周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想得身体都快要发疯,她何尝不是情动难当,只想着与这个男人融为一体,感受那种真正灵肉合一的感觉。   “…就一次,你轻点…”她娇羞不已,媚眼勾着他。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有情人之间自有最原始的沟通方式。随着他精实修长的身体慢慢覆压在她的身上,一切尽在情起潮涌间。   床头灯昏黄一片,染在白色的墙壁之上,温暖而又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恢复平静。赵时律轻啄着韩数微微有些汗湿的额头,贴在她红透的双颊上,诱哄着,“乖,再叫一遍。”   “哥哥。”   他的心一颤,眸色重新暗沉。   她娇羞地用手抵着他,“说好一次的…”   可不能再来一次,虽然她想,但是她怕伤到孩子。   他微微有些遗憾,刚才那感觉真是该死的好,比上一次还要好。因为上一次她中了药,并不能算成是她最真实的反应。   而这一次,他清楚地感觉巨大的愉悦和欢喜。   “好,就一次。从现在开始记,记一下你欠我多少次。等你生完孩子,我再一次次地讨回来,嗯?”   等她生完孩子,他定要将她好好地拆吃入腹。   一次怎么能够,他要的是无数次,是每个夜晚,是一生一世。   “你…坏蛋…”   她的嗔怒,像电流一样丝丝钻进人的心里。只让他更加迫不及待,真想孩子赶紧生下来,好尽情品尝这世上最甜美的滋味。   他慢慢地起身,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因为怕伤到孩子,有的地方他不敢使劲,只把劲使在敢使的地方,比如说她胸前的高耸之处。   那娇嫩的皮肤,已是一块块的红,而且那最动人的地方,是艳红肿着的…   他赶紧下床,抱着她去了浴室。   洗完澡后,她躺进被窝里。不知想到什么,掀开被子,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腋下,疑惑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身体似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悄然发生了改变。   他眸色沉沉,看着她这毫不知遮掩的娇媚模样,把再次涌上来的情潮按压下去。身为他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身体的变化?   许多地方都有些变化,腰身没那么细了,隐蔽的地方颜色似乎变深了,还有胸部变大了许多,握着都能感觉到沉甸甸的。   他在网上看过,这都是孕激素的缘故。   她也想到了,微微地嘟起嘴,“原来怀孕真的会让人变丑,这什么色素沉淀真不好看。”   这般模样,娇憨又动人。   他不禁莞尔,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一把替她拉过被子,遮住那无限的美景,紧紧地抱着她,脸贴在她软嫩的脸上。   “很美。” 第62章 遇见   两人到达南城后, 直接回老宅。   赵时律和赵老爷子去了书房, 爷孙二人自婚礼当天就没有再见过, 老爷子没让张大海摆棋盘,就坐在椅子上, 看着自己的孙子。   “见到数数的生母了?”   “没有。”   赵老爷子愣住,“没有?不是说人就在安城, 你们怎么会没见到,难道是她不肯见你们,不肯认数数?”   “不是, 那个人不是数数的生母。”   接下来, 赵时律把其中的原由说了一遍。赵老爷子听着听着,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 这怎么跟听戏似的,还一环套着一环。   “真够可以的,哪家人脑子被驴踢了,放着亲生的女儿不要, 去换别人家的儿子。这不是有病啊, 儿子再好, 也不是亲的。什么香火,没有血缘的香火谁稀罕?”   谁说不是呢。   那边赵远芳听韩数说完, 也说了差不多相似的话。   “我不想再找了, 他们不要我,我何必去找他们。”韩数淡淡地说着,神情很平静。   “没错, 那样的父母找到了又有什么意思。”   真没想到,一个简单的认亲,居然扯出那样的陈年旧事。要不是孙家人那一闹,恐怕数数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福祸相依,谁能说得清楚。   这事啊,听着简直比电视剧还要精彩。真不知道那家人是怎么想的,儿子再好,也不是亲生的,哪里比得上亲生的女儿。   再说这个时代,男女平等。   家业不光是儿子能继承,女儿一样可以。   “他们舍弃你是他们的损失,就是便宜我们家时律了。”   赵远芳这一打趣,韩数脸上立马飞起红云。   其实婆婆说得对,世界上的事情没绝对。如果她没有被换,她的人生一定很富足,要什么有什么。可是不同的人生,会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   她想不出来,会有怎么样精彩的人生,值得她用现在的幸福去换。   不同的路上,自然有不一样的风景。无论别处的风景多美,她还是觉得眼前的风景是毕生所能见到最美的。   所以,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如此已经是最好。   赵远芳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最近确实有了变化,天天看可能看不出来,隔上一段时间的人再看,才能看出来。   “最近胃口好不好?”   “还可以,什么都能吃,基本没有吐过。”   “那就好,身体好比什么都好。我听说你的那个服装厂都开始招工了,看样子最近要开业吧。到时候我和你爷爷都去,给你们打彩头。”   “谢谢妈。”   他们离开南城的这些天,时居照常运作。就连服装厂,都有条不紊地进展着。设备都定好了,刚开始也没打算排多少条线,就排了三条。以后再慢慢根据业务量扩大生产线,到时候再招工人。   冯新民一直跟进着,工厂已经开始招工。   吃过中饭,赵时律去了公司。公司最近新业务的开发和进展同时进行,比如说全屋定制业务和准备朝线上发展的计划,正是最忙的时候。   赵远芳想让他们以后就搬回老宅,等生完孩子以后再说。   韩数想了想,就同意了。   赵爷爷年纪大了,唯一的孙子不住在一起,老人家肯定寂寞。还有她自己,时律去上班后,她就一个人呆在公寓里,哪里比得上在老宅,有人做饭,有人说话。   赵远芳听到她同意,很是高兴,立刻就把好消息告诉了赵老爷子,把赵老爷子高兴得晚上多吃了半碗饭。   张大海怕他积食,生生夺了碗,要不然还要多吃半碗。   老小老小,老人有时候和孩子一样,需要人陪伴,需要人关心。此次安城之行,韩数心里的感触很多,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看着爷爷和婆婆脸上由衷的喜悦,她也被感染。   所谓生活,不就是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所谓幸福,不就是亲人脸上的笑容。   第二天她抽了一个空,回了一趟小房子。   韩东和杜若梅一直等着她,又不好意思打电话问他们在安城的事情,以及那米爱花是怎么说的。等韩数告诉他们自己的真正身世,两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还有这样的事情?”   韩东喃喃着,他是真的想不到米爱花抱回来的孩子,居然是别人的女儿。   “天哪,那些有钱人怎么为了要儿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儿子有什么好,哪有女儿贴心?现在是什么年代,儿子和女儿不都一样嘛。”杜若梅低声说着,看向韩数,多了一份同情。   可怜这孩子,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谁知道到头来在朱雀巷那样的小地方长大,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不知道那有钱的父母知道,会不会难过?   “数数,那你还要不要找他们?”   “不找了,没意思。你们也别和别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个不用她交待,杜若梅和韩东也不会出去说的。只是相比杜若梅的抱不平,韩东更是升出了许多的愧疚。   造化弄人啊!   早知道,他把这个孩子当成亲生女儿养大多好。   韩数今天来并不主要是来说身世的事情,更主要的是因为服装厂的事情。服装厂眼看着就要开业,她想问问他们夫妻俩愿不愿去上个班之类的。   她一开口,杜若梅就拍着大腿答应,“去啊,我们当然愿意去。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把我给闲得,都快长霉了。我前两天还去找了工作,也是在酒楼里洗碗,韩理不同意。”   “是我想的不周到,把你们接过来后,最近也没怎么关心你们。”   “你说这话杜姨可要生气了,你结婚那么大的事情,后来又出了孙家的事情,自己都忙不过来。我们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再说我和你爸好手好脚的,都是大活人,哪里不能照顾自己。”   杜若梅性子爽利,说话也直,又很真诚,韩数还挺爱听的。关键是对方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透着一股亲昵,明显把自己不当外人。   “爸的身体怎么了?”   “去医院检查过,开了一些药,说是要慢慢调理,多做运动,然后定期去检查就可以。”   韩东要木讷一些,又因为愧疚,更加少话。   “那就好,我想着服装厂到时候开起来,肯定是要人守着的。别人我不放心,我就想让爸和杜姨去,不要你们做活,就帮我看着就可以。”   “那行啊,这么轻松的活我和你爸一定没有问题。”杜若梅一口应下来,笑容满面,“还是女儿好啊,事事都想得周到。”   真不知道那家人是怎么想的,放着这样的好女儿不要,非要米爱花的儿子。不是她心思刻薄,米爱花和孙玉柱的儿子,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种,能好得到哪里去。   韩数微低着头,挤出一个笑。   杜若梅留她吃饭,她也没的拒绝。等吃饭的时候,她就和韩东两个人在看电视,两人都有些不太自在。   韩数听着电视的声音,剥着桌上的桔子,现在的桔子已经是黄色的。她慢慢撕着橘络,然后掰下一瓣。   “孩子,都怪我…”   她手一停,转过头去,“爸,我谁都不怪,我得谢谢你们。”   要是米爱花顺手把她丢了,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韩家人真的把她送孙家,她又会是什么样子?   因为米爱花的一丝良知,她被送到韩家。因为奶奶的善念,她被留下来。因为他的退让,她能平安顺利地在韩家长大成人。   正是他们所有人的善意,才会有今天的她。   “好孩子,好孩子,你奶奶没有白疼你…”   韩东不是善于表达情绪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也拿起一个桔子剥开。吃了一片不酸得皱起眉来,“韩理他妈,这桔子买得不好,太酸了。”   “不会吧,我可是在小区门口那家买的。”   杜若梅说着,擦干手出来。韩东往她嘴里塞一瓣,她立马皱着脸,差点没吐出来。   “真酸!”   瞧见自家韩数平常的脸色,“数数,你不觉得酸吗?”   韩数一点都不酸,而且觉得很对胃口。“不酸啊,挺好吃的。”   杜若梅明白过来,对于孕妇来说,越酸越好。倒是歪打正着,数数吃得合适就好,“这桔子买得对,数数说好吃,就是买对了。”   韩东立马就不说什么了,尴尬地站起来,说要去小区下面走一走。杜若梅失笑地摇头,对着韩数一笑。   “你爸最近倒是结交了几个棋友,都是臭棋篓子。”   韩数笑了一下,能想得到小区下棋的都是什么人。   “老人古话说酸儿辣女…”   “无论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杜若梅刚才冒出那半句,已经觉得有些失言。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明知道数数就是因为是女孩,才被亲生父母换走的,自己提什么酸儿辣女。   “是啊,都一样的,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心头宝。你再等一下,饭马上就好。”   韩数点点头,接着吃桔子。   半个小时后,韩东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袋桔子。   杜若梅一看,就知道是买给韩数的。   韩东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口笨人木讷。只把桔子放在茶几上,不自然地说了一声,“喜欢吃就多吃点。”   韩数的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嗯了一声。   服装厂开工的那一天,赵老爷子和赵远芳一大早就起床,很是捯饬一番才出的门。赵老爷子在车子上一直哼着曲,神情有些得意。   张大海和他坐在一起,一看他的表情,就把他的心思猜了几分。   “韩数这丫头我看是个能干的,你说咱们家的服装厂,有没有可能会取代沈经才的沈氏制衣,成为南城服装业的老大?”   “小少夫人能干,我觉得可以。”   赵老爷子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   真要是有一天,他的孙媳妇开的服装厂盖过了沈家的服装厂,他真想看看沈经才那张老脸能不能挂得住。   他不光是孙子比对方强,就连孙媳妇也是个巾帼。   服装厂离市中心远,但是离老宅却算不上太远,开车不到四十分钟就到。韩数选择住在老宅,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韩数想低调,也没让赵家广而告之,除了一些真正相熟的人家来恭喜,倒是没什么闲杂人。赵老爷子是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后来一想孙媳的做法也行。   先低调行事,以后做出了成绩再宣扬。   沈家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派人送了花篮。   韩数知道一定是沈夫人的意思,沈夫人这个人光风霁月,行事大方,此举倒是很像对方的做派。   沈家是南城的服装界大佬,在全国都是很有名气的,以大佬之姿,来恭贺一个小小的服装厂开工,姿态做得很足,分寸也把握得刚好。   “沈经才那个人,看人的眼光倒不差,那个媳妇娶得不错。”赵老爷子看着那花篮,中肯地说了一句。   赵远芳附和着,虽然没有和对方打过交道,但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几乎都是好评。   白家也派人送了花篮过来,而且白露还亲自来了一趟,赵老爷子先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看到对方笑吟吟地叫赵爷爷,换了一个表情,春风和气尽显长辈的慈祥。   “这不是白丫头吗?沈家不是送过花篮了吗?你又跑一趟,代表的是沈家啊还是白家啊?”   白露面部表情微僵,立马笑道:“无论有没有嫁人,我都是我爸的女儿,我当然是代表白家来的。”   “赵太太,哦不,我应该叫你韩老板了,恭喜啊!”   “谢谢白小姐。”   “韩老板,以后大家是同行,多多关照啊。”   韩数微微笑着,“你们沈氏可是南城服装业的大哥,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工厂,还谈不上关照你们吧。要关照也是你们关照我,以后多多指教。”   “韩老板说得没错,我们沈家确实是南城服装业的大哥。你也知道书扬不喜欢经商,也不爱管公司的事情。所以我婆婆决定开一家分厂让我练个手,培养我经营服装企业的能力。”   大家都是聪明人,白露的话一出口,意思就很明确。   沈家的家风就是男人们不爱经商,女人顶起家里的大梁,沈孝义如此,沈书扬也是如此。沈老爷子当年慧眼识人,一眼相中沈夫人,倒是眼光独到。   沈夫人在上流社会名声一直不错,把沈氏经营得也很好。看来沈家是如法炮制,想再培养下一代接班人,就是刚进门的孙媳妇。   不过以韩数对沈夫人的了解,在南城再开分厂不像是对方的做派。毕竟像沈家那样的家业,家中又只有独子,要壮大也会在原有的工厂之上,而不是另开分厂。   这样的举动,像是白露自己的决定。或许是白露说服沈夫人开分厂的,目的应该不难猜,就是要死死咬着自己,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都要一较高下。   韩数的笑意更深,“那么恭喜白小姐,以后大家相互关照。”   白露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优雅得体地离开。   杜晓美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担忧地看着韩数,挤到她的身边,低声道:“韩数,这个白露心思不正,你要当心点。那什么分厂,我看是冲着你来的。”   “我婆婆说过一句话,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事来了迎头而上。她想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我一定接招。”   这话说得霸气,赵老爷子鼓了一下掌。   “数数说得没错,我们赵家可不怕什么沈家白家,无论是玩什么花招,明的也好阴的也好,奉陪到底。”   “赵老先生说得对。”   杜晓美拍完赵老爷子的马屁,对韩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挤了一下眼,“你这婆家挑得真好!”   韩数回头一笑,“那是,所以说女人嫁人婆家一定要挑好。那个程磊,人再优秀也不行,婆家人够呛的。”   “提他干什么?我和他什么事情都没有。”   “真的?”   杜晓美的脸上浮起红晕,抓着韩数的手摇了一下,“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他那妈妈真过分,还跑到杂志社找我。把我说了一通,虽然我没听太懂,但是意思好像就是我有眼无珠,竟然敢不要他的状元儿子。切,真当她儿子是古代的状元,什么东西!”   “幸好你及时回头,否则前面就是苦海。”韩数也有些庆幸,这世终于能阻止好友嫁进程家,和上辈子的生活说再见。   杜晓美一想到程磊妈妈的表情,一脸的后怕。   “还是你看人准,我过段时间让你掌个眼。”   韩数笑了笑,想起上次七夕节碰到的情景,晓美和冯秘书在一起。不知道这个要掌眼的人,是不是就是冯新民?   如果真是冯新民,能力自是不用说的。能被时律重用,一定是非常有才干的。至于家世人品,也可以找时律打听。   “好,到时候带给我看。”   杜晓美挑了一下眉,将好友的胳膊挽得更紧。   她们这番互动落在一边随云的眼中,随云眼神闪烁,笑了一下。   剪完彩后,韩数亲自揭下牌子上盖着的红绸。   大美挚爱服装厂。   服装之美,是人间大美。挚爱一生,是大美服装厂推出的第一个系列的品牌服装商标。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大美挚爱。   以她后来的经验,当然知道取一个洋气的名字更符合市场的需求。比如说什么艾莉、米拉之类的。左思右想,那些名字固然洋气,却并不符合她的风格。   她还是喜欢更传统一些的东西。   红绸布被完全拉下,众人响起热烈的掌声。   韩数目光有些幽远,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上一辈子。那时候的她,也经常凝视着沈家的那块高高的厂牌。   沈氏制衣。   时光经年,她已经换了一个人生,有了自己的服装厂。   开工礼过后,开了流水线,机器全部运转了一遍,工人们明天才来上班。大家在附近的酒店吃了饭,然后各自离开。赵老爷子和赵远芳一起回老宅,韩东夫妻俩留在工厂。   韩理要回学校,赵时律决定先送他去学校,然后再把韩数送回老宅。   他们把韩理送到南城电子科技大学的门口,眼看着他进了要进学校的大门,韩数突然想起什么,开门追上去。   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到他的手上。   “姐,我有钱用。”   韩理当然不会要,韩数硬塞到他手上。   “你是你的,你爸妈给你的是你爸妈给的。我是你姐,我给的是我的,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姐姐,否则你就收下。”   韩理没有办法,低着头收下。   “沈教授好。”   大门口的保安打着招呼,韩数心一动,抬起头。   一面推着韩理,让他进去,一面打量着沈孝义。   沈孝义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改良版的中山装,人到中年成熟稳重。那种常年浸染在书中的气质,让他有别于许多这个年纪的男人。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有风骨,像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   他长相偏上,气质儒雅。偏又板着脸,很是严肃。   在韩数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是这样不苟言笑,独来独往。他醉心于自己的教研工作,很少回老宅。一个月之中,基本上有二十天是呆在学校里的。   他和沈夫人的感情说不上好,但也不算恶劣。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相敬如冰,冰冷的冰。   沈夫人没有报怨过,夫妻二人一个忙着公司的事情,一个忙着学校的事情,极少碰面,极少交流,客气得不像一对夫妻。   自然,作为儿媳妇的她,和他也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他就像是沈家的边缘人物,没有沾染商人的气息,从不参与家里的事情。   沈孝义走出学校的大门,不知为何朝旁边多看了一眼。   韩数的眼神与他撞到一起,他微微一愣,很快移开。   待看到不远处的车子边站着的赵时律,他再次转头看了一眼韩数,心里的感觉更加奇怪。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知为何皱了一下眉。   同时心里猛地刺痛一下,很快又消失不见。   “沈教授。”   赵时律主动和他打着招呼,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韩数已经走过来,也打了招呼。   “沈教授好。”   他眼神直直地望过来,落到韩数的脸上。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想不起来。   家里的事情,他知道一些。   也知道这个姑娘原本是书扬的女朋友,两人还打算出国,不知为何分了手。后来这姑娘就和赵家的孙子好了,书扬也娶了白家的女儿。   “你们好,还有恭喜。”   他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不爱和别人交流。   简略的几个字,既打了招呼,又顺便道了喜。   本来就不怎么熟,打过招呼后客套地告别。韩数看着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却让人生出孤独的感觉。   她莫名有些难过,他和沈夫人的婚姻是沈爷爷做的主,婚前应该没什么感情,婚后也没有培养出来多少。   在沈家时,她不经常见到他,她知道他不快乐,为人太冷清。   沈书扬的淡泊名利是标榜出来的,流于表面没有风骨。而这个男人的淡泊,却是真的淡泊,是刻到骨子里的那种淡泊,淡泊到自律又孑然。   他一年四季都是中山装,古板又固执。不讲究吃穿,不爱和人打交道,也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谈什么红颜知己。   每逢过节过年,他总是悄悄地出现在沈家,然后又悄悄地离开。   她无意中知道,他所有的工资几乎都用来资助山区孩子。而且一年之中,寒暑假他都不在南城。   听说他四处去给人义务讲课,有时候在山区,有时候在别的城市。   这样的人或许不是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但一定是一个心中有爱的人。只不过他爱的是他的教书事业,爱的是他的能帮助的人。   “他倒是个纯粹的人。”她感慨着。   赵时律也有同感,无意中看到她眼中的泪光。   “你哭了?”   “没有啊。”   赵时律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眼。她无意识地眨着眼,一颗泪珠滚下来,滑过脸庞。   “我哭了吗?”   她抹了一下脸,满眼的茫然。 第63章 惊梦   到底是大学校门口, 学生进进出出的。夫妻二人长得本来就好, 加上身边还停着豪车, 自然就变得分外显眼起来。   有好几个女学生望过来,眼神不停地瞄着赵时律。   韩数眼一沉, 立马开门上车。   车子离开后,她已把自己刚才莫名其妙流泪的事情抛在一边。或许是自己怀孕后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似乎比以前更爱哭,也更容易被感动。   也可能是自己重活一世,有了许多不同的感悟, 对别人更有怜悯之心。   她头望向车窗外, 看着行人还有车子。突然红会医院四个大字印入眼帘,她瞳孔微缩。米爱花最后那几个字, 分明是告诉她,她是在红会医院出生的,也是在这里被换掉的。   南城,就是她出生的地方。   车子刚好过红绿灯, 她一直看着医院方向。医院的门口, 有个熟悉的身影出来, 满身的疲惫,提着包低着头。   那是沈夫人。   她记得沈家的外婆是今年去世的,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病得不轻。   其实这个前婆婆真够辛苦的, 偌大一个沈氏要管理,还有娘家的事情也需要样样管。不成器的哥嫂什么用处都没有,要钱倒是比谁都积极。   上一世, 她嫁进沈家是四年后从美国回来后,对于现在沈家的事情倒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后来沈夫人的口中,听说过一二。   前方的红灯变成绿灯,车子重新启动后,红会医院几个字很快看不见。   她刚才一直凝视着红会医院的模样,被赵时律看在眼里。   那一天,她和米爱花摊牌的时候他离得远,并没有听清她们说的什么。她看着红会医院的表情那么复杂,难不成身世与医院有关?   他狭长深邃的眸子微暗,什么也没有问。   沈孝义回到沈家,家里的保姆说沈夫人还没回来,打过电话说会回来吃晚饭。沈书扬也不在家,至于儿媳妇白露,更是自打结婚后就不怎么住在这里。   他低头换鞋,静静地听着。   保姆对于这个男主人是有些怵的,中规中矩地说完家里人的情况,就赶紧去忙自己的事情,不敢多呆。   沈孝义已经习惯了,换好鞋子后先去沈老爷子的书房。沈老爷子就在书房,听到敲门声,说了一声进来。   门推开,沈孝义叫了一声爸。   沈老爷子之前在写字,听到声音,缓缓撩一下眼皮。   早在放手把家里的企业交给儿媳时,他就不怎么过问。他有严重的高血压,医生说要心平气和,要修身养性。   所以平日里,他就是下下棋,练练字打打太极养养花草什么的。   因为怕自己动怒,他连不成器的孙子都不想看到。不过儿子不能说不能器,儿子是真正的不喜经商,在教书事业上还做得不错。   父子之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做儿子的问候了父亲的身体,做父亲的简略问了一下学校的事情,便没了话。   沈书扬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一个套间,书房和卧室通着。屋子里并没有女人的气息,显然他和沈夫人是分房而居的。   和往常一样,从书架上取下书,静静地看起来。   雕花的红木家具,古色古香的布置,还有他儒雅的民国知识分子气质。单看这室内的人和物,恍若上个世纪。   一直到沈夫人回来,他都保持着看书的姿势。   沈夫人听到保姆说他今天回来了,幽幽叹了一口气。照例是先和沈老爷子打过招呼,再去自己丈夫的房间。   先是敲门,听到冷冷清清的请进二字,才推门进去。   沈夫人刚从医院回来,脸色有些憔悴。再精致的职业套装,也不能支撑她在回到家中还要保持优雅。   她微微放松着,眼里的疲倦散了开来。   夫妻二人,一个站在门边,一个坐在椅子上。眼神没有交流,态度不见亲昵,一切仿佛公事公办,极为程序化。   “要吃饭了。”   “好。”   一前一后下了楼,餐桌上沈书扬和白露难得一起露面。   沈老爷子脸色好看一些,这个孙媳妇他不是很满意。家世虽然没得挑,但总觉得和沈家不是一条心。   结婚半个月,有十天是住在娘家。   看样子,他不是娶了孙媳妇,搞不好孙子都要变成白家的。他怀疑白家压根不想嫁女儿,说不定想要的是上门女婿。   哼,孙子再不成气,也不可能上门。   白云先那滑头的小子想骗走他孙子,想都别想!   “爷爷,爸,妈。”白露笑着打招呼,并不在意他们的脸色。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沈家媳妇,才不会在乎他们怎么想自己。   所以她只照着自己的喜好行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半点不会委屈自己。   别人想给她脸色,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搭理。   按照沈老爷子年轻时的脾气,就白露这样子的早就让她规矩了。可是时代不一样,现在不讲以前的那一套。   而且她还是白家的独女,在家里娇生惯养,恐怕也得给她一些时间适应。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字,态度不冷不热,算是回应。   白露当然不会在意,她今天能来沈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她自己的服装厂。说是沈氏的分厂,其实就是个挂名。   沈夫人根本没有同意,都是她自己非要弄的。   沈老爷子虽然不管公司的事情,但公司的事情他都知道,因为沈夫人无论什么事都会告诉他。碰到棘手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是和他商量对策。   “听说你要开厂?”   “是的,爷爷。厂房都弄好了,机器和设备也都在安装,就等着招工。我想着做服装这方面,咱们家的经验是最好的。所以想和爷爷和妈商量一下,能不能从老厂抽调一些技术设计和熟工给我?”   沈夫人面色很淡,看了她一眼。   “今天你是不是去大美服装厂了?”   白露微怔,很快大方承认,“我听说妈派人送了花篮过去,想了一下觉得妈的做法大气,我应该效仿。”   “在人情往来上是没有错,可是你这分寸没有把握好。大美服装厂以后是我们的同行,同行之间向来只有相争相杀,不存在相亲相爱。这样的关系,应该远着,而不是凑近。何况你自己也要开服装厂,派人送花篮就行,自己亲自过去,别人会怎么看你?”   沈夫人这人从来都是严格要求自己,生怕引来别人的闲言碎语。但凡是会招来非议的事情,她一定会仔细斟酌。   她很不赞同白露的行为,开分厂的事情也就算了,毕竟是沈家人,开个分厂确实也能锻炼一下儿媳的能力。   可是明知她不同意,还一意孤行,她多少有些不满。   白露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兜头兜脸的教训过她。在白家,连她爸都不会这样当着面就批评她。   “妈,你那是老一派的做法。现如今的社会是资源共享,网络发达什么样的信息都能看到。一直坚持以前的那套理念,只会让公司止步不前,落后于别人。我大大方方的去贺喜,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沈老爷子一搁筷子,精明的眼神落在白露的身上。   “长辈们说话行事,做为小辈的先听着。你妈管理沈氏多年,经验丰富。你才多大,还轮不到你指点她什么。”   沈夫人的脸色很难看,这个儿媳妇竟然是这么的不服说。   “爸,白露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年轻人的想法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或许真能做出不同的业绩。既然这样,我看就不用从沈氏抽调人手,新厂就全部用新人。”   白露一听,心里暗恨。   这个沈夫人,是用自己的话来将自己的军。不借就不借,她就不信,有钱还请不到好的设计师,开了高工资还招不到熟工。   沈老爷子看了一下沈夫人,又看了一眼白露,道:“你妈说得没错,你既然有自己的新理念,那就做给我们看。”   “是,爷爷。”白露低下头去,把沈书扬骂得半死。   要不是沈书扬不配合她,她用得着自己出面吗?沈书扬是沈家独子,只要他说一声想开分厂,沈老爷子和沈夫人还不是双手支持。   可是偏偏这男人的心思都在风花雪月上面,对正事半点都不上心。   她一提要开服装厂的事情,他除了冷嘲热讽,什么有建树的意见都没有,更别提帮自己的忙,和沈夫人商量。   不过不要紧,她身后是白家。她就不信,韩数能开服装厂,她为什么不可以?她不仅要开,而且还一定要开得大,赛过韩数的大美服装,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取代沈氏。   到时候,沈老爷子也好,沈夫人也好,只有被打脸的份。   至始至终,沈孝义像一个局外人似的,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露出一个表情。他就那样不紧不慢是吃着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吃过饭后,白露要回白家,被沈书扬拦住。   “你做戏就做全,既然回来了,就住上一晚。”   “我不想住,我一刻都不想多呆。”白露拎着包,昂着头。   沈书扬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眼神全是讥讽,“随你便,反正这么晚你还跑回娘家,被人碰到了只会说你自己没用,不得婆家的喜欢。你不是什么事情都想和韩数比吗?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搬到赵家老宅,在这一点上,你还真不如她。”   “谁说我要和她比?她是什么东西,一个父不详的野种,哪里配和我比?你自己对她念念不忘,不要扯上我!”   沈书扬原本不在乎的脸色立马变得阴鸷,他阴冷地看着白露,目光中除了嫌弃还有厌恶,根本不像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别嘴硬,你自己有没有和她比,你自己最清楚。她开服装厂,你也要开,这不是较劲是什么?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她是真有天赋,而你是个门外汉。要是我们沈家不帮你,你就等着一败涂地吧。”   “沈书扬,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啊。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替她说好话。你说她到底给你们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她?”   白露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听不得别人夸韩数,一听到类似的话,她心里的火苗就窜得老高,理智片刻就被烧成灰烬。   沈书扬知道自己的话说中她的心思,意味深长地发出一个冷笑,“虽然韩数和我分了手,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比起她来差远了。”   没有男人喜欢一个心思阴沉的女人,在背后像个阴沟老鼠一样地算计着别人。   白露的表情由白转红,再到青。   这个沈书扬,还真知道哪里痛往哪里戳。韩数两个字,现在几乎成了她心里的一块病,她日日较着劲,就想把对方踩进泥里。   谁知道,居然听到有人说自己比对方差太远。   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这对她来说,对于她的骄傲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她难堪到了极点,努力维护着自己的骄傲,愤怒地瞪着他。   “你要是还想着她,有本事就去抢啊!你不敢是不是?你怕赵时律是不是?孬种!”   “你再说一遍!”   沈书扬的脸色狰狞起来,原来英俊的脸变得有些可怕,浑身散发出令人害怕的气息。眼神阴沉沉的,看着人头皮发麻。   白露倒退一步。   “刚才我一时生气,说错了话。”   她丢下这句话,冲出沈家的大门。   沈书扬的面容在灯下忽暗忽明,良久才紧紧地握紧拳头。一抬头,正看到沈孝义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他吃了一惊。   “爸…”   沈孝义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们刚才争论的那个姑娘,就是自己白天见到的姑娘。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姑娘的样子,就算不了解对方,光看面相和听说的事情,确实比现在的儿媳强太多。   “你怎么还没有睡?”沈夫人正好过来看到他,平淡地问着。   他垂着眼眸,“睡不着,你也还没有睡?”   “我也睡不着。”沈夫人苦笑一下,“刚才我在楼上听到书扬和白露好像起了争执,白露是不是又回娘家了。哎…这对小夫妻,才新婚就这样不和,以后怎么过?”   沈孝义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很少和沈夫人交流,更别提这样的家务事。   “他们自有他们的过法。”   “是啊,天底下的夫妻有几对是真的和和美美的,还不是要过一辈子。”她意有所指,说完低下头去。   沈家的宅子总是这样的清静,清静到让人窒息。   沈孝义没有接她的话,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沈夫人的表情更苦,记得刚嫁进沈家的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淡。至少那时候他虽然不说话,但却还记得抽空陪着自己。   偶尔也会买一两件小礼物给自己。   是从什么起,他们变得越来越陌生?   “你是不是很后悔娶了我?”沈夫人问得很平静,事实她知道自己不是他想娶的人。只是公公相中她,将她聘给他娶进门的。   沈孝义漠然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很快又消失不见。   “太晚了,早点休息。”   他错身而过时,没有去看她。也就没有发现她脸上的悲哀,那是一种无力到极致的难过,说不出来,也没处去说。   答案很明显,她嘴角泛起苦笑。他早就后悔娶了自己,要不是公公还在,恐怕他会提出离婚吧?   “你的脸色很不好,别太累。”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浑身一震。   原来他还有一点关心自己的,她慢慢摸着自己的脸。难道她的脸色真的很难看,连他都能看得出来?   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脚步沉重。   站在落地镜前端详许多,他说得没错,自己的脸色真的不好看。变得有些腊黄,在灯光下看更是皱纹加深。   她不太在意自己的长相,可是天下的女人,没有几个是不在乎自己变老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怎么一转眼她这么老了呢?   能不老吗?   书扬都结婚了,说不定再过两年,她都要当奶奶。   岁月不饶人,不知不觉她嫁进沈家二十多年了。还记得当初的自己,在得知被公公相中的时候,是何等的开心。   沈孝义,沈家的独子,长相英俊气质儒雅。   多少豪门千金心中的理想丈夫人选,偏偏被自己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得到了。她既高兴又害怕,怕自己做得不好,得不到他的欢喜。   她努力学习着,不敢有半点的放松。   可是,他们的婚姻还是渐行渐远,远到如今想改变都觉得无力。   她幽幽地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很累想提个神。准备给自己冲一杯咖啡,记起那个姑娘的话,又改成了蜂蜜水。   夜很深,有人失眠,辗转反侧。有人已进梦乡,梦入人心。   韩数只觉得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因为她回到了自己的前一世。有人说她死于安眠药过量,法医和警察们在她的房间里来回走动。   而她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早已僵硬。她看到沈书扬站在床前,双眼发滞,整个人像是呆住了。   原来是她死后的场景。   她懒得看沈书扬一眼,就算他痛哭流泪,多半也是喜悦的泪水。高兴终于可以不用违背婆婆的遗嘱,成功摆脱自己。   恐怕他此刻心里想的是,应该娶哪个女人进门,成为新一任沈太太吧。   她看着床上的自己,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任何一个人看到死去的另一个自己,都会觉得奇怪。可是她的心情很平静,因为她知道这是梦。   很快,她发现自己飘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吸扯着她一样,把她吸出房间。她感觉自己越飘越高,一直飘啊飘啊。   直到飘到南城电子科技大学,看到学校门口那一串字。她心里奇怪着,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过是白天才到过电科大,难道晚上就会梦到吗?   怪不得别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飘荡在电科大的校园中,陌生的学生们,陌生的建筑和花草树木,然后她在一幢教学楼的门口看到了前世的公公。   沈孝义好像是刚下课的样子,便被人拦住。   拦住他的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身量中等。她认出是婆婆生前最信任的洪律师,洪律师拿出一份密封好的文件,交给他。   “这是沈夫人生前委托我保管的东西,沈夫人遗言交待,如果有一天小沈夫人出了事,就让我将文件交给您。”   沈孝义明显愣了一下,迟疑地接过东西。   洪律师离开后,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拆开文件。   她也想看,可是有什么力量阻止着她,她靠近不了。   他一页页地看着,脸色一寸寸地变化着,最后双手跟着抖起来,瘫坐在椅子上。许久之后,他撑着身体站起来,风一样地狂奔出去。   发丝散乱,毫不顾形象。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稳重自持的人,会那样奔跑。   他开着车,车子飙到最高码,一路奔向她的住处。   看到被盖着白布抬出来的她,他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上前,抖着手掀开了白布。她平静如睡着的脸现了出来。   她的心刺痛了一下。   他的表情一开始没有起伏,然后他的眼眶慢慢湿润。一开始只有无声的泪水,紧接着他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哭得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   她更加奇怪起来,她和这个公公交集很少,不怎么说话。对方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难过成这个样子?   可是为什么,她跟着难过起来。她想走近,被一股力量挡着,根本近不到跟前,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她看着他亲自料理她的后事,不肯沈书扬插手。她看着他辞去学校的工作,正式接管沈氏企业。   他看着他和洪律师商议着,把沈书扬从沈家除名。   然后他日夜扑在公司上面,抛却了多年的淡泊,学着和别人一样周旋在客户之间,奔赴在一个又一个的饭局之上。   她觉得好难过,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是清高的教书匠,和教研工作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怎么向世俗低了头?   看着他在酒终人散时的形影单只,她好想哭。   一睁眼,她醒了过来,脸上全是泪水。一摸床外边,时律还没有回来。最近他一直忙着她的事情,时居应该是积压了许多的工作。   拿出手机一看,都快一点了。   慢慢清醒过后,更多的是疑惑,她怎么会梦到前世的公公?而且这梦是那么的真实,就像是活生生发生在眼前一样。   猛然,她不知想到什么,翻身坐起来。   如果说她不是做梦,而是看到前世在她死后发生的事情,那么代表着什么?   沈夫人交给沈爸爸的文件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沈爸爸看完文件后就跑去找自己,为什么他看到死去的自己那么难过?   为什么他会和洪律师商议把沈书扬赶出沈家,难道真是因为沈夫人以前的遗嘱?沈书扬是沈家的儿子,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媳把亲生儿子赶出去的。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双眼放空,渐渐适应房间内的黑暗。   南城有钱的人家,沈家也是啊。   她和沈书扬是同一年出生的,生日相差三天,她比沈书扬大三天。开始处对象时,沈书扬还开玩笑地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话。   算起来,出生日子这么近,还真有可能。   会不会她其实是沈家的女儿,而沈书扬是沈家换来的儿子? 第64章 还击   不, 不是的。   她很快在心里否定。   自己和沈夫人相处多年, 深知对方的为人, 沈夫人绝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而且沈爷爷也不是,一个可以放手把家族生意交给儿媳的男人, 不可能是一个重男轻女的长辈。   而沈爸爸更不可能,他根本不把沈氏企业放在心上, 自己都不愿意继承,又怎么可能重男轻女,要换个儿子来继承家业呢?   沈家人看来看去, 都不可能是用女孩换男孩的人家。   或许只是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在乎身世, 才会被身世的事情扰乱,加上白天看到过沈爸爸, 所以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心里否认着,脑海中反复不停地回忆着梦里的情景。因为太过真实,她刚才居然以为是前世的她死后发生的事情,差点就将梦当成了真实事情。   可是就算是梦, 也扰乱了她的心。   这下她彻底睡不觉, 打开床头灯, 披了一件衣服下床。   走出房门,想透个气, 不想看到楼下似乎有灯光, 隐约还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心里疑惑着,这么晚,谁还没有睡觉?   灯光是二楼发出来的, 二楼的小客厅中,赵远芳还没有睡。   客厅的电视里,正放着影片。   《泰坦尼克号》   一部很老的片子。   影片已放到尾声,冰冷的海面上,男女主人公正经历着生死离别。   韩数轻手轻脚地进去,赵远芳抬头看过来,明显吃了一惊。原本有些伤感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么晚,是睡不着吗?”   “刚睡醒,看到下面还亮着,下来看看。”   “时律还没有回来,我睡不着索性等一等他。”赵远芳拍拍身边的沙发,“你要是暂时睡不着,过来坐一会,陪我看完。”   韩数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电视里的场景一幕幕地变化着,直到多年后年迈的女主人公带着孙女站在甲板上,朝海中丢下那颗海洋之心。   凄婉的音乐响起,影片结束,赵远芳关了电视和DVD机。   “这片子拍得不错,过了几年再看依然还是经典。”韩数感叹着。   “没错,我很喜欢这部片子,时常翻出来看一看。难得你也这么认为,当初刚上映的时候那么火,我连看了几遍。有人说什么露丝既然那么爱杰克,就应该为了爱情忠贞不二,永远守着这份爱不应该嫁人。你觉得这话说得对吗?”赵远芳轻声问着,不知道是在问韩数,还是在问她自己。   韩数心一动,时律的爸爸不是婆婆的前夫巩家强,说明在巩家强之前,肯定是结过婚的。她问自己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逝去的永远是逝去,不会再回来。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生活,电影发生的那个年代,女人没有靠山,除了给人当女仆就是做纺织女工,要么只有流落风尘。嫁人是最好的选择,嫁了人不代表她会忘记杰克,忘记这段感情。”   赵远芳微微一笑,拍了一下她的手说,“难得你这么年轻,就能看清楚人生的道理。爱情再美再轰轰烈烈,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不能当饭吃。”   “我和时律爸爸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艺术系的穷学生。他长得又高又帅,笑起来特别阳光。我们爱得热烈,我的眼里看不到其他的男人,只想和他在一起。可想而之,这份爱情受到了你爷爷的反对。”   韩数诧异着,她没有想到婆婆会说起自己的往事。她没有打断,没有追问,而是静静地聆听着。   “年轻的时候,把爱情看得比天大。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什么父母家庭都可以抛弃。我那时候坚信,有了爱情我以后的人生一定是幸福精彩的。”   “我跟着时律的爸爸去了他的家乡,一个比较落后的小县城。老旧的房子,就建造在河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能看得到江边的美景。”   赵远芳的眼神带出一丝向往,那样宁静的县城,她后来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再美,对于她来说,只剩伤心,不敢触及。   这是一个典型的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故事,怪不得婆婆喜欢看《泰坦尼克号》,原来是电影里的故事和她的经历有一些相似之处。   不过,韩数不太能理解这样的感情。   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自己是多想多思的性子,凡事都会想清楚再行动,没有像婆婆一样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勇气。   婆婆自小生活富裕,是赵家的独女,一定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富家小姐不知人间疾苦,才会把爱情看得比天大。   而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公公,一定也是个浪漫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打着爱情的名义,拐跑别人家的独生女儿。   她倒是没有批评上一辈谁对谁对的意思,只是觉得那时候的他们太年轻,太想当然。   赵远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脸上的甜蜜渐渐被忧伤取代,“没多久,我就怀上时律。时律的爸爸找了一个教人画画的工作,工资不高。我们的日子过得清贫而又快乐,一直到生下时律后,才慢慢开始捉襟见肘。”   “我产后身体很虚,医生说要补,要不然孩子吃不饱。寒冬腊月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最主要的是我们没钱。时律的爸爸听人说鱼汤最好,大冬天的去凿河里的冰,不小心掉了进去…”   说到这里,赵远芳的眼里已经有了泪光,韩数默默地递了纸巾过去。   “时律的父亲去世后,我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要不是有时律,我想我可能也会跟着去。后来我听说你奶奶去世,你爷爷出了事,被人诬陷要坐牢。为了救你爷爷我嫁了人,嫁给当时的一个政府要员的儿子。”   “当年我和时律爸爸离开的时候,家里人一直对外说我是出国留学。对方并不知道我生孩子的事情,包括你爷爷也不知道,所以时律被我偷偷留在江市,交给我的奶妈抚养…这么多年来,我经常扪心自问,是不是做错了?要是我不回来,带着时律一起生活,人生会不会不同?”   韩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儿子,身为女子总是难以两全。   一转头,看到不知何时,赵时律已站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   “时律…”   赵远芳听到韩数的声音,惊慌地抬头看去,和赵时律的目光撞到一起。母子二人,从来没有提起过当年的事情。   赵时律隐约知道母亲的难处,却不知具体的细节。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当年的往事,原来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是这样的。   “你回来了。赶紧和数数上去休息,这孩子可能是担心你,半夜醒了过来。”赵远芳拉着韩数起身,送到门口。“快点上去吧,我也要睡了。”   “好。”   赵时律低着头,“你也早点睡。”   小两口上了三楼,韩数上了床,赵时律洗完澡后也上床。   两人并排躺着,都有些睡不着。   “她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当年的事情。”男人的声音低哑干涩。   “或许在你面前,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是外人,她反而更好开口一些。我听得出来,她是后悔把你丢在江市的。”   “我没有怪她。”   黑夜中,赵时律幽深的眼睛黯然。   她转过身,主动搂住他。   或许在很小的时候,他是有过怨的。可是随着年纪长大,隔壁的小姑娘点亮了他的人生后,他再也没有怨过。   甚至在十五岁那年,母亲想要接走他,都被他拒绝了。   “你和我不一样,你的父母是爱你的。他们就算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心里一直都爱着你。而我呢,竟然是因为一个毫无血缘的男孩,我父母就把我给丢了。”   今夜,韩数的心境起伏很大。因为那个似梦非梦的情景,又加上婆婆和公公的往事,在她心里掀起无数的波澜。   黑夜,总是让人有倾诉的想法。   就算嘴里说着不在乎,不会去找他们,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那天米爱花告诉我,我出生在南城,就在红会医院。我想我就是在那里被换掉的,你说,我要不要去查一查?”   有具体的地点,找起来应该不难。   “不用纠结,我替你去查。查一查也好,认与不认到时候再说,我们做到心中有数。”   “听你的。”   几天后,赵远芳带韩数一起去参加南城名流举办的一个慈善晚宴。这次露面,是韩数正式在上流社会亮相,赵远芳很重视。   反而韩数自己很淡定,因为这样的场,她前世参加过无数次。   名流聚会,基本套路差不多。女人们先是比财力,然后是拼老公,有儿女的就拼儿女。无论举止多么得体,谈吐多么优雅,骨子里都带着好好炫耀的本质。   韩数跟在赵远芳的身边,逐一和赵家交好的人家打着招呼。   别人对她的称赞几乎都是长得好,看起来听话懂事。她一直带着微笑,认真扮演着乖巧的豪门新媳妇。   嫁进豪门的普通女子,除了长相好,听话懂事,在别人的眼里不会再有别的优点。甚至这是她们所能听到的话中最好的恭维话。   这样的场合,是少不了白露的。   白露作为白家的女儿,以前就是上流社交晚宴的常客。韩数一进门,白露就看到了她,两人视线一对视,同时移开。   以前沈夫人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此次因为新媳妇刚进门,少不得要露个脸。替儿媳引见一番,虽然白露并不太需要。   宴会场地再大,两家人难免会碰面。   相互打过招呼,寒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客客气气。   韩数穿的是独特设计的礼服,腰身那里放松着,两边掐着褶皱。不注意看,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但是她脚上平底浅口鞋泄露了一些天机。   白露没有注意到,沈夫人的眼神闪了闪。   等到赵远芳和熟人交谈正欢的时候,沈夫人慢慢地走到韩数的身边。韩数手上端着一杯果汁,没怎么喝。   “恭喜赵太太。”   韩数微微一笑,“谢谢沈夫人。”   沈夫人的猜测得到肯定,心情复杂起来。能用衣服来遮掩,应该是露了身形的。算起来至少在三个月以上,那就是和书扬分手之前。   她不想用恶意来揣测一个原本有好感的姑娘,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   韩数大方承认着,并不回避对方的眼神。想起自己那个荒谬的猜测,看向对方时带了一丝探究,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   很显然,她们长得并不像。   “赵太太真是好福气。”   “我的确福气很好,能嫁进赵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沈夫人笑了一下,“赵太太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说起来我也是普通人家出身,也是托了很大的福气才会嫁进沈家,将心比心,我是真的恭喜你。”   “谢谢。”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觉得我们有缘分。没想到,我们的经历都有些相似,还真是有缘分。在别人眼里,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女子嫁进豪门后,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是生孩子。当然,要是生了儿子才是最完美的。”   儿子女儿。   这两个词,几乎是韩数心里的刺。   “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的孩子,我都会一视同仁,同等喜爱。”   沈夫人闻言,笑意更深。   “你说得没错,女人哪里比不上男人。这个时代男女平等,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女人一样不逊色。女儿贴心,要是有可能,我真希望当年生的是个女儿,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操心。”   韩数赞同她的话,心里越发替自己羞愧。怎么就能把沈家想成是为了香火换女儿的人家呢?自己真是胡思乱想。   “哟,宋总和赵太太在说话呢。”有人过来打趣,站在她们的旁边。   沈夫人姓宋,原名宋玉慧。当年就是因为名字里有个慧字,慧和惠同音,沈老爷子才会注意到她。   只是这么多年来,无论她掌管了沈氏多少年,无论她已是沈氏现在真正的管理着。在别人的眼中,她大多是被冠以夫姓称之。   别人习惯叫她沈夫人。   像叫宋总的,一看就是关系特别好的人。   “听说赵太太也开了一家服装厂,那和宋总就是同行。宋总这个人最实在,也特别大方。赵太太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向宋总取经,宋总最乐意提携后辈。”   “曼华你可说错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赵太太在服装上特别有天赋,说不定我以后还要向对方取经,可不敢倚老卖老班门弄斧。”   宋玉慧口中的曼华,正是柳太太,柳佳宁的妈妈。柳太太和她是多年的好友,两人一直是有意结为亲家的。   无奈沈书扬不喜欢柳佳宁。   前段时间柳太太都在发愁,女儿怎么劝都不听,一直缠着好友的儿子,她都臊得慌。后来书扬传出要娶白露,女儿突然想开了,说要出国留学。   她哪有不依的道理,想着女儿出国留学也好,一方面散心,一方面学点东西。上个月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地把女儿送出国,心里才算是安慰一些。   作为宋玉慧的好友,她当然知道韩数和沈书扬的事情。   韩数低下头去,“宋总谬赞了,我不过是喜欢做衣服,谈不上有什么天赋。”   “年轻人就是谦虚。”   柳太太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一转,转到白露的身上,“我说你们家就是书扬眼光高眼光好,看中的人都错不了。你这个儿媳妇也是个厉害的,我刚才听到她在和别人说,她也办了一个服装厂,果然是后生可畏,和你的作风很像。”   宋玉慧含笑点头,在外人面前自然不会说自己儿媳的半点不好,“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想试就随他们去吧。”   “是这个道理,如今的社会是年轻人的天下,买东西都开始不用逛街,说什么X宝上什么都有。用他们的话说,我们的思想落伍了。”柳太太笑着,拉着她离开。   韩数看着她们离去,同时也看到了白露。   今天的白露,光彩照人,白色的礼服配上白到发光的皮肤,像一株上好的白莲一样,被好几个年轻太太和小姐围在中间。   她举首投足间尽显优雅自信,一直在不徐不缓地和别人说着些什么,看起来如鱼得水应对自如。而她身边的那个女人,则充满敌意,用示威的眼神看着韩数。   韩数失笑,这是个熟人。要不是今天碰到,自己差点都想不起来。   姜清美。   以前柳佳宁的跟班,没想到柳佳宁一离开南城,对方就傍上了白露。果然女人之间都是塑料姐妹情,不仅华而不实,且极易破碎。   不知道柳佳宁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姜清美突然得意一笑,竟然朝她走过来。   “赵太太,怎么一个人呆着,也不和别人聊天?”说完像是恍然大悟,假意拍了一自己的头,“看我这脑子,上流圈子里的人,你一个人都不认识,找谁说话啊?”   “我喜欢清静,不喜欢热闹。”   “你不用解释,我懂的。豪门媳妇难做,你也算是有本事的,离了沈书扬,居然还能嫁进赵家。你不知道,刚才你一进来,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说你手段好,说赵家人厚道。”   手段好是指她能搞定时律,赵家人厚道是指像她这样的女人,一般人家都是用钱打发掉的,不会娶进门。   韩数嘴角微扬,“谢谢她们的夸奖,我婆家人确实厚道。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什么我都不在意。反正再怎么说我坏话,我都已经是赵家的媳妇。我得了便宜,总得让别人说上两句,找个心理平衡。”   姜清美眼神一瞟,冷笑一声,“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果然以前都是装的。以前别人都说你清高,原来目的一达到就装不下去了。”   “是啊,我说得没错。我已经是赵太太了,当然不用再装了。不像你还要继续努力,你之前跟在柳佳宁后面,现在又跟着白露。天天赔着笑,被别人呼来喝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心想事成。”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白露是白氏的千金,我和她做朋友,那说明她看得起我。我们不像你,虚伪!”   那边赵远芳和别人说话的同时,一直注意着韩数。韩数朝微微摇头,示意她不用过来,她这才重新和朋友说起话来,眼神却是不时看过来。   姜清美很生气,自从上次沈家宴会的事情过去后,她就成了上流社会的笑话。柳佳宁也不爱带着她了,她家境并不算太好,至少比起真正的豪门差得太远。   好不容易白露对她伸出橄榄枝,她觉得一定要投桃报李。   再说白露暗示过她一些,大概是他们的婚姻是商界联姻,并不是真心相爱。到时候一定会帮助自己,赢得沈书扬的心。   就冲这点,十个柳佳宁都比不上。   韩数并不想和她说话,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我虚伪?难道你就不虚伪,你接近柳佳宁,和白露交好,和她们做姐妹,不都是为了她们的男人。你不是更虚伪,更让人痛恨吗?”   “你别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上次在沈家发生的事情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可当众亲口对沈书扬说你喜欢他的,难道大家都听错了?你捂紧一点,别让别人再看出来,要是白露知道你的目的,你说她还会带你玩吗?”   说到这个,姜清美有了底气。   “白小姐可不像你们这些人,她可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为人正派而且特别亲和。”   “哦?难道她亲和到可以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韩数饶有趣味地疑问着,看到姜清美脸上划过一丝得色,心里诧异。白露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留一个明显对自己丈夫有企图的女人在身边。   而且姜清美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被她说中了。   “难道被我说中了?真看不出来,白露还有那样的癖好。你们可真会玩,我先恭喜你们一起玩得愉快。”   姜清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脸色僵住。   惊疑地朝那边被人众星拱月的白露看去,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她知道上流社会有些人有古怪的爱好,就喜欢聚众那什么。   白露不会也是那样的人,也让自己成为…   韩数勾起嘴角,晃了一下杯中的果汁。自打在外面的饮料中吃过亏后,她就有了戒心。无论出席什么样的宴会,绝不喝宴会上的东西。   姜清美的面皮抽动两下,像是回过神来。   “赵太太,你怎么思想那么肮脏?”   “姜清美,我说什么了,我就思想肮脏了?我说你们一起玩得愉快,这句话哪里有错,你告诉我?”   这句话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姜清美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此时,白露优雅地走过来,她的身后,那几位太太和小姐还跟着。   “怎么了,清美?”   “白小姐…”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白露惊呼起来,附近的人几乎都朝这边看过来。   姜清美心一动,开始小声抽泣着。   韩数简直要为她喝彩,面上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姜小姐为什么哭?刚才还说得好好的,说白小姐和沈先生要带她一起玩,不知道怎么就哭起来了?”   “谁说我要和他们一起玩了?”   “哦,原来你不想和他们一起玩啊。”韩数的表情更加无辜。   上流社会的人比起普通人来说,想得多,也想得远。这个玩字,颇为让人玩味,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赵太太认识清美?”白露脸冷下来。   韩数对上她的眼神,“认识,以前她总是跟在柳小姐身边,大家见过几次面。说起来我刚才还奇怪,怎么柳小姐一离开南城,她就成了白小姐的朋友。”   宋玉慧和柳太太也过来了,柳太太眼神微闪,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姜清美。   赵远芳和朋友也走了过来,站在韩数的身后,婆媳俩交汇一个眼神。   白露看到她们之间的默契,心中暗恨。   “怪不得清美认识赵太太,原来来是因为书扬。”   韩数笑了一下,“人和人相识,就是朋友带朋友,说起来我能认识白小姐,也是因为在我们家时律公司,当时白小姐经常出现在时居,闹了一些误会。我们家时律一气之下,还开除了一个小秘书。”   这下,谁也别想看谁的笑话。   对于沈书扬,韩数是彻底放下了的。   白露敢在她和沈书扬的事情上做文章,她就敢捅出更多的事情。   周围的人眼神微妙起来,可真有些意思。四角恋,偏偏还是两对夫妻。赵家的媳妇和沈家公子的事情大家都有耳闻,同样以前大家也都以为白家的姑娘会嫁进赵家。   谁知道,结果整个颠倒过来。   “今天怎么没看到白太太?”赵远芳淡淡地问着,看了一眼白露。   众人的眼神更微妙起来,看向白露。白太太自从被报纸写过抢了自家姐姐的未婚夫,已经臊得很久没有出门了。   “我很久没有见到白太太了,听说生了一场病。露露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特别像白太太。”   赵远芳这番话,听得白露脸色更难看。   这无异于向大家挑明,白露和白太太一样,就爱抢别人的男人。   在大家心领神会的表情中,赵远芳站到韩数的身边,“我们家数数是个好孩子,吃了亏也不往外说。明明是别人的错,她就算是被人误会,也不会站出来解释。这孩子,让人心疼。我没有女儿,娶个媳妇倒真像是多了一个女儿,是怎么疼都觉得疼不过来。”   “哎哟,赵总啊,你真有福气。儿子那么能干,现在又多了一个比女儿还亲的媳妇,真是命好啊。”   “可不是嘛。”   白露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心被刺得生疼。为什么?以前赵阿姨明明很喜欢自己的,怎么韩数一出现,不光是抢走了时律,连赵阿姨也帮对方说话?   更令她难受的是她们的互动。   赵远芳轻轻握住韩数的手,而韩数微微转过头,眼神孺慕。婆媳二人相视一笑,谁都能看出来她们的感情不错。   站在不远处的宋玉慧看着她们,心里莫名生出一些羡慕。 第65章 真相   白露冷眼看着她们, 越看越觉得碍眼, 越看越觉得恨。凭什么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人, 能抢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挤出一个笑,“韩老板就是能干, 听说开了一家服装厂。谁都知道我们沈氏制衣是南城最大的服装企业,想不到我们还成了同行。我听书扬说韩老板在大学是中文系的,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要不是真心热爱服装事业,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话里话外的意思, 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无非是说当时韩数和沈书扬谈恋爱时, 爱屋及乌私下学的做衣服。   要不是深爱一个人,想讨好一个人, 一个中文系的女孩子怎么想得到去学做衣服?   众人的眼神又微妙起来,在白露和韩数之间流转着。他们的沉默不是默认白露的话,而是静观其变,想听到更多的内幕。   韩数微微一笑, “白小姐倒是清楚, 连我以前学什么的都知道。没错我是学的中文, 但是我喜欢做衣服。女孩子嘛,对于服装有着天生的热情, 小时候就喜欢捣鼓这些, 用什么蚊帐做婚纱啊之类的。到了南大后,无意之中结识沈先生,知道沈家是做服装的, 于是就有了一些来往。无奈沈先生并不热衷于服装行业,彼此渐渐就疏远了。”   白露暗气,这个女人怎么如此颠倒黑白,把自己和沈书扬的关系描述得这么轻描淡写。她这么说,无疑是告诉别人她和沈书扬之间没什么。以前之所以走得近一些,是因为她想学做服装。   有人听明白了韩数的意思,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现在的人就知道乱传,好好的同学情谊被传得变了味。我上次在一个宴会上看到过尚都的总编随云穿过一件礼服,说是赵太太的手笔。那件衣服大气又时尚,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一看就知道赵太太在服装设计上花了不少的心血。”   这人的话一出口,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那件衣服来。   说到衣服韩数自是如数家珍,从国外的大牌再到最近的时装周。件件事情掰着细数,轻言慢语,语风复古温雅,把那些女人们听得如痴如醉。   赵远芳看到这样的儿媳,心里当然是欣慰的。   宋玉慧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眼神有些复杂。外行人听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她在服装业浸染这么多年,当然看出来这个姑娘,在服装上下过苦功夫。   可惜啊。   “我说你们家书扬眼光好吧。”柳太太看着韩数,意有所指。   宋玉慧闻言苦笑,“眼光是好,可惜没有缘分。”   韩数有着后来十多年的经历,对于潮流和时尚有着得天独厚的先知。稍微在别人的妆容和打扮上指点一二,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女人们天性如此,热情高涨,把她围在中间。   白露看到这一幕,浑身不舒服。她从小家庭优渥,从七岁起穿的用的全是国际大牌。自己本该是别人围捧的对象,怎么变成了韩数?   韩数其实并不是爱炫耀和被人追捧的性子,不着痕迹地摆脱众人,淡淡地睨一眼白露,微微一笑。   白露以为她在挑衅,恨得指甲紧紧掐进掌心。   她淡扫一眼后,就别开视线,向众人说着失陪,朝赵远芳走去。   和赵远芳说话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人,看到她过来,笑着打趣几句。说什么赵远芳好福气,儿子和儿媳金童玉女之类的话。   她温柔地笑笑,站在赵远芳的身边,扮演着别人眼中乖巧的好儿媳。   宴会散后,婆媳二人回老宅。   “你做得很好,我可以放心了。那些人就爱巧立名目办什么宴会,我是一点都不喜欢。一个晚上又是赔笑又是和人故作亲热的,笑得我脸都有些酸。以后再有这样的宴会,你可以选择性的参加。”   因为今天是韩数嫁进赵家后第一次出席正式场合,所以赵远芳才会带她出来。韩数今晚的表现让她很意思,进退自如,不张不扬。   面对别人的挑衅,能委婉地堵回去。   就算是应付那些太太小姐们,也颇有些游刃有余。   赵远芳说完,笑了一下,让她眯一会。   “谢谢妈,我知道了。”   韩数乖巧地答应着,听话地闭上眼神。   脑海中想起的是今天晚宴上发生的一切,或许是那天奇怪的梦。让她面对沈夫人时,没有了往日的平常心。   说什么不在乎,都是在自欺欺人。   她现在希望时律快些查到结果,无论所谓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她只想知道他们是谁,了却自己这一块心病。   接下来的日子赵时律和韩数都开始忙碌起来,时居有很几项新业务在发展,赵时律天天召集员工开会。大美服装厂刚刚起步,韩数做为老板事事都要亲历亲为。   设计图纸基本已经画好,首先就是打样。   要是韩数没有怀孕,她可以带两个熟工打样。但是她现在怀了孕,为了孩子也不能太过劳累。   所以她重金聘请了一位师傅,说起这个金师傅也是有缘分。   他们上一辈子就认识,金师傅就是在春风路开仿衣店的。手艺自然没得说,就是名声说出去不太光彩。   韩数了解金师傅,是个有想法的人。无奈迫于生计,昧心仿制大牌衣服。   有了他的加入,韩数就轻松多了。   她一般在十点左右到工厂,下午五点就离开。为了她出行方便,赵家给她安排了专车和专车司机。   这一天,司机小张把韩数送到大美服装厂,车子刚到厂门口,她就看到路边停着的那辆白色宾利,正是沈书扬的驾座。   对小张交待了几句,车子没进厂,直接在厂门口停下。   她从车子里出来,拎着包站着。   果然白色宾利里驾驶座的门打开,一身套头浅灰色毛衣下配黑色休闲裤的沈书扬慢慢出来,目光紧紧看着她。   她今天穿的是米色改良版的过膝公主裙,上紧下蓬,外面罩着一件浅紫的针织衫。看起来温婉如水,灵动中带着一丝俏皮。   从前的她,是极少会穿这么甜美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不一样,她在穿着上只愿意遵从自己的心情。记得在小时候,她就喜欢扮什么公主之类的,大概许多女孩子都有过公主梦。   上一世,她一直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严格要求自己,自然是不会穿这样轻松俏皮的衣服,生怕别人说闲话。   沈书扬的眼神阴鸷,但凡是个男人,在潜意识都是有劣性的。他们大多数并不希望看到离开自己的女人活得更好,过得更滋润。   “韩老板,最近真是春风得意。”   “沈先生说笑了,比不上沈先生你。沈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为上次慈善晚宴上的事情来替你妻子出气?”   韩数目光平静,没有避开他。   沈书扬一愣,妻子这两个字真陌生。   他没有把白露当成妻子,同样白露也没有把他当成丈夫。他为什么来找她呢?他自己都不清楚,可能是借着质问的由头来看一看她?   不,这个虚荣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只是气不过,她竟然全然否认曾经与他处过对象的事情。昨天白露和他又起了争执,白露冷嘲热讽地说了前几天宴会发生的事情。   把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   原来她嫁进赵家后,为了得到赵家人的欢心,连和自己恋爱过的事情都可以不承认。这样的女人,虚荣又无情,自己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所以,他有什么好留恋的。   “不是,我听说韩老板当着众人的面,说和我只有同窗之谊,根本没有其它超越友谊的关系。所以我想来看一看,是我记错了人,还是韩老板失忆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沈先生真是误会我的一片苦心。当时那样的场合,你太太也在场,而且你母亲和我婆婆在也。沈太太不停地质疑着我和你的关系,言语之间都是挑衅,字字逼迫着我。我没有办法,只好不承认。你没有记错人,我也没有失忆,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婚姻着想。要是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我们之前的关系,你觉得别人会怎么议论我们。到时候无论是你沈家还是我们赵家,都会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柄,说不定你太太也会和你大闹,这总不会是你希望的吧?”   沈书扬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可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明明是她想摆脱自己,想抹去和自己的一切,心安理得地当着她的赵太太。为什么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理由如此冠冕堂皇,自己不能反驳?   他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眼前的女人,并不像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清高的女人。以前的她,没有这么善辩,也不会屑于和别人争辩这些事情。   她变了。   不再是那个与世无争,高冷孤傲的女子。   是什么改变了她?她的五官依旧,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无论是气质还是说话的神态,都和以前不一样。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韩数吗?   “你跟了赵时律后,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世俗圆滑了。”   “人总是会变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这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就像以前,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你和朱紫青一直在暗中交往,已经到了那个地步。可能对于你来说,我同样的不堪。所以,以后不用来找我,我们的之间并没有什么可以弥补的东西。”   “呵,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你怕我来找你,赵时律会误会?你这个豪门太太当得可真够累的,也庸俗得很。”   韩数唇角勾起,“我是为沈先生好,我怕我先生会打你,你总不想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吧。”   “你…”   沈书扬脸阴沉着,往前走了一步。韩数往后退一步,服装厂门口的保安一直守在她的身边。见她一动,立马护在她的身边。   此时,韩东和杜若梅夫妻二人从厂子里跑出来。   沈书扬看到韩数身边的保安,还有跑出来的韩理夫妇,冷笑一声,这个女人把他沈书扬当成什么了,用得着这样防备吗?   他的自尊心受到打击,忍不住粗口,“韩数,你特么的真是…”   余下的话隐没在他的咬牙切齿间,他脸色铁青,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冷笑一声,猛地转身,进了车子急驰而去。   杜若梅已经到了韩数的身边,“数数,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进去吧。”   保安们回到岗位,杜若梅小心地跟在韩数的身边。两人在前面走着,韩东却愣在原地,眼神一直望着沈书扬离去的方向。   “你愣着干什么?”杜若梅回头,催促着他。   “哦,哦。”他深吸一口气,跟在她们的后面。   到了办公室里,他才回过神来。   “你这是怎么了,像失了魂似的?”杜若梅不满地问着他。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心翼翼地问道:“数数,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家的孩子,你是不是认识他?”   “嗯,他是我以前大学的同学,我们早就认识,而且我还和他处过对象。”韩数有些奇怪他会对沈书扬感兴趣,问道:“爸,怎么了?”   韩东看了一眼杜若梅,“韩理他妈,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我怎么看着长得像那个…孙玉柱…”   杜若梅一听,差点跳起来。   她努力回忆着,“啊…怪不得我觉得有些眼熟,当时没想太多。你这一提,我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像孙玉柱…”   韩数心一沉,孙玉柱?   就是那个孙家的孙玉柱?   “爸,杜姨,你们可看清楚了?”   “应该看清楚了,就算是没看清楚,也肯定是长得有些像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到孙玉柱…”韩东喃喃着,眼神看向韩数。   如果刚才那个小伙子真的是孙玉柱和米爱花的儿子,那么数数就应该是那个小伙子父母抛弃的那个女儿。   韩数垂着眸,她曾经闪过自己是沈家女儿的念头。难道老天真的在捉弄她,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她上一世的婆家,就是她真正的父母家?   “爸,杜姨,你们先去忙吧,我再想一想,让人查一下。”   “好,孩子,你可得查个清楚。”韩东叮嘱着,和杜若梅一起离开。   他们离开后,韩数靠坐在真皮背椅上。她的脑海中是沈家的一家人,沈爷爷沈爸爸还有沈夫人,沈书扬。   那个梦被她重新忆起。   如果梦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沈夫人交给沈爸爸的东西是什么,是和自己身世有关的文件吗?   正是因为那个文件,所以沈爸爸才会对自己的死亡那么伤心,还会把沈书扬赶出沈家。所以说自己真是沈家的女儿。   是这样的吗?   可是沈家人明明都不像是重男轻女的样子,难道是他们装得太好?那么,到底她是被谁做主换掉的呢?   她拿出手机,看到通话记录最上面的哥哥二字,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赵时律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在工厂吗?”   “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事情,就是红会医院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我查过当年的资料,二十二年前红会医院并没有一个名叫米爱花的产妇。大概和你生日差不多时候出生的男孩子,有三十多个,我正在排查。”   “暂时不用查这个,你能弄得到沈家人的样本吗?我想和他们做一个亲子鉴定。”   赵时律深邃的眼眸正好落在桌上的那张纸上,最中间的那一条赫然就是沈夫人的住院记录。沈夫人当年也是在红会医院生的孩子。   他微怔了一下,声音更加低沉,“好,我知道了。你没事吧?”   “没事,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有思想准备。”   她笑了一下,虽然知道隔着手机他看不到,但是她不想让他担心。   “那就好,不要胡思乱想,一切有我。”   “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后,赵时律慢慢将那份住院记录收起来,眼底幽深一片。   很快,他拿起车钥匙离开公司,期间打了好几个电话。   事情比想象的进展顺利,沈老爷子和沈夫人的样本不怎么容易弄到。但是沈孝义住在学校,学校人多事杂,样本很容易就弄到了。   现在技术发达,只要肯花钱,几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赵时律拿到比对结果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白底黑字的报告单子,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两份样本的配对结果。   匹配99.9% …   毫无疑问,沈教授是数数的亲生父亲。那么数数就是沈家的孩子,沈老爷子的亲孙女,沈夫人的亲生女儿。   他一身的秋意凉凉,夹着冷风进了老宅。   抖去一身的寒气,经过二楼时,赵远芳还没有睡。听到他的脚步声,从小客厅里走出来,颇为有些不赞同。   “时律,公司的事情是忙不完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数数会睡不好觉。”   “我知道了,妈。”   “你怎么还把工作带回家做?”赵远芳看着他手里的文件,以为是公司的资料合同之类的,问出声来。   赵时律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数数的亲生父母找到了。”   “找到了?”赵远芳很惊讶,“他们是谁,在哪里?”   “妈,我先告诉数数,然后再和你们详细说。”   “对,对,你得先告诉她,让她有个思想准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要,非要养一个别人生的儿子,真是想不通。”   赵远芳一边说着,一边催他赶紧上楼。   他说了一句晚安,往楼上走去。   楼上的卧室里,韩数还没有睡。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是个冲击,她想了一晚上,包括自己的前世的事情还有这一辈子重遇沈家人时的情形。   其实在她的心里,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上一辈子,她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婆婆就像亲妈,明明知道是她身体的原因,从来不催她生孩子,还把沈家所有的生意都交到她的手上。   是不是沈夫人早就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是这样,那么沈爷爷和沈爸爸知不知道?要是梦里的是真事,那么沈爸爸肯定是不知道的。   沈爷爷去世的时候,她也在场,并没有看出来沈爷爷是知道的样子。   或许整个沈家,只有沈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她究竟是被谁换掉的,是沈家的哪一个人,或者也有可能是沈家所有人的决定?   她问自己,如果真是这个结果,能不能接受。   不,不能。   她无法接受一对不欢迎自己来到世上的父母,就算他们不是坏人,她也不能接受,更不可能主动去认他们。   卧室的门推开,她抬眸望去。   男人修长的身影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的表情。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是。”   这个是回答了她现在的提问,也肯定了那个答案。   她突然笑了一下,笑容苦涩,“老天爷有时候真会和人开玩笑,真是太会捉弄人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她会重生。   上一辈子,冥冥之中,她嫁进沈家。   没想到,那就是她的家。   一定是老天爷捉弄了她一生,良心不安。所以才会让她重活一辈子,让她不再和上一辈子一样糊里糊涂,遗憾终生。   “数数…”   “我没事,就是有些感慨。真想不到命运这么会和我开玩笑,我竟然是沈家的孩子。你把报告给我看一下。”   他已坐到床边,将报告放到她的手上。   她的脸色很平静,看完报告,放在床头柜上,用手拍了两下。证据确凿,无论是谁沈家其中一个人换的她,还是沈家所有人决定换掉她的,她都不想认他们。   “好得很,用女儿换儿子,无论是谁换的,我都要让对方看一看,到底是儿子有用,还是女儿有用。”   “你想怎么做?”   “我要把大美服装厂经营成南城的服装业老大,让沈家所有人刮目相看!”   原本她很淡定,想着慢慢发展,慢慢扩大规模。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要全方位的压制沈氏制衣,成为南城服装业的老大。   沈书扬这个人她了解,不是经商的料。   她要让他们看看,女儿哪里比儿子差!   “我支持你。”赵时律怕的就是她消沉难过,一听她这么有斗志,反倒放心一些。   “我准备一开始就弄大,请明星代言我们的服装,在电视台和各处海报杂志上投放我们的广告。并且多开几家专卖店,让南城和周边大城市里的所有大商场里都有我们的专卖店,线上的网店也要加大投入。”   上一辈子,她就是这么做的。沈氏制衣在她的经营下,比沈夫人管理的时候业绩翻了一番。广告投入虽然大,但是收效十分显著。   赵时律点头同意,她的想法和策略很好。但是有一个问题,这样的话,现有的生产线是不够的,要再多加几条生产线。   “突然扩大生产线,人手恐怕一时招不到那么多。”   制衣不比其它的工种,一定要熟练的缝纫工才可以。   韩数眸一沉,唇角勾起,“不怕,有现成的。”   赵时律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 第66章 护妻   一夜无眠。   等到早上一家人吃过早餐后, 赵时律提了韩数的身世。   赵老爷子直接呆住, 赵远芳也久久回不了神。父女俩都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数数竟然是沈家的孩子。   沈家, 那个他们一辈子不对付的沈家。   “沈经才那老小子…竟然会把自己亲生的孙女换成别人家的孩子?”   赵老爷子愣了半天,说了这一句。   虽然他和沈老爷子大半辈子不对付, 可是说句心里话,他并不太相信对方是一个为了所谓香火就不要孙女的人。   “你们确定吗?”赵远芳也问了一句,她是听说过沈夫人怀孕生子受过大苦的, 不可能会把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 换成一个没有血缘的男孩。   如果是她,这样艰辛才生下来的孩子, 一定视若心肝宝贝,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把她送人,送到别人家里去受苦。   数数这孩子的身世,真是离奇曲折。   真不知道沈家人是怎么想的。   韩数微垂着眸。   “确定。”赵时律平静地说道。   赵老爷子若有所思, “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如果真是这样, 我看不起他沈经才。哼, 以前说什么多么爱惠珍,结果连惠珍的亲孙女都可以抛弃, 简直令人不耻。现在是什么年代, 继承香火哪里非要儿子,女儿一样可以。数数,你别难过, 以后我们赵家就是你永远的家。”   “对,数数,别想太多。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赵远芳也劝着,心里叹息。   真是造化弄人,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渊源。   “谢谢爷爷,谢谢妈。”   “你这孩子,别太客气…”   赵老爷子心情有些复杂,谁能想到他和沈经才不对付了大半辈子,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最后对方的孙女成了自己的孙媳,倒真是意料之外。   说起来,他们还成了亲家。   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赵老爷子问道。   是认亲,还是不认?   从私心上来讲,赵老爷子并不愿意和沈家扯上关系。但是他和沈经才再不对付,也不可能会迁怒到孩子们的身上。   何况数数这孩子,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数数时,对方下棋的路数让他想起沈经才。原来是沈经才的孙女,血缘关系就是神奇,明明没有养过却能遗传到沈家人的习惯。   “不认。”韩数抬起头来,他们不要她,她何必去认他们。   赵老爷子沉思一会,道:“这事他们做的确实大错特错,沈家有的是钱,没有道理把你丢在江市不管。他们如此狠心,你不认也是应当的。”   “没错。”赵远芳也同意。   就算是换了孩子,以沈家的家世,也完全可以给自己的孩子提供很好的物质条件。而不是一丢二十多年,不闻不问。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眉来,“数数以前是认识沈书扬的,沈家人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反应,难道他们不知道数数是自己家的孩子?”   这个问题,令赵时律和韩数思考起来。   韩数想的是前世沈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亲女儿,事无巨细地教她如何管理沈氏,那样毫不保留的教导,还有后来的事情,分明就是知道自己是谁。   而沈爷爷和沈爸爸并没有流露出多少端倪。   她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知道。   或许他们把自己抛弃,根本就没有想过再见面。所以根本不在意自己到底生活在哪里,长成什么模样。   而沈夫人,到底是当妈的,比别人要在意一些。   她的心冷下来,冰凉一片。   大美服装厂不到半个月内就从沈氏制衣挖了好几十人,刚开始还没有人察觉,因为韩数挖的人都是一些新员工。   只有韩数知道,现在这些不起眼的新员工,以后都是相当不错的技术工。   等到沈夫人有所察觉的时候,大美服装厂的广告已经张贴在南城的各大街小巷,商场和商业街。   韩数请的明星,不是一线二线,连三线四线都不是。   不过她知道,请来代言的小花和小生,在明天的时候就会爆红。到时候他们的身份会翻好几倍,不是现在的代言费能搞定的。   所以,她一签就是五年。   对于现在没什么名气的新人来说,能有五年的稳定不菲的收入,是求之不得的。   她相信,随着这两人的身价水涨船高,她的专卖店一定会开遍全国。到时候沈家就是想效仿,成本比她要高许多。   广告打出去后,她筹备举办冬季服装展,沈家在受邀之列。   服装展邀请了南城的商界名流,赵老爷子亲自坐镇,可见对孙媳妇的重视。不为别的,光为卖赵老爷子的面子,所有南城的商界大佬都来参加了。   宋玉慧和白露进场时,就被其大手笔给吸引,布置得时尚雅致的展厅和正中间耀眼的T台,一下子就夺走人的眼珠。座位依T台而设,沈家的位置在最前排。   白露心里特别的不舒服,韩数把阵仗弄得这么大,是做给他们看的吗?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挖走沈氏制衣的人,还好意思邀请他们来参加展会。   等到韩数过来打招呼时,白露眼睛徒然睁大。   这个女人…是怀孕了吗?   韩数已经怀孕快五个月,肚子已经显怀。再是用衣服遮挡,也遮挡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地亮出来。   她穿着量身设计的礼服,优雅从容。   “沈夫人,沈太太,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的服装展会。”   “恭喜赵太太。”沈夫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她亦回望着对方。   这个人就是她的生母,现在想来上一辈子沈夫人一定是知道她是沈家的孩子。可是至始至终,直到对方临终前,都没有向自己透露过半点。   她开始明白那个遗嘱的意思,是想把自己拴在沈家。   真是好城府。   还有那个梦,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沈爸爸倒是可以相认…不过这件事情,她暂时还没有弄清楚。   “谢谢沈夫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韩老板,指教两个字我们可不敢当。你韩老板好手段,从我们沈氏制衣挖了那么多人走,还用得着我们指教什么。”白露的声音不小,眼神阴冷地看着韩数的小腹。   韩数的身边跟着人,倒是不怕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   闻言微微一笑,“良禽择木而栖,不是我要挖人,而是我们大美开的工资比较吸引人。那些人都要生活,又不是卖给沈氏,自然是哪里工资高就往哪里走。这是人之常情,赵太太为什么这么激动?”   “韩老板说得没错,确实是人往高处走。”宋玉慧扯了一下白露,示意她不要再说。   白露气不过,眼里像是喷了火。   “韩老板不光是生意做得好,对付男人也有一套。我记得你和赵总结婚还没有两个月吧,怎么看起来像怀了四五个月?”   韩数一只手温柔地护在肚子上,“赵太太觉得这奇怪吗?”   当今这社会,大肚子结婚的人多了去,婚前就怀孕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别人看来,奇怪的是白露说话的语气和态度。   白露被她的话噎住,还欲再说什么,宋玉慧不赞同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   “难道不奇怪吗?据我所知,算起来你怀孕的时候,应该还是和书扬在一起的。就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白露被嫉妒冲昏了头,无视自己名义上婆婆的眼色。   有人望过来,眼神探究地看着韩数。   韩数早就料到孩子的事情会受到有心人的质疑,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白露的话一问出口,她笑容未变。   “沈太太说话真是好笑,我和沈先生不过是大学同窗,并没有做过任何超出友谊的事情。沈太太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败坏我的名声。所谓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真要是传了出去,影响我的生活,说不定我会拿起法律的武器,向沈太太讨个公道。”   白露瞳孔一缩,差点咬碎牙齿。   旁边的人都听明白了,无论赵太太和沈书扬是不是曾经交往过,至少两人是没有发生过关系的。   所以不存在孩子身份不明的事情。   “韩老板,我家白露失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这孩子,就是太爱书扬,看不得书扬受委屈。”宋玉慧替白露道着歉,护子之心明显。   “沈夫人爱子之心,令人佩服。”   韩数看着她们,一直保持着微笑,心已经冷到僵硬。   对于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子这么爱护,把亲生女儿丢弃不管。还真是一个好母亲,好得不能再好。   赵时律匆匆赶来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妻子。他和别人打着招呼,一路直行站到妻子的身后。他的姿态向别人表明,他有多在乎自己的妻子。   白露心里更是恨意滔天。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赵总,刚才我还在恭喜韩老板好福气。嫁进赵家没多久,肚子就这么大了。”   赵时律深深地看过来,深邃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寒意以及毫不客气的警告。看得白露心一抖,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他眼神一扫,看到附近来宾八卦的眼神。   “实不相瞒,我和太太确实是奉子成婚。要不是有了孩子,恐怕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到她。”   有人羡慕地看着韩数,真想不到。原来是赵总用手段让韩老板怀上孩子的,还真看不出来。不过一个女人能让这么出色的男人费尽心机,才是真的有福气。   韩数装出羞赧的样子,双颊微戏,“再次感谢大家能参加我们大美的服装展,失陪了。”   她慢慢地转身,赵时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夫妻二人一步一步地走到另一边,和赵远芳一起迎接来参加展会的来宾。   “妈,你为什么拦着我?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个韩数在和书扬交往的时候就脚踏两只船,和赵总暗中来往,才会怀上孩子。”   “那又怎么样?那是别人的事情,和我们并没有关系。妈希望你和书扬能好好过日子,婚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你早点怀上孩子,比什么都强。”   宋玉慧的话说得白露又是心塞。   她才不会和沈书扬那个废物生孩子,她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韩数会怀孕。怪不得赵爷爷会同意对方嫁进赵家,原来是奉子成婚,真是好手段。   这些爱慕虚荣的女人,为了嫁进豪门,花样百出。   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对方。   半个小时后,服装展开始。   模特们穿着大美服装厂的衣服在T台上来回地走着,音乐伴着模特们优美的走姿,更是显得高端时尚。   宋玉慧默默地看着,心里不得不承认,在服装设计和营销策略上,韩数确实是有着过人的天赋。   她隐约觉得,大美服装厂要是有一天会取代沈氏制衣,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露的眼睛都要瞪出来,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韩数会大张旗鼓地又是打广告又是办什么服装展,目的不光是宣传。   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大美服装厂的衣服已经在所有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自己再走仿制的路线,似乎不太行得通。   并不是说不可以仿制,而是做为同是南城人,沈氏制衣和她的分厂要是真的仿造大美服装厂的衣服,只怕南城的商界名流们会看不起他们。   真是用心良苦,手段高超。   她因为没有技术骨干和设计人员,到现在还在招人阶段,根本没有能力上今年冬季的服装。她原计划是赶上春装,当然心里确实有抄袭大美服装的打算。   听到旁边人议论着,全是对韩数的夸奖,她越加心里不舒服。   孩子孩子,要不是韩数心机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怀上时律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被赵家人所接受。   要是对方没了孩子…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划过,就再也挥之不去。   展会进行期间,韩数一直都在后台休息。等到展会结束后,做为本次服装展的发起人和设计师,她走上T台。   迎接她的是无数的掌声,她感谢了所有的来宾,大方得体地简略介绍了此次服装展的设计理念和初衷。   这一刻,她是耀眼的,是受人瞩目的。   白露眼不甘地眯起,极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荣耀和光环,应该是自己的,而不是一个从小地方出来的女人。   展会结束后,韩数和赵远芳一起,送别来参加展会的人。   赵时律一直跟在自己的妻子后面,甘愿当着绿叶。听着别人的恭喜声不断,恭喜展会办得成功,恭喜赵家即将要添丁进口。   他眼神越发的柔和,身上再无冰冷之气。   赵老爷子远远地看着他们,目光欣慰。   沈家婆媳二人回到家里,宋玉慧很意外丈夫居然回来了。而白露,则憋着满肚子的嫉恨去找沈书扬。   沈孝义今天会回来,完全是临时有事。   红会医院的马大夫打电话给他,说前段时间有人查医院当年的生产记录,时间恰好是他的孩子出生前后五天内。   他匆忙赶去见马大夫,马大夫并不知道来查资料的人是谁。只是觉得来头可能不小,因为档案室的人见到的只是一个委托人。   马大夫觉得,有可能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派人来查的。   可是除了调取了档案后,并不见有人来找医院的大夫们打听当年的情况。当年马大夫是红会医院的产科一把手,很多孩子都是经她手出生的。   要是对方真是来寻亲,怎么一直按兵不动?   原本马大夫是等人来打听情况,了解打听的人是谁再告诉沈孝义的。一直迟迟不见人来问,他心里有些不安,这才透露给沈孝义。   沈孝义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宋玉慧敲过门后,不见里面的动静,识趣地离开。   沈孝义看着紧闭的房门,冷漠的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当他得知自己的女儿不知所踪时,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没有色彩,他的人生变得更加没有意义。   那一年,妻子怀上孩子,他是最高兴的。   得知要为人父,他不止一次幻想着孩子的模样。妻子怀孕辛苦,吐到住院挂水,他看在眼里,心里感激。   因为子宫有肌瘤,他和妻子都十分的小心。   快要生产时,妻子已经难受得彻夜睡不好觉。丈母娘要接妻子回娘家住,他想了一下,就同意了。毕竟是妻子的女方,有丈母娘照顾,想必妻子心情能好一些。   后来,妻子提前发动。   丈母娘没有通知他们,一直到孩子生下来,才向他们报喜。他和父亲赶到时,孩子已经躺在妻子的身边。   是个男孩。   他愣了一下,因为产检时,他早已得知妻子怀的是女儿,怎么变成了儿子?不过这样的事情也算常见,B超有时也不太准。   很多说是儿子的生了女儿,说是女儿的生了儿子。   女儿变成儿子,对于许多人家来说,都是好事。   父亲很高兴,老人当了爷爷,自是对孙子爱护有加。他看着那个孩子,莫名觉得太过陌生,甚至没有接近的想法的。   三天后,马大夫找到他。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儿子亲近不起来,原来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   妻子生的是女儿,一生下来就被换成儿子。作为妻子的主治大夫,马大夫很不赞成这样的行为。   不过两家大人都同意交换孩子,作为一个旁观者,是没有反对的必要。   她再三问过宋老太太,这件事情宋老太太早就在安排,也一直留意着对象。得知那天红会医院收了一位大街要生孩子的产妇,而且那个产妇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时,宋老太太就留了意,   那个产妇生的是儿子。   在第二天,妻子就住进了医院。   而这一切,都没有通知他和父亲。   因为妻子子宫有肌瘤,马大夫一直建议早些把孩子生出来。所以妻子提产住院生产,他们并没有怀疑。   马大夫一直以为换孩子是他们所有人的决定,因为丈母娘告诉她,就是怕面子不好看,所以他们父子才没有出面,全权交给丈母娘处理的。   而马大夫之所以三天后找到自己,是因为那个女人找不到了。   丈母娘给了那个女人两万块钱,并且说以后还会继续给她钱,希望她好好抚养女儿长大。谁知道那个女人偷偷抱着孩子出了院。   丈母娘派人去寻,发现那个女人说的地址根本就是假的。不光地址是假的,就连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马大夫考虑再三,觉得如果沈家人出面找,说不定能把孩子找到。   这才告诉了他。   他一听,当时就呆若木鸡。怪不得临近生产,丈母娘要接妻子回去。怪不得妻子提前住院,都没有通知他们。   他们沈家什么时候说过不要女儿要儿子?   他想去质问妻子,可是妻子身体很虚弱。月子期间一直调养着,就等着孩子百天后再次住院做子宫肌瘤的手术。   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   问她又怎么样呢?能找回孩子吗?   他知道她自从嫁进沈家后,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也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把女儿换掉,她怕她再也不能生孩子,不能为沈家生个男丁。   可是她不知道,在他和父亲的心中,从来没有觉得女儿不如儿子。   那个女人,地址都是假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茫茫人海,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地寻找着。那段时间,他天天不归家,不停在周边的县市寻找着。   最终一无所获。   后来,他终于能肯定,那个女人留的名字是假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放弃过寻找。他设想过许多可怕的情景,或许他的女儿被人卖了,卖到偏远的地方。   他开始给贫困山区的孩子助学,他希望有一天,他的孩子会得到他的资助。他开始各地义务讲课,期盼着在机缘巧合下,遇见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渺无音讯。   更让他心寒的是,妻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顾着娘家,大包大揽。二十多年来,她对于孩子的事情只字不提,就仿佛没有生过女儿似的。   他一想到妻子和她的娘家所作所为,越发的心冷。   一听到马大夫有事找他,他立马就知道是和孩子有关。   可是线索没有开始就断了,那个寻亲的人是谁呢?   他的女儿又身在何方?   一想到他的女儿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受苦,他就心如刀割。他无法原谅自己,更没有办法原谅妻子。   每次看到妻子娇宠着那个没有血缘的儿子,他觉得更加难受。这个家,对于他来说,再也没有了温暖。   他越来越不喜欢回来,越来越不想看到别人的儿子。甚至他不允许自己有高兴的情绪,他觉得他不配。一个连亲生女儿都不能保护的男人,不配拥有快乐。   房间里静悄悄的,这种寂静他早已习惯。可是今天,他的情绪起了波澜,他开始觉得有些压抑,有些窒息。   他起身,打开房门。   门外面,宋玉慧站在那里。她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她把这些年的往事都一一回想了一遍。她记得自己初嫁进沈家的欢喜,记得期待孩子出生的那段时光。   那是她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孩子生了以后,所以的一切都变了。   她在月子时,丈夫就只回来过一次,不光是对她冷冰冰的,对孩子也不抱不亲。有时候她在想,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作用是不是只有传宗接代。   生完孩子,他的任务完成了,可以一心过他自己的生活,追求他的人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越来越冷漠。   对自己的事情漠不关心,不关心她的身体,没有一句温暖的。甚至连她的娘家,都没有再去过。每次回娘家,她都要找好借口。   他忙,他永远都在忙。   她有时候会觉得很累,会觉得一切都徒劳无功。如果她嫁进普通的人家,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和丈夫做什么都有商有量,虽然柴米油盐磕磕绊绊,但至少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可是,世间哪有回头路。   她看到他出来,回过神,挤出一个微笑。   “吃饭了。”   “…好。”   夫妻二人日常的对话似乎只有这两句,生分又疏离。 第67章 父女   饭桌上, 白露和沈书扬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看来他们刚才起过争执, 或是大吵了一架。宋玉慧有些无奈, 儿媳太要强,事事都想着压人一头, 也不见得是好事。   关键是心气高,能力不匹配。   “妈, 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个韩数怀了四五个月的身孕,明明就是戏耍了书扬。而且她最近从我们沈氏挖走那么多人,很明显是针对我们,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宋玉慧没什么精神, 有些不想理。   “书扬,难道你就这样算了吗?你堂堂沈家的公子, 说出去都是风云一样的人物,怎么就能忍受一个女人那样耍着你玩?”   沈书扬脸色十分难道,韩数竟然怀孕了。也就是说,她在嫁进赵家的时候就已经怀了孕,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恨起来, 心里涌起被人背叛的耻辱感。   可是, 他更讨厌白露此刻的嘴脸。   “我的事,不要你管。”   白露脸一白, 扬着头, “好,你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我们沈氏的事情,我总有权力管吧。爷爷, 您来说句话。我们沈家在南城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能让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在公言公,在私言私,书扬和对方的感情不能混为一谈。商战之中,挖人墙角这样的事情很多。别人怎么行事我们不管,我们只管保持自己的原则,以诚服人,以德行商。至于其它的,不用理会。”   沈老爷子一锤定音,饭桌上没人再说话。   沈孝义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吃饭。宋玉慧脸色疲惫,也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沈书扬则是青着脸,眼神阴鸷。   白露忿然着,满腔怨恨无处发泄,只能冷着脸,不管不顾地摆着脸色。   沈老爷子在心里叹息,孙子非要娶白露,他还以为两个年轻人两情相悦。谁知道是一对怨偶,从结婚到现在就没有消停过。   吃完饭后,沈孝义和宋玉慧一前一后地上楼,两人的房间虽然都在三楼,却一直都是分开住的。   宋玉慧看着他的背影,越发替自己难过。她之前就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刚才白露说起公司的事情她都没什么心情搭理。   她觉得委屈,莫名地难受。   天下夫妻,做到他们这样生分的地步,也是罕见。   “你最近忙些什么?学校的事情多吗?”   沈孝义听到她的问题,正要开门进房间的脚步一停,“学校的事情就那样,年年月月地重复,都差不多。”   “哦。”   他抬头看去,她拘谨的样子一如当年。明明她变了许多,从纯真的少女变成管理一个大企业的女强人。   可是在他的面前,她似乎一直都有些放不开。她的眉宇之间有一丝愁色,公司的事情一定让她很头疼吧。   “公司最近有麻烦吗?”   刚才白露说的话,他听得明白。好像是在说赵家新娶进门的那个孙媳妇从沈氏挖人,挖走的人数还不少。   一想到那个姑娘,他的心扯了一下,有点疼。   宋玉慧露出惊讶的眼神,他居然关心公司的事情了,难道是在关心她吗?   “有些麻烦,赵家的媳妇,就是那个叫韩数的姑娘开了一家服装厂,从沈氏挖了不少人。今天她还办了一个服装展,我和白露去参加了。白露的性子太要强,处处都想占上风。我看她和书扬似乎不太和睦,两人看上去冷冷淡淡的,要么就是吵架,哪里像新婚夫妻。”   提到儿子和儿媳,她眉间的愁色更深。   沈孝义心紧得疼起来,她心疼别人的儿子和别人的女儿,可曾想过他们的女儿还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受苦,有没有被人欺负。   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悲愤,修长的手指在中山装的袖子里握紧。   宋玉慧看他没有进房间,以为他对自己说的话题有兴趣。“韩数怀了孕,白露心里不高兴。她的心思我知道,或许是有些嫉妒的,嫉妒韩数不光能嫁进赵家,还这么快就怀了孩子。其实我觉得她应该要放宽心,只要她和书扬好好过日子,孩子迟早会有的。”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了,她都要当奶奶了。想起刚嫁进沈家的情景,好像就发生在昨天,这日子过得真快。   沈孝义越发觉得心寒,嘴角泛起冷意,“别人家的孩子你倒是关心得很,我一直都很想问你,这么多年你的心没有痛过吗?你是铁石心肠吗?”   宋玉慧脸立马变白,有些听不懂他的意思。   “我什么时候铁石心肠了?我也没有关心别人家的孩子,不过是今天展会碰到…”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和我装傻。我说的别人家的孩子不是指赵家的媳妇,而是你的好儿子沈书扬。”   沈孝义说完,冷意变成苦笑。   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心绪全被打乱了。是不是那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扰乱了他的心?二十多年了,他真的有些快撑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再也找不回来女儿,直到这一生结束都不可能父女团聚。   宋玉慧脑子发懵,他是什么意思?书扬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吗?那可是她和他的儿子,怎么在他的嘴里就成了别人的孩子?   难道他怀疑自己有别人有苟且?   “孝义,怎么可这样说我?我嫁进沈家后,一直本本分分的。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来寒我的心,书扬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他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沈孝义的苦笑变成苦涩,事到如今,她还在骗自己。   “他是谁的孩子你不清楚吗?这么多年了,你自欺欺人到连自己的女儿都记不起来了。真是好的很,我是多此一举,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微低着头,掩着脸上的悲伤,就要伸手推开房门。   宋玉慧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什么时候有个女儿?   “孝义,你刚才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个女儿?”   沈孝义摸着门把手的手停住,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全是冷漠,“你连自己生的女儿都忘记,我还能说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只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我们沈家也不需要什么儿子来承继香火。为什么你要把我们的女儿换掉?你告诉,为什么?”   “孝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宋玉慧浑身抖起来,她感到惶恐不安。脑子里很乱,可是她已经隐约觉得自己今天将要知道一个从不知道的秘密。   “你听不懂也好,装糊涂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愿意养着别人的孩子,那就养吧,沈家不差那一口饭吃。爸年纪大了,血压又高我怕他受不了。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说。不过沈书扬想要继承我们沈家的东西,我是不会同意的。我早就想好,要是女儿一直找不到,等爸百年之后,我就把沈氏卖了,全部捐出去。所以,你不用这么拼命,不值得。”   “孝义,你的意思是当年我生的是个女儿?”宋玉慧的呼吸困难起来,她已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沈孝义这才正眼看她,心里疑惑起来,难道她不知道吗?   “没错,我们一直有做产检,早就知道是女儿,你忘了吗?”   “可是B超很多不准,照出来是儿子也会生女儿,照出来是女儿的也会生儿子。你不会因为这个就无缘无故怀疑我。”   宋玉慧好像知道丈夫为什么会觉得书扬不是他们的孩子了,原来竟然是产检中得知孩子性别惹的祸。   沈孝义的眼皮重新垂下去,原来她还是不承认。   “你以为说这个我就会信吗?亲子鉴定不会做假,早在当年我就做过鉴定。可以肯定沈书扬不是我们的孩子。而且马大夫亲口告诉我,是你和你妈早就计划好的。女儿一出生就被换了,她还说是我和爸的意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玉慧听明白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妈…是她妈换了他们的女儿。   她浑身抖得厉害,心沉到谷底,“是我妈换的…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不会的…我…我去问她…”   话音一落,她就急着往楼下跑。可能是因为身体抖得太厉害,脚有些不听使唤。在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她像是感觉不到痛,挣扎着起来,颤着身体冲出了大门。   沈孝义觉得有些不对,看她的样子,真的像是不知道。   他心一紧,也跟着追了上去。   宋玉慧发动车子,像箭一样地离开。   她的脑海中不停回响着丈夫的话,她当年生的是女儿,可是她妈瞒着她的,把女儿换成了儿子。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脸冰冷,心也冰凉凉的,泪水不知何时已流满脸。   怪不得孝义自她生完孩子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来他以为是自己和妈串通好的,把女儿换成了儿子。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是养了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吗?   那么,她的女儿哪里?   她的眼里看不见红灯,一路疾行。   红会医院的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车上是赵时律和韩数,今夜韩数心情有些起伏,展会过后她并不急着回去。   想起前世今生,她想来看看这个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地方。   “你说如果我当年没有被换掉,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赵时律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无论是什么样子,大概都逃不掉嫁给我吧?如果你一直在沈家,那就是沈家的小姐,我们也会相识,我一定会追求你的。”   她知道他是故意逗趣,想让自己开心。   闻言笑了一下,娇嗔飞一个眼刀过去,“你可真想得美,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爷和沈老爷子一向不来往,两人老死不相往来。说不定我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对赵家有成见,对你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怎么可能接受你的追求?”   “是吗?”他的大手移开,落到她的肚子上。   里面的小家伙前几天就开始动了,他的大手一摸上去,肚子里的小家伙就感觉到了,翻了一个身。   他的眼神立马柔得像要滴水,“你这么说,他(她)都抗议了。他(她)一定在想,无论妈妈在哪里长大,都要和爸爸在一起,要不然哪里来的他(她)呢?是不是啊,小火车?”   肚子里的孩子又动了一下。   她的心酸涩起来,自从感觉到孩子的胎动,她已经半夜哭了两回。他只当自己是怀孕后多愁善感,爱哭易感动。   其实不是的,她是在自责。   前世,她怎么就能狠下心来,不要他(她)呢?   每当想起这个,她都内疚到无法呼吸。   好在老天爷可怜她,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这一生,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她)分开。当然,还有他(她)的爸爸。   赵时律的手停了好大一会儿,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动累了,开始休息。   他移开手,重新握住她的手。她心里的酸涩慢慢散去,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甜蜜和幸福感。   人生不易,应该珍惜。   她的眼神再次看向红会医院的门口,觉得自己心里的怨又被抚平了一些。如果没有阴差阳错,她又怎么会嫁给自己的丈夫?   如果没有那些过往,她又怎么会得到老天的垂怜,可以重活一回。   一个人既然得了上天的眷顾,就应该知道感恩。感恩命运赐给自己的一切,包括苦难,也包括苦尽甘来的甜蜜。   突然,她看到一辆车子冲了进去。   宋玉慧从车子里出来,一下子摔到地上。爬起来后,疯了一样地冲进住院部。   “她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韩数说着,看了赵时律一眼。   赵时律眉眼柔和,“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垂着眸子,内心挣扎。那个人是她的妈妈,前世做了多年的婆媳。就算心里再怨恨,却还有一丝担心。   他看出他的犹豫,径直下了车,替她开了车门。   两人跟了上去,赵时律是知道宋老太太在哪个病房的,带着韩数找了上去。未接近病房的门,就听到宋玉慧沙哑的质问声。   “妈,你告诉我…我当年生的是不是女儿?”   病房的门被“嘭”地关上,宋玉辉责备地看着妹妹,“你小声点,要是让别人听到怎么办?妈都是为你好,当时你身体不行,医生说你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沈家家大业大,一个丫头能抵什么用,他们怎么可能不想要个儿子?妈也是怕你以后在沈家立不稳,这才做主把孩子换掉的。你看要不是你有儿子,沈老爷子会放心把沈家的生意交给你?你就知足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老太太躺在病床上,脸色腊黄,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   宋玉辉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长相还算英俊的男人,这些年发了福。相由心生,他看上去油腻又浮躁。   宋玉慧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   这是他一个当舅舅说的话?他们以为把自己的女儿换成儿子,自己还要感激他们吗?这是什么道理,她就算是只有一个女儿又怎么样?   真要是沈家不容她,大不了她把女儿带走,她什么时候说要儿子了?   “真的是你们做的,为什么?那我的女儿在哪里,你们告诉我,她在哪里?”   她重新吼起来,瞪着自己的亲妈。宋老太太被她看得心虚,眼神游离飘忽起来。   宋玉辉别过脸去,不冷不淡地说,“找不到了,你别没事找事。你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又有儿子,还找女儿做什么?妈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来给她添堵,真是个不孝女!”   “那可是我的女儿,我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你们凭什么替我做主!你说找不到是什么意思 ,你们快告诉!”   宋老太太闭上眼睛,不敢看自己的女儿。   “妈都和那个女人说好,以后养孩子的钱我们出,谁知道那个女人不守信用,偷偷抱着孩子跑了,说的地址也是假的,找都找不到。”   宋玉慧身体一软,扶着床边。   “也就是说,这些年你们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这样不是更好吗?我们找不到,沈家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沈氏企业的宋总,多么风光,干嘛要自寻烦恼?”宋玉辉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嫌自己的妹妹自找麻烦。   宋玉慧心里冰凉一片,这就是她的亲人,她一直顾着的亲妈和亲哥。他们把她当什么了,把她女儿当什么了?   那也可是她的女儿,十月怀胎历经艰辛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在自己亲人的眼中,就像一只阿猫阿狗,可以随时丢弃?   她抖着手扬起,一巴掌朝宋玉辉扇去。   “你敢打我?”   宋玉辉握起拳头,正要打下去。   “住手,我还没死!”宋老太太拼尽全力发了声,他这才不甘地把手放下。   病房外面,赵时律和韩数还站着。里面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但宋玉慧那吼出来的话,他们是听到了的。   加上病房门没关上之间传出的那句质问,韩数知道在这之前,沈夫人确实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女儿。   可是她有前世的记忆,她敢肯定就算现在不知道,后来沈夫人也是知道的。可是对方一直没有揭开,提都没有提过。   她心里像两个人在说话,一个同意认亲,一个觉得委屈不肯答应。   正在此时,沈孝义赶了过来。   他看到病房不远处的两人,明显愣了一下。他再次涌起上次见面时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姑娘特别眼熟,就像认识了许久一样。   而且对方的眼神太复杂,复杂到他想一探究竟。   韩数看了一眼他,又别开眼神。   他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站在病房的门口,似乎犹豫要不要进去。   突然,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刚离开的两个人。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跳快起来,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涌出来。   想都没想,他追了上去。   “你们…等一下。”   已经下了楼梯的两人停住,回头望着他。   他的眼神流露出期盼,脸皮似乎都在抽搐,看似特别紧张又充满期待。手紧紧地扶着楼梯的栏杆,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马大夫说过,前段时间有人来寻亲,会是他们吗?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韩数看着他,心情复杂,这个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想到那个梦,隐约觉得就是她前世死后发生的事情。   是不是在这个亲生父亲的心里,自己还是很重要的?   “我们…过来看看。”   “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沈孝义迟疑地问着,心跳得飞快,快到差点喘不过气来。   韩数微垂着眼,他这是怀疑了吗?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赵时律轻轻地握紧她的手,似乎像是通过手心的力量,给她传递勇气。   今生这么幸福,为什么还要留下遗憾?   或许前世不能相认,这个亲生父亲也是遗憾的吧。记得在梦中他形影单只的身影,是那么的寂寞和孤独。   她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我今年二十三岁,生日是9月二十号。我们来这里,原本是找人的。不过现在人已经找到了。”   沈孝义的瞳孔扩大,生日就在他女儿出生的前三天。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故意改成三天的?因为沈书扬是在女儿出生前一天出生的。   “你要找的人是谁,真的找到了吗?”   他捂着胸口,强撑着问出这一句。   韩数点点头,“找到了,我以为是被他们抛弃的,看来他们也并不知情。沈教授,如果你有一个女儿,知道她被人抱走了,你会去找吗?”   沈孝义的眼眶瞬间盈满泪水,嘴唇抖起来,“我在我女儿出生三天后就知道她被人换走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她。我找了好多地方…我去过山区…到过许多的城市。我总是幻想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会找到她…”   他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就算是在人前多么冷清,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在这样的时刻,也控制不住。   韩数的脸上全是泪水,原来他一直在找自己。   原来,就算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个人会为了自己日夜牵挂。   “沈教授,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去一个地方。”赵时律一边替韩数擦着泪水,一边建议着。   “去哪里?”   “鉴定中心。”   沈孝义已经能肯定对面的姑娘是自己的女儿,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有必要吗?”   “有的,一切还是要看证据。”   在赵时律的坚持下,几人离开了医院,直奔鉴定中心。只要肯砸钱,亲子鉴定再晚都可以做,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结果。   交了样本后,几人站在大厅里。沈孝义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韩数,他好想走近一些,仔细看看她。   他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就是他的女儿。   血缘的牵绊就是那么神奇,怪不得他第一次看到她时,就觉得莫名的熟悉,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   等结果出来还有好几个小时,赵时律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又看向沈孝义,“沈教授,数数还怀着孕不能太晚睡,我先送她回去。”   沈孝义立马反应过来,“是,她是不能太晚睡,你们赶紧走吧,你等下别过来了,我在这里等结果就可以。”   他把两人送出去,看着赵时律打开车门让韩数坐进去,嘴唇嚅动着,“你照顾好她…”   这话是对赵时律说的,赵时律点了一下,坐进驾驶座。   韩数摇下窗户,看着夜色中孤独的男人,“你…也照顾好自己。”   “好。”沈孝义有些哽咽。   很快车子发动,离开鉴定中心,慢慢悄失在黑夜中。   他站在外面,许久许久,如同一尊雕像。   凌晨两点,结果出来了。   他抖着手看完结果,眼神定定地落在后面的一行字上,匹配度达99.9%,他们是真的父女关系。像是突然被抽空身体,他一下子瘫坐在长椅上。   又喜又悲,错综复杂。   多年的期盼,在一刻变成现实。就算他幻想过无数次,仍然激动到不能自抑。他的心绪翻涌着,万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最后,他把脸埋进手中,无声泪流。 第68章 摊牌   寂静的深夜, 整个城市大多数人都已进入梦乡。空旷的大厅, 除了沈孝义, 还有两名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   在鉴定中心工作的人,听过最多世间不过人知的故事。   大多数来鉴定的人背后, 都有着向旁人难以启齿的原因。在这个大厅,曾经无数次上演过男女大打出手撕破脸的戏码。   像这样默默哭泣的人, 算是少见的。   就是不知道这位委托人是喜极而泣,还是伤心欲绝。   赵时律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悲切的场面。沈孝义沉浸在自己的悲喜中, 早已将周遭的一切自动屏蔽。   那两位工作人员大概认出赵时律的身份, 不过他们有责任替委托人保守秘密,所以今天的鉴定结果, 他们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赵时律对两位说着辛苦,两位工作人员看到有他进来,自动回到自己的工作室。   长椅上,沈孝义缓缓地抬起头, 双眼红肿, 泪痕斑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冷静自持到冷漠的男人。   “你怎么过来了, 她睡了吗?”   “睡着了。”   今夜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赵时律是等韩数好不容易睡着后, 悄悄出来的。   沈孝义扯了扯唇角, 想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我是一个失败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得浑浑噩噩, 今天不知道明天。每一天都在煎熬,每一天都在期盼…”   赵时律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男人。将心比心,现在他的孩子还在妈妈的肚子里,自己就开始有了做爸爸的责任感。   如果有一天,他的孩子被人偷偷换了,他想他估计要杀人。   一个男人最觉得无力的是,你就算再努力,那个值得你一生努力的人你却保护不了。你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这种痛,旁人无法体会。   “她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沈孝义激动的情绪已经慢慢平缓,他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过得是怎么样的日子。   赵时律深邃的眸一黯,将他们在朱雀的生活慢慢说来。   当说到韩数最近这段时间寻母的事情,沈孝义垂着的手紧紧地攥成拳,额头因为愤怒而青筋毕现。   那个女人简直该死!   数数都找过去了,还帮助了他们,她竟然还是满口谎言,误导别人。关于自己抱着孩子偷偷跑掉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把责任全部推掉。   作为一个刚寻到女儿的父亲,沈孝义看着赵时律,莫名有些嫉妒和酸涩起来。女儿被找回来,他自是喜极而泣。   可是女儿已嫁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自己一起生活。   数数才二十三岁,一般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都是初入社会,谈婚论嫁还早。哪里想到他的女儿早早被人盯上,年纪轻轻不仅嫁了人,还马上要生孩子了。   赵时律心思敏锐,沈孝义的眼神一变化,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凭心而论,要是自己碰到这种情况,对于拐走自己女儿的男人也没什么好感。   “我和她一起长大,自认为天下没有比我更爱她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一番表忠心的话,让沈孝义心里的郁闷稍稍散去。   说实话,这个女婿无论是长相家世还是人品能力都是万里挑一。只不过,他们沈家和赵家一直有怨结,从不来往。   不过,为了女儿,一切都不重要。   “好,你要是敢给她一点气受,我就把她接回来。”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翁婿二人的眼神对视着,沈孝义心里满意,同时还是有些嫉妒。   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   赵时律看着他失落的背影,眼眸微深。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二十多年了,每当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处游荡,他总在想他的女儿会在哪里。   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吃不饱穿不好?   当他去山区的时候,看到那些孩子,他就会鼻头发酸。他害怕,害怕他的女儿也会生活在同样的地方,吃尽苦头。   他多年来,一直都有失眠的毛病。   但是今夜,就算是失眠,他的心里是踏实的。因为今夜,他知道他的女儿在何处。她就在赵家的老宅里,已经安稳地睡着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一面觉得女儿嫁人太早,一面觉得她早嫁人也好,有赵时律护着没有人敢欺负她。   而他这个当爸爸的,本应该是女儿最坚实的后盾和靠山。可是他没有尽到一天当爸爸的责任,让他的女儿缺失父母的关爱长大。   不知不觉,他回到沈宅。   远远看着自家的宅子,他竟然有些不想踏进去的。他多想此时此刻能和女儿在一起,哪怕是看着她也好。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迈上台阶,到了门口。   门还开着,管家老刘看到是他,连忙把门把开,“大少爷,你回来了。老爷子还没睡呢,你之前和大少夫人一前一后地跑出去,他以为你们吵架了。”   沈孝义低着头,“我去看看他。”   “诶。”   老刘跟在他的后面,迟疑一下又说:“大少夫人十二点左右回来了,好像哭过。”   沈孝义的脚步一缓,然后又朝沈老爷子的房间走去。   沈老爷子靠坐在床上,脸色疲惫。一看到儿子进来,疲惫的脸立马沉下来,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都是快要当祖父祖母的人,还有什么可闹的?”   “爸。”   “你呀,让爸说你什么好。你喜欢教书,不喜欢做生意,爸也依你。可是你和玉慧是夫妻,总这么冷冷淡淡的像什么话。”   沈孝义依旧垂着眸,“让您担心了。”   “哎,我能不担心吗?你看看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玉慧身体不好,书扬不争气,娶个媳妇是个能闹腾的。别人都说富不过三代,我看咱们沈家气运怕是快要尽了…咳…”   沈老爷子咳嗽起来,老刘连忙倒了一杯水。   沈孝义慢慢抬起眼皮,看着自己的父亲。略暗的夜灯下,父亲似乎老了许多。头发散乱花白,脸色疲惫无力。   他的喉咙艰涩起来,“爸…不会的。我们沈家不会败的。”   沈老爷子摇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看得明白。书扬不顶事,他的媳妇和咱们沈家不是一条心。”   “爸,我有话和你说。”   沈孝义像是下了决心,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床边。   老刘弯了一下腰,想退出房间,被他叫住,“刘叔别走,我今天要和爸说的事情很重要,万一爸情绪激动…”   他这么一说,老刘就明白了,站着不动。   沈老爷子精明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暗忖着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说,不会是要和玉慧离婚吧?   沈孝义深吸一口气,把手上的鉴定报告放在沈老爷子的面前。   “这是什么?”   “亲子鉴定结果。”   沈老爷子顿时勃然大怒,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你怎么能干这种事?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可以在外面胡来,还弄出私生子来?”   老刘连忙上前,按抚着沈老爷子的胸口,又取出一粒药,喂着他吃下去。   他憋胀的脸慢慢好转,怒视着沈孝义。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书扬不成器,你是不是心里偷着乐,正好把私生子领回来。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我们沈家就不可能有私生子。”   “爸,没有私生子。”   “没有私生子,你给我看什么亲子鉴定报告?”沈老爷子气消了一些,心里也觉得自己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沈孝义缓缓跪下来,双手撑在床边,“爸,是儿子不孝,这么多年一直让您蒙在鼓里。沈书扬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个女儿…”   沈老爷子愣住了,老刘也愣住了。   “你在说什么?”   “爸,当年玉慧生的是女儿。却被宋家人给换掉了,换成了沈书扬。这事不能怪玉慧,她也是不知情的。”   沈老子身体一软,老刘连忙扶住他。   他抖着双手,指着沈孝义,“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儿子不孝,一直不敢告诉您。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找啊找,都找不到她。今天,我终于找到她了。”   沈老爷子软着的身体顿时坐直,“她在哪里?你不把人赶紧接回来,跑到我面前哭什么哭?赶紧去,把孩子给我接回来!”   沈孝义哪里不想接回女儿,听到父亲的话,心里酸酸的,“没办法接回来,她都嫁人了。”   “什么,嫁人了?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她过得怎么样?你这个孩子,说个话能把我给急死,你倒是全说了啊。”沈老爷子胸口闷得慌,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踢他一脚。   “她小时候生活不太好,不过养育她的那家人还算心善。爸应该见过她,她就是嫁进赵家的那个姑娘。”   沈老爷子惊讶不已,“是她?”   “没错,就是她。前段时间爸应该听说了,有人闹赵家的婚宴,说是她的父亲。结果亲子鉴定出来不是。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她想把自己的身世弄个明白,找到了当年抱走她的女人,也就是沈书扬的生母。”   沈孝义停了一下,接着把事情一一道来。   沈老爷子听完,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合着他的亲孙女在一个小地方长大,受尽别人的说三道四和白眼,而对方的孩子却在他们沈家衣食优渥,要什么有什么。   “简直是欺人太甚!你既然早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找不到她,我怕爸您受不了。”   沈老爷子叹一口气,“你把你爸想得太脆弱了,你爸活到这个岁数,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难为你这么多年一直扛着,怪不得…”   沈孝义眼眶又红,哽咽道:“爸…我的女儿不能再流落在外,她一定要认祖归宗。”   沈老爷子点头,“那是当然,我沈经才的孙女怎么可能有那样一个不明不白的身份,受尽别人的指点。”   “爸,那我明天去赵家。”   沈孝义认回女儿的心情迫切,等了二十多年,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等。   沈老爷子毕竟深谋远虑,想得多一些,闻言摆了摆手,“明天不行。”   他还得好好计划一番,那孩子嫁进了赵家。他可不能让赵广元那老小子抓着自己的错处,可尽地折腾和数落自己。   “为什么?”   “咱们家里的事情都没有清理干净,现在把她认回来,不是给她添不痛快吗?”   沈老爷子敢肯定,要是他们急急地去认孙女,赵广元那老小子肯定会抓住这个问题,好好地奚落他一番。   还有,他也确实不想委屈自己的亲孙女。   沈孝义立马明白父亲的意思。   没错,他不能让她的女儿还有顾虑,所以家里的事情先要清理一遍。等一切办妥,再去赵家认女儿。   “好,我听您的。”   沈老爷子眯起眼来,想到最近的事情,不无感慨地道:“怪不得书扬这孩子我怎么都亲不起来,原来不是我们沈家的孩子。哎…果然血缘骗不了人,那孩子喜欢做衣服,还开了服装厂,这才像我们沈家的种。”   老刘刚才一直不敢喘气,现在听到老爷子语气轻快了一些,忙道:“可不是,听说孙小姐在设计服装上面极有天赋,经营策略也走在别人的前面。”   他这一夸,沈老爷子的脸色更加缓和了。   “这点随我,听说最近从沈氏挖走不少人。行呀,小丫头手段不错。”沈老爷子说着,见儿子还跪在地上,“快起来,赶紧回去睡觉,你看你眼睛肿成什么样了,记得用冰敷一敷。”   沈孝义慢慢起身,二十多年来压在自己心里的石头被挪开,他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一想到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认回女儿,脚步都轻快不少。   他上了三楼,看了一眼另一扇紧闭的房门。   房门后面,宋玉慧坐在地上,双眼呆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她觉得自己魂魄都离开身体,飘飘荡荡地进了家门。   这些年,她都被人当成什么了?   养了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儿子,而自己的女儿却不知所踪。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亲妈,她连恨都没有办法。   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瘫软的身体有了一些力量。   打开房门,看着沈孝义。   沈孝义同样看着她,她头发散乱,衣服皱成一团,脸上的淡妆早被泪水冲花,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这个妻子,他在刚结婚的时候是很满意的。   虽然是父亲做的主,但是要是他不喜欢也不会同意。   可是,他们的婚姻却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两人开始渐行渐远。远到他已经没有力气朝她走近。   宋玉慧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扑咚”跪在他的面前,“孝义,对不起…对不起。你骂我吧,你打我吧…”   “我骂你做什么,打你做什么?”   “都是我家里人的错,才会把女儿弄丢。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对不起沈家…我就是一个罪人…”   沈孝义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马上要做外公外婆的人,到现在才恍觉大梦初醒。岁月无情,一转眼就二十三年过去了。   “你起来吧,你娘家人的账我会和他们算。我问你,要是女儿找回来了,沈书扬你打算怎么办?”   宋玉慧表情微怔,就是这一秒的迟疑让沈孝义刚才升起的柔情又被烧得凉透。   “你舍不得?”   “没…没有,我…养了这么多年,总是有些感情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女儿要是回来了,书扬自然是要离开的。”   沈孝义冷冷地看着她,她心慌起来。之前明明孝义脸色都变柔了,怎么又恢复成这样冷淡的模样。   她没有说错什么啊。   “孝义,我…”   “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还有告诉你一声,女儿找到了。所以无论你同不同意,沈书扬是一定要离开沈家的。”   “孝义…女儿真的找到了吗?”   宋玉慧脸上闪过惊喜,却看到沈孝义进了房间,尔后门“嘭”地一声关上。   她呆住了。   女儿找到了,孝义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对自己还是这么冷淡。甚至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也没有告诉自己女儿的下落。   为什么?   她呆呆地站了好久,直到天色开始露白,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一宿。   凌晨六点,沈孝义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的她,有些无奈。   “孝义…你还没有告诉我女儿现在在哪里?”   “不急,先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干净,再去认女儿。”   他轻轻推开她大步下楼,她迟疑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然后不顾自己儿狼狈的样子,跟了上去。   沈书扬和白露昨天也没太睡好,两个人都因为韩数睡不着觉。一个是觉得遭到戏弄,愤怒得睡不着。一个则是心中嫉恨,妒火太旺烧得睡不着。   两人假装同居一室,实际上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   起床时,都看对方不顺眼,各自别开。   “你们家这氛围真让人受不了,你爸你妈都多大年纪了,还学年轻人玩什么吵闹你跑我追的游戏。”   “你闭嘴,我爸妈的事轮不到你议论。”   沈书扬本就心气不顺,直接就顶了回去。   白露轻蔑一笑,她才懒得管呢。   他们一前一后地去了饭厅,沈孝义沈老爷子早就端端正正是坐好。宋玉慧站着,模样看上去很是狼狈。   “妈,你怎么了?”沈书扬问道,开始觉得爷爷的脸色不太对。   难道是妈犯了什么错?   宋玉慧的心情特别复杂,她宝贝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现在告诉她不是她的孩子,这让她怎么接受,情何以堪?   “你们坐,我有话要说。”沈老爷子开了口,沈书扬和白露齐齐坐下。   老刘适时递上一份文件,放到沈书扬的面前。   沈书扬表情一僵,疑惑地拿起文件,看到最后脸色发白,“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老爷子微微叹息,“你叫我一声爷爷,无论是什么原因来到我们沈家,念在我们祖孙一场,你在外面的那套房子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你已经大学毕业,有文凭又年轻,以后找个工作,想必必不会过得差。”   白露皱起眉来,觉得特别不对劲。   她一把拿过沈书扬手中的文件,这是一份房子转赠的承诺书。转赠的就是沈书扬养着朱紫青的那套房子。   之前,沈书扬是无所谓房子财产在谁的名下。因为他知道,他是沈家的独子,以后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爷爷,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不是我们沈家的孙子。至于你为何来了我们沈家,那是因为有人擅自做主,把你和我们沈家的孩子给换了。而且你的亲妈背弃诺言,偷偷把我的亲孙女给抱走了,一走二十多年,致使我们沈家骨肉分离。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说起来你并没有什么错。我们沈家将你抚养成人,也算是没有亏待你,你现在开的那辆车,你也可以开走。更多的就没有了,因为我的亲孙女这些年过得并不太好。按理说,我是想让你净身出沈家的,想一想觉得你也无辜,以后你好自为之。”   “爷爷,您是不是弄错了,书扬怎么可能不是沈家的孩子?”白露急急地问道,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   要是沈书扬不是沈家的孙子,她嫁给沈书扬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们不会弄错,有亲子鉴定为依据。书扬不是我们沈家的孙子,你当然也不是沈家的儿媳妇,你们现在就搬走吧。”   “不…”沈书扬站起来,他不能接受。他怎么可能不是沈家的孩子?他看着宋玉慧,“妈,你告诉我,爷爷是在和我开玩笑…”   “你确实不是沈家的孩子,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宋玉慧说完,不看他的眼神。到底是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她有些不太忍心。   她的话,摧毁了沈书扬信念,他“呼”地一下站起来,“好,既然我不是沈家的孙子,那房子车子我都不要。不用你们赶,我现在就走!”   他踢开椅子,跑了出去。   白露讷讷地起身,白着脸去房间里拿自己的东西,也跟着开车离开。   沈家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良久,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玉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想一想,你在疼爱别人的孩子时,对方是怎么对你的孩子的?我们已经很仁慈,有了房子和车子,他至少比许多初入社会的人强百倍。”   “爸…我没有…我…”   “好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你以后不要在数数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会伤了孩子的心。”   “数数?”宋玉慧抬起头,“爸,我的女儿叫数数?”   “没错,她就是赵家的那个韩数。都是缘分哪,谁能想得到……可能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让她以那样的方式差点进了我们沈家的门。”   赵老爷子感慨着,越发肯定是老天爷的安排。   只是她嫁的居然是赵广元的孙子,这可真让人头疼。赵广元那老小子,他是真的巴不得一辈子不要看到。   为了孙女,少不得要拉下脸皮。   宋玉慧也想起那个孩子的样子,心情更加复杂。难怪她第一次看到那孩子时,就感觉认识了许多年。   原来是她的孩子。   “玉慧还有一件事情爸要提前声明,这件事情是你娘家人弄出来的。碍于亲家的关系,我们不可能把他们送进监狱。但是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帮衬补贴娘家的事情,你知道我的脾气。”   “爸…”   “好了,老刘,让人摆饭吧。”   沈老爷子打断她的话,表情严肃。   她哽了哽,最终点头。 第69章 认亲   白露的宝马车一进白家的院子, 白夫人就看到了。原本有些抑郁的面色更加严重了些, 女儿结婚后三天两天跑娘家, 沈家人怎么看?   她保养得十分不错,白露的长相随她, 母女二人都称得上是美女。   “妈,我要和沈书扬离婚!”   白露一进家门, 就丢下这个重磅消息。白夫人急切地站着来,打量着女儿的全身上下,并不像受过欺负的样子。   “你这孩子, 怎么能轻易就说离婚的事情?沈家是什么人家, 整个南城除了赵家就是沈家,你和书扬离了婚, 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什么沈家?他沈书扬根本不是沈家的孩子,我们都被赶出来了。”   白夫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他不是沈家的孩子,你们被赶出来了?”   白露一想到这个就烦躁, 本来就是看中沈家的家世才会嫁给沈书扬, 以获得更好的帮助。谁知道一切这么的荒谬, 帮助的事情还没个影,沈家突然冒出一个亲孙女。   她黑着脸点头,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白夫人震惊过后, 连忙给白云先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没有人接,白夫人脸色越发的难看。白露皱起眉头,看了一下白夫人。然后自己拿出手机, 给白云先打电话。   打了两遍,那么才有人接起来。   白云先在电话里听到家里有急事,倒也没有拖延,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他一进门,白夫人就盯着他全身上下,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把我叫回来?”   白夫人一指白露,“你问露露。”   “爸,我要和沈书扬离婚。”   “胡闹!”白云先脸一沉,“婚姻又不是儿戏,你结婚才几个月,就闹着离婚。传扬出去,别人怎么说我们白家?还有你这性子也要改一改,都结了婚的人,不要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你这样做,沈家人自然对你有意见。”   白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眼神阴郁。   白露昂着头,“爸,你都没听我说完。我要离婚的原因是因为沈书扬不是沈家的人,他们把我们赶出来了。”   “什么?”白云先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不亚与白夫人,“你说沈书扬不是沈家的人,那他是谁?”   “他是谁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沈家是一个孙女,听说是当年被人换了。”   “孙女?”白夫人冷笑一声,“这些封建思想的迂腐人,都什么年代,还非要个儿子来继承家业。咱们白家可不兴那一套,云先,我们就露露一个女儿。她离婚也好,你正好把公司的事情让她多练练手,以后接手你的工作,你就不用这么累。”   白云先打着哈哈,“公司的事情以后再说,但是露露的婚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沈家欺人太甚,之前两家要结亲的时间怎么不说沈书扬不是沈家人。我们露露一嫁过去,才说沈书扬不是沈家的人,还把他们赶出来,这是骗婚!”   “走,爸和你去沈家,他们非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白露也不甘心,她倒不是不甘心离开沈家,而是沈家的做法让她气愤。就那么随便把她赶出来,当她是什么?   而且什么补偿都没有,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个建议,白夫人也很赞成。   她想的是女儿的名声,要是女儿是因为沈书扬不是沈家的孩子而离的婚,可能别人会说露露薄情寡义,嫌贫爱富。   但若是他们白家人咬定沈家是骗婚才离的婚,对女儿的名声影响就要小许多。   白家三口到达沈家的时候,沈老爷子就在一楼的客厅。像是猜到他们会上门,就连沈孝义和宋玉慧都在。   “亲家爷爷,这是怎么回事?白露这孩子哭着跑回家,说是被你们沈家给赶出去了?我一听还不信,沈家可是南城的大家,亲家爷爷你是明理的,怎么可能做出赶孙媳妇出去的事情?”   白云先一向有笑面虎的称号,逢人三分笑,看起来和和气气。   “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都是因为家丑。我的亲孙女一出生就被人换了,换来的孩子就是书扬。我们都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知道的,也是老天爷有眼,竟然让我们找到了孩子。所以书扬就不能留在沈家,白露做为书扬的妻子,也没有道理留在我们沈家。”   “亲家爷爷,你说最近一段时间才知道,又这么快找到,就算我相信,恐怕别人也不相信吧?要是知道这么个情况,我们也不敢把女儿嫁进来啊。”   沈老爷子看着跟在白家夫妻后面的白露,脸色冷冷,“你的意思是我们沈家骗婚?”   白云先没有回答,表情默认。   沈老爷子冷笑一声,“我们沈家怎么骗的婚?我们是早就有意娶你的女儿,还是曾经来往密切有意结亲过?说到这门亲事,我们也是极不满意的,他们结婚前半个月才告诉我们。要不是两个年轻人说什么自由恋爱,两情相悦,你以为我会和你们白家结亲?”   白露俏脸一白,咬着下唇。   该死的老东西,说话这么刻薄。   白云先立马黑脸,说起这个事情,确实是因为露露自作主张要嫁给沈书扬的,两家人之前极少来往。   “亲家爷爷,你说你们婚前半个月才知道,我们也没有办法求证。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露露不能受这样的委屈。你们一句沈书扬不是沈家的孩子,把人赶了出去,到哪里也说不通吧?到底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就这么绝情?既然是换的孩子,说明当时两家都是愿意的,怎么不干脆把孙女也接回来,认成亲兄妹,也有照应,您说是不是?”   沈孝义当场变脸,他们沈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对到一个外人来指手划脚。还认做亲兄妹,想都别想。   “我女儿有长辈有父母,不需要别人的照应。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白先生这么大义,为什么不把女婿当成儿子,以后也多一个帮手。”   白云先一哂,怎么可能?   他们白家的产业怎么可能交到外人的手上,他又不是没有儿子。   白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几下,“我一向是把书扬当自己的孩子,也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们就想来问个清楚。既然书扬确实不是沈家的孩子,你们的做法也没什么错。不过我家露露可是无辜的,被我自小养得娇气,受不得委屈。猛不丁被人赶出来,当然受不了。”   白云先眉头皱成川字,不赞同地看了一眼白夫人。   白夫人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色,又道:“沈教授说得不错,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们沈家不要,那我们就捡个便宜。”   白露低着头,她不是来谈离婚的吗?怎么妈还想让沈书扬住进白家,这怎么行?她抬起头,就看到白夫人深意的眼神。   母女二人向来亲近,一个眼神足以说明白夫人这么说是有目的。   她重新低下头,没有出口反驳。   “你这女儿确实被养得太娇气,结婚这么久,在我们沈家过夜不到十天。可能还是住不习惯,以后住到娘家,想必和书扬的感情的也会增加。”   沈老爷子一说完,白夫人就应了一个是。   白云先眉头皱得更紧,看了一眼她。   沈老爷子脸色缓和起来,赞了她一句大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气氛就松了一些。最后沈家人和和气气地把白家一家三口送出去,看上去一片和谐。   一出沈家的门,白云先就沉下脸。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让沈书扬住进我们白家?”   “云先,女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受不得半点委屈。你不知道她自从嫁了人,我就成夜成夜的睡不好觉。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住在家里不好吗?书扬不是沈家的孩子,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他以后就只能靠着我们白家,自然会全心全意对露露。以后露露接手公司,他们夫妻俩齐心协力,一定能把公司做大做好。”   白云先被她的话一堵,噎了一噎,转向白露,“露露啊,你别听你妈的。你要是想和沈书扬离婚就离,爸再给你找一个好人家,保证让你再嫁也风风光光的。”   白夫人面色微冷,钻进车子。   她原本是和白云先一辆车的,却钻进女儿的车子里。   “妈,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白夫人目光冷冷地看着前面的黑色奔驰,“你爸…这么多年骗得我好苦。你听妈的,不要和书扬离婚,让书扬住进咱们家,你对公司的事情上心一些,把书扬也弄进去。”   “为什么?我爸骗你什么了。”   “你刚才没听你爸的意思,他根本不想你留在白家,一心要把你嫁出去。那是因为他想把家里的财产都交给他的野种。”   “什么?”白露震惊不已,她爸竟然有私生子?“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我怎么可能弄错。你没发现你爸在公司里走哪都带着你表哥吗?”   白露瞪大眼睛,“我表哥…是爸的私生子?”   白夫人阴着脸点头,她真是有个好姐姐。这么多年愣是半天风都没有透出来,要不是前段时间被人扒出当年的过往,恐怕谁也不知道那个外甥会是云先的孩子。   “你听妈的话,不能和沈书扬离婚。正好我们趁这个机会把沈书扬拉拢过来,一来显得我们大方,二来也向别人表明以后无论你的丈夫是谁,就算不明说却等同于入赘,白家所有的一切继承的人都是你。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要想办法接手公司,越早越好。”   白露听完这番话,已是怒火烧心。都是一些不要脸的女人,仗着有孩子就夺走别人的一切,休想!   她猛地一踩油门,车子箭一样离去。   在白家人忙于内斗的时候,沈家一家三口低调地拜访赵家。   赵老爷子知道他们要来,早就老神在在地坐在客厅里,慢慢地喝着茶。眉梢挑着,看起来颇有几分得意。   大半辈子了,他和沈经才本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最后,那老小子还不是要低头。   一想到这个,心情畅快。   “今天的茶不错。”   张大海在一边偷笑,哪里是茶不错,分明是心情大好,看什么都是好的。一大早起来,不是夸花开得好,就是夸早饭味道好。   就连他今天的衣服,都被老爷子夸了一句,说有些模样了。   事实上,所有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不过是人的心境变了,自然是看哪里都顺眼,所以喝的茶也比平时好。   除了他,在座的还有赵远芳和赵时律韩数夫妻二人。   赵老爷子边喝着茶边多看了韩数两眼,这孙媳妇娶得好啊。不光是孝顺乖巧,做事又有分寸,能力也十分出色。   以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出身,现在也好了。   臭小子眼光真不错。   韩数摸了摸脸,悄声问赵时律,“听说爷爷和沈爷爷有些过节,可是爷爷为什么这么高兴。还是我今天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怎么爷爷一直看我?”   赵时律压低声音,“应该是对你满意的意思。”   满意?   韩数心下细思,她以为爷爷知道自己是沈家人会不高兴。毕竟是一辈子的宿怨,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家。   突然成了亲家,搁谁身上应该都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爷爷还这么高兴?   赵时律也不戳破,爷爷这样子真的有些没眼看,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恐怕早就在心里想好,等会要怎么为难沈老爷子吧。   沈家人到的时候,大约是十点钟左右。   沈老爷子站在赵家的大门外,目光幽深。   当年他和赵广元还是好友,赵家的宅子是他经常出入的地方,要不是后来他们认识了惠珍,恐怕他会和赵广元做一世的好朋友。   他们到底是怎么闹僵的呢?   好像是在他和惠珍宣布要结婚的时候,之前他们怕伤害赵广元,一直瞒着没说,直到要结婚没有办法再瞒下去,才不得已告诉广元。   他记得赵广元当下就变了脸,一脸的受伤。   就算是他们再解释,也没有用。广元根本不听,骂他是叛徒。   自那以后,他们就渐渐不怎么往来。他曾经好几次想找对方和好,却一直被漠视。最后他在爱情和友情之间,选择了爱情。   一别几十年,也不知道那老小子变得什么模样。   “沈老爷子,沈教授沈夫人,你们快进来吧。”张大海出门迎接,把他们请了进来。   一踏进院子,看着曾经熟悉的地方,沈经才恍惚起来。好像还是昨天一样,他来找赵广元,赵广元带着他穿过相同的地方。   两人一路讨着学习上的事情,有说有笑。   那时候的他们,多么年轻啊!   谁知道一眨眼,就是大半辈子。   听到声音,赵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不自在地动了几下,眼神拼命忍着,一直想往外面看。碍于小辈都在场,只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沈经才一进门,才惊觉时光荏苒。   不光是里面的摆设变了许多,就连那个记忆中开朗的青年也变成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他慢慢地走近,赵老爷子扶着拐杖站了起来。   两个老人对视着。   赵老爷子嘲讽道:“今天吹得什么风,你沈经才居然来我家了,真是稀客啊。”   “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拽什么词啊,就显得你有文化,别人都是文盲。你以为自己还是年轻小伙啊,做个什么诗啊的就有小姑娘扑上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只脚都迈进棺材了吧。听说你得了什么三高,一激动就要去见阎王,你跑到我家来,不怕我说话难听。你一气之下就过去了?”   “一别多年,广元还是这么风趣。我也听说你身体不太好,以前都在国外养着。心情放平和一些,修身养性才能福寿绵长。”   “呸,假惺惺。”   大厅里的其他人神色各异,这两位长辈的样子,真的是要认亲的,不是要斗殴的?   沈爷爷在韩数的印象中,是很祥和睿智的老人,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个有风度的男人。而赵爷爷则不同,就看现在的脾气,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容易冲动的性子。   她毫不怀疑,要是两位还年轻。恐怕再说几句,赵爷爷真的要动起手来了。   赵远芳早就站起来了,招呼着沈孝义和宋玉慧,“你们赶紧坐吧。”   沈孝义和宋玉慧的眼神都停留在韩数的身上,前者目光殷切,后者也是有些动容,一副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模样。   那边剑拔弩张的两位老人暂时也熄了火,赵老爷子凉凉地说:“坐吧,又不是没来过,装什么客气。”   沈老爷子这才坐下。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落在韩数的身上,说实话他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孩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眼神不由恍惚起来,这个孩子眉宇之间像惠珍。   “你叫数数吧,长得真像你奶奶。”   韩数想起来,似乎前世里沈爷爷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他说自己和沈家有缘,连长得都一些像沈家人。   现在想起来,不胜唏嘘。   赵老爷子一听,也跟着看了过去,以前不觉得。似乎沈经才一说,好像真的有一些像惠珍,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今天我们一家人来,就是为了数数的事情。想必前因后果两个孩子应该都说了,数数是我们沈家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们亏欠孩子太多,还请你们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好好补偿孩子。”   “你说补偿就补偿啊?你早些年干什么去了,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怎么被人把亲孙女换了都不知道,亏你还装得这么深情。要是惠珍泉下有知,知道你把她的亲孙女弄丢了这么多年,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   赵老爷子连珠带炮,听得赵远芳都诧异不已。   以前父亲确实有些老小孩脾气,可是身为长辈,也就使使性子,极少这样情绪全部外露,说话像冷嘲热讽。   沈老爷子半点不生气,反而面露惭愧。   “你说的是,我是没脸见她,百年之后自会赔罪。以前不知道,害得孩子受了不少的委屈,我这个当爷爷的也没脸说什么请求原谅的话。只希望孩子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尽尽做长辈的义务。”   韩数低下头,心情复杂。   沈孝义心一疼,他的孩子可不就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其中还有沈书扬的事情,他可是知道数数和沈书扬处过对象。   沈书扬在和数数交往的时候,居然还敢和别人的姑娘不清不楚。   就冲这个,他也容不下沈书扬。   沈家人齐齐目光看着韩数,等着韩数的表态。   韩数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我现在挺好的。”   “数数在我们家,我们可是当自己的孩子来疼的。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有的我们赵家都有,并不稀罕。”赵老爷子说着,眉毛还挑了一下。   沈老爷子幽幽道:“你们有的是你们的,我们给的是我们的。我们身为她的长辈,不求别的,只盼她以后越过越好,生活幸福。”   沈孝义红了眼眶 ,轻唤着,“数数…”   韩数被他叫得有些心酸,前世她根本不了解沈爸爸,觉得他冷漠觉得他不顾家庭。现在她能理解了,也就更能明白他的痛苦。   “爸。”   沈孝义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儿这是在叫他爸爸。他反应过来,连声诶了好几下,神情激动。   沈老爷子殷殷的眼神看过来,也很激动。   “爷爷。”   “诶,诶,好孩子。”   赵老爷子这下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出声讽刺人。   韩数叫完爷爷,反而垂下了眼眸,许久没有再开口。   宋玉慧的脸慢慢变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女儿不叫自己?是怪自己吗?怪自己的娘家吗?   客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怪异,怪异的安静。   “你妈也是不知情的。”沈老爷子解释了一句。   韩数抬起眸子,看着宋玉慧。   是的,在这之前对方确实不知情。做为一个婆婆,对方无疑是很好的,所以她前世虽然婚姻不幸福,却仍然感激。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明明对方后来知道了,却一直瞒着?   就连沈书扬的事情被自己撞破,她要离婚的时候,对方都没有说出真相。直到临终前,对方都没有告诉自己。   还有那个遗嘱,她现在明白了用意。   是不想自己离开沈家,硬生生是把自己以一个儿媳妇的名义拴在沈家。她理解不了这样的做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亲妈。   或许有人会说糊涂是一种福气,糊涂地过着不要问个明白,生活一样继续。前世的她就那样糊涂过了一生,一直到死都活得不快乐。   她明明过得不开心,为什么一个当亲妈的可以选择继续隐瞒,她无法释怀,做不到那么大度。   前世的她,活得有多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不是她重生,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宋玉慧的眼中有泪光,她想不明白女儿可以认爷爷认爸爸,怎么就能不认她这个亲妈。他们同样是不知情的,为什么偏偏自己是不能原谅的?   “为什么?”   韩数面无表情,淡淡吐出几个字,“我不愿意。” 第70章 彩头   所有听到韩数这句我不愿意之后, 几乎全部保持沉默。不光是沈夫人不明白, 其他人也不太明白。   唯有韩数自己知道, 她能有这一世的幸运,是用上一世所有的不幸换来的。如果她就这样原谅沈夫人, 她做不到。她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说服不了自己。   沈夫人看着她, 眼神悲伤。   这两天都在伤心和打击中,有些失魂落魄,不复从前冷静从容的女强人形象。但她经营沈氏多年, 在思量了一会之后, 渐渐平静。   女儿要怨她是应该的,毕竟换孩子的是她的亲妈。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和伤心,笑了一下,“数数不叫我妈也没有关系,我能理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因为我, 你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罪。你不认我不要紧, 我希望即使你不叫我一声妈,我们还可以以其它的方式相处。”   沈老爷子闻言, 露出赞许的目光。   他当年挑中宋玉慧, 明知道宋家的家境和情况,也要将对方娶进家门,自是觉得这个儿媳有许多过人之处。   不过孙女有怨也是应该的, 宋家人这件事情做得实在是太过分。   要不是现在孙女找到了,恐怕他不会放过宋家。即便是如此,宋家再想享受他们沈家的福利,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也好,突然认亲,数数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以后你们常接触,慢慢就会相互了解。毕竟是母女,再说玉慧当年生数数,那可是遭了不少罪的。”   韩数低下头去,没有反驳,她对宋玉慧的感情十分复杂。   抛开母女关系不说,像平常人一样相处她还是能做到的。   宋玉慧见她没有出声,自是认为她心里同意,脸色慢慢变好。姿态和表情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大气从容。   这才是别人熟悉的宋总。   沈老爷子欣慰点头,做为老人,哪有不盼着家人和睦,团团圆圆地生活在一起。   “好,好,我们准备明天就办一个宴会,庆祝数数认祖归宗。”   他的话,没有人反对。   韩数有些不太想张扬,“爷爷,宴会就算了吧,我们自己知道就行。”   “那怎么行,你是我们沈家的孙女。将来沈家的一切都要交到你的手上,一定要让南城所有的上层名流都知道。免得有些人还揪着你的身世,说三道四。”   孙女已经找到,沈老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到孙女还受别人的气。   沈孝义同意父亲的话,他一想到女儿结婚当天都有人闹,就心疼得不行。他的女儿,本应该是沈家的小公主,却成了别人口中父不详的人。   他要让别人看看,他的女儿是有亲爸爸的。   她的爸爸叫沈孝义。   “数数…”   要说韩数对沈家人的感触最深的就是这个亲爸。沈孝义略带着乞求的语气,让她的心立马就软了。   “好。”   沈老爷子高兴起来,“都说女儿和爸爸亲,我算是知道了。”   宋玉慧心里酸涩起来,什么时候女儿也能像对孝义一样,和自己亲近呢?她总觉得女儿对自己成见很深,要想改变女儿的看法,看起来并不容易。   她还得多多努力。   认亲还算顺利,赵远芳出声让沈家人留下来吃一顿饭。沈老爷子看了一眼赵老爷子的脸色,见他只是别过脸没有反对,就应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气,毕竟中间夹着赵时律和韩数这对年轻的夫妻。两家人算是亲家关系,当着孩子们的面,表面上装也要装一下。   沈孝义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别人或许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的心酸酸涩涩的,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韩数不时看着他,与他视线相交。他眼中的疼爱都快溢出来,满满的全是她。   这就是亲爸。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暖。不是夫妻之情,不是祖孙之妻,而是父女之情。   原来有爸爸的感觉是这样的,如果她从小生活在父母身边,她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小姑娘。有这样的爸爸,她也可以和许多的孩子一样,可以任意撒娇。   然而她现在自己都要为人母,许多事情只能遗憾着,找不回来。   吃过晚饭后,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沈老爷子和赵老爷子单独走在一起。他们就在赵家的后院里,看着那处花棚。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放下…”沈老爷子喃喃,余下话不用说赵老爷子也猜得出来,是想不到自己还想着惠珍。   “你可别瞎说,我可没有想其它的,就是以前去你家时看到你养过这样的花,结果自己也养了一些,越养越顺手。”   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瞒着赵老爷子谈恋爱的时候,为表对女友的爱意,便开始养惠兰。   “原来是这样,那时候我们真年轻,也太气盛了些。我后来想想,应该早些告诉你我和惠兰的事情,并且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赵老爷子身体一僵,他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他们处对象。而是他一直把沈经才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把惠珍也当成好朋友。   结果这两人偷偷处起了对象,直到结婚才告诉自己。   他觉得被人背叛了。   加上那两个人一句解释道歉的话都没说,还说是怕自己多想。他很生气,一气之下就不搭理他们。   这一不搭理,就是大半辈子。   “这声对不起可真晚哪。”   沈老爷子心一动,看向年轻时的好友。难道他和惠珍都误会了,广元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惠珍,也不是因为自己抢走惠珍而生气的?   “我们是不是误会你了?”   “哼,你们当然误会我了,我那时候生气不是因为你们在一起,而是你们身为我的好朋友,居然一直瞒着我。我也没有打算生太久的气,结果你们真的不来找我了…”   七十多岁的老人,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觉得颇为委屈。   “对不起。”   “算了,我们现在成亲家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就大度原谅你吧。”   沈老爷子笑起来,想起他们年轻的时候,“走,要不杀一局?”   “杀就杀,谁怕谁?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直苦练棋艺,定能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两位老人进屋时,皆是兴致勃勃红光满面。   小辈们都吃惊着,明明之间还是一副势不两立的模样。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好成这样?   “爸,你们…”   “来,来,都来做个见证,我和老沈要杀一局。”   赵老爷子兴奋地招呼着,带着沈老爷子进了书房。   张大海默默地取出棋盘,替他们摆好。   两位老人面对面坐着,赵老爷子眉一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把你的本事也都使出来。”   “放心,一定全力以赴。”   “那就好。”   赵老爷子身后站的是赵远芳赵时律和张大海,沈老爷子身后站的是沈孝义宋玉慧和坐着的韩数。   每边各三个,倒也公平。   赵远芳看了一圈,提议道:“要不弄个彩头?”   这个建议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赞同,赵老爷子大手一挥,“我有一方家传的砚台,要是我输了,砚台归你。”   “好,我有一副宋朝古画,要是你赢了,画归你。”   “成交。”   赵时律深邃的眼神看一眼对面的妻子,嘴角勾起。   韩数也看了她一眼,扬了扬眉。   这个场景极为难得,不光是两位老人兴致高,围观的其他人也跟着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氛围。   棋局开始,两位老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毕竟小辈们都在一边看着,谁输了脸上都不好看。   棋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韩数就看出了门道。做为前世和沈爷爷对弈过无数次的人,她知道沈爷爷已经挖好了大坑。   果不若然,最后赵老爷子认输。   他当即兑现承诺,让张大海把砚台取出来给沈老爷子。沈老爷子一见砚台两眼放光,当年他就一直想要,没好意思开口。   “你下棋的路数还和以前一样,专给别人挖坑。这一点,数数特别像你。她第一次来家里时我就和她下过一局,和你的套路一样。”   赵老爷子说完,沈老爷子就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孙女。   韩数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这样,我们就让小辈们来一局。数数下棋的路数像我,那时律是你教出来的,肯定像你,让他们两个年轻人下一局,怎么样?”   “好啊。”   大家兴高采烈地让赵时律和韩数两口子坐在棋盘两边,韩数刚开始有些懵,转而又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朝对面的人扬着唇,“等下不要手下留情,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   赵时律脸色温和地点头。   赵远芳眉眼一弯,两个老顽童胡闹,让人家小夫妻成对手。不过这样的事情特别新鲜,连她也有些期待起来。   “你们也互许一个彩头吧。”   韩数想了一下,她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呢?   赵时律已经想好了,“如果我赢了,你把你手中的一副画给我。那副画你可能自己没注意,我知道放在哪里。”   她想了一下,可能是自己画的设计图和随手画的画,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点了点头。   却不见,对面的男人深邃的眼底划过幽光,“要是你赢了,要求随便提。”   听起来不公平,但这个时候谁会在意。做丈夫的无论给妻子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大家在意的不是彩头,而是比赛本身。   夫妻俩严阵以待,开始厮杀起来。   沈老爷子越看越惊讶,他惊讶的不光是孙女的棋艺,更震惊的是对方下棋的套路和自己真的很像。   果然是他们沈家的人,冥冥之中注定有血缘的联系。   然而他没高兴太久,因为赵时律已经大开四方把韩数所有想挖的坑都填了。最后,赵时律赢了。   “青出于蓝。”赵老爷子得意地说着。   沈老爷子没有在乎输赢,在他看来孙女已经十分厉害。不过时律确实青出于蓝,比广元的棋艺略精进一些。   “数数棋艺不错,以后没事的时候陪爷爷下两盘。”   他在哄孙女以后回去看她,老人的心情韩数能理解,乖巧地应下。   赵老爷子有些不高兴起来,“数数以前还答应我,有时候就陪我下棋的。自从第一天来家里时陪我下过,这么久也陪过我。”   韩数一愣,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最后想了想,“要不沈爷爷,你以后在家里闷的话,就来这里。就算我不在家,你也可以和赵爷爷下棋。”   两个都是爷爷,为了区分,分别用了姓,倒没有人说什么。   沈老爷子有些意动,看了一眼赵老爷子。赵老爷子眼神飘忽一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那也行,你要是想来就来吧。”   “那就一言为定。”   宋玉慧此时就站在韩数的身边,她看着女儿微隆起的肚子,百感交集。这就是她的女儿,从出生她就没有看过一眼。哪里知道再次重逢,女儿都要做妈妈了。   “孩子还听话吗?”   韩数听到她的问话,表情有一瞬间的怔神,“很听话,从怀上到现在都没怎么折腾过人。”   “那就好,看来是像时律不像你,你可折腾人了…”   宋玉慧像是感觉自己说错话,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别人怀孩子也就普通的孕吐,而她吐到缺水直接在医院输营养液。   她什么都吃不下去,吃什么吐什么,人瘦得都快要脱开。   那时候她只想着,无论遭多大的罪也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整个孕前期,她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   产检时说女儿,生下来是儿子。她没有怀疑过,因为这样的事情很多。她那时候有一些小庆幸,自己生的是儿子。   沈家家大业大,虽然丈夫和公公都不重男轻女,但她一直觉得要是生个儿子会好很多。   她一直以为书扬是自己的孩子,那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疼爱?谁能想到事实会是这样,她养的是别人的孩子。   大错已成,女儿怨她,她能接受。   韩数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想起听到的事情,眼神黯了黯。她生自己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可是……   暂时就以这样的关系相处吧。   明明是亲母女,却生分到这样的地步。   等沈家人依依不舍地离开,韩数和赵时律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她问起彩头的事情,“那副画在哪里,我帮你找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书桌那里翻起来。   赵时律慢慢走过来,扳转她的身体,让她与自己面对面。如果没有中间的横着的肚子,两人现在应该是紧紧相贴。   因为怀孕她胖了一些,别人怀孕或许会长斑啊变丑之类的。她反倒是越发的水灵,皮肤吹弹可破,气色白里透红。   还有身材,也发生了变化。   肚子鼓了起来,上围也同样鼓起来。   他眸色暗沉,徐徐吐出几个字,“不用找,那副图就是你。”   “我?”   “没错,一副有关观音的画。”   “我能是什么画?”韩数莫名其妙起来,突然她在他幽暗的眼神中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不会说是那什么观音坐莲吧。”   她的脸“腾”地就火烧起来,暗呸一声。谁说他冷漠无情的,端着这样一张清冷寡欲的脸,说着世上最不要脸的话。   他的身体已经俯过来,清冽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表演给我看看,就现在。”   在那些个被思念折腾的夜晚,他做过无数的绮梦,有过无数的幻想。大抵是因为男人的本性,动情起来想的是要将她如何如何。   顾忌到肚子里的孩子,他们行房的次数少得可怜。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幽欲之色,似狼王狩猎,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猎物。那恨不得一口吞入腹中的眼神,令她不由得心肝发颤。   她本就是一靠近他就动情的身体的,眼下更是差点站不住。要不是他修长的两条腿将她紧紧夹住,恐怕她就要滑下去。   “嗯。”   细若蚊蝇的声音,令他大喜过望。   一把打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因为怀孕她丰腴了许多,尤其是某些地方,令人爱不释手。他不敢太用力,缓缓地动作着,看着她的表情。   她已经羞得没脸见人,玉手捂住他的眼,“不要看。”   他一把拉过她,吻住她的唇……   一切归于平静后,她回想着刚才那极致的欢愉,脚趾都蜷了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前世和沈书扬在一起时,她从未体会过这种快乐。   原来这就是别人说的水乳交融,抵死缠绵。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孕,她想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就如同他们的第一夜,他可以那么多次,毫无顾忌。   等孩子生下来,她一定要……   “在想什么?”   她脸上还有红晕,“哦,没想什么,在想两个爷爷。听说以前一直有过节,怎么在后院说了一会话就和好了”   赵时律眼露笑意,“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无论是友情也好,爱情也好,只有两个人最清楚。别人雾里看花不明所以,当然想不明白。”   他说得倒是没错,就好比他们。   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他们之前是没什么交集的。可是事情变幻着她重生了,所以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第二天,沈家一早就开始忙活起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几乎南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沈家的帖子。很多人纳闷起来,沈家人一什么时候有个孙女?   白家也收到了帖子,帖子就在白露的手上。   “才把我们赶出来,这边就要给亲孙女办宴会,真是好得很。”   “露露,现在我们不能和沈家闹翻,你得先把白氏抢过来。”白夫人在一边劝着,在她的心中白家才是一切。   白露脸沉着,把帖子放到一边,“妈说得对,今天我们都去。我倒要看看沈家认了一个什么样的孙女,顶不顶得起沈家的家业。”   “如果当年真是有心人换的,那个孙女一定是养在偏僻的地方。小地方出来的人,眼界低教养差,好不到哪里去。”   白夫人是女人,一听到沈家曾经换过孩子,她就猜想是宋家和宋玉慧做的。那时候宋玉慧怀个孩子那么惊天动地,很多人都知道是因为子宫有肌瘤。   要是猜得不错,宋家肯定是怕宋玉慧不能再生了,所以才换了一个儿子。   真是一群没见识又迂腐的人,女儿怎么了?她还不是只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女儿是白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谁也不能抢走她女儿的一切。   白露看着自己妈的脸色,就知道是因为那个表哥的事情。她烦闷得不行,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厂里到现在人都没有招齐,开不了工。   现在又脱离了沈氏,没有了后盾,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开下去。家里又出了私生子要争抢财产的事情,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沈书扬也不知去了哪里,她找过他的那套房子,房子里只有朱紫青。她好好奚落了一番,并且提了沈书扬的身世,看到朱紫青脸色大变,她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到了晚上,母女俩好好打扮了一番,一家三口去赴沈家的宴会。   令大家惊奇的是,一向和沈家不和的赵家也来了。不光是赵远芳和赵时律韩数两口子,就连许久没有露过面的赵老爷子都来了。   许多人围着赵老爷子寒暄着,关切询问着身体。   “老爷子,您老身体怎么样了?”   “老爷子,一段时间不见,您气色越来越好了。”   “老爷子……”   赵老爷子精神十分好,一一应答着,没有半点脾气。他觉得自打孙子结婚以来。他的心情是一天好过一天,家里的喜事也是一件连着一件。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中气十足。   另一边韩数也被人围着,因为上一次宴会上她和别人提过一些服装化妆方面的建议,那些人回去后,按照她说的搭配和化妆,觉得果然好看了许多。   女人都爱美,尤其是豪门世家。   毕竟男人太有钱,就容易在外面找乐子。   白露进来时,一眼就看到被人围住的韩数,她心里立马不舒服起来。要不是还想和沈家打好关系,这样的宴会她才来不参加。   “白露啊,到底怎么回事?听说沈家有个亲孙女,那你们家沈书扬…”   “是啊,沈书扬不会不是沈家的孩子吧?”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是真的?”   被认识的人不停追问着,白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个字也不回答,这是沈家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她暂时不和沈书扬离婚,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她的眼神看向韩数时特别的不善,等看到韩数不远处的男人,心又是狂跳起来。一段时间没见,他比以前更沉稳,更出色。   可惜,这样的男人却不是自己的。   别人看她脸色越来越不好,都没有再问了。她昂着头,朝韩数的方向走去。   “什么事情说得这么高兴啊?”   “白小姐,我们在向赵太太讨教穿衣打扮的方法。”   白露笑了一下,眼底划过轻蔑,似乎朝赵时律的方向看了一下,道:“你们拿这个问赵太太,可真是找错了人。你说是不是啊,赵太太?”   “白小姐这话说得不对,我怎么就不能教别人穿衣打扮了?”韩数直视着她,脸上也全是笑意。   众人看着她们俩之情的微妙气氛,瞬间秒懂。   白露脸色变幻着,笑容慢慢扩大,既然有人要自取其辱,她就不客气了。“赵太太何必问得明白,大家都知道你的事情…”   这时赵时律已经走了过来,“失陪一下,我太太不能站太久。”   韩数不太想搭理白露,反正等会她的身世就要公开,还真不想争一时口舌之快。不过她想轻轻揭过,白露却不同意。   “赵总和赵太太还真是恩爱,赵太太的运气真好,令人羡慕。”   韩数停下来,一脸的云淡风清。   “不用羡慕我,你羡慕不来,我的运气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今天的更新迟了一下。如果下次还有类似的推迟情况,那么更新时间一般会在一点之前。谢谢你们的支持哦,么么哒。 第71章 打脸   这样的笑容落在白露的眼里, 那就是挑衅。她绝不允许自己在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女人面前落下风, 尤其爱慕的男人还在场。   “我羡慕的是赵太太挑男人的眼光, 其它的我可不羡慕。相反,应该是赵太太羡慕别人吧。”   韩数的笑容开始变得意味深长, 眼波流转一下,唇角微微翘起, “我羡慕别人什么呢?白小姐不妨说来听听。”   “赵太太非要我说出来吗?”白露口中问着话,眼神却是看着赵时律。赵时律冷眉冷眸,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心里顿时就愤怒起来, 凭什么?一个什么不如自己的女人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而他连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自己。   “既然赵太太坚持,那我就说了。我听说赵太太的亲妈年轻时候比较随意, 总和不同的男人混在一起。弄得赵太太现在连亲生爸爸是谁都不知道,还真是可怜,我都同情赵太太。”   原先围着韩数的那些人并没有人离开,反而不远不近地听着她们的说话。有些人觉得白露太过尖锐无理,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丈夫被沈家赶出去, 所以把气撒在赵太太身上。   他们看着韩数, 也想知道韩数会怎么回答。   赵时律眉眼沉沉,接收到妻子的眼神选择什么都不说, 可浑身的寒气和眼里的冷意表明他现在已经动怒了。   “白小姐对我的事情真关心, 上一次有一个卑鄙小人唆使别人闹我的婚礼。很可惜,并没有影响我的婚姻,我想那个人一定很失望吧。”   说完, 她深深地看对方一眼,眼神中的深意不言而喻,然后和赵时律走开了。   众人的表情精彩起来,赵太太这是话里有话啊。难道那个幕后的指使就是白小姐。还真是看不出来,堂堂白氏的千金原来行事那么不光彩。   说不定到现在都对赵总念念不忘,原先嫁给沈书扬也是故意的。谁都知道赵太太和沈书扬以前是一对,虽然赵太太否认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白露在后面咬碎银牙,眼神不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听到别人赞叹着两人真般配,韩数真命好,她不由得更加不忿。   众人在心知肚明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疏远白露。   这样喜欢玩阴招的女人,他们可不想招惹。   此时的沈家书房里,沈家一家人和韩数一家人正在说话。韩东特别的拘谨,老实巴交的脸皱在一起,眉头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   杜若梅也有些不自在。   倒是韩理最放松,他是真心替姐姐感到高兴。   谁能知道事情一直在峰回路转,最后姐姐的身世真相大白,竟然会是南城赫赫有名的沈家亲孙女。   命运真神奇。   沈老爷子首先表达的是感谢,韩东觉得很惭愧,“沈老先生你别谢谢我,数数这孩子虽然养在韩家,可是我一天都没有带过。她是跟我母亲长大的,我没有养过她一天…”   沈家人自然把当年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这事怪不上韩东。韩东以为数数是前妻生的,明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换成大部分的男人都亲近不起来。   但是他并没有坚持把数数送走,这点就已经是大恩了。   因为他们知道孙家人是什么德行,数数真的交给那样的人家,或是送到孤儿院,不知道要遭多少的罪。   更别说还能上大学接受良好的教育。   韩家虽然不富裕,但他们知道韩老太太在世时对数数疼爱有加,甚至在临终前留了一笔钱给数数。   就凭这一点,他们沈家所有人都欠韩家天大的人情。   “韩先生不用解释,事情是什么样的我们都查清楚了,还真怪不到你的头上。书扬那个生母听说是在安城,我会想办法通知对方来认儿子。”   沈老爷子说得平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话听着寻常,其实大有深意。   “听说你们现在数数的厂里帮忙,真是辛苦了。”   韩东连连道:“不辛苦不辛苦,是数数孝顺,让我们去享福的。”   他们夫妻俩不用干活,就看着厂子,哪里谈得上辛苦。而且数数给的工资特别高,他都不好意思拿那么多,数数非要塞给他们。   沈老爷子心里更加高兴,对于养父母都能这么孝顺,孙女一定是个好孩子。   “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当长辈的亏欠了孩子。”   宋玉慧低着头,都怪她。   今天认亲这么大的事情,公公压根都没有提过自己的娘家。看来他的态度很明确,是不会再拿宋家当亲家了。   她心情复杂,一边是应该恨的亲妈,一边是受过苦的女儿。   这些年,她自以为孝顺,对亲妈和哥哥的要求有求必应。谁能知道能自己致使一击的也是他们,这让她怎么能原谅。   所以,她默许公公的意思。   “我们做父母的也没有尽到责任。”   沈孝义说着,心里又像千万只虫子在啃食痛苦难当,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心下叹息。眼神转到韩家人身上,看到韩理。这是韩家那个儿子,一进门就叫自己沈教授,好像是电科大的学生。   “你叫韩理吧?上大几了?”   “沈教授,我今年大二,信息与通信工程专业的。”   “哦,是在电科大吗?”   韩理点头。   沈孝义脸上浮起笑意,“那还真是巧,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我。”   他以前是特别淡泊的人,待人处事极少有什么感情流露,更别说笑了。这一笑,把韩理都给惊住了。   在电科大,沈教授被学生们取了一个外号。   清冷、清正、和清俊。   三清合一,外号为沈三清。三清二字颇有些像修道人的法号,这两个字又贴合了他冷清自持洁身自好的性格。   后来传来传去,变了味,有人直接叫他道长。   他长得好,为人冷漠,一身正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又带着禁欲系的俊美。尤其是女生们特别喜欢他的课,男生们喜欢他的也不在少数,多是佩服他的专业知识极为丰富。   女生们总是私下议论沈教授长得好,要不是太过不苟言笑,又有家室,恐怕早有女生大胆表白,想来一段忘年师生恋。   杜若梅更是欢喜,以后儿子在学校里有沈教授照顾一二,他们就真的放心了。   这都是托数数的福啊,没有数数他们还在江市的老房子里。没有数数,他们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受别人尊重。   现在儿子又沾了光,她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忙不迭地说了好几声谢谢。   沈老爷子身后的刘叔一看时间,小声地道:“老爷子,宾客都来齐了,时间差不多该出去了。”   他们出去时,宴会的大厅已是宾客云集,觥筹交错。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寒暄着,交谈着,兴奋地猜测着沈家的亲孙女是什么样子。   韩数和赵时律静静地呆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神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重重回来的那一夜。   她猛然发现,无论是前世也好,今生也好,她的命运都与沈家紧紧联系在一起。前世她嫁进沈家,和沈家人生活了那么多年。重生的地点是沈家,眼下揭开身世的地点还是在沈家。   冥冥之中,已注定一切。   赵时律亦同样心生波澜,还记得上一次沈家办宴会时,自己就在外面。他看着里面的灯光,想着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如刀绞。   那时候他的心是冰封的,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加冰冷。   夫妻俩人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相视对望。她主动伸出手,他的大手将她的手一包,两人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沈老爷子一出来,所有的宾客们都停止了交谈。和沈家关系好的人立马上前问候着,沈老爷子满面红光地点头示意。   赵远芳扶着赵老爷子,沈孝义扶着沈老爷子,两位南城重量级的大佬一起上台。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两人已站在台上。   “首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孙女的认亲会,我沈经才感到万分荣幸。说起来都是家丑,我亲孙女一出生就被换了,其中细节我就不一一多说。好在老天眷顾,让我们找了回来。”   有人朝台子边上看去,那里除了眼生的韩家一家三口,就只有宋总,没看到年轻的姑娘,这沈家的孙女到底谁,长得什么样子?   白露也四下梭巡,没有看到面生的姑娘。   她眉头微微皱起,怎么这个时候沈家还把孙女藏着掖着,难道是太过上不了台面?这么一想,又幸灾乐祸起来。   “说到我的孙女,我要感谢她的养祖母和养父母,是他们收养了我的孙女,没让她受什么苦。同时我也要感谢赵老先生一家,对我孙女的疼爱。”   沈老爷子话音一落,有人就议论起来。   沈家的孙女和赵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感谢赵家人。   韩数就在议论声中被赵时律扶着上了台,站在两位爷爷的中间。她今天穿的依然是改良的孕妇礼服,要是忽略肚子,看不出来是个孕妇。   黑色的礼服配上驼色的羊毛披肩,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温婉的眉眼,白里透红的肤色以及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大气知性,无一不令宾客们的议论声大了起来。   “天哪,沈家的孙女不会是赵太太吧?”   “不会吧,赵太太是沈家的孙女?”   “真是太巧了。”   白露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沈家的孙女不会是…   不,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   沈老爷子做了一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今天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我的亲孙女,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姑娘。想必很多人都认识,她是时居的总裁夫人。名叫韩数,也叫沈歆心。”   沈歆心这个名字是沈孝义多年前取的,一直都没有用上。认回沈家,为了感谢韩家的养育之恩,韩数这个名字他们也没有抹去。   竟然真的是这个女人,白露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怎么可能?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她死死盯着台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个台上的女人似乎看了过来,平静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仿佛是在嘲笑她。   不,她宁愿沈家的孙女是任何一个人,也不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最讨厌的人。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她拒绝接受!   “今天借着沈家认亲的场地,我也说两句。”台上响起赵老爷子的声音,大厅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韩数是我们赵家的孙媳妇,这事大家都知道。现在呢,我们赵家和沈家就是亲家,我们老哥俩膝下只有这两个孩子。以后我们的家业也都要交到两个孩子的手中,要是有人为难我们的孩子,休怪我们不念旧情。”   赵老爷子话里有话,和白夫人站在一起的白云先心一沉。   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赵沈两家成了亲家。他们以为两家是对头,先是靠着赵家,后又想靠上沈家。谁知道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家都没落下好。   想到这个,他就有气。   要不是露露没用,拴不住赵时律的心,他们又怎么会起其它的心思。要不是露露乱出主意,攀上沈家,他们也不至于完全得罪赵家。   现在好了,人家赵沈成了亲家,把他们白家一脚踢开。   “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低声咬牙切齿道,偏偏脸上还挂着招牌的笑。在别人眼里,他似乎是在和白夫人说悄悄话。   白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心中暗恨,下意识地寻找自己的女儿。就看到女儿呆呆地看着台上,整个人像定住了。   她连忙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把女儿扯到一边。   “妈,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是沈家的孙女?”   “小声点,别让别人看笑话,丢了白家的脸。”   白露被她轻叱着,逐渐回过神来。   白夫人心疼女儿,女儿的心思当妈的最清楚。露露从来没有忘记过赵家的孙子,要不是赵时律娶了别人,露露又怎么会匆忙嫁给沈书扬。   沈书扬原是沈家的孙子,沈家虽不如赵家,但在南城也是数得上的人家。她原本心里还很高兴的,谁能想到一波三折,沈书扬竟然不是沈家人。   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赵家的孙媳妇居然是沈家的孙女。现在赵沈两家联了手,放眼南城,再也没有可以相抗衡的人家。   他们白家就更别提了。   “露露,别人家的事情我们先不管,家里的事情才重要。”   白露眼神散乱,对白夫人的话惘若未闻。   台上的沈老爷子和赵老爷子正在握手,握完手后沈老爷子已是满面春风,“今天能认回孙女,我心里高兴。我宣布从现在起沈歆心小姐就是我们沈氏的副董事长,暂代我的工作。宋玉慧女士还是沈氏的总经理,配合沈副董事长的工作。”   沈老爷子是董事长。   韩数想过沈爷爷会把沈氏交给自己,就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她下意识朝宋玉慧看去,宋玉慧一脸的欣慰。她心情复杂起来,说不上来的滋味。   众人又是一片贺喜声,台上的两老两小这才下来。   一下来就被人围上,韩数听着别人的声声夸赞,一直优雅地保持着微笑。   原先那些有意和她交好的太太小姐们跟着过来贺喜,她一一有礼地回应着。等她宴会真正开始,两位老爷子退出大厅,去书房休息。   掌握全场的变成了宋玉慧和沈孝义,赵远芳在一旁相助。   宋玉慧朝韩数伸出手,“沈副董事长,以后请多多关照。”   韩数迟疑一下,和她的手握在一起,“公司的事情我不懂,还是要仰仗宋总经理。”   宋玉慧激动不已,握着女儿的手,实在是舍不得放开。“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把沈氏制衣经营得更好。要是副董的大美服装厂缺人手,尽管从沈氏抽调,我一定全力配合。”   “谢谢宋总,要是有需要,我一定会开口的。”   柳太太在一旁打趣,“我说你们母女俩得了吧,一家人又是关照又是仰仗的,我听着都别扭的很。”   “在公言公,在私言私。”宋玉慧抽回右手,和左手紧紧交握。   “你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柳太太说着,看到韩数已经走到一边,才低声说道:“这都是什么缘分哪,看来她真是你们沈家人,要不然怎么会…说起来你现在只有女儿,我们成不了亲家,要不然让你们家副董和我们家佳宁做一对好姐妹吧。”   宋玉慧笑了一下,确实是缘分哪。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老天爷已经把女儿送到他们的身边。要是书扬争气一些,没有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定数数会以沈家儿媳妇的身份进沈家。   如果真是那样,倒是好事。   可惜…   她想起以前佳宁为难自己孩子的事情,并没有应下柳太太的话,“这事不能强求,得看孩子们的兴趣爱好投不投缘。”   “说得也是。”   那边赵时律领着韩数,先是和韩家人碰了面,说了几句话。韩东和杜若梅都真心替她高兴,这个孩子,真是苦尽甘来了。   韩理则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一段时间没见,韩理不认识姐姐了吗?”   “没,我怎么会不认识姐姐。”   他是怕姐姐…不认他了。   “姐,恭喜你。”   韩数笑了一下,“在大学里好好学习,我还等着你毕业后过来帮我呢。”   杜若梅听出她的话外音,高兴得不知要说什么好,“韩理,我跟你说啊。你在大学一定要学好,要不然就丢你姐姐的脸了。你要是学得不好,我打断你的腿。”   “妈…”韩理有些羞赧,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嗯,姐等着你。”   韩东一句话都没有说,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搓着。他不善言辞,心里却是感激万分。他现在特别感谢母亲的善良,让他们做子孙的得了好处。   果然,人还是要一心向善,才会有福报。   夫妻俩和他们闲聊了几句,就去和一些相熟的人打招呼。二人收到许多的恭维,什么郎才女貌啊,什么天生一对啊,天作之合啊,各种好听的话像不要钱似的。   他们本就长得十分出色,赵时律气场惊人,人高腿长,走到哪里都是碾压别人的存在。韩数因为是新出炉的沈家孙女,自是受到每个人的关注。   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收到许多的目光,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可是这一幕落在白家人的眼中,就不那么好受了。白云先还好,他一向是个笑面虎,逢人三分笑,趁着机会还向沈孝义夫妻道了喜。   白夫人虽然保持着表情不变,实际上也是十分不是滋味。   最恼恨的人无疑是白露。   她现在终于知道之前韩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的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比对方强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错了,事情怎么到了如今的地步?   没有相抗衡的家世,她怎么抢回失去的一切?   不,她还有机会的。   只要白氏成了她的,一切都好说。   她的眼中炙热起来,喃喃着,“妈,我一定要得到白家所有的一切。”   白夫人眼露惊诧,随即高兴起来,“露露,你能这样想,妈真是太高兴了。你放心,有妈帮你,那个野种得不到好处。”   赵时律和韩数夫妻俩转到她们面前时,白夫人说了一声恭喜。   白露昂着头,充满斗志。   韩数玩味一笑,“不久之前白小姐还在嘲笑我的家世,同情我生父不详。现在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白小姐,我生父姓沈,叫沈孝义。还希望白小姐下次不要忘了。”   “赵太太现在是不是心里很得意,你是故意看我的笑话?”白露忿然着。   “你的笑话不用看都摆在那里,我有什么好得意的。刚才白小姐还说什么我要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好家世。如今这句话我可以送给白小姐,我的家世也不错。不光赵家有我的份,沈家也是我的。”   她是沈家独女,沈家的一切将来都是她的。   因为最后那句话,白露彻底白脸。   为什么沈家没有什么私生子之类的,而他们白家就有?要是爸爸没弄出一个私生子,白家的一切顺理成章也是自己的。   她开始恨起自己的父亲。   “哦,对了。白小姐一定心里疑惑我怎么突然就成了沈家的孩子。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感谢那个唆使孙家人闹我婚礼的人。要不是那一闹,我就不知道自己不是韩家的女儿。要不是那一闹我也不会下决心查清自己的身世。谁能想到查来查去,我原来是沈家的孙女。所以我是真心感谢那个人,要是白小姐认识的话,替我转告一声谢谢。”   白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下人如坠冰窟。原来自己才是促成这一切的原凶,事情怎么会这样?   韩数微微笑着,不看对方惨白的脸,挽着赵时律的手离开。   赵时律眼露宠溺,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小姑娘从来都是冷若冰霜,惜字如金绝不和人多说一句的话。   “我以前来以为你不喜欢说话,没想到这么会说话。”   字字句句,把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韩数眉眼弯弯,“那你是喜欢我不说话,还是喜欢我会说话?”   “都喜欢。”   她嘴角微扬,这男人求生欲一向很强。 第72章 杀鸡儆猴   宴会散后, 宾客们先走, 走在最后面的自然是赵家和韩家的人。沈家安排了车子送韩家一家三口回去, 赵家人紧随其后。   车子驶出沈氏大宅的门,从后视镜上, 韩数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奥迪。不用看车牌号,她就猜到是沈书扬的车子。   沈书扬坐在车子里, 看着那辆黑色的卡宴慢慢消失,他脸紧绷着,青得吓人。   宋玉慧站在大门口, 目送着赵家一家走回, 眼神不经意地一瞄,就看到黑色的奥迪。她心头一跳, 慢慢地走过去。   沈书扬开了车门,下车与她遥遥对视。   “妈…”   宋玉慧复杂地看着他,到底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就算知道现在站在面前的是别人的孩子, 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别叫我妈了…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过得怎么样?”   沈书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恨意, 他连叫妈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他叫了二十几年的妈,难道以后都要把他当成陌生人?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离开沈家穿的那一身, 皱巴巴的。以前永远都白净的脸, 下巴冒着胡茬,像是几天都没有洗过。   明明还是同样的人,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以前的他是骄傲清高的, 现在的他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你觉得我会过得好吗?听说你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就是韩数,对吗?”   “是,是她。”   沈书扬苦涩一笑,“真的是她…呵,这一切竟然这么讽刺…”   他恨起来,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韩数?为什么她要抢走他的一切,他的家人,还有整个沈氏企业。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受到半点的轻视。可是这两天他才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做势利。   而这所以的一切,都是因为韩数。   他为什么要认识她,他阴暗地想着。要是他没有和韩数处过对象,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在沈家人的面前?   宋玉慧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宅子,公公和丈夫都不喜欢书扬,也不会乐意看到她现在和书扬在一起。   “你走吧,有房有车子,你还年轻,人生还有无数的可能。”   “呵呵…有房有车子…”   一个不到一百平的房子加一辆不到一百万的车子,能做什么?沈家是不是觉得施舍了他,拿这点东西就把他打发掉了。   他目光忿然,弯腰低头进了车子,然后一踩油门,车子离箭一样的开远。   宋玉慧长长地叹一口气,慢慢转身进去。   一路发疯似地开着,一直开到那套房子的小区。这套房子所在的小区是南城有名的高档小区,那是一般人一辈子奋斗都买不起的房子。   可是在沈书扬的眼中,车子和房子比起整个沈氏,简直不值得一提。   朱紫青还住在这套房子里,前两天白露来找过沈书扬。告诉她沈书扬不是沈家的孩子,她的心就一直在挣扎。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她跳起来。   沈书扬不修边幅,阴沉沉地进了房子。   “书扬,我这两天一直打你的电话,为什么都没有人接?”   “你找我做什么,又看中了什么东西?”   沈书扬养着朱紫青,一直大方舍得花钱。朱紫青虚荣,总是以各种名目买这买那,全都是贵重物品。   他不在乎钱,向来视为阿堵物,觉得谈钱的女人都庸俗。心里虽然厌恶这样的女人,但朱紫青哄得他还算高兴,不过是花一点小钱,他还不看在眼里。   朱紫青被他阴鸷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再一看他现在的状态,心不停地往下沉。难道白露说得都是真的,沈书扬已经被沈家赶出来了?   “书扬…人家哪有天天买东西,我是担心你。”   “是吗?”他冷笑着,进了浴室。   朱紫青站在客厅中,面色不太好看。   如果沈书扬真的不是沈家的孩子,那她跟着他做什么?她喜欢沈书扬不假,可是她更喜欢沈书扬带给她的好处。   外面响起敲门声,她不耐烦地问道:“谁啊?”   “我,白露,快开门。”   她咬牙跺脚地把门打开,“这么晚了,你又有什么事情?”   白露理都没理她,一把推开她进了房子。“沈书扬是不是回来了?”   “刚回来。”   沈书扬包着浴袍出来,头发零乱,胡子仍然没有刮,一出来就坐进沙发,长腿伸在茶几上。白露看得一愣,这样的沈书扬看上去颓废又有些性感,倒是比以前看着帅气。   “白小姐这紧迫盯人的手段还真是越来越高,我前脚回来你后脚就赶到了。这让我想起你以前对赵时律做过的事情,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受宠若惊?”   “沈书扬,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沈家的孙女是谁,她是韩数…”   “韩数!”朱紫青捂着嘴惊叫一声,怎么可能?沈家的孙女怎么是韩数,那这么说以后沈家就是韩数的了。   白露白她一眼,觉得她有些不上台面。但是现在,也不是教训她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沈书扬商量。   “沈家原本应该是你的,她一来沈老爷子就让她进沈氏,出任副董事长。我知道你一定不甘心,我也不甘心。我已经说服我爸妈,让你进我们白氏。沈氏的主要业务就是服装生产,一直都是南城的老大。你来帮我,我们要让沈家人看看,以后南城的服装业老大是谁。”   沈书扬抬起头,眼神阴沉,“白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心?我如今落难,你没来踩一脚反而来雪中送炭,倒真让我看不懂了。”   白露看了一眼朱紫青,示意她回避。   “不用,让她听。”沈书扬从茶几下面摸出烟,慢慢地点上。   “那好,我就直说。我的美琪服装厂开业在即,但是熟工一直招不齐。眼看着大美的冬款已经上市,南城的各大商场和商业街都有他们的专卖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主动出击。”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我们就用之前大美用过的手段,去沈氏挖人。”   沈书扬一听,断然拒绝,“不行!”   白露暗气,都什么时候,这个男人还在乎面子。她都想好了,之前就算沈家赶了她出来,她还是不想得罪沈家,还想着要尽力修补关系。   可是沈家的亲孙女是韩数,这关系是不可能再修补的。   既然不能和平共处,那只能正面为敌。   “沈书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沈家讲情份。他们一找到自己的亲孙女就一脚把你踢开,好歹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别说是人,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可是你看看他们的做法,你不寒心吗?”   沈书扬一把摁灭了烟,脸铁青着。   许久之后,他慢慢抬起头,“你说,要怎么做?”   白露如释重负地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你放心我不会白让你帮忙的,事成之后你的好处少不了。”   换成从前,沈书扬一定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放眼整个南城,能帮他的只有白露。   虽然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却不失为一条捷径。   他们的动作很快,等到半个月过去后,沈氏已经流失了近五十名熟工。美琪的做法和大美不一样,当时大美挖人,几乎挖的都是新员工,对沈氏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而美琪专门挑老员工挖,一下子令沈氏停了两条生产线。   为此,韩数决定召开她成为沈氏副董事长的第一次会议。   熟悉的会议室,熟悉的面孔。她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无数次地在这里召开过会议。   这里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熟悉。   公司的管理都知道现在公司的实际负责人是沈副董,但他们一直没有见到。这期间,公司所以有的工作安排,还都是宋总在管。   现在,宋玉慧就坐在韩数的下首。   新副董年纪太看,也就二十来岁。粉面桃腮,美丽过人,像个娇养的富家少夫人,却不像一个企业的管理者。   众人的心思有些异动,觉得沈董事长为了补偿孙女,都有些公私不分了。   韩数环顾着两边的人,这些人中有她以前的心腹,也有几个被她开除的人。   “美琪火力大开地从我们公司挖人,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和建议,不妨说来听听。”   “美琪从我们公司挖人,出的工资比我们多出将近一倍。一个小小的工厂敢如此张狂,仗的就是身后有白氏为盾。可是我们沈氏资历老,在南城经营多年,没有理由被一个小工厂欺负还要忍让。所以我觉得,美琪敢开的价,我们也敢,一定要把人抢回来。”   说这话的是公司原老级的人物,业务部的程经理。   有几个人附和程经理的提议,都赞同打价格战。   韩数扫了一眼另一边坐着的人,“你们谁还有不同的建议,说出来听听。我们沈氏向来不是一言堂,要的是大家各抒己见,共同探讨,以谋求公司最长远的发展策略。宋总,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被点到名的宋玉慧沉吟一会儿,道:“我不太赞同程经理的建议,如果我们沈氏也抬高工资,美琪势必会继续抬高。这样下去就是恶性竞争,最后两败俱伤。”   程经理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以前就让宋玉慧头疼。不过程经理的业务能力很强,她也就一直睁一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次程经理的提议明显不太合常理,她皱起了眉头。   “还有没有人有其它的意见?”   韩数问了一遍,没有人吱声。   这几乎是家族企业的弊端,公司的决策几乎都由老板和元老们商量决定。她上一世初接掌沈氏的时候,大刀阔斧开了几个元老。   那些人把状告到沈爷爷那里,沈爷爷找她谈过话后,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上一世,她之所以没有在沈氏大展拳脚,也是受墨守成规的元老们所制。有很多的改革到后来都没有实施,她颇为遗憾。   “好,既然大家没有其它的意见。我就来说说我的看法,美琪此举一是真的急于开工生产,二是与我们沈家有怨。抛开两家恩怨不谈,我们就来说说美琪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美琪开厂之初,打的是我们沈氏的名号。可实际上我们沈氏并未对她有过任何的帮助,也就是说美琪现在就是一副空壳,不足为惧。”   “沈副董的话我不赞同,美琪虽然才办厂,但是白小姐身后是整个白氏,不容小觑。我们如果放任他们坐大,那对我们沈氏是不小的威胁。还不如趁现在他们在萌芽状态,我们把它打压下去。”   出声反对的还是程经理,程经理已经近五十,在沈氏工作了三十年,资历确实很老。   不过他这人奸滑得很,韩数记得上一世,她一下来也是拿程经理开刀。然后程经理忿而辞职,不光带走了公司的订单,还带走了一些技术和业务骨干,另开了一家工厂。   刚开始,她反思过是不是自己的管理理念有问题,把好好的员工都逼走了。后来她才知道,程经理早就存了二心,这么多年在沈氏捞着好处。有些不起眼的订单他就私自接下,然后在其它的城市寻找代工工厂,自己偷偷赚取差价。   看来这一次,他打的是相同的算盘。   “程经理前面的话我不认可,不过后面的话我倒是十分赞成。美琪现在刚起步,要想打压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但我们不应该用价格战,我相信美琪既然和我们对上,它就不光是出高工资抢我们的员工,而且还会报低价抢我们的订单。程经理管着业务部,最近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她这番话是看着程经理说的,程经理心一跳。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   “哦?”她淡淡地垂眸,随手拿过身边的订单资料,“程经理说没有异常,那为什么这个月的订单比上个月下降了百分之二十?据我所知,眼下正是春装生产加工的旺季。百分之二十乍一看不多,却也不算少。”   “沈副董是在怀疑我的能力?”程经理气愤地站起来。   “我并没有怀疑程经理的能力,程经理的能力一向出色。我怀疑的是程经理的人品,昨天我把公司的资料都看过一遍,要是我记得没错,羊城有一家叫宏信的外贸公司曾经向我们公司询过价。当时我们报给他的价格虽然有议价的空间,但十分的合理,诚意很足。我还了解到,这家公司虽然和我们没有合作过,却是一个很大的公司。若是拿下他们的订单,后面一定会有不间断的续单。对于这么一个有潜力的客户,为什么你们业务后来没有跟进?”   程经理的心往下沉,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哪里懂得了服装业的水有多深。他做事一向隐蔽又小心,不可能有人知道。   再说订单浮动百分之二十左右是极为正常的。   “沈副董初入服装行业,可能不知道这个行业的竞争有多激烈。客户询价的往往不止一家工厂,流单的事情一直都有,就算宏信是很大的潜力客户,我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老奸巨滑。   韩数冷笑一声,看来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是吗?连程经理这样有多年有业务经验的老人都能看走眼,我倒是很好奇是哪个公司的业务人员慧眼识人,和宏信达成了合作呢?”   程经理的额头冒出汗来,“这我们哪里能知道,每个公司的客户都是属于公司机密,外人是打听不出来的。”   “啪!”   韩数把手中的资料往桌上一拍,脸冷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新官上任三把火,想不到新来的副董事长第一个开刀的会是程经理。他们有些替新副董捏把汗,程经理可不是好对付的。   宋玉慧则有些担忧,怕她对上程经理会吃亏。   “沈副董,程经理在公司一直兢兢业业,就算是有些小过失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过失?我看程经理犯的罪足够去监狱走一遭。以沈氏的名义,私自接下订单然后再寻求其它的代工厂从中牟利。你说这罪名定什么好呢?”   她话一出口,程经理的脸都白了。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看看程经理,又看看云淡风轻的年轻副董。   “程经理,你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玉慧变了脸色,小毛病可以容忍,但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沈氏决不姑息。   程经理到底是老滑头,缓了一会就回过神来,“沈副董,你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如果你今天不说清楚,那我就拼出老脸也要去沈董事长那里讨个公道。”   韩数脸色不变。   “程经理不要着急,我既然知道你私接订单,就是有了充分的证据。我知道程经理一定在想你自己没有出过面,别人怎么也查不到你的头上,对吧?但是程经理忘了一句古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就以宏信公司的订单为例,我就来讲讲程经理是怎么不露声色地把公司订单转走的。首先新的客户来询价,公司业务员会报价出去,但是价格肯定不是底价,会有一些议价的空间。每周业务人员交报表上来,会详细列出新询价的客户,以及跟进的状态。他会在上面筛选合适的新客户,然后告诉底下人那些客户是同行,不需要再跟进。这其中所谓的同行就有他心目中的潜在客户。”   程经理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了,这怎么可能?自己一直为自己的聪明自鸣得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是怎么看穿的?   韩数知道,现在的网络没有那么发达,客户与工厂之间往往了解的不多。国内的信息很多无法求证,在国际贸易上更是如此。   “程经理接手那些客户后,就把客户的资料交给一家名为杨氏服装的公司跟进。而杨氏的报价往往会比沈氏低那么一些,两样的东西,不同的报价,客户当然选择和价低的工厂谈合作。杨氏只是一个小公司,极不起眼。他们公司的法人代表姓杨名华,是程经理妻子的表妹。而他们寻找的合作工厂则在安城的城郊,一家名为样样红的服装厂。程经理,其中细节还需要我多说吗?”   程经理彻底变脸了,他到现在都回不过神来。他自以为做得瞒天过海,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为什么这个新副董会知道?   “程经理刚才一直极力建议沈氏与美琪打价格,直面扛上。那不是在为公司着想,相反是想公司走向灭亡。因为程经理早就想自己单干开厂,苦于没有特别好的理由无法脱身,你怕沈氏知道你辞职单干会打压你。但要是沈氏垮了,你就有充分的理由开厂,我说得对不对?如果我今天没有揭穿你的事情,你会说是我新官上任打压你,你愤而辞职,然后同样会光明正大的开厂,对不对?”   事到如今,程经理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破了。别人既然看破了自己的举动,自然是掌握了所有的证据。   这个时候再辩白,显得苍白无力。   “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数冷冷一笑,“很简单,我刚才说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一定有迹可查。那些心存侥幸的人,迟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程经理被公安人员带走后,众人看韩数的眼光已经完全变了。   他们现在知道为什么沈董事长会让自己的孙女出任副董而不是提拔宋总,原来沈副董确实有过人之处。   程经理做的事情,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看破,可见其手段之高,心计之深。   韩数第一次露面,就玩了这一手,在座的管理人员没有一个再敢有小觑之心,全都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同时也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有歪心思。   宋玉慧眼神有些复杂,“沈副董事长果然高明。”   “承让。一个企业要想发展,要想壮大,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我们沈氏扎根南城几十年,靠的就是稳打稳扎的经营理念。但是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我们如果还要依照着老一套的管理方法,迟早会被社会的洪流所淘汰。程经理的例子的只是冰山一角,他之所以敢这么干,正是因为我们的管理有漏洞,信息不透明。”   “沈氏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代工为主要业务,并没有形成自己的品牌效益。长此以往,根本不可能有更好的发展。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特别的做法。我们之前靠的一直是别人的订单,也就是说我们永远处在被动的位置。这个时代要主动出击,吸取别人的成功经验,所以我们沈氏要转型。”   转型?   韩数这个概念一抛,大家低声议论起来。   宋玉慧今天受到不小的冲击,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好好的企业,为什么要转型?   “沈副董,我们沈氏这些年一向效益很好,盈利不错,为什么要转型?而且贸然转型,风险极大,我不赞同。”   “宋总的顾虑我应该能猜出来一些,之前我们的代工服装一半是销往国外,一半是销往各城市的批发商和中间商。如果一直是这样的经营模式,我们沈氏只是一个代工厂,无法形成自己的品牌。代工的服装定义是什么,是批发。中间从大批发商到小批发商,层层转手之后的利润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赚的只是占比极少的出厂价。如果我们有自己的品牌,有自己的专卖店,那么我们就是直销,所有中间的利润我们全部能得到。”   “我举个例子,我们加工一件大众市场的衣服,成本费为十元,我们以三十元卖出去。价格翻三番,盈利百分之两百。但若是我们做自己的品牌衣服,成本费同样为十元,但我们可以一百元甚至两百元的价格卖出去,同样的衣服,利润差达到了一比五甚至是十,你们说哪个更有价值。”   这笔账很多人都算过,不过大多数人算的是投入的资金比,觉得风险太大,不敢去想后面带来的利润。   现在的企业,保守经营的太多。   “我们沈氏和赵氏几乎是同时期成长起来的企业,你们看看赵氏。他们已成功从公司企业传为集团公司,成为一家上市公司,几乎所有的产口都是自产自销,有自己的专属品牌。为什么我们沈氏一直落后于人,到现在还是一家代工厂,你们想过原因吗?就是因为我们安于现状,满足于眼前的苟且,看不到更辉煌灿烂的明天。”   “形成品牌意识只是第一步,我们沈氏有很好的人脉和基础。我不敢太夸海口,不过我敢肯定只要我们顺应潮流勇敢去奋斗,假以五年,我们沈氏也会在A股上市,成立集团公司。到时候在座的所有人,都将会拥有公司的股权,不光是拿公资还会有企业分红。公司一旦上市成功,你们的股权价值从几十万到几百万都有,如果长期持有达到上千万也不是不可能。”   这番话让众人惊呆。   “这么多,怎么可能?”   “有的,我听人说时居的高层的股权都有几百万,更别提工资和每年的分红。”   “天哪,这么多。”   宋玉慧看向韩数的目光更加复杂,还有一些骄傲。   “沈副董目光长远,是我太狭隘了。” 第73章 气场   “啪啪!”   会议室的门外响起鼓掌声, 紧接着门从外面推开, 沈老爷子慢慢走了进来。他看上去精神很好, 目光中全是赞许,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孙女。   “沈副董刚才一席话听得我茅塞顿开, 前些年沈氏确实有些固步自封。你们年轻人思想先进敢想敢干,听起来比我们老一套的方法要更适合现在的潮流。”   会议室里面的所有人都站起来。   “沈董好。”   “沈董好。”   沈老爷子摆摆手, “你们继续开会,我旁听。我要向沈副董学习学习取取经。”   刘叔已经给他搬来椅子,他果真就坐下来, 一副要旁听的样子。管理们面面相觑, 看了一眼现在的沈副董事长。   董事长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以后沈氏都由韩数全权负责。之前宋总虽然负责公司的大小事务, 可是重要的决策还要请示董事长。   韩数笑了一下,重新坐下,示意会议室的人也全部坐下。   “刚才我们说到公司的长远发展,转型是第一步, 上市是目标。既然计划有了, 目标定了, 我们接下来具体要谈的就是如何转型。”   “转型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肯定不会太简单,我提出转型并不是指沈氏现在就要实行一刀切, 全部用新策略来经营。而是要循序渐进, 一步步地实施。首先现有的订单尽快赶出来,其中保留和大客户之间的合作,不再接新的散小客户的订单。再抽调几条生产线生产我们自己设计的品牌服装。”   韩数说到这里, 看了一眼沈老爷子。沈老爷子饶有兴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似乎对她的安排很是赞同。   她微垂一下眸,接着道:“你们都知道,我的名下还有一家服装厂,以生产潮流男女装为主要业务。沈董信任我,把沈氏交给我管理,我自然会全力以赴为沈氏谋求更大的发展。大美生产男女时装,为免同室操戈,沈氏就得另谋他路。现如今的社会,你们来说说看,谁才是消费的主力军?”   环顾一下众人,有人说是有能力的白领阶层,有人说是大学生,有人说是老年人。大家说的几乎涵盖了所有的人,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韩数含笑地听着大家的议论,等他们静下来时,缓缓开口:“我们国人有一个传统,大家应该知道,那就是再苦不能苦孩子。如果一家人生活能过得去,往往吃穿最好的就是家里的孩子。所以我打算走品牌童装路线,一来和大美不冲突,二来可以形成连锁品牌效应,相互宣传。”   沈老爷子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从最开始的欣慰到现在已经变成欣赏。果然是他们沈家的孩子,对市场的敏锐观察力以及经商的头脑都高于常人。   他再次鼓起了掌,有他带头,会议室的人全部鼓起掌来。   比起前世,韩数的起点高了许多。   前世她只是沈家的媳妇,初进公司时会有许多人不服。而现在她以沈家真正继承人的身份进公司,加上她有前世多年的经验,自然是一鸣惊人。   她相信,这次会议过后,以后在沈氏,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她的能力。   而且她也知道,凭借着现在的资源,她可以实现上一世的想法。那就是打造一个连锁品牌服装王国,不光要成为南城的领头羊,甚至是全国的。要是再敢想一点,还可以走上国际的舞台。   这一刻,她的心潮澎湃。   一种久违的激情盈荡在她的胸间,她觉得自己可以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好,既然大家都赞成我的决策,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为止。业务部的尽快把公司订单及客户资料整理出来,生产部的也做一份计划书,以我们现有的订单排线安排,计算出能抽出多少条生产线,以及小订单交货后,到时候又会有多少条生产线可以安排童装上线。设计部的任务更重,我要在一个月之内看到明年的夏季童装设计图。记住,我们不走低端市场,只走中高端市场。如果有任何问题,欢迎随时和我沟通,尤其是设计部,一个品牌成功走向市场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产品本身,所以我们的产品一定要好。”   停了一下,她似乎想起什么,“另外,程经理已被开除,由刘副经理接任业务经理一职。没什么问题的话,大家散会!”   员工们鱼贯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沈家人。   沈老爷子站起来,他之所以出现在公司是来给孙女压场子的。结果他自己被惊到了,早就知道孙女有能力,要不是然也不可能自己开了家服装厂,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有头脑。   “不错,旗开得胜先发制人。无论是刚开始的杀鸡儆猴,还是后面的精彩策略,都令爷爷大开眼界。换成我是你这样的年纪,我都没有你现在的魄力和想法。沈氏交到你的手中,爷爷完全放心了。”   “爷爷别急着夸我,我大话是说出去了,至于能不能做到那也不是凭我一己之力就可办到的,要靠全公司上下所有人的努力。”   沈老爷子爽朗一笑,“放手去做,谁敢不服直接开除。”   韩数也笑了,上前扶着他。   “爷爷怎么会来?”   “好久没来公司,过来看看。”   其实他不说,韩数也能猜出来。应该是怕她太年轻镇不住场子,沈爷爷这是给自己压场来了。前一世她开始确实吃过一些暗亏,重来一世要是还压不住这些人,那她不是白混了。   爷孙二人在说话的时候,宋玉慧像是被他们遗忘掉。她看着其乐融融的祖孙二人,心里有欢喜也有失落。   “爸,数数比我想得还要能干。我真没想到,她这一仗打得如此漂亮。”   “经商和兵法相似,不打无准备之仗才是一个将领的基本要求。我看数数在私下应该是下过不少苦功,真是难得,爷爷很高兴。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注意身体。”   韩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大美那边已经走上正轨,有金师傅坐镇,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专卖店的销售反响也很好。   她这些天基本就是吃吃睡睡,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她仰仗的不过是前世的记忆。   “爷爷难得来一趟公司,不如我陪爷爷走一走,正好我也想熟悉一下公司的环境。”   “好。”   沈老爷子立马同意,祖孙刚要出会议室,就听到外面响起小秘书的声音。   “进来。”   “董事长,副董事长,宋总,有人找。”   小秘书的声音一落,就听到一道不耐烦的男声,“我是你们宋总的哥哥,都说了我直接进去就可以,弄得这么麻烦做什么?你这小秘书叫什么名字,信不信我让你们宋总开除你!”   随着这道声音,宋玉辉闯了进来。   小秘书忙出去,把会议室的门给关上。   韩数脸冷下来,看了一眼宋玉慧。   宋玉慧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跑到公司来,换成以前还可以。现在公公和女儿都在,而且都不喜欢娘家人,她心里有一些忐忑。   上前拉住宋玉辉,“哥,有什么事去我的办公室里说?”   宋玉辉一把挣脱她,“怎么了?我是见不得人吗?就在这里说。伯父,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他变脸倒是换,对上沈老爷子,换上另一副讨好的面孔,配着他那一身的油腻,看得令人厌烦。   宋玉慧脸白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娘家人都有些不太体面,在公公和女儿的面前,自己的哥哥这样行事,她觉得有一丝难堪。   “哥,这里可是公司,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我和伯父说话,怎么就是胡闹了?这个姑娘就是我那外甥女吧,我是你舅舅。你外婆知道你被找回来,高兴得都哭了。你这孩子,你说你都回来了,怎么不去看看你外婆?”   韩数原本不想搭理他,见他把扯到自己头上,一道冷冷的寒光斜过去。   舅舅?外婆?   他们还真是不要脸,竟然还敢以这样的自称在自己面前称长辈。她上一世的悲剧起源就是应该这些所谓的亲人。   “宋先生不要乱攀亲戚。”   宋玉辉一愣,“外甥女,我哪里乱攀亲戚了?你是我妹妹的女儿,当然是我的外甥女,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韩数眼眸看过去,讥笑一声,“宋先生还真脸大的很,我连妈都没有认,哪里来的舅舅,哪里来的外婆?”   宋玉慧的脸顿时白了,她没想到女儿这么不给她脸。当着哥哥的面都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她有些难过,极力忍耐着。   宋玉辉看看自己的妹妹,又看看韩数,再看向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一直没有说话,这样的事情他一个长辈插手的话,性质就不同了。他垂着眸,像是在想什么。   “伯父,这就是孩子的不对了,怎么连亲妈都不认呢?”   “我做什么事情关宋什么事?我做得对不对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吃过你宋家的米还是喝过你宋家的水,你凭什么端着一副长辈的样子对我指手划脚。”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的,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韩数嘴角的讥意更深,“这就是托你们宋家人的福,我一出生你们就瞒着我家人把我换了,我在小地方长大没什么见识,也没有父母教我怎么做人说话。”   “数数…”宋玉慧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你别说了,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有怨都是应该的……”   韩数脸若寒霜,就那样冰冷地看着她,“宋总,你知不知道宋家的行为叫什么?瞒着我们全家人,用两万块钱买了一个儿子换走我,这叫私自买卖人口。我要是去告你们,你们全家都得蹲大牢。”   “你这孩子还越说越来劲了,我们为什么换掉你,还不是因为你是个丫头片子。你说你在也活得好好的,还当上了副董,怎么就不知道心胸放宽一些呢。”   韩数真要为他的厚颜无耻鼓掌了,这样的话说出来都能理直气壮,怪不得没有一丝愧疚之心。丫头片子怎么了,又不要宋家人养?   她正要反唇相讥,就见沈老爷子快了一步,一个拐杖打在宋辉的身上。   “宋玉辉,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立马把你送到警/察局。我们宋家的孩子,就是女儿那也是个宝。你们做主换了我的亲孙女,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你倒跑到我们沈氏来大呼小叫。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别…别呀,我这不是被这孩子气着了,有些口不择言。”宋玉辉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玉慧啊,我打你电话你不接,我是万不得已才来找你的。家里没钱了,交不起VIP病房的钱,妈都转到普通病房了。一个病房里四个人,妈被吵得睡不着觉,病得更重了。”   原来是来要钱。   也是,宋家人向来把嫁出去的女儿当成提款机。   沈老爷子抬起眼,看了一眼他。他一个哆嗦,“伯父,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总不得看着亲妈…我们家日子拮据,要是玉慧不帮忙,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宋玉慧手紧紧地捏着,她谨记公公说过不能再帮娘家的话。这几天哥哥都不停给她打电话,刚开始她就说了,她不会再给钱。   谁知道他一直打一直打,她干脆不接。   哪里知道,他竟然找到公司来了。   她脸白着,不说话。自己哥哥的脾气她知道,那是一个耍起浑来就不管不顾的人。他拿不到钱,是不会走的。   可是,自己真的不能再给钱了。   韩数看一眼她为难的脸色,莫名觉得火大。前世所受的苦,加上今生的恨,还有眼前厚颜无耻的宋玉辉,让她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是吗?普通病房怎么了,为什么宋老太太就不能住了?一般的人生病了都是住普通病房,除非家里有钱。那么我请问你,你们宋家有钱吗?没钱充什么老大,还要住VIP病房,我看都是惯出来毛病!”   要是沈老爷子不在,宋玉辉就要冲上来打人了。他刚才挨了沈老爷子一拐杖,心里将沈家人恨死了。   同时也埋怨玉慧,怎么也不知道打圆场?   然而他现在不敢动,心里暗想着怪不得妹妹不给钱了,原来是这个死丫头从中捣的鬼。幸好被他们换了,要不然这些年恐怕都沾不到妹妹的好处。   这个死丫头,怎么没死在外面。   前世里,韩数就和宋玉辉打过交道。对方每次见面都端着一副长辈的样子,那时候她只是沈家的媳妇,自然会敷衍他两句。   但是现在,她可不会再给宋家人半点好脸色。   “宋先生一来就叫穷,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真穷。可是据我所知,你的儿子宋凯前几天还呼朋友唤友又是吃大餐又是KTV,而且都是他掏钱。别人都叫他宋哥,他随便开个房都是悦喜的高级套房。你说你没钱,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你儿子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却在这里说付不起老太太的住院费,你是来骗钱的吧?”   “哥,你怎么不管管凯凯,他怎么又和那帮人混在一起了?”宋玉慧对侄子是真心疼爱,那孩子眼看着越走越歪,她是有心无力。   宋玉辉眼神闪烁,“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凯凯最近天天都在超市帮忙,哪有功夫去玩。”   韩数冷笑一声,“我说的都是事实,不过我想宋总比我心里还明白,宋凯是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她这些年管着沈氏,不可能连你们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她不过是在装傻。你们一个愿意做傻子,一个把别人当傻子,不愧是亲兄妹。”   “我真是佩服宋老太太的教育,她把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地传给了宋总。所以在宋总看来,养你们全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老爷子听到孙女的话,后悔起来。   他知道宋家人德行,也不在乎那点小钱。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害得自己的孙女流落在外二十多年。   宋玉慧茫然起来,她是女儿说的那样的人吗?   是的,没错。   她知道凯凯花钱大手大脚,也知道小超市一年赚不少钱。可是她觉得自己给娘家钱,并没有什么不对。   若是韩数知道她的想法,只会说两个字。   奴性。   宋玉辉心虚起来,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妹妹。转而又挺起背,觉得一切都是天经地义。沈家那么有钱,妹妹给沈家当牛做马的,给点钱给娘家人怎么了?   “伯父,我知道你们沈家有钱。我也没想要你们的钱,只是我妈病得不行了,想让玉慧回去看一看。”   以退为进,宋玉辉的算盘打得哗啦响。   沈老爷子不说话,淡淡地看着宋玉慧。   宋玉慧是谨记他的话,不敢答应宋玉辉。   宋玉辉发了狠,“玉慧,难道你连妈都不管了吗?”   宋玉慧不说话,旁人都能看出她的挣扎和为难。可是看在韩数的眼中,却是另一层意思。这个亲妈,在明明知道是自己娘家人换了自己的女儿后,并没有多少怨恨。   这个发现令人心寒。   她冷冷地看一眼所谓的亲妈,莫名觉得悲哀。   “公司也不是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宋总要是家里事情太多,可以先回去陪陪家人,我给宋总安排一个轻松的工作。”   “你这孩子心思真歹毒,一上来就要夺自己亲妈的权。”   “这是我们沈氏的事情,轮不到宋先生来管。算年纪宋先生现在都五十出头了吧,前半生靠妈,后半生靠妹妹,你一辈都靠别人养活,你不觉得丢人吗?宋总这些年在沈氏的分红基本都给了你们家,你们一家四口就像吸血鬼一样粘着她不放。你说你没钱,据我所知宋总出资替你们开了一家小超市,这么多钱赚的钱去哪里了?”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生意多难做啊。又赚不到什么钱,连生活费都混不到,每个月都赔钱。”   “生活费都混不到?还每个月赔钱?既然赚不到钱,为什么一开就是二十年?你们宋家是财大气粗还是家里有矿啊,这么有闲工夫开超市赔钱玩?”   宋玉辉目光有些凶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难缠。   “我和你一个小孩子说什么,玉慧,你真的不管妈了?   “宋老太太不是觉得儿子比女儿好吗?为什么生了病出钱的是女儿?她是死了儿子还是宋家绝了后,要一个出嫁的女儿出住院的钱。”   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韩数莫名非常讨厌那位老太太。既然觉得儿子好能养老,偏偏还一直用着女儿的钱。关键是女儿花钱,她还觉得天经地义。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俩都是一样的让人恶心。   “你…你这个丫头,我看你肚子这么大了,说话也不积点德…”   宋玉辉恶毒地想着,让这死丫头生个女儿才好。   韩数心一凛,别人说她还可以忍受,要是说她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底线。她目光冷冽起来,制止了要行动的沈老爷子。   “爷爷,疯狗乱叫而已,我会处理。”   “谁疯狗啊…你个丫头,伯父你就不管一管?我看这丫头比书扬差多了。”   沈老爷子抬起眼皮,他掐死对方的心思都有。刚才要不是孙女拦着,他非打残这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   “管什么?我的孙女在自己的公司要说什么就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家有钱,随她怎么玩,她要是杀人放火,我都给她递刀。反正我们沈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弄死个把人还是摆得平的。”   宋玉辉打了一下冷颤,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老东西以前就不喜欢玉慧亲近娘家,现在有这么个死丫头,祖孙俩一路货色。   他还就不信了,亲妈要死了,当女儿的有钱都不能拿出来。   宋玉慧被刚才他们之间的话震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一片茫然。怎么会这样?公公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玉慧,妈快不行了。”   “爸,数数,我…”   韩数停下来,看着对方,“宋总,这里是公司,只有董事长和副董事长。”   宋玉慧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脸色又白了一分。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明明是一家人,还什么董事长副董事长,摆那个架子做什么?”宋玉辉就是看韩数不顺眼,要不是这个死丫头冒出来,玉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先生,你要是觉得我们的称呼有问题,也可以不这么叫,只要宋总不是沈氏公司的人,自然就不用称呼我为副董事长。我想我作为沈氏的副董事长,应该有权力撤职一个总经理,你说是不是,宋总?”   宋玉慧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下意识看向沈老爷子,却见沈老爷子面色平淡,似乎赞同韩数说的话。   “你敢?你还敢撤你亲妈的职,反了你?”   宋玉辉可不答应,玉慧要是不在公司,还怎么捞钱给他们。   “这是我们公司的事情,我说了算。信不信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撤她的职?”   韩数的气场一开,宋玉辉就怂了。   “好,我算是知道你们沈家人的德行了。有钱了不起,有钱就可随便欺负人。玉慧,妈眼看着就不行了,你自己看着办!”   宋玉辉丢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往外走。   “吴秘书!”   韩数叫了一声,很快小秘书就过来了。   “交行下去,以后与公司无关的人不准放进来,如果有人硬闯直接报警。”   “是,副董事长。”   宋玉慧茫然地抬起头,喃喃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数数对自己这么绝情,她也是无辜的啊?   “宋总,这个为什么你不要问我,你问问你自己。我之所以现在还能客客气气地和你说话,那是因为你生了我。” 第74章 胎教   宋玉慧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可以认丈夫和公公, 就是不肯认自己。她整个人怔住, 脸色全是失落, 与前段时间失魂落魄的样子如出一辙。   她知道,是自己的亲妈做主换了孩子, 可是她也是不知情的。   女儿是不是到现在都以为,自己和娘家人是一伙的?   “我问自己…没错, 是我娘家人换的你。可是我并不知道,你如果知道我怀你是多么的艰辛,你就能明白我根本就不可能换掉你…”   沈老爷子同样心里疑问, 据他的观察, 他的孙女绝对不是一个无故迁怒别人的人。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不喜欢玉慧。   宋家人是很令人厌烦,但玉慧还是不错的。   韩数知道, 没有人会理解她。   如果不是多活了一世,恐怕她现在早就和亲妈欢欢喜喜地认了亲,相亲相爱地相处在一起。然而命运开了很大的玩笑,她多了一世的过往, 多了一世的记忆。   那其中的酸楚, 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替自己难过。上一世的不幸福有她自己的原因, 也有这个亲妈的原因。   她反思过自己的上辈子,失败是有根据的。   “宋总, 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问吧。”   “如果当初我和沈书扬在一起, 然后嫁进沈家,再然后你发现我的身世,前提是全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是沈家的孩子。你会怎么做?你会怎么处理我和沈书扬的关系?”   沈老爷子眉头紧皱着, 脑海中设想这个可能。   “如果你真嫁进沈家,我们才发现你的身世,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你们的身份转换过来。你是沈家的继承人,而他只是辅助者。”   他几乎是稍一思索就有了答案,而反观宋玉慧,面露些许迟疑。   宋玉慧的心里,未尝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她甚至惋惜过,如果女儿嫁进沈家,那就是两全齐美,是最好的结果。   她表情这一刻的迟疑,已经让韩数知道了答案。   “宋总是不是觉得如果我真的嫁进沈家,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养子和亲生女儿都在身边,一家人团团圆圆。至于说不说出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对不对?”   这确实是宋玉慧脑海中闪过的想过,但是很快她就觉察到女儿的语气更冷了,而且浑身散发出来冷漠也更深了。   “……不,我会说出来…”   韩数笑了一下,带着苦涩。   两世了,这个答案不是早就清楚了吗?   “我敢肯定宋总不会,因为你要是说出来爷爷和爸爸就会更讨厌宋家人。再说你会觉得反正女儿已经进了沈家,至于是当女儿还是当媳妇都一样,你把我当成女儿一样疼就可以了,对不对?”   “数数,这只是个假设,你何必要问得如此清楚。再说…我不会的,我一定会说出你的身世,把沈家交到你的手上。”   她再言辞恳切,却苍白得毫无说服力。   韩数目光冰冷,“是啊,不过是个假设。”   那是自己的一生,在今生看来,不过是个不存在的假设。   “爷爷,我们走吧。”   “数数…”   宋玉慧又有些茫然起来,女儿这是什么意思?问了一个假设性的问题,然后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   远去的祖孙二人也在说话,同样的为什么,沈老爷子也问了。   “爷爷,我听爸爸说他们在产检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女儿。可是为什么生下来是儿子,爸爸都起了疑心,而她却满心欢喜?她的成长环境和从小受到的教育熏陶就是儿子比女儿金贵,所以一看到是儿子,便高兴得什么都不去想了。我其实很理解她,理解她的做法。因为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比如说我从前,我渴望父母的疼爱,一边恨着那个抛弃我的女人,一边在暗地盼着她回来。我特别自卑,同时又特别自尊心强,总会清高来掩饰自己心里的底气不足。要不是今年遇到时律,出现后来的转折,恐怕那样的自卑还会伴随我很长的时间。”   沈老爷子心一疼,又疼又恨。   “孩子,你和爷爷说说你从前吧。”   韩数走在他的身边,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像是随时会扶韩数一把。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人在孩童时代心智不成熟,特别容易被别人的闲言碎语所影响。沈书扬的亲妈名声不好,我慢慢长大后,有些人当着我的面会夸我越长越好,最后总要来一句,‘和你妈一样。’那其中的恶意我从小就能听得出来。他们转过身还会说三道三,绘声绘色地议论着那个女人是怎么样的随意,话题总会转到我的头上,话里话里担心我长大后和她一样,行为不端。其实我知道他们根本不是担心,而是恶意的臆测。”   “我为什么不想原谅她,那是因为我和沈书扬的身份对调,在我受尽别人闲言碎语的时候,他一定是享受着你们的关爱,尤其是宋总的。在我的身世揭开后,宋总的表现并不是惊喜。她在质问过娘家人后就没有下文,既没有和宋家人闹翻也没有说半句宋家人的不是。作为一个母亲,她这样的做法让我很伤心。”   “还有在对待沈书扬的问题上,她虽然嘴里不说,但我知道她还想着沈书上扬。宋总养了他二十多年,当然感情深。所以无论地宋总维护娘家人的做法和对沈书扬还存在感情,我都特别理解。如果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一定会特别冷静地劝自己试着去原谅宋总。但是我是当事人,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和她母女情深。像这样大家平平淡淡的相处,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沈老爷子听完她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孙女说得对,出了这样的事情玉慧对宋家没有怨恨,对书扬也还有母子之情。从情感上来说情有可原,可对于孙女来说,太不公平。   难怪数数一直不愿意原谅她。   “你能告诉爷爷这些,爷爷很高兴。对于你被换一事,爷爷现在每每想起来都自责不已。幸好你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性子还能这么坚强。你能理解自己的生母又不原谅,爷爷也支持。说明你思想已经成熟了,可以将感情和理智分得清楚。”   “爷爷…”   韩数有些泪目,她的成熟是经历了两世,其中的坎坷心酸又有谁知道。   “好孩子,以后你不用怕任何人说什么。你是我沈家的孙女,将来沈氏的当家人。在整个南城,你都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要是有人敢胡说八道,爷爷我替你出头。”   “爷爷…”   沈老爷子这样分明地表明了立场,韩数的心里是很感动的。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关爱就很少。在她的记忆中,唯有奶奶给了她全部的爱。在前世里,她感恩过沈夫人,对她就像亲生女儿。   但是…   一切真相的背后,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庆幸的是,她开始了新人生。有爱她的丈夫,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还有赵爷爷和婆婆,还有沈爷爷和爸爸。   有了他们的爱,她已经很满足。   人生哪能十全十美,她不想苛求太多,非要沈夫人多么疼爱自己。但是让她毫无芥蒂地和对方母女相亲,她是做不到的。   祖孙二人参观了公司后,一起去了赵家的老宅。   赵老爷子早就候在门口,看到他们进来,对着韩数是和风细雨,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到沈老爷子则是摆个冷脸,一副不爽的模样。   “你说你知不知道心疼孙女啊,沈氏又不是要倒闭了,非要让我孙媳妇来回跑。”   沈老爷子不说话,自己的孙女他能不心疼,要不是心疼他会巴巴地跑去公司?老友明显是嫉妒自己和孙女关系好,心里不舒服了。   “赵爷爷,在其位谋其职。我自当上沈氏的副董事长这些天来,还是第一次去公司。要不是出了大事,我也不会过去。不说是在南城,就是在全国像我这样清闲的企业负责人也是闻所未闻。再说医生都说了,孕期多走走多活动,对生产有好处。”   韩数开了口,赵老爷子板着的脸色就好看多了。   吃过饭后,两个老人在后院聊天。   “广元啊,我跟你商量件事情。”   赵老爷子一听沈老爷子开口,眼睛一瞪,露出警剔的表情,“你要商量什么?”   “我是商量以后咱们两家家业的问题,我想是不是可以让时律和数数生两个孩子,老大继承你们赵家,老二就继承我们沈家,你看如何?”   说实话,沈老爷子并不是不愿意的。毕竟韩数是沈家唯一的孩子,老友这个要求也算是合理。不过他才不会让对方太快称心如意,哼了一声。   “你想骗走我们赵家的曾孙?”   “你别误会,我又不是说让孩子跟着姓沈,就是分一个继承沈家的产业,至于姓不姓沈也没什么重要的。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可不是封建顽固派,也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说我们沈家绝了后。毕竟在那些迂腐人的眼中,我们沈家现在就一个孙女,那就等于断了根。”   赵老爷子抚了一上短须,“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孩子们愿不愿意生两个。要是只生一个,我就没有办法了。”   “也有办法的,就是我们的曾孙要辛苦一些,同时管理两家企业。”   两位老人相视一看,像是定下某种契约。   三楼的韩数正在睡觉,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动来动去,动得她没有办法入睡。她本是侧着身子的,医生说肚子越来越大,侧着睡才是最好的。   没有办法再睡,她只能抱着肚子坐起来。   “怎么了?是妈妈睡姿不好,让你不舒服了吗?”   她温柔地摸着肚子,上下轻轻地抚摸着。   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她的安抚,慢慢不再动了。   “你还真是不舒服了,那妈妈就不睡了,就这样坐着吧。你是不想妈妈和你聊天,聊什么呢?你喜欢听什么?”   她眉眼弯弯,脑海中幻想着孩子的模样,不知道会长得像谁。上个月产检时,他们就已经知道性别。   是个男孩子。   就是因为是个男孩子,她也就默认赵时律一直叫他小火车。要是一个女孩子,她可不愿意叫这么个小名。   可惜现在没有四维彩超,要不然还可以看看他的模样。   她停了一会没说话,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又开始活动起来。看着自己的肚皮一会儿顶起来,一会儿鼓一包,知道里面有个小生命,这种感觉真神奇。   突然,她的眼眸幽深起来。   也许在多前年,沈夫人也曾这样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期待着她的降生。那时候的沈夫人,一定和许多的准妈妈一样,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母爱。   做了母亲后,她更能理解一个当妈的心情。   也更不能理解沈夫人会为了一个养子而委屈她这个亲生女儿,就算是养育了沈书扬二十几年感情深厚,那也不可能取代自己的亲生女儿。   沈夫人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在沈书扬享受着富三代的生活时,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在别的地方受尽别人的有色眼光和闲言碎语。   可能在沈夫人看来,自己虽然从小物质条件不好,却有奶奶的疼爱,还有青梅竹马的丈夫。对方不知道自己和时律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只看到自己现在要什么有什么。   如果是她,就算女儿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长大,也会内疚自责不已,对失而复得的女儿绝不是现在的态度。   她不会恨对方,也能理解对方的行为和想法,同时也亲近不起来。   就这样吧,客客气气地相处,平淡如水地来往。   肚子里的孩子又动了一下,在她吃完饭后,孩子总是最活泼。   可能他也吃饱了,要活动活动。   “今天我们吃了糯米排骨和西兰花虾仁,还喝了蘑菇鸡汤。你喜不喜欢今天的饭菜啊?”   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能看到肚子被顶起来,她的眼神柔和得像是温泉里的水,盈满的都是温暖。   “你喜欢吃是不是?妈妈也喜欢吃,你和妈妈口胃一样哦。”她拿起手机,“要不要听听爸爸的声音?我们看看爸爸在忙什么,好不好?”   一只手腾出来,拨通了赵时律的电话。   赵时律正在开会,一看到上面的号码,立马接起来。一边接一边走出会议室,对冯新民做着手势,让对方主持接下来的会议。   “睡醒了?”   他此时周身散发出来的都是温柔,推开办公室的门,随手关上。   “没呀,孩子闹得我睡不着。我一睡他就动来动去,让我陪他玩,跟他说话。”   娇轻的女声通过手机传进他的耳朵里,他的心立马柔软起来,想象着她此刻的模样,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他一吃饱是不是就有劲了?”   “嗯,精力旺盛得很,你跟他说两句吧。”   她把手机调成扬声模式,里面的男声低沉,“小火车,怎么还不睡觉啊?你不睡觉妈妈都不能睡觉了。你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肚子里面的孩子真的听到了他的话,又动了一下。   她眉眼弯得更深,眼眸犹如一抹弯月。   “他听到了,动了一下,不知道是挥手还是伸脚。”   “听话的孩子。”   “你今天不忙吗?”   赵时律嘴角微扬,再忙也没有老婆孩子重要。他现在终于能理解有些男人结婚后会丧失斗志,沉沦于家庭。   要不是公司,他也愿意天天陪着老婆孩子。   “不是很忙。”   “你一个当老板的不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赶紧去忙吧,我再睡一会,晚上等你回来,小火车还要听你说话呢。”   “好。”   这个字带出丝丝的情意,在嘴里缠绵地吐出来,听得那头的韩数耳根一痒。   挂了电话,赵时律坐了一会儿,脸上柔情似水,任何人看到现在的他,都很难想象中这是他们平日里熟悉的冷漠严肃的男人。   坐了约十分钟,开门出去,依旧是那个一脸雷霆的男子。   会议室里原本有些议论声,他一进去,立马鸦雀无声。   “进行到哪里了?”   冯新民把策划案递过去,“已经到讨论是否投入专门建一个全屋定制的网站。”   赵时律深邃的眼眸抬起,看向众人,“眼下南城的商品房,一大半都是毛坯交房。我们时居有先天的优势和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有成熟的家装经验,我们还有最低的价格保证。基于以上几点,全屋定制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成为公司的主要业务。伍经理,你和大家说一说最近三个月的销售情况。”   被点到名的伍俊辉站起来,手里拿着文件,“赵总,各位同事,那我就来讲讲我们部门最近三个月的销售情况。”   “我们部门第一个月接到的订单为十个,听起来很少,那是因为全屋定制是一个全新的模式,很多人还抱着不太信任的态度。然后我们为了让客户们放心,我们在宣传时标名所用材料的材质及品牌,不同的档次有不同的收费。第二个月我们接到的是五十个订单,这听起来也不多。到上个月我们接到了一百个订单,听起来似乎还是不多。但是从十到五十再到一百,是成五倍的增长速度。我想随着这个模式被很多人知道,会有越来越多的订单。”   “好,伍经理坐下。”   赵时律让伍俊辉坐下,环顾一下所有人。   “刚才伍经理的话大家都听到了,速度增长如此之快,说明这个新型业务被大家接受的程度特别高。如果想要发展更多的业务,仅靠南城一个城市根本不能满足我们的需求。南城去年发售的房子有两万六千套,这其中精装房的占比是百分之三十。余下的百分之七十中,有一大半是紧凑型的户型,也就意味着业主手中的资金并不多。全屋定制虽然价格合理,布局更好,效果更好。但比起自主装修肯定是要高的,所以有很多人是不太会选择这项业务。”   “既然南城不能满足我们,那么我们一定要放眼全国。如何让全国人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业务,才是最关键的因素。当然,在各地设卖场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投入比较大。我们要以最快速最实惠的方式宣传我们的业务,拓展我们的业务,网络平台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相信过不了多少年,网络购物一定会成为主流趋势。”   会议室里响起掌声,对于总裁的决定,几乎没有人敢不服从。   赵时律示意大家安静,“前段时间我们已经和电商平台合作,虽然只收到了几个订单,但是就是这几个订单,让我信心百倍。我们的产品多,业务范围广,为何不自己打造自己的专营网站,可以展示更多的产品,达到细化,达到具体化。”   赵时律那天听韩数提过后,就一直在关注网络销售的模式和分析它的前景。最终他得出结论,这是一条极为可行之路。   人类在不停地进步,一个新兴事物的产生必然有它的市场趋势,抓住机会站在趋势的顶端才是一个企业真正的发展道路。   最后关于建立销售网站的策略,被一致通过。   散会后,冯新民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赵总,白氏那边的白先生想约您见面。”   湖庭一号那块地的相关证件还没有批下来,白氏最开始合作的对象是时居,两家捆绑在一起上头的批准自然会快。   后来时居撤出来,白氏要重新递交资料。这一次白氏要合作的是沈氏,相对来说,要不是赵时律打过招呼,恐怕也不难办理相关手续。   问题就出在沈氏,宋玉慧行事比较保守。和白氏的合作是沈书扬牵的线,虽然有一定的回报前景,但她为了慎重起见,犹豫了一下。   在她看来,沈氏做好自己的服装就够了。   这一犹豫,就发生了沈家继承人被换一事,合作自然就泡了汤。现在湖庭一号的项目唯有白氏在硬撑着。   先不说白氏的资金能不能跟上,就凭白氏的关系,在上头还是不够递话的。   白家以前之所以能在南城站稳脚,还开了好几家酒店,仰仗的就是赵氏。   现如今,赵沈结成一家,白氏竹篮打水一场空,两边都没靠上。加上最近内斗得厉害,哪里还顾得上这个项目。   所以,白云先想见赵时律,想把这个项目转手给时居。   那块地的位置不错,当初就是看中它的价值,赵时律才愿意和白氏合作的。白云先一提出转让之事,他心里已有了计划。   “先晾他一下,他要的价太高了。”   冯新民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到五点,赵时律就下班了。   刚出公司的大门,就看到了一身名牌的白露。她拎着手袋,来回在楼底下走来走去,明显就是在等他。   他目不斜视,走到车前。   “时…赵总,你等一下。”   赵时律慢慢回头,“白小姐有什么事?”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他眼一沉,打开了车门。   白露咬着唇暗眼,堵住车门,“赵总,我是真的有事,是有关湖庭一号项目的那块用地。” 第75章 夜色   听到湖庭一号四个字, 赵时律狭长的眼眸看了她一眼。她心快跳两下, 不说能力和家世, 就单长相一点,他胜出沈书扬许多。   他的脸部轮廓完美, 冷峻的侧颜像是上帝最好的杰作。一雕一刻出来的眉眼霸气中带着锐利,往往会让人忽略了他精致的五官。   她看过他眼中的柔情, 不过却是对着另一个女人。   这样优质的男人,怎么不让她一颗心沉沦无悔。   “赵总,我有办法让你以更低的价位接手湖庭一号,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合作。要是可以的话, 我们找个地方详细谈一谈。”   湖庭一号这个项目赵时律势在必行,但是他压根没有打算和白露合作, 白露比起白云先,他自然愿意和白云先打交道。   深邃的眸子冷漠中带着寒气,面无表情地移开。   “白小姐,我并没有和你合作的打算。我如果想要这个项目, 我想白先生会给我更让人心动的价格。还请白小姐把门关上。”   “赵总, 我爸爸虽然是白氏的董事长, 但湖庭一号这个项目从开始就是我跟进的,也是我负责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项目, 也没有人比我更有权力转让这个项目。赵总是生意人,也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一般做大事的人,是不会把女人的看法当成第一考虑的因素。你说是不是?”   白露口中的这个女人, 指的自然是韩数。   她以为赵时律现在是因为韩数的身份改变,会在意韩数的想法而拒绝和自己合作。如果没有那个女人,赵时律肯定会和她坐下来谈一谈。   “白小姐,还请你把车门关上。至于我的家事,就不用你操心。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把我太太的想法放在第一位。”   白露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分,他说的话像一把刀一样割她的心。记得他以前虽然冷漠,并没有现在这么无情。   一定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仗着现在是沈氏的孙女,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赵总,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们不谈私事,只谈公事。湖庭一号这个项目我是诚心想…”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到赵时律的眼神莫测起来,寒气森然。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到冰冷至极的声音。   “白小姐,据我所知现在的白氏当家做主的还是白先生,什么时候轮对到白小姐可以随意决定公司项目的转让。何况如果真要找一个接班人,我想白先生中意的应该是林雪峰。比起白小姐来,我更愿意和林雪峰合作。我相信在白先生的心目中,林雪峰比你更适应接任白氏,也更有权力经手公司的重大项目。”   他知道了?   白露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只余苍白。   连外人都知道白家有私生子,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笑话。此时的她,无比的难堪,在心爱的男人面前突然变得没有价值,这种感觉她承受不住。   她愣住的瞬间,男人的大手一把将门拉上,她差点被拖得往前一扑。眼看着黑色的车子绝尘而去,留给她的只有汽车的尾气。   后面一辆奥迪慢慢开过来,车窗打开,露出沈书扬阴霾的脸。   “怎么?想装可怜博取赵总的同情,可惜你装得不像,赵总好像一点都没有被你打动。也是,赵总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看到沈书扬,白露回过神来,昂着头恢复成往日高傲的模样,“沈书扬,你别忘记了你现在还要依靠我,你就不怕把我得罪了,最后一无所有。”   “怕!怎么不怕,不过我想白小姐你比我更害怕。要是你现在传出离婚的消息,你觉得还有把握说服公司的那些元老站在你这一边吗?林先生可是对公司虎视眈眈,势在必得。而且白先生的态度也让人玩味,我想他应该是想把公司交到林先生手上。怪不得白小姐之前极力邀请我进白氏,原来是想利用我。”   越是有些地位又有资历的老顽固们,越不喜欢看到女人动不动就离婚。白露要想拉拢那些人,近几年肯定是不能可能和沈书扬离婚的。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沈书扬从富家公子儿变得一无所有。其中的心理落差,让他在几天之内性情大变。   变得偏激,愤世。   白露深吸几口气,现在还不是和沈书扬闹翻的时候。而且她也相信沈书扬不过是嘴上说说,还不敢和自己翻脸。   毕竟一个过惯好日子的人,是不愿意去过苦日子的。   尤其是像沈书扬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但你也需要我的支持。我们各有所需,更要团结合作,要不然怎么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沈先生应该明白这道理吧?”   沈书扬阴鸷的眼神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白氏那个破公司,要是放在以前他还真不放在眼里。更可气的是白氏那些人拿着有色眼睛看他。在他们的眼中,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甚至他们的言语间,无一不在讽刺他现在就是一个靠女人的软饭男。这让生性骄傲的他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他知道自己如今只能靠白露,所以他忍着。   但是就在刚才不久,他无意中知道韩数之所以会和沈家相认,是因为白露让人大闹了那场婚礼。   说这话的人也是白氏的人,他深信不疑,因为白露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背地底爱耍阴招的心机女。   突然明白为什么韩数会成为沈家的亲孙女,无论是谁,莫名其妙被人认亲,还大闹婚礼,肯定要查个明白。   所以他们这一查就顺藤摸瓜,查到了沈家的头上。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白露的那个举动,恐怕韩数一辈子都不会怀疑自己是抱错的孩子。他也就可以一直做着沈家的大少爷,不会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   都怪白露,把他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   她难道还以为自己会感激她现在的收留?   不,他只有怨恨。   白露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怒火冲上心头,“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我让你进白氏是帮我的,你看你最近干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对的,总是不停地出差错。公司的那些人都在背后议论,看我的笑话。”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沈书扬好歹也是沈家出来的,耳濡目染总会一些经营之道。谁知道外面看上去光,里面全是豆腐渣。   对于生意往来的门道和公司的管理一窍不通。   果然是烂人生出来的腐木,就算留在最好的工匠手中,也只能当作柴火烧。   “沈太太现在是在指责我丢你的脸了?”沈书的眼神一变,阴冷冷的,“那么做为我名义上的太太,你大白天的跑来倒贴男人,还拉拉扯扯的,难道就不是在丢我的脸?”   “你说话放干净些,我是来找赵总谈湖庭一号的事情,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   沈书扬冷笑一声,“我有没有说错,你心里有数,别一副被人戳中心事狗急跳墙的样子。就你的那点心思,恐怕整个南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以为别人是因为我而笑话你,你以为我丢了你的脸。我告诉你,是你自己不要脸!”   白露的胸口急剧地起伏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落魄到吃软饭的男人,还敢说她不要脸?   “沈扬注意你说话的分寸,你信不信我和你离婚,让你一文不值。”   “沈太太别忘记了,离婚不是你想说离就离的。”   白露瞳孔一缩,他是怎么意思?难道还赖上她了吗?在她心惊的同时,奥迪车子也留下一管尾气,驶出十米开外。   一连闻了两次尾气,她的脸色难看起来。赵时律给不给她脸,她能忍。他沈书扬凭什么在她面前摆架子,还一副赖定她的模样?   奥迪车在前面调了一个头,又驶到她的身边。   “沈太太,你是聪明人。我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靠山,你放心我们之间的协议还是做数的,不过前提条件是你要达到我的要求。”   他还有要求?   “你还敢提要求?”   “我怎么不敢提要求了?”沈书扬阴冷地盯着她,像是要刺穿她的身体,“要不是托你的福,我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江市的孙家人是你找来的吧,你要不是弄这些破事恶心韩数,韩数能想起来找亲生父母的事情吗?所以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当然有权力向你提要求。”   白露倒退一步,他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他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隐秘,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空有心计手段也多,但是行事下作。从你第一次给我发赵时律和韩数的照片起,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你最好是同意我的要求,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你…你有什么要求?”   沈书扬残忍地勾起嘴角,他想回到过去人人高看一眼的时候。他不想看到别人像看可怜虫一样的眼光。   那种目光简直是凌迟,一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将他的骄傲和自尊割得支离破碎。   “很简单,我要足够的尊重。所以你以后对我的态度恭敬些,尤其是在白氏的那些人面前,我需要你足够的听话。”   白露真想给他一个耳光,什么玩意儿,还要她顺从听话?   “怎么,你做不到吗?”   深吸一口气,白露恨道:“放心,我会在别人面前扮演一个听话妻子的角色。”   “那好,期待你的表现。沈太太,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奥迪重新开走,白露抓着包的手已经泛了,死死地捏紧着。   赵时律回到老宅,望着屋内透出来的灯光,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这世间的灯火霓虹,他看过的太多。无论是绚烂的还是白炽的,在他的眼中都是没有温度的。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屋内透出来的灯光是有温度的,尤其在这个冬季的夜晚,分外的温暖人心。   那是家的温度,是亲情的暖意。   家里面是所有他爱的人,也是所有爱他的人。他的爷爷,他的母亲,还有他的妻子孩子,一大家子都在里面等着他。   他不由得放快脚步。   “小少爷回来了。”   张大海眼尖地看到他,忙打着招呼,迎他进门。   “时律回来了,胡姐开饭吧。”赵远芳吩咐着,和胡姐一起去厨房端菜。   韩数也要跟去,被赵老爷子制止了,“你就安生的坐着,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干活。”   爷爷开了口,韩数不好意思地继续坐着。赵时律把手中的黑色风衣递给张大海,解开西装的扣子再解开袖扣,把袖子捋起,坐在她的身边。   眼睛快速将她从头扫到尾,在隆起的肚子那里停留一下,“不是说和沈爷爷一起回来的吗?他老人家呢?”   “回去了。”赵老爷子哼哼着。   臭小子,回来不关心自己的爷爷,又是看老婆又是问别人的爷爷。   韩数看了一眼赵爷爷的脸色,知道老人家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今天两位爷爷还下了一盘棋,赢的人是赵爷爷。”   孙媳的话一出口,赵老爷子挑了一下眉,神色有些得意,像是等着人夸奖。   在桌子底下,韩数不露声色地抓过赵时律的大手,手指在他掌心比划着:夸他。   赵时律接到妻子的指示,轻咳一声,“沈爷爷棋艺高超,爷爷你竟然能赢过他,肯定是最近精进了很多。”   赵老爷子有些满意,眉头扬得老高。   张大海有些想笑,老爷子最近好胜心太强,天天没日没夜的钻研棋谱,嘴里还嘟哝着,一定要赢沈老爷子。   其实今天赢的也是有些侥幸,不知是沈老爷子放了水还是真的大意了,总之老爷子险胜。   赵远芳和胡姐很快把饭摆好,一家人坐着用了晚饭。   韩数晚饭吃得有些多,想到院子里散散步,消一下食。赵远芳再三叮嘱她多穿一些,免得着凉。   在婆婆的紧迫盯人下,她换上羽绒服。   南城还没有下雪,天气也并没有冷到受不了,穿件厚的毛呢大衣就可以了。她觉得穿羽绒服有些夸张,同时心里涌上感动。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话,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你妈妈觉得你冷。   没想到,在婆婆这里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恍然想起,从和沈家相认到现在,沈夫人只问过她怀孕累不累,却从没有问过她其它的,也没有关心过她的生活。   要是不比较,就不会有差异。   或许在沈夫人看来,自己有事业有家庭马上又有孩子,不需要再关心什么。   如果是旁人有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但一个亲生母亲,应该不会那么理性。当妈的不是会事无巨细地过问孩子们的生活吗?比如说夫妻生活好不好啊,在婆家住得习不惯哪。   一句都没有。   “在想什么?”   赵时律搀扶着她,小心翼翼。   她扑嗤一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   “嗯,像太后游览御花园。你像太后向边的小李子,而我就是皇太后。”   赵时律眼神一沉,瞄向她包着羽绒服而显得圆滚滚的身材。   她笑靥如花,皮肤好到发光。别的孕妇怀孕后或许会长痘长斑之类的,到她这里统统都没有。除了身体的变化和某些地方的色素沉淀。   此刻她的笑容落在他的眼中,竟是发现了不一样的美。   在他的心目中,她无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他清楚记得她从冷若冰霜的模样,也记得她在床上动情时的娇媚风情。   但无论哪一种美的瞬间,都不能和现在相比。   现在的美,是神圣的美,是沐浴在母性圣光之中的美。   “你现在这样,真好。”   仿佛从冰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真真切切变成有活泼灵动的小妻子。会放声大笑,会肆意和自己玩闹。   简短几个字,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别人都说相由心生,你过得好不好,在你的眉宇和言行举止中就能体现出来。他这么一说,她也发现自己变了。   她变得有心情开玩笑,也变得更加从容。   比如此刻,她兴起来逗弄他的心思。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不好吗?”   他冷峻的脸有一丝错愕。   她抿起唇,眉眼一弯,“我刚才生气的样子是不是更不一样了?是不是更好了?”   他眸色一缓,轻轻拥抱着她。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   说完,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有情人之间的温暖。落叶纷纷,寒风萧瑟,寂静的夜晚,还有天幕点缀着的几颗星星。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若不是半夜响起的手机铃声,恐怕韩数会在这个夜晚睡得极为香甜。   一看号码,韩数就眉头轻蹙。电话是宋玉慧打来的,声音有些鼻音,应该是刚哭过。对方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喂?”   “数数,是我。”   “我听出来了,这么晚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时律也醒了,皱着眉头坐起来。   宋玉慧那边沉默了一下,哽咽道:“数数,我妈快不行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她觉得对不起你,想亲自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你能过来吗?”   韩数的心顿时像泡在苦水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凭什么?   自己的命运被改写,别人想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那可是她的一生啊,难道用一声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抚平吗?   “你觉得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就为说这个事情,合适吗?”   宋玉慧心一痛,两边都是亲人,她夹在中间好为难。她怨过自己的亲妈,可是看到亲妈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又不忍心。   如果不是妈快不行了,恐怕公公还是不愿意她往这边跑。   女儿被换走,她当妈的怎么能不心疼?可是一边是自己的亲妈,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真的好挣扎。   为什么女儿不理解她的痛苦,这一切难道是她造成的吗?   “我知道打扰你休息了,但是…她都快死了,就想当面和你道个歉…”   “她是诚心道歉吗?”   “她都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就是诚心的吗?多少坏人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做错过什么,也不可能诚心悔改。何况就算是宋老太太良心发现,自己也没有义务成全。   “宋总的意思,人只要将死其言一定就是善意的,对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多少人一生做尽坏事,真到临死前就能幡然悔悟了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相信她的诚心,既使她要死了。”   不是韩数心硬,而是宋老太太的做法。   对方真要道歉,何必等到快要死的时候。如果是诚心的,在她第一天认亲时,就应该有人到沈家来。   事实却是,直到要钱了,宋玉辉才露面。   “数数,我知道她是做错了,她对不起你。现在她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你就当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亲自向你说声对不起,我求求你了……”   “你求我做什么?她对于你来说,是亲妈。对于我来说,她不过是个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而且因为她的自私,我一出生就被换掉,你觉得我想见到她,想听到那声对不起吗?”   “可是…”宋玉慧开始泣不成声,“数数,从血缘上来说…她是你外婆…”   所以呢,他们是想对自己实施道德绑架吗?无论长辈们有什么错,做晚辈的就一定要原谅吗?这是什么道理?   “宋总,人性本就黑暗,并不是我要把人想得很坏。要是我猜得不错,她道歉是假。不过是因为要死了,想求个心安。我要真去了,她确实会道歉,但是你以为她是真心的,那你就错了。如果我原谅她,她就可心安理得要求我以后要照顾宋家人,用我们沈家的钱养活宋家人。如果我不原谅她,她也同样心安理得,反正她自己得到了救赎。”   “可是万一她在见了我之后很快死了,我猜宋家人就会散布谣言,说是我不懂事,把亲外婆给气死了,然后赖上我们沈家要这要那。无论哪个假设,我都不喜欢,所以我不会去。”   “不…不会的…”   “原本我可以和你打一个赌,就赌事情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但是我不想拿我的孩子冒险,万一她死在我的面前,我被吓得动了胎气怎么办?”   说到这个,韩数的心更冷了,到了这个时候沈夫人的心里还是偏向娘家。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现在怀着孕,万一出事怎么办?   宋玉慧的耳边响起的都是母亲的哀求,母亲一直说着对不起,想当面道个歉。要是这点心愿都不能成全,她这个女儿是不是当得太失败?   女儿还年轻,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弥补。   “我…就在你身边,你过来,呆几分钟就可以。”   “宋总,恐怕你弄错了,我又不信任你,呆在你身边你能保护我吗?”   “数数…”   “你别求我,说句难听的话。宋老太太对于我来说不仅是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恶人。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陌生人临终前的要求吗?她想在临死前求个心安,我为什么要如她的愿?她死得瞑不瞑目和我有什么关系!”   最后那句,韩数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恨,怨。   交织在一起。   吼完后,直接挂了电话关机。 第76章 说梦   一只修长的大手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幽暗的眼神在床头灯桔黄的灯光中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似渊底黑潭。黑潭幽深, 又似暗藏不知名的异兽。   韩数刚才确实有些激动,在他的安抚中, 很快冷静下来。   本来就打算客客气气地来往,自己何必要生气呢?   “你是不是心里也有一些疑惑, 觉得我对宋总太不宽容。她和沈爷爷及爸爸一样,并不知道我是被人换掉的。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如此对她, 不能因为她母亲做的事情就迁怒于她。”   她边说着, 微低的头慢慢抬起,眼神忽暗忽明, 看不真切。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让她吐露心声,这个人无疑是他。   他是她的丈夫,是最爱她的人。   仿佛是下定了极大的勇气,她的睫毛都跟着颤动起来。眼眸低垂下去, 陷入自己的情绪中, 前世的记忆一下子涌进脑海。   “前段时间,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没有和你在一起,甚至为了和沈书扬在一起, 我还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赵时律瞳孔微缩,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苦涩一笑,“我和沈书扬一起出国留学,然后学成后归国。我如愿嫁进沈家, 做了沈家的媳妇。”   “刚开始一切都还好,可是那种好只是我认为的好。事实上沈书扬在和我交往之初就有其他的女人,婚后还一直来往。我进了沈氏,和宋总一起管理沈氏。她对我很好,像对亲生女儿。后来我和沈书扬的关系慢慢变得冷淡,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好,就算我生不孩子,她也没有说过什么。梦中的我觉得庆幸,这样的好婆婆居然被我遇到了。”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了沈书扬和别的女人来往,我想离婚。这个时候宋总被查出胃癌,她苦苦哀求我不要和沈书扬离婚,并且立了一个遗嘱。如果我和沈书扬之间任何一个人提出离婚,则净身出户。”   她停顿一下,房间里瞬间变得寂静无比。   他一手继续抚摸着她的背,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良久才慢慢地展开,伸到她的面前,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一场梦而已,不值得难过。”   她看着他,眼神悲伤,“虽然是梦,却仿佛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我能感受到梦中自己的痛苦和挣扎。你说梦中的宋总为什么会对我好,为什么要立那样的遗嘱把我拴在沈家?”   “我梦中,我甚至看到自己是怎么死的。我有失眠的毛病,早已和沈书扬分居。有一天吃多了几颗安眠药,然后我就死了……”   他的心一痛,狠狠地揪起来。他无法想象她会过那样的日子,也无法想象她不在自己的生命中。   还有他们的孩子……也不存在…   “傻姑娘,不过是梦,你哭什么?”   韩数眼眶中的泪水盈满,溢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男人修长的手指抽了纸巾,细细替她擦拭着。   “别人都说怀孕的女人爱胡思乱想,多愁善感。你看你,就因为一个梦,哭得这么伤心。不怕,有我在,儿子也在。”   他的眼神担忧无比,明明是冷峻的男人,此时极尽温柔。   她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我好害怕…在那个梦里没有你,也没有我们的孩子。我不好…我为了和沈书扬在一起,竟然不要他…你知不知道,梦中的生活极有可能是我会过的日子。如果我走错一步,我就会像梦中一样,挣扎一生…”   做了几个深呼吸,从心里漫延开的疼痛渐渐消散一些,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一起,“你说梦里的宋总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她的女儿?她既然知道我是她的女儿,为什么不说出来?我曾经仔细思量过这个梦,我猜她是怕沈爷爷和爸爸怪她的娘家人,还有就是她觉得我已经生活在沈家,是女儿还是媳妇都无所谓。每当我想起这个梦,我都很难过,就像它真的曾经发生在我的生命中。”   他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眼里有着旁人难已看懂的深邃。他狭长眼眸中划过暗光,下巴在她丝滑的发上摩梭着。   “是不是在上上次沈家宴会之前做过的梦?”   她心一抖,就知道他敏锐,没想到这么猜得准。   “是。”   他的双臂收紧,紧紧箍着她娇软的身体,像是要嵌进骨肉之中。光是听她口述,他就有些承受不住。   那样的梦,如果是真的……   他不敢想下去。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预警一说,是这个梦提醒了她。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情,才有了她为了孩子愿意和他来往的开端。   “那我们都要感谢这个梦。”   “嗯,我感恩着呢。”   她的鼻子有些堵,她心里感恩无比。说道是梦,那其实是她上辈子走完的一生。如果耗尽一生都还没有醒悟,她就白重生了。   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她双手托着肚子。   “乖,睡觉吧。妈妈是在说一个梦…妈妈…永远爱你…”   男人的大手也放上来,摸着她的肚子来回安抚着。里面的孩子又动了一下,然后便没什么动作了。   “睡吧,不要多想。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的孩子也在健康地成长,那就足够了。”   “好。”   她点头,乖巧是让他扶着躺下。   虽然不敢说重生之类的事实,但借着梦把上一世的事情说出来,她觉得轻松多了。上一辈子的事情就像枷锁一样紧紧地加在她的心,每当想起时,就痛苦不堪。   夜深人静,她重新进入梦乡。   赵时律的手还从后背环着她,眼睛慢慢睁开,里面一片幽深。   宋玉慧在医院陪了一天一夜,眼睛红肿着,望着窗外目光茫然,一直那样看着,看到天慢慢变灰,看到窗外大亮。   宋玉辉九点左右到的,他昨天没有陪夜。   宋老太太已经醒了过来,看起来精神不错。医生已经给宋玉慧透了底,病人的样子怕是回光返照,有什么事情抓紧说。   “玉慧啊,我不是让你把那个孩子叫来,我给她道歉吗?你怎么还没有把她叫过来,是不是她不肯原谅我?”   宋玉辉沉着脸立马出声,“玉慧,你怎么回事?妈都要给她道歉了,你怎么还不赶紧让她过来。谁家的外孙女这么不孝顺的,连自己亲外婆住院这么久都没有来看过一眼。”   病房内其它的家属不知道情况,纷纷谴责起韩数来。说韩数不孝顺,说宋玉慧养了一个白眼狼,还有人同情宋老太太。   “不,不是这样的,我女儿怀孕了。”   “怀孕了就了不起,哪个女人不怀孕,就她金贵。玉慧,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当妈的也太软母了,她是你女儿,你生了她,还管不了她了?她要是不听你的,你打啊!我就不信,当妈的不能打女儿。”   宋玉辉一边说,一边跃跃欲试,想起那个不知道尊敬长辈的臭丫头,恨不得亲自打一顿,“你要是下不了手,我这个当舅舅替你去管教她。一个丫头,还反了天?”   “谁敢打我太太?”   突然所有的人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这句话,一个男人走进来。   来人正是赵时律。   他冷颜寒眸,身量极高,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手工西装,外面套着黑色的毛呢大衣,径直站在宋老太太的病床一步外。   “刚才是谁说要打我太太的?”   宋玉辉脸皮抽了两下,他面对沈老爷子都没这么紧张。这个外甥女婿怎么像个杀神一样,看得让人害怕。   “外甥女婿,你可来了,那丫头怎么没来?”   赵时律冷漠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刚才是你说要教训我太太?”   “哪有,你听错了,我是说别,没有说她…”   “那就好,要是让我知道谁敢找我太太的麻烦,我必定奉陪到底。”赵时律眼神冰冷,转向病床上的宋老太太。“听说宋老太太想和我太太道歉,有这回事吗?”   “有,有的。你外婆想见那丫头,她想亲口说一声对不起。可是那丫头也太不懂事了,长辈都认错了,她还敢不来…”   赵时律一个眼刀过去,宋玉辉觉得脖子一凉,吓得不敢再说。   “时律,数数…”宋玉慧试探着开口。   “宋总,我太太怀着孕,夜里被吵醒,今天有些不舒服。”   宋玉慧一愣,有些自责起来,“那要不要紧?”   赵时律没有回答她问话,而是重新看向宋老太太,“宋老太太一辈子把儿子看得比命重,重男轻女。我太太一出生,你就做主把她换掉,换了一个外孙。这二十多年来我太太过得并不好,宋老太太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病房的病人和其他的家属都听到了,又议论起来。   原来是换走的外孙女,怪不得不肯来。   “外甥女婿啊,我妈怎么也是她的外婆,当外婆都愿意和外孙女道歉,她怎么能不来呢?她要是不来,那就是不孝顺。听说她连玉慧都不认,真是太没良心了,玉慧可是她的亲妈。”   赵时律冷冷的眼神看向宋玉辉,“我太太从没有见过宋老太太,为什么要来?宋老太太不是有个宝贝孙子吗?怎么亲祖母都要死了,当孙子还不露面?”   宋玉辉被他一堵,尴尬一笑,“我们家凯凯昨天守了一夜,早晨才走的。”   睁眼说瞎话,守了一夜的明明是宋玉慧,她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宋总,是这样的吗?”赵时律反问着她。   她怔住,低头不语。   赵时律冷笑一声,重新看向宋老太太,宋老太太今天的精神格外的好。脑子也清醒着,她知道这个外孙女婿有钱。   沈家人不肯让宋家人进沈氏,这个外孙女婿说不定…   “那个外孙女婿啊,我对不起数数…要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沈家站稳脚,也不会一时涂做错事情。我是数数的外婆,心里疼着她,都怪那个可恶的女人,偷偷跑了,害得我们找不到数数。数数不肯来,你来了也是一样的,我…”   “宋老太太,我不是你外孙女婿。你没有外孙女,你只有一个外孙,你忘记了吗?你外孙现在在白家,你要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他。”   宋玉辉急了,那个沈书扬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找他有什么用。   “外甥女婿…”   “宋先生听不懂人话。”   “我…”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我太太和你们宋家没有半点关系。要是以后有人打着长辈的名号去打扰我太太,别怪我不客气。”   赵时律冰冷地说完,神情漠然地离开。   宋玉慧追上去,“数数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以为宋总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女儿,我太太是个凡事喜欢忍耐的人。就算心里难过也不会说出来,宋总让她一个孕妇大半夜的来医院见一个快死的人,不觉得不合适吗?”   “我…就是一时急了…她不来也好。”   赵时律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立在那里许久,然后双腿像灌铅一样一步步地挪进病房。   病房里已经闹开了。   宋老太太在骂人,骂宋玉慧无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说不动。又骂自己的儿媳妇常如平,没有管好自己的孙子。   然后是骂沈家人,都不是东西。   总之骂来骂去,就是不骂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十一点左右,宋玉辉的老婆常如平才到医院来。常如平长得胖,一张脸圆得像发面馒头,肉鼓鼓的,把眼睛挤成一条缝。   一听宋老太太在骂人,眉头一竖。   “不是说要死了吗?怎么这么有精神?”   宋老太太立马住了嘴,这个儿媳妇刚娶进来的时候被她治得服服帖帖,近几年不知怎么越来越不怕她,甚至敢顶嘴,还敢骂自己。   加上常如平越长越胖,她打不过。   “怎么说话的?”   “超市就我一个人在忙,里里外外的又是收钱又是整理货架,还要订货补货,忙得我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妈不是没什么事,你让玉慧守着,你赶紧和我回去,你不知道一天不开门,我们要少赚好几百呢。”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妈重要还是钱重要?”宋玉辉其实也有些怵她,关键是她现在身形太大,真要打起架来,指不定谁输谁赢。   不像从前,他能拎起来一顿揍。   “妈重要,钱也重要,不赚钱哪里来的钱住医院,这一天药费检查费病床费,哪一样不要花钱。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巴心巴肝的顾娘家,想方设法贴补娘家。你家的倒好,明明自己那么有钱,还让咱妈住这么破的普通病房。也不知道留那么多钱做什么,连个儿子都没有…”   宋玉辉扯了她一下,“你少说两句。”   “我说怎么了,谁家小姑子像你家的这样。自己搂着花不完的钱,就是不肯替自己的亲妈出钱。你说我们过日子容易吗?上有老下有小,凯凯很快也要娶媳妇了,又要买房又要买车,哪里来的钱?”   宋玉慧心被刺了一下,她还不顾娘家?   她在沈氏每年的分红基本上都花在娘家人身上,无论娘家做什么事情都是她掏钱。甚至妈的生活费,都是她按月给的。   不过是近一段时间没给,以前所有的付出都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只剩对她的指责。   嫂子说了这么久,妈都没有吭声,哥哥也不说一句公道话。她开始茫然起来,想起自己女儿的不理解,恍惚觉得女儿是对的。   “玉慧啊,你过来。”   她木然地走过去,坐到病床边。宋老太太一把抓着她的手,开始哭起来,“玉慧啊,妈就要走了,我放心不下你们哪。”   “你还好,沈家有钱,你下半辈子都会过得很好。你看看你哥哥和你嫂子,他们过得多可怜啊,日夜忙活,也赚不到几个钱。我要是走了,你可得好好帮着他们。你们兄妹二人要相互扶持,还有你的侄子。我们宋家就那一根独苗,你当姑姑的一定要顾着他。你哥赚不到钱,凯凯以后要结婚要买房子买车子,你就帮着分担。”   “你那个女儿都嫁出去了,看样子也指望不上。你放心,你侄子是个孝顺的,以后会给你养老。沈家绝了后,留着那么钱也没用,你呀也别太实心眼,多想着你哥你侄子。你答应妈,你不答应妈,妈死的都不瞑目…”   宋老太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宋玉慧抓得紧紧的。   宋玉慧下意识地点头,很快又觉得不好。那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宋老太太已经欣慰地笑了,松开她的手靠在枕头上,“凯凯呢,我的乖孙子怎么还不来看我?”   “妈,凯凯昨天帮着我整理超市的货,忙到凌晨两点,我让他多睡一会儿。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一直念着妈。他姑啊,你可是答应了妈的,以后咱们凯凯就靠你这个亲姑了。”   常如平说着,挤出了一滴泪。   宋老太太一听宝贝孙子熬夜干活,心疼得不行。用眼神剐了自己的儿媳妇一眼,这个媳妇怎么能让她的宝贝孙子干活。   她心里有气,但更心疼孙子,“那就让他多睡一会儿。”   至始至终,宋玉慧都有些茫然。以前不觉得,她认为妈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她就有义务照顾妈,照顾娘家。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不太确定了呢?   自己女儿被换掉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对她说一声对不起,无论是妈也好,哥哥也好,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她。   她要是多说一句,他们就说她不孝顺不懂事,不体谅当妈的一片心。   可是那样的好,她不想要啊。   何况,真的是为她好吗?   她对娘家人的好,他们当成理所当然,只有一点不顺心,就把她以前所有的付出全部抹杀。这就是她一心为的娘家,怎么不让人心寒。   下午两点的时候,宋老太太的意识慢慢涣散,开始糊涂了。不停地喊着孙子的名字,无神的眼睛巴巴地看着病房的门。   宋玉辉出去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最后忍不住,自己亲自去叫儿子。   等他好不容易把儿子从床上拉到医院时,宋老太太已经咽了气,白色的床单盖着,毫无声息。很难想象上午还精神的人,下午就这么走了。   同病房的病人们都沉默了,没人说话。   常如平哭天抢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死者的亲女儿。反观宋玉慧,表情有些木然,明明亲妈去世了应该很伤心,可是一点都哭不出来。   宋凯衣裳不整,衣服皱巴巴的,一看就是没脱衣睡的。身上还有一些酒味,以前其它混在一起的味道,像是KTV的气味。   他长得一半像宋玉辉一半像常如平,要不是有些酒色之色,算得上是一个还算英俊的男人。他   甩开宋玉辉的手,“你这么急把我拉来做什么,这不白跑一趟吗?人都死了,还让我过来……”   宋玉辉作势举起手要打,常如平圆胖的身体撞过来,“宋玉辉,你敢打我儿子试试?”   “来,凯凯,你姑刚才可是答应你奶奶,以后你的事情她都帮你操心。你结婚买房买车子尽管向你姑姑,要什么都可以找你姑姑要。”   宋凯一听,两眼放光。   “姑,这是真的吗?我刚好看中一辆路虎的进口越野,要一百八十多万,你帮我买了吧。”   “他姑,你侄子喜欢,你就买了吧。”常如平堆着笑,只把眼睛挤成细缝,见宋玉慧不说话,转向宋凯,“凯凯,你姑肯定给你买。你奶奶交待了,你姑没有儿子,沈家都绝了后,以后你给你姑养老,你姑不能亏待你。”   “真的吗?姑,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当成亲妈一样孝顺。”宋凯的眼神里全是贪婪,一想到以后有豪宅豪车,还有花不花钱,他就恨不得笑出声来。   有钱就是好,别人见了他都叫一声宋哥,想玩什么女人都有。要真认了姑姑当妈,说不定以后沈家的钱都是他的,他还能玩女明星。   常如平推了宋玉慧一下,“玉慧,你听听,你侄子多孝顺。这儿子就是比女儿好,女儿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再说你女儿嫁得多好啊,自己都有花不完的钱,指定不会要你的钱。你说你们沈家留着那么多钱做什么,要是落到外人的手里,那不是亏大了。我听说你公公还让那丫头管着沈氏,这不能够啊。一个丫头,管得下来吗?我看你就让你侄子去帮帮她,到底是表兄妹,我们家凯凯一定会替她撑腰的。”   看到宋玉慧还不说话,常如平有些生气。   眯缝眼儿一转,低声道:“妹夫长得那么好,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岁。他现在知道你生的不是儿子,女儿又嫁出去了,你说他会不会存着什么心思,在外面弄出一个私生子出来。我告诉你,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要是沈家真的让私生子给占了,你以后怎么办?关键时候还得靠娘家人,你让你侄子进公司,等你侄子把公司捏在手里了,妹夫就算是想把私生子弄进来,也没那么容易了,你说是不是?”   宋玉慧的眼神这才有一点波澜,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是认同她的话,高兴起来,“凯凯,我就说你姑最疼你。我跟你说,你以后进了公司一定要好好听你姑的话,帮着你那表妹…”   “嫂子,我没有同意。沈氏不是我的,它姓沈,我做不了主。” 第77章 催生   常如平的笑僵在脸上, “玉慧, 你不能这样, 你之前都答应了咱妈的,你不能不管我们。妈…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你来听听玉慧说的话。你一走,玉慧就不认我们了, 连凯凯都不管…”   边上的医护人员摇摇头,上前来推病床,“家属让一让。”   “你们要把我妈推到哪里去?”   “太平间。”   宋玉慧看着医护人员推着病床走了, 宋玉辉跟在后面。常如平不死心, 踌躇着没有跟上去,反而一把扯住想跟上去的宋玉慧。   “玉慧, 你可是答应了咱妈的,你要是以后不管你侄儿,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姑,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要不我明天就搬到沈家住吧?”宋凯见机说道, 心里的盘算打得叭叭响。   宋玉慧心里涌起悲哀, 妈的尸骨未寒。嫂子和侄子不伤心不难过, 反而处处惦记着沈家的钱财。   一副自己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她的脑海中响起女儿说过的话,人性本黑暗。   自己何尝不知道哥嫂是什么德行, 可是她以为他们再贪便宜爱小钱, 却也不会罔顾人伦,不念亲情孝道。   可是眼前的两个人,眼里分明都是算计着要从她这里得到好处。他们抓着妈临终前说过的话, 非要自己一个承诺。   妈在世时,最疼凯凯。凯凯自来医院后,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也压根看不出半点的伤心。   她的心难受起来。   “我说了,沈家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我是答应你奶奶要顾着你,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做到的。车子我们可以买,但将近两百万的就不需要了吧。我看十几万的车也不错,就当给你练个手。”   宋凯一听,眼神发起麻来,盯着她。   “姑,你是在逗我玩吧?十几万的车,那拿得出手吗?”   他可是是别人口中的宋哥,要么就开豪车,开个十几万的破车不是成心让人看笑话吗?这还是亲姑吗?沈家那么有钱,随便漏一个指缝都够他们宋家吃一辈子的,怎么这么固执?   “怎么拿不出手?现在十几万车家用足够了。”   常如平挤着笑,一把将儿子拉到一边,“凯凯啊,你姑的意思你没明白,她先给你买一辆十几万的练练手,以后再给你买好的。玉慧,嫂子先谢谢你了。”   也不等宋玉慧回答,她拉着儿子跑了。   宋玉慧站在病房内,其他的病人和家属都在看着她。她嘴角扯了一下,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被世界遗弃了。   宋老太太的后事办得还算风光,一来是宋玉慧出钱,二来宋玉辉本来就是一个极好面子的。唯有常如平,心疼那钱没花对地方,要是省下来多好。   为了这事,没少埋怨宋玉辉。   宋凯围着宋玉慧转,一副孝顺的模样。   宋玉慧看着他算计的目光和讨好的脸,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是为了钱,要是自己没有钱呢,这个侄子还会这样巴结吗?   沈家一个人都没有来,宋家的邻居们私下议论起来。   “沈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来?”   “你不知道吧?沈家人还在气头上。好好的孙女被人私下换了,吃了不少苦。我看这事就是玉辉他妈做的,她那人……”   “还有这种事?不过听起来像玉辉他妈做的。”   “沈家不和宋家断绝关系就算不错了,这些年也就玉辉他妈天天把亲家挂在嘴上,其实沈家人除了大事,根本不来。”   “就是。”   有人看了一眼宋家的超市,压低声音,“我跟你们说啊,玉辉两口子做人不地道。咱们大家街里街坊的,他也敢宰。他家的东西都比别家的贵,一包盐贵五毛钱,一包烟最少要贵一块钱。还有散货,价格虽然一样,那称上做了手脚…”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好像就是比别人家贵一些。以后我们不要在他家买了,都是邻居,就他们一家横得不行。”   以前因为宋玉慧嫁进沈家,宋家人得了势,尾巴都翘了天。大家有意无意想巴结宋家人,就算是明知宋家的超市贵一些,也当做不知道。   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连老亲家去世这样的大事都没有人来,看来沈家压根就不理会宋家。他们就算是再巴结,也不可能和沈家人搭上话。   宋玉慧忙前忙后的,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总算是办完了宋老太太的后事。   她才一坐下来喘口气,常如平和宋凯就围了上来,“玉慧,你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吧。凯凯啊,你送你姑回去。你奶奶刚走,你姑心情肯定不好,你就陪她在沈家多住几天。”   “姑,我送你回去吧。”   宋玉慧看着他们,“不用了,我刚打电话让司机过来。”   “姑,我可是你亲侄儿。”   “是啊,玉慧。你说你在沈家,现在过得叫什么日子啊?女儿不认你,妹夫天天在学校不回家,你一个人孤仃仃的,我这个当嫂子的都替你难过。凯凯是你亲侄子,那就跟儿子是一样的,你把凯凯带在身边,走哪不就都有底气了。”   常如平推了宋凯一把,宋凯一下子跪到宋玉慧的脚边,把宋玉慧吓了一跳。   “姑,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亲儿子一样孝顺你的。”   宋玉慧虽然顾娘家,但是却最听沈老爷子的话。公公说过的话,她不敢忘。公公直接明说过,不许宋家任何一个人进沈氏。   “嫂子,凯凯,那是沈家,我做不了主。”   “姑,你都是宋总了,这点小事还不能做主?我看沈家人就是欺负你,欺负我们宋家没有钱。他们这是看不起你,也是看不起我们宋家。姑,你要是一直怕他们,他们就会更欺负你。这个时候你就该替自己好好打算,把公司夺过来。”   宋玉慧心凉凉的,嫂子是什么意思,又是要送儿子又是说夺公司的。难道他们胃口越来越大,想吞下沈氏?   “凯凯,你说的是什么话?公司是沈家的,以后是要交到数数手上的,我是数数的亲妈,我夺她的东西做什么?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许再说,否则别怪姑姑翻脸。”   宋凯眼里闪过狠辣,一个臭丫头,真是命好。   “姑,我是为你着想。我听我爸说,你那个女儿根本就不认你。你要是再不替自己打算,以后说不定会被沈家扫地出门。我是你侄子,我肯定向着你。再说表妹年轻,又是个女人,许多事情肯定抹不开面子,有我这个表哥在,也能帮她一把。”   “是啊,玉慧,你听听你侄子的话,千事万事都替你着想。我跟你说,到关键时候还是娘家人出面。”   宋玉慧站起来,“嫂子,凯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常如平脸色一变,朝宋凯使眼色。   宋凯一下子抱住宋玉慧的腿,“姑,我是真心疼你啊。你在沈家,当牛做马的替他们打理公司,他们还冷落你。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我会把你当亲妈一样对待的。”   “凯凯,你起来,我在沈家过得很好。”   “姑…”   “玉慧啊,你可怜可怜你侄子吧。他是真的孝顺你,我敢保证你把他带回沈家,他一定处处向着你,沈家人也不敢给你脸色看。”   宋玉辉就看着他们,不说话也不阻止。宋玉慧的心凉了半截,许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事实上她看得明明白白。   可是她一直都视而不见。   大哥一家,这是想要沈氏啊。   “大哥,嫂子,凯凯。我有女儿,沈家有继承人。”   “一个丫头,还能继承那么大的家业?玉慧你听我说,那丫头不认你,又是姓沈的,哪有你侄子和你亲,你侄子和你一样都是姓宋的。”   “嫂子,沈家姓沈。我女儿就是沈家明正言顺的继承人。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就因为她生的是女儿,妈就私下做主把女儿给换了。   如果孩子没有换,她如今又怎么会这么挣扎难过。一个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付出了她全部的心血,一个是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现在又不认她。   那件事情,她根本不知情。   可是到头来,最难受的只有她,心都被扯成两半,各自拉扯着,痛不欲生。养子被赶出去了,亲生女儿又不原谅她。   这一切都怨谁。   妈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真的是为她好吗?   尽管不承认,她也知道妈图的是什么。或许有那么一小部分是为了她,但更多的还是希望她在宋家扎稳脚跟,能更有底力帮衬大哥一家。   常如平见她不说话,连忙换了一个语气,“玉慧,到底是一个丫头…哪里比得了男人…”   她一把拿过桌上的包,狠心甩开宋凯。“我女儿不比男人差,沈氏在她的手上,只会越来越好。你们不要惦记了,沈家永远姓沈,姓不了宋。”   司机就等在外面,一看她出来,连忙开了车门。   宋家人追出来时,车子已经开动了。常如平气呼呼地总在着车尾呸了一声,转向宋玉辉,“这就是你的好妹妹,连娘家都不要了。”   “那个死丫头怎么没有死在外面?”宋凯阴狠狠地道,盯着远去的车子。   “你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常如平看了一下街道的两边,没有看到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凯凯,这样的话你可千万不能让你姑听到了。也都怪你奶奶,做事不干净,要是当年把那孩子送到山区找不回来,一了百了。”   宋玉辉听着母子俩的话,颇为赞同。   都怪妈,做事不断后路,弄得现在玉慧都变了。   宋玉慧在门口的时候,碰到沈孝义。沈孝义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夫妻二人隔着几步距离相看着。   沈孝义原本是在学校的,一听女儿要回家吃饭,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回来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各自有些不自然。   “孝义,我…”   “别说了,对不起这几个字我不想听。做错事的人不是你,真正该道歉的人偏偏一句话都没有。现在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沈孝义对于宋家的人做法,不光是愤怒,还有心寒。他的女儿被换了,从女儿认回来这么多天,宋家人连个登门道歉的姿态都没有。   “以后宋家只是你的娘家,和我们沈家没有关系。”   “孝义…我以后会少回去的。”   “你妈临终前没有托付你什么?”沈孝义不相信她会少回去,以他对宋老太太的了解,一定是让玉慧帮宋玉辉一家的。   宋玉慧垂着眸子,连孝义这样冷清的人都能猜得到,她还能说什么。   “她托付了,我说是尽我的能力帮他们。只代表我自己,和沈家没有关系,他们要是想其它的,我也不会同意。”   沈孝义没有说话,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大厅,就看到沈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刘叔立在一边。赵时律和韩数夫妻俩出坐在沙发上,几人刚才好像在谈论什么。   “爸…数数和时律也来了。”   “嗯,今天数数来公司了,就回家里吃饭。”   宋玉慧有些恍悟起来,看到沈孝义坐到女儿附近,女儿还问了一句学校忙不忙,父女俩看上去关系不错。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外人,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她呆呆地站着,神情失落。   “事情都办完了?”沈老爷子问道。   “是,都办完了。”   她一边回答着,一边看着女儿的脸色。   韩数恰巧抬眸,母女二人的眼神撞到一起。   “数数,那天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   “我能理解你,毕竟是你的亲妈。亲妈的临终要求,你没有办法拒绝。我还是那句话,她是你亲妈,跟我却没有关系。虽然人不在了,但是有些话该说还得说,我不可能会原谅她。”   宋玉慧苦笑一声,“我知道,是我强求了。你们先坐,我上去换个衣服。”   没有人知道,当花洒的水流出来时,她无声地哭了。泪水混着热水,一起流着。她的心很难受,揪得生疼。   洗过澡换了衣服,还画了一个淡妆掩盖红肿的眼。   她下楼时,大厅的几人都还在。   “数数今天去过公司了?”   “是,设计部的出了一些图我去看了一下。还有我们公司的不接的那些小订单,都被美琪接下了。听说沈书扬去看过程经理。”   程经理因为以公谋私,正被调查。   韩数最后这句话,其实就是说些小订单之所以被美琪给接了,肯定是程经理透露了公司的一些内部资料给沈书扬。   沈夫人身体抖了一下,指甲在掌心掐了一下。   书扬,真的要和沈氏对着干了?   “书扬这孩子,成不了大事,应该是那个白露教的。”沈老爷子沉着脸,数数说过那些小单是公司不想接的。   可是美琪却全部接下了,虽然对沈氏没有影响,想想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他们这是要和我们沈家叫板。”   “爷爷,一个美琪还不配做我们沈氏的对手。白露身后靠的是白氏,要是没有白氏的支持,美琪走不长远。”   沈老爷子眼里精光一闪,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孙女表情淡定,一派气定神闲,应该是胸有成竹。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韩数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赵时律。   赵时律点点头,“白先生心里应该另有打算,我听说白氏现在副总是林雪峰。还听说白先生有意将公司的业务交到林雪峰的手上。”   “林雪峰?”沈老爷子眉头皱起来,“没听过这号人,是白家的什么人?”   “是白太太姐姐的儿子。”   沈老爷子眼睛睁大,很快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白太太抢了自己姐姐未婚夫的事情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听说白太太的姐姐那时候很伤心,随便嫁了人。   现在想想,另有隐情。   “又是重男轻女之徒。”沈孝义冷哼一声。   宋玉慧脸一白,微低着头。   沈老爷子心里叹息一声,儿子和儿媳这关系还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缓和。希望玉慧能想通,和宋家那些人少些来往。   人老了,就想看到阖家欢喜。   沈孝义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不是宋家人…他越发痛恨重男轻女的人。隐晦地看了一眼宋玉慧,眼神复杂。   宋玉慧浑向僵硬着,她能感受到丈夫的目光。那是一种比任何伤人的利器都锋利的武器,刺得她的心流血不止,痛苦难当。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不复刚才的平和。   家里的保姆马姐出来,问要不要现在吃饭。   沈老爷子大手一挥,“先吃饭吧。”   一家人落了座,沈老爷子欣慰地看着,感慨一声,“这是我们家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团圆饭,我心里高兴。有生之年,能看到儿孙有出息,是人生一大快。数数有能力,爷爷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开心。沈氏交到你的手上,爷爷以后就彻底放心了。等以后你们的孩子出生,我就可以含饴弄孙,种种花草。”   然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黯淡下来,“曾孙是有了,也不知道轮不轮到我这个老头子带。广元肯定不同意的…”   韩数有些无语了。   小火车还没出生,就被抢开抢去的。前两天婆婆还说,等小火车出生了,要从小教他画画。赵爷爷也说过,以后要亲自带他。   这下可好,沈爷爷也想带。   她看了一眼自己爸爸的表情,全是期盼。   沈老爷子瞅着孙女为难的脸色,眼里闪过精光,“一个孩子太少了,咱们赵沈两家家大业大,应该有人分担一下。要不你们再生一上,这个我就不和广元抢,你们再生一个养在沈家,好不好?”   再生一个?   这件事情韩数从来没有想过,她前世放弃了这个孩子,现如今有机会补偿,她千疼万宠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再生一下。   “爷爷,生二胎的事情还远,我们暂时不考虑。要不你以后就搬到赵家去住,我想赵爷爷一定很欢迎的。”   沈老爷子两眼一亮,看向赵时律,“这行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爷爷,不麻烦的。平时家里就你一个人,你呆着也无聊,还不如住到我们那里。我们也能尽尽孝,你也可以和我爷爷一起带孩子。”   赵时律的话,说到了沈老爷子的心坎上。   这一天天的,儿子儿媳都不在家,孙女又嫁了人。以前沈书扬也不着家,不过那时候他还无所谓。   现在不一样了,孙女眼看着要生孩子,赵家还有他的老友,他是想去的。   “那行,既然你们让我去,我就厚着脸皮去打扰了。”   沈孝义一想,要是爸去了赵家,他也可以常去。   只是…   他眼角的余光瞄到妻子,垂下了眼眸。   吃完饭后,赵老爷子精神气很高,拉着赵时律和韩数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看着到了两点半,韩数起身告辞。   “爷爷,爸爸,我等下要去一趟专卖店,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沈老爷子站起来,“哦,哦,你们去忙吧,有空就回来。爷爷还想和你下棋呢。”   沈孝义也跟着起身,“正好顺路,我也要回学校了。”   宋玉慧的心像针扎一样,缓缓站起来,默默地把他们送到门口。在韩数临上车之时,听到她喃喃的低语。   “对不起。”   韩数关门的手一停,抬起头。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车门被关上,留给宋玉慧的是绝尘而去的车尾。   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玉慧啊,要说对不起,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这个孩子。可是光说有什么用,我们得想办法弥补,不能再伤孩子的心。你那天真不应该半夜打电话让数数去医院,你就不想想,她还怀着孕呢,万一冲撞了什么,怎么办?”   “爸…”   “道理你都知道,你就是太愚孝了。数数被找回来这么些天,你娘家没有一个人来登门道歉的。就算你妈之前病着,你大哥大嫂也在吧。他们毫无愧疚之心,我都气得不行,何况是数数。你呀,多替你女儿想想,她不容易。”   赵老爷子说完,背着手进了屋。   留着宋玉慧一人,内疚不已,自责难当。 第78章 嘤嘤   韩数之前是从赵家老宅出发的, 开车的司机叫小张, 赵时律自己驾着车。夫妻二人的车子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分道扬镳。   赵时律去时居, 而韩数则去了商业街。   挚爱一生的总店就设在韩数开店的商场一楼,是个对街的店面, 并了两个店铺合成的大店面。贴着大大的海报,海报上的金童玉女般的两位明星活力青春。   最近这对小花小生势头强劲, 韩数知道,明天他们各自都有新剧上档。恰巧这两部剧都会大爆,也就是说这对小明星将会身价倍墙。   到时候有他们的号召力, 挚爱一生会在全国打响知名度, 成为国内一个家喻户晓的品牌,在各大小城市都会遍布专卖店。   那一直是她想做的事情, 前世里,她就想带领沈氏走出南城,闻名全国,走向国际。可惜她想改革的策略处处受阻, 最后因为网店的崛起, 实体店变得越来越艰难, 她也就没了想法。   重生在这个时候,网店还没有成为主流, 正是发展实体店的时候。等到网上购物开始成熟, 再转成线上线下综合的营销模式。   这是她给自己的制定的经营路线。   总店里的人流量很不错,地处市内繁华的商业街,门店又在显眼的位置。就算不是周末节假日, 店里的客流不算少,店员们都在接待客人。   总店的店长是程灵灵,她正在收银台前,不知在核算着什么。一抬头看到韩数走进来,忙站起向。   “韩姐。”   韩数微笑点头,示意店员们接待进店的客人,不用招呼她。   “今天生意怎么样?”   “最近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我刚才在看流水。”   程灵灵说着,把今天开的单子递给韩数。韩数翻看了一遍,大致心里有了数。对于一个新店来说,这样的业绩实属不错。   “不错,我刚刚还没进来,看到橱窗前的模特,觉得你们在衣服搭配上花了心思。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不由自主想进来逛一逛。”   “都是咱们厂里的衣服好看,随便一搭,就能出效果。”   程灵灵夸得真心,韩数但笑不语。   这个夸赞她还是能受的,毕竟她的设计理念来源于前世丰富的服装经验,设计出来的时候符合当下的审美,却又有些超前。   她刚才进店时,无意中看到隔壁的店好像在装修。   记得她上次来巡店的时候,隔壁的店并不像要装修的样子。   “隔壁是翻新还是转让了?要开什么店?”   一听她提起这个,程灵灵就压低声音,“我正要和韩姐说这件事情,隔壁是转让了。我上次无意间看到路边停了一辆车,车窗摇下来的,我看到了以前来找过你的那个八十万小姐。”   白露?   韩数嘴角勾起,白露这是咬死自己不放啊。   她想做什么,对方就跟着做。她开了服装厂,白露立马也开了一个。她开专卖店,对方也要开专卖店,而且把店面选在她的隔壁。   好,真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   “韩姐,我觉得她到时候一定会抢我们的生意。”   程灵灵又不傻,那个八十万想抢韩姐的老公,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女人。故意把店开到她们隔壁,肯定是想抢她们的生意。   “让她抢,只要她抢得走。”   无论是男人还是事业。   要是她猜得没错,白露一定会打价格战,而且衣服的款式和自己店里的绝对相似,但是价格一定会低不少。   毕竟挚爱一生的定位不低,价格也比一般的专卖了要贵不少。   然后韩数知道,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明明是差不多的款式,先出来的那家总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再出来的衣服就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当然,不排除一些优先考虑价格的客人,自然是会选择便宜的。   有名星代言的专卖店和没有明星代言的专卖店是两个概念,就算白露也请明星代言,等明年自己请的两位小花小生爆红,白露要想请相同咖位的明星,那代言费就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钱,现在自己是最不缺的。   白露身后的白氏,比起沈氏和时居来,还算不上对手。   她并没有把白露看成过对手,事实上就以现在的状况,她和对方的距离已经拉开了。白露追着她不放,看来她还得加快步伐,直到让对方望尘莫及。   “韩姐…”   “别担心,我们挚爱一生的价格不会变,无论别人怎么卖,我们不会改变。”   程灵灵的心里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韩数走出专卖店后,故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正在装修的店面,再看一眼不知何时停在路边的宝马车。   车窗是摇下的,白露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现出来。   “韩老板,真是巧啊。”   韩数看着她下车,朝自己走过来。“倒真是巧得很。”   “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还请韩老板多多包涵。”   “白小姐客气了,也不知道这邻居能做多久,你可得撑住啊。”   白露的脸色顿时就白了,刚才的得意和心里报复的快意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   她现在快被爸爸架空了,爸爸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带着那个野种。她在白氏的地位直线下降,美琪成了她最后的退路。   所以她发誓,一定要做出成绩来。   没了白氏的支持,她在资金的周围上确实有少小的困难。好在妈妈把自己多年的私房钱拿出来,还在爸爸那里大闹了一场。   爸爸可能是想补偿她,给了她三千万。   三千万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比起时居和沈氏来说,不值得一提。正是因为知道,她的心里才更加的嫉妒,那种不甘像被点着了一般,越烧越旺。   自己不能认输!   “韩老板说得是,谁知道我们的邻居能做多久,韩老板也要保重啊。”   “我就不劳白小姐操心了,我有沈氏为底,有时居撑腰,无论是别人想和我打价格战,还是其它的招数,我都得接得住。不像白小姐,听说白先生有意把公司交给外人,还真是想不到,白小姐竟然不是白先生心目中的接班人。”   “我记得白小姐以前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家世,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白氏比起沈氏和时居来,本来就不太起眼。真不知道白小姐没有白氏的支持,还怎么玩得起商场上的游戏。”   字字句句,戳得白露心口流血。   一想到眼前的女人不仅有沈氏还有时居,她就暗恨不已。谁能知道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人,最后竟然成了沈氏的孙女。   她不服,不甘。   “我的事情不用韩老板操心,到时候谁先倒下去还不一定。”   韩数笑了一下,“白小姐真有自信,难道是接下我们沈氏不要的小单,就觉得有底气和我们抗衡了?我奉劝白小姐一句,一个企业如果处处模仿别人,捡别人不要的外衣披在身上,是走不长久的。如果将来美琪支持不下去了,欢迎白小姐来找我,我很乐意收购其它的服装厂。”   白露心里的妒恨到达了顶点,她手指紧紧掐进肉中,瞪着那个一脸从容淡定的女人,仿佛想把那张气定神闲的脸瞪出一个窟窿来。   她的视线下移,看到对方隆起的肚子。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   韩数一直看着她的表情,见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表情变得有一些扭曲和疯狂。虽然很快恢复,但还是被自己捕捉到了。   司机小张一直紧张地站在不远的地方,还有程灵灵就在身边。   白露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就怕对方使手段,看来自己还得更加小心。另外,下手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她重新看一眼正在装修的店面,目光沉沉。   白露已经下车了,朝她走过来。   “韩老板,做人不要太得意。爬得越高摔得越痛,小心粉身碎骨。”   “看来白小姐是深有体会。”   这句话又戳痛了白露的心,她竟然不怒反笑,“以后韩老板也会体会到的。”   “我是体会不到了,改日要是有空,好好听一听白小姐从高处跌落的心得。今天我还有事,就不陪白小姐多聊了。”   白露看着那司机护着韩数上车,冷笑一声。   在车上,韩数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确认了要收购其它服装厂的计划。白露的目光让她特别不舒服,孩子是她的逆鳞,谁要是敢碰,她就敢拼得你死我活。   白露想和她叫阵,她就让对方输得彻底。   对方不是想打价格战吗?   她倒是要看看,谁的资金雄厚能拼到最后。   挂掉电话,她看向车窗外。道路两边的绿化树叶子都掉光了,深冬的来临让整个南城都有一种萧瑟之感。   这一年快就要过去了。   今天出来就是巡店的,把南城的几家专卖店都走了一遍,业绩都还算不错。照着这个势头下去,挚爱一生要想在明年成为全国知名的品牌,并非难事。   到达和杜晓美约好的地点,杜晓美早就等在外面。她穿着一件薄短款的白色羽绒,里面搭着浅蓝色的高领针织衫,下面配着牛仔裤。配上利落的短发和淡妆,看起来清新又有活力。   不用说,杜晓美身上的衣服都是挚爱一生的款。   她一边迎上来,一边对着手哈了两口气,“真是冻死我了。”   “你干嘛在外面等,在里面等就好了。”韩数下了车,和她走在一起。   “别啊,你现在可是沈氏的副董事长,我一个小小的记者在你面前摆架子,我是嫌命长了吗?再说了,我也不能让孩子妈等我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地看着韩数。   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着韩数的手,进了火锅店。落座后,韩数脱掉外面的大衣,里面穿的是宽松版的厚打底,身形露了出来。   “肚子看起来又大了,呀…他在动…在动啊…生命真是太神奇了。”   韩数一把拍开她的手,“是啊,生命就是神奇。”   杜晓美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一下。凑近好友的耳朵,低低地咬着耳朵,“做那种事就能做出孩子来,你说神不神奇?”   韩数白她一眼,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睁大眼睛,“你做过了?”   杜晓美也扭捏,红着脸眨眼睛。   这番害羞默认的样子,让韩数心一跳,不会是程磊那个凤凰男吧。   “是谁?可以说吗?”   杜晓美脸更红了,眼神飘忽流转起来,亮晶晶的,像上好的琉璃玛瑙。原本清爽的五官透出丝丝的风情。   “也不是不可以说…就是不太好意思…”   “是我认识的人?”   韩数的心沉了一下。能让杜晓美不好意思的,肯定是自己认识的人。要是不认识的,那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是…认识的。”   “是杂志社的吗?”   “不是。”   杜晓美回答得斩钉截铁,韩数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程磊,其他的人都没有那么糟糕,“你要是不好意思,那就等你好意思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她们要的是鸳鸯锅,锅里的热气氤氲起来,在玻璃上形成雾气。在这样寒冷的天气,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化解不了的。   “那个…韩数啊,我问你…”杜晓美吞吞吐吐的,脸还是红红的,不知是被火锅的热气熏的,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   韩数觉得一段时间没见,好友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了。以前的晓美,性子爽快,大大咧咧,什么时候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欲言又止。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啊。”   杜晓美深吸一口气,“那我就问了。你说是不是男人在外面和在床上是不一样的?在外面衣冠楚楚,一到床上就放浪形骸。你们家赵总看起来冰冷冷的,像一块冰雕…咳…他在外面和在家里是一样的吗?在床上勇猛吗?”   韩数正拿着筷子往锅里放食材,一听她的话莫名手一抖,手上的山药片掉进锅里,差点溅了一身。   勇猛吗?   那是相当勇猛啊。   一想到那些热辣的场景,还有自己的反应,她的脸立马像火烧一样。好像最近这段时间她肚子越来越大,他们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过了。   她一放筷子,瞪了杜晓美一眼。   “杜小姐,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你在一个孕妇面前谈论某些事情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没谈论哪,我就问一句,纯属好奇,纯属好奇,你可以保持沉默,当我没问。”杜晓美拿起旁边的橙汁。   韩数眉眼一挑,慢悠悠地出了声,“我们家赵总的勇猛有目共睹,一击即中,你看我这肚子就知道了。”   杜晓美差点把嘴里的橙汁喷出来,忍着吞下去,又呛得咳嗽起来。   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刚才那些话是从有着高岭之花的韩大美人嘴里说出来的,这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的好友,是爱情吗?   “我的天,韩数,你现在真让我刮目相看。”   “那你把目刮一下,我想看。”   “去,去,去,刮什么目啊,刮了我不就成了瞎子。”杜晓美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一只手摸着下巴,装出高深莫侧的样子,“你变了。”   “我变了吗?”韩数心一跳,又笑了起来。   上次时律也说她变了,看来她是变得越来越开朗了。没有前世压在心里头的自卑,不需要现伪装成带刺的玫瑰。   这样的她,轻松许多。   杜晓美还在看她,若有所思。“我发现你变幽默了,你不光是爱说话了,而且说话也大胆了,还会说冷笑话。看来你嫁给赵总,真是嫁对了。你以前多严肃啊,别人想和你说两句话,都害怕你不搭理人。你看看你现在,哎哟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里是当妈的人,还一击即中,真的有那么勇猛吗?”   “你一直好奇这个问题,是找的男人不行吗?”   杜晓美脸红了一下,嗔她一眼,“怎么可能?我家那位也很勇猛,堪比得上传闻中的一夜七次郎,勇猛得很。”   “哦?真那么勇猛?那你还好奇别人,我以为你欲求不满。”   “我的天,我又听到了什么?欲求不满这样的词怎么能从你韩大美人的嘴里说出来,变了,你是彻底变了。”   韩数笑了一下,又开始放食材。   用眼神婉媚地看杜晓美一眼,“大概是人有双面性,比如说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随便起来不是人,这是韩数说的话吗?   杜晓美目瞪口呆,吞了一下口水,突然双眼放光,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你和赵总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火辣?”   韩数白她一眼,“你中文系白上了,怎么能说火辣呢,那也太不文雅了。换一个词,那是热情,热情似火。”   “对,热情似火,你是不是特别热情似火?”   “不是。”   杜晓美双肩一垮,“你逗我玩呢。”   “嗯。”   “韩数,你变坏了。”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我的天!啊啊…韩数,你现在真好。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和你说话,都尽量避开一些比较忌讳的词,生怕你听了不高兴。”   韩数愣了一下,复而低头一笑。   真正在乎你的人,才会在乎你的想法,在乎你的情绪。这个两世最好的朋友,她真是没有白交。   “谢谢你以前那么包容我。”   “这么感性做什么?我都不习惯了。”杜晓美不自然起来,“你别打岔,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哦…说到女人热情似火。你说女人是应该欲迎还拒,还是应该热情似火,我要是太热情了,男人会不会吓跑?”   韩数看她一眼,这姑娘是典型的深陷热恋患得患失啊。   “你没听过那些话吗?男人都喜欢女人在外面像贵妇,在家里像荡/妇。你越是热情,他肯定越喜欢,欲迎还拒什么的,你做不来,不符合你的性格。”   杜晓美娇羞一下,轻轻捶一下她,“死鬼,你也太了解人家了。”   韩数装出恶寒的样子,“受不了。”   “死鬼…”   两人笑着闹起来,锅里的热气伴着香气越来越郁,闻人得食指大动。也顾不上说什么私话,填饱肚子要紧。   一顿饭吃到华灯初上,先送杜晓美,然后再回到赵宅,赵时律还没有回来。   韩数和长辈们说了一会话,上了三楼休息。洗过澡一个人躺在床上,闻着枕头上男人的气息,脑海中想起杜晓美的话。   她热情吗?   显然是不热情的,她似乎一直在被动的一方。   算起来,他们的夫妻生活少得可怜,除了第一晚放得开些,后来的几次都小心翼翼,动作不敢大,时间不敢久。   想到那些画面,心里升起莫名的燥热。浑身发起软来,一种并不算陌生的渴望从脚底漫延到胸口。   起床开了笔记本,搜索了一下孕后期要怎么过夫妻生活。慢慢地浏览着,有些网站会跳出一些不可描述的小视频。   突然她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立马想关机。   不知怎么的,鼠标竟然点开了一个跳动的小视频。视频里传出来让人耳红心跳的声音,男女纠缠在一起,不堪入目。   她想关掉,无奈画面怎么关都关不掉。   赵时律推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小妻子脸红红地转过头。那电脑上的画面一下子跳进他的眼帘,他的眸光一沉。   她居然看这种东西?   “不…不是我想看的,我就是点了一下,怎么关都关不掉…”   她心虚起来,有一种做坏事被人抓包的感觉。   赵时律走过来,尝试了一下关掉那个小视频,结果不停弹出莫名奇妙的东西。确实是关不掉视频,也关不了机。   “中毒了。”   “啊?”   他修长的手指不停在键盘上弄着,不知他是怎么弄的,总算是把电脑给关上了。然后他重新开机,杀毒重装。   “以后不要乱点东西,你要是想看,我替你弄。”   “我没有想看,我真的是不小心点到了…”   她心虚地辩驳着,不想对上他幽深的眼眸。   他深邃的眼神中似有火光忽现,修长的手指描绘着她精致的眉眼。从眉峰到眼眸,顺着鼻子下滑,停留在樱红的唇上。   反复地摩梭着,手指在柔嫩的唇上流连。   “想了?”   这一下,她是从头红到了脚。   想啊,当然想。   可是她还怀着孕呢。   “不弄那里,用其它地方。”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摩梭着她唇的手指劲道大了一些。手指拿开,头低下来狠狠吮着。   良久,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了她。   “用这里。”   她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脚趾头都蜷了起来。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种不可言说的画面,她给他…   他的视线缓缓往下移,落在她饱满的胸前。   “或许,这里。”   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觉得今夜太热了。明明是冬天,怎么热成这样,就好像春天要来了一样。   还没等她回答,就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放到床上。   搓粉团朱,嘤嘤啼啼。   云雨高唐之间,她不太清醒地想着,以后再也不碰他的电脑了。 第79章 添堵   南城下过第一场雪后, 宋玉慧病倒了。   韩数得到消息的时候, 愣了一下。想起这个妈在前世死得早,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她托着肚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打了一个电话给沈孝义, 表达了关心,并且提醒他最好安排做一个全身检查。又说宋玉慧胃不太好, 也要做个胃镜。   沈孝义正在医院里,挂了电话,看向病床上的妻子。   “是数数打来的, 很关心你的身体。让我们给你安排一个全身检查, 还说你胃不好,做个胃镜。”   宋玉慧苍白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下, 转而苦笑起来,“她是个好孩子,是我伤了她的心,我……确实不配做一个妈妈。”   沈孝义本来就不是擅长言辞的人, 闻言默不作声。   妻子和宋家人在对待女儿的态度上, 他是极为恼火的。尤其是宋家人, 他是下了决心不再来往,可是妻子…   罢了, 大辈子都过来了, 总不能到了现在女儿都回来了,还让女儿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宋玉慧的病说起来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思虑太多, 心情不畅,不好好吃饭晕倒了,医生说是要好好休养,慢慢调理。   他交待好护工还有胡妈,便离开了。   在沈孝义离开医院的时候,躲在一边的沈书扬慢慢现身。沈书扬不再是以前那种衬衫卡其裤的贵公子打扮,而是一身的黑色西装,面色阴郁。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进了住院部。   宋玉慧还靠在床头,想起丈夫说女儿对她的关心,脸上有些欢喜。   胡妈最会察言观色,“夫人,我看小姐心里有你呢。母女哪有什么深仇大恨,等她明白了你的难住,一定会理解你的。”   宋玉慧怅然若失,“她已经理解我了。”   理解了,才能客客气气。   正是客客气气的,她心里反而难受。要是女儿怨她恨她,她可能还好受一些。谁都不明白她的苦,养了二十多的儿子,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人心是肉长的,又不是木头冰块,说割舍就割舍。   沈书扬站在病房的门口,迟疑半晌终于伸出手指敲了一下。   胡妈“咦”了一声,说了一声请进。   宋玉慧看着进来的人,慢慢睁大了眼睛,“书扬,你怎么来了?”   沈书扬阴郁的目光极其复杂,眼前是他叫了二十多年妈的人,怎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狠心把他赶出沈家,像一条丧家之犬。   “…妈,不,沈夫人…”   宋玉慧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这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亲生的女儿又不认她。   她在儿子的身上,一向都是大方的。   以前的书扬意气风发,哪里像现在一脸阴沉的模样。   “书扬,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沈书扬听到久违的关心,心里一酸,很快又升起怨恨。当初那么狠心赶他出沈家,现在还问他过得好不好,何必假惺惺。   他能过得好吗?   一无所有,一切都要看别人的脸色。现在的他,不是沈家人,是个人都敢嘲笑他。最近这段日子,他看尽白眼。   “你觉得我会过得好吗?”   宋玉慧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胡妈看看她,又看看沈书扬,“…我们小姐以前才叫过得不好呢…”   一句话,点醒了宋玉慧。是啊,她的女儿可是过了二十来年的苦日子。书扬离开沈家时,有房有车,再苦还能苦得过数数以前。   “书扬,你不要有恨。当初换孩子的事情是我妈做错了,但是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是亲生的,对你是无微不至。而你的生母…却把我的女儿丢下就走。要不是韩家人厚道,没有把数数送走,数数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的罪。”   沈书扬冷笑一声,他凭什么不恨。   既然换了他,为什么不让他一直当沈家人。就算韩数找回来又怎么样,人都嫁出去了,为何把他赶出来?   “到底她才是亲生的,我算什么。又不是我要换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说到换孩子,就是宋玉慧最没有底气的事。孩子是自己的亲妈换的,妈都死了,她还能怪谁,还能怨谁。   要是当初书扬争气一些,和数数成了一对,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的波折?   “书扬,你说你…当初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你为什么要背着数数和不清不楚的女人来往。如果没有那样的事情,你和数数成了夫妻,眼下不是皆大欢喜吗?”   沈书扬似乎愣了一下。   没错,如果当初他没有和数数分手,那么就算是发现两人身份换了,别人也会传为美谈,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   他的脑海中记起还是在大学的时候,韩数是有名的冰美人。他自为自己魅力不凡,家世长相出众,在追求韩数的时候也是费了很大的劲。   韩数成了他的女朋友后,还是若即若离。   他不在乎,女人们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等得起,反正可供他消遣的女人不少。朱紫青就是自己贴上来的,他没有拒绝。   要是没有朱紫青……   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而他和韩数现在应该远在美国求学。   他的眼神从阴郁转成狠厉。   宋玉慧叹了一口气,“是你们没有缘份。听说你亲妈在安城,你有没有去看一看,还有你那亲爸一家,在江市,你有空也可以去看一看。”   沈书扬青着脸,孙家那样的人,怎么会是他的亲人?提起来都让人心生厌恶,他怎么可能去看他们。   沈家人把他赶出来了,还想要将他赶出南城吗?什么让他去看亲妈,去认亲爸的亲人,不就是想让他离开吗?   他偏不!   “你们不是想看到我了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呵,说得好听。你劝我离开南城,不就是想眼不见为净。找回了女儿,就把我一脚踢出家门,我是个人,不是东西,不是说仍就仍的…”   他吼起来。   宋玉慧的心都扯成了两半,“书扬,我……你不想就算了吧,要好好照顾自己。白家家世可以,白露性格娇生惯养,你多让着一点…”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走了,你保重。”   他一离开病房,宋玉慧就埋首哭起来。   人非草木,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算现在知道不是亲生的,她的感情也收不回来。看到他受苦,她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   胡姐轻叹一口气,真是造孽啊。   “夫人,你别难过了。小姐那么懂事,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不是我多话,书扬少爷……从进来到出去,都没有问过夫人的病情。倒是小姐,还打电话来让你做胃镜检查……”   宋玉慧抬起头,看着胡姐。   胡姐讪讪,“我…是不是说错了?”   自己养的孩子是什么性子,宋玉慧当然知道。以前因为是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缺点也会视而不见。   经胡姐这么一说,她怅然起来。   过去不想承认,现在想想,书扬天资确实不高。而且不会包容人,也比较自私。刚才他一直都在指责自己,没有过问一句她现在的病情。   “你说的没错…”   她幽幽地叹息着。   沈书扬离开医院后,驱车来到工厂。   远远看到几个人在门口和保安争执着,那几个人穿得不好,大包小包的,还有江市口音,让他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   “沈经理。”保安跑上前来,“这些人说是你的爷爷奶奶…”   孙老头,孙阿婆还有孙铁柱和李满香,再加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全部围了上来,不停拍打着他的车窗。   “乖孙子,我是你阿婆。”   孙阿婆激动地咧着嘴,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牙洞。   看得沈书扬一阵厌恶,差点想吐。   孙家人围住车子,他没法脱身。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一脚油门,直接冲进工厂,才不管这些人的死活。   最好是拖死几个。   深吸一口气,他慢慢摇下车窗。   “你们看,长得真像玉柱…书扬啊,我是你阿婆啊…”   “我是你爷爷。”   “还有我,我是你大伯,这是你大妈,那个是你的哥哥。”   被点名的青年长得像孙铁柱,并不出众。孙家一家人的好基因都落在孙玉柱的身上,沈书扬长得像孙玉柱,又养在沈家二十多年,与他们根本不像一家人。   保安特意多看了孙家人两眼,真看不出来,副总的亲人原来是这样的德行。可怜那沈家小姐,真是倒霉。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沈书扬眉头不耐烦地皱起,“你们来做什么?”   “书扬啊,我们在江市过不下去了,人人都欺负我们…听说这个工厂都是你开的,真是有出息。都是米爱花那个贱人,把你的事瞒得严严的,要不然阿婆怎么会让你在外面受苦…”   保安别过脸,冷笑一声。   这孙家人真是好不要脸,竟然说自己的孙子在沈家受苦。颠倒黑白,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有这样的亲人,沈经理以后有的受。   沈书扬一听孙阿婆的话,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来。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孙家人一听,这事有门。   孙铁柱忙把那个青年往前一推,“这是你哥哥孙明,上过高中的,人特别的聪明。大伯想着你一个人不容易。管着这么大的厂,没个帮手不行。明明是你大哥,你就放心,他一定会替你管理好的。”   “书扬啊,我和你阿婆年纪大了,什么都做不动,你看给我们安排一个住的地方,让我们也能经常看到你。”孙老头说着,还沉重是叹了一口气。   沈书扬冷笑起来,这孙家人是想赖上他,不光要给钱养他们,他们还想霸占工厂。一群蠢货,满肚子的心思都让人看透了。   “你们没打听清楚吗?这个工厂可不是我开的,是白小姐开的。”   “哎呀,什么白小姐,那不就是孙媳妇吗?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当家做主?书扬,你可是男人,这家还是要男人当。”李满香讨好地说着,恨不得凑进车子里。   “就是,就是,没有这个道理。”孙阿婆也嘟哝起来,对白露一百二十个不满。   富家小姐了不起,嫁进他孙家,就是孙家人的。   白露冷着脸走出来时,听到的就是孙家的话。她是怒火冲天,这些小地方出来的人,怎么这么让人讨厌。   “保安呢,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看到沈经理的车被人拦了,还不快去把人拉开。”   保安们听到她的吩咐,就去驱赶孙家人。孙阿婆一屁股坐在车头前,拍着大腿哭天抢地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李满香假意扶她,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没有这个道理啊,亲孙子不肯认亲祖母。家门不幸,娶了一个丧门星,拦着我孙子不认我们…”   孙明自打白露一出来,早就看得呆掉了。   他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小姐,以前在江市里,他也经常去一些KTV之类的,也跟一些女人来往过,就是没有碰到过这样有气质有钱的女人。   同样都是孙家的孙子,怎么别人要什么有什么,他就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里不平衡起来,看着偌大的工厂,眼神火热。   “奶奶,他要是不认我们,我们去告他!”   孙阿婆的眼珠子转了两下,瞪着白露,“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快来扶我。”   白露站着不动,冷冷地看着她。   沈书扬一把推开车门,下了车。   “玉柱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老天有眼哪,你有后了。你的儿子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啊,现在又有出息…就是娶了一个厉害媳妇,现在不认我们了……”   孙阿婆抹着眼泪哭喊着,沈书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美琪服装厂虽然位置有点偏,但附近还有好几家工厂。有些不上班的工人经过,看到他们,难免会停下来看热闹。   白露脸一沉,“沈书扬,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家事连累我们美琪的名声。你说吧,这事你要怎么解决?”   “书扬,你媳妇也太厉害了,她平时就是这么跟你说话的?”孙阿婆怒视着白露。她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厉害的媳妇。   就算是李满香,在嫁进孙家的时候,那也是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后来要不是因为玉柱的补偿款,她也不会把老大一家赶出去。   “在工厂,我是老板,沈书扬只是一个经理。上级对下属说话,就是这个态度。你们今天堵在我们工厂的门口,已经严重妨碍了我们工厂的运作。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谁家媳妇这么横,还报警?你去报啊,你要是敢去报,我就去找记者。让他们给你曝曝光,让大家看看,天下哪有这样的孙媳妇,居然报警抓自己的老婆婆?”   李满香上次闹过韩数婚礼,知道想揭人的短,就要找记者。   有钱人最怕记者了。   家里有丑事那都是捂着的。   果然,听到她的话,白露脸色变了。   “沈书扬,他们是你的亲人,你自己看着办。”   沈书扬讥笑一声,“白小姐贵人多忘事,你忘记了他们是怎么谁先招惹的?要不是白小姐多事,他们怎么会知道有个孙子的事情。我看这事白小姐自己解决,跟我没有关系。”   孙家人狐疑起来,他们是听了冯莲的话才知道的,跟这个白小姐有什么关系?   “沈书扬,你不要乱说。”   “白小姐,有没有乱说你心里清楚。真要是让他们闹大了,说不定会抖出一些事情,到时候你的脸上就不好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书扬越过她,径直进了工厂。   孙家人这才回过神来,管他谁负责,只要有人管他们就行。孙阿婆的动作最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就拉住了白露。   “孙媳妇,你没听到书扬的话,赶快给我们安顿好。我们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东西了,你还不快点。”   坐火车带来的味道,还有他们本身不好闻的气味,让白露生生想作呕。还有那抓着她衣服的手,黄黑皱起的皮,指甲里全是黑泥。   她一个恶心,冲保安们喊道:“你们还不快把他们拉走。”   “不行,今天你要是不认我们,我们就去告你。”   白露暗恨,该死的沈书扬,跑得还真是快。把这些恶心的人丢给自己,她又不是孙家人,凭什么让她认下来。   可是…   她还真怕抖出那件事情。   “别扯了,我让人带你们去休息。你们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这是南城,不是你们小地方。”   一听她愿意认,孙家人开始讨好起来。   “孙媳妇你别生气,只要认我们,我们就是一家人,不会乱说话的…为了以后能照顾书扬…我们全家来了南城,钱都花完了…”   白露翻个白眼,不就是要钱吗?说什么来照顾孙子,是想来跟着孙子享福才是真的。这个孙家人,难道真的要赖上了?   她忍着气,把他们安排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里,租了一个大三室,够他们住。还吩咐人给他们留了两万块钱,总算是先安抚了他们。   韩数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孙家人的贪婪,会一步步地胃口大开,不停地要这要那,到时候白露就知道厉害了。   没错,孙家人是韩数弄过来的。   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只要派人去江市透露沈书扬的事情,孙家人自己就上钩了。其余的事情不用人安排,孙家人自会打算。   “你这步棋走得不错。”   赵老爷子抚着胡须,一脸的深意。   “依葫芦画瓢而已,别人走过,我跟着学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一子。   “你把孙家人弄过来,怎么不把那姓米的女人一起弄过来?”   韩数愣了一下,眼眸一垂。   “爷爷,米爱花和孙家人不一样。虽然她对我没什么情义,但她对自己的孩子来说,是个好妈妈。当年她为什么偷偷抱走我,还不是怕宋老太太反悔。她是想让自己的儿子一直过好日子,从母亲的角度来说,她是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孩子。我在安城的时候和她见过几次面,我看得出来,她是个护子的人。就算有人告诉她沈书扬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来给儿子添堵的。”   赵老爷子叹息一声,“天下的父母,哪怕是自私些,出发点无非都是为了孩子。”   韩数沉默不语。   米爱花做了那些损人利己的事情,为的是沈书扬。   而宋总的,为她做过什么? 第80章 不对   南城的第一场雪过后, 很快就要迎来农历新年。赵家的院子里, 从腊月份就开始挂灯笼贴窗花, 还保持着祖上传下来的传统。   这几乎是所有百年大家族里固有的习俗。   春节前,店里的服装销售是最后一个高峰期, 厂子里的员工们加班加点,在年尾时交了一份满意的产量记录。   腊月二十三, 过小年。   沈氏和大美联合一起办尾牙,就设在望南城。   美琪也办尾牙,就在对面的星海湖。   这真是巧得不能再巧, 婚礼是这样, 就连尾牙都这样。要说不是故意的,恐怕在哪里都说不过去。韩数笑意不变, 白露看样子,是一心想死咬着自己不放。   她乐意奉陪。   只不过以美琪的实力,包不下整个星海湖,而是和别的企业拼凑在一起的。   “无关紧要的人, 不用在意。”沈孝义站在女儿的身边, 女婿不在, 他终于能跟在女儿的左右了。   这种感觉还不错。   “爸,现在只有别人嫉妒我的份, 要难过也是别人难过, 我可是好得很。”   沈孝义难得笑了一下,“难怪你爷爷说,你是做大事的, 爸爸为你骄傲。”   韩数心下一暖,或许是血缘,或许是父女天性。对于这个才认没有多久的爸爸,她是完全不一样的感情。   当一个人把你放在心里时,你是能感觉到的。   她能感觉爸爸全心全意的爱,就算他没有说出来。   “我也很高兴能成为爸爸的女儿。”   沈孝义立马红了眼眶,掩饰般地转过头去。他多想女儿是长在自己身边的,他多想现在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女儿呆在一起。   像今天晚上一样,他可以和女儿寸步不离。   “好,好孩子…”   现在沈家的当家人是韩数,做为一个企业的带头人,韩数自然要上台讲话。她的肚子不小了,走路都小心翼翼,不光有沈孝义在身边扶着,后面还跟了两个保护人员。   她一上台,所有人集体鼓掌。   “大家晚上好,我很高兴在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下,无论是我们沈氏也好,还是大美也好,这一年都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多余的客套话我也不想多说,那都没有什么意义。我们最关心的是什么,就是实惠。只有公司赚钱了,你们才能拿更高的工资。所以我希望明年,我们能做出更好的成绩,得到更多的实惠。”   一时间掌声又起。   “我们沈氏在南城可以说是最大的一家服装企业,但是和全国的服装企业比起来,并不算什么。但是我有信心把我们沈氏做大,不仅是要全国闻名,甚至要在国际上也有一席之地,你们说能不能做得到?”   “能!”   “跟着沈副董,我们有信心!”   “再大声一点!”   “能!”   “好,既然大家有信心,我更是信心倍增。希望在来年的尾牙,大家的红包更厚,钱包更鼓!”   掌声过后,宴席开始。   对面星海湖的门口,白露站在寒风中,听着那整齐洪亮的“能”字,讥笑一声,“还真会带动别人的情绪,我们都看走眼了。心计最深手段最多的就是这个韩数,听说她在大学的时候,还有个白玫瑰的称号,依我看,什么白玫瑰,明明是一朵黑玫瑰。”   她的身边,是阴郁的沈书扬。   他眼神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认识的韩数和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清高女子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的性情怎么前后变化这么大。   仿佛毕业的时候,他们计划一起出国时,她还用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一转眼和自己分手,投进别人的怀抱。   难道真的像白露说的,韩数藏得太深。   “你怎么不说话,发现自己被人骗了,心里不好受?”白露眼尾一挑,睨向沈书扬。   那孙家一五口把她烦得不行,她想丢下不管,谁知道那一家人都是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撕不下来,天天恶心人。   “你怎么不说话?”   “你让我说什么?白露,你不要在别的地方受了气,就想在我身上撒气。你别以为我现在落魄了,我就要对你言听计从。你可不要忘记了,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   白露暗恨,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沈书扬都没有说过一句韩数的坏话。也不知道那个女人都给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好,我们不说韩数的事情,就说你那爷爷奶奶,你打算怎么办?”   沈书扬冷笑一声,“我说了,谁招惹的谁负责,我是不会管的。”   “他们可是扬言,要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去告我们。”   “让他们去告,他们有儿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一个养在外面的孙子来养。何况我根本就不想认他们,他们又没有养过我,我凭什么给他们养老?”   一家的吸血鬼,吸上了就别想甩开。   他隐约能想到韩数以前过的日子,要是真有这样的亲人,该是多么的不幸。   这种念头很快被他甩开,现在不幸的是自己,,他没有必要同情别人。韩数是沈家的孙女,又是赵家的媳妇,要什么有什么,哪里需要别人的同情。   他想起妈妈说过的话,要是他和韩数没有分手,现在的一切会完全不一样,那应该是他和韩数最好的结局。   那时候,到底是谁告诉韩数自己和朱紫青的事情?   他的眼神阴鸷,唇抿着。   “走吧,进去吧,有什么好听的。”   白露脸一白,这个沈书扬,眼睛瞎了吗?虽然她不想和沈书扬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是她一向以自己的长相家世为傲。   为什么在他的眼里,她看不到一丝男人对女人的不同?   他们包的是星海湖的一楼,要是白氏也是她的,现在她就有能力包下整个星海湖。白氏原本就是她的,凭什么让给那个野种。   还有那个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她不能输!   属于她的一切,她都要夺回来。   尾牙散后,沈孝义依依不舍地看着女儿离开。原本开车的是小张,看到驾驶座上的男人,韩数愣了一下。   时居最近事情特别多,赵时律连沈氏的尾牙都来不了,没想到他会赶过来接她。   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还代替了小张的位置。   “都说了不要你来接,让小张送我回去就可以了。”韩数嘴里嘀咕着,实际上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外面的灯火阑珊,空气中都似乎透着要过年的喜庆。现在的年味,还是很浓的,没有十多年后的那种寡淡。   “我自己接才放心,今天感觉怎么样?自己当老板后的第一个尾牙,有没有一点激动?”   她笑了一下,激动还真没有。甚至她都没有准备怎么发言,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像这样的尾牙,她前世经历过不少,早已驾轻就熟。   “我倒还好,就是你儿子好像很激动,一晚上不停来回折腾。”   “他又兴奋了?”赵时律扬起唇角,看了她一眼。   “对啊,他应该很喜欢热闹。”   突然赵时律打了一下方向盘,韩数身子一斜,“怎么了?这么急转弯?”   “没什么,有人抢道。”赵时律轻描淡写地说着,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一直尾随他们的黑色轿车,眼神幽暗。   韩数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快过年了,大家难免会喝些酒,这个时间段酒驾的人特别多。”   现在对于酒驾的惩罚没有后来的那么严厉,所以会有很多人不顾交通法则,顶风酒后驾车。   “你坐好,我们今天不回老宅。”   “啊?”   韩数下意识地抱着肚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他的表情严肃,手快速地打方向盘,急转拐弯,抢了黄灯。二十分钟不到,他们已经转了四五个路口,连她都不知道转到了哪里。眼看着地段越来越陌生,她的心提起来。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问,一只手紧紧地护着肚子,一只手拉着车顶的把手。   终于车子开上另一条大道,眼前的场景才慢慢熟悉起来。车速也渐渐放缓,他冷峻紧绷的脸松了一些。   车子进了一处高档小区,正是赵时律以前住的那个小区。   直到进了家门,韩数才心有余悸地问道:“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想撞上我们?”   他抿着唇,点头。   她坐在换鞋凳上,看着他蹲下来,替她脱鞋,换上粉粉的兔子拖鞋。脑子不停地转着,想害他们的人会是谁呢?   不,那人应该不知道他临时代替了小张的位置,所以是冲着自己来的。   谁会想害她?   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想到可疑的人。   杀人偿命,对方不可能那么傻。   “为什么?”   “不管是为什么,我都不会放过。”   他把她扶起来,坐到沙发上,“你不要多想,我会查清楚的。”   她点点头,看着他去烧水。   喝了一杯热水,心情平缓了许多。刚才她来不及多想,到现在才觉得有些后怕。要是他们的车子真的被撞上,会是什么结果?   就算是大人没事,可是孩子……   她的手下意识摸着肚子,肚子的孩子感应到她的温暖,踢了一脚。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别怕,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既然危机四伏,她以后呆在家里不出门总可以了吧。   他轻轻搂过她,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起感受着腹中的孩子。   “别怕,爸爸会保护你和妈妈的。”   她一下子埋进他的怀中,“我不怕,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谁要是想害她,想害她的孩子,她就和谁拼命!   “小火车的房间都弄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她一听,起了兴致,把刚才的那丝忐忑抛开。   一共是两个儿童房,一间是粉红为主的,一间是蓝色为主的。一看就知道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的。   定制的儿童床和柜子,细节之处设计得十分用心。   “不错,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嗯,我设计的,让工厂照着做。”   韩数靠在他的身上,托着肚子,眉眼温柔,“小火车,爸爸亲自给你设计的房间,你喜不喜欢?”   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眼一弯,仰着脸,“他喜欢。”   赵时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曾几何时,他觉得这个房子太大,太空荡。到如今,他觉得整个房子都变得温馨又合适,无论是房子也好,他的心也好,因为她,因为他们的孩子,变得满满的。   每当半夜里醒来,要不是摸到身边娇软的身体,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只有切实地抱着她,他才能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   参观完儿童房,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他立马扶她进了房间,梦幻公主的房间,粉粉的颜色让人心情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扶着她的样子仿佛一个公主和一个侍卫。   就是不知道在童话中,公主和侍卫会不会成为一对?   今夜气氛再好,似乎也不能做些什么。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哄着她入睡。等她睡着后,才慢慢地起身。   拿着手机在阳台上打电话。   “张叔,我和数数今天不回去了。”   “嗯,到这边有点事,就干脆睡在这边,让爷爷和我妈都不要担心,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挂了电话,又拨了一个号码,“帮我调几个地点的监控,要尽快,我等下把地点发给你。”   打完电话,他在阳台站了一会,看着外面的夜色,深邃的眼中暗涌翻滚,泛起滔天巨浪,遮天蔽日呼啸涌来。   握着手机的手紧紧地收紧,差点将其捏碎。   无论是谁,只要敢触他的逆鳞,他一定不会放过。   冯新民那边的速度很快,等第二天赵时律把韩数送回赵宅后,两人就到了交警大队。交警队长很客气,帮他们调出来需要查看的监控。   监控上可以清楚看到,昨天他们从望南城出来,身后就跟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那车子是一款老式的桑塔纳。   “赵总,这个车牌我们查过,是个套牌。原车主我们也找到了,可以证明他昨天根本没有开车出去。”   赵时律沉默着,对方既然有心制造车祸,当然不可能傻到被人那么容易查到。   在另一个路口的监控上,那辆黑色桑塔纳直接朝他们冲过来,要不是赵时律当时反应快,急速打了一个方向盘,一定会被撞上。   黑色桑塔纳一击未成,还追了他们一段路。   后来被他们甩掉了。   监控并不清楚,连车子里面的人都看不太清,只隐约看得出来是个年轻的男人,不到三十岁,身形有些胖。   “赵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很明显,这是一场蓄意的行为。仅凭套用车牌这件事情,交警队就有理由追查到底。   “辛苦你们了,一有消息,立马告诉我。”   赵时律和他们握过手,和冯新民一起离开交警大队。   大年三十一大早,沈家一家人都赶了过来,还有韩家一家三口。   宋玉慧没有来,说是还病着,不想折腾。更重要的是宋家在过年期间要摆新灵,她身为女儿应该在宋家帮忙。   没有人多说什么,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愿意提到宋家人。组合而成的一大家子欢欢乐乐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大年初一,按照南城的传统,一般都是小辈给长辈拜年,交好的人家相互串门拜年。仅限于上午,下午是拜丧年,去有新灵的相熟人家里还礼。   沈赵两家是百年大家,一大早就有人登门拜年。   进进出出的客人让赵家的老宅一次这么热闹,赵老爷子满面红光,沈老爷子同样欣慰不已,与来拜年的客人们寒暄。   十点左右,白云先带着白露登门。   所有人都微妙起来,看了看沈赵两位老爷子。   “赵叔,沈叔,新年好啊。”   白云先这人长了一张笑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拜年,总不能摆个冷脸,或者是作出不欢迎的表情。   赵老爷子呵呵一笑,“云先来了,快快请坐。”   “白露也来了。”沈老爷子面色不变,“这丫头能干,可惜和我们沈家没有缘份。”   “沈叔说的哪里话,露露当时嫁的可是沈家。书扬那孩子虽然不是沈家的血脉,却是在沈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就算是搬出来了,也是半个沈家人。”   白云先的话沈老爷子不置可否,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   “我老了,孝义不喜欢生意场,一心扑在教书上面。我们沈家现在都是我孙女做主,那些个关系啊生意啊,她说了算。我呀,以后就享享清福,逗逗曾孙子,其它的管不了了。”   白露脸色变了一下,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韩数的人。   家里来往的人多,有沈赵两位老爷子坐镇接待客人,谁也挑不出来理。韩数被长辈们一致要求不要下楼,就在楼上好好休息。   “韩老板怎么不在?我还想和她讨个生意经。说起来我当时开服装厂,是宋阿姨同意的,也是沈氏的分厂。谁知道后来…我们美琪倒变得不尴不尬,弄得我骑虎难下,里外不是人。厂子里还有那么多人要吃饭,我是硬着头皮…”   “白小姐,我曾经说过,你要是经营不下去,我们沈氏可以收购你们的服装厂。你既然这么为难,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一定给你一个特别实在的价格,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韩数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声音飘了下来。   她里面穿着米色灯芯绒配碎花纱纺的韩版孕妇裙,披着一条大红的厚羊绒披肩。屋子里有暖气,倒也不冷。   大红的披肩是赵远芳让她披的,新年红红火火,寓意好。   她最近丰腴了一些,除了肚子变大以后,脸和四肢并没有多少变化。从怀孕之后,她脸上的皮肤越发的白嫩细滑,被大红的颜色一映,白里透红,气色红润。   赵时律就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像是对待珍宝。   他依然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冷峻的眉眼,修长的身材,加上本身的气势,让白露的心加快跳了起来。   “赵总和沈副董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啊。”   “就是,赵老爷子好福气,沈老爷子好福气啊。”   沈赵两位老爷子被客人夸得一脸高兴,满心的骄傲。   赵时律和韩数已到了大厅,和在场的客人们打了招呼。韩数的眼神落在白露的身上,微微一笑,“白小姐,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白小姐要是觉得经营不下去,可以随时来找我。”   “多谢韩老板了,只是我这个人性子犟,不撞南墙不回头。当时开美琪厂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那时候宋阿姨同意了,我想着有沈氏的支持,我这个厂无论如何也能开下去,就当是练个手。谁知道出了后来的事情,厂子弄得不上不下的,又招了那么多的工人,机器都买了,总不能放手不管吧。”   这是在埋怨沈氏过河桥的意思。   韩数笑容不变,白露为什么想开服装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为什么。现在还有脸说自己委屈,指责沈氏摆了一道,真会甩锅。   “白小姐,我怎么听着你在埋怨我们沈氏坑了你。据我所知,我们沈氏一直都没有开分厂的计划,我们现有的厂地完全可以用。就算是要扩大规模,我们也只会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再盖厂房,不存在会另设一个点开设分厂。而且我问过宋总,当时她压根就没有同意开分厂。是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开一个服装厂,还打着沈氏分厂的名义。那时候你是沈家的儿媳,宋总为了不驳你的面子,并没有澄清。我想问一问,白小姐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诉苦,把自己说成委屈的一方。   赵老爷子眼里精光一现,和沈老爷子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沈老爷子眼一眯,这个白露,心思还真不少。想把错都推到沈氏的身上,把自己说得多么艰难,好让别人误会。   好在孙女反应快,一下子就揭穿对方的目的。   沈氏交到数数的手上,再放心不过了。   白露被她堵得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白云先呵呵笑起来,“我们家露露不会说话,不过这孩子心眼实,当时开厂确实是想着有沈氏的支持,谁能想到现在变成她自己单打独斗,她心里有些委屈,也是在所难免的。”   韩数才不想听他们和稀泥,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场,总不能以后传出一个沈氏人刻薄的名声。   “白先生这话我不赞同,当初是白小姐自己执意要开服装厂的,沈家所有人都没有同意,她还是一意孤行。至于她为什么要开厂,只有白小姐自己心里明白。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那么一切的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和后果就得自己承担,总不能把错推到我们沈氏的头上。她是一个成年人,这个道理总能明白吧。”   “韩老板,我说什么了,你要这样处处针对我?我不过是说了一下事实,当时我开工厂确实是想着有沈氏的支持才开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开服装厂?我也只是略略地提了一下,就引来韩老板这长篇大论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白露做出无辜的样子,眼神还瞟了赵时律一下。   韩数低头一笑,复又抬起眼眸,“白小姐大年初一跑到我们家里来诉苦,我都没有说什么,你还委屈起来了?你说我针对你,这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我针对你什么,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针对的?倒是你处处在针对我,我们大美开在美琪的前面,你是在我开服装厂之后开的厂,更巧的是名字里都有一个美字。”   “这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我开专卖店,你也跟着开专卖店。你开专卖店是你的事情,偏偏你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把你们的专卖店就开在我们挚爱一生的隔壁。要是只有一两个店面这样我也就不说什么,关键是你每个专卖店都开在我的店隔壁,你说到底是谁在针对谁?” 第81章 隔山观虎斗   来给赵沈两家拜年的人大部分都是南城叫得上名字的, 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往来。无论是人情上还是生意上。   生意场上, 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背后使暗招。   白露的志专卖店还没有开张,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听韩数说出来,大家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复杂。   连店都开在别人的隔壁, 要说不是故意针对,谁信哪。   白露应该是有备而来, 韩数说完后,她脸上流露出惭愧的表情,“原来是这件事情, 我还真没有想到。韩老板误会我了, 我根本就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我没有开服装厂的经验,也没有经营服装业务的经验, 以前想着能依靠沈氏,有人领路我跟做就可以。现在我不能依靠沈氏,只能别谋出路。别人都说韩老板能干,把服装厂经营的有声有色, 我心里特别的佩服。我就想和韩老板学一学, 怎么做经营好服装生意。至于专卖店选址, 确实是我故意和你们的店在一起的。因为我自己心里没有底,和你们靠在一起, 我心里踏实一些。你放心, 我们绝对不会抢你们的生意。”   狡辩。   韩数心里冷笑着,这个白露还真有白莲花的做派。   事情被她这么一说,倒还真没办法反驳。怪不得她一来就诉苦, 原来是为了后面的事情做铺垫。   专卖店开在一起,衣服的款式一起,她一句向自己学习就可以全部盖过去。   她说不抢生意,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赵远芳的脸色很淡,以前还觉得这姑娘不错,现在看来能力应该是有些的,就是心术不太正,幸好没和时律在一起。   “我们家数数在经营服装确实有一套,露露你想跟着数数学可以明说。你弄这一出,不了解内情的都会以为你是在针对我们数数,针对沈氏,针对赵家。做生意就要大大方方的,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无论原因是什么,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你说是不是?”   白露能说不是吗?   “赵阿姨说的是,是我自己想多了。我是怕韩老板对我有误解,不肯当面教我,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白云先腆着笑对大家道:“我家露露性子单纯,做事情就只想着做好,很多时候考虑得不太周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人给得罪了。还请你们多担待一些。”   韩数也笑了一下,“白先生真是客气了,白小姐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就是太聪明了,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白氏父女俩脸色一变,他们真没料到韩数会这么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客人上门的时候,赵家一向讲究,不会在正月里和别人生龃龉,更不会落别人的脸面。   而现在,当韩数那句话说出来后,并没有听到赵老爷子的喝斥声,也没有听到赵远芳的制止声。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心眼一转就知道赵家人的态度。   “韩老板对我实在是误会太深了。”白露失落地低下头去,“可能是因为之前我们白家和赵家走得太近,后来我又嫁进过沈家,所以韩老板才会觉得我别有用心。我其实真的只想把服装厂经营好,做人要有始有终。我既然开了厂,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厂里的工厂着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工厂倒闭吧。”   凡事不能太过的道理韩数懂,尤其是新的年头,总不能图一时的怼人痛快,就把好好的大年初一搞僵。   “原来是我误会了白小姐,既然话说开了,也没有什么。做服装的企业很多,开专卖店的企业也很多。白小姐想学我,那一定要多努力,别到时候追不上了,反倒怪我走太快。”   “一定一定。”白露也假笑起来。   关于公司的事情话题到此为止,大家又扯起闲话来。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赵老爷子给了韩数一个大大赞许的目光,和沈老爷子对视一起,两位老人交头接耳两句。   正说话的时候,又有客人来拜年。是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在座的没有人认识。赵远芳估摸着他的长相,迟疑起来。   “赵爷爷,赵姨,家父巩家强,我叫巩涛。”   “原来是你,怪不得我觉得有些眼熟,你都长这么大了。”赵远芳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巩涛,“你爸妈身体还好吧?”   “多谢赵姨关心,我爸妈身体都还好。”   巩家强是赵远芳的前夫,前夫的儿子上门来拜年,一般人都不会欢迎的。但看赵远芳的脸色,似乎毫无芥蒂。   韩数和赵时律眼神交汇,同样觉得不太合常理。这个巩涛看起来年纪不小,应该和赵时律差不多,小不了多少,到底是怎么回事?   巩涛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伸出手,“这位就是赵大哥吧,你好。”   “你好。”   “赵嫂子好。”   韩数也跟着回了一句好。   在场的很多人是认识巩家强的,大家开始转围着巩涛问一些话。都是聪明人,没有人问巩涛的身世,围绕着学业之类的话题和巩家强工作的事情寒暄。   当得知巩家强从一个地级市调到另一个副省级市当市长,大家都恭贺不已。   巩涛长得五官端正,不算很帅,看起来很稳重。   听他自己说,他才从国外回来,以后可能会在南城发展。   他这一说,赵老爷子就明白了。就跟古时候一样,新人想混进圈子,要先拜码头。赵家在南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巩涛自然不会放着这么好的关系不用。   “你不准备接你父亲的衣钵了?”   一般来说,子承父业,巩涛应该会从政。   “我志不在政治上,反倒喜欢做生意,家父也是同意了的。”说到这里,他的嘴角若有若无地挂上一个苦笑,“家父虽然同意了,却不允许我在他任上的城市发展,怕别人说闲话。想来想去,南城最合适。”   也是,父亲二人一个从政一个从商,还在同一个城市,肯定会被别人盯上。就算巩涛能力再强,恐怕别人也只会说他是靠父亲。   从这点说,这个巩涛还是有主见和志气的。   之所以会选择南城,无非是巩家在南城还有些影响,再加上一些人脉,有利于巩涛前期的发展。   “年轻人出来闯事业是好事,你准备做些什么?”   “我在国外呆了好几年,对国内的形势也一直关注。我觉得国内近些年的发展势头很猛,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一天比一天高。我知道时居是做家装的,我想和时居合作。”   赵时律抬起头,看着他,“怎么合作法?”   “我准备做房地产,到时候装修方面肯定会找时居,互惠互利。”   房地产?   赵时律的眼神眯起,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白氏父女的身上。巩涛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一些,而且为什么偏偏是房地产?   “真是巧了,我们时居也有进军房地产的打算。”   巩涛似乎愣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没有关系,有钱大家赚,南城这么大,不可能一家独大。”   “巩先生要是想了解南城的市场,我们白氏倒是有一些经验。我们去年就准备开启湖庭一号的项目,地已经拿到了,就是有些手续还没有办下来。要是巩先生感兴趣的话,以后有空谈谈。”   巩涛好像才注意到白云先一样,略微迟疑,“我听父亲提起过白叔,白家和赵家交情最深,在酒店方面发展得不错,有空我一定上门讨教。”   “客气客气,不敢当,就是交流一下经验。”   赵老爷子睿智的眼神看着这一切,嘴角似乎露出讽刺的意味。转而喝了一口茶,又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了。   赵时律垂着眸,并没有刻意与巩涛说话。巩涛并没有久呆,客套寒暄过后,他就告辞了。   他的到来,让在场的人都若有所思。   巩家和赵家的联姻,大家都是知道的。赵远芳嫁进巩家十多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巩家强也是头婚,前面没有儿子,这个巩涛是哪里冒出来的。   心里打着官司,面上是不会显露出来的。   赵远芳也没有解释,觉得没有必要。   她和巩家强当时结婚,就是一场交易。   巩家帮赵家渡过难关,而她则帮巩家强打掩护。巩家强那时候已在市委工作,巩老爷子更是在高位上。   那样的家世,是不允许巩家强娶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妹。   巩涛的妈妈就是那个打工妹。   巩家强会选择赵远芳,就是两人协商好的,相互帮助只做朋友,做一对有名无实的挂名夫妻。后来巩家强越升越高,巩老爷子也退下来了,巩家就是他说了算。   他这才和赵远芳离了婚,娶那个打工妹进家门。巩涛是早就出生了的,对外说是打工妹前头生的儿子,跟着姓巩。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客人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告辞。赵家人虚留一把,当然不可能有人真的在大年初一留在主人家里吃饭。   白云先和白露父女俩真是够能忍的,脸皮也厚,非要等所有的客人告辞,他们才最后告辞。   韩数对于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他们是想让别人以为他们白家和赵家关系紧密,和沈家关系也不错。以后在南城,看在赵沈两家的面子上,其他人对白家会高看一眼。   论脸皮厚心眼多,白云先在南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这个白云先,真滑头。”沈老爷子摇摇头,看一眼赵老爷子,“你怎么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还一路提携?”   “我都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谁能想到老实巴交的人会生一个心眼多成筛子的儿子。”   “真老实巴交的人养不出来这样心眼多的儿子,你一向不注意细节,说不定一直被人蒙蔽,才会看不清别人的真面目。”   沈老爷子摇着头,替自己的老友不值。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的,老友性子其实算单纯的。   赵老爷子被老友这一提醒,不知想到什么,黑着脸。   韩数一直观察着婆婆的脸色,发现她对巩涛完全不排斥,就像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目光。这让人心生疑惑,她记得婆婆嫁进巩家十多年,也没有听说巩家强前头有孩子的事情。   这个巩涛是怎么回事?   趁着赵远芳让她上去休息的时候,她问了赵时律。   很显然,赵时律也不太清楚。   “你觉得妈嫁进巩家的事情不简单。”   说穿了,应该是一场交易。   “你不觉得这个巩涛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赵时律解西服扣子的手就停了一下,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你也看出来了?”   “你也有这种感觉,对不对?看来他来南城的目的并不单纯。你说他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弃政从商,本身就不太合情理。他说做生意,偏偏就是房地产。我不是说他不可以做,而是有一种感觉,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就是女人的直觉…我觉得他和白氏有一腿。”   不是她草木皆兵,而是太过巧合。   白云先今天为什么要带白露登门,来摆姿态是一个方面。白露的目的应该是让大家知道,美琪之所以处处模仿大美的原因。   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巩涛。   她总觉得巩涛之所以会今天上门拜访,似乎是和白家约好了的。   赵时律已经脱下西服,随手搁在一边。   “直觉?”   “就是女人的第六感,男人应该没有这个东西吧。”她抱着肚子,立在一边。   他狭长的眼刷过她的脸,“我没有第六感,我有第七感。我一直感觉你就应该会嫁给我。”   她脸一红,不想他会说到这个。   转而低下头去,他这个感觉错了。在前世里,她可是嫁给沈书扬了的。会不会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所以他才一个苦苦等着。   情绪有一瞬间的低落,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   她自己失笑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何必纠缠前世,人应该享受现在,放眼将来。现在她嫁给了他,将来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跟你说正经的,我觉得个巩涛来南城,绝对是有一定的目的性。”   虽然巩涛表现得特别自然,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一种敌意。   是针对赵家的。   “不管他要做什么,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没错,巩涛无论想做什么,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正月初八,时居和大美沈氏都开工了。韩数还是没有出门,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全家人一致认为,在生孩子之前,她就呆在家里最安全。   大美那边的开工礼沈老爷子亲自去了,沈氏这边是宋玉慧主持的。整个正月,韩数都没有见过宋玉慧。宋玉慧也没有来赵宅,倒是让人送了一些东西过来。   正月一过,美琪的专卖店开业了。   与此同时,美琪另一家隔壁的店也开张了,名字叫作新潮。   那家店也是卖衣服的,而且款式和挚爱一生也很像,价格却比美琪还要便宜。一开业就是广发传单,买一件送一件,打得美琪措手不及。   美琪是一件八折,两件七折的宣传,原本就是想在价格上占尽优势,把挚爱一生的一部分客人抢过来。   对于追求品牌,并不在乎钱的客人来讲,价格战没有意义。   但对于只看重价格的客人来说,美琪比起挚爱一生更有吸引力。   可是千算万算,隔壁还有一个新潮。   新潮的衣服款式差不多,而且样式更多,促销力度十分的大,相当于全场五折。两家选择在同一天开业,美琪几乎被新潮抢走了大部分的客源。   白露一听到这个消息,哪里坐得住。   “怎么回事?那个新潮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们老板是谁?懂不懂规矩,竟然打五折,分明就是和我们美琪过不去。”   “白总,我们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我看到有人装修还特意问过,之前都说是卖鞋子的,谁知道竟然是服装…”市场经理小声回答着。   白露火冒三丈,“你们死人哪,他们说卖鞋子,你们就傻傻地相信,就不知道多打听一下。”   “就算是知道他们卖衣服,我们又能怎么样?”   “你说什么,大点声!”   “白总,我们如果早就知道他们是卖衣服的,又能怎么办?”   白露青着脸,咬牙切齿,“怎么没有办法?当然是让他们的店开不起来。”   市场经理不敢说话了,心里有些不赞同。美琪开在挚爱一生的隔壁,也不见挚爱一生拦着不让他们开。   白总想打压别人,可是市场那么大,打压了一个,还会有另外一个。   “你们都哑巴了?有什么办法快点说啊,沈经理呢?赶快把他给我找过来!”白露气呼呼地坐在老板椅上,觉得自己是养了一群的废物。   关键时候沈书扬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沈书扬正被孙家人缠住,根本脱不了身。孙阿婆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玉柱啊…你看看你儿子,长得真像你啊…”   “说吧,你们要什么?”   孙阿婆一听,松开手,面露喜色。   “那个房子住在太挤了,你让你媳妇给我们三套吧。一套我和你爷爷住,一套就给你大伯一家,还有一套给你大哥结婚用。”   沈书扬都要气笑了,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   “行啊,你们有本事找白露要去。我实话告诉你们,我一分钱都没有,只有白露能帮你们。”   他一甩手一抬腿,大步进了厂区。   白露派出来的人一看到他,连忙跑上前,“沈经理,你快到会议室,白总在发脾气。”   “发什么脾气,今天不是专卖店开业吗?她不去店里,怎么还在厂里?”   来人一脸的为难,小声道:“有人跟我们抢生意,今天专卖店的生意很不好,白总发了很大的脾气。”   沈书扬狐疑地看来人一眼,他们美琪本来就是去抢挚爱一生的生意,怎么反倒让别人抢了生意?   他一出现在会议室,白露就瞪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   “碰到了孙家人,怎么回事?谁抢我们的生意?”   白露听到孙家人,头就疼,现在是更疼了。她抚着额头,对市场部的经理道:“你跟沈经理说一说…”   市场部的经理把新潮抢走美琪生意的事说了一遍。   沈书扬皱起眉头,“有没有查到家个新潮的幕后老板是谁?我们每个专卖店的旁边都开了一家新潮,很明显对方是针对我们来的。”   这一点白露也想到了。   甚至她感觉是韩数做的。   可是转念一想,韩数有挚爱一生,不可能再开一个新潮,自己抢自己的生意。   此时的韩数,肚子已经很大。为了生产轻松些,她谨记着医生的话,每天一有空就在院子里走上几圈。   赵远芳陪着她,婆媳二人边走边说话。   “我刚听到你一直在接电话,好像是又开了专卖店?”   在年前的时候,她就有了计划。一下子收购了两个小型服装厂,加班加点地赶制衣服,就是为了和美琪赶在同一天开业。   两头受夹,她就是要挤死美琪。   “美琪在我的挚爱一生旁边开了店,其目的性不言而喻。别人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于是我就在美琪的旁边开了店。今天美琪开业,我的新店也开业。”   她这一解释,赵远芳就明白了。   “你这样做,成本收得回来吗?”   韩数微微一笑,“妈,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我们挚爱一生走的是中高端市场,针对的消费人群并不差钱,大部分不会因为价格而选择更便宜的衣服。美琪开在挚爱一生的旁边,就是冲着挚爱一生来的。如果我用挚爱一生下场和美琪斗,就太掉价了。所以我弄了一个新潮,专门来和美琪打价格战。”   “而挚爱一生,只要隔山观虎斗,无论谁输谁赢,都影响不到它的头上。再说我既然弄出一个新潮,就势必一定要挤掉美琪。美琪挤掉后,我一手挚爱一生,一手新潮,进可中高端,退可平价化,两头都不误。”   赵远芳听了她的一番话,连连感慨,“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要是我处理这件事情,我就想不到这个法子。看来我们早早退休是明智的。”   “妈,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事情都是逼出来的。美琪不来这一招,我也想不到这样的反击方法。”   “是啊,很多事情都是被人推着走的。” 第82章 百感交集   韩数看着她怅然的表情, 知道她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 她不想说, 自己也不会追问。   其实自己比较好奇她和巩涛爸爸之间的故事,但自从那天巩涛来访过来, 家里人都没有再提起过。   韩数想着,或许对于婆婆来说, 那场婚姻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吃完晚饭后,新潮所有店面白天的销售业绩都摆在韩数的面前。她拿起来一一看过,面上波澜不惊。   助理小胡观察着她的脸色, “副董, 销售额我算过,虽然一天下来走的量比较大, 但是扣除成本和员工的工资,盈利很少。而且因为是第一天,有爆发式的销售业绩,明天会有所下滑, 越到后面越会趋于平稳, 你要有心理准备。”   韩数放下报表, 眼神平静,“这个在我的预料之内。如果我猜得不错, 明天开始美琪也会买一送一, 到时候两家竞争,销售额会呈断崖式的下滑。”   “那副董为什么…”   小胡想问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她微微一笑,“你觉得我们的挚爱一生怎么样?”   “挚爱一生是副董的心血, 无论是衣服款式还是质量,都是你一手把关的,走的也是中高端的路线。从开业到现在,销售业绩一直稳中有升。”   韩数从报表中抽中一份,“从报表上看,今天美琪和新潮争斗,并没有影响我们挚爱一生的销售量。美琪之所以选择把店开在我们挚爱一生的隔壁,目的就是和我们对上。如果我们用挚爱一生与它相争,太划不来。”   小胡恍然大悟,所以新潮就是专门来和美琪打擂台的。   “副董高明,我明白了。那我们明天…”   “明天依旧是买一送一,美琪也会买一送一,他们不可能让利更多,否则就要亏本了。新潮存在的价值就是和美琪斗到底,如果能赢固然最好。败是不允许的,两败俱伤才是它们最坏的结局。”   这就看谁的资金雄厚,能够支撑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与此同时,白露也在看今天的销售报表。她是越看脸越黑,最后“啪”地一声把报表扔在桌子上。   “今天是开业第一天,这就是我们的销售情况,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宣传有没有到位,店里的销售人员有没有服务到位?”   “白总,是因为新潮…”   无论美琪怎么宣传,怎么服务好,新潮的促销力度在那里,美琪哪里比得过。一早开始的时候就有人劝白露和新潮一样,买一送一。   白露算过账,没有同意。   所有衣服买一送一,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盈利的。就是利润太薄,达不到理想中的预期。所以她没有同意。   不过照这样下去,如果不加大促销力度,很快就会被新潮抢走客源。   白露深吸一口气,转向沈书扬,“那个新潮是什么来头,查到了吗?”   “我派人查过,新潮的货都是从外市运进来的。至于是哪家厂生产的,我还在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你说说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吃闲饭的,让一个外地来的人抢占我们的市场,和我们对着干,你让我们美琪的脸往哪里放。”   “白总,那我们明天怎么办?”   一提到这个白露就来气,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买一送一,她就不信,地头蛇还挤不走一个外来户。   “和他们一样,我们也买一送一。”   她心里暗恨,看来应该出去一趟,打听一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白家在南城有人脉,她就不信还赶不走一个小小的外地商户。   而且她怀疑,这个外地商户肯定和韩数脱不了关系。   要不然,事情不可能这么巧。   谁知道她陪着笑脸,去见那几个重要的人物,别人都跟她打着官腔。说什么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生意人,没有做文章的必要。   又说什么商场上竞争是正常的现象,百花争鸣才是一个城市发展的目标。   气得她心里不停骂人,脸上却还要陪着笑。   等她从最后一个人家里出来,已经很晚了。心里烦燥不已,看着路边的酒吧,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停。   纵情欢喜的男女们随着音乐在舞池中扭动着身体,他们的脸上没烦恼,只有眼下短暂的快乐和醉生梦死的表情。   白露坐到吧台前,要了一杯鸡尾酒。   一杯不够,又来了第二杯,第三杯…   期间不停有男人过来搭讪,她一一拒绝。喝得有些头昏之时,感觉自己被男人围住了,其中一个男人还试图来搂她。   她一把推开,“滚,什么玩意儿。”   那个男人嘻嘻笑着,又靠过来。   她心生厌恶,又没有力气,被那男人给抱住。男人的手不安分,一边乱摸着,一边还要给她灌酒。   “滚…”   “美女,你是不是寂寞啊?来,喝了这杯酒,你就不空虚了…”   那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酒,想往她嘴里灌。她摇着头,不肯喝,那人加大了力气。她心里警铃大作,暗自后悔独身一人来到酒吧。   就在这个时候,沈书扬走了过来,一把拉开那个男人。   “你谁啊?”   “我是她老公,快放手。”   那男人本来就是来找乐子的,并不想惹麻烦。虽然可惜这么一个大美女,还是悻悻地放开了白露。   白露迷着眼睛,认出了沈书扬,也看清出了他脸上的讥笑。   心头一个恼火,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一到外面,冷风一吹,人又清醒过来,冷冷地看着一边袖手旁观的沈书扬。   “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白小姐愿意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我还以为白小姐多有能耐,原来这么一点打击就受不了,跑到酒吧来买醉。”   “哼,你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软饭男三个字,刺痛了沈书扬的心。虽然他曾经在别人的话里话外听出这个意思,但这样明明白白听到的,只是这一次。   他的目光阴鸷,一下子到了她的面前。   她被他的眼神一惊,下意识捂住胸口,声音都变了,“沈书扬,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现在只有我收留你,你要是敢……”   “你怕什么,我虽然落魄了,但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别说你现在一副酒鬼的样子,就算是洗干净脱光光躺在床上等我,我都没有兴趣碰你一下。”   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而言,这样的话都是极尽羞辱。   “你…你无耻…”   “我无耻?白小姐你搞清楚,我不想上你就叫无耻。那天下无耻的人多了去。你知不知道赵时律为什么不喜欢你,连我落魄到这个地步都不想上你,何况是人家高高在上的赵总。我劝你要有自知之明,别以为有一张好皮相男人就喜欢了。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是看清楚你的真面目,都会觉得恶心,哪里还会愿意碰你一下。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不用防着我,我是真的没有兴趣。”   他说完,从她身前越过去,径直走了。   她“呸”了一声,一看就是去朱紫青那里。   恶心的男人。   连他都敢看不起自己,她狠狠踢了一下车子,坐了进去。打了电话给司机,这才靠着休息。脑子里晕晕沉沉的,想起公司的事情,骂了一声。   第二天美琪也开始买一送一的活动,相似的产品风格,相同的促销力度,一下子就没有太多的新鲜感。   到了第三天活动结束后,两家的销售额都不算理想。   这个结果早就在韩数估计之内,倒没有太大的惊讶。倒是白露很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以为自己提高的促销力度,销售额至少会翻番。   沈书扬已经查到新潮的生产工厂,把资料交到白露的手中。   “你是说这两个服装厂是年前才转让的?”   “没错,具体转让给谁了,还知道。因为这两家到目前为目除了换老板,并没有任何的人事变动。”   白露把资料一摔,“不用查,一定是韩数做的,阴险的女人。”   除了她,白露想不到还会有谁会针对自己。   “沈书扬,你看没有,这就是你以前喜欢过的女人。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会和这样一个心机深手段多的女人处对象?”   沈书扬脸一沉:“白总,我们现在谈的是公事,请你不要把我个人的私事扯进来。”   后悔吗?   当然是后悔的。   如果当初他没有和韩数分手,那么他现在的处境会完全不一样。他只是想不到,以前那么清高冷淡的女人,竟然一转眼成了商场的女强人。   “到了现在你还维护她,真是一个大情圣。好,我们不说你们的私事,就说现在要怎么办?买一送一都是这样的业绩,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没有人出声,白露冷笑一声。   “她韩数想挤垮我,我偏不让她如愿。既然她要比,那我们就比到底。从今天开始,只要新潮一日不关门,我们就一直买一送一。”   新潮和美琪之间的拉锯战正式开始,一般新店开业三天活动结束后,就要恢复正常经营。然而白露一心想新潮关门,继续买一送一。   韩数得到消息,只是轻轻一笑,说了一句奉陪到底。   因为打擂台,两家从开业以后一直都以买一送一的形式营业。倒是印证了韩数最坏的打算,两败俱伤。   白露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光顾着对付新潮,把挚爱一生全部抛在脑后。在两家的商战中,挚爱一生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   韩数手中有两张牌,一张牌烂了,还有另一张。   然后白露只有一张牌,一张牌烂,全盘皆输。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感到力不从心。   首先是资金跟不上,回报太少。加上工厂还要运行,那些订单都是要交完货才付尾款的,前期都是在垫付。   白氏那边完全指望不上,白云先把她防得严严实实,林雪峰已经逐渐掌握了白氏大部分的业务。她嘴里都起了燎泡,人也一天比一天阴沉,一天比一天执着。   越是四面受困,她就越是把所有的账都算在韩数的头上。她始终认为,如果没有韩数,她绝不是现在的样子。   韩数一直都在赵家老宅云淡风轻地养着,她不敢拿孩子冒险,自从那天之后,除了产检,根本不会外出。   别人想再害她,也找不到机会。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夜里都翻不了身,只能侧睡,睡到一边身体都麻了。每当这个时候,她总能感觉有人在轻轻按摩她的身体。   三月底的夜晚,天还有些凉。   迷糊之中,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要上厕所。她到处找啊找,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地方。   她大喜,感觉自己要忍不住了。   赵时律最近心都是提着的,临近产期,他夜里一直警醒着。突然摸到被子里有些湿滑,心一惊,又摸了一下。   她的身下好大一片湿,像尿床了一样。   这是…   “数数,你醒醒……”   韩数在梦里刚上完厕所,就听到有人叫她。一听是他的声音,心想是不是自己躲着上厕所被他发现了,真是丢死人。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嘴里嘟哝着,“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她眨眨眼,看清房间的情形,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我…我刚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抱起来,把她抱在床上另一边干净的地方。她这才看到床单上那一大片水渍。脑子里“嗡嗡”一片。   她尿床了!   “可能是羊水破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痛不痛?”他关切地问着。   她摇摇头,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羊水吗?我怎么感觉我是失禁了……”   他一愣,失禁?   刚才明明摸着有些滑,不像是尿液,“去医院吧,让医生看过后再说。”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小张打电话。   挂了电等方面后换衣服,然后又给她换衣服,把准备好的产包拿出来。   她茫然地看着他,还有些不相信自己马上就要生的事实。看着他一直忙看不停,沉着冷静的模样,觉得很心安。   看样子,他做过不少的功课,才能这样有条不紊。   唯有他紧抿的唇,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收拾好后,一手提着产包,一手扶着韩数。两人慢慢地下楼,经过二楼时,赵远芳听到动静,开门急问:“怎么了?”   “应该是破水了。”   “那赶紧…”她急起来,“东西都是准备好了的,我们快走。”   “妈,你别急,时律都准备好了。刚才打了电话给小张。”可能是因为赵时律很镇定,连带着韩数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虽然没有生孩子的经历,可是有他的陪伴,她不惧任何事情。   夫妻二人的冷静感染了赵远芳,她也很快冷静下来。换了衣服跟上他们,没有心动赵老爷子,一行人出了大门。   小张早就等候在外面,上前接过赵时律手中的产包。   韩数的产检一直都是在美和医院做的,生产也安排在那个医院。私立医院收费贵私密性高服务也很到位。   她的产期就在最近,所以一早就和医院的医生打过招呼。   美和医院一接到他们的电话,立马安排了经验最丰富的医生待命。   在车上的时候,韩数开始觉得肚子有些隐隐的痛。赵远芳和她坐在后座,拉着她的手,“这个孩子真会心疼妈,你都破水了,到现在才痛。”   韩数努力挤出一个笑,温柔地抚摸着肚子,“他一直是个听话的,我从怀上他后,就很少吐过。”   赵远芳慈爱地看着她,目光柔和。   “这世间的儿女都是债,有些是来讨债的,有些是来还债的。”   她心一动,看着自己的婆婆。   赵远芳说完这一句,就没有再说了。数数和沈夫人的关系,大家看在眼里,也不好多说什么。无论数数认不认沈夫人,都是人家母女俩的事情。   做为旁观者,不宜多劝。   不过同样身为母亲,她当然希望数数和沈夫人关系能缓和。   韩数低下头去,肚子还隐隐痛着。儿女都是债,对于宋总来说,自己是讨债的还是还债的。她想起听过的事情,都说宋总在怀她的时候吃了很多的苦。   吃什么吐什么,吐到在医院挂水。   现在自己又和对方的关系这么冷淡,对于沈夫人来说,自己肯定是来讨债的孩子。   到了医院,她很快被安排检查,私立医院有私立医院的好处,何况他们还是VIP客户。一查宫口都开了四指,立马被推进产房。躺在产床上,肚子的痛一阵阵密集起来。   她咬着唇,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分裂。   “赵太太,你放松一些。你这宫口开得快,等下生产的时候应该会轻松一些。”   医生不停让她放松,她想挤出一个笑,无奈一阵痛袭来,额头已是汗湿一片。产床的旁边,赵时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只手不停给她擦着汗。   她突然想哭。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是不是很痛?”他心疼地问着,又问旁边的医生,“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减轻她的痛苦?”   “没有。”   “我不是因为痛……”   她不是因为痛才想哭的,是因为什么呢?她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即将看到自己的孩子,她不知不觉就想哭了。   当年,宋总会和她一样吗?   忍着痛,期待着自己的孩子。   婆婆的那句话,让她突然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如果没有前世,那么此刻站在宋总的角度来看,自己这个女儿肯定是个来讨债的。   怀的时候艰难,现在关系又冷淡。   这样的孩子,不是来讨债的是什么?   “我是百感交集……”   只有女人才会懂,她此刻的心情。   他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他何尝不是百感交集。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她此刻在受苦,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   他们自小相识,他很少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脆弱得让人心疼。她痛哭的声音像一根根刺一样,一道道地扎进他的心里。   他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着眼泪,突然一把抱着她,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们就生这一个,以后不生了。” 第83章 新生   她想笑, 想说他是傻子。   可是她笑不出来, 身体很痛, 痛到让人五官扭曲。但是他的话还是起到了作用,她觉得自己浑身又多出了一些力量。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要怕…不要怕,数数…”   他一直轻喃着, 眼前的女人正在给他生孩子。他能记得她小时候的天真,也能记得她少女时期的冷淡,记得最深的是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点点滴滴, 桩桩件件。   时光如梭, 他们走过了这么多年。期间曾经形同陌路,曾经相隔两地, 曾经没有交集。最后他们有了孩子,走在一起。   他不停亲吻着她汗湿的额头,恨不能以身代之。   医生和护士们站在一边,有些羡慕起来。   都说赵总和赵太太青梅竹马, 夫妻关系非常好。这一看还真是名不虚传, 很难想象像赵总这样的男人, 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所以说无论什么样的金刚铁,遇到心爱的女人, 都会变成绕指柔。   韩数痛到不想说话,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体之上。那种骨头都在分离的痛,那种无法言喻的撕扯感,不由让她咬紧牙关。   不想他太难过, 她忍着痛,满头大汗地点头。   她的手揪着他的衣服,哭声渐止。在这样的时候,就连哭都是极为耗费精力的一件事情,她还要留着力气生孩子呢。   不知赵远芳是从哪里弄来的保温桶,“来,数数喝点鸡汤。”   鸡汤放了参片,能闻到参的药味。   赵时律担忧地看一眼痛到说不出话的妻子,“妈,数数痛成这样,怎么吃?”   “想办法吃一点,等下就有力气了。生孩子是世界上最苦的事情,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先喝汤,要是可以的话,再吃一点饭,我让胡姐早就准备了。”   临近韩数的产期,赵远芳就一直提着心。也不知道是哪天会发动,就让胡姐天天晚上备好鸡汤和饭菜,以备不时之需。   韩数知道婆婆是为自己好,她掐着赵时律的手,“扶我起来…我吃点东西…”   艰难地喝了一小碗汤和半碗饭,她已是大汗淋漓。阵痛越来越密集,痛得让人浑身不由得发抖,周围的一切似都看不清了,只有自己浑身的痛感。   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从里面扯开,连骨头都在移位。   没有经历过生产的人,是无法体会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痛。就算是此刻正经历这种痛,她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痛。   宫口慢慢开大,赵远芳被清离出产房。   产房之中,除了医生和护士,还有一直紧紧抓着妻子手的赵时律。   韩数死死抓着自己丈夫的手,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有力量有勇气。只有他在自己的身边,她才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凌晨六点钟,她顺利产下一子。   孩子生出来后先在保温箱里观察两小时,在这个时候,赵老爷子和沈家那边都接到了她平安顺利产子的消息。   沈赵两位老爷子几乎是同时间到达美和医院,两位老人笑容满面,相互道喜。   “老沈,恭喜你做曾外祖父了。”   “老赵,恭喜你做曾祖你了。”   “你请…”   “你请…”   两位老人在门口谦让着,满脸喜气。沈孝义也不管那么多,自己先上楼去了。两位老人连忙跟上,后面跟着宋玉慧。   宋玉慧比去年削瘦了不少,总体精神看起来却不算太差。   VIP病房内,韩数正在喝汤。   不久前的那种痛仿佛隐约还在骨头里,当孩子生下来的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痛苦都跟着远去。   剩下的只有幸福。   她刚才在赵时律的搀扶下,隔着隔离窗看了自己的儿子。   小家伙皮肤通红,闭着眼睛,眼皮和脸还肿着的,小小的一团。都说初生的婴儿丑,可是在妈妈的眼中,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天使。   大家进来时,全部都压低了声音,满脸喜悦地轻声询问韩数的身体状况。看到她精神尚可,都很高兴。   宋玉慧的手中,也提着一个保温桶。   她进来时,病房的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很快赵远芳便主动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你也准备了鸡汤,数数要不要再喝一点?”   经历过生子,韩数对生母的感情越发的复杂。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大概她早就原谅了生母。可是偏偏有一个前世横在那里,她想不明白,一个母亲到底会是什么心态,才会不认自己的女儿。   到了现在,已经无所谓原不原谅了。   她知道,自己也当了母亲,明白一个母亲从怀孕到生子所经历的心中历程。她想,对于生母,原不原谅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   可是亲密无间,也是不可能的。   平淡来往吧。   想到这里,她点了一下头。   宋玉慧的脸上迸出惊喜的光彩,连忙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替她盛了一碗汤。   韩数喝了半碗,把她高兴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正在这里,医院的护士把孩子送过来了。小家伙眼睛已经睁开,呈一条缝,肿肿的眼皮。都说这个时候的婴儿是看不清东西的,眼神看起来并不聚焦。   软软的孩子,包得还算严实。   沈赵两位老爷子都想抱,又怕抱不好,还是赵远芳把孩子接过来,凑到韩数的面前,“宝宝,看一看,这是你妈妈。”   赵时律就站在旁边,看着那个小脸红红的婴儿,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沈孝义是内敛的性子,站得不远不近,就那样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想起自己都没有看过女儿刚出生的样子,眼神酸涩起来。   在赵远芳把孩子抱过去给老人看时,他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辛苦了,还难不难受?”   “不难受。”韩数拼命眨着眼,忍着没有流泪。   “哪有不难受的?爸爸帮不上什么忙,你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时律。我看他是个细心的,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我知道了,爸爸。”   宋玉慧一直看着父女二人,也走了过来。“数数,你等会好好休息。孩子刚出生除了睡就是吃,不算闹人。他睡了,你就赶紧睡。”   “嗯,多谢提醒。”   韩数客客气气的话,让宋玉慧心下一涩。   沈孝义知道女儿对妻子的心结,什么也没有说,拍了一下妻子的肩膀。就是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让宋玉慧陪感安慰。   赵远芳抱着孩子,赵老爷子离得最近。不停夸孩子长得好,什么天庭饱满,鼻翼丰满之类的,沈老爷子也在一旁附和着。   听得韩数都想像,就那样一个皱着像个小老儿的孩子,他们是怎么看出来天庭饱满,鼻子长得好的。   她刚才可是仔仔细细看了,什么都没看出来。和赵时律相视一样,夫妻俩人都很佩服老人家的睁眼说瞎话。   “取名字了吗?”沈老爷子伸长着脖子,眼睛都没有离开孩子。   “取了,叫赵文勋。”   赵老爷子呵呵笑着,红光满面。   赵文勋小朋友却不喜欢人多,被人围观了一会儿,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医护人员在旁边提醒,先给孩子喝点温水,然后再喝奶。   喝过水后,赵文勋小朋友拉了一泡黑黑的便便,臭气熏天。   身为亲妈的韩数都觉得太臭了,捂起了鼻子,倒是其他人包括赵时律在内,全是一脸的平静。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放下捂着鼻子的手。   医护人员在一边解释这是胎便。等喝完奶后,小家伙就睡着了。   新生的婴儿,一天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孩子睡着了以后,韩数也睡着了。病房里除了赵时律,其他人都暂时离开了。沈赵两位老爷子各自去公司,给员工们派红包。   宋玉慧管着沈氏,赵远芳则在医院和赵宅之间来回跑,给韩数他们送吃的。   沈孝义倒是想亲自照顾女儿,无奈男女终有别,他一个当爹的确实不宜在女儿的产房里多呆。一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复杂得很。   好在女婿对女儿很好,要不然……   赵时律坐在床前,看着儿童床里的睡得香甜的孩子,又看看床上睡得香沉的妻子,他冷峻的脸上温柔尽现,嘴角止不住地扬起。   两个小时后,赵文勋小朋友好像醒了,闭着眼睛哭起来。   他立马按了铃叫来护士,“他怎么了?”   护士抱起孩子,打开了尿不湿,一股臭味散发出来。“赵先生,宝宝拉了。”   拉了?   “我来吧。”   赵时律想起之前护士教过的方法,用小盆端来温水。先用纸巾替儿子擦过,再用全棉的小帕子擦干净,然后抹了护臀霜,再抹了一些爽身粉,换好新尿不湿。   小护士反倒插不上手,心里更是羡慕睡着了的韩数。   这么帅的男人,还那么有钱。没想到居然是一个二十四孝的好男人,爱妻子,疼孩子,能成为他的妻子,真让人羡慕。   私立医院比公立的医院在某些方面要求得更严一些,比如保护产妇病人的隐私等。可是护士们一般都是年轻的姑娘,私底下总会议论。   像赵时律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   护士们哪里会不议论的,不过议论归议论,大多都是羡慕韩数的命好。一个女人长得又好,娘家家世又好,又嫁了好男人。婚后不久又生了孩子,简直是别人眼中的完美人生。   “赵先生,等下给宝宝喂些奶。要是产妇醒了,可以让产妇试着亲自喂。”   赵时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照着之前护士的方法,给儿子泡了一点奶粉。赵文勋小朋友闻到奶的气息,眼睛都不睁开,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看着儿子的模样,他的心中涌现中初为人父的骄傲。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文勋小朋友好像掀开了一下眼皮,很快又闭着吃起来。   韩数这一觉睡得特别的沉,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的男人,还有一边的婴儿床。她眨了眨眼,恍然如梦。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婴儿床里的小家伙也睁开了眼睛。眯缝眼还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看着那个小人儿,心里软成一片。   “醒了?”   “嗯,把孩子抱过来。”   赵时律依言,从婴儿床中抱起儿子,小心翼翼地递到她的怀中。或许是母子天性,她一看到这个孩子,就忍不住想流泪。   两世了。   她终于当妈妈了。   心中有万般的愧疚自责,最后都转化成为人母的责任感。这一世,她再次拥有他,哪怕是拼尽性命也要好好爱护他,陪伴他长大。   赵文勋小朋友突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新手妈妈一脸的不知所措。   赵时律的视线落在她鼓鼓的胸前,“应该是饿了,你要不试着喂一下?”   她这才明白过来,似乎觉得胸部确实有些胀。掀开衣服,觉得胸前都有些硬了,按照自己在网上看到的攻略,轻轻地揉起来。   赵文勋小朋友吸了几下,什么都没有吸到,哭得更大声。   “先给他泡些奶粉,等有了我再喂他。”   喝过奶后,小家伙又睡着了。   夫妻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韩数觉得自己的胸部越来越胀,而且能清晰感觉到那种发硬的感觉。   想起孕期在网上看过的东西,红了脸。   也是赵时律想要私密的空间,没让护士留下来。护士是有交待过的,要是孩子吸不出来,可是用其它的方法。   这个方法,不用说,是让身为丈夫的去做。   终于韩数先抛开了羞怯,孩子都生了,还害羞那些东西做什么。她朝他招手,“过来,你坐过来。”   刻意压低的声音,像包着一层糖霜,软绵绵甜丝丝的。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看到她掀起衣服,深邃的眼中划过暗光。   “你快点吸出来…”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听在他的耳朵,却似世间最动听的音符。细细娇娇的声音,又带着羞怯,就算是故意用平静的语气,仍然带着不一样的味道。   他坐过去,两人面面相觑,眼神相互勾着。   “你光看着干什么?你弄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撇弃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伸手去掀她的衣服。   夫妻二人折腾了半天,总算是吸出来了。他舔了舔唇,觉得味道真算不上好,甚至还有一丝腥味。   她脸红得像只虾子,看着他舔湿的唇,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自从孕后期,他们有太久没有那个了。她这个女人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他呢?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唯有红了的耳根显示出他内心的波澜。   等到赵远芳送饭过来时,赵文勋已经吃上了母乳。看着小小的人儿在自己的怀中拼命吸吮的样子,韩数的心都快要化了。   小家伙的胎发浓密,也不知道像谁。   “他的头发好密哦,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像谁?”   小孩子五官没有长开,还看不出来像谁。   站在门口的宋玉慧一听,不由得悲从中来。她没有看过女儿出生的模样,也不知道女儿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赵远芳看到了她,轻笑道:“像时律,时律生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   时间过得真快,她抱着儿子孤苦无依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那个时候,是孩子给了她勇气,否则她或许会随爱人而去。   她起身,去接宋玉慧手中的东西,“都说了你忙公司的事情,数数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你干嘛还要劳神?”   宋玉慧也带了饭菜和汤过来。   赵远芳把两家的饭菜都摆在桌上,催促着赵时律和韩数两口子赶紧吃。   宋玉慧搬个凳子,坐在婴儿床前,看着外孙。小家伙的长相应该也是像女婿多些,就算是五官没有长开,隐约能看到女婿的影子。   赵远芳眼神看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   赵家添孙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白露正为公司的业绩焦头烂额。一听韩数顺利产下一子,当下就黑了脸。   那个女人真狡猾,她竟然都找不到机会做什么,对方就把孩子给生了。   “沈书扬,你听到自己的旧情人生了别人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不痛快,就想有人和她一样难受。   沈书扬阴着脸,“白小姐有话就直说,这样阴阳怪气的做什么?我的旧情人多了,每一个都会嫁人生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白小姐自己心里不痛快,为什么非要拉别人一起?”   “沈书扬,你真这么想得开要不是韩数和你分手,你现在就算不是沈家的儿子,也是沈家的女婿,那沈家的一切迟早还是你的。你就不恨韩数?”   提到这个,沈书扬的脸色越发的阴郁。   他看了一眼白露,这个女人脸上的幸灾乐祸那么明显,眼里的妒恨那样的不加掩饰,真是丑陋。   女人皮相重要,心灵也重要。   “我为什么恨她?她嫁了人,我有朱紫青,大家谁也不欠谁的。白小姐还是管好自己,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财两失。”   白露立马大怒,一指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沈书扬无所谓地挑眉,他真是受够了这个疯女人。脾气阴晴不定,心思全是歪的。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敬而远之。   只是…   他真的不恨吗?   不,他是恨的。   如果韩数没有和他分手,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开车出了厂区,从后视镜发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跟着自己。他心一突,还未想好对策,就见那辆车子开到他的前面,停在路边等他。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沈先生,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一谈。”   “你是谁?要和我谈什么生意?”   那人不说话,递出了一张名片。 第84章 凝脂   三天后, 韩数就出院了。   仅仅是三天, 赵文勋小朋友就从一个红脸皱皮的小老头儿, 变得皮肤光滑了许多,隐约可见长了不少的肉。   都说婴儿的变化一天一个样, 见风就长。   韩数以前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看着婴儿床中的小家伙, 深以为然。   小家伙除了睡就是吃,一天之中醒的时间很少。听婆婆说,这样的小孩子最乖, 和时律小时候一样。   就算是五官还没有长开, 眼下也能在儿子的脸上看到一些丈夫的影子。   她爱怜地看着熟睡的孩子,房间内昏黄的夜灯柔和了她原本就温婉的五官。她的眼神像春后的泉水, 湿润且温暖。   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熟睡的儿子,她都会觉得心中涌动不一样的幸福。   赵时律半夜醒来,就看到妻子趴在婴儿床边, 看着儿子。儿子的婴儿床就挨着他们床, 方便照顾。   他轻轻地起身, 小声道:“别凉到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被子往她身上盖。   这个月份, 对于产妇来说是最好的。不冷不热, 不用怕暑气,也不用怕寒气。可是产妇体热,又不停冒虚汗, 随便动一下,就满头大汗。   “我不冷。”   “听话,不冷也要盖好。”   他不由分说,将她包住,按进被窝里。   她的嘴角翘起来,心下甜蜜。   赵文勋小朋友此时哭了起来,她立马翻身坐起。赵时律已经知道一些规律,连忙把儿子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怀中。   她一掀衣服,小家伙闻到食物的香气,立马拱了上去。   经过这几天,她已经适应了母亲的身份。也不再因为此刻的样子而觉得羞赧,渐渐有些坦然,不再躲闪。   赵时律给她披上针织外套,静静地看着母子俩。   室内安静,只有孩子的吸吮声。   韩数看着怀中的小家伙,爱怜地摸着他柔软的胎发。一下一下,心里胀胀的,有许多的满足,还有一丝愧疚。   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一想到前世的种种,其它的事情似乎都变得不重要,唯有亲手打掉这个孩子的事情让她内疚难当。   她是有多残忍,才会不要这个孩子。   以前孩子在她的脑海中,还是模糊的影像。现在他已具体到活生生地存在着,看着他的眉眼,抱着他软乎乎的小身体,她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光。   她亲吻着孩子的手,心里默念着一定要好好疼爱他。   “妈妈爱你。”   身边的男人抱着他们,轻声喃着,“我爱你们。”   她侧转着头,和他的眼神撞上,交织在一起,“我们也爱你。”   昏黄的灯光,相拥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就像一幅温暖到想让人泪流的画。   小孩子长得快,等到满月时,赵文勋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生下来瘦小的模样早已被白胖胖的样子取代,都说小孩子百日过后五官才会彻底长开,可是全家人都一致认为,赵文勋长得肖父。   一个月各种好汤水地养着,韩数的皮肤白到发光,滑得透亮。身材还有一些丰腴,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因为赵远芳坚持让她坐双月子,所以现在不算是出月。只不过孩子真正满月,无论如何都要庆祝一下。   韩数和赵时律商量过,满月宴不大办,家里人庆祝一下就行。   原本赵老爷子是想大办的,赵家的曾长孙,再重视都不为过。   赵时律和他在书房里谈了一个小时,赵老爷子改变了想法。虚名都是假的,孩子健康平安才是老人家所期盼的。   满月宴只邀请了沈家和韩家。   沈老爷子看着曾外孙,眼睛都不舍得错开,“孝义,你来看,是不是长得像数数。你看这眼睛,还有这鼻子,长得跟数数一模一样。”   “我说老沈,你眼神不好使啊。明明长得像时律,哪里像数数了。”赵老爷子就在旁边,一脸的不赞同。   沈老爷子呵呵一笑,“我看,就是长得像数数。”   “像时律,你是越老眼神越不好。”   赵远芳听到两位老人的争执,无奈地笑了一下,“爸,沈叔,依我看我们家文勋长得既像爸爸又像妈妈,你们说是不是?”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也就不争了。   韩东和杜若梅夫妻不是第一次来赵宅了,没有最开始的那种拘谨。就连韩理,看着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姐,小外甥养得真好。”   韩数笑了一下,“你最近学习怎么样?我听我爸爸说你准备修双学士?”   一说到学习上的事情,韩理就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记得姐你跟我说过,以后互联网和计算机应用会成为主流,我现在学的是信息与通信工程,核心课程并不是网络方面的。我们学校新增设了网络信息工程专业,我想修这个。也是沈教授给我的建议,我才下决心修两门专业的。”   “好,多学东西以后一定会有好处的。在将来的社会发展中,网络一定会成为主流趋势。你好好学,会大有用处。”   韩理又挠了挠头,“沈教授也是这样说的,我一定好好学的。学文和我一样,也同修两门专业。”   他说的是贺学文。   对于那个小伙子,韩数的印象很好。   “你们这么上进是好事,学习路上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一种无形的鼓励和帮助。你告诉他,让他好好学,以后愿意的话,也可以进我的公司或者你姐夫的公司。”   韩理的脸上立马露出感激和兴奋,“谢谢姐,我会转告他的。他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贺学文和他同寝室同专业又同班,两人家庭都不好,刚开始不熟的时候不太讲话。后来因为做兼职,才慢慢熟悉起来。   大学其实就是小社会,攀比和炫富同时存在。势利的人比比皆是,异样的眼光无处不在。不过做兼职的人也不少,除了和很多同学疏远些,倒也没有太大的困扰。   韩理不是爱多说的性子,也明显感觉到最近同学们的有意接近。   他也不多言,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一点,沈孝义很欣赏。   兼着感激韩家人的心态,还有给女儿培养得力助手的目标,沈孝义对于韩理和贺学文的学业很重视。   这也就无形之中,提高了两人的地位。   杜若梅和赵远芳还有宋玉慧在说话,韩东则在一旁帮着张大海。张大海不让他帮忙,他坚持要帮,说自己闲不住。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赵文勋小朋友亮过相后,又睡着了。   睡了一个多小时又哭起来,韩数一听他的哭声,就积善成德吃奶的时间到了,两口子抱着孩子上楼。她一边喂孩子,一边想着楼下的热闹。   曾几何时,这样的家庭温暖在她看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而今,她有自己的家人,有丈夫有儿子。   比起前世,她拥有了太多。   她喂奶的时候,赵时律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他就回来了。   他脸色平静没有变化,凭着对他的了解,她从他的眼神中,还是看出一些不太对劲。“谁打的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眼微沉,“一点小事。”   小事其实不小,电话是冯新民打过来的。在年前的时候白氏有意转让湖庭一号的项目,之前时居一直打压着价格,想再压一压。   白氏那边急着转手,白云先在价格方面一直松动。   可是到了年后,白氏突然没有动静,不再提转让一事。时居这边有意跟进了一下,得到的回复再考虑,有可能不转让了。   就在上个月,赵时律得到消息,湖庭一号的手续已经全部批复下来。白氏那边准备自己启动这个项目。   短短几个月,凭白氏自己的实力不可能打个翻身仗,背后一定有人。   赵时律让人去查,得知白氏之所以有资金启动这个项目,是因为有一家国外名为观海的投资公司注入了资金,救活了这个项目。   刚才冯新民打电话就是关于观海投资公司的。   倒是在赵时律的意料之内,观海是巩涛的公司。他现在不明白的是,巩涛这个举动到底是纯粹的投资还是有其它的目的。   “就是之前湖庭一号那个项目,白氏自己盘活了。”   韩数攒起眉来,白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哪里挪来的资金   白露那个美琪,她是知道的,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的钱。以美琪现在的状态,能达到收支平衡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是谁在帮白氏?”   “巩涛。”   韩数诧异,“他?为什么?”   她不相信巩涛会不清楚现在赵家和白家的关系,就算是刚开始不知道,决定要和白氏合作之前,也会特意打听一下。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我觉得有些奇怪,妈嫁到巩家的时候,巩叔叔应该是没有结过婚的。就算妈和他离婚之后他再娶,也不应该有巩涛这么大的儿子。如果说巩涛是巩叔叔现在的妻子前头生的儿子,又不太像。要不,我找个机会和妈谈一谈?”   赵时律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此时,怀中的孩子哭了起来。   韩数一看,心疼得不行,连忙把他抱着换了一边,“都是妈妈不好,和爸爸说话说忘记了。”   一有食物,孩子又大口吸起来。   看着他鼓着腮帮子拼命吃奶的样子,她的心都化成了水。“他最近食量大增,以前吃一边就可以了,现在不行。”   赵时律深邃的眼神微暗,因为急着喂孩子,韩数的衣服没有拉好,那白嫩嫩鼓胀胀的胸还露着。   他喉结滑动一下。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修长的手将那团白软捧起,指腹轻揉。那如凝脂一样的软腻触感让他的眼眸蒙上一层黑雾。   黑雾翻涌,卷堆起惊涛骇浪。   她身体微僵,战颤的感觉从胸上弥漫到四肢,几乎不敢抬眸看他的眼睛。   好在,时机不对。   他反复揉弄了一会,饱满的感觉令人流恋。比起生孩子前,这处更白更软更大,几欲让人疯狂,恨不得吞吃入腹。   最后他不舍地替她拉好衣服,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孩子也吃饱了,又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给儿子盖好,“等下我去一趟公司。”   “好,你去忙吧,我抽空和妈谈一下。”   一大家人吃完饭后,沈老爷子是要留下来的,其余的人都离开了。赵时律送韩家人走,然后转道去公司。   韩数瞄到婆婆上了二楼,连忙跟上。   “妈。”   “数数,你也累了,趁孩子睡着了,你赶紧睡一觉吧。”   韩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妈,我不累。文勋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我都睡够了。我想和妈说一会话。”   赵远芳拍着她的手,“好,到我房间吧。”   两人进了二楼的小客厅,坐了下来。   “妈,我其实是有话要问你…你对那个巩涛了解吗?”   赵远芳倒水的手一下顿,“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韩数似羞赧一笑,“妈,我就不瞒你了。是时律让我问的,你也知道他自己不好意思问,所以…”   “时律问他做什么?”赵远芳惊讶地问道,同时心里有些涩然。时律是不是很介意自己当年重新嫁人,所以才让数数来问的。   “你问吧,我本来也打算寻一个机会,和时律好好说一说当年的事情。就是一直张不了嘴,现在由你来转告也是一样的。”   韩数知道婆婆误会丈夫的意思了。   “妈,你误会了,时律不是那个意思。上次巩涛来咱们家拜年的时候不是提过,想做房地产吗?年前的时候时律本来是要接手白氏那个湖庭一号的。谁知道白氏现在不转让了,就是因为有了新资金注入。”   赵远芳到底是管理过赵氏的人,一听她的话,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时律关心的不是自己当年再嫁一事,而是巩涛此次来南城的目的。   “你是说,沈涛和白氏合作了?”   韩数点头,“所以时律才让我来和妈打听一下,这个巩涛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说他没有打听过我们赵家和白家现在的关系,我都不相信。可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和白氏合作,会不会是对我们赵家有什么误会?”   赵远芳沉思起来,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不过如果他真的和白氏合作了,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赵远芳把她和巩家强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和巩家强本来就是合作婚姻,并没有婚姻之实。而且我自认为对于巩涛母子,没有做出过半点伤害他们的事情。反而一直替巩家强打掩护,让他能经常去陪那对母子。”   韩数没有想到所谓的联姻原来是一场合作,她之前以为是交易,现在看来仅仅是合作,并没有牵扯到金钱和感情。   按理说,巩涛对于婆婆,应该是心存感激的,为什么会……?   赵远芳叹了一口气,“或许正是因为我和巩家强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巩涛才不把两家的交情放在眼里。商人逐利,他一心只有利益,又怎么会顾忌我们赵家。你告诉时律,不用在意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韩数心里有了底,看来巩涛对于赵家确实不怎么在意。等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赵时律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   “行,那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今天会晚点回去,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她低头一笑,看到儿子睡得香甜的小脸,柔声应下。   赵时律挂掉电话,重新走进会议室。   他修长的手指叩在桌面上,“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房地产这块我们时居是必定要涉足的。眼下白氏那边黄了,我们立马上新项目。冯秘书,你准备一下资料,我们要竞标城北的那块地皮。”   “是。”   散会后,赵时律揉着眉心,回到办公室。   小江秘书给他泡了一杯浓咖啡,放到他的桌上。“赵总,刚才有位巩先生打电话过来,说是找您的。”   “好,我知道了。”   小江出去后,赵时律眸色已冷,他拿出手机,转动几下,并没有拨过去。   不一会儿,小江打了内线进来,“赵总,刚才打电话的那位巩先生,已经来了。”   “让他上来。”   赵时律的眸色更冷,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巩涛究竟有什么目的。   巩涛一进来,就连连说着不好意思,冒昧来访,然后长长在叹一口气,脸色有些不虞。似乎是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悔。   “真是对不住啊,赵总。我是真不知道白氏原本是要把湖庭一号的项目转让给你们。我初来南城,对于许多事情都不了解。那天在赵家和白先生认识后,白先生向我透露他们手上的房地产项目因为资金的问题搁置了。我一听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嘛,再一听白氏有意找个合伙人,更是觉得良机不可失。原本是看在你们赵家的面子上,想着白氏肯定是信得过的。哪里知道合同也签了,我才知道这个项目是你们时居看上的,而且后来我一打听,才知白家和赵家现在的关系。”   “早知道这样,我怎么可能和他们合作。”   小江进来倒了茶,又退了出去。   赵时律请他坐下,“都是生意来往,没什么谁对不住谁的,巩先生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我真是没有了解情况,早知道白氏和赵家现在的关系,说什么我也不会和他们合作。我是怕赵姨误会,怕你误会,这才亲自过来解释。”   巩涛说得真诚,脸上的懊悔恰到好处。这个人如果不是真的不知情,就是城府极为深沉的人。这样的人,真成了敌对,必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没什么好解释的,湖庭一号那个项目确实有投资的价值。单从商业的角度来说,巩先生这个决策眼光独到。至于我们和白氏的关系,你不必纠结。”   巩涛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赵总大度,还请你和赵姨解释一下,我真是无心之举。”   “我会的。”   “赵总海量,我听说城北有一块地皮正在竞标。要是赵总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见一下内部人。”   巩家在南城的官场有许多的关系,巩涛这话不是吹牛。   “不用了,我们时居做事一向喜欢走正规流程。要是我们想竞标这块地皮,我们一定会真打实干,不走捷径。”   “好,赵总有原则。其实无论是官场也好,商场也好,不走捷径的才是聪明人。以后赵总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时律眸一垂,打着官腔,“一定,一定。巩先生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时居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多谢赵总。”   送走巩涛后,赵时律的脸就冷了下来。   这个巩涛不容小觑,他有预感,对方就是冲着赵氏来的。 第85章 引子   巩涛出了时居, 不出意外地巧遇了白露。白露的车子就停在时居不远的地方, 人站在车门外, 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等谁。   她精心打扮过, 香奈儿的套装,古奇的手袋, 头发卷成大波浪。既有女人的风情,又有女强人干练。   看到巩涛,似乎是吃了一惊, 笑吟吟地走过来, “真巧啊,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巩先生。”   巧么?   巩涛的眼神闪了闪, 含笑看着她。   “确实是巧,白小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来找赵总的?”   白露笑了一下,“不是, 我是刚好经过这里。”   “原来是这样。”   巩涛作势要走, 被白露拦住, “巩先生,相请不如偶遇, 我一直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巩涛不置可否,这个白露明显是堵他的,说什么相请不如偶遇。他倒要看看, 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笑着默认,和她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店。   论长相,巩涛比赵时律差得远,就是比沈书扬,都有些比不上。但是巩涛在国外浸染多年,又是官二代,身上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比沈书扬要强上许多倍。   白露心里比较着,还是觉得赵时律好。   越是把赵时律和别的男人比较,她就越是不甘心。因为她再也没有碰到过比他更出色的男人,也就不甘心这样认输。   那样出色的男人,是她第一眼看上的,凭什么让她心甘情愿地拱手让人?就算是抢,她也要把他抢回来。   两人落了座,点了两杯咖啡。   白露的脸上是优雅得体的笑容,身为白氏的千金,她确实有自傲的本钱。不俗的长相,得体的举止。   “巩先生是明白的人,我也不就绕弯子。我刚才不是确实是经过时居,不过我是看到巩先生的车子才故意停下来的。实不相瞒,我是为了我们家湖庭一号的项目来的,我相信巩先生已经知道这个项目了。”   巩涛并不意外,这位白小姐的事情他都听说过。   “白小姐猜得没错,我确实知道白氏的这个项目。而且我已经参与进来,现在我是你们白氏这个项目的合伙人,和我签合同的是你的父亲白先生。不知道白小姐有什么问题,巩某知无不言。”   白露的眼里闪过尴尬和羞恼,她猜得果然没错。   这么大的事情爸爸居然瞒着自己。要不是自己一直派人盯着公司的一举一动,恐怕都不知道项目已经起死回生,还有了新的合伙人。   “我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很关心这个项目。巩先生有所不知,这个项目当初是全权交由我负责的,从地皮拍卖到后来的规划设计,我都是付出了相当多的心血。相信你也知道,当时我们找的合伙人就是时居,这是两家合作的第一个项目,我们都很重视。可惜后来时居撤资了,这个项目才一直搁置着。”   巩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关于这点,白先生也提了一下。我也打听过,好像是因为白小姐当初负责这个项目时,经常往时居跑,拖了很久都没有出具体的方案,引得时居的赵总不高兴,一怒之下撤了资,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白露脸一僵,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清楚。   不知道是谁乱说的。   她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就觉得是那个野种。   “巩先生消息真灵通,不过消息并不属实。这个项目之所以搁置,并不是因为我的问题,而是我爸爸…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爸爸不想我再负责这个项目,随便找了一下理由想让我退出。我不愿意,所以事情一直拖着,拖到时居那边不耐烦了,这才撤了资。”   她一脸的心痛,神情惋惜且遗憾。   巩涛眼神闪了闪,没有说什么。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说什么,心中恼怒。这个男人,眼睛也是个瞎的吗?自己好歹是个女人,又一直在装柔弱,身为男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巩先生,你既然已经和我们白氏合作了,相信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爸爸明显有意把我排挤出白氏。他有私心,他想让自己的私生子接手白氏。他的私生子,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猜得到,就是那位林先生。可怜我妈妈,嫁给我爸爸那么多年,一直相夫教子,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她望女成凤,对丈夫百依百顺,到头来竟然换来这样的结局。”   “白小姐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巩涛的眼神已经有些不耐,而且隐约有一丝怒气。   白露却把他的这丝怒气理解成替自己抱不平,神情更加的忧伤,“我知道家丑不能外扬,我就是觉得不公平。我是独生女,按理来说白氏的一切应该都是我的。就是因为我爸有了私生子,竟然不顾和我妈的夫妻情分,也不管我这个女儿。可怜我妈这么多年…巩先生是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在法律上,我才是白氏唯一的继承人,将来的白氏都是我说了算。到时候,巩先生和我们白氏的合作,我会多让两分利。”   巩涛冷冷地看着她,讥笑一声,“我是一个生意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白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白露觉得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可是听到他问出的话,心下一喜,又觉得他或许被自己说动了心。   “巩先生,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其它的事情我来解决。”   巩涛在她期盼的眼神中站了起来,“白小姐,那我就等着你成为白氏董事长的那一天。等你成了白氏的董事长,你再来和我谈吧。现在白氏的董事长还是白先生,白先生想让谁负责这个项目,那是他身为董事长的权力。”   “巩先生…”   “白小姐,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对于你们白家的事情,我略为知道一二。据我所知,当年是你的母亲抢了自己亲姐姐的未婚夫,费尽心机嫁进白家的。而林先生的母亲则远走他乡,嫁给了一个普通的工厂。要论公理,是你母亲不对在先,现在林先生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又有什么错?”   巩涛说完,脸上的讥意更盛。   白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在他讽刺的眼神中,心不由得往下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被人看穿了心思。   巩涛一把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潇洒地离开了咖啡店。   独留她一个人,阴沉着脸忍着怒气,不停翻搅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   她努力平复了情绪,买过单后昂着头离开。一路憋着火,回到家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白夫人都吓到了。   “露露,你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妈,你当初为什么…现在是个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什么白氏唯一的千金,我就是个大笑话。白氏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他林雪峰的。白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我什么都没有!”   “露露!”白夫人喝止住她,“你胡说什么,你不别人怎么说,在法律上你是白氏唯一的继承人,你爸爸不把白氏交给你还能交给谁?”   白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哭了起来,“妈,你干嘛要自欺欺人。爸现在的就想把公司交给姓林的,他都不肯我去公司了。我就算是去了,他就拿一些小事打发我,我根本就接触不到公司真正的核心业务。”   “你爸…他真的做得这么绝?”白夫人颓然地坐在女儿的身边,原本保养得十分精致的脸已经憔悴不堪。   一提到这个,白露就一肚子的火。   “他早就做绝了,他不光是防着我,连沈书扬也一样。沈书扬自从沈家出来,进白氏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爸爸是铁了心,要把公司交给那个野种,妈,你快想想办法吧。要不然我们母女就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白夫人缓了缓心神,问道:“你不是说白氏最近多了一个合伙人,你想拉拢吗?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你快别提那个姓巩的。也不知道脑子里搭错了哪要筋,放着我这个正经的继承人不合作,非要和林雪峰搅和在一起,我看他们就是一路货色。”   “不能啊,正常人都会支持你啊。”   一个正经的继承人,一个是私生子,而且露露还是一个女孩子,容易掌控一些。正常的生意人都会选择露露。   那个姓巩的是怎么回事?   巩涛自己本来就顶着私生子的名头生活了好些年,白氏母女不知道,在他的心里,他选择合作的对象只有林雪峰。   所谓同命相怜,他根本没有考虑过白家母女。   那边赵时律回到家时,已是夜里十点半。   赵远芳没有睡,就站在一楼的大门口等他。看到身高腿长的儿子,那沉稳的步伐以及高大的身材,她不免心中涌起骄傲。   这就是她的儿子。   独挡一面,有经纬之才。   骄傲的同时,又有愧疚。   “回来了。”   “妈,你怎么在下面等,快进屋吧。”   “妈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赵时律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说实在的,对于巩涛,他并没有过多地放在心上,只是对方的目的不明,让人心中揣测。   赵远芳感觉他看了过来,苦涩一笑,“妈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去的事情,一来是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二来也是怕你心里不舒服。”   因为嫁人,她把孩子放在奶妈那里养大。   对于儿子,她是亏欠的。   “我听数数说过了,你也是有苦衷的。妈,过去的事情不用在意,我没有什么想法。”   “我知道你没有怪过我,可是…巩涛这次来南城,居然会和白氏合作,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当年我虽然是嫁给了巩家强,但我们根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我自认为对他们母子从来没有为难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赵远芳想了很久,觉得巩涛一定是误会了自己和巩家强的关系,才会对赵家充满敌意。左右一思,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巩涛的妈妈李春丽是知道自己和巩家强假结婚的事情,对方没有理由让自己的儿子对她产生误会。   想来想去,她也不明白巩涛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时律也觉得巩涛的敌意源自妈妈和巩叔的那段婚姻,“你和巩叔的事情,巩涛的妈妈知道吗?”   “她是知道的呀,而且我还见过她,她对我很感激。”   “她是不是没有告诉过巩涛?”   这个赵远芳就不知道了。   按理来说,就算是以前没有说,现在巩涛来南城发展,对方都应该会提上一提。可是为什么,巩涛还要和赵家对上呢?   “妈,这件事情你别多想了。我想可能巩涛的妈妈提过,但是巩涛自己想偏了。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对上我们赵家,我们问心无愧。你早点睡吧,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我会解决的。”   “好,那你也早点睡。要是有可能,好好和巩涛谈一下,妈妈不希望你有太多的敌人,巩涛是巩家人,巩家在南城还是有些关系的,你们能当朋友才是最好的。”   赵时律明白她的意思,送她回房间后,上了三楼。   三楼还亮着夜灯,一打开房门,便闻到温暖的气息。昏黄的灯光中,韩数保持着怀孕时的姿势,侧身睡着,呼吸匀长。   婴儿床中的赵文勋小朋友睁开眼睛,竟然难得的没有在第一时间哭起来。   父子二人大眼对小眼,对了一会儿。   “你睡醒了,是不是饿了?”   婴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似乎在笑,挤眉弄眼的,就是没有哭。好像随着爸的问话,嘴里“哦哦”出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   赵时律在外面散了寒气才进房间的,此时脱掉外套,搓热了双手,伸手去抱儿子。   “你不饿吗?想不想爸爸?”   韩数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半眯着眼坐起来,看到自己的丈夫,“你回来了,刚才和谁在说话?”   赵文勋听到妈妈的声音,哭了起来。   赵时律忙把孩子递到她的怀中:“他饿了。”   韩数睡眼惺忪地接过孩子,自然地掀起衣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孩子闻到香气,小嘴就拱了上去,吸吮起来。   她抬头看了一下时间,都十一点了。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公司的事情堆得有点多,我们准备重新买地皮。”   她眯着眼打了一个哈欠,“也好,先买地皮,暂时不要动工。按形势来看,今明两年都不乐观,我们可以等上一等。”   赵时律笑了一下,“听你的。”   韩数跟着露出笑意,她是有上一世的经验,这两年确实是房地产的低谷时期。但过了这段时间又会呈上扬的趋势,所以囤地是可以的,不用急着先动工。   “巩涛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她听完婆婆的故事后,也想了很久。   按理说,巩涛和他的妈妈对于婆婆应该心存感激。当时嫁进巩家的要不是婆婆,那对母子哪里会有转正的可能的。   但是为什么,巩涛的所做所为,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管他是做什么,在公言公,我们一切都按照商场的规则来。”   “那是。”   赵文勋吃完了一边,嘴一扁,韩数连忙给他换了一边,“这孩子食量越来越大了,可能过不了两个月都不够他吃了。”   赵时律随着她的话,落在那红艳艳的地方,喉咙滚动一下。   她可能是感觉到了,连忙用衣服美好,娇嗔瞪他一眼。   赵文勋小朋友吃饱后,没有和以前一样吃完就睡,反倒是有了一些精神,“哦哦”地出着声,嘴里吐着泡泡。   “他怎么不睡了?”赵时律惊奇地问道。   韩数抱着儿子,搁在肩头,轻轻拍着,听到他打了一个嗝,才把他抱在怀中,“他慢慢大了,以后醒来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原来是这样。   赵时律想着,人也坐上了床,逗弄着儿子。   婴儿现在的视力还没发育好,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但是并不妨碍他听声音,也不妨碍他光闻味道就知道哪个是妈妈,哪个是爸爸。   “我给你看看他的脚,我几天不看,都吓了一跳。”韩数说着,举起了儿子的小脚。只见胖乎乎的小脚上,是五个肉乎乎的脚趾。   肉长得太快,深陷出一道道的褶缝。   “怎么长得这么快?”   赵时律惊奇地摸着那小脚丫,惹得小家伙差点笑出了声。   “我天天看着他都觉得很快,记得刚生下来的时候跟个瘦皮小老头似的,你看看现在…长得像你吧?”韩数故意把孩子的托起,对着他。   小家伙的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嘴里兴奋地“哦哦”出声。   他的眼睛涌起柔情,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小脸蛋,和儿子说起话来。   韩数看着这对父子,虽然只有当爸爸的在说话,当儿子的高兴时配合哦一声,大多时候都只会盯着看。   但这并不妨碍新手爸爸的兴致。   赵文勋玩了这一会,可能是有点累,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闭上眼睛。   “真是一只小猪猪,吃了睡,睡了吃。”韩数轻轻把儿子放进婴儿床中,声音轻柔,光滑嫩滑的脸上像晕着一道柔光。   赵时律心有所动,从背后抱着她。   她借势一靠,倒在他的怀中。   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出不一样的情潮,连忙推了推,“现在还不行,再等一段时间吧。”   他一把将她按进被窝,“乱想什么,赶紧睡觉。”   她躲在被窝里偷笑,没有戳穿他的心思。偷偷伸出手,在他的腰间挠了一把,引得他浑身先是一僵,然后一下子将她压在身下。   “再闹…就要负责到底。”   他的眼神灼灼,幽深中亮光忽现。   她咽了一下口水,“…哥哥…我不敢了。”   哥哥两个字,就像引子,勾动了他身体里最原始的那么欲念沼泽。那里不停往下深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埋。   他深吸几口气,狠狠咬了一下她粉嫩嫩的唇。   “今天放过你。”   声音低哑,抱着她的手臂似铁箍。   她立马老实地装睡,一动不敢动。   良久,她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翻身躺在她的身边。闻着她香甜绵长的气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86章 迷雾   双月子之后, 韩数才被允许外出。   从孕后期到生子坐月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公司了。大美服装厂有金师傅及助理小胡, 加上韩东两口子,她只要稳控大局就可以。   代言的那两个小明星最近已经火了起来, 挚爱一生的销量节节上升。照这个速度下去,等他们大火之后, 挚爱一生的专卖店就要在全国遍地开花。   沈氏那边有宋玉慧,自然是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亲自操心的。所以在这段期间,无论是沈氏还是大美, 一切照常运行。   到了大美, 她直接下到生产车间。   车间里一片热火朝天,员工们的干劲都很足。毕竟大美给的底薪不低, 而且计件的工资也很高。放眼望去,现在生产的是夏装,衣服的设计款式是她亲自指点的。最后的图稿和样版也是她亲自确认的。   她随手拿起一件半成品,仔细看了布料和做工。   金师傅和小胡跟在她的身边, 说了最近工厂的情况。她一边听, 一边详细询问了生产的情况以及工厂扩招的事情。   回到办公室后, 她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散会后,小胡汇报了一件事情。美琪在与新潮的较量中, 日渐落下乘, 已经准备关闭一些人流量不大的店面。   韩数勾起嘴角,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美琪和大美的距离越拉越远,迟早她要把美琪彻底甩出视线之外。   她相信, 那一天不会太远。   “美琪转让的店面,你找个不相关的人出面接下来。只要她转让,我们就接。”   “是。”   小胡也没有问接下店面做什么,不过他知道沈副董胸有成竹,从不做无谓的意气之争,光看新潮就知道。   刚开始还以为会亏本,谁知道几个月过去,不仅没亏,盈利也还算可观。毕竟薄利多销也是一种销售策略。   沈氏那边之前因为副董生子,童装生产已经延迟上市了。要是他猜得不错,副董接下店面就是想上品牌童装。   “你等下把我们网店的销售报表整理出来,我看一下。”   挚爱一生专卖店的销售稳中有升,她现在关心的是网店方面的回馈。她相信网店肯定是会越来越好,只是想了解这个时候网络购物发展到了哪个阶段了。   小胡的动作很快,从网络销售部那边收集完资料,整理过后交到她的手上。她一页页地翻看着,心里有了底。   看来,仅是依托别人的销售平台,现在还达不到以后网络购物的那种火爆效果。   她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仔细回想着今后网购的趋势以及现在可以做的准备。想了一会儿,有了决定。   电科大的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韩理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孩子,眼里闪过厌恶。   眼下天气渐热,刘晶晶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清瘦了许多。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唇被咬得发白。   “韩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帮帮我吧…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要被金昌利给毁了…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韩理不是小孩子了,听到她的话,惊讶地抬头。看清她刻意讨好的表情,只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   一个女孩子对男人说做什么都可以,包含的就是男女那方面的意思。   如果说他以前曾经对这个女孩子产生过好感和同情,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已经被磨得干干净净。而今天,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深深的厌恶。   这样的女人,他真后悔当初没有看清楚,差点给自己带来麻烦,也差点给姐姐和姐夫惹了麻烦。   “对不起,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帮不了你。”   “不…你可以的,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学生。你姐姐还有姐夫都是大人物,只要你求他们,金昌利就不敢做什么了…”   贺学文就靠在校门口的墙上,听着他们的对话。   原本他也是想看看刘晶晶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一听对方的要求,肺都气炸了,“我说你要不要脸?你都差点毁了韩理,怎么还有脸来求他帮你?还要他去求他姐姐姐夫,你的脸怎么这么大?”   刘晶晶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唇印咬得更深,“上次的事情,我已经道过歉了…韩理,对不起。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我是不会来求你的…”   “你特么的怎么又走投无路了,你不是傍上金公子了吗?听说你在南大很是风光,人人都知道你有一个富二代男朋友。你别以我们单纯,不知道你们那些肮脏的事情。我们不说,不代表我们不懂,我们是不想脏了嘴!”   贺学文的话,让刘晶晶摇摇欲坠。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我家里穷,我想上大学有什么错…我自己赚钱,自己供自己上大学,我有什么错?金昌利一直缠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说着说着,蹲着身体哭起来。   贺学文就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好像是他们欠了她一样。“说得你好像多高尚,多无奈一样。你有本事别花他的钱啊!看看你身上的裙子,少说也要好几百一件吧。你不要说是你自己买的,你家不是穷嘛,怎么会买这么贵的衣服。”   “我…是他逼我的…”   贺学文翻了一个白眼,他就不信穿名牌也是人逼的。   他上前来,扯了一把韩理,“你还发什么呆啊,这样的女人就是自以为是。把自己标榜得多么清高,花了别人的钱,还看不起别人,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恶心!”   刘晶晶脸更白了,恨他多事。在她看来,韩理要好对付得多,心也要软一些。就是这个贺学文坏她的事,要不然她一哭,韩理肯定会心软的。   对于一般的男人,她自认为还是有办法的。   可是对于横的男人,她就没什么办法了。   上次的事情私了后,她就成了金昌利的女朋友。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都摆脱不了对方。金昌利家有钱,也有些势力,她父母都是普通人,哪里反抗得了。   成为金昌利的女朋友后,她有一段被当成公主的日子。   前段时间,金昌利对她有求必应,要什么有什么,听话得不得了。当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做为一个女人,她付出了应有的东西。   她一边唾弃金昌利,一边又享受着对方在金钱上的大方。   因为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她的大学生活并不无聊。至少在其他女同学攀比什么化妆品衣服时,她也能有底气。   有时候她也庆幸,幸好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否则她肯定会被同寝室的同学看不起。   本来一切都还可以,她虽然不喜欢金昌利,但是对方能满足她的虚荣心。坏就坏在金昌利经常来学校找她,一来二去,又勾上了同校的一位女同学。   现在的她对于金昌利而言,就是一个用旧了的玩具,随时可以丢弃,甚至送人。   金昌利本来就是混的,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很多。一听到他交了新欢,有人就打起了刘晶晶的主意。   刘晶晶是个大学生,这年头,女大学生在某些场合很吃香。   金昌利的那个朋友家里开了一家休闲中心,正好需要女大学生做噱头。   她当然不同意,哭过闹过,无奈变了心的男人就像断线的风筝,怎么拉都拉不回来。比起她的假装清高,金昌利现在的女朋友是个玩得开的。   他乐不思蜀,哪里还愿意吃回头草。   像他们这样的人,虽然不敢在明面上犯事,但私底下经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说威逼利诱,迫使别人就范。   刘晶晶斗不过他们,又没有人脉,所以才会出现在韩理的面前。   韩理被贺学文拉了一下,两人眼看着就要进校门。刘晶晶大急,一下子站起来,抓着韩理的手。   “韩理,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真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才刚大一,我不能就这样毁了…”   “你还要不要脸了,真缠上我们了?”贺学文说着,把她拉开。   她死死抓住,乞求地看着韩理。   韩理脸色变冷,“刘晶晶,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你害了我一次不够,还想害我第二次。你是不是觉得我犯贱,只要你一求,我就会帮你,你哪里来的自信?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都怪我…我要是长得普通一点,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韩数走过来时,就听到她这句看似自责,实则隐隐带着一些优越感的话。心下失笑,这个女孩子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美色无边,男人趋之若鹜。   “刘小姐,你是不是对普通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在我眼里,刘小姐这样的长相才是普通。”   比起韩数来,刘晶晶就好比鲜花旁边的杂草,毫无可比性。   刘晶晶听到她的声音,浑身一僵。   今天真是没有选好时间,怎么碰到了她?   韩数已经到了跟前,贺学文和韩理都叫了一声姐。   “上课时间,你们怎么在外面?”   “上午只有两节课。”韩理轻声说着,偷看自己姐姐的脸色。见韩数脸色还算可以,暗自松了一口气。   “姐,我们带你参观一下校园。”贺学文朝韩理使眼色,两人陪着她进了校园。   刘晶晶被无视,心有不甘。今天要是还找不到人帮忙,她就真的要被威胁着进那什么休闲中心兼职了。   那样的地方,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韩姐姐,你帮帮我…我求求你了…真的不是我的错,都是那些男人…他们不肯放过我…”   “你是不是没有自知之名,把自己当成了天仙?我告诉你,那些男人为什么找你。不是因为你长得美,而是因为你吸引他们,就好比垃圾和苍蝇。越是臭的垃圾,越是能吸引更多的苍蝇。而你就是那堆垃圾,围在你身边的只能是一群苍蝇一样的男人。”   贺学文的这番话得到了韩数赞赏的眼神。   她慢慢回头,“刘小姐,你无论有什么困难都求不到我的头上,也求不到我们韩理的头上。你自己做过什么,就不用我多说吧。”   此时已经有一些同学围了上来。   “韩姐姐,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是我一念之差,差点害了韩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只好去死了…”   韩数被气笑了。“刘小姐,你这是在威胁我?你既然这么豁得出去,我就成全你。我想你的同学们都不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吧?要不要我派人去南大宣传一下?”   刘晶晶抖着唇,脸色更白,身体剧烈摇晃。   “不…不要。我走就是了…韩姐姐不帮我算了…”   她委委屈屈地走了,不知情的人必定以为她是被欺负的人。有一些好事的同学,拿出手机偷偷拍了照片。   韩数眸色一寒。   这个时候虽然网络上还没有所谓的人肉,但是网络的舆论力量不容小觑。万一有人传到网上,自己和韩理就成了欺负刘晶晶的人。   世人喜欢同情弱者,刘晶晶的形象十分的符合大众眼里的弱者,不明真相的人只要看到他们三个人对付一个弱女人,不用说一定会义愤填膺。   “校园我就不逛了,我是来找沈教授的。你们两个,我有一个任务交待你们。”   两位小伙子严肃起来,一副听命的态度。   她轻笑一声,“刚才我看到有同学拍了照,说不定会有人传到网上。你们关注一下校园网的论坛,不光是电科大的,最好是南大的也关注一下。如果发现有人传播此事,你们要立马出来澄清,把上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要添油加醋,只管陈述事实就行。”   两人听明白了,立马点头。   韩理头低着,“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比起贺学文的直接,韩理要内敛一些。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刘晶晶有了错觉,以为韩理是个极好抓住的男人,三言两语就能哄上手。   “麻烦不可怕,可怕的是姑息。你的心软会被别人利用,不要把人心想得太复杂,但也不要想得太简单。这样的事情,你们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做。我希望你们把这件事情当成一次简单的公关,对于你们以后的人生,也是一次历练。”   “我知道了,谢谢姐。”   韩理坚定地看着她,发誓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当面说清楚,绝不拖泥带水。   韩数很欣慰,和他们走了一段路,然后在通往教师楼的路口分开。听韩理说,沈教授上午没课,应该在宿舍休息。   本来他们要送她的,她没同意。   沈孝义的宿舍在教师公寓的第二排,一转进去就能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这里远离尘嚣,比起一般的小区,不仅清静,还有一份古朴书香。   粗壮的法桐树,还有笔直的银杏树。   此时绿意盎然,一片生机。   眼下的教职工宿舍,除了住了一些教职工外,还有一些租住的学生。   世人都爱美,韩数长得好。生完孩子后虽然丰腴了一些,整体却很窈窕。双月子把她养得皮肤白里透红,气色绝佳。   她本来就是温婉的长相,恰似江南水乡孕育出来的毓秀人儿。   如今清冷不再,就算是不说话,也能看得出眼中的温柔。那水灵灵的大眼看人时,含着一汪温情。   有抱着书的男生下楼,看到法桐树下的美人,眼神都痴了。   “同学,请问沈教授住在哪个单元?”   “…我带你去。”   韩数含着笑,道了一声谢。   男生的脸红了,不敢抬头看她,“同学,请问你是哪个系的?”   她一愣,敢情这位男生把她也当成电科大的学生了。她明明都好大年纪了…不,如今的她风华正茂。算起来,她也才毕业一年,还很年轻,被人当成学生也不算意外。   可能是心理的原因,要不是这位男人叫她同学,她都忘记了,自己今年才二十四。   看着男生青涩的模样,她不由得感慨:年轻真好啊。   到了沈孝义宿舍所在的楼层,男生指了房间,还犹豫着没离开。踌躇半天,终于红着脸问道:“同学,你是不是不方便告诉我,你是哪个系的?我叫王兵,是信息工程系的,今年大三。”   韩数有些尴尬,刚才顾着想事情,都忘记回答他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我已经工作了,也结婚了。”   “哦。”男生不太愿意相信,有些失望,红着脸离开了。   她哑然失笑,去敲门。   沈孝义正在看书,一听敲门声,以为是同事。打开门一看,见是自己的女儿,不由得喜出望外。   “数数,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爸爸打个电话,爸爸去学校门口接你。”   “我临时决定来的,自己问路找过来就行,不用去接。没打扰你休息吧?”   “你无论什么时候来,都不会打扰爸爸。”   沈孝义很高兴,忙着给她倒水,然后又找出两个苹果。最后搓了搓手,“我这里平时也没备什么零食,不知道你来,我现在去买。”   “爸爸,你坐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吃什么零食,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别忙了,赶紧坐吧。”   听到女儿的话,沈孝义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难过的是他曾经幻想着有一天能带女儿来学校玩,他和那些同事一样,买很多的零食哄女儿开心。   高兴的是女儿懂事,就算是现在长大了,他们父女俩还有机会单独相处。   “爸爸,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问完这句,她就后悔了。   她猛然间想到,爸爸之所以会难过,恐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在他身边长大,他没来得及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爸爸,我长大了不爱吃零食。不过你这里过两年也应该准备一些,我想你外孙以后来玩的时候,肯定会找东西吃。”   一番话说得沈孝义心里重新欢喜起来。   错过了女儿的童年,他还有宝贝外孙啊。   “好,好,你们以后常带他过来。”   韩数当然答应下来,还说了些赵文勋小朋友最近的趣事。其实在别人听来都是很无聊的话题,两个月的婴儿,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刚给他换尿片,他立马就尿了的事情,还恰好尿在他爸的衣服上。   或者是他听到童趣的音乐就转着眼睛找出处,又或者是最近几日开始有些认人。   总归都是些很平常的事情,听在沈孝义的耳中,却是津津有味。   聊完孩子的事情,韩数说了此行的目的。   她想建一个公司的官网,可以网购的那种平台。自己运行,自己处理订单。在多年后,这样的技术很成熟。   但是在现在,应该还是比较少的。   时居那边虽然试着在建,但是她不想老去麻烦丈夫。何况她有现成的技术人员,为什么不用?   为人父母,有时候被子女需要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沈孝义在这一领域有研究,一听女儿的要求,立马答应下来。就算他有些不熟的地方,他还可以向同事请教。   中午韩数留了下来,和沈孝义一起去食堂。   一路上,碰到其他的教授讲师,他都和别人介绍自己的女儿。那一脸的满足和不动声色的骄傲,让人动容。   也许是自己也做了母亲,她更能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   听到别人对她的夸赞,沈孝义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断过。父女二人在小食堂点了几个炒菜,都是韩数爱吃的。   吃过饭后,沈孝义有些不舍。她看出他的心思,提议在校园里逛了一圈。   南城最好的大学是南大,电科大比起南大来,要小一些。不过校园的风格大多类似,她走着走着,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沈孝义问了她一些大学时候的事情,几乎都是关于学习的。   他问得小心翼翼,她心下感动。   因为沈书扬,他在刻意避开,只问学业。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车子上,看着两边的建筑,突然回过神来,“小张,怎么这条路不太对?”   “小少夫人,前面堵车,我绕道了。”   “哦。”   她不以为意,继续看着外面。越来看熟悉,不由得恍惚起来,前面似乎是她前世里常去的地方。   那时候,她经常失眠,不是病理性的,而是心理原因造成的。于是她在别人的介绍下,找了一位心理理疗师。   那位姓李的心理师治疗了她好几年,深得她的信任。   此时,李医师正走出大楼,他的身边是一位她根本就想不到的人。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表情和举止并不像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而是像朋友。   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脑子里突然有了某种不好的联想。仿佛有什么事情罩在雾中,只要她轻轻一拔,就能看到真相。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巩涛。 第87章 交缠   前世里, 她信任李医师, 李医师的口碑也很不错。吃的安眠药都是李医师开的, 她的失眠症是心理上的,只有在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才会吃上一粒。   那天夜里, 她有些恍惚,多倒出了两三粒。   以前她从来没有往旁的地方想过, 一直认为是老天爷眷顾她,让她重活一世。至于前世的死因,从不去深想。   就在刚才看到巩涛的一瞬间, 她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的死因。多吃了两三粒药片就能致死吗?如果是这样, 那么安眠药的副作用也太大了些,谁还敢吃?   这不科学。   他们的身影从后车窗中都看不见了, 她才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是打给张兰娟的。   “喂, 张姐, 我韩数啊。”   那边的张兰娟很惊喜, 没想到她会打电话过来,一连问了好多问题, 都是关于孩子的。韩数一一笑着回答了, 还说了没有办满月宴,所以没有请客。   “我都听你阿姨说了,也收到了你托她带的东西, 谢谢你一直想着我。”   “你太客气了,就一点东西,哪里用得着谢来谢去。”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姐,我向你打听一个事。我爸爸最近有些睡不好觉,医生给他开了一瓶安眠药。我听别人说安眠药有副作用,要是吃多了会醒不过来。那万一人有的时候糊涂了,不小心多吃了几粒怎么办?”   张兰娟听到她的话,就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透过手机传到她的耳中,“都是谣传,吃安眠药过量的话确实有致死的可能,但那个过量的量都在二十片以上,而且因人而异,有些人服用好几十片都不会死,就是人要遭一些罪。现在医生开这个药都要计划好量的,再说要不是存心寻死,一般人再糊涂也不可能一次性吃那么多。要是不小心多吃了几片也就是睡得沉一些,如果不放心的话,多喝水就能排出来。”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韩数笑着道谢,又扯了一些闲话,然后挂掉电话。   她的脸凝重起来,如果不是存心寻死的人,谁会一次性吃那么多粒安眠药。自己前世就只吃了几粒,为什么会死呢?   是不是因为老天要她重生,所以才安排了死亡?假如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她真的死于非命。几粒安眠药真的能要她的命吗?   她百思不得甚解,眼前就像是层层迷雾,她拨开了一层还有一层。   心里觉得不太可能,几粒安眠药不足以致死,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死就是和那药有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她蹙着眉,让小张送自己去时居。   一路畅行,到了二十六楼。小江秘书看到她,连忙上前打招呼,“赵太太,赵总还在开会,您进去等吧。”   她笑着点头,进了总裁办公室。   小江跟进来,问她要喝什么,要吃什么,都可以为她准备。   她笑了一下,摆手道:“什么都不用,你出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   “好的,那您等一会,有事就叫我。”小江笑眯眯地出去,替她关好了门。   这一天奔波下来,她觉得有些累。小江一走,就直接进了旁边的休息室,把包丢在桌上,脱掉鞋子躺在床上休息。   脑子慢慢清明起来,仔细回想着前世的一些细节。   她不是阴谋论者,可是有些事情看着是巧合,只要一深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对上巩涛,她不由得就多想了一些。对方是冲着赵家来的,从他一系列的举动中就可以知道,他对赵家有积怨。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的目的不单纯。   然而,她前世是沈太太。   照常理来说,巩涛不可能会费心思对付她。毕竟前世的她,和赵家没有半点关系,巩涛会花精力害她吗?   答案应该是不会的。   可是,她又说服不了自己,为什么吃了几片安眠药就死了,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既然想不通,就先放在一边。前世如何,现在追究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而且并不是追究就能有结果的。   从哪里追究,从什么地方追究?   除了她自己,谁知道还有一个前世?   要紧的是现在,如何过好自己小日子,不被别人破坏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小时后,赵时律开完会出来。   小江站起来小声说着韩数在办公室等他的事情,他垂了一下眸子,眼里划过惊喜,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沙发上没有人。   他想了想走到休息室的门前,摒气听着,没有动静。轻轻地推开,就见自己的妻子合衣歪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因为时间不早了,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   她的睡颜在灰暗中朦胧一片,隐约能看得出身形的娇好和面容的精致,随着他的走近,温婉柔和的眉眼渐渐变得清晰,如江南水乡的画卷。   她的睡姿微侧,肤色如玉,俯视过去,只见胸前越发的高耸,随着她均匀的呼吸,不停地起伏着。   他的眸色越发的幽深,喉间滚动。   好几个月了,他一直忍着。   韩数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人在掀她的衣服,而且她出来一天了,中间曾经挤过一次,眼下胸又涨得鼓鼓的。   衣服被掀起来,她以为是儿子要吃。   人又困得不行,呓语着,“好涨。”   “要我帮忙吗?”   男人的声音令她半睁了一下眼,眯起看了一下,想起现在不在家中。羞赧地嗯了一声。她是真的涨得难受,急需解决。   这个嗯字就是邀请。   他俯下头去,辗转着…   哪里只会满足于温团软玉,等到帮她解决胸部的饱涨,已是剑拔弩张。不光是他情动难以自抑,她又何尝不是。   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仅是一个娇吟,就似诱因。两人身体交缠,无异于天雷地火,久旱逢甘霖,抵死缠绵。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暗了。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片,唯有他们的喘息声清晰回响。   两人交叠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良久,一只修长的手把灯打开。   一室明亮,刺得韩数用手捂眼,身上的美景一览无余。白得胜雪,红的似梅,还有些红痕青紫,遍布于白雪之中。   床单之上,还有一些奶渍。   她一边捂着自己的眼,一边又去捂他的眼,“别看了…”   都没眼看了,这床上都乱成什么了。她都能闻到几种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幸好没人知道,要不然她都没脸见人了。   他眸眼深深,执意掰开她的手。   “你看看我。”   她羞涩地半撩眼皮,视线之中是他如刀刻玉雕般的俊美容颜。他眸中的深情,他身体的坚实肌理,无一处不完美。   “看完了…你快起来吧…我们该回去了。”   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从她身上起来。   她快速地收拾好,边穿边咬着唇,红脸小声道:“我回去怎么跟小火车解释啊?他肯定要吃的…都被你吃空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眸底又是一沉。   深吸几口气,从身后抱着她,“我跟他解释。”   这句话换来她的一个白眼。   看一眼床上的零乱,她把床单都扯了下来,“这些怎么办?”   以前这样的事情有秘书处理,这一次倒是不好麻烦别人了。他找出一套新的床单换上,把旧的卷起来。   “带回去洗。”   这还差不多。   她想帮忙,才一动,身体一软,差点没站住。想想都是这个男人害得,刚才差点没把她往死里折腾。一念及此,又白了他一眼。   不过,她以为是白眼,看在他的眼中,却是别样的风情。要不是时间不早,家里还有孩子等着,今天她就别想出这个门了。   外面空无一人,小江秘书都下班了。她深呼一口气,这样最好。她还真怕碰到公司的员工,那多别扭啊。   回去的路上,夫妻二人说起公司的事情,不可避免提到了巩涛。韩数总觉得巩涛这个人会耍阴招,再三提醒赵时律要注意。   赵时律让她放心,说自己心中有数。   夫妻二人到赵宅时,赵远芳抱着赵文勋小朋友在门口等着。小家伙原本还乖得很,一看到爸爸妈妈,立马嚎起嗓子哭起来。   韩数心疼地接过孩子,轻声哄着。   “你赶紧喂他一次吧,他不好好喝奶粉。”   赵远芳心疼孙子,倒也没有责怪儿子和媳妇。小两口各自管着大公司,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哪里能天天呆在家里。   “要不…他再大一些,你下次出门,把他也带上。等断奶了你再把他放在家里。”   韩数哪里不应,她一听儿子不好好喝奶粉,心都疼得揪起来。抱着儿子上楼,解开衣服喂。幸好路上又涨回来一些,要不然…   小家伙没怎么吃饱,扁着嘴。   “你赶紧和他解释啊…”   韩数嗔怪着,看着身边的男人。   赵时律一把抱过儿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嘴里一直小声说着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哄的,小家伙没有哭,反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   赵远芳算着时间敲门,“你们好了吗?把孩子给我吧,你们赶紧去吃饭,胡姐给你们留着饭呢。”   韩数打开门,赵时律抱着孩子。   几人一起下楼,赵远芳随口提了一句,说今天巩涛有给她打电话。   韩数心一紧,“妈,他打电话给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听说我睡不好,关心了一下我的身体,还说认识一个特别好的理疗师,要介绍给我,帮我治治的眠的毛病。”   赵远芳的话,让韩数的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巩涛到底要做什么?他会那么好心给婆婆介绍什么李医师?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妈,那你同意了吗?”   韩数紧张地问着,几人已经到了一楼。   赵远芳从儿子手中抱过孙子,逗弄着,一脸的满足,“我没答应,谢谢他的好意了。我最近都不失眠了。我天天带孙子,哪里有那闲功夫去失眠。我现在睡得可香了,不用什么理疗师。”   那就好。   韩数想着,和赵时律对视一眼。   她心里的迷团越来越大,前世里她没有听过巩涛这号人,更不知道巩涛和赵家的关系。她连赵家都不关注,又怎么会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且,在前世里,时居和白氏是一直合作的。   不光是湖庭一号的项目,还有以后的许多个项目,两家都有合作。   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的格局,所以这一世巩涛才会这么早露面,并且和白氏达成了合作?   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答案,也没有人能告诉她。她唯有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她,巩涛这个人疑点太多。   “带孩子看着轻松,实际上就是累人。”   “再累都值得,我现在只要一睁眼,想着能看到我们家文勋,我的心就跟吃了仙丹一样,高兴得不得了。”赵远芳说着,逗弄着孙子,“你说是不是啊,奶奶的小乖孙?”   赵文勋朝自己的奶奶吐了一个泡泡。   赵远芳稀罕得不行,不停夸他,夸他懂事,夸他能听得懂别人说话。   韩数失笑,自己家的孩子,总是最好最聪明的。明明是婴儿无意识的动作,当长辈的也能解读出不一样的意思。   “来,给我抱。”赵老爷子拄着拐杖出来,坐到沙发上,朝小家伙伸手。   赵远芳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父亲的手上,人还守在旁边,没有走开。   赵老爷子毕竟上了岁数,不能长时间抱孩子。可是他一抱上就不肯撒手,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做鬼脸哄着孩子。   一老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赵文勋小朋友已经能笑出声了,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   饭桌上,赵时律和韩数夫妻俩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家人合乐。赵时律在无人看见的时候,伸手握住妻子的手。   一切都在无言之中。   几天后,因为城北的那块竞标的地皮,赵时律参加了一个商业酒会。酒会之中,几乎人人都会带女伴。   赵时律和往常一样,身边只有冯新民。   聚集在酒会之中的,无一不是南城提起来响当当的人物。能有实力竞标地皮,进军房地产的,要么就是商业大佬,要么就是几家联合在一起推出来的有能之人。   白云先和巩涛也参加了。   赵时律倒是不意外,白氏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就是不知道巩涛到底给白氏注入了多少资金,不光让湖庭一号的项目起死回生,还有能力竞标另一块地皮。   “赵总,我们又见面了。”   巩涛举着酒杯走过来,和赵时律打招呼。   看到对方身边的冯新民,先是愣了一下,“赵总,是不是嫂子管得太严,你怎么也不带个女伴?”   “我一向如此。”   “哦,那难怪了。”巩涛举了一下杯,“赵总真让人佩服。”   巩涛身边带着一个清秀佳人,白色的晚礼服,精心描绘过的晚妆。一双眼睛像是粘在赵时律的身上一样,湿腻腻的让人很不舒服。   “赵总,我身边的这个女伴,你还认识吗?”   赵时律这才正眼看了那女子一眼,很快淡漠地移开,“没印象。”   “赵总,我是刘晶晶啊,我们曾经见过一面,您忘记了吗?”   刘晶晶?   赵时律眯起眼,似乎想起这么个人,脸色有些冷。   巩涛呵呵一笑,“晶晶啊,你替我好好敬赵总一杯。咱们这位赵总,才是南城青年才俊般的人物。只要他随便拉你一把,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刘晶晶娇俏地端起酒杯,露出一个自以为最美丽的笑容,“赵总,晶晶敬您一杯。”   “我们赵总今天不宜饮酒,就由我代替吧。”冯新民客气地朝着刘晶晶举了一下杯,喝掉杯中的酒。   刘晶晶脸色有一点白,挤出一个笑,“赵总是不是对晶晶有什么误会?那件事情我可以解释,不关赵太太的事情,是我走投无路,想去找韩理…”   赵时律冰冷的眼神像箭一样射过去,她觉得背上一凉。   “赵总,你不要这么严肃,把小姑娘都吓着了。晶晶是南大的学生,和嫂子还是校友,你看在嫂子的面子上,好歹听她把话说完。”   巩涛温和地说着,示意刘晶晶不要怕。   刘晶晶壮起胆子,小心地瞄了一眼冷峻的男人。   就算是这样无情的模样,他依然是那么的帅,那么的让人心动。   “赵总,都是我不好,差点给赵太太惹麻烦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我…给你赔礼,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照办…”   不止是赵时律,就连冯新民的脸都冷了。   这个巩涛,看上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做的事情真让人不敢恭维,怎么能带刘晶晶这样的女人过来,还说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赵时律冷笑一声,“刘小姐,我记得上一次你污蔑我的小舅子。这一次又想耍什么花招?今天我看在巩先生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不过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你。”   立完,也不管刘晶晶摇摇欲坠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一步,“巩先生,那边看到一个熟人,失陪了。”   巩涛笑笑,“都是误会,以后找个机会说开就好了。赵总去忙吧。”   他目送赵时律离开,转头拍了一下刘晶晶的肩,“没关系,接着努力。我看好你,男人嘛,哪个不喜欢受到美女的爱慕。不过有人爱装,有人不喜欢装而已。”   刘晶晶受到鼓舞,娇笑一声,目光火热。   她手紧紧捏着杯子,发誓一定要把握好机会,不辜负巩老板的好意。那个女人带给她的羞辱,她要全部还回去。   真想有一天,自己成为了赵总的女人,那个姓韩的还敢不敢趾高气昂?   大步离开的赵时律一边走,一边轻声吩咐冯新民,“赶紧让人查一查,这个刘晶晶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认识巩涛?另外观海公司的情况,我要尽快知道。”   冯新民低头应着,转到一边去打电话。   赵时律则和其他人客套地寒暄着,波澜不显,一派从容淡定。 第88章 反击   刘晶晶心有不甘, 今夜是个好机会, 如果没有和赵总搭上话, 下次机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而且她不傻,就算是巩老板表现得再亲和再善解人意, 她也知道,对方会帮她, 是有目的。   这个目的,和她的目标一致,都是冲着赵总去的。   咬了咬唇, 露出自以为最动人的微笑, 她再次朝赵时律走去。   巩涛的眼神里闪过笑意,似了然又带着戏谑。   刘晶晶一副清秀佳人小白花的模样, 还是很合某些男人的胃口。刚进大学的女孩子,就算长得不是顶顶漂亮的,那股子青涩就足以吸引很多喜欢猎艳的男人。   但这些人中,不包括赵时律。   他在感觉刘晶晶朝自己走来时, 好看的剑眉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 接着又和旁边的人淡淡地交谈着。   “赵总, 晶晶是诚心敬您的,诚心道歉的。”   “哟, 赵总, 怎么时候招惹人家小美女了?”旁边的男人打着趣,眼珠子乱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赵时律冷冷地转身, “刘小姐,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要道歉的人也不是我。你诬蔑我的小舅子,差点害他坐了牢,一声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要是再纠缠,我可就要报警了。虽然当时案子了结时我们没有追究你诬陷的事,但是我想派出所里档案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还没有过追诉期,我们有权利对你提出起诉。”   刘晶晶脸白了,手都在抖。   巩涛走了过来,打着圆场,“赵总,晶晶胆子小,当时是吓坏了,你就不要再吓她了。她也是真心想和你道个歉,你就不要驳人家小姑娘的脸面。”   看戏的人在几人身上转了转,瞧出一丝苗头,兴味更足。   “刘小姐是成年人,就算是吓坏了,良心也被吓破了吗?我小舅子明明是救她,使她免遭别人的施暴,没想到她惧怕施暴人,反咬一口说我小舅子才是施暴人。这是一句胆小就能解释得吗?当时我们一时怜悯,没有追究。没想到,刘小姐后来和施暴者成了男女朋友,早知道我小舅子就应该少管闲事。事到如今,刘小姐还有脸来求我的原谅,不知道是什么居心?我又不是当事人,你和我道什么歉?”   赵时律本就是冷峻的长相,加上寒眸中的冷,谁都能看出来他对刘晶晶没有半点的好感。而这个刘晶晶一直缠着他道歉,明显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有钱有势的。女人见得多了,有没有目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像刘晶晶这样的女人,无论装得多么清纯,在他们的眼中,都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赵总青年才俊,有令女人痴迷的本钱。   “赵总,我……找过韩理,他不接受我的道歉,我没有办法…”   “哟,小美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都能出现在这里,哪里是没有办法的人,我看你手眼通天哪。赵总是个正经人,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看戏的男人一边说,一边瞄着巩涛。   巩涛对于南城的上层圈子来说,是一个新面孔。人们对于新面孔,有着本能的排斥。   刘晶晶白着脸瞬间泛红,一副被人戳中心思的模样。到底是年纪还轻,脸皮还没有历练到不动声色。   支吾几下,说不出话来,咬着唇做委屈状。   赵时律没有看她,淡淡扫一眼巩涛,“巩先生,我们两家也算是有点交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希望你下次想帮人时,多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这样大家都不会产生误会。”   “你说的是,我也是心软,一看到小姑娘哭就想做个好事。都是误会,误会。”巩涛面上的尴尬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我看这个小姑娘是真的吓坏了,我这就送她走。”   随后他把刘晶晶轻轻拉到一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刘晶晶就离开酒会了。   宴会散后,赵时律和冯新民坐上车子,脸色才彻底冷下来。今天要参加酒会,有司机开车,两人坐在后座。   “赵总,这个刘晶晶前几天来找过你。当时一楼的前台打电话给我,说有人找你。我看她没有预约,又一副哭啼啼的模样,就拦住了。刚才我打电话查过,这个刘晶晶前几天还找过韩理,听说还有人把他们在电科大门口的照片发到网上,照片里还有太太。”   赵时律诧异地眯起眼,看向他。   这件事情数数没有提过,自己还真不知道。   冯新民又接着道:“照片一出来,很多人都指责太太和韩理以及韩理的同学欺负刘晶晶,不过很快就有人辟谣。把刘晶晶曾在KTV当公主的事情抖了出来,还有韩理差点被害得进监狱的事,这件事情才平息了。后来又有帖子说她有个富二代男朋友,还有她同学出来说她穿的用的都是名牌,此事对她的影响很大。因为她给学校带来的不良影响,还被学校记了过。”   “至于她是怎么认识巩先生的,还要再查一查。”   “这个不必查,你让人加快速度,把观海公司的情况摸一遍,我要知道观海是怎么成立的,公司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赵时律冷着脸,无论是刘晶晶主动找上巩涛的,还是巩涛故意找到刘晶晶的,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目标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或者说是赵家。   巩家强就算是市长,那也是拿工资的高级公务员,收入有限。巩涛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凭自己的本事打下万贯身家,除非是举世无双的商业天才。   但是很显然,对方并不是。   这其中如果说没有猫腻,他都不信。   自从巩涛出现后,他就派人查对方的底细。因为对方和白氏合作,让他知道了观海公司。不过观海公司远在海外,查起来要困难一些。   以前可以循序渐进,但是现在他想尽管了解对方的一切。   一个星期后,观海公司的资料摆在他的桌子上。观海公司的法人不是巩涛,巩涛在公司挂的名是投资部的负责人。   “赵总,观海那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起步资金是一位海外华人投入的,后来公司几经易手,现在的老板姓风。”   赵时律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越是看上去没有问题,他反而觉得就是问题。要是他记得没错,巩涛从来南城到给白氏投资,期间不过短短一个月。   如果巩涛真的只是观海投资部的负责人,决定投资时就一定要走公司的正规流程。不说其他的,仅仅是前期对投资对象的评估都不止要花费一个月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光决定投资,而且资金还到了位,只有公司真正的决策者能办到,所以巩涛一定是观海真正的老板。   “你去查一下观海经手的几位老板,包括现在这个姓风的。还有再去查一查巩家强那边,包括他的妻子和妻子的亲朋好友。”   冯新民明白他的意思,立马出去安排工作。   城北的那块地皮眼看就要开始竞标,对于这块地皮,时居势在必得。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白氏和巩涛。   巩涛有雄厚的资金还有巩家的人脉,是一个劲敌。   下班后,在公司的门口又看到了楚楚可怜的刘晶晶。他眸中的冷色都溢了出来,看来是有人存心和他过不去。   自从酒会之后,这个刘晶晶天天出现在公司的门口。   刘晶晶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落在旁人的眼中,已经脑补出一场霸总和小白花的虐恋情深。   甚至公司都有了传闻,说赵总在外面养了一个小三儿。秘书小江几番纠结之下,给韩数打了一个电话。   韩数挂电话之后,想了一会儿,给韩理打了电话。   很快,之前被压去的帖子又被人翻了出来。而且还补充了一些细节,关于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加清楚。   与此同时,韩理和贺学文去了一趟派出所,并且找到了之前KTV的那位经理做证人,准备起诉刘晶晶。   这一切进行得十分快,刘晶晶接到法院传票时,人都懵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按照司法程序进行。派出所那里有档案,刘晶晶抵赖不掉。韩理的诉求很合理,他不要金钱赔偿,只要刘晶晶在公众平台给他道歉,并且承诺不再骚扰他的亲人。   这个诉求,在司法部门看来几乎是最轻的赔偿。   在法庭上,韩理十分清晰地讲述了那件事情的经过,并且也阐明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求回报,在事情结束后也没有怨恨被告人刘晶晶。   而是在事情过去那么久之后,刘晶晶再次出现纠缠。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以及亲人的生活,这点他无法容忍。   “韩理,我只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一个对不起,拖到几个月之后再说,谁相信。   而且法院也了解了情况,这个被告人在事情过后没多久,就和当初的施暴人成了男女朋友,据被告人的同学讲,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富二代男友,时常给她买名牌东西。   前不久在电科大门口发生的事情也被当成了证据。   被告人的行为,确实对原告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还有时居门口的监控录像显示,被告人最近天天守在公司的门口,只要看到赵时律出来,就哭兮兮地跑上去。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骚扰。   法院工作者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光看这些证据,就能猜到这个刘晶晶想做什么。原告的姐夫可是上市公司的老总,这位被告人天天去找原告的姐夫干什么?   要说没有企图,谁相信?   证据清清楚楚,诉求合情合理。庭审宣判之后,刘晶晶给韩理和赵时律道了歉。   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把事情全部发到了网上。一时之间,在南大的校园论坛快速传开。校领导很重视,派人去查。   结果一查之下,才知道事情完全属实。这件事情影响甚大,对于南大来说,是一种耻辱。校领导商议之后,决定开除刘晶晶。   刘晶晶被开除之后,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被某个有钱男人包养了,也有人说在某个休闲中心见过她。   巩涛一脸真诚地亲自上门到赵家道歉,赵远芳听他说完事情的经过,心里虽然不快,面上还是十分客气,说着没有关系之类的话。   赵老爷子压根就没出来。   上次他就看出这小子心术不正,没想到还真是个小人。   “赵姨,我来南城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真相。我是真的被那小姑娘给蒙蔽了,我见她哭得可怜,一时起了同情之心,谁知道她心思不正,另有所图。”   “你不了解事情,也情有可原。时律是个大方的,不会生你的气。”赵远芳安慰着,心里是很不舒坦的。   可是她做为一个长辈,又和巩家强曾经是夫妻,责备的话并不合适说。   巩涛苦笑一声,“赵姨,我怕赵总是真的生我的气了。他可能在心里以为我针对他,其实我真是冤枉得很。我刚到南城时,就来你们家拜访,也是在那次我才结实了白总。我以为白总和你们的关系很好,于是也没多想就同意和他合作了。谁能想到白总和你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早知道我一定不会选择白氏的。可是公司的资金都转过来了,我是骑虎难下。加上又出了这件事情,也难怪赵总会多想。”   “时律不会多想,你也不要多想。你放心,他回来后,我一定和他好好谈谈。”   巩涛得了她这句话,才像是松了口气,“那就麻烦赵姨了,前两天我爸还打电话过来,问起了您的身体。”   赵远芳淡然一笑,“他有心了,我身体好的很,你也替我问候他一声,让他保重身体。”   “我一定转告。”   赵远芳客气地留饭,巩涛应下了。   吃饭的时候,韩数下了楼。   双方客气地打过招呼。   “嫂子,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个刘晶晶是这样的人,要是知道她曾经陷害过你的弟弟的,我说什么都不会帮她。”   “这件事情巩先生也是被人蒙蔽了,就是不知道刘晶晶和你说了什么,让你那么相信她,还带到我们家时律的面前。”   巩涛一听,满脸的惭愧。   “她跟我说,当时吓坏了,记不清楚施暴的人是谁。反应过来后,就看到你弟弟也在。别人告诉她是你弟弟,她就信了。”   韩数冷笑一声,骗人的鬼话。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真是被她给骗了。你独自在南城打拼,耳根子还这么软,随便一个小姑娘哭两声,你就全信了。以后要小心一些,这世界上有许多人,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都应该多留心眼。”   “嫂子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放亮眼睛。”   他说得真诚,韩数心思微转。这人城府不浅,不是个好对付的。   吃饭的时候,她听到巩涛装做关心地询问婆婆的身体,心跟着提了起来。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心下微冷。   对于前世的怀疑,重新冒出了头。   这个巩涛,如此费力地推荐着李医师,真的是在关心婆婆的身体吗?   “我身体好得很,最近吃得好,睡得好,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就好,我之前听说您经常失眠,还担心得很。要是您再有这方面的问题,我这有一个特别好的理疗师。”   他说完,拿出一张名片。   果然是李医师的名片。   “名片,你们收着。这个人的个人简历,网上可查,是个十分有名的理疗师。要是你们有需要,可以找他。”   赵远芳收下名片,让胡姐放了起来。   吃完饭后,巩涛告辞。   韩数和婆婆送他到门口,眼见着他的车子消失不见,韩数才和婆婆细细说起事情的所有经过。听得赵远芳脸色阴沉起来,半天都没有说话。   良久,两人进了屋,她才开口。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你们提防着总没有错。”   “我也是这样想的。”   趁着婆婆上楼休息的时候,她向胡姐要了那张名片。翻来翻去看了几下,将它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中。   赵时律回到家后,听韩数说起巩涛今天到访的事情,脸色同样冷冷的。   “你说,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们赵家哪里对不住他了?”韩数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歪着脑袋想。   怎么想,也想不出对方会恨赵家的原因。   除非是心理不平衡,巩涛觉得是因为婆婆,才害得他们母子没名没分那些年。可是这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巩涛的妈妈是认可了这个做法的。   再说婆婆和巩家强是挂名夫妻,又不是真的。   而且真是想安排一个女人到时律的身边,大可以找一个漂亮的,清纯的。找那个刘晶晶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恶心你。”   除了这个可能,韩数想不出更好的原因。   对方把刘晶晶扯出来,不是恶心人是什么?   赵时律坐到她的身边,和儿子玩了起来。赵文勋现在五官完全长开了,白白胖胖的一只小包子,长得特别像爸爸。   有爸爸陪着玩,他“咯咯”地笑起来。   赵时律眉目柔和,抬头看着皱眉的妻子,修长的手指抚平那浅浅的皱褶,“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不会太久了。”   韩数心一动,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世界上最怕的就是有心人,只要有心去查,就一定能查出蛛丝马迹。冯新民的动作很快,虽然颇费周折,却还是查到了关键的信息。   巩家强的妻子有一位远房表哥,在瑞士银行有个账户。在过去的十年间,这个账户多次转入大数额的资金。   而这些资金在那个账户停留的时间不长,又转入了几位海外华人的账户。再然后这些资金转了几次,全部归入了巩涛在海外的银行账户。   其中一位华人,就是观海第一位老板。   现在那位姓风的女老板,是巩涛的校友,是一位海外华侨。他们查到,风女士和巩涛之间还有一层隐秘的关系,两人是夫妻,在国外已经秘密注册结婚。   赵时律看着这些资料,已经能确认巩涛的资金全是巩家强受贿所得。至于是巩家强自己亲自接受贿赂还是有人替他收取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巩家在最近的十年间,收了数额巨大的贿赂,并且把资金转移到了海外。   很快,巩家强所在城市的纪委接到了举报信。   然后,他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被双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别养肥哦,本文快要完结了。谢谢你们的一路支持,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我下本要开的文 《霸总他不孕不育》 ,么么哒~~ 第89章 宠你   举报信是匿名的, 然而内容却十分的详细。包括资金的去向, 以及经手的人, 最终的流向等,一一写得清清楚楚。   因为是资金最后的归属人, 巩涛也被秘密带走了。外面的人打听不到消息,越是表面风平浪静, 越是说明事情不容乐观。   白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仅无暇顾及竞标那块城北的地皮,就连湖庭一号的项目也受到影响同, 再次搁置。   观海投资公司注入的资金暂时被监管起来, 根本无法挪用。   受最近国际环境的影响,还有国内的房地产市场的低迷, 许多之前对房地产跃跃欲试的企业都打了退堂鼓。   最终,城北的那块地皮被时居以一个十分实惠的价格拿下。   巩涛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连巩太太都被请进去了。白云先气急跳脚,他以一个商人敏锐的洞察力, 大概猜到此次巩家的事情不小。于是又动了心思, 想放低姿态和赵家重归于好。   更重要的是, 把湖庭一号这个烫手的洋山芋给丢出去。   然后,他几次派人联系时居这边, 甚至自己也豁出老脸给赵时律打了电话。得到的回复依然是官方的客套话。   时居方面的意思是现在形势不好, 湖庭一号那个项目太棘手,他们不想接。   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起心思进军房地产。要不然也不会多出这些事情, 他们白氏和赵家还是通家之好,就算是两个小辈不能成事,也不至于闹到如今的地步。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女儿成事不足。   如果不是为了露露,他们白氏酒店开得好好的,何必去趟房地产的浑水。要是露露能抓住时律的心,他们白家也不至和赵家产生分歧。   也是因为露露让时律厌烦,消磨掉了赵家对白家的情义,赵家那边才会撤出湖庭一号的项目。后来露露又嫁进沈家,更是彻底把他们白家摆在和赵家对立的一面。   再后来…   他们和沈家也决裂了。   算起来,事情的起因和原由全都是自己的女儿。   他板着脸回到家中,冲着白夫人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骂。指责她没有养好女儿,把白家弄到这样的地步。   还说就凭这点,白露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白氏。   白夫人本来就心里憋屈,一听他亲口说出女儿不能继承白氏,哪里还愿意伏低做小。当下就爆发了,不管不顾地把林雪峰的身世抖出来。   谁知道白云先不引为耻,反而大言不惭地说就是要把白氏传给林雪峰。   白夫人情急之下,说要和他离婚。   白云先也在气头上,当下就答应了。   白夫人气急攻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露接到母亲住院的消息,已经焦头烂额了。美琪服装厂本来就是新开的,靠抢的那些小单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只接加工的单子,确实能有盈利,工厂也能支撑下去。可是如果要负担那些专卖店,就显得力不从心。   美琪的衣服,比起新潮来说,款式和种类都要少。   两家价格定价差不多,又都是一样的促销力度。在这样的情况下,新潮的销量自然是压了美琪一头。   新潮能盈利,而美琪能保持收支平衡就不错了。   白露先是关了一家专卖店,紧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   这样的事情,一旦开了先河,就收不住了。   事业受到打击,家里又出了事情。她在工厂和医院两头跑的时候,发现自己越来越焦躁。白夫人一看到她就催她赶紧把白氏抢回来,可是她拿什么抢?   她爸爸还活得好好的,公司现在怎么可能会落到她的手上?   还有工厂的事情,她每天都要在想办法怎么盈利,想得头都痛了。隔行如隔山,她之前想得很好,觉得韩数能做的事情,自己一定能做到。   可是到头来,别人红红火火,她却是惨淡经营。   她不承认对方的能力比她强,只是觉得对方有靠山。背靠着沈氏,大美自然是做得有声有色。别人都夸韩数能干,每当听到这样的话,她都恨不得堵上耳朵。   越是不顺,就什么都不顺。很快她就发现,公司连小单都接不上了,听说沈氏不要的那些小单都被其它的小工厂给接了。   工厂的生产线越开越少,最后只有两条线在运作。   照这样下去,倒闭是迟早的事情。更雪上加霜的是,工人们没了计件工资,纷纷离职。之前是花了工夫挖来的工人,转眼都跳槽去了别的工厂。   她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气得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文件散落一地,还有破碎的杯子。   一片狼籍。   外面响起脚步声,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   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一身西装的沈书扬走了进来。看到地上散落的东西,原本清俊的脸上挂上嘲讽。   他的眼神阴鸷,早没了身为沈家公子里的那种清风朗月。   弯下身体,捡起几张文件,随意是翻着,“转让合同?连总店都要关了吗?”   “你最近去哪里了?”   白露狠狠地瞪着他。最近她忙得恨不得分成两个人,偏偏老是找不到他,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个废物,她不指望他能帮到自己,没有半点用处的东西,一定是和朱紫青那个贱人在鬼混。她之前一直不怎么管他干什么,只希望那些孙家人不要再来烦自己。   可是工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找不到他的人,就让人恼火了。   “我自然是有我的事情要忙。几天没来工厂,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现在连小订单都难接到,专卖店又差不多全部关门了…”   “你这是在说风凉话?你可别忘记了,我们的利益是一起的。”   沈书扬把手中的文件一扬,白氏黑字又纷纷飘落在地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白小姐真会说笑,无论是专卖店还是工厂,都是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经营得有声有色,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白露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眯起了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阐述事实而已。”沈书扬走近一步,“我忘记告诉你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回白氏上班了。”   白露大惊失色,“沈书扬,你到底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这个时候和我离心?我告诉你,是你背弃我们的协议,我们之前约好的都不作数,你将什么都得不到。”   “别胡闹,我都是为你好,在替你从中周旋。你为了和岳父赌气,在外面胡乱折腾。岳父由着你,你说开厂就开厂,你说开店就开店,现在两个都要倒闭了。他老人家于心不忍,给你一个台阶下,让我先回公司。你见好就收吧,把工厂转让出去,别胡闹了。”   “沈书扬,你是不是收了他们什么好处?”   白露不傻,从他的话里就知道,一定是那边许了他什么好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弃自己,而选择那边。   “什么好处?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这么说?”   “你少来,沈书扬,我告诉你。当初要不是我可怜你,没有和你离婚,你现在就是孙书扬,和那孙家人一样…”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沈书扬的脸色完全变了。   阴狠,怨毒,眼神像是要吃人。   “白小姐,要不要我提醒你。我会落到如今的地步是谁害的?是你!是你把孙家人找出来,让他们闹韩数的婚礼,最后才引出了身世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我依然是堂堂的沈家公子,怎么可能要看别人的脸色,还要和你这样的恶心的女人绑在一起?”   “你…”   “我告诉你,我确实收了你亲哥哥的好处。他可比你大方多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你还是白家的大小姐,以后吃穿不愁。如果你非要作死,那么你应该能猜得到后果。毕竟如果不是你妈不要脸抢别人的未婚夫,他就是白家的正正经经的继承人,不会受那么多年的苦。说到底,你和你妈会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们咎由自取。你们母女俩还真是一路货色,活该!”   白露扶着桌子,差点站不住。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念头,拼命吼了出来,“我要和你离婚!”   沈书扬无所谓地斜睨着她,“可以。”   这么爽快,她愣了一下,很快又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嗤笑一声,“你要是和我离婚的话也可以,工厂就算是要转让,我也要分走一半的钱。你可别忘记了,这些都是我们婚后的财产。”   “你…休想!”   “我是不是休想不是你说了算,是婚姻法说了算。说实话,你其实并没有什么能力。以前你是白家的独女,大家都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捧着你,把你夸得连自己都相信了,不知天高地厚。我奉劝你一句,你那个哥哥是个狠角色,白氏迟早是他的囊中物。你如果乖一点,他还会顾一些你的面子。你如果非要和他作对,恐怕最后吃亏的是你。还有你那个妈,也让她别闹了,真要离婚,很可能只能拿到一点可怜的赡养费。”   “他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你应该明白,他对白氏势在必得,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个好名声。你这个妹妹如果能识相一些,让他名正言顺地接管白氏,那么你以后的好处少不了。当然,如果你不识时务,那只能等着最后一文不名。我言尽于此,怎么办就看你自己的。”   沈书扬慢慢出去,还替她关上了门。   她听到皮鞋的声音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把桌上仅余电脑举起来,狠狠摔到地上。   几天后,南城的上层名流都知道白家的女婿回到了白氏。这位原来的沈家公子气质儒雅,说起身世之事,并无怨怼。   而且对于妻子的做法,颇有些为难。   别人问起,他只说妻子小孩子脾气,还在和家里人闹别扭,拧着不肯回来。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指责白露太不懂事了。当父亲的哪里真的不会管女儿,偏她性子倔,工厂都要开不下去了,还不肯回来。   白云先也表现得很头疼,言语之间很是为白氏担心。怕将来交到女儿的手上,会败得干干净净。   又说是他惯坏了女儿,养成女儿如今娇纵的性子。   白露听到这些话,气得差点要疯。   白夫人病怏怏的,还在不停地催她把公司抢到手。   “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做!”   “露露,你…这是对妈妈不耐烦了?”白夫人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她心烦意乱,把手中削到一半的苹果一放,“妈,你当初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要是你做得干净一点,那个野种怎么会活着?”   “我…我不知道啊…”   白夫人气苦,她是不知道自己的好姐姐竟然心计如此之深。瞒天过海这么多年,她因为愧疚,还一直暗中资助他们一家人。   “你不知道…你不会查啊…现在好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露露…”   白露沉着脸,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沈书扬说的话,眼神猛然一亮,“妈,要不…你和我爸离婚。按照婚姻法,你可以分白氏一半的家产。”   白夫人的嘴唇抖了两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离婚,她从来没有想过。   而且白氏是从公公手上传下来的,她就算是离婚,也不可能分走一半的家产。   白露不管她的脸色,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妈…”   “别说了…不行的,分不了一半。”   她不答应,白露并没有强求。   不过,第二天,南城的日报上就爆了一个猛料。白氏的董事长白云先私生活不检点,居然有私生子,而且还妄想把家业传给私生子。   为了私生子,白云先还想和自己的太太离婚,把自己的妻子气到住院。   不光是报纸有登,网络上也有很多的帖子,帖子大热被置了顶。随着事情越来越热,有好事的人扒出了以前的帖子。   于是白家的丑事被扒得一个底朝天,从白云先和一对姐妹花之间的情感纠葛开始,一直到现在的私生子和亲生女争产一事。   评论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白氏彻底轮为南城的笑柄。   韩数看到这些,微微一笑。   助理小胡在一边询问,“副董,我们是不是着手准备收购美琪?”   “你觉得一个工厂倒闭还是被人收购,哪个更惨?”   她这么一说,小胡就明白了。   收购其实是一种拉帮,她又不是善人,就算是要做善事,也不可能做到白露的头上。美琪如果没有收购接手,只能倒闭。   她的椅子旁边,是一辆婴儿车。   躺在里面胖乎乎的小家伙已经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三个多月的孩子,五官完全长开,头骨也长硬了,可以自己转着头到处看。   看到妈妈看过来,他发出“哦哦”的声音。   小胡立马识趣地出去,替她关上门。   她一把将儿子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掀衣喂起来。小家伙睁着眼睛,一边吃一边看着她。她温柔地摸着他的头,他的身体,还有他胖胖的肉肉手。   “跟着妈妈来上班好不好玩哪?”   小家伙只顾吃,吃到出了细细的汗。   喂完后,杜若梅就进来了。   本来她带儿子来公司,赵远芳是要跟来的。就算是赵远芳不跟来,也要派胡姐跟过来。后来她想起杜姨还在厂子里,就没让她们跟过来。   她要是下车间,孩子就是杜若梅照看。   杜若梅稀罕孩子,巴不得她天天带着小外孙来工厂。   中午的时候,沈孝义赶过来。只要韩数母子在工厂或是沈氏,他都会趁着午休的时间过来。要是上午没课,会来得更早一些。   有他和韩东夫妇,就算是没有带保姆,韩数也很轻松。   三家长辈,就这么一个孩子,全是恨不得当成眼珠子,一刻都不错眼地看着。沈孝义是冷清的人,又是沉默寡言的性子。   但是对着外孙,完全和平时判若两人。   摇手铃,讲故事扮鬼脸,什么都来。   看着他自得其乐的样子,韩数有些心疼又有些心酸。她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因为被换掉,有这样的爸爸,她一定会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最多三十多岁的样子。她知道,他和生母感情并不好。前世就相敬如宾,现在更是情淡如水。   宋玉慧会经常送东西到赵宅,人却是不常露面。   对于生母,韩数的感情十分的复杂。或许对于对方而言,也是同样如此。所以她们这对母女,还是平淡来往更自在。   “爸,你不用每次都过来。从学校到这里,开车也要四十多分钟。你老是两头跑,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没事,爸爸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事。这跑习惯了,要是不来,我反而做什么都没有心思。”沈孝义抱着外孙,看着女儿。   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比得上此刻。   他的女儿,他的外孙,都是他血脉相连的骨肉。   一个人冷清久了,以为自己的血都是冷的。事实上,如果能和骨血至亲在一起,什么高冷都是假象。   “你是不是嫌爸爸来得勤了?”   他有些难过,女儿是不是嫌弃他?   韩数心一酸,她哪里会嫌弃他?   “爸,你怎么可能会那样想,我是怕你太累。小时候,我羡慕别人有爸爸妈妈的陪伴。每当看到别的同学能在父母面前撒娇,我都眼热。就算现在迟来了二十多年,我还是希望爸爸能经常来看我…”   沈孝义听到她的话,眼眶一红。   “…是我们对不住你…”   “爸爸,别这样说。其实换一个方式来想,也不完全是坏事。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我和时律怎么会从小就认识?”   沈孝义想到那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正是因为时律一直在你的身边,我想这件事情来,才没有那么痛苦。”   韩数低下头去,心里五味杂陈。   爸爸不知道她是活过两世的人,不知道在前世的她看来,时律的陪伴带来的只有害怕,甚至一丝丝的憎恶。   时移世易。   福祸总相依。   快两点的时候,沈孝义离开。   下午四点左右,赵时律来接母子俩。   小家伙一天没看到自己的爸爸,一到爸爸的怀里兴奋不得了。一直“哦哦”个不停,时不时地吐着泡泡,也不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赵时律也有耐心,低低地压着声音,不停和他说着话。他更是兴奋,给足爸爸的面子,笑出了声。   杜若梅和韩东送他们上车,看到父子俩的模样,很是欣慰。数数嫁给时律真是嫁对了,这么爱孩子的男人,一定错不了。   要是婆婆在天有灵,看到数数这么幸福,自己一家人也能跟着沾光,一定会大感欣慰。   一家三口回到老宅,车子都没有停稳,赵老爷子和赵远芳就守在车子边上。   车门一开,赵老爷子伸着脖子找孩子,“曾爷爷的乖孙呢,可把曾爷爷想坏了。这一天乖不乖啊,有没有哭啊?”   “爷爷,他听话得很。”   韩数从车子里先递出孩子,赵远芳双手稳稳地接过去,看到刚睡醒的孙子睁着眼睛到处看,欢喜得眉开眼笑。   “真是个乖孩子,奶奶可想坏了。”   “曾爷爷也想坏了。”   赵远芳抱着赵文勋,赵老爷子紧紧跟着。   他们一边逗着孩子,直接进了门。   赵时律和韩数两口子没人招呼,自己拿东西,推着空婴儿车慢慢往里走。韩数看着旁边冷峻着脸的男人,不由得有些想笑。   “是不是有失宠的感觉?以前爷爷和妈都是围着你转的吧?”   男人深沉的眼的看过来,一只手推着婴儿车,一只手伸过来,勾住她的手,紧紧握紧,“我不要别人宠,我喜欢宠别人。”   她抿唇一笑,“那你想宠谁啊?”   赵时律没有回答,只把她往怀里带,搂得紧紧的。   贴近她的耳边,声音低哑,“宠你。”   她仰起脸,笑靥如花。 第90章 事发   吃完饭后, 赵文勋小朋友睡着了, 胡姐在楼上看着。   一家人坐在客厅中, 说起了最近的事情。无外乎是巩家的事还有白家的事,白家私生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听说白夫人的姐姐也露面了。   男人或许都有劣根性,对于一个无怨无悔生下自己儿子的女人, 总是会心生怜惜。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他都会自以为是归结成深情。   对于白夫人的姐姐,白云先又是遗憾又是怜惜。   事情闹开了, 最初的难堪过去后, 反而变得坦然起来。白家又不走仕途,有个私生子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反正都传开了, 白云先行事更加无顾忌起来,甚至已经言明要把白氏传给自己的儿子。白夫人原本就住在医院里,一听到这个,更是病得厉害。   然后又说到巩家的事情, 听到巩家强受贿被双规, 赵远芳有些唏嘘。   “家强是个谨慎的性子, 为人颇有些义气,实在是不像会贪污受贿的人。”   “就算不是他, 也是他的家人。那些资金数额巨大, 又长达十年之久,不可能是别人栽赃陷害。”   而且资金去向已明,是抵赖不掉的。   赵老爷子听了赵时律的话, 不停点头,“先前巩家那小子上门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太对。一个市长,再是位高权重,也是拿国家工资的。他们巩家确实有势力,家族里也有开公司的。可是巩家小子年纪轻轻,刚从国外回来,张嘴就是要投资房地产,这事就有些古怪了。”   赵远芳也深有同感,她到底和巩家强做过多年的夫妻。虽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对于巩家强的性情和人品还是有所了解的。   “家强这个人,为人还算清正,我跟在他身边多年,从未见他走错过一步。那时候别人见他难接近,都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和我套近乎,想给我送好处,我都回绝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如果别人用同样的办法攻下了巩涛的妈妈,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仅是受贿案,还有巩叔叔的作风问题,也被人举报了。”   巩家强再婚,将后妻儿子当成亲子,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他得势时,就算有人觉得奇怪,也不会多说什么,除非是政敌。   这个作风问题并不是赵时律做的,想来应该是巩家不对付的人,借此机会想一举把巩家打趴下。有了这两项,巩家强几乎再难翻身。   赵远芳听赵时律提到这个,摇了摇头,“这就难办了。”   巩涛实实在在是巩家强的儿子,只要做个亲子鉴定就能有结果。巩涛出生的时候,她才是巩家强的妻子。   也就是说,巩涛是婚外生子,妥妥的私生子。   光凭这一点,就能确定巩家强生活作风不端。加上还有受贿一事,不光是要撤职开除党籍,恐怕还有牢狱之灾。   巩涛对赵家到底有什么怨恨,赵时律已经不想知道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只能说巩涛母子俩不是什么好货色。当年巩家不肯身为服务员的巩太太进门,巩家强找了赵远芳当挡箭牌。   才会有后来的巩家人妥协。   如果是一般人,对于赵远芳就算不感激,也不可能心生怨恨,起报复之心。而且受贿的事情,要是料得没错,应该是母子俩人私自收取的。   “无论是谁收的钱,都是打着巩叔叔的名号。”   “谁说不是呢?巩涛这孩子,行事太张扬了,难怪家强会被别人举报。官场之中,踏错一步就是毁掉一生,”赵远芳摇着头,表情复杂。   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别人找不到把柄。哪里知道人过留痕,只要是做过的事情,一定有迹可寻。   就凭他这样的行事,败露是迟早的事情。   赵老爷子精明的眼神看了一下韩数,有些庆幸。常人总说结亲要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的。为什么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越讲究这个,并不是真有嫌贫爱富。   而是家庭环境决定一个人的眼界,大家族里都需要能当得起事的媳妇。巩家那母子要不是眼皮子浅,怎么会连累巩家强?   所以他才庆幸,孙媳妇虽然在小地方长大,眼界却是个宽的。   说了一会话后,一家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赵时律和韩数上了三楼,儿子还睡得香香的,小嘴嘟起。   胡姐看到夫妻俩上来,笑着下楼。   关于赵家的事情,夫妻俩心跟明镜似的。只是瞒着家里的长辈,尤其是赵远芳。赵远芳和巩家强曾经有过一段婚姻,无论是真情还是做戏,巩家那时候确实帮过赵家。   要不是巩涛来意不善,他们也不会对付巩家。   赵时律先是洗澡,韩数走到窗前,轻轻拉开,想透个气。不想从三楼看去,正好看到后院的情景。花亭之中,站着两个人,看身形像是婆婆和张叔。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可以看出婆婆有些难过,张叔在旁边安慰着。   大约十来分钟后,赵远芳进屋了。   张大海一人站在花亭之中,状态怅然,很是有些失落。   赵时律洗完澡出来,韩数已经拉好窗帘,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还在想巩家的事情?”   她摇摇头,“没有,我是在想,妈虽然嫁过巩家,但那是假做夫妻,算不了真的。这么说起来,妈为了爸守了大半辈子了,真不容易。”   赵时律似乎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表情微怔。   过了好大一会,才道:“我妈确实不容易。”   “妈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太不容易了。我看张叔也是一个人,他是从小就长在咱们家的吗?以前有没有结过婚?”   韩数的问话看起来随意,身为丈夫的赵时律哪里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说实话,他并不是陈腐的性子,要是自己的妈愿意再嫁,他绝对不会阻拦的。   只是张叔?   张叔在他的心目中,就是赵家的人,是妈妈的兄弟,是他的舅舅。   “你是不是并不希望妈找个伴?”   很多为人子女的,都不愿意多个后妈或是后爸。这点韩数能理解,一个陌生人闯进自己的家庭,谁都不会自在。   然而张叔是赵家人的,不是陌生人。   “不是,我没有那样想过。只是张叔和我妈…可能吗?”   “可不可能我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张叔是喜欢咱妈的。他这么多年一个人,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韩数感慨一笑,前世总觉得一往情深是故事里才有的,没想到重活一世,倒是见怪不怪了。   “这要看妈怎么想,什么时候有空我试探一下。”   此时婴儿床里的小家伙醒了,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转着找人。看到父母都在,这才打了一个哈欠。   然后哭了起来。   夫妻俩围过去,一个抱起来,一个在看尿不湿。   尿不湿泡得有些胀,还有一股臭味。   “拉了。”   夫妻俩忙活了一会,又是洗又是换的,总算是把儿子收拾好。然后韩数抱着孩子喂,赵时律就坐在一边看着。   喂完儿子,两口子把刚才的话题丢到一边,逗弄起孩子来。   第二天,韩数才想起来一个问题,急急忙忙地跑下楼。   赵时律刚在出发,看到妻子抱着孩子跑出来,连忙下了车,“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巩家强写交待材料的时候,会不会写和咱妈是协议婚姻,然后那边会让妈过去配合调查。”   “这个…”赵时律眉头微蹙,当时他就是怕这一点,才没有提巩家强和巩涛真正的关系,只派人举办受贿一事。“你别担心,就算是传妈过去,也是了解情况。”   “我是怕对妈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会的,赶紧进去吧。”   韩数点头,退到一边,握着儿子的手,向他挥手。   过了好几天,巩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人没有放出来,不过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切风平浪静。   倒是白露,找上了门。   韩数把孩子交给杜若梅和韩东夫妇,自己带着助理小胡在会客室里接待了对方。   一段时间不见,白露依然是妆容精至,名牌加身,一脸的高傲,不过脸上的憔悴用再好的粉底也遮盖不了。   “白小姐,真是稀客,怎么有空来找我?”   “韩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找你当然是有事情。”   “白小姐说来听听。”   韩数笑着落了座,小胡倒了两杯茶进来,接着坐到她的旁边。   白露的身边也带了一个助理,并没有看到沈书扬的身影。南城不小,但是他们的圈子不大,白家的事情几乎都传开了。   难为她到这个时候,还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韩老板手段高超,我自愧不如。这场服装之间的战斗,我输了。不过我不是输在个人能力上,而是输在身后没有一个大靠山。”   韩数失笑,到了这个地步,还死鸭子嘴硬有意思吗?   “白小姐,我做服装不是为了和任何人意气相争,也不是要和谁比个高低输赢。我是喜欢服装行业,并不是因为任何人。你可能忘记了,我开办大美的时候,并没有和沈家相认,我做事情都是按照我自己的方法来,甚至沈氏现在也是按照我的方法在经营。你说我背靠大树,才有今天的成就,这话我不赞同。不过,要是你觉得这样想,你心里能好受一些,那我就管不了。”   “我小看韩老板了,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以为韩老板不过是个有点姿色的小记者。那时候我就知道,韩老板是个有野心的人,你早就看上赵总了。为了赵总,你倒是豁得出去,连沈书扬都能舍弃,我真是佩服你。”   白露面露嘲讽,身体靠在椅子上,眼神带着一丝睥睨。   这个女人,心计这么深,为什么还这么命好?   沈家的独女,沈氏的掌权人。   为什么她就没有这样的好命?明明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野种来,爸爸还要把白氏交给那个野种。   “白小姐要是来说这个,那我就不奉陪了。”   韩数对这个女人简直无语,明明是上门来求人的,还摆这样的高姿态。难道她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白家大小姐,所有人都应该奉承她吗?   谁惯出来的毛病!   “韩老板!”白露叫住要出去的韩数,差点咬碎了牙齿。“我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来找你的。”   韩数冷漠地回头,“我怎么看不出来白小姐是有事情的?你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这是要来谈事情的样子吗?白小姐,这里是大美,是我韩数的地盘。你既然上门来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能掩盖你的失败吗?真是可笑!”   白露的脸色难看起来,她真想不顾一切地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可是她没有,她还得忍下这口气,求对方收购她的工厂。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其它的路可走,她是怎么也不会来找韩数的。   因为除了美琪,她什么都没有了。   没错,美琪经营不下去了,要么倒闭要么有人收购。宣布倒闭她的损失太大,如果被人收购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整个南城,服装做得最大的就是沈氏,其它的小型服装厂根本收购不了她的工厂。别处的服装企业又嫌远,不愿意收购。   “我是来找韩老板兑现承诺的。”   “哦?我什么时候和白小姐有过承诺,我怎么不记得?”   白露暗恨,黑着脸别到一边。到底是理智压过了心头的傲气,故意高昂着头,“韩老板忘记了吗?你不是说过,如果有朝一日我不想做服装了,你愿意接手我的工厂,这话是你说的吧?”   韩数嘴角微扬,似讥笑一般,“我确实说过。”   “那好,我现在愿意把工厂转让给你,你派个人去接手吧。”白露依然昂着头,像是施舍别人一样。   这哪里是一个求人的态度。   “白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是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在几个月之前。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已经收购了其它几家小工厂,暂时还没有继续扩大规模的打算。所以白小姐的工厂我们吃不下,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白露当下变了脸,她好不容易丢下面子来找姓韩的,不是来白白受辱的。   “韩老板,你这是故意为难我?你们大美背靠沈氏,怎么可能吃不下我们一个小工厂。你分明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故意让我难堪,看我笑话。”   韩数嘴角扬得更高,“是又怎么样?难道白小姐以为我和你是朋友吗?你以为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吗?我凭什么要帮你?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故意给你难堪,看你笑话的。现在我笑话也看了,就不奉陪了,你请便。”   “你…韩数,你就不怕时律知道你的真面目,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可怕的女人…”   “我哪里可怕了,白小姐说来听听。比起白小姐做的事情,我当得起光明磊落四个字。而且你恐怕不知道,我老公就喜欢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   韩数说完,故意挑了一下眉。   这种胜利者宣告一样的表情,彻底激怒了白露。她的脑海中闪过疯狂的念头,只要这个女人死了,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   她想冲过来,被身边的助理拉住。   “白小姐,你要是再闹,我就报警了。”韩数冷冷地说着,真的拿出一手机。从白露的眼中,她看到了杀意,对方是真的想让自己死。   法制社会,还有这样的疯子,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韩东一直关注着会客室的情景,一看起了争执,立马跑了过来,站在韩数的身边。很快又上来了两个保安。   白露看到这样的情形,冷笑一声,“韩数,你不要太得意!”   韩数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言。对于这样偏激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个助理死死拉着白露,把她硬拉着出了大美。   白露一把甩开,脸色阴得难看,狠狠瞪了助理一眼。两人正要离开,不想一辆警车刚好停在工厂的门口,看到他们,几位公安人员上来就把她铐住,要把她往警车里塞。   “你们干什么?”白露惊恐之下,大声叫喊。   那个助理也回过神来,“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来大美谈合作的,不是来闹事的。而且就算是有些冲突,也不能一上来就把我铐住啊,你们这是…”   “白露小姐,去年年末有一起蓄意谋杀案,我们怀疑和你有关,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蓄意谋杀?   那个助理立马哑了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板。   白露心一沉,但还心存侥幸,“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你们不能就这么抓我,我要等我的律师来…”   办案人员把她强行塞进车里,警车呼啸而去。   韩数刚好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看到了这一切。警车离开后,那个助理一边打电话,一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她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时律,刚才白露来找我,然后被警察带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的那边的赵时律眉眼暗沉,“她犯了法,自然会有法律的制裁。记得去年尾牙那天的事吗?车子和司机都找到了。”   “是她指使的?”   虽然有预感,可是真的确定了,韩数还是有些惊讶。想到对方之前的眼神,暗自庆幸。这个白露,还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没有害怕的。   可是,她现在是一个母亲。   她看着杜若梅怀里的儿子,心里一软,很快又硬起来。   “时律,你要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定她的罪。”   “故意谋杀未遂,按法律规定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想不光是我们,林雪峰更愿意促成这个结果。”   也就是说,白露只要是定了罪,不会有人为她奔走减刑。所以这个牢,她是一定要坐的。无论是三年还是十年,只要进去了,再出来那就是天上地下,完全不同的人生。   即使白云先丢不起这个人,千方百计把女儿保释出来也没有用。   南城不小,但有头有脑的人家消息都很灵通。白露就算被保释在外,也不再是以前的白家大小姐。   白家不可能会让这样的女儿继承,白氏也不能有这样的掌权人。白露最好的结果,就是将来刑满之后远走他乡或是异国。   这样的结果,他们乐意看到,有人更乐意看到。 第91章 抓包   这桩案子最后定性为谋杀未遂, 白家使过力后, 三年改成一年。   韩数得知结果, 毫不惊讶。三年或是一年,对于一个豪门千金来说, 没有区别。只要进了监狱,留了案底, 哪怕是三天,出来之后,和以前也是天壤之别。   以白家的财力, 白露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但是因为白露想谋害的人是他们, 这就不是花钱就可以息事宁人的。   再加上,还有一个林雪峰。   有了这一年的时间, 林雪峰可以完全把白氏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事实到了这个地步,白露是咎由自取,半点都怨不了旁人。   赵远芳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听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孩子, 被养歪了。以前看着机灵又能干,没想到心思全不在正路上。”   “她好胜心太强了一些。”   韩数中规中矩地说了一句, 白露那个人, 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其实也是有的。出身又好,妥妥的白富美, 硬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她错就错在太好强。   苦苦纠缠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了得到对方不择手段。到了最后,不光是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一切,甚至赔上了自己的人生。   这样的行为,她不敢苟同。   “不过,如果她能改过自新,出来以后好好做人,人生也是可以重来的。白家有钱,她要想开始新生活,可以换一个地方,在国内也好,出国也好,都可重新开始。就看她自己在这一年的时间能不能想通。”   赵远芳赞同地点头,同时有些欣慰。欣慰时律娶对了人,数数不光有能力,处事也比较稳妥,性格通透。   “以前我看着她还不错,对于她和时律还有些乐见其成。幸好…时律心里一直有你。青梅竹马的感情,哪里是其它的半路相识能取代的。”   韩数心中一动,“青梅竹马也不一定就能在一起,说实话,我和时律……要不是他的坚持,恐怕也走不到一起。”   “是啊,两个人的感情,只有坚持到底才会有结果。”   赵远芳眼神幽远起来,手里还在摘着荷兰豆的筋。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怅然。韩数垂着眼眸,也慢慢地摘着菜。   “妈,张叔这些年好像都是一个人,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韩数的话让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神先是有些困惑,然后微微地皱起眉头来,“不知道,我没有听说过,好像没听他喜欢过谁,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是觉得奇怪,张叔长得不错,人又特别的稳妥。这样的好男人,不应该一直是单身的。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都没结婚呢?”   这个问题,赵远芳以前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在她的记忆中,大海哥就是赵家人的。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大海哥就像她的亲哥哥一样护着她。没有听说过大海哥喜欢什么人,也没有听他提起过个人的感情问题。   她不在家的日子里,大海哥照顾父亲,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有那么一个人,他忘不了吧。”   韩数心下叹息,婆婆根本没有留意到张叔的感情。一个人存在于生命中太久,会被当成一件特别习惯的存在。   因为只要需要,他就一直在那里。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并不是很赞同公公的人品。在她看来,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把别人家金枝玉叶养大的女儿拐走,本身就不是一件很道德的行为。   就算是打着爱情的旗号,也不行。   真的爱一个人,是不愿意她跟着受苦。真的爱一个人,是不会看到她做出痛苦的决定,和自己的亲人决裂。   或许那个时候的公公和婆婆,都太年轻。以为爱情就是生命中的所有,以为爱情可以战胜生活中的一切。   她甚至阴暗地想过,是因为公公死在年华最好的时候,婆婆对他的爱还没有被生活消磨掉。所以在婆婆的心中,那段感情是刻骨铭心的。   如果公公没有死,他们一直生活在小县城,恐怕现在就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年轻的时候不懂,以为轰轰烈烈才是爱情应该有的样子。等到历经岁月的洗礼,才知道平淡的守护才是最应该珍惜的感情。   比如她和时律。   又比如婆婆和张叔。   如果是她,更看好张叔。像张叔这样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处处为别人着想的性格,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   “妈,我觉得像张叔这样的好男人,不应该一辈子单身的。要不然,你有空问一问,关心一下他的个人感情问题?”   赵远芳想了一想,点头同意。   韩数心里有了底,看来婆婆对张叔的感情,一无所知。   宽敞的厨房,悠闲的下午时光,阳光透着窗户洒进来,让人心生慵懒。婆媳二人又说了一会赵文勋小朋友的事情,一边手上动作着,把豆角摘干净了。   这样恬静的生活,是很多人所向往的。   摘好菜,她洗了手,便去三楼看孩子。   小家伙还没有睡醒,她就趴在婴儿床边上,看着白胖胖的儿子。圆嘟嘟的小脸,眉眼中能看出爸爸的影子。   长大后,一定是个帅哥。   赵时律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冷峻的面容片刻间就柔和了,手脚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韩数接过他手中的包,小声地问着。   “公司没什么事,我就提前下班了。”   “大老板就是好,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韩数打趣着,把他的包放好。   他一边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着,“当老板确实好,可以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这说的是她。   她白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大美和沈氏的运作都很正常,美琪转让的那些店铺她接了手,并不是因为个人意气用事。而是那些店铺特别的合适。   当初白露要和她打擂台,店铺的选择全在挚爱一生的隔壁。她接手这些店铺后,重新装修正好上品牌童装。三个专卖店靠在一起,方便他们管理。   “我今天和妈提了一下张叔的事情,我看没什么戏。妈根本就没有关注过张叔的个人感情,张叔是一厢情愿。不过我很佩服这样的人,为人隐忍有责任心,用情至深又专一,可以坚持大半辈子。”   说到这个,她就想起前世。   前世,时律也是一直未娶。   “如果当初我没有和你在一起,而是和沈书扬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赵时律挽袖子的手一停,眉眼未抬,“我会一直守护着你,就像张叔一样。”   韩数眼眶一红,早就知道的答案,何必多此一问。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   她心绪波动着,被搂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觉得自己刚才有些矫情了。重活一世,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   又何必再被前世的种种所困扰。   她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近在眼前,形状完美,如雕刻一般。她快速咬一口,趁着他低下头时,又吻上他的唇。   赵时律浑身一僵,她极少主动。   这样的机会,哪里能放过。   两人交缠在一起,唇齿相依,濡沫交融。   不知不觉中,她感觉自己被压在床上,而他修长的手指已经伸到她的衣服里,将上衣翻上去,内衣推高,露出无限的美景。   她喘息着,头微微一侧。   顿时,所有的旖旎都烟消云散。   婴儿床中的儿子,已经醒了。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一只小胖手伸在嘴里吸吮着,满脸的好奇。   根本就不明白爸爸妈妈在干什么,倒也还乖巧,不哭不闹的。   “快…起来…”   她推着压在身上的男人,男人正埋首在她的胸前,那种极致的快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忍着心里的悸动,抱着他的头。   “不要…”   听在男人的耳中,这两个字更是催化了情感的爆发。   她喘息着,扯了一下他的耳朵,“真的不行,你儿子醒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赵时律立马抬头。   薄唇一片水光,凌厉的眼神染着情潮,看向旁边的婴儿床。对上儿子天真清澈的眼神,瞬间转化成慈父的温情。   他放开妻子,把儿子抱起来。   韩数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到浴室清洗了一下,这才过来接过儿子喂起来。   “有你这个小家伙在,看样子以后爸爸妈妈不能做坏事了。”她摸着儿子的头,挑了一下眉,看一眼认真看着孩子吃奶的男人。   他深邃的眼也看了一下她,用手指戳戳儿子的小胖脸。“他什么时候断奶?”   小家伙被人打扰了,以为有人要和他抢吃的,赶紧大口吃起来,一只小胖手还护着,生怕被人给抢走了。   “……”   韩数大笑起来。   她大笑的样子并不算很好看,然而在他的眼中,却是世界上最动人的风景。她很少这样笑,他只有在她年幼时才看到过。   记忆中的小女孩和眼前的女人重叠在一起,让人不由自主感谢生命的奇妙。   当年的小女孩现在也成了妈妈,是他儿子的亲妈。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描抚着她的眉眼,然后靠近坐过去,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把母子两人紧紧环住。   赵远芳自从下午和儿媳说过话后,刚开始不觉得。等到一个人独处时,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她在画室里,画架上是一副半成品,色才上了一半。   画室的窗户开着,晚风吹进来,扬起白色的纱帘。   这样的夜晚,本来是个极适合创作的时候。可是她却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因为她突然发现她最近都忙得很,忙着家里的事情,忙着带孙子,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那个记忆中鲜活阳光的男人。   而且她现在去想,惊觉他的面容开始模糊。   她人都呆住了,心里莫名有些恐慌,害怕自己会忘记那份美好。   搁下手中的画笔,慢慢走到窗前。风凉丝丝的,慢慢抚平了她心里的烦躁。她微微垂眸,就看到后院的花亭中,站着一个人。   那人抬着头,看的正是她房间的方向。   大海哥?   他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   她往后隐着,不想让他发现自己。脑海中想起儿媳说过的话,大海哥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是不是心里真的有人?   会是谁呢?   她披了一件薄针织衫,下了楼。   张大海还在痴痴地看着,不想心心念念的人从后门出来,一下子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立刻收敛起所有的情绪。   “大小姐,你怎么还没有睡?”   “有点睡不着,看到你在下面,就想下来走走。你这么晚不睡觉,还在院子里做什么?”   “我习惯了,晚上要转一转才能安心。”   赵远芳笑了一下,坐到花亭的椅子上。   “这么多年了,大海哥你还是这样尽心尽力。”   “都是我应该做的。”张大海说着,也挑了一个椅子坐下来。   夜凉如水,一片安寂。   赵远芳深吸一口气,觉得刚才的烦躁散去了不少,“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给我找个嫂子?”   张大海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奈的表情,在夜色中辩不出情绪。   “没遇到合适的。”   “你天天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其他的人。说起来,是我们赵家耽误你了。”   “大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老爷子,我早就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我感谢赵家,感谢老爷子。别人看我独身一人,以为我一定是孤独寂寞的。其实他们不了解我,我乐在其中。”   赵远芳认真打量着他,说实话,她很少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他长得不差,五官端正。就算现在年纪不轻了,身形依旧挺拔。   “乐在其中?”   “是啊,能留在赵家,我就很心满意足了。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人。”   “可是,你没有自己的生活…”   “我有,这就是我自己的生活。”   张大海也看着她,夜色给了人勇气,也能掩盖人的情绪。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才敢光明正大地直视着她。   赵远芳胸口一闷,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的人生。   人固然不能全为自己而活,但是完全为了别人,她有些不太能理解。世间有大爱,或许大海哥就是心有大爱之人。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留在赵家。我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你照顾我爸。说起来,我这个女儿远远没有你贴心。”   年轻的时候,她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离家出走。后来又嫁给巩家强,一嫁就是十多年。这些期间,都是大海哥陪在父亲的身边。   身为父亲的女儿,她对大海哥感激不尽。   “大小姐,你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为了赵家,也付出了很多。”   如果不是她嫁给巩家强,当年赵家就垮了,哪里还有会现在的风光。   “我是赵家的女儿,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活到了大半辈子,该明白的道理都应该明白了。若是换成现在的她,肯定不会不顾一切的和别人走。   人的生命中,不止有爱情,还有血脉相连的亲情。   如果当年的她有现在的心智,她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做法。即便想要留住爱情,也会得到父母的认可。   “大海哥,你有没有觉得我当年太任性了?”   张大海没有说话,当年那个张扬的姑娘,是那么的耀眼。她做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他都觉得是对的。   “没有。”   赵远芳笑起来,有些感慨。   “大海哥就是包容我,从小到大无论我犯什么错,你都觉得是对的。在我的心目中,大海哥你就是我的亲哥哥,比亲哥哥还要好。”   亲哥哥么?   张大海低下头。   “好了,很晚了,快去睡吧。”她说着,起身进屋。   一进屋,她的脸色就凝重起来。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如果说以前没有注意到,那么现在她也隐约有了感觉。大海哥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不是因为自己?   可是她……   无法回应这样的感情。   都当了奶奶的人,还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简直是可笑。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没有回到房间,而是重新进了画室,坐在画架前。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几次提笔,无法着色。   三楼只开着昏黄的夜灯,赵时律修长的身影从阳台离开。   张叔和妈妈。   他们真的可能在一起吗?   他不是古板的性子,也知道妈妈这些年不容易。张叔是自己信任爱戴的人,要是妈妈和张叔在一起,他一定会支持。   从小到大,他没有见过生父。   回到赵家后,是张叔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如果让他描述一下父亲的样子,他觉得应该是张叔的模样。   轻轻地躺回床上,睡在里面的女人立马缠了上来。   韩数生完孩子之后睡眠就浅得很,大概所有的新妈妈都会和她一样,夜里不光是喂奶要起夜,而且会不由自主地醒过来,看看孩子。   “你失眠了?”她轻声低哝着。   “没有。”   她四肢将他缠住,如同一只八爪鱼一样巴在他的身上。   头枕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眼睛未睁,似呓语般,“我看你就是失眠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着急上火了?”   一边说着,一边乱蹭。   他之前就算没有上火,现在火也上来了。   “嗯,是有些上火。”   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继续白天未完成的事情… 第92章 原由   第二天起床时, 韩数揉着发酸的腰还有酸软的双腿, 瞪了一眼一边穿衣服逗孩子的男人。相比她的浑身酸软, 他则是神清气爽。   休闲的穿着,一派清贵高冷。   要不是在家里, 他面对家人表情柔和。就以他在外面的那样冷漠对人的态度,谁能想到他在床上禽兽的一面。   他刚从外面锻炼回来, 而她则是睡到起不来。   孩子的哭声把她吵醒,她迷迷糊糊爬直来喂孩子。孩子眼下吃饱了,“咿咿哦哦”叫唤着, 不时发出笑声。   赵远芳一听到孙子的声音, 人就上了楼。   “来,奶奶抱, 你赶紧洗脸刷牙。”   韩数把儿子递给婆婆,洗脸刷牙换衣后,一起下了楼。   从赵远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张叔也是和平时一般无二的模样, 脸上平平静静的。韩数微垂着眼, 心里叹息一声。   婆婆和张叔这事,或许没戏了。   几十年的感情, 埋得久了, 也许就一直埋着了。或许对于张叔而言,能一直在赵家,守在婆婆的身边, 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天是周末,夫妻俩都不用去公司。一家人难得这么清闲,韩数和胡姐摘菜,做准备中午的饭菜。赵时律和赵老爷子下棋,没在书房,而是在客厅。   赵远芳坐一边观棋,抱着孙子不撒手,笑得眉眼温柔。   张大海是站在赵老爷子身后的,眼神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看向赵远芳。以前没注意的时候,倒不会发现什么。   现在韩数知道了张叔对婆婆的感情,自是在日常的点滴中能发现那种深沉的爱意。那种刻意装成不经意的眼神,实则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说实话,韩数还是很愿意婆婆找个真心可以依靠的人。就像张叔这样的,知根知底,又对婆婆有深厚的感情,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说人不一定非要找个伴,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是从一个女人角度来看,她还是不希望婆婆错过张叔这样的好男人。不过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婆婆要是没想法,旁人再急也没有用。   或许是她不知不觉中多看了人两眼,赵远芳都感觉到了,以为自己脸没洗干净,还沾着颜料,不由得摸了摸。   韩数连忙说起公司的事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说到新开的品牌童装,她突然冒出一个新想法,“我想等文勋再长大一些,可以给咱们公司的童装当小模特儿。”   她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得到了赵远芳的大力支持,“这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家文勋这么可爱,肯定能提升衣服的销量。是不是啊?奶奶的小乖孙。”   小家伙配合地“咯咯”笑着。   赵老爷子也起了一点兴趣,不过很快就沉了眉,“不太妥当,还是找一些更合适的孩子吧。”   不说是韩数,就是赵远芳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担忧。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容易被居心不良的人盯上。   文勋是赵沈两家唯一的孙子,确实不太适合暴露在人前。   越是豪富,越是把孩子藏得严实。   社会如此,不得不防。   韩数身为亲妈,自然是希望孩子健康平安就好。什么小童星之类的,她倒是不怎么在乎。当下就附和赵老爷子,把这事给带过去了。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张大海接的。   两句话后,他看向赵远芳,“你等一下,大小姐在家。”   找赵远芳的。   可是张大海的表情有些严肃,韩数也猜不透会是什么人打家里的座机。一般相熟的人联系现在都是用手机。   赵远芳过去接,轻轻喂了一声。   然后表情变得奇怪,脸色淡下来。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听她这边先是问候身体,接着又是问了一下近况,然后说可以见面。   约人见面的,会是谁呢?   张大海在赵老爷子耳边低语着,赵老爷子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既然人来了,就去见一面吧。”   打电话的是巩家强。   巩家强被带走调查的这些天,一直都是隔离的。他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调查后的结果是受贿和他没有关系。   可是生活作风问题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抵赖不掉。   最后他被撤职开除党籍,成了一名普通人。   而他的太太和儿子涉嫌重大金额的受贿和洗钱,全部被判了刑。直到放出来后,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很失望,却没有半句责怪的话。   大半辈子的奋斗成了一场笑话,任谁都接受不了。可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看错了人,是他自己犯下的错。   黑色桑塔纳,毫不起眼。   他看着那个十来年没见的女人从大宅门里走出来,和记忆中一样,她并不显老。姿态优雅,步伐从容。   连笑容都和从前一样。   赵远芳远远站住,看着他。   十来年没见,他倒是老了不少。   或许是最近受的打击太大,他已没有当年的那种意气风发。巩家在官场人脉极广,巩家强自己就是官三代。   他长得不差,家世又好,年轻时候也是风云一般的人物。   男人太优秀,就容易自傲自负。   他不喜欢天天摆出高傲模样的千金小姐,觉得太假太作。血气方刚的男人,就喜欢把自己幻想成救苦救难的英雄。   巩涛的妈妈是他在一次吃饭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有个难缠的客人为难新来的女服务员,他随手帮了一把。   女服务员长得娇娇弱弱,让人心生怜惜。   被人救下后,一再地表达感激之情。   最后,他沉迷于这种大男人主义作祟的感情中,把巩涛的妈妈偷偷养了起来。巩涛的妈妈是个打工妹,没有文化,来自农村。   巩家是不可能让这样的女人进门的。   于是就有了后来和赵远芳的协议婚姻,他想得很好。也做到了像自己想的那样,有了门当户对的婚姻,给了父母交待。   又保持着和心爱女人的关系,还生了儿子。   等到他羽翼一丰,就离了婚,迎娶心爱的女人进门,带着他们的儿子。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顺顺利利。   唯一没有算进去的,是他自己的心。   赵远芳是个非常出色的女人,有相貌有学历,人也单纯善良。和这样的女人相处久了,他的心慢慢起了变化。   巩涛的妈妈没有读过什么书,两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以前他还年轻,觉得这样的女人让他怜惜,心生保护欲。   可是时间一久,他的阅历慢慢丰富,开始觉得乏味。   再婚后,他对前妻念念不忘。   这么多年了,他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年轻时候的迷恋已成了过往云烟,他发现自己爱的是前妻。然而这注定是一场不会阴差阳错的感情,他不敢提起。   可是,他不知道妻子已经知道了。   妻子爱哭,一有什么事情就哭哭啼啼的。不是求着帮娘家的哥哥安排工作,就是帮老家的亲戚找门路。   只要是不触犯法律的事情,他也就顺手帮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柔柔弱弱,全身心依赖他的女人,居然敢收取那么大金额的贿赂,而且一直瞒着他,一瞒就是十年。   想起妻子的控诉,想起儿子的怨恨,他觉得心力憔悴。面对日思夜想的女人,他心里苦涩。一开始就是错了,到现在已经错得离谱。   “你来了。”   赵远芳叹了一口气,“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没事了吗?”   他人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没有牢狱之灾的。她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么一个自傲的男人,又有自己的原则,是不可能受贿的。   巩家强苦笑一声,“没太大的事,官丢了,开除了党籍,以后就是一个无业游民了。”   赵远芳吃了一惊,这还不是大事。一辈子的仕途都毁了,前半辈子的努力都打了水漂。他这么骄傲的人,哪里受得了。   可是,她也不好说什么,事情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妻子儿子做下的。   “别这么说,你们巩家路子广,你断了仕途还可以做其它的。”   “说得容易,这么多年,我无一技之长。除了打官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巩家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看着她,“我来,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赵远芳笑了一下,“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离婚后就没有再见过,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知道你善良,可是我良心不安。巩涛来到南城后,听说做了一些事情针对你们赵家,我是来替他道歉的。这个孩子,不知怎么的,性子越来越偏激,都是我没有教好。”   这话,赵远芳就没法接了。   确实,巩涛的做法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他可能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不怪他。”   “我知道你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是这次的事情不小,这声对不起我必须要说。他是我的儿子,没把儿子教好,我很惭愧。听说你的儿子媳妇都特别的能干,还是你会教孩子。”巩家强说着,语气失落。   以前家里人不让妻子进门,说门不当户不对,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下一代想。那时候他是怎么反驳的,他说他的孩子他自己会教。   结果呢?   现实就像一把厚重的巴掌,重重地扇了他响亮的耳光。   “说实话,孩子我也没怎么教过。你知道的,他从小就没养在我的身边。我很庆幸他长成了如今的模样,我的儿子和媳妇都是难得的好孩子。”   说到孩子们,赵远芳确实引以为傲。   “你应该听说了吧,我当奶奶了。”   “恭喜你。”   巩家强说着,看了一眼正走出来的出色男女。“你的儿子媳妇出来了,我该走了。”   “让他们来给你打个招呼吧。”   “不了,我无颜以对。”   巩家强说完,深深看了赵远芳一眼,钻进了车子里。   赵时律和韩数已经到了赵远芳的身后,静静立着。   过了许久,赵远芳轻轻叹口气,“进去吧。”   她走在前面,韩数和赵时律跟在后面。   韩数想起巩家强临走时的那个眼神,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巩涛会针对他们赵家。像婆婆这样出色的女人,一个男人和她相处了十多年,爱上她是很正常的事情。   巩涛的妈妈一定是发现了丈夫的感情,恨上了婆婆,并且把这种恨传达给了儿子。   所以巩涛也恨婆婆,恨他们赵家。   那么,前世她的死是巧合吗?   她凝着眉,怎么想也想不通。或许这个答案永远不会再有,前世的事情,谁能知道,谁能去查个明明白白。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她抬起头,给了丈夫一个放心的微笑,“我没事,就是太阳有些晒。”   “没事就有,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他深邃认真的眼神,逆着阳光,看不真切。冷峻的五官都笼罩在光晕之中,融化了冰雪,柔和了寒峭。   冷与暖,分明是两极分化的组合,在他的身上交融在一起,却是那么的自然。   她的手指挠挠他的掌心,笑了一下,“我们赶紧进去吧。”   屋内,赵远芳已和赵老爷子说完了巩家强来的目的。   赵老爷子握着拐杖,表情凝重,“家强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他可能是怕别人说什么,连咱们家的门都不进。你说说,他怎么就养出了那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一个不孝子孙,坑了一家人哪。   赵时律和韩数进来后,赵老爷子就没再说了。   下午,赵家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赵老爷子没个好脸,说自己胸口不舒服,没有出房门。   来的人是白云先和林雪峰父子,父子二人一进门就赔着笑,别人还真不好摆脸色。赵远芳带着儿子媳妇接待了他们。   白云先是一脸的懊悔,把过错全推到了白露的身上。   韩数静静地听着,突然觉得有些同情白露。这样的亲爹,一出事就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真是让人挺无语的。   看这样子,白氏以后就是林雪峰的了。   可怜白夫人,争了一辈子,谁知道到头来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听说白夫人不肯离婚,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白太太的位置。她的那个姐姐也回了南城,被白云先养了起来。   这姐妹二人现在是真的共侍一夫了。   豪门世家太乱,什么事都有。   白云先是个无利不早起的性子,深刻地忏悔过后,就说起了湖庭一号那个项目。因为观海那笔资金来历涉及受贿案,已经被冻结了。   他们现在是动也动了,卖也卖不了,项目僵住了。   这不,想起了赵家。   如果说南城现在还有人能盘活这个项目,唯有赵家。   现在房地产不景气,湖庭一号的项目又那么复杂,就算是赵时律想吃下这个项目,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婉言推拒了。   白家父子也没有再三,今天主要的目的是来修复两家关系的,至于项目的事情,再急也没有用。   他们一走,赵老爷子就出来了。瞪着眼竖着眉毛对着门口骂了一声,“滑头。”   赵文勋小朋友是醒着的,刚才家里有客人时,胡姐就抱着他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这下客人走了,胡姐就把他抱了出来。   他“咿咿呀呀”地叫唤,赵老爷子一看曾孙子,顿时眉开眼笑。   哪里还记得起白家父子,忙逗弄曾孙子去了。   小孩子长得快,现在天热,小家伙穿得少,露出藕节般的胳膊和小腿,胡乱地蹬着。赵老爷子一逗,胖胳膊胖腿就舞了起来。   无论带到哪里,他都是最受欢迎的。   韩数带他去沈氏时,沈老爷子一得到信就急匆匆地赶到公司。不为别的,就为看曾外孙。或许是当了曾祖,老人家身体越发的硬朗。   每当看到一老一小玩得不亦乐乎时,她就会想起阿婆。   沈氏现在的主要业务是代工大订单和品牌童装的生产,品牌童装已经上市有一段时间了,反响很不错。   沈老爷子对于孙女的能力毫不怀疑,看到孙女把沈氏经营得有声有色,比在他的手上还要好,他非常的欣慰。   孙女千好万好,可是……   想起儿子和儿媳妇,他叹了一口气。两口子不冷不热的,他当长辈的看得心里不舒服。还有孙女和儿媳,关系也是淡淡的。   真是造孽啊。   宋玉慧是个守成的性子,沈氏在她的手中,一直都是按部就班的。现在韩数接手,她负责执行决策,倒是没有出过什么错。   母女俩在工作上,还算配合得不错。   凭心而论,有宋玉慧这样做事有原则的属下,韩数还是比较满意的。   每当看着女儿平淡的表情,宋玉慧还是有些难过。不过一想到能经常看到,还有小外孙,她的心里也就慢慢好受了一些。   下班后,一家人准备回沈家吃饭。   不想,公司门口有人在争执。韩数眼尖,早早就看到了宋玉辉和宋凯父子二人,什么都没有说,仅用淡淡的眼神看向宋玉慧。   宋玉辉也看到了他们,喊了起来。   “玉慧,玉慧!你们放开我!”   “你们干什么?不是说让你们以后不要到公司来找我吗?”宋玉慧脸臊得慌,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   宋玉辉挣开保安的手,“你说我们干什么?妈一死,你是胆子变大了,电话不接,我们联系不到你,只好来公司了。”   他狠狠的眼神看到了沈老爷子还有抱着孩子的韩数。   都怪这对祖孙,要不然玉慧怎么会丢下他们不管。   “我都说过了,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你们好手好脚的,凯凯也这么大了,难道还要我来养吗?”   “姑,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会管我的。我快要结婚了,人家女方要房要车的,我们拿不出来,不来找你还能找谁。”   “房子不是有嘛,我记得给你买过一套两室的,还有车子,我也可以给你买一辆代步车,你跑到公司来闹什么?”   “姑,你说是什么话,那么小的房子怎么能当婚房?人家女方可是说了,最少要一百二十平以上的大房子。还有车子,起码也要三四十万的,十来万的怎么拿得出手?”   宋玉慧推着父子俩,“你们赶紧回去,我能给的就是那些,多的没有。”   “玉慧,你真的不管我们。我告诉你,你要是真不管我们,我就去爆料,让大家都看看你背祖忘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也让大家看看沈家人是怎么为富不仁的!”   原本,韩数不想理他们。   保安赶不走他们,她刚才已经让人报了警。   一听他们扯上沈家,当下就冷了脸。 第93章 应验   “宋总当然是姓宋的, 但这里是沈氏, 沈氏是我们沈家的。请问我们沈家怎么为富不仁了?你倒是说来听听。你们堵在我们公司的门口, 这样抹黑我们公司的形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韩数的话, 让宋玉慧回过头来。   宋玉辉面上先是露出惧意,像是被她的话给吓住了, 然后很快变得阴狠,“玉慧,你听听, 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她还要告我们, 有她这样的外甥女吗?”   “宋先生,我和你们宋家没有半点关系, 你们敢抹黑我们公司的名声,我们就敢告你。等下警察一来,我会把情况和他们说明。对于任何不利于公司影响的人和事,我们沈氏绝不姑息!”   “你这个死丫头…你这是报复, 你竟然敢报警,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宋凯吼了起来, 一副要冲进来的模样,被外面的保安死死拉住。   宋玉慧情急之下推了哥哥侄子一把, “你们说什么呢?快点走吧, 等下警察真的来了…”   宋玉辉和宋凯不甘心,瞪了里面的祖孙一眼,就想离开。   韩数可不会给他们半点的脸面, 目光冰冷,“不许走,在我们公司胡闹还想走,等警察来再说。”   保安听到命令,拉着宋家父子俩。   “你这个死丫头…你们大家都看看,这就是沈氏的副董事长,连亲舅舅都不认,还报警抓我们。她这样的人,怎么能管好一个大公司,沈氏迟早要被她给败完了!”   “死丫头,你别太得意,迟早会遭报应…”   宋玉慧脸一白,下意识转头去看韩数。   韩数的脸色十分的平静,对于她来说,宋家人会有怎么样的恶毒的心思她都不惊讶。可悲的是,自己和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血缘关系。   至始至终,沈老爷子没有说话。   因为他是长辈,他只要一开口针对宋家人,无论他是不是有理,别人都会觉得他做得不对。而且中间还夹着儿媳,这种事情孙女处理是最合适的。   虽然他不说话,但是一直在无声地支持着自己的孙女。   可是宋家人太过份,竟然这么无耻。   他实在是忍不了,“沈氏是我孙女的,就是被她败光了,我们也愿意。”   宋玉辉愣了一下,听到是沈老爷子的声音,喊了起来,“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沈家这么有钱,也不能这样败啊。她都嫁人了,哪里还可以管娘家的公司!”   在宋玉辉看来,沈家人简直是脑子有病,一个死丫头还当个宝一下。玉慧也是,嫁出去的丫头哪里有亲侄子亲,要是早点把凯凯安排进沈氏,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   沈老爷子不理他,要不是看在儿媳的份上,宋家这样的人,他真是连多余一句话都懒得说。想到这里,又埋怨起自己来。   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心想找一个能干的儿媳,居然为儿子挑了这样一门亲事。   要不是和宋家结了亲,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儿子二十多年过得不开心,孙女又在流落在外面,儿媳一心顾着娘家。   养了个孙子,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警察来得很快,也不管宋家父子和沈家是什么关系,先把人带走再说。宋玉辉和宋凯平日里横得很,见了警察吓得没了声。   解释了半天,韩数一口咬定他们是来滋事的。   “警察同志,这两个人我不认识。听他们说自己是宋总的哥哥和侄子,来找宋总要房要车的。宋总让他们走,说给他们买,他们又嫌房太小车子太便宜,非要堵在公司的门口。我们怎么劝都不听,还说我们沈家为富不仁。你们看,这样闹事的应该怎么处理?”   办案人员一听,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沈氏是南城有名的企业,对于沈家的事情大家还是有所耳闻的。   听沈副董的意思,是根本不给宋家人情面。   “沈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依法办事的。”   宋玉慧复杂地看了韩数一眼,“数数,教训一下就行了,何必把他们弄到派出所去?”   “怎么教训?我们可是知法懂法的好公民。我可不敢教训他们,只要我们动手了,他们就会赖上我们。交给警察是最好的,至少会教育他们一下,让他们不要整天想着不劳而获。”   宋玉慧嘴唇动了一下,心里除了难堪,还有无奈。   大哥和侄子的行为让她脸上无光,女儿的做法却是狠狠在她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两下夹击之下的,唯有难过。   “姑,你不能这样!你赶紧劝一下死丫头…”   “玉慧,玉慧!”   宋玉慧没有动,宋玉辉怒从心生,看到公司门口的韩数,突然不知为何发了疯似的要冲过去,被警察拉住,把他们带走了。   他们嘴里不干不净地喊着,都是咒骂声。   韩数把孩子让沈老爷子抱着,慢慢地走到宋玉慧的面前,“怪不得别人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现在觉得自己太心软了。宋老太太死得真是太轻松了,真应该让她背负着拐卖儿童的罪名死在监狱里,那才是她应该有的结局。”   宋玉慧身体晃了两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觉得我不理解你的难处?你看看你的哥哥和侄子,他们是什么人,你还没有看清楚吗?为了钱,他们连做人最基本的良知都没有了。他们来公司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难处?他们有没有为你考虑过,这样做会不会有损你的名声?他们没有想过,他们一心想的是,如何让你出钱。至于你会怎么样,我们沈氏会怎么样,他们根本不在乎。”   “我…现在已经不给他们钱了…”   “可是你答应要管宋凯,他们就有理由来要钱。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又没有一个正式工作,凭什么结婚要一百多平的房子和几十万的车子?他们是算准了你,想吸干你身上的血的。你愿意被他们吸,是你的事情,但是我们沈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冤大头,期间因为他们的贪欲,我们骨肉分离。你说,对于这样的人,我们为什么要一再忍让?宋总管理沈氏多年,劳苦功高,我们沈家也没有亏待你,每年的分红都不是小数目。”   宋玉慧被问住。   韩数眼神更冷,她知道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了性格和思想。宋老太太那样重男轻女的人,从小到大应该没少影响宋玉慧。   所以,在宋玉慧的心中,帮助娘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他们沈家不想再当冤大头了。   宋玉慧这么多年的分红去了哪里,不用说,全贴补给了娘家。女儿贴补娘家不是什么大事,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宋家人是什么态度?   他们认为理所当然,没有半点感激之心。   “今天,你的哥哥和侄子不顾我们公司的形象,跑来大闹,我身为沈氏的副董,一切都要为公司考虑。我觉得宋总已经不适合呆在沈氏,所以从今天开始,免去宋总在沈氏的一切职务。”   宋玉慧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决定,身体摇晃一下,满目不敢相信,“数数,你要撤我的职?”   “没错,我身为公司的副董,董事长授权让我全权负责公司,我有权力决定一个总经理的任免。宋总离开公司后,可以在家里好好歇一歇。”   “爸…”   沈老爷子抱着曾孙子,看了儿媳一眼,很是失望,“公司的事情我已经放手了,还请你尊重并且配合副董的决定。”   宋玉慧知道,公公这样说,是在认同女儿。她几乎是不可能让女儿改变心意的。   她心里茫然一片,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闹到这样的地步。一面觉得女儿心太硬,一面又气哥哥侄子得寸进尺。   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黯然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沈老爷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光顾着逗曾孙。   看了看孙女,觉得内疚得很。   韩数眼角的余光瞄到他的表情,心里或许明白他在想什么。   “爷爷,福祸相依。我在江市长大,才会和时律认识,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心中有怨恨。可是我还是恨,无法原谅他们。”   没有人知道她的经历。   她大度不起来。   “爷爷不是想劝你,而是我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爷爷…”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说到底,要不是我让你爸娶你妈,或许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现在我只盼你以后好好的,和时律好好过日子。”   韩数低下头,睫毛上盈着水珠,似落非落。   最终,泪意被她强压下去,笑了一下,“爷爷说的什么话,要是我爸不娶她,哪里来的我。”   沈老爷子一听,觉得既心疼又高兴。   “我沈经才的孙女,到底是大气。”   马姐早就知道今天主人家一家都要回来吃饭,早早就忙活开了,又是洗是又是切的,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   看到最先进家门的宋玉慧,打过招呼后就觉得不太对劲。   宋玉慧疲惫地上了楼,一言不发。   接着沈老爷子和韩数抱着赵文勋进了家门,小家伙经常来沈家,一点也不陌生,“咿咿呀呀”地高兴叫唤着。   沈老爷子像献宝一样抱着曾孙去看他养的花和种的菜,以及他练的字。   小家伙很给面子,对所有曾外祖介绍的东西都表现了极大的好奇,让沈老爷子老怀大慰,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韩数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沈孝义就回来了。   “怎么你一个人?”   “爷爷抱着文勋到后院看花去了。”   沈孝义哦了一声,放下公文包坐到女儿的身边。   韩数慢条斯理地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并说自己决定免了宋玉慧的职。沈孝义听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公司的事情,既然爷爷让你全权负责,你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做。至于宋家人…他们该怎么办就走办,要是必要的话,就走法律程序。”   对于宋家人,沈孝义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这些年,宋家人好处得了不少,不仅不知道感恩,而且……   “你妈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也不是为她说好话。从情感上来说,她做的确实不对。但是想想她自小成长的环境,你必定又怒其不争。你撤了她的职也好,让她好好休息吧,也有时间好好冷静想一想。”   韩数也是这样想的。   吃饭的时候,宋玉慧下楼了。看着眼睛有些红,脸上的表情倒是平和了,还有心情陪着赵老爷子逗弄了一下赵文勋。   沈孝义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无奈叹息。   宋家父子关了几个小时,就放出来了。   一出来,就给宋玉慧打电话。宋玉慧一看上面的号码,就按掉了。   韩数看着她的动作,什么也没有说。   “数数,我不会再给他们钱的。”她怕韩数误会,急着解释。   “那是你的事情,事实上,我的本意并不是阻止你帮衬他们,我在乎的不是钱。如果他们是好的,但凡是有一点良心,也不会是今天的样子。这么多年,你对他们有应必求,他们已经当成了应该的。你依他们千次,只要有一次没有顺他们的心,就是你的不对。升米恩,斗米仇,你现在不给他们钱,就成了他们的仇人,他们是不可能记住你这么多年的好。”   “我知道,他们就是想要钱…”   说实话,宋玉慧活到这么大年纪,又是受过教育的,什么道理不明白。明知道哥哥一家是什么德行,却一再是退让。   “真要我说,你把房子收回来,车子也不要给,彻底与他们断了经济上的来往。如果他们真拿你当亲人,就算是不给钱,也还是会和你来往。如果他们因为钱和你翻脸,你觉得这样的亲人还有意思吗?”   韩数句句见血,宋玉慧又不傻,好歹也是管了沈氏多年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人往往看别人的事情容易,轮到自己,容易当局者迷,迟疑犹豫不能痛下决心。   “我…”   “你试一试,看看这么做,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对于人性,永远不要心存侥幸,有时候人性比魔鬼还可怕。你在对他们保有亲情的同时,他们已将你当成了提款机。而且你要是现在不断,以后永远都断不了,甚至他们的胃口会越来越大,说不定有一天会打我们沈氏的主意。”   宋玉慧脸一白,喃喃道:“不会的…”   很快,她就悲哀的发现,他们确实会那么做。妈办葬礼的那次,哥哥和嫂子一直想让凯凯跟自己回沈家,还说要给自己养老送终,不就是想…   她脸色的变化,韩数看在眼里,讽刺一笑。   “你自己都不相信吧。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会。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害的就是整个沈家,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去了后院。   留下宋玉慧一个人在客厅中,呆立许久。   韩数的话,很快得了应验。   几天后,宋玉慧去见宋家人,想收回房子,并且明确表示不会再给他们钱,也不会给他们买车子。   宋凯当下就跳起来了,恶狠狠地道:“是不是那个死丫头说的?姑姑,那个丫头太坏了,她是恨奶奶,所以才这样对我们,你可千万不能听她的,你忘记你答应过奶奶的事情了?”   宋玉慧没有忘。   可是…   “我是说过要管你,但我现在有心无力了。我已经不是在沈氏上班,以前的钱都给了你们,我没有钱了。你非要什么一百多平的大房子,还有几十万的车,我满足不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是不是那个死丫头做的?她这是在报复我们,姑姑,你听我说,这样下去不行的。以后沈家是她当家,我们一分钱好处都拿不到。”   宋玉辉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   “玉慧,你怎么能听她的话,你是她妈,天底下哪有当女儿的撤自己妈的职。你就是太好讲话了,心太软。这个时候,就得我们娘家人出头,我们去沈家,和他们理论。我就不信,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当妈的还要听女儿的话?”   “对,玉慧,你哥说得没错。你放心,你哥和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他们沈家欺人太甚,当我们宋家没人了。你嫁进他们家,当牛做马的,到头来一脚被踢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常如平劝着,心里像火烧一样,恨不得让小姑子赶紧去沈家闹,把钱都搬到娘家来。   宋凯一想到大房子没了,小房子保不住,连车子也没了,早已经是怒火冲天。“姑,他们沈家就是在欺负你。要我说,这个时候你应该硬气一些,大不了离婚!我听说离婚能分一半的财产,不如你离婚吧?”   这番话一说出来,宋凯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宋玉辉和常如平惊喜问道:“真的能分一半的财产?”   宋玉慧看着侄子眼底闪过的贪婪,再看看哥嫂脸上的喜色,心寒不已。   或许,数数是对的。   “我不会离婚,这么多年来,我给家里的钱够多了,以后你们就自己管自己。你们好手好脚的,家里还有一个超市,日子不差,我不会再给钱了。”   说完,她就要起身离开。   宋家一家人拉不住,只好放她走。   她一走,宋凯就嚷着这事不能完。   他气冲冲地出门,找了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几杯酒下肚,就吐糟起来。和他一起混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路数,眼珠子一转,给他出起主意来。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大家说到港城某个富豪的绑架案。   宋凯心里一个激灵,眼睛都睁大了。   沈家那么有钱,要是干一票…   也不知道几人是怎么商量的,真的开始计划起来。天天神神秘秘的,不是在沈氏门口蹲守,就是在大美服装厂门口蹲守。   可是韩数出行,一般都带着儿子,十分的谨慎,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蹲守了大半个月之个,宋凯已经不耐烦了。这时候又有一个人出主意,“有钱人都很小心,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不过你不是有一个现成的机会吗?你把你姑请来…她是你姑,就算是出了事,也不会看着你去坐牢,比绑那个韩老板要容易多了。”   宋凯一想,也是,他怎么没有想到的。   于是他给宋玉慧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想改过自新,想和她商量一下学个什么正经的技术好。   宋玉慧一听,侄子愿意学好,她还是很高兴的。也不疑有它,爽爽快快地到了宋家。一进家门,就被关了起来,然后蒙着眼睛堵着嘴不知送到了哪里。   沈家人接到电话后,都懵了。 第94章 醒悟   绑匪开口就要五千万, 而且不许他们报警, 否则就撕票。   沈老爷子是经过大风浪的人, 一边先稳住他们,同意交钱赎人。挂了电话后, 给儿子和孙女都打了电话。   韩数到了沈家时,沈老爷子才说了宋玉慧被绑架的事情。   她比别人多了往后十来年的经历, 随着社会的高速发展,网络的便捷和铺天盖地,还有资讯的发达, 听过的事情五花八门。   几乎是第一时间, 她就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宋玉慧是沈家的媳妇,说句难听的话, 绑了一个和沈家没有血缘的人,其实意义并不大。如果是心狠一些的豪门,完全可以不理这宗事情。   所以赎金要的不多,绑匪倒还不笨。   沈孝义本来就是个纯粹的人, 在他的生活中除了教学就研究, 即使他是个富二代。可是他的生活很普通, 完全没有一个富二代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他一听到绑架两个字, 人都愣住了。   他完全想不到, 这两个字可以和他的生活连上关系。   “怎么会有人绑架她,对方不会是冲着我们沈家来的吧?”   “他们要五千万,肯定是冲着我们赵家来的。”   沈孝义震惊过后, 很快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伤害到玉慧。”   言之下意,是要用钱赎人。   他的态度和沈老爷子一样,沈老爷子也同意用钱赎人。毕竟钱都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没错,我让人去准备钱。”   韩数琢磨着,宋玉慧是一个生活十分简单的人,除了公司,能去的地方似乎只有宋家。而且前几天宋家父子才为了钱去沈氏门口闹了一场。   想到宋家那对父子,她隐约觉得明白了什么,“爷爷,爸,你们先别急。她今天出门应该是开车去的,我让时律去查监控。还有把她的通话记录调出来,看一下她都和谁联系过。”   沈老爷子一听,点头。   “还是数数思路清晰。”   沈孝义眉眼一松,看向女儿,“爸爸还没有你镇定。”   韩数笑了一下,可能是她对宋玉慧的感情最浅,所以才能这么冷静。   赵时律的速度很快,先把宋玉慧的通话记录调了出来,发给韩数。最后一个联系宋玉慧的人是一个陌生号码,之前并没有通话记录,只显示了城区所在的位置。   现在的手机号码并没有实名制,查人比较困难。   问了沈老爷子和沈孝义,对这个号码都没有印象。   但是韩数一看那个城区正是宋家的位置,心里就有了底。   “爷爷,我们报警吧。”   沈老爷子一向知道孙女主意正,只有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她把赵时律发的信息给他们看,特意在指了指那个城区的位置。   她今天过来,没有带孩子。电话里沈老爷子说家里出了大事,这个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她是不可能带儿子出门的。   “我怀疑是熟人作案。”   沈老爷子和沈孝义立刻就明白了。   宋家那对父子,还真做得出来。上次要钱没有要到,难保他们不会想出歪门邪道想从沈家这里捞钱。   “那…报警吧。”沈孝义紧握着拳头,沉重出声。   宋家那对父子再畜生,总不会要了宋玉慧的命,所以宋玉慧是安全的。韩数打电话报了警,并且说明了怀疑,也说明了宋家人有作案的动机。   然后她和沈孝义去了宋家。   韩数从来没有去过宋家,沈孝义也有好多年没有登门。父女二人一出现,宋玉辉和常如平是又惊又喜。   “哎哟,妹夫,外甥女,你们可真是稀客啊。”   常如平见了他们,就像是见了一堆的钞票,热情的不得了。这对父女才是金疙瘩,小姑子再有钱,都是一些小钱,比不上这对父女。   韩数的眼睛到外看了看,趁着沈孝义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故意走到外面。装做随意和邻居们打了招呼。   “这是玉慧的闺女,长得可真好看。”   “看这模样,长得真像玉慧。宋家人真是好福气,养了一个好女儿…”   他们夸奖着,一脸的艳羡。   羡慕宋家人养了好女儿,娘家兄弟才会过得比别人都好。   韩数存了心思,向他们套了话,得知这两天宋玉慧并没有回来过。她眉头微微地皱起,回到宋家,和沈孝义交换了一个眼色。   沈孝义已经借由好久没来,把屋里屋外都看了一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   父女二人目的达到,很快告辞离开。宋玉辉和常如平两口子把他们送到门口,脸上堆着笑,一直挽留着。   “看样子,宋家这对夫妻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先回去。”   父女二人回到沈宅时,赵时律也在,便衣已经在了解情况。   如果宋氏夫妻不知道,那么事情极有可能是宋凯做的。警方很快锁定了宋凯,查到了宋凯一伙人最近的行踪。   看到那些人最近出没的地方,以及那些监控视频,韩数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一开始打算绑架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我。”   赵时律深邃的眼眸猛地一沉,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宋凯竟然敢动这样的脑子,真是找死。   有了目标,找起来就不难。   期间,绑匪又打了一次电话催钱。沈老爷子拖着他们,说正在处理,五千万不是小数目,一家银行很难一次提出来,要跑多几家银行。   那边绑匪撂了两句狠话,就把电话挂了。   打电话的是宋凯的一个朋友,此时这群人正在某个仓库里。宋玉慧被关在里面的房间里,那辆银色的宝马就停在仓库里,上面盖着车布。   “都说了,别老催,万一被识破了就麻烦了。”   “我知道,我这是心急,还有些害怕……”一个人说着,眼神乱瞄,瞄到那辆车子,“你到底找到路子没,这车子我们尽快脱手。”   好歹也是几十万,那都是钱。他胆子小,要是按他的意思,把车卖了分钱走人,宋凯的姑姑肯定不会声张。   真要是得了赎金,他们就是犯了罪,万一宋凯的姑姑报警,他们可就完了。   被质问的青年喝了一口酒,“看你这点出息,哪里像个干大事的。没看咱们宋哥都这么冷静,肯定没事的。再说现在外面肯定有风声了,这个时候脱手,不是找死吗?”   真有了五千万,谁还看得上这破车。   他们这群人虽然不做正经事,吃喝嫖赌的。但这样的犯罪勾当还是没有经手过的,所有的筹划都是从港台片上现学现用的。   “宋凯,你是不是要得太多了?你姑又不是沈家人,沈家人会出那五千万吗?要我说,两千万就行了,要得多怕他们不给啊。”   “你懂什么,我姑这么多年替他们沈家做牛做马的,都不知道替他们家赚过多少亿。区区五千万,我还嫌少呢!”   宋凯灌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菜,“妈的,要不是那死丫头太狡猾了,我们这一票就是大的。我跟你们说,那死丫头不光是沈家的独苗,还是赵总的心头肉。真要是绑了她,别说五千万,就是五个亿,沈家那死老头子,也会巴巴地给我们送过来。”   宋玉慧是醒着的,蒙着眼睛,手脚都被绑住了。但是她的耳朵没聋,外面的几个毫不避讳,她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嘴是自由的,没有喊也没有叫。   心里冰凉一片。   她的亲侄子,从小当成亲儿子一样疼的亲侄子。因为自己没有同意给他大房子和好车子,竟然伙同外人绑架自己,而且还索要五千万。   更让她心痛的是,他们原本要绑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这就是她的亲人。   二十多年前,口口声声为了她好,偷偷换了她的女儿,让她白白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这么多年来,她失去的不仅是女儿,还有她对孩子的感情。   女儿找回来后,母亲也好,哥哥也好,没有说过一句心疼女儿的话。   她似乎明白了数数的恨。   可笑,她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别人都看得透透的,什么亲人,哪里还有半分亲情可言。他们要的是钱,只有钱。   为了钱,亲侄子能绑架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掏心挖肝的为娘家,到底是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只有埋怨,只有绑架。   数数说得没错,对他们千好万好,万事依着。只要一件事情不依,他们就会恨上自己,把自己当成仇人。   她真是大错特错。   幸好,那些人没有找到机会,没有伤害女儿,而是绑了自己,她心里好受一些。   外面的几个人还在吃吃喝喝,突然有个人想起来,“宋凯,你姑还没吃饭呢,你拿些东西进去给你姑吃吧。”   经人一提,宋凯才想起来。   宋玉慧自嘲一笑,还是别人提起来,侄子才想起自己这个姑姑没有吃饭。   她闭上眼睛装睡,宋凯端了一些饭菜进来。看到她像是睡着的样子,把饭菜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   一出去,就发现了不对。   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一群便衣冲了进来,把正在吃喝的人都全部制住了。宋凯想往房间跑,也被人按在地上。   这些人虽然不务正业,却不是专业的绑匪,破绽百出,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宋玉慧被解救出来,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姑,你要救我啊,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我不是故意的!”宋凯被押上警车,不停地喊着,幻想着宋玉慧能替他摆平这件事情。   “老实点,小伙子,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太大了。”便衣说着,把他推进了警车里。   宋玉慧看到不远处的丈夫和女儿,惭愧不已。她觉得无颜面对丈夫,无颜面对女儿,录完口供后,回到沈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韩数和赵时律挂念儿子,事情一了就回了赵家。   赵远芳抱着孙子来回哄着,小家伙一天没有看到爸爸妈妈,白天还行,一到傍晚就开始闹腾,怎么做都不合他的意。   抽抽答答地哭着,眼泪汪汪的,像水洗过的墨玉。赵老爷子心疼得要命,在客厅里围着他转来转去。   车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的小脑袋就往外面伸。   不会说话,小胖手指着,嘴里“呀呀”地叫唤。   赵远芳稀罕得不行,“还是我们家小火车机灵,一听到车子的声音就知道是爸爸妈妈回来了。走,奶奶抱你出去。”   小火车这个小名,在家里时,大家一般会叫。   韩数一下车,就看到婆婆抱着儿子在等。小家伙看到妈妈,身体扭着想往她身上扑。她一把接过儿子,抱在怀中。小火车闻到妈妈熟悉的味道,立马就乖得不得了。   进屋后,韩数先去楼上喂孩子,赵时律则和家里人说起今天的事情。把赵远芳听得半天都回不了神。   “天哪,那个宋凯心是怎么长的?玉慧可是他的亲姑啊!”   “畜生!”赵老爷子经的事多,倒是不觉得震惊。“就宋家那一窝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   当外婆的为了图别人家的富贵,都可以换掉自己的亲外孙女。别说什么为了女儿在沈家站稳脚,说到底是为了他们宋家能靠上沈家,多得好处。   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下,宋家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说起来,宋玉慧长在那样的家庭,还能有现在的样子,已经是歹竹出好笋了。   有的人,为了钱,可是六亲不认。爹妈都能算计,何况是姑姑。   赵时律眉眼沉沉,没有说宋凯他们最先的目标是韩数,免得家里人担心。不过却是暗自有了计较,以后妻子儿子出门,一定要有人暗中保护。   韩数喂完孩子,抱着儿子下了楼。   胡姐把孩子接过去,一家人吃了饭。   今天奔波了一天,韩数都有些累了。虽然有惊无险,到底伤神。夫妻二人早早休息了,躺在床上聊天。   一边的婴儿床上,赵文勋小朋友睡得香甜。   韩数本以为自己很累,应该很快睡着,不想身体很累,脑子却是清醒的,并没有什么睡意。   “其实…我挺同情她的。”   这个她,自然是宋玉慧。   任何一个人,如果有她这样的人生,恐怕都很失望吧。这是什么样的亲人,先是换了自己的女儿,接着为了钱还绑架自己。   不知道,现在的她,在想些什么。   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韩数拿过来一看,盯着屏幕,心里叹息。才刚想到她,她就打电话过来了。   给赵时律看了一下屏幕,韩数轻轻地下床出去接电话。   “喂?”   “……”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只有抽泣声。   韩数握着电话,静静地靠在阳台上。望着外面的夜色,感受着夜晚的微风,耳边是丝丝的哭声。压抑着,隐忍着。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没什么,我们还没有睡。你…还好吗?”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慢慢止住了哭声,“…我…不太好,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是我没有看明白……”   韩数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件事情,希望对方能彻底看清宋家人的面目,不要再被人傻傻地当成提款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是啊…我这些年都没看清楚…以前上学的时候,哥哥成绩不好,我的学习很好。可是我妈还是不想让我上学…说女孩子读多了书没用,迟早要嫁给别人。”   寂静的夜,沙哑的女声。   在这个时刻,宋玉慧只想倾诉 。她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是有,以她的自尊心也不可能和别人说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电话另一头的女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倾诉对象。   “我喜欢学东西…我想学跳舞,她不同意,嫌钱太多。我想买课外书,她不肯……说是浪费钱。她总说…女孩子不要乱花钱,家里的钱以后都要留给哥哥,还要给哥哥娶媳妇。还说她养大我们不容易,让我以后要孝顺她。”   “…她一个人养我们兄妹俩,确实不太容易。街道的女孩子有些早早到外地去打工的,每月都往家里寄钱,她想让我辍学…那时候我上高二,学习很好,总在班级前三名。因为我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成绩都有可能被辍学,何况是成绩不好。”   “那个时候,我总是偷偷哭……因为她跟我说,让我上完那个学期就不要上了。后来…你爷爷给学校捐款建楼的时候,提出要资助一些学生。我学习好…班主任了解我家里的情况,替我争取了一个名额。后来班主任又跑到我家里做过几次工作,我才能继续上学。”   “我很珍惜那样的机会,心里对她没有半点的怨恨,因为我知道她确实不太容易。后来…上大学,也是你爷爷资助的……”   她的情绪,随着诉说慢慢平复了。   说完这些,她自嘲一笑,“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和你说了这么多。”   韩数不知道她能上大学是爷爷资助的缘故,不过这也就能解释爷爷怎么会看中她。爷爷看中的就是她这个人,无关她的家庭。   扪心自问,她是个极自强的人。   她自强的背后,同样有着深深的自卑。   然而,刻在骨子里的观念让她对亲人无限的包容。她的心里应该是明白的,明白自己的妈一心为了儿子,明白自己对于家里的意义,就是不停地给钱。   可是,她一直麻痹着自己。   “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很意外。我想很多事情不用我再多说,你应该自己也看明白了。我希望你能认清他们是什么人,以后过自己的生活。”   “我已经清醒了…”   那头沉默了一下。   “对不起。”   韩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心里一涩。   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怨似苦。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生母这个人。   可是,前世啊。   前世的生母没有幡然醒悟,至死都没有告诉自己真相。   “我不怪你,但是……”   “你不怪我就可以了,你可以不叫我妈妈,我不强求……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可以…只要能像现在这样相处,我就心满意足了。”   韩数嘴角泛起苦笑,透过夜色,看向外面的天际,漆黑一片。心里的涩意瞬间晕开慢慢扩大,漫延至全身。   最后,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第95章 会心   漆黑的房间内, 除了窗户透进来昏暗的幽光, 什么也看不见。手机的屏幕从亮到黑, 宋玉慧依然保持着委顿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沈孝义站在外面, 手几次想伸出去,最终还是默默地垂下。   “我很好, 就是想休息一下,不用担心。”宋玉慧仿佛猜到门外有人,努力镇定语气。   然后她慢慢从地上起身, 靠在墙上理了理头发, 打开了灯。   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沈孝义轻轻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要是饿了就下楼吃点东西,马姐给你留了饭,早点休息吧。”   “好, 我知道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 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她的手捂住胸口, 那里痛得都快要揪起来。回顾一生,似乎属于她的东西几乎没有。家庭事业, 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连亲生的女儿, 都形同陌路。   一个女人,活到这个份上,是多么的失败。她引以为傲的事业, 曾经爱如珍宝的儿子,都不是她的。   泪水在指缝间流下来,心里已是荒芜一片。   这样的夜晚,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难以入眠的。对于宋玉辉两口子来说,也是一个慌乱的夜晚。   宋凯被关后,派出所通知了夫妻二人。   夫妻二人原本都入睡了,一接到通知慌得六神无主。   “玉辉,你赶紧打电话给玉慧,让她赶紧过来一趟。”   沈家门路广,到处都有关系。凯凯出了事,他们只能找玉慧来帮忙。谁知道电话打通了,却没有人接。   再打,已经关机了。   “你这个妹妹,自从妈去了以后就变了。你看看她,现在不仅不管我们,连电话都不接了。我跟你说…”   “少说两句,赶紧走吧。”   宋玉辉慌忙穿好鞋子,拉着她就出了门。   宋凯已经被关起来了,其他的同伙也都关着。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凯凯不可能做违法的事情,他…最多也就是喝多了打个架什么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常如平拉着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语无伦次。   “错不了,他涉嫌绑架案,人是我们当场抓的。”   “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去绑架别人?我跟你说,你不了解我们家里的情况。我们家不缺钱,我们家的小姑子嫁给了沈家,还是总经理。沈家你们知道吧?做服装的那个沈氏,那可是有钱人,还有赵家,就是时居集团的那个赵家,那也是我们家的亲戚。我跟你们说,我们家有钱,我们家凯凯绝对不可能为了钱去干傻事……”   那个被拉住的警察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我知道沈家,也知道赵家,都是本市有名的企业,纳税大户。沈家是很有钱,所以才让人起了歹心。宋凯绑架的人正是沈太太。”   什么?   宋玉辉脸色一白,“警察同志,你说我们家宋凯绑架了自己的姑姑?”   “没错,宋凯一伙人绑架的正是宋玉慧女士。”   “这不可能!他姑姑最疼他,他不可能绑架他姑姑。肯定是他们姑侄两开玩笑,不信,你让他姑过来说明情况。一定是搞错了。”   常如平也反应过来了,拉着那个警察同志不放,“对啊,那是我们家宋凯的姑姑,他怎么可能会绑架自己的姑姑?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弄没弄错,不是你们说了算。”   多少绑架案,都是熟人作案。钱财动人心,在金钱面前别说是亲人,就是亲父子亲兄弟,不照样你死我活。   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什么样的案子没有见过,被常如平拉住的警察带他们去见宋凯。宋凯已经被关起来,满脸的绝望。   一看到父母,连忙拿起手边的电话。   “妈,爸,你们一定要救我!”   他不要坐牢,他还年轻。   一定会没事的,他不过是想找姑姑多要点钱,有什么错。他们沈家那么有钱,给他们一些又能怎么样?   对,没错。   他没有犯法,和自己的亲姑姑闹着玩,怎么会是犯法?   “凯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就是想多要点钱,找姑姑要得多了一些。你们去求姑姑,她一定会帮我的,让她替我求情,说我不是故意的。赶紧把我救出去,我不想坐牢!”   常如平看着儿子的模样,早就慌了神,“好,好,我们会去找你姑姑的。她也真是的,你做侄子的要点钱怎么了,竟然这么黑心,把你弄到警察局里来。你放心,她要是不答应,我跟她没完。”   “好……妈,你和爸赶紧去吧,要不然等判了刑我就全完了。你们一定要和姑姑好好说,就说我错了,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真的想害她。”   宋玉辉夫妻俩连忙同意,离开派出所后,连夜去了沈家。沈家的大门冰冷冷的,能看到有个窗户还亮着,应该还有人没睡。   “玉慧,你快开门!”   “宋玉慧,你真是被狗吃了良心,连自己的侄子也害。我告诉你,要是凯凯真的坐牢,我跟你没完!”   里面没有动静,常如平来了气,狠狠瞪宋玉辉一眼,“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妹妹。我跟你说,她根本就瞧不起我们。以前妈在的时候装得好得很。妈一死,她就露出真面目了。”   “你少说两句,等下她出来了,你说注意点。”   宋玉辉叮嘱着她,她喘了几下粗气,不甘愿地答应了。   宋玉慧没有睡,听到声音,先是觉得恍惚,空白的脑子变得清醒起来。然后慢慢地打开房门,木无表情地走出去。   宋氏夫妻的喊声惊动了沈家所有人,沈老爷子和沈孝义也起来了。他们看着宋玉慧出去,忙跟了上去。   “玉慧,你可出来了。凯凯被关起来了,你赶紧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吧。”宋玉辉急切地说着,想上前来拉她,苦于大铁门是锁着的。   宋玉慧没有开门,就那样站在院子里。   “你们问过原因了吗?”   常如平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来气,凯凯出了事,做姑姑怎么一点都不心急。   “问了,说是和你开玩笑,被你误会了。你是知道的,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是个大学生。人家要房要车,也是应该的。他不就是想找你多要点钱,你干嘛让警察抓他?”   “他就是这样跟你们说的?有这样开玩笑的吗?他带了一群小混混,把我关在一个仓库里,还打电话到沈家,索要五千万的赎金,这是开玩笑?谁敢这样开玩笑?”   宋玉辉心一惊,他们没有仔细打听,没想到凯凯竟然还找了同伙。这个小子,胃口太大了,干嘛要五千万。要得太多了,沈家当然会报警。   常如平也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生起气来。   都是小姑子太小气,不肯帮他们,要不然凯凯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玉慧,他就是气不过。上次在你们公司门口,你们报警把他们父子俩赶走,他是生气了,不是真的绑架你。你自己的侄子,你还不了解吗?你最疼他,赶紧去派出所说明情况,让警察把人放出来。你放心,等凯凯出来了,你想怎么教训都可以。”   “是啊,是啊,你可是凯凯的亲姑,你不能这样害自己的侄子啊。咱们宋家就这一要独苗,要是有个什么事情,你怎么和死去的妈交代?”   宋玉辉看着上锁的铁门,“玉慧,你快把门打开,我们赶紧商量一下。”   宋玉慧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他们,看得宋玉辉心里觉得怪怪的。   常如平心里又急又恨,急的是儿子还关着,恨的是这个小姑子脑子有问题,竟然让警察把自己的侄子关了。   “玉慧,你傻了?那可是你亲侄子,你一个当姑的,还能跟自己的亲侄子计较?”   宋玉慧苦涩一笑,在他们的心目中,自己是什么?明明是凯凯伙同别人绑架了自己,在他们的嘴里,就成了开玩笑,而且还是自己的不对。   “这件事情我管不了,怎么处理是警察的事情。”   “你不能这么说话,玉慧,凯凯可是你侄子!”   宋玉慧望着他们,隔着院子的铁门,“他找人害我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我是他的亲姑姑。这么多年,我对你们有应必求,我自认为做得够好的。谁知道你们根本不知足,一而再再而三的多要钱。我不给,凯凯就找人绑我。这样的亲人,我要不起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常如平心凉了,同时压制的怒火冒了出来。   “宋玉慧,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吗?要不是你哥当初自己不上学,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你能上大学?能嫁进沈家?”   “大嫂,我想你弄错了吧。当初我哥学习不好,他自己不想上的。而且我从高二开始,就是沈家资助的学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常如平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惊讶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宋玉辉低下头去,很快抬起来瞪了宋玉慧一眼,“就算是沈家资助的又怎么样?别家人的姑娘,早早出去打工,不知道给家里嫌了多少钱。你读书不要钱,可你也没挣钱。再说你嫁过来以后当牛做马的,早就报过恩了。我告诉你,你可是姓宋的,你要是不把凯凯救出来,别怪我们不认你!”   原来在哥哥的心目中,自己就应该和那些女孩子一样,早早到外地去打工,给家里赚钱。这就是她亲哥哥,他就是这么想的?   之前她一直以为沈家是她的责任,她有义务对娘家人好,帮助他们过上好生活。她把亲人看得很重,愿意竭尽所能地帮着他们。   可是他们呢。   “随便吧,你们不认就不认吧,我也不想认你们了。”   宋玉慧说完这句话后,觉得浑身一松。她从来没有想过,闹到今天的地步,她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反而觉得是解脱。   数数说得没错,他们是永远不会知足的。   她早就应该醒悟了,结果还要女儿来点醒自己。   常如平急了,那可不行。要是小姑子不认他们,他们到哪里捞钱。沈家这么有钱,随便漏一点对他们来说就是很大的一笔。   “玉慧,你哥说的是气话,凯凯还关着,你赶紧找关系把他放出来。这件事情是凯凯一时糊涂,你要打要骂都等人出来了再说,好不好?”   宋玉慧不再说话,看着他们。   身后的沈老爷子开口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都依法办事,我们沈家不会干扰司法行事。宋凯的事情,我们管不了,我相信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你们说得轻松,那可是我儿子……”   “既然是你们自己的儿子,你们自己想办法。要是再三更半夜跑到我家来闹,我们就报警处理。”   沈老爷子说完,进了屋。   沈孝义扶着他,父子二人走得不快。   宋玉慧跟在后面,低着头,一脸的羞愧。   都是她,是她害了沈家。先是女儿被换,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错的太离谱了。   “爸,我错了……”   沈老爷子停住脚步,“过日子不是计较谁对谁错,我老了,只盼着你们都好好的。”   “我知道了…”   外面的宋家两口子看着那家人进了屋,然后关了门,气得干瞪眼。他们没有办法,要真是再闹,那死老头子一定会说到做到,报警抓他们的。   常如平压着声音骂了好大一会儿,才悻悻地离开。   他们没有死心,第二天又来沈宅门口蹲守,宋玉慧一天都没有出门。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   时间很紧,他们耗不起了。去了时居,直接就想往里面闯。赵时律直接让人报了警,把他们带走。   他们在派出所被教育了几个小时,心里的怨恨像火山一样,火苗直窜上天。   从派出所放出来后,没有回家,气冲冲地赶到大美服装厂。这一次学乖了,没有闹,也没有喊,就那么堵在厂门口。   韩数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看到他们的身影。下班后,没从大门走,让小胡把车开到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宋家夫妻等到半夜,都没见人出来,气得破口大骂。骂归骂,办法是没有想到半个。一想到儿子还的事情还没解决,两口子先是同仇敌忾地骂沈家人,骂赵家人。   最后常如平开始怨恨死去的婆婆,骂着骂着,两口子对骂起来,最后厮打在一块。   宋凯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被判了十年,同伙被判了几年不等。   尘埃落定,宋家两口子生生老了十岁。街道的邻居们都知道宋家的事情,总在背后指着他们骂。   骂他们没良心,把好好的日子作死了。   日子转眼入了秋,赵文勋小朋友都半岁多了。小家伙长得像爸爸,性格却不太像,特别爱笑,一笑眼睛就弯成月牙。   上个月刚长出两颗小米牙,变得爱流口水。   韩数抱着他,替他重新换了一条口水巾。   赵时律就在旁边,手里拿着那条换下来的口水巾,没有半点的嫌弃。   他生得冷峻,冰雕玉刻的脸,清冷的眉眼。在时居的员工心中,他们的总裁是一个严肃冷漠的上司。   谁能想得到他居家的样子。   一副奶爸的样子,给儿子换尿布洗屁股眉头都不皱一下。更别说泡奶粉哄孩子,得心应手十分熟练。   换好口水巾,韩数把儿子递到丈夫手中,自己则去手洗口水巾。   赵时律抱着儿子,父子对视着。   小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在爸爸的怀里扭得跟个虫子似的,不停动来动去,小胖手指着外面,嘴里发着含糊的声音。   “想出去玩了?”   当爸爸的好笑地看着儿子,大手一抱,抱着儿子到外面玩。   赵远芳看到他们出去,忙出声阻止,“外面太阳还大,你别把他抱出去。”   “奶奶不让出去。”赵时律贴着儿子的脸,好笑地说着。   小家伙听不懂,但是可能明白是不让他出去的意思,闹了起来。   韩数刚好洗完口水巾,走了过来,给小家伙戴了一顶太阳帽,“这下可以了。”   “哦…哦…”   小家伙高兴地叫起来,一家三人出了门。   赵远芳看着他们的背影,会心一笑,对不远处的张大海道:“他们真般配,这一家三口出去,回头率得多高啊。不行,我得赶紧画下来。”   她兴冲冲地上了楼,开了画室的门。   张大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人没有跟上去,低下头温柔一笑。这样已经很好,能天天看着她,陪在她的身边,就足够了。   有了灵感,赵远芳的速度很快。   赵时律一家三口回来时,她的底稿已经打好了。   “妈,你这画的是我们?”韩数惊讶地问着。   赵远芳头也未回,“是啊,画的就是你们。我上次画展没办成,准备过段时间重新办一个,还在南大。”   “那好啊,我们到时候一定去捧场。是不是啊,小火车,我们一起去看奶奶的画展,给奶奶加油,好不好?”   小家伙“哦哦”地应着。   画室里,已经有很多的成品,盖着布,妥善地放置着。另一边的画架上,还有一些未装裱的画。有孩子的,有他们的,还有一些风景画。   这些画中的人物,虽然都是背影侧影,却十分的传神。   韩数站在一副画前,这幅画上次看的时候还是半成品,现在已经完成了。就算是侧脸,她也能认出来画中的人是她和赵时律。   赵时律也看了过来,目光柔和地把视线从画上移到妻子的脸上。他怀中的小家伙也认出了画中的人是爸爸妈妈,好奇地睁大眼。   一会儿看看画,一会儿看看面前的爸爸妈妈,小脸蛋上满是困惑,似乎在好奇怎么会有两个爸爸妈妈。   然后看到自己的画,更是“呀呀”地叫起来。   韩数含笑看着儿子,目光不由得又落到那幅画上。画中的他们站在一棵树下,两人面面站着,画面美好静谧,情意能从画中溢出来。   男的俊美,女的娇秀。明明看着是他们,却又不是他们。男人目光含情,那种隐而不露的情意在眼眸中流转,女的微低着头,似羞还怯,嘴角微翘。   恋爱的气息透着油料传达出来,那种让人会心一笑,又说不出来的欢喜,在两人之间涌动。任谁都能从画中看出爱情的影子。   树是青梅树,翠绿的叶子,上面还结着青色的梅子。   “妈,这幅画叫什么名字,我好像忘记了。”   赵远芳抬头看去,笑了一下,“青梅。” 第96章 逗趣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多么美好的感情, 光是听着都能触动人心底深处那根温暖的弦。可是谁知道, 齐大非偶,并不所有一起长大的男女都能称为青梅竹马。   人性是何其复杂的东西, 尤其是心智还未成熟的人。慢慢萌芽的男女意识会让原本两小无猜的少男少女渐行渐远,甚至形同陌路。   他和她, 是称不上青梅竹马的。   她避他洪水猛兽。   如果不是重回一世,他和她不过是交叉的直线,向着各自人生的方向延伸, 不会再有交集, 背道而驰。   她微垂着眸子,似有所感。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 抓住她的手。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是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诚然,他属意她, 从未变过。   可是他知道, 她以前并不喜欢他。   赵远芳已经调好色开始着在底稿上, 灵感一来,顾不上儿子儿媳和孙子。   一家三口悄悄地退出画室, 替她把门关好。   赵时律一手抱着儿子, 一手牵着妻子。   “青梅竹马啊,听着都让人羡慕。”韩数任由他牵着,嘴里呢喃着, 跟着他一起上了楼梯,往三楼而去。   “我们就是。”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他们一起长大,彼此都参与了对方的成长过程,最后还结了婚生了子。   在别人的眼中,他们就是青梅竹马最好的诠释。   “没错,我们就是青梅竹马。是不是啊,小火车?妈妈是青梅,爸爸是竹马,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赵文勋小朋友可不知道父母在说什么,不过听到妈妈温温柔柔的声音人,他是很给面子地跟着笑起来。   “看看,我儿子都这么觉得,那我就不客气了,把这个词笑纳了。”   她语气松快,娇好的面容更显温婉。白到发光的肌肤,盛水含情的眼眸,无一不是最动人的样子。   “青梅竹马生的儿子是什么,是树还是竹子?芝兰玉树,高山修竹,我们家文勋长大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就凭儿子这长相,还有这家世,以后定然是个妥妥的高富帅。   赵时律的手紧了紧,将她小手握得更紧,嘴角勾起来。   “你的专业没白学,咬文嚼字的功夫不错。”   她一听,扬起眉,起了兴致。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还觉得我们系出来的,除了当个老师秘书文员什么的,好像不太好找工作,技术含量太低。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们这个专业在日常生活中,还是很有用处的。”   “嗯?”他眼神扫了过来,一脸兴味。   “比方说和别人理论的时候,就是耍嘴皮子的时候,我发现还是很有用的。似乎我在和别人吵架的时候总能占上风,所以你以后不要惹我,否则我会骂得你毫无招架之力。”   她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捏了一下儿子的小手,“是不是啊,小火车?”   赵时律把她一带,揽住她,“我不会和你吵的,你以后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尽管骂。”   “那多没意思,吵架的乐趣就是有人回应。你当个哑巴葫芦,我一个人骂得口干舌燥,只会越来越上火,太划不来了。”   她仰着脸,看着他,“所以,你一定要顶嘴,这样我才有成就感。”   他无奈地看着她,伸手揉乱了她的发。   赵远芳的画展时间定在一个周末开始,就在南大的图书馆一楼,为期十天。画展定义为公益性质的展出,如果有画作卖出,所得款项全部捐给山区。   画展展出的第一天,是个大晴天。   空气中透着秋的干爽,不冷不热,是最适宜的出行时节。   做为家人,赵时律和韩数当然会第一时间支持赵远芳的事业,夫妻两人早早就准备好了,带着儿子驱车来到南大。   南大是韩数的母校,算起来,她有十多年没有回来过了。粗壮的法桐,来来往往的校友,虽然全是陌生的脸孔。可是那种感觉和记忆中一样,似乎从未消褪过。   图书馆距离南大正大门不远,是南大标志性的建筑。   此次画展,南城和赵家有些联系的人家基本上都收到了入场券。赵家在南大颇有盛名,收到邀请的人都会来捧场。   作为主办方的儿子,赵时律自然是事事走在人前。   首先就出了五百万,买了那副青梅图。然后又出了一百万,买了儿子的侧颜萌睡图。论画技功底,赵远芳的画当然不是值这个价钱。   她之前并无名气,也没有办过画展。这还是第一次,就算画技再高,也属于初出之辈。   但是对人不对画,又有做慈善的名头,只要是进场的人或多或少都买了一两幅画,几千到几万乃至十几几十万不等,都是一份心意。   这些画展出后完后,就会送到买家的手中。   看到别人这么捧场,赵远芳很高兴。   她望着一幅旧楼春江的画,出了神。   韩数站在她的身后,“妈,这幅画我没有见过,这画的是哪里?”   “这啊,就是时律他爸的家乡。这幢小楼,我曾经生活过,时律也是在那里出生的。那时候一幢三层的小楼里住了十几户。一家做饭,其它人家都能闻到饭菜味。楼道又窄又旧,你公公个子高,总是弯着腰走路。”   那个阳光的男人,现在想起来,还是一样的鲜活。   她眼里带着回忆,思绪飘得很远。   你看到了吗?   你最大的梦想就是办一个画展,如今我替你做到了?画展是在我们的母校南大举办的,这一切都是你曾经追求过的。   赵远芳穿了一件改良牌的旗袍,她静静站着的样子,娴静美好。   韩数知道,在婆婆的心中,那段感情无疑是最珍贵的。这个画展,是公公生前的愿望,现在婆婆替他实现了。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别人很难理解。   “妈,你要是怀念,不如找个时间故地重游。”   赵远芳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怕伤心。我可以在记忆中怀念那个地方,却没有勇气踏足一步。”   这样的情怯,韩数能理解,就像她前世里自阿婆去世后,再也不愿意回到朱雀巷一样。那种怀念又胆怯的情感,旁人无法体会。   她突然有些明白婆婆为什么执着于过去的感情,不愿意接受别人。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执念。那些执念藏在心中,美好得让人心醉。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就会打破这种美好。   与其说是对那段感情执着,不如说是对自己曾经付出过的真情执着。   “赵总!”   有人看到了他们,过来打招呼。   赵远芳转过头时,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脸上堆着笑。笑吟吟地和来人打招呼。过来的人是柳太太,柳太太的身边,是刚回国的柳佳宁。   “我真是想不到啊,赵总还是一位画家。”   “画家不敢当,就是一个爱好。”   “这可不是一般的爱好,这么多的画,这么好的画,还办了这么大的画展,不是画家是什么?你就别谦虚了。你那幅晚霞画得可真好,叫破绽。这名字取得好,特别有深意,我一看就喜欢得不行,怎么着也要把它买下来。”   “多谢柳太太捧场了。”   “应该的,赵总有善心,办了这场画展。我们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比不得赵总劳心又费神。”   有钱人是不会在乎一点小钱,随便丢个几万几十万的,还沾了一个做善事的名头,都乐得出点钱。   两人说了一些夫人交际的场面话,然后柳太太的眼神就看向了韩数。“我刚才远远看到你们婆媳俩,亲得就跟亲母女似的,真让人羡慕。”   韩数和她们礼貌地打了招呼。   “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儿媳娶得是真好。又漂亮又能干,性格也好。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我更是把她当成了亲女儿。”   赵远芳说的话发自真心,谁都能听出她对韩数是真的满意。   柳太太眼神闪了闪,拉住了韩数,“数数,我能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   柳太太高兴起来,“我和你妈是多年的好友了,我一看到你就跟看到自己的女儿一样。以前我就和你妈说过,说你和沈家有缘分,果然如此。”   柳佳宁在一边,上下打量着韩数。   “恭喜你了。”   “谢谢。”   韩数的表情平淡,看不出半点得意的样子,这让柳佳宁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的眼神瞄到不远处抱着孩子的赵时律,心里塞塞的。这个韩数怎么这么命好,先是和书扬交往,和书扬分手后竟然嫁进了赵家。   一嫁过去,就生了儿子。   柳太太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女儿,笑道:“佳宁才从国外回来,你们年纪差不多,以前和数数也认识。要不是有些误会,说不定你们早就是好朋友了。数数啊,我们家佳宁没什么心眼,可能以前说过什么不好听的话,或是做过什么不太友好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阿姨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和柳小姐之间,不存在什么误会,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和柳佳宁之间,一切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怎么可能是误会?不过她确实早已经放下了,不会在心里再停留。   前世里,柳佳宁横在她和沈书扬的婚姻之间,如鲠在喉。   然而现在仔细想来,真正让她不舒服的并不是柳佳宁这个人,而是沈书扬的态度。一个男人,如果是真的不想给异性任何希望,早就会果断地拒绝,绝不会给别人一星半点的希望。   或许沈书扬享受的是被女人爱慕的感觉,所以明明不喜欢柳佳宁,还一直默认对方的爱恋,由着这份暧/昧让人误会。   “妈,我都说了,我和韩数之间的误会早就解开了。以前的事情,都是朱紫青从中挑拨的,要不是她,我和韩数早就是朋友了。是不是?”   柳佳宁问着韩数,眼神复杂。   谁能想到,她不过是出国散个心,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面目全非。书扬不是沈家人孩子,韩数却成了沈家的独生女。   对于韩数这个人,她的感情是很奇怪的。   两人以前是情敌,无论韩数承不承认,她是把对方当成头号情敌的。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好闺蜜朱紫青是沈书扬的秘密情人。   从那一刻起,她的情敌就变成了朱紫青。   而韩数,说起来也是受害者,她起了相惜之心。在以前,面对韩数时,她有着绝对的优越感。可是现在,她却成为被人睨视的那一个。   赵家和柳家并没什么交情,妈妈非要拉着她来参加画展。她知道,妈妈是想借此机会,拉拢和赵家的关系,是想巴结赵家。   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韩数可不管她心里的弯弯绕绕,也不觉得自己和柳佳宁能成为朋友。柳佳宁是个被宠爱长大的女孩子,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   她起过害自己的心思,也付诸了行动。   就凭这一点,两人不可能成为朋友,连普通朋友都不行。   “柳小姐说得没错,大家都是朋友。”   场面上的话,韩数还是会说的。   柳佳宁听到她这么说,脸色好看了一些,“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小心眼的,上次我出国散心,还多亏你劝呢。我还没有感谢你,改日我请你吃饭。”   “你出国的事情,还是数数提醒的?”柳太太惊喜道:“我还以为你自己突然懂事了,原来是有人指点。数数,你可是帮了阿姨的大帮。你是不知道,为了佳宁的事情,我那段时间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幸好她自己提出要出国去学习一段时间,我这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你果然是玉慧的女儿,你们母女俩都是爱替别人考虑的人。以后你可得常来家里玩,我和你妈是多年的好友了,我希望你和佳宁也能成为一对好朋友。”   赵远芳看看柳家母女,再看看韩数,笑了起来。   “柳太太,我们家数数和谁都能成为朋友。她是个最好相处的人,就是太忙了一些。孩子还小,离不开妈妈,事事都要她操心。还有沈氏和她自己的服装厂,她是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三个人用。我有时候看着,都替她着急。可是我们现在年纪大了,思想见识跟不上时代,有好些事情都不懂。就说那什么互联网,我是一窍不通。”   “数数就是能干,生了这样的女儿就等着享福。玉慧都早退了,在家里休息。前两天我还听说她在学什么舞蹈。你们俩都有福气,一个生了好儿子,一个生了好女儿,现在不是画画就是跳舞,真让人羡慕。”柳太太说着,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佳宁,你也赶紧定下来,让我安安心心的享受一下自己的生活。”   “妈…”柳佳宁撒着娇,眼神隐晦地看了一眼韩数。   韩数装做没有看到的样子,一转眼就看到宋玉慧朝这边走过来。   柳太太惊喜地招着手,“玉慧,这里。”   宋玉慧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经过赵时律时,逗了一下赵文勋。她是很想抱,可是又怕孩子和她不亲,赵时律不太情愿。   于是没有提,端着笑了过来。   韩数和她打过招呼,说了几句客气的话。趁着长辈们说话,她悄悄走到丈夫的身边。一家三口慢慢地欣赏起画来,碰到认识的人就打相招呼。   杜晓美进来时,就看到一家三口。   她二话不说,拿着相机“咔咔”两声,按了两下快门。   韩数曾经做过记者,对这个声音特别敏感。一听到声音立马寻找来源,一眼就看到了爽利打扮的好友。   “晓美。”   “哎哟,干儿子。”杜晓美故意不看她,去看赵文勋。   可是小家伙在赵时律的怀中,虽然对方是好友的丈夫,可到底是时居的总裁,她还是有些怵。趁着对方不注意时,快速摸了一下赵文勋的小脸蛋。   嫩嫩的,香香的,真好摸。   “想死干妈了。”   赵文勋小朋友无故被人非礼了,还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阿姨,不由得小嘴一扁。赵时律眸一冷,连忙哄着他,抱着走开去看画了。   杜晓美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遗憾地撇了一下嘴,“看来,我干儿子不喜欢我啊。”   “我儿子都怕你了,你每次见了他不是亲就是摸的,在他眼里,你就是一个怪阿姨。”   “你才怪阿姨呢,我就是稀罕他。他这么讨厌我,我真是伤心死了。”   “行了,你要是好好的,不动手动脚我儿子会这样吗?”   杜晓美鼓起脸来,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谁让你们夫妻俩长得太好,生的儿子这么可爱。我一看到他呀,手就痒痒的。干儿子太伤我心了,我只有化伤心为动力,投身工作当中,忘记一切痛苦。”   “别演了,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哪?”   韩数有些无奈。   杜晓美正了一下脸色,“好吧,我开始工作了。我这次来是带了任务的,老佛爷命令我写一篇报道,关于这次画展的和你婆婆的,让大家知道我们南城的传奇女性。”   “你又换版块了?”   “我现在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韩数一听,就知道不对,“什么砖?你老实说,是不是升职了,成了特约记者?”   杜晓美得意一笑,假假地道:“什么特约记者,就是一个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的镙丝钉。都是老佛爷赏识,相中了我这匹千里马,让我能者多劳,多多锻炼。”   韩数轻捶了她一下。   随云可是个人精,晓美有能力是不假,但想要出头还得在杂志社熬上几年。不过无论随云是出于什么原因重用晓美,都是好事。   “行了,别得瑟了。你可是曾经夸下海口,要成为老佛爷手下第一红人,我看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到时候请吃大餐。”   杜晓美顶她一下,“行咧,没问题,你就等好吧。”   “德行。”   两人声音都压得低,并不影响别人看画。   过了一会儿,杜晓美扭捏起来,脸变得红红的,说话也有些吞吐,“那个…我以前不是说要是有对象,就带给你看吗?”   韩数一听,双眼一亮,“现在有了?”   杜晓美红着脸,点了点头。 第97章 大结局   恋爱中的女人, 就算是什么都不说, 光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想必晓美对于自己的男朋友是很满意的。   晓美的生活简单, 除了工作中认识的人,其它的就是同学了。   不过那些同学都没有可能, 真要是有可能也不会等到现在。而杂志社的同事,如果不是程磊, 韩数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   “谁啊?”   “说了,你们认识的。”杜晓美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羞模样,看了一眼不远处抱着孩子看画的赵时律。   韩数皱起眉头, “我们家赵总也认识吗?”   “啧啧, 听听你这一副已婚妇女的口气,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赵总是你老公似的。还我们家赵总, 真肉麻。”杜晓美故意做出受不了的表情,浑身还有模有样地抖了一下。   “别扯我,快说,到底是谁?”   “那个…冯新民, 就是你老公的秘书。”杜晓美说完, 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韩数惊讶地睁大眼睛, 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行啊, 眼光不错。我之前还起过这个念头,想撮合你们,后来事情太多, 我就给忘记了。原来你们早就看对了眼,暗度陈仓。”   杜晓美一听,欢喜得眉开眼笑,“是吧,是吧,我妈也说我眼光不错。我们家冯秘书长得好,家世也不错,我妈喜欢得不得了。”   “你们家冯秘书?”韩数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恶寒不已。   杜晓美差点大笑起来,要不是在画展中,恐怕就要拍腿大笑了。她忍着笑,怼自己的好友,“只许你秀恩爱,就不许我秀了?”   “行,秀吧,使劲秀。我说你们速度够快,都见过家长了,接下来是不是就是举办婚礼了?”   说到快,谁对比得上你们。   杜晓美心里翻个白眼,“这个…暂时还没有想过。”   作为过来人,韩数立马给她支了招,“我跟你说,这事要抓紧。冯秘书可是黄金单身汉,有才有貌,高级白领大长腿,收入还不菲。这样优质的男人,抓住了就不要放过。”   杜晓美会心一笑,“已婚妇女的经验之谈,看来你当初就是这样抓住赵总的。你们家赵总是金子镶的大长腿,怪不得你抓得牢牢的。”   韩数有些无奈,看着好友。   杜晓美被她看得有些过不去,“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争取早点成过冯太太。我得和他暗示一下,我看元旦的日子就很不错。”   她说得干脆,韩数就放了心。   相信以晓美这利落的性子,自己可以等着喝喜酒了。   杜晓美是带着工作而来的,不光是要拍摄画展的画作和场景,还有找个机会采访一下赵远芳。赵远芳是认识她的,也知道她是韩数的同友兼好友,爽快地答应了。   那边的赵时律有些哄不住扭来扭去的儿子,小孩子好奇心重,在画展呆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外面,身体往外面倾。   韩数走过来,立刻就明白小家伙的心思,和赵时律一直出了图书馆。   法桐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有些黄,路上行人不断,一脸的朝气。他们走过大道,进了小路,小路上还种着桂花,一路走去,处处盈香。   路中间的廊亭,缠得严实的紫藤郁郁葱葱。   过了花季,花朵变成了荚果。   一步步走在鹅卵石铺的路上,曾经的过往重新涌现了出来。在南大的求学的四年中,她有多少次在晨曦间穿过这条小路,又有多少次在夜色中疾行回宿舍。   过去,她以为在大学的四年,留给她的记忆是枯燥的,是苍白的。   现在看来,就算是单调,回头看看也还有一些不一样的体会。   过了几个食堂,再转到运动场,然后绕过曾经的宿舍楼。走了一遍当年走过无数次的路,重新认识了过去的自己。   南大有一个小池,种着荷花。   现在这个季节,花早已败,莲蓬也转成了黑绿色。原本碧绿的荷叶卷了边,微泛着枯黄,不复夏季的盛景。   她看着小池边的长椅,慢慢地坐过去。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场景,仿佛并未间隔多年,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一年,她刚进大学,迎新晚会之后,很多同学都结伴出去吃宵夜。她性子沉闷,开学一个多月,都没和别的同学说上几句话。自然,她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不想交朋友,也不愿意和别人打成一片。   在那样喧嚣张扬的时刻,别人都笑哈哈地离开。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池边的长椅上,闻着荷叶清香,坐了许久。记得晚风徐徐,偶尔还有一两只蚊子扰人。   赵时律见她目光幽远,知道她是记起了一些事情。   他记得得知她在南大上学自己是多么的喜悦,他看着她军训,偷偷看着她站得笔直汗流不止的模样。   既使是那样的她,在他的眼中,依然是世界上是最漂亮的姑娘。   军训结束后,是迎新晚会。   她只有一个全班的集体合唱节目,其它的节目都没有。他就隐在礼堂的角落里,看着站在第二排的她。   她似乎与别人格格不入,美得冷清又寂寞。   那一刻,他心都疼起来。   他跟着她,看到她独自一人坐在小池边。别的同学笑笑闹闹,唯有她独自一人静坐沉思。他几次鼓足勇气想现身和她说话,但是他不敢。   她冷若冰霜的表情,漠然无视的眼神,他不想看到。   他默默陪着她,直到她离开。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她回过神,笑了一下,“确实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这个地方,是我以前最好独自呆的地方。记得第一次,是在大一迎新晚会之后,我就在这里坐了很久。”   “我知道。”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很快,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总,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叫什么?跟踪狂,偷窥狂。”   “嗯,知道。”   他怎么能不知道,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那种感情又甜蜜又折磨人,他就那样痛并快乐着。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怀里的儿子又不干了,小家伙或许在想,这小池子有什么好看的,爸爸妈妈怎么看了这么久。   感觉到自己的儿子又扭了虫子,赵时律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在南大绕了一圈,他们往回走,远远看到法桐树下的人影,韩数的脚步一顿。   沈书扬站在树下,以前清朗的脸上罩着阴郁。他的眼神不复过去的飞扬,仅剩阴鸷,还有紧锁的眉头。   那棵树,韩数记得。   她就是在这棵树下答应做沈书扬的女朋友。   眼看着一家三口就要经过时,他出了声。   “赵太太,方便谈一谈吗?”   韩数看了一眼老公儿子,默然走到一边。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她的眉眼依旧如故,温婉美丽。可是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有暖色,而是明显的疏离。沈书扬的心不知为何刺痛了一下,觉得他和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看来你过得不错,还记得这棵树吗?”   “记得。”   沈书扬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赵时律,“我以为你会说记不得,在自己的丈夫面前,亲口说出还记得和前男友定情的地方,你就不怕赵总会误会什么?”   “如果你只是说这个,或许是想来对我冷嘲热讽,那我就不奉陪了。”   “你急着什么,是心虚吗?你是不是不敢面对我?”   韩数走了一步,折过身来,看着他,“沈书扬,我和你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在你的心里,我不是一个对感情忠贞的人。同样在我的心里,你也不是一个专情如一的男人。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好像是我亏欠了你。”   韩数想到了自己的前世,这样一个不专一的男人,带给自己的妻子的只有伤害。当然她也不是一个好妻子,他们最后的结局,两个人都有错。   沈书扬眼里的阴鸷更深,眼神定定。   “这么快就急眼了,你说我以前是怎么被你骗的?我一直以为你清高,不爱和人计较,没想到你是一个心机女,而且还特别的世俗。没错,我是和朱紫青早有了来往。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她怎么样,我承认的女朋友只有你一个人,我是决定要娶你的。但是你却背着我,和赵总搞在了一起。”   “你和朱紫青上床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对不对得起我呢?还是你觉得自己真是魏晋的风流公子,可以左拥右抱,又是红颜又是知己的?”   沈书扬阴鸷的眼眯起,像是不认识她似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南大才女的样子?”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不用你操心,我们都各自结了婚,早已经各不相干。你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是想和我叙旧情的吧?如果是这样,我没有半点兴趣。”   沈书扬自嘲一笑,他觉得很奇怪,仿佛自己以前喜欢的和眼前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人。她的变化太大,以前那么高冷的一个女人,变成现在的样子,透着一股子俗气。   “怎么?你怕赵总猜疑你我之间还有情?你怕自己豪门媳妇的地位不保,怕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抬起眸,挑衅地看着赵时律,“赵总,你会介意吗?我和你太太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们可是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光。”   男人狭隘起来,嘴脸着实不太好看。   沈书扬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穷途之徒,出言咄咄,极为丑陋。   “我和数数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你们短短的几年时光就能比的。我爱她,爱她的一切。沈先生想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我劝你还是别费劲了。”   赵时律说着,已经走过来,一手搂着妻子。   他想带她离开,韩数却觉得有些事情一定要说清楚。   “沈书扬,你刚才说我怕。那么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害怕。难道你忘记我另一个身份了?我是沈家独生女,沈氏都是我的,我自己就是豪门,我怎么会怕?”   一直以来,沈书扬都刻意不去想两人抱错的事情。他的心里,始终接受不了那个代替自己入主沈家的人会是韩数。   就像是小心掩藏的伤口,被人揭开了硬痂,开始渗出脓血。   他的目光变得复杂又阴沉,“是啊,我怎么忘记了,你是沈家的女儿啊。可笑我自己,被当成垃圾一样赶出来。你们沈家人都一样,个个心狠,个个都是翻脸无情的货色。”   “沈书扬,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沈家?你觉得我们沈家对不住你吗?你就不想想这二十多年来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那都是我们沈家给你的,没有我们沈家,你哪里会过上大少爷的日子?没有我们沈家,你别说是名牌加身,豪车出行,恐怕连上大学的机会都不会有。孙家的情况你看到了吗?你觉得如果你长在那样的家庭之中,现在会成为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你将会是一个小混混,整天游手好闲,和你亲爸一样。”   沈书扬咬着牙,脸色铁青,愤怒地看着她。   她直视着他,身边是可以依靠的丈夫,她无所畏惧。   沈书扬当然知道孙家人的德行,一个个都像吸人血的蚂蟥。那样的家人,不要说相处,就是想起来都觉得难受。   要不是后来美琪倒闭了,白露被关起来,他们还不知道要赖多久。正是因为白露出事了,他们觉得自己没钱,生怕拖累他们,连夜离开了南城。   可是,孙家是后冒出来的,她不是在韩家长大的吗?也上了大学啊。   “你是不是在想,我并没有受什么苦,以前应该过得不错,对吗?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样长大的。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一次江市,在朱雀巷里走上一走,听听那些街坊们说话,你就知道我成长的环境。”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我顶的是你的身份。你的亲妈就是我的亲妈,你知不知道你的亲妈是什么样的人?在朱雀巷,她很有名气,臭名远扬。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她就是一个小太妹,成天和男人们钻在一起,不三不四。”   “她的名声特别差,我从小就在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中长大。在别人的眼中,有其母必有其女,他们认为我和你妈一样骨子里就有不安分的基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假装清高的样子,因为我从小就知道,如果我敢随便一点,哪怕是多和哪个男生说上两句话,我的名声就会臭掉。”   这些事情,沈书扬在和她交往时,从来没有听她提过。她那么清高,腹有才华。他以为她的家庭条件应该还过得去。   没想到,她的过去竟然是这样的。   他的脸色慢慢从铁青转为复杂,就那样看着她。   “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你觉得我的性格是完善的吗?不,我很自卑,自尊心又强,我不想再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我只有把自己伪装成冷漠的样子,这样我就不会受到伤害。”   “在你看来,你失去了一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是你的吗?那都是我的,沈家是我的,沈家的亲人也是我的,和你沈书扬没有半点关系。当年宋老太太确实做得不对,她把我和你换了,可是她许诺过会一直给钱给你亲妈,让你亲妈好好抚养我。结果呢,你亲妈怕她反悔,偷偷把我抱走了,一走二十多年渺无音讯。以沈家人的立场,你亲妈就是仇人。他们让你离开沈家,你觉得他们过分吗?而且你并不是什么都没带走,一套房子一部车子,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那些同学,他们现在还租住在狭小的出租房里,上下班都挤着公交车。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足够他们奋斗半辈子,甚至一辈子!”   “在你几岁就出国游玩时,我却因为难得和阿婆去一次市场而雀跃不已。当你随便吃的都是进零食时,我却因为难得奖励几颗糖果而欢喜得睡不着觉。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在你我身份对换的事情上,我是最有资格说恨的人。而你,没有半点资格埋怨我们沈家。”   这些话,韩数早就想说了。   她最有资格觉得委屈,她的上一世,她的人生……这些又有谁知道。在前世她过完一生,都不知道这些真相,难道她不是最无辜的人吗?   沈书扬在她连番的话语中,沉默无言。   确实,他没有想过这些。   这段日子以来,他对沈家的怨恨占满了整个内心。他觉得沈家人无情,他好歹是他们养了十十几年的孩子,怎么能说赶就赶?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是鸠占鹊巢。   “我告诉你,你不用整天做出一副别人都欠你的样子。我不欠你的,我们沈家也不欠你的。甚至连你的亲妈,都不欠你的。虽然她偷偷抱走了我,可是她对你是尽了慈母之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她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不要跟着她受苦。这世界上的人,无论是亲近还是陌生的,没有一个人对不起你。可是你想想你自己最近做事情,难道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他先是和白露凑在一起对付她,然后又进了白氏,说到底都是站在沈氏和赵家的对立面。   “我…”   “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并不委屈。当然,你可以恨,但是恨的对象不应该是我,也不应该是我们沈家!我觉得你应该感到庆幸,感恩你过了二十多年的好日子,感恩我们沈家。”   几乎是在一瞬间,沈书扬的表情茫然起来。   他不应该恨,而且应该感恩?   “你为什么要谢你们沈家,是你的亲外婆换掉我们的,又不是我亲妈要换的?”   没错,一切的根源都是宋老太太。他和她如果真的要恨一个人,非宋老太太莫属。   “确实是宋老太太换的,可是在这场交易中,你是最大的受益方。如果你端着一个受害的人嘴脸,恨这个恨那个,你觉得合适吗?”   得了便宜还叫苦,这样的人让人看不起。   她要说的话也说完了,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如果沈书扬非要觉得恨他们沈家人心里才好受,那么就让他恨吧。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走到丈夫儿子的身边,一家三口离开。   走了一段路,后面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问话:“她现在哪里?”   不用问,她知道他问的是谁。脚步未停,风把两个字送进他的耳中。   “安城。”   已经走远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手牵到了一起。赵时律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他们的身后,是清静的校园林荫道。   粗壮的法桐像两列卫兵一样,欢送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晴朗的天际,飘荡的白云。   沈书扬看着他们的背影,就算打心底不愿意,也得承认他们确实很般配。他的嘴角苦涩起来,泛起一抹苦笑。   “安城。”   他呢喃着,抬头看了看天空。   一片树叶落下来,飘飘扬扬的,打着转儿落在他的脚边。一念缘起,一念缘灭,一段缘分的落,就是一段缘分的起。   起起落落之间,还能紧握着对方的手,才能走得长远。   就像远去的那两个人,紧紧依偎着。离得太远,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但是他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插不下旁人。   他们相爱,彼此爱着对方。   他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远去。他想伸手去抓,可是他什么也抓不到,唯有那胸口处的抽痛,提醒着他正在失去什么。   小火车不知何时已经在爸爸的怀中睡着了,他睡得踏实香甜,爸爸坚实的臂弯是他最舒服的地方。   韩数温柔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以及他怀中睡得像个小天使一样的孩子,心里暖暖的,一如这秋后的阳光。   前世的遗憾,今生都填满了。   这一生,有他们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本文到现在就完结了,应该还有两篇小番外。感谢你们的一路支持,感兴趣的亲们记得收藏我的新书哦,么么哒~~ 第98章 番外一   盛装的男女, 水晶的吊灯。   倒映在光洁的地板上, 恍然如梦。觥筹交错, 被灯光折射出的西装革履以及礼服香风,摇曳着, 如同片片被剪去的时光,重新拼凑在一起。   依旧是沈家的大厅, 堂皇如故。   韩数如沐春风般,在宾客中穿梭。她一身的酒红色晚礼,雪白的香肩, 优雅的笑容淡淡地噙在嘴角, 与客人人寒暄着。   不经意环顾四周,她有种梦幻的感觉。   曾经记得, 重生的那天夜晚。也是这样的宴会,也是同样的地方。彼时她,是将要闯进豪门的灰姑娘,端着高傲的脸, 掩饰着内心的胆怯, 扮演着客人的角色。   如今, 她是主人家。   不用刻意如何,自有人对她极尽奉承。   同样是酒会, 却是不一样的感悟。视线所及之处, 将来客们一一扫过一遍,看到了柳佳宁和朱紫青。   她们俩人的面孔夹杂在人群中,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朱紫青端着酒杯走过来, 笑意吟吟,极尽风情。做为主人,韩数自然不会邀请朱紫青这样的人,不过却阻止不了客人带女伴来。   而带朱紫青来参加宴会的人,是一家皮革厂的老板。矮胖的身材,腆起的肚子,和锃亮的脑门。油腻又圆滑,和沈氏有一些生意的往来。   “韩数,真是祝贺你。”   这次宴会举办的目的,是庆祝挚爱一生的最新系列能在国外的时装节上展出,并且取得了极高的反响。   大美请的那两位代言明星,近两年的身份水涨船高,已经大红大紫,火遍大江南北。乘着这道东风,挚爱一生的专卖店已经在全国各地开花。   “谢谢。”   韩数并不想理对方,转身欲走。   不想朱紫青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韩数,我们是大学同学。说实话,我以前确实有些嫉妒你,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和你比不了,你是沈氏的董事长,我再怎么样,也超不过你。”   韩数两年前正式成了沈氏的董事长,沈老爷子已经完全卸下担子。   韩数微微一笑,“朱小姐过奖了,我和朱小姐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可比性。”   “是啊,你现在可是不一样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开始听说你和书扬的身世的时候,简直是大吃一惊,真没有想到,你和他竟然有这样的关系。我觉得你太可怜了,我不应该抢走书扬,所以我和书扬分手了…”   朱紫青说着,深深看一眼柳太太身边的柳佳宁。   “韩数,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最开始并不想做什么的,都是柳小姐。你也知道,她喜欢书扬,自然就恨你。都是她让我接书扬,就是想打击你,出一口恶气。”   “都是过去的事情,朱小姐不需要和我说这些。”   韩数微垂了一下眼眸,柳佳宁是很喜欢沈书扬,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前世里纠缠那么多年,今生依然放不下。   柳佳宁出国呆了一段时间,回国后得知沈书扬和白露离了婚,心思又动了。   有的女人,总觉得自己是救世主,看到男人落魄,反而更能激起爱意。柳佳宁就是这样的人,柳太太是骂也骂了,劝也劝了,都不管用。   还是后来沈书扬离开了南城,才消停一段时间。不过,也消停了没有多长时间。柳佳宁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沈书扬在安城,闹了几回要去安城。   “还是你大人有大量,幸好你没和沈书扬在一起,而是选择了赵总。你不知道,别人都说你眼光好,会挑男人。不像柳小姐,眼光也太差了。”   朱紫青眉眼一挑,看了一下自己的水晶指甲,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韩数根本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心里把那皮革厂的老板也讨厌上了。一个女儿都上大学的老男人,在外面包小三养二奶,真叫人恶心。   “朱小姐,我那边还有点事,失陪了。”   朱紫青拦住她,随意地从路过的侍者手中取下一杯果汁,“我知道你忙,我就再耽误你两分钟。过去我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这次我以果汁代酒,敬你一杯。希望你不要对我有什么意见,接受我的道歉。”   看着递到面前的果汁,韩数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看似要喝的样子,却在将要碰到嘴唇的那一刻快速抬头。   朱紫青脸上的期待被看得清清楚楚,那种不怀好意的期待之中跳动着兴奋的光芒。   她放下杯子,慢慢在手中把玩着。   “朱小姐心不诚,这杯果汁我就不喝了。”   朱紫青一把拦住她要把果汁放回去的手,露出伤心的样子,“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你记不记得在大学的时候,那些男生把你唤做白玫瑰,把我叫成红玫瑰。我和你本来就应该成为朋友的,要不因为一个男人,也不会闹到今天的地步。”   那个矮胖的王总踮着脚,往这边看过来。   韩数摇晃了一下杯中的果汁,这个宴会是在沈家办的,朱紫青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果汁里放什么东西。   不过,果汁再干净,她也不会喝朱紫青递过来的。   她不可能会原谅对方。   朱紫青拉着自己示好,要是她猜得不错,是做给那个皮革厂的老板看的。让那老板知道她和朱紫青不仅是同学,而且还有一些交情。   “你不提起来还好,你一提起来我就觉得不舒服。我堂堂沈氏的董事长,被摆在一起和一个小老板的情妇相提并论,换成是你心里会好受吗?”   她慢不经心地说着,眼神随意。   朱紫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两分,勉强维持着笑脸。   “韩董事长,现在果真是今非昔比了,连老同学都看不起。我不是什么情妇,我是王总的未婚妻,王总已经离婚了,你不知道吗?”   “你手段不错,不过我还是看不起你。”   这声看不起,让朱紫青彻底变了脸。以往的她在韩数面前,是多么的优越感。比起韩数的家世,她的父母可都是知识分子。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别忘记了,在成为沈家小姐之前,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学生,靠着攀男人才嫁进豪门,我和你不过是半斤八两,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她拼命压低着声音,生怕别人听出什么不对劲。   韩数冷冷地看着她,“欲盖弥彰,你是什么人,别人都知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在沈书扬落魄后依旧不离不弃,或许我还会高看你一眼。可惜,你活成了最让我不耻的样子,光是和你站在一起,我都觉得不舒服,失陪!”   错身而过后,她故意经过那位王老板。   “王总,刚才那位朱小姐在我面前炫耀她是如何把你从你太太手中抢过来的。我和她虽然是同学,但是关系并不好,希望下次再见王总时,身边换一个女伴。”   她随意的一句话,让王老板阴了脸,也决定了朱紫青的下场。   柳佳宁似乎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找了一个机会,和韩数说上了话,“我看到你刚才和朱紫青说话了?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可恶。书扬离开南城时,把名下的那套房子给了她,她转眼就傍上了一个可以当她爸的老男人。”   “柳小姐,你和朱小姐以及沈书扬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这段时间,可能是因为柳太太的授意,柳佳宁努力想成为她的朋友。可是她不接话,不冷不淡地敷衍着。   柳佳宁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性子说得好听是任性,说得难听是有些骄纵跋扈。   “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你瞧不起我。你觉得我无可救药,都到这样的地步还和书扬纠缠不清。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感情,在国外的时候,我想过要谈个恋爱,可是我努力过就是做不到。”   “我没有权力评判你的感情,我还有事,失陪了。”   一个两个,都是纠缠了一辈子的人,如今在她的眼中不过是路人甲路人乙,她没有兴趣知道她们的爱恨情仇。   她保持着优雅的体态,慢慢走到角落里,那里早有人等候。看到她过来,自然地牵着她的手,一起上了楼,进了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   房间的床上,是熟睡的赵文勋小朋友。   赵时律替她脱掉鞋子,揉着脚。   她托着下巴发起呆来。   上辈子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已经越来越遥远了。那些人和事,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远到再不相干。   一晚上应付下来,不光是脸腮笑得有些僵,人也有些困。   她放松地打了一个哈欠,歪在了床上,亲了一下儿子嫩嫩的脸蛋。两岁多的小家伙,精力旺盛,白天疯玩了整天,现在倒是睡得香香的。   “好困。”   “酒会看起来还有一会儿,你睡一会儿,我陪你。”   听到他的话,他放心地闭上眼睛。他轻轻地躺在她的身边,也闭上了眼睛。   似乎她又做梦了,梦中的她隐约知道这是梦。要不然她怎么可能看见自己的墓碑,就在一排墓碑的中间。   墓碑上面有她的照片,是上辈子的样子。   黑色西装的男子,笔直地站在墓前。他冷漠的眼神笼罩在哀伤中,深情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子,得体的笑着。   他站了很久,一言不发。   直到太阳落山,他才慢慢地出了墓园。   她想叫住他,想告诉他自己就在他的身边。可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而且他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他上了车,回到了她的那套小房子。   她很奇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一直跟着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住在她的房子里。她看着他开灯,看着他如行尸走肉一样的地吃饭睡觉。   看着他像个机器人在小房子和公司之间来回奔波,不知疲倦。她的心疼得都快要碎了,他瘦了好多,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赵时律。   她看到他在忙着公司的事情,时居连番出事,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那个人,正是巩涛。   公司的人都下班了,他还没有走。冯秘书敲门进来,交给他一些资料。   他看着看着,脸色慢慢沉下来。   冯秘书出去后,他如雕像般的脸顿时坍塌,轰然泪下。   “我知道…你不会自杀的……”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到他的跟前,看着那份东西。然后她知道自己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的。。   上面全是巩涛和李医师来往的照片,而且她死的那一天,他们在她的小区附近出现过。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是她也觉得自己死的太蹊跷了。   她怀疑那瓶安眠药有问题。不过法医都没查出来,一定处理得十分高明。   男人悲恸的表情,刺痛了她的心。她想伸手去安慰他,想告诉他正是因为她死了,她才和他有了新的结果。   可是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她看着自己的手,难过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看着他雷厉风行地把李医生以其它的罪名送进了监狱,把巩家强拉下了马,把巩涛以洗钱的罪名也送进了监狱。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她越是跟着他,心就越痛。   在她去世后的日子里,他竟然过着极为自闭的生活。每个星期雷打不动地去她的墓前,一站就是一天,不吃也不喝。   她想哭,想喊,想骂醒他。想让他开始正常人的生活,哪怕是找个女人结婚。   可是她就是发不出声音。   突然有一天,墓碑前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到处寻找,呼喊着她名字,“数数,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在我身边?”   赵时律觉得自己可能病入膏肓了,他觉得那个一直深爱的女人好像陪在他的身边。有时候他好像有种错觉,能听到她在喊自己。   她的声音透着关心,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的面前只有冰冷的墓碑,和墓碑上容颜依旧的照片。   他到底是在哪里?   数数怎么会死?   她不是成了他的妻子,还替他生了儿子吗?   他的头疼起来,觉得自己病得厉害了,怎么能幻想出那样美好的事情。他和数数怎么可能会是夫妻,数数怎么可能会给他生孩子。   为什么,幻想那么的真实?   他想,应该有个什么东西把自己打醒。这样想着,不知是什么东西,一下子打在他的脸上,他真的醒过来了。   打醒他的是一只白胖胖的脚丫,那只脚丫踢在他的脸上,而脚丫的主人却张着胖手,四仰八叉地斜睡着。   他茫然地眯起眼,是梦。   原来是一场梦。   这是他的儿子,他捉起胖脚丫,在唇边亲了一下。   惦记了一辈子的女人开门进来,巧笑倩兮,“你醒了,我看你睡得香,就没有叫醒你。客人们都走了,马姐带着人把下面大厅都打扫干净了。你要是还困,就接着睡吧。”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走过来,坐在床边,拍了一下他的脸,“怎么?睡了一觉不认识我了?”   “不…我睡懵了…做了一个梦…”   她心一动,“什么梦?”   “一个奇怪的梦,不过现在又忘记了。”   “哦。”   她没有追问,突然抱住了他,“我刚才也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梦只是梦,要是不好的梦,就忘了吧。”   “嗯,我会忘记的。”   她将他抱得更紧,上一辈子的事情,她应该忘掉了。她的委屈都有人替她讨了回来,爸爸和时律,他们替她正了名和雪了仇。   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看到儿子也看着他,墨玉一般的眼眸看得人心都化了。   “宝贝,你醒了。”   “爸爸,我想臭臭。”   赵时律一听,连忙抱起儿子,冲进了卫生间。   韩数听着父子俩人的对话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爸爸的声音清冽中透着温柔,儿子童言童语,软萌天真。   她笑了一下,眼睛慢慢弯起,盈满柔情。   前世啊。   是该忘记了。 第99章 番外二   赵文勋五岁的时候, 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长相上完全承袭了赵时律, 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能瞧得出长大后的俊美。   作为赵沈两家第四代唯一的孩子, 他自然是万千宠爱集一生。或许是因为赵时律没有长在赵家,韩数也没有长在沈家的缘故, 赵沈两家的长辈对小火车简直疼到了骨子里,说他是两家人的眼珠子也不为过。   上至两位老爷子, 下到家里的佣人司机,无一不对他喜爱至极。   在今年之前,韩数都比较忙, 不仅要拓展自家品牌服装的线上市场, 还要准备公司上市的事情。大美已经并到沈氏,成为子公司。   为了上市, 前期她和公司的高层做了相当多准备工作。   直到上市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没有以前那么忙了,也有更多的时间在家里陪家人陪孩子。与此同时, 收到了家里长辈们或明或暗的示意, 是不是该给小火车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 孩子是不会嫌多的。   婆媳二人闲暇说话的时候,赵远芳又提到了这个问题, “我身体还行, 还能帮你们带孩子。小火车明年就要上小学了,你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再要一个。咱们家院子大,够孩子们跑的, 小火车一个人也有些孤单。”   韩数没有说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她和赵时律都是独生子女,再生一个是完全可以的。   可是从她个人的情感来说,她是不愿意生一个孩子来分薄自己对小火车的爱。小火车是她两世好不容易来的孩子,她是怎么疼爱都不够的。   小火车对她的意义不一样,可以说如果没有儿子,她重生在任何一个时间点,她都不会有现在的幸福。   就算是另一个孩子也是她和时律的孩子,她还是不想再生。   “妈,我…不是很想再生一个。公司现在虽然走上正轨了,但是事情不会少。我常常觉得陪小火车的时间都不够,恨不得每天能再多挤一些时间出来。如果生个老二,我的精力肯定更不够,时间也不够。”   “妈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催你们,就是给你们提个建议。当然生还是不生,还得你和时律做决定。我们做长辈的,无论你们做什么决定,都会大力支持。不过你亲爷爷以前好像提过,想让你们再生一个,随沈家的姓。”   韩数能理解沈爷爷的想法。   “这件事情,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的。”   “行,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呀,其实每天能看到小火车,就高兴得不得了。人生在世,不能太贪心,这样已经够好了。”   说实在话,赵远芳确实算得上最开明的婆婆。韩数一直对她心存在感激,婆媳的关系处到她们的样子,是一种福气。   “谢谢妈。”   “一家人,谢什么。”   赵远芳说着,笑了起来。   岁月很厚待她,比起很多同龄人,她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这几年日子过得顺遂,儿子媳妇孝顺,孙子又听话懂事,她心宽了,心情好了,全都显在了脸上。   韩数做为晚辈,其实是很希望她能再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看她和张叔相处的样子,虽然不是爱情,却已经成了亲情。   或许这未偿不是最好的结局。   张叔的期待不会实现,埋藏在心底的爱情也不会开花结果。可是对于他来讲,能这样近距离地陪在心爱的女人身边,可以照顾她,也是一种梦寐以求的结果。   不是每一份爱情都会得见天日,也不是每一份爱情都会得到回应。   不能相爱,相守也是另一种圆满。   赵远芳见儿媳不说话,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韩数笑了一笑,“没,我在想下次去沈家时,怎么和我爷爷说这件事情。”   “你爷爷是个开明的,他不会说什么。”   韩数当然知道长辈们的性格,其实家中的长辈个个都是开明的。就连那个生母,近几年她们淡淡地相处着,倒像是成了朋友。   这样不亲不近的处着,对她来说,是最舒适的距离。   再次去沈家时,和沈爷爷说起了这件事情,表达了她不想生二胎的想法。沈老爷子先是没有说话,好大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   “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这样的话的,以后小火车就要辛苦一些。毕竟两家公司都是上市公司,都要他来接手。”   关于这个问题,韩数有想过。   其实人性是很复杂的,尤其是豪门之中涉及到继承权的问题。就算是兄弟姐妹之间,也会因为利益而反目。   如果毫无异议,其实未偿不是一种好事。   “这个我知道,以后的科技更发达,公司的事情处理起来更快速便捷。即便是管理两家公司,借助高科技工具,再加上有得力的助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老爷子点点头,“你们年轻人看得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得到了沈爷爷的支持,韩数松了一口气。爸爸那边不用担心,只要是她的决定,爸爸永远都是无条件支持。   对于外孙,爸爸是疼到了骨子里。   她不过是偶尔再小火车去看他,他就在学校的宿舍里准备了堆成小山的零食。为了讨好外孙,只要是有孩子的同事都被他请教过。   听韩理偷偷讲过,他们同学都私下议论。说三清教授从天上下了凡间了,仙气少了,反倒是多了许多烟火气。   不过,同学们更喜欢这样的沈教授了。   这话,她当然不会告诉爸爸。   晚上她哄儿子睡觉时,听到小火车提起了这件事情。   “妈妈,我想要个妹妹。”   她很惊讶,以为是长辈们前段时间在他面前提过,小家伙记住了,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爸爸妈妈只要你一个孩子,不好吗?”   小家伙的神情和他的爸爸有些像,只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阴阳两个面。她的记忆中,时律以前总是阴沉沉的,又不爱讲话。而儿子恰好相反,开朗阳光,像个小太阳。   “我有很多很多的爱,我想和妹妹一起分享。曾祖父爱我、曾外祖父爱我、外公爱我、外婆爱我、奶奶爱我、张爷爷爱我、爸爸爱我、妈妈也爱我。这么多的爱,太多了,我可不可以有个妹妹一起分享?”   他掰着小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认真无比。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这个孩子……   有人说世界上的孩子分为两种,一种是来讨债的,一种是来还债的。以前她觉得自己是个来讨债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却真真是个来还债的。   怀孕的时候,她就没受什么罪。   生产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他一生下来,就乖巧的很,不怎么闹人。才长大一点,不过是五岁的孩子,就知道要把爱分给别人。   这五年来,因为这个孩子,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他像一颗开心果,把她的生活变得充满欢乐。   他又像一道阳光,温暖了她的整个人生。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爱都是不够的。她轻轻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他的身上还带着奶香气,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可是妈妈只想爱你一个宝贝。”   即使另一个孩子也是她亲生的,她也不愿意。   小家伙眼睛忽眨着,有些困惑。过了一会儿,他又高兴起来,伸手搂着自己妈妈的脖子,“那妈妈就爱我一个人吧。”   他像刚才妈妈做的一样,也亲了妈妈一下。   “妈妈,我爱你。”   突然看到走进来的男人,他声音更大,“我也爱爸爸。”   韩数转头,看到赵时律走过来。五年过去,这个男人越发的有魅力,那清冷禁欲的气质,修长挺拔的身材,还有举手投足间满满的绅士风度,无不令人倾心。   “回来了。”   “嗯。”   赵时律应着,躺在床的最外边。   当爸爸和当妈妈的分别睡在儿子的两边,小小的人儿被他们保护在中间,赵时律清越的声音不徐不疾地讲着故事。   时不时的,小火车会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赵时律耐心地回答着,父子二人的互动听到韩数的耳中,只觉得是世界上最动听人的话。五岁的孩子,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好奇。小小的脑袋中有着丰富的想象,提出的问题她都不保证能答得上来。   这个时候,有个无所不知的丈夫是多么省心的事情。   小火车听完了两个故事,心满意足地搂着自己的爸爸的,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夫妻二人隔着儿子的睡颜对视一眼。   等儿子睡得香沉,二人轻轻地起身,关门出去。   回到他们的卧室,韩数把儿子今天说的话给丈夫说了一遍,“我实在是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不知道我听完他说的这番话,我差点泪奔了。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我不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想再生一个,来分我对他的爱。我只爱他,我只想爱他。”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眸中有泪。   赵时律搂过她的肩,下颔抵在她的发间,“我明白,我也爱他,我也只愿意爱他一个人。”   如果不是这个儿子,他和她又怎么可能会走到一起?如果不是儿子,她不会嫁给自己,不会给自己机会。   对于儿子,他何尝不是倾注了全部的爱意。   两天后,在一次赵沈两家的聚餐上,夫妻二人就二胎的问题表明了明确的态度。长辈们都很开明,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有小火车这样的乖孙子,也确实不需要再苛求。   何况生不生是年轻夫妻的事情,他们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吃过饭后,小火车在院子里跑开了,韩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像一辆火车头一样精力旺盛地爬高爬低。   玩得累了,他才坐到妈妈的身边。   韩数给他擦了汗,让他喝了水。   “妈妈,爸爸为什么也不想要妹妹?”   小家伙年纪不大,确是个会听事的。刚才吃饭的时候大人们说话,他听懂了。昨天妈妈已经和他说过不想要妹妹,他倒是没有惊讶。   只是奇怪,为什么爸爸也不想要妹妹?   妹妹应该很可爱的,不过爸爸妈妈不想要,他也就不要了。   韩数仔细替他擦着手,然后把他搂在怀中,爱怜摸着他的头,“因为爸爸和妈妈一样,都只想爱你一个宝宝。”   小家伙似懂非懂,眯着眼笑了起来。小小的人儿,这么一笑,恰似万束阳光洒在人的心上,让人心情豁然开朗。   她心一软,这个孩子带给她太多的感动。只要是看到他,她觉得人生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   这是她的宝贝,视之为生命般的存在。   亲了亲他的脸颊,满满的幸福感。   宝贝,愿你一生健康平安,快快乐乐。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本文到现在为止已经全部完结了,感谢你们的一路支持。下本要开的书是 霸总他不孕不育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收藏 。新书会在春节后开,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在此节假日期间,我会多多存稿,等你们,么么哒~